嫡长女她软弱人设又崩了   作者:虞清九   简介   裴府落到裴晏如这一代的时候已是摇摇欲坠,京中人传,等老太君一死,裴家女眷皆是受人践踏,再无出头之日。   但很快,众人就发现,事情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开满盛京的商铺幕后老板竟是裴家大姑娘!   立下赫赫战功守卫一方安宁的是裴家二姑娘!   一画难求以才气艳绝一方的是裴家三姑娘!   至于裴家四姑娘.....您若是说这姑娘不好,世子爷怕是要出来提刀来见了。   -   世人眼中,裴家大姑娘生性软弱,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直到后来——   裴家大姑娘名满盛京。   满街红绸,珠玉宝匣铺就十里求亲路,权倾朝野的太傅大人携财而来,将家珍如数奉上,眉眼带笑,极尽温柔,“阿泠儿,这些可够?   裴晏如凝着那浩荡的排场,略一思索,“.....”她富了? 第一章 :闯演武场!   墨国境内,演武场外,马蹄踏过,碾碎落花,掀起点点水光。   “兵符在此,滚开!”忽地一声娇喝。   一辆破旧马车硬生生从层层把守的诸多守卫中破开一条道来,势如破竹。   “那是——裴姑娘!”   有守卫看清赶车女子的模样,惊呼出声。   旁边立刻有守卫拉了同伴退让拱手行礼,沉声道,“裴姑娘手持兵符,见兵符如见将军,我等皆不得阻拦。”   墨国的练武场建在城郊,隔绝了寻常百姓。   “来来来,打牌打牌!”   “昨晚那姑娘真不错,上头对咱真好。”   “咱这过的舒服是舒服,可惜了不识字,要是老子识字,也去考个功名玩玩儿.....”   浪荡下流的话语肆无忌惮的响起,身着甲胄的士兵东一团西一块的聚在一起玩乐。   此刻,教场一侧的院子里。   身穿绛紫色华袍的男子一脚踩在女子胸口,狠命的碾了碾,见女子露出痛苦神色,神色间飞快掠过一抹快意。   屡战屡胜又如何?   到头来还不是殿下的一条狗。   “殿下,这裴锦月也着实不知好歹了些,竟敢伤害柳儿!”蒋少臣收回脚,回头看向正坐在石桌边饮茶的俊美男子,义愤填膺道。   闻言,萧皓沉只淡淡瞥了眼倒在地上浑身狼狈的女子,薄唇微启,“废掉裴锦月右手,其他的随便你们,别弄死就行。”   话落,蒋少臣眼睛一下亮了,浑然不觉得残忍,眼底露出贪婪之色,裴家虽已经落魄,但这裴家姑娘个个生的美貌。   他早就垂诞许久,平日里打不过裴锦月这悍妇,如今....   他一把拖拽起裴锦月的衣领,拖着人往旁边的小屋走,不忘了道谢,“谢殿下!”   裴锦月被拉扯的生疼,口腔内溢满血腥之气,死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眼尾染上红。   是她错了。   以为用一片真心相待,待萧皓沉登基,会庇佑她裴氏一族几分。   “呵——”   裴锦月自嘲出声,被下了药的身子没有什么力气,但——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对准那咸猪手狠命咬下去!   “啊!贱人!你竟敢咬我!”蒋少臣吃痛,猛地甩开拽着女子的手,低头一看,手臂上已经被咬出一个很深的血坑,有鲜血正往外冒。   裴锦月冷笑了声,顺势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擦掉嘴边的血,嫌恶的吐了口血水,飞快的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对准了两人,“别过来!”   见状,萧皓沉眸子瞬间暗了,眼底闪过幽光。   没想到都下了药,竟然还有力气打伤少臣。   这女人,果然是只疯狗。   不能留了。   “来人,杀了她。”一声令下,瞬间有数十个侍卫冲进院子,围住了手执匕首的女子,长剑出鞘。   眼神扫过四周,裴锦月唇边溢出一抹自嘲的笑,绝望和无力涌上心来,剑尖调转,横在脖颈。   早准备好了吧?   罢了,她总要为眼瞎付出代价。   不等她自裁,从重重包围圈外传来一道清透的女子嗓音,“八殿下果真是好狠的心呢——”   “嘭!”一道人影从外飞进来,重重落在地面!   两道声音重叠。   听出来声音的主人,裴锦月脸色瞬间变了。   众人在听见声音的时候就已经转过头去。   女子身着素色云纹长裙款款而来,如闲庭散步般进入院中,绝美的容颜上浮出一抹淡笑。   裴府嫡女,裴晏如,不过一介女子罢了。   萧皓沉自是一点不慌,眉眼薄凉,“裴锦月触犯军规,本殿按律处置,裴大姑娘有何指教?”   裴晏如透过人群,看清尚还站立的裴锦月,心底松了口气。   还好,赶上了。   那她就没什么顾忌的了。   “殿下所言可有依据?舍妹犯了哪条墨国律令?莫不是殿下因个人恩怨泄愤?”   裴晏如淡笑着开口,笑不及眼底。   前世她未能得知的真相,这一世睁眼瞬间她便赶来了,倒是看了个真切。   “放肆!你一介女流怎敢擅闯练武重地!”   蒋少臣捂着手臂,恨透了裴锦月这疯狗,现下见着裴晏如,立刻发作。   闻言,裴晏如看过去,眼底毫不掩饰的露出轻蔑,面上却是笑着,“蒋公子一介草民出身,哪来的资格对本姑娘说放肆?”   墨国最重门第,她裴府就算再落魄,那祖上也是墨国的开国功勋,先帝亲封的将军府!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蒋少臣算什么东西!   蒋少臣脸色扭曲了下,他平生最恨旁人拿出身说事。   萧皓沉懒得和裴晏如应付,不过一个软弱女子罢了,能进来估计也是拿了裴将军的令牌,冷冷道,“本殿做事,不需要向裴大姑娘解释。”   “来人,将裴锦月当场诛杀!”   冷沉的声音落下,守卫剑指裴锦月。   裴晏如脸色一冷。   忽地,原本在外安稳停放着的马车里被推下来一人,紧接着被推搡着进了院子。   “殿下!救我!”   张皇失措的女声随着女子轻笑着的声音传来,“八殿下,不如这样,你杀了锦月,我将你这小情人杀了如何?”   裴晏如一把从明惜手里拽过打扮妖艳的女子,素手翻飞间,匕首对准柳儿的动脉,面朝着男人缓缓开了口,对上人群中自家妹妹震惊的视线,眼神微动。   匕首划过女子细嫩的皮肤,流下鲜血。   “你竟敢!”   萧皓沉眼神阴驽。   竟然敢给他来这一招!   闻言,裴晏如唇角勾出轻讽的弧度,“本姑娘从不做没有把握这般没底气的事。”   “柳儿已怀孕三月,身怀皇嗣,裴氏,谋害皇嗣的罪名你可担得?!”   萧皓沉嗓音沉下来,如毒蛇般阴戾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   “殿下说有就有啊,可我偏偏不信,你能奈我何?”   裴晏如扯唇笑了,笑容明媚,竟比这初显的春光还明媚几分。   柳儿被吓怕了,知道裴晏如不是说说的,顿时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对面的男人,失声尖叫,“殿下!救我啊啊——”   萧皓沉正走神间,却听一声惊呼。   守卫圈被破开,裴锦月冲到女子身后,同样把匕首对上了柳儿,额上冒出细汗。   柳儿浑身一抖,心底的恨意更甚。   若不是她想吃口杏花酥,想着距离近便没让守卫跟着,怎么会让这贱人得逞!   ※※※※※※※※※※※※※※※※※※※※   作家的话   看文须知   1、本文有好多c p:主c p:裴晏如×沈于渊   其他的这里就不细讲啦,喜欢磕啥磕啥。   2、第一本写的古言,不会那么文邹邹,主要以搞笑轻松为主,请勿深究,杆精退散哈~   3、新书需要支持!新书需要支持!喜欢本书的小可爱多多投票打赏,会有全勤活动之类的,后面再说,另外,也可以加裙唠嗑,偶尔有小礼物送哈~   嗯,没啥了,要是有错别字啥的也可以提醒我,为了小可爱们的阅读体验清九一定马不停蹄的去改~ 第二章 :投怀送抱?   离得近了,裴晏如清晰的看见裴锦月身上被人虐打过的痕迹,眼神顿沉,手上一个用力。   “唔——”   刀刃划过,鲜血溅出,柳儿一声尖叫还来不及发出,含恨倒下。   变故突生,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裴晏如!!!”   萧皓沉最先反应过来,腾的站起身子,赤红着眸子怒吼!   就连裴锦月也惊呆了。   长姐不是吓吓柳儿的?   裴晏如心脏微微收紧,面上却淡定的拿手绢擦着匕首,漫不经心的出声,“臣女有罪,不烦劳殿下定罪,晏如自当去大理寺自首。”   裴锦月身子一个无力,差点绝倒。   长姐这又是闹得哪出???   萧皓沉怒极反笑,拂袖,“好,当真是好得很,裴晏如,本殿倒要看看你如何从大理寺脱身!”   “那请殿下瞧好了。”   裴晏如丝毫不慌,浅笑晏晏的回。   萧皓沉脸色铁青,原来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攥紧,竟生生捏碎了茶杯。   话语落下没过多久,一队穿着紧身圆领黑衣,腰间银带佩刀,脚踏白色厚底高靴的冲进来,为首的正是大理寺少卿于谨,面无表情吼道,“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让!”   周遭的人都愣了下,民不与兵斗,兵不与官斗,连忙退开几步。   于谨也没多说,敷衍的给八皇子拱了下手,随即一挥手,“来人,把裴晏如打入大牢,等侯审问。”   裴锦月放心不下,咬紧后槽牙,上前。   于谨眉头一挑,紧接着一道力量袭来!   众大理寺卫:“!!”   于谨稳住身子,眉眼沉沉的看向狠推自己一把的女子,“裴锦月袭官,一并带走!”   裴晏如:“?”   裴锦月唇色发白,见她看过来,勉强一笑。   见状,萧皓沉眼神更沉,招来几个人低语几句。   -   入夜,漆黑阴森的大牢内。   裴锦月戳了戳正稳如泰山的裴晏如,别扭道,“阿,阿姐,你今日怎会来练武场?”   裴家那么多姑娘里,只有她一人喜武。   阿爹和娘亲过世之后,祖母身子不好,对外虽说是祖母管着,但实际上阿姐一人要管整个裴府。   前几日还听说阿姐去为祖母祈福了。   看那绣花鞋上的泥泞,当是才回来才是。   而今因为她下了大狱,祖母定要担心了。   裴晏如虽稳坐着,但实际上内心并不平静,她也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   她回头,看着女子胸口上的鞋印,胸腔内情绪涌动。   数个时辰以前。   “吁——”   城门口,一辆马车自城门外缓缓驶来,车轴滚动发出“噔噔”的声音,忽地一个马蹄急踏,一声嘶鸣过后,车厢猛地前倾!   裴晏如身子往前倾了下,猛地睁开眼,熟悉的暗木车厢映入眼帘,盯着面前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场景,纤细手指渐渐拽紧了裙角,半晌,她垂眸,怔愣了片刻,胸腔内压抑着的情绪倾泻而出,最后化作低笑出声。   “......”   她竟然回来了。   回到了第一世,那个她绝望又无力的一世。   垂眸看着身上的素色云纹长裙,裴晏如心底有些泛热,纤细嫩白的指尖细细的勾勒出裙摆的花纹,绣花鞋边沾着些泥土,一瞬间,回忆涌上心头,漂亮的凤眸划过一抹痛色。   盛京裴氏,墨国的开国功臣,却在先帝薨逝后遭新帝百般猜忌,多次暗地打压,日趋没落,不过五年光景,被设计卷入权势之争,最终落了个满门尽灭的下场!   自幼习武的明惜听见马车内的动静,勒紧马绳,急忙掀开帘子,看见正呆坐着的的女子,心下微惊,眉宇间透出担忧,“大姑娘,您没事吧?刚刚路前有顽孩冲撞,婢子一时没注意扯了马鞭....”   话说出口明惜就后悔了,暗暗攥紧了马鞭,心头惴惴不安。   大姑娘这是受惊了?会不会罚她...   听见熟悉的声音,裴晏如抬眼看向容颜清秀的女孩,眼前却闪过一个画面,女孩满脸鲜血的将她推远,大喊着“姑娘你快走!”,随后只身闯入青白刀剑,万剑穿身而过,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凄凉下场。   明惜....   裴晏如敛下眉眼,眼底的情绪泛滥,但在抬眼时,却收敛的极好。   现在不容她细思,开口,“过来。”   等对上女子清冽的眸子,明惜以为是有什么话要悄悄说,连忙爬进车厢,正欲开口,却听得一声,“坐稳了。”   裴晏如眼底晦暗如深,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回来,但既然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那这次她定会抓住。   “阿,阿姐?”裴锦月唤了几声,见女子都没什么反应,加重了音量,又咳了几声。   裴晏如回过神,侧眸看向女子苍白的脸,睫羽轻颤,握紧了女子的手,说起来前世她与姊妹关系并不算密切,当锦月死讯传来的时候,她震惊之余连忙托人打听。   却被告知锦月触犯军规,被按律处死了,等很久以后她才得知,八皇子萧皓沉顾忌锦月身上的军功,斩草除根罢了。   “疼吗?”她伸手,素白纤细的手小心翼翼的碰了下女子受伤的位置,嗓音里带出几分心疼。   都吐血了,肯定很疼的吧...   “......”   疼吗....   轻飘飘的话语仿佛带着千斤重,猛地触动了心弦,心底的涟漪翻起巨浪,原本在杀伐中练就的坚强如铁的心瞬间溃不成军,裴锦月顿住,眼眶悄然红了,别开裴晏如的手,转过身,强自镇定,“不,不疼,阿姐不必忧心。”   自母亲过世之后,祖母偏爱长姐,她们姊妹几个常常一连数月也不能见上一面。   “别在这里待着了,回去请大夫好好看看,莫落下了病根。”   裴晏如提起裙摆起身,双手扒在牢门上,望着四周面无表情看守的狱卒,“来人!”   裴锦月愣了秒,随即急了,忙去拦裴晏如,一起身却扯到了伤口,顿时轻咳出声,“阿,阿姐,咱们如今沦为阶下囚,若是惹恼了狱卒....”   阿姐,你坐牢的觉悟呢?   裴晏如喊了那么一嗓子之后,很快就有狱卒过来,没有裴锦月想象的那般不耐,其中为首的狱卒长态度甚至有些好,“裴大姑娘,您要出去了?这边请。”   ※※※※※※※※※※※※※※※※※※※※   作家的话   小可爱们多多投票呀~ 第三章 :许久未见   裴晏如心头微动,“嗯,带我去见他,另外,能请一位好一点的大夫过来给她看看吗?”   “自然可以。”   狱卒长很好说话,吩咐了一名狱卒去请大夫,随即恭恭敬敬的对裴晏如做了个请的姿势。   道,“裴大姑娘,这边请。”   裴晏如正要随狱卒长走,想到什么,又回头,撞进那双担忧的眸子,她轻笑了下,摸摸妹妹的头,安抚着道,“乖,好好看病,阿姐没事的。”   裴锦月却不这么想,杏眸里担忧更甚。   大理寺卿与裴府素来没有渊源,又属太傅一派。   想到那个人,裴锦月眸光深了深,阿姐不会要.....   不行!   裴锦月抬腿就要追上去,却被狱卒拦住了,“裴二姑娘,大人有令,带您去看大夫,请随小的这边请。”   裴锦月又急又气,前方已经看不见女子的身影,顿时宛若皮球般泄了气,“好吧。”   她不熟路,若是走丢了,还得麻烦阿姐来寻。   都怪她,她太不争气了!   -   出了大牢,步入偏殿的时候,裴晏如稍稍攥紧了衣袖。   若是放在第一世,她定然不敢行为如此放纵,但经历了第二世的洗礼,原来恪守的那些规矩,不过都是对女子的束缚罢了。   狱卒长脚步停了,恭谨的上前敲门,“大人,裴姑娘到了。”   只听得从里面传出一声很低的男声,“进来。”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裴晏如心底忽而有些热,见门开了,抬腿进去。   昏暗的烛光下,男子一袭月色锦袍,正端坐在案桌后批改折子,墨发高高束起,用玉簪固定,三千鸦黑的发丝垂在身后,君子端方。   裴晏如自嘲的扯了扯唇,这厮哪里是什么君子。   她走近,“许久未见。”   女子如玉击的清冽嗓音打破了屋内原本的沉寂。   案桌后,男子缓缓抬头,极为俊美的一张脸映在裴晏如眼底。   横斜的剑眉底下是一双凤眸,时而澄澈时而幽深,教人看不透,挺而窄的鼻梁,面庞俊逸,生的骨相极好。   沈于渊开口,澄澈的目光望着裴晏如,笑容温文尔雅,“裴姑娘深夜前来,莫不是来投怀送抱?”   裴晏如盯着沈于渊的目光,忽地绽放一抹笑容,缓缓启唇,“若是呢?你可愿?”   “自是求之不得。”沈于渊双手放在桌上,紧握在一起,含笑道。   “不过——”   男人话锋一转,将折子打开放在裴晏如面前,抬眸,“裴姑娘如今可是人命在手,叫本官可不敢徇私呐。”   “啧。”裴晏如没去看折子,身子前倾,双手撑在案桌上,俯首盯着男人,直白道,“沈于渊,你我之间,你用得上这样?要什么,你直接说。”   当今权倾天下的太傅六年前不过落魄少年。   是她把他带回裴府,亲手栽培,虽然发生了些意外,但总归于旁人不同。   今日若是她不杀了柳儿,她和锦月都无法脱身,而他...   若非她面临生死,他说过他不会出手相助。   “阿泠,你知道我要什么。”   沈于渊抬眸,对上女子清冷没有丝毫感情的眸,轻笑了声,亲切的唤她的小字。   在裴府之时,她总不许他这般唤,如今倒是由不得她了。   “郊外的庄子可以给你。”   裴晏如略寻思了下,他曾说过,现在裴府名下的庄子是他生母曾经住过的。   想来有些价值。   “一所庄子,可比不上阿泠你的性命。”   沈于渊单手撑在下颚,意味不明的道,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串念珠,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摩挲着。   裴晏如磨了磨后槽牙,这话里的意思她早就知道了,她闭了闭眼,一鼓作气,抬手捏住了男人下巴,俯身印下一吻,快速离开,嗓音微颤,“这样可够?”   来这里她早就想到了会这样,现在也不必过分矫情。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沈于渊瞳孔微缩,原本漫不经心捻着念珠的手一顿,念珠掉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眸光一暗,猛得抬手扣住女子的后脖颈,再度覆上那日思夜想的唇。   裴晏如想挣脱,但一张口的功夫却叫男人越发放肆,攻城略地。   过了好一会儿,在她感觉要窒息的时候,男人才放开。   暧昧的气氛在昏暗的偏殿弥漫。   “如此,够了。”沈于渊镇定自若的开口,强压下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   “那柳儿被你的人带走了?”裴晏如缓了缓气息,悄然红了耳根,却故作镇定的拿起折子看,目光落在其中一行,开口道。   这份折子乃萧皓沉所写。   字字泣血,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蓦地,裴晏如觉得有些好笑。   要是教他知道了自己和沈于渊的关系,是不是肺给气炸?   沈于渊敏锐的捕捉到了女子眼底的笑意,重新捻着念珠的手缓缓的转动着,眉梢染上愉悦。   这番虽不是他本意,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今日倒是好日子,得让人记上。   “嗯,此事你不必管了,交给本官就行。”他道。   裴晏如微垂眸,没回答,只开口,“那我先带锦月回去了?”   区区一个八皇子,他应该能兜住吧?   “你可以回去,但裴二姑娘不行。”沈于渊转着念珠的手停了,抬眸道。   “嗯?为什么?”   且不说锦月是陪她来坐牢的,这厮莫不是连锦月的便宜也要占了??   沈于渊注意到女子明晃晃不信任的神色,心底无奈,解释,“裴锦月另有用处,你且宽心,既已与本官做了交易,那本官自然会信守诺言。”   “哦,那行,我先走了。”   裴晏如倒也不是真的不信他。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这样的表现才正常罢了。   回想起第一世她死时的场景,心里发闷。   那日,寒冬的雪还没来得及飘落,他带兵踏破王城,搂着满身血污的她,那双通红的眸带着极致的恨意、悔意、入骨的思念和发了狂的偏执,他抱着她的尸首,杀伐果决的喝令将狗皇帝当着她的面千刀万剐,却红了眼睛在外人面前掉着眼泪,不断亲吻她早已凉透的脸颊,唇,一遍遍喊着,“阿泠儿,你且睁眼看看,我回来了,狗皇帝死了,我们可以都好好的阿....”   飞雪终究飘落,那一声声惊飞了刑场上盘旋的秃鹫,覆盖了无尽的孤凉。   她从不知,他对她的情。   这次回来,对于他,她也该还了。 第四章 :落下恶名   -   在裴晏如出了大理寺的第二日,八皇子带兵造访大理寺。   但除了八皇子本人,其他人皆人头落地,大理寺判,以下犯上。   八皇子铩羽而归,大理寺给出通告,三日后开审。   繁华的街道上,马车穿街而过,却在闹市中停下。   这回不用明惜请罪,裴晏如拉开帘子,举目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文房墨宝的书香气飘散在空气里,繁华如斯,往来间金翠耀目,罗绮飘香。   柳陌花衢间可闻新声巧笑,茶坊酒肆比比皆是,偶尔传出管乐之声。   这是她曾生活过二十多年的墨国。   “大姑娘,您瞧那郎君着实惨了些,模样如此清隽,兴许是哪家被拐走的公子也说不定哩。”   裴晏如正被回忆拉扯,耳边传来女孩惋惜的声音。   裴晏如收回神,转头看向明惜所言的少年。   人群中央,少年半跪在地,身旁肥硕的人伢子吐了口唾沫,扬起手里的马鞭朝着少年的背便是狠抽下去,全然不顾少年生死。   裴晏如眸底沉静一片,墨国重文,兵力不足,年年战败于占领北方的大兴国,每年需向大兴国缴纳大量的贡品不说,大兴国的贵族可以在墨国境内肆无忌惮的虐打百姓。   若是闹出人命,也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贱民该死”带过。   而像少年这般生死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墨国境内不知几许。   “大姑娘?”明惜看不下去了,移开了眼,见裴晏如正看的出神,壮着胆子出声。   今日大姑娘好说话,她可要多说些才是。   裴晏如正要收回视线,乍然对上少年那倔强的眸。   这张脸...!   裴晏如神色微变,心底忽而有些激动起来,双手无意识搭在窗子上,想将少年看个仔细。   名字尚未脱口,却见少年移开了视线,陌生极了。   也并不对她抱希望。   裴晏如刚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眸光微转。   若是她没有记错.....   马车缓缓离开。   沿着街道朝着那宏伟的府邸而去。   却在远离人群之后,裴晏如拉开帘子,回望着那被人群聚拢而看不见身影的方向,轻声道,“明惜,去将那少年买回来吧,府里正好缺了小厮。”   明惜还在心底默默给少年祈祷,听见裴晏如的话,手下握马绳的手微顿,喜上眉梢,“好,婢子等会儿就去。”   马车停在一座宏伟的府邸外,朱红的牌匾上笔走龙蛇的“裴府”乃是先帝亲手所提。   但如今生了灰,却没人去关心。   裴晏如踩着板凳下了马车,抬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府邸,恍如隔世。   忽地失笑。   也确实隔了一世了。   明惜还惦记着那俊俏的小郎君,拖着马车兴冲冲的交给马房的管事,提起裙子一溜烟的又往街上奔去了。   裴晏如只听得一句,“婢子定将那小郎君带回来”就见那十三四岁的女孩脚底生风,跑的飞快。   马房的管事如握烫手山芋似的,抖了抖,战战兢兢的看向裴晏如,躬身行礼,“大姑娘安好。”   裴晏如眸光微闪,略颔首,“杨伯。”   也不怪明惜和杨伯惧她,曾几何时,她与宋府千金出游之时,府里一名丫鬟沏茶之时不小心烫到宋府千金,惹恼了那千金,向她提议将丫鬟双手缚住绑在马车后,一路将人拖回府,小惩大戒。   彼时她忧心恐得罪了宋府,便没敢拒绝。   殊不知那丫鬟早先得了咳疾,经不起此等折磨,半道上便没了气。   自那之后,宋府千金将责任一应推到她身上,她有口难言,自此在京中落下了苛待奴仆的恶名。   连带着府内的丫鬟婆子也听信了人言,畏惧她仿若她是何等洪水猛兽。   裴晏如轻叹了口气,现在算算,她回来的时间正是这件事发生不久,府里人怕她的紧也无可厚非。   她轻提裙摆,跨过门槛。   堂前的梨树正开的好,雪白的花嵌在乌黑的树枝之间,银星点点。   府内寂静,一名洒扫的丫鬟见着堂前的裴晏如,小脸发白着上前行礼,“大姑娘安好。”   “祖母还有其他几位姑娘呢?”裴晏如温和着问。   那小丫鬟额上冒出汗,眼底闪过些许不甘但不敢表现,只诺诺的回道,“回大姑娘的话,老夫人正在房中休息,二姑娘出门在外尚未归,三姑娘在书房看书,四姑娘也在房中。”   裴晏如认出这丫鬟正是死去丫鬟平日里交好的姐妹,名唤明心,心下了然,摸了摸女孩的头,只道,“你且先忙着,明悠一事,我自有安排,断不会委屈了她。”   话落,裴晏如抬腿朝安宁堂走。   明心垂着眉眼,直到看不见那浅蓝色裙摆之时才敢抬头,小手忍不住摸了摸被大姑娘摸过的头发。   温暖的触感似乎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满腔的怨怼被压下了些许。   明心凝视着裴晏如离开的方向,藏在袖子里的断刃割破了手掌,湿濡刺痛的感觉让她清醒了些,却更加痛苦。   -   安宁堂外。   裴晏如在嗅到院中弥漫着的浓重的药味之时顿住了脚步,眼眶微热。   祖母罗氏,与过世的祖父一样,戎马一生,给裴府挣下将军府的名号,如今缠绵病榻,苟延残喘。   却依旧被新帝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当真是薄凉不过帝王家。   门口服侍的婆子见着她,面上一喜,连忙提裙往内屋走,“老夫人,大姑娘回来啦!”   很快,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传来,“是泠姐儿回来了?快到我跟前瞧瞧。”   裴晏如顾不得细思,忙踏进屋,在屋外便觉得药气重,进了屋方觉药味更甚。   她越过屏风,目光落在床榻之上的苍老容颜时,蕴在眼眶里的泪禁不住落下,快走几步,握住老人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手,“祖母,我回来了。”   “哎哎,回来了就好,这趟出门苦了你了。”罗氏忙用丝绢擦去女孩不断落下的泪珠,心疼极了。   她的泠姐儿虽性子懦弱了些,但在寻常人面前却鲜少落泪,此次怕是受了大委屈了。   “祖母莫忙,孙女儿没事。”   裴晏如接过手绢,将泪水尽数擦净,眼底只剩坚定。   ※※※※※※※※※※※※※※※※※※※※   作家的话   依旧求票票~ 第五章 :太傅大人   既然上天重新给她一次机会,那她定会拼尽一切守护好这一切。   祖母、妹妹们,所有的一切,一切,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旁边侍候着的婆子也红了眼眶,老夫人素来疼爱大姑娘,这回大姑娘受了如此冤屈,老太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每夜都差遣她去问,大姑娘可归来否。   “对了,锦月那孩子,自打昨天就没回来,可是犯了什么事儿了?”罗氏听伺候的婆子提起,这下见着裴晏如回来,忙问。   裴夫人名下有四女,无子,老人家重嫡,但对其他几位姑娘也非全然不在意。   裴晏如细心的给老人家盖好薄被,“莫须有的事,云回她贪玩,昨日教人给我捎了信,在朋友家逗留几日,过几日便回来了。”   第一世也是这个时候,祖母得知锦月出事,一气之下重病不起,没过多久便撒手归去了。   听裴晏如这般说,罗氏这才放下心,浑浊的眸子掠过一抹愁,拍了拍裴晏如的手,叹息,“府里的事情亏了有你,我这把老骨头倒成了拖累。”   她知道每月光给她请大夫买药就占了府里大半的支出。   但这孙女儿在她面前却半句不提,只知道从自己身上省。   华服首饰这一年里都没见穿过几次,问了只道,喜欢素净。   瞎说。   哪有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喜欢每日穿素衣的。   “银钱一事,祖母不必忧心,孙女自有法子,往后我们裴府自当钟鸣鼎食,衣食无缺。”   裴晏如宽慰道。   第二世她去了一个名为现代的时空,学习了各种各样的技能,想来在这落后的时代里挣点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出了安宁堂,明惜正带着少年回来,表情有些丧。   “怎么了?”   兴高采烈的出门,垂头丧气的回来,可不像她这丫头的作风。   “大姑娘,您惩罚我吧....”明惜抬眼,对上自家姑娘清冷的视线,视死如归道。   都怪她这暴脾气!   “发生何事了?你且慢慢说。”裴晏如至院内的石桌坐下,倒了杯茶。   立在一旁的少年黑眸凝着刚刚买下他的姑娘正如鹌鹑般在这名女子面前认错,薄唇紧抿。   不等明惜开口,便率先说道,“明姑娘因在下得罪了宋府千金,若有什么后果,在下定一力承担。”   他虽沦落奴籍,但骨气却在,断不能叫旁人受自己连累。   宋府千金...宋扬灵。   裴晏如眉心微皱,看的明惜小心脏直打鼓。   玩球。   大姑娘铁定要惩罚她了呜呜...   裴晏如略抬头,“宋府千金一事....”还不等她说完,“扑通”一声,女孩就跪下了。   明惜痛哭着抱住她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放奴婢一条生路吧!奴婢上没老下没小,只想好好伺候姑娘左右.....”   裴晏如:“.....”   她就那么可怕??   她把人拽起来,板起脸,“站好。”   明惜顿时站的笔直笔直。   “行了,多大的事,宋府要是找上门来再说,对了,把这少年安顿好去帮我办件事,将功补过吧。”   “欸?哎!好嘞!!”明惜惊了下,随即露出憨笑。   就知道大姑娘不是那般狠心之人!!   -   三天转瞬而过,大理寺开庭。   八皇子碍于前几天被打脸,本不想过去,但奈何大理寺卿一大早派人来请。   说是此案由太傅亲自来判。   当朝太傅,先帝救命恩人,管新帝言行,权倾朝野。   谁敢不从?   八皇子不敢不从,只好沐浴穿戴整齐,前往大理寺。   裴晏如作为被告,慢悠悠的到了现场。   大理寺内,大理寺卿是个年轻的男子,端坐在“清正廉明”的匾额下首,手执端木,一派严肃的模样。   裴晏如站在一侧,看了眼那男子,认出来是宋照。   传说中的太傅党里的一枚重臣。   “咳咳,开始吧。”   一声轻咳吸引了裴晏如的注意力。   她偏头去看,男人今日穿了一身蓝色锦袍,领口是白的,袖口绣了她最喜的桃花纹样。   蓝色本是明艳的颜色,但穿在他身上,丝毫压不住那绝色。   裴晏如淡淡收回视线,去看那坐在另一边的裴锦月。   在大理寺住了三日,裴锦月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见她看过去,裴锦月立刻着急的对视过来,手跟着动,眼见着就要起身奔她而来。   裴晏如给过去一个安分的眼神。   裴锦月这才悻悻的坐好。   旁人进了大理寺不说严刑拷打,那也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就数她不同,伤口也不疼了,养了一身能打牛的力气。   沈于渊一瞬不瞬的凝着大堂一侧女子和妹妹的互动,捻着念珠的手停了停,有些出神。   真的都回来了。   宋照小心观察了下自家大人的表情,见沈于渊皱眉,小心脏抖了抖,端木一拍,“八殿下,现在本官许你发言,替青楼女子柳儿鸣冤。”   “噗哈哈哈——”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笑声。   堂堂八皇子却为一名青楼女子发声,平白叫站在外头的百姓看了笑话。   萧皓沉俊脸都沉了,咬牙纠正,“宋大人说错了,柳儿非青楼女子,乃是我八皇子府的妾室。”   虽然柳儿是出自青楼,但他早已替她赎身。   宋照恍然大悟般点头,又改口,“是本官消息不灵通了,那好,请殿下为妾室发言。”   无论是妾室还是青楼女子,萧皓沉听的眉头直皱,心头蹭蹭冒火。   要不是这宋照乃是太傅一党,他早想命人除掉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马屁精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名号的事。   萧皓沉开口,目光逼视着裴晏如,“宋大人应该已经知晓那日演武场发生的事了吧?本殿亲眼所见,裴氏嫡女,亲手杀了柳儿,围观还有不少人能证明!”   话音落下,跟在萧皓沉身边的几人都附和着出声。   “是啊,请大人为我们家夫人作主!”   “光天化日之下,裴氏持刀行凶,天理难容!”   “此等女子,犯下滔天大罪不知悔改,请大人明判!”   “吾乃八皇子府大夫,可确认柳儿姑娘已怀孕三月,裴姑娘不顾念皇嗣,凭一己私欲杀人,其心可诛!”说这话的是跟在萧皓沉旁边的大夫,已年过半百的年纪,一双浑浊的眸子含泪,仿佛心痛极了。 第六章 :打脸!   其余人被感染,说着说着也眼中还带泪,慷慨陈词。   好演技。   裴晏如缓缓带出一抹笑,若不是认得这些人都不是当日在场的吃瓜群众,她差点都信了。   并不想明判的宋照又看了眼自家已经收受贿赂的大人,清了清嗓子,阻止了几人继续演下去,先看向裴晏如,温和道,“裴姑娘可有话说?”   闻言,裴晏如稍顿,随即轻飘飘的视线落在萧皓沉身上,像是看什么垃圾似的眼神看的萧皓沉火大。   他本想花些钱让这疯女人死在牢里,却没想那小厮收了钱却不办事!   果真这太傅一派的人都厚颜无耻!   裴晏如淡淡收回视线,启唇,“我要说的有三点,其一,柳儿并未怀有身孕,皇嗣纯属无稽之谈,八皇子以此控告臣女,实属污蔑;其二,柳儿并非八皇子府妾室,仍是贱籍,却对舍妹出言不逊,意图伤害官家子女,此谓一罪;其三,八皇子借柳儿之名欲至舍妹于死地,臣女一介女子无力反抗,这才剑走偏锋,出此下策。还请大人明察。”   虽然说的是无力反抗,但女子容色淡淡,并没有什么畏惧之色。   宋照:“本官自当明察!”   大人的媳妇儿,怎么他也得表现表现。   “血口喷人!”萧皓沉旁边的守卫得了眼神授意,立刻站出来怒斥。   来人指着裴晏如,声泪俱下,“裴姑娘若是看不惯殿下便直说,何必至柳儿姑娘一介苦命女子于死地,前些日子,殿下亲自为柳儿姑娘赎身,带进府,这怎可能有假?另外有大夫可证明柳儿姑娘确实怀有身孕,裴姑娘信口开河,也不怕遭报应!”   裴晏如眼神凉凉,说得对。   我确实看不惯你家殿下。   百姓中有人信了,议论声传来,“柳儿姑娘虽出身青楼,但也是人啊,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这裴姑娘也属实不要脸了些!”   “不顾身怀三月的孕妇,扼杀两条人命,着实可恶至极!”   恶言恶语扑面而来,宋照有些慌,朝自家大人那边瞄过去一眼,随着大人视线看,却见处于舆论中心的当事人神情镇定,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模样。   这裴姑娘心是真大。   还是说,相信他的本事?   想到这,宋照莫名有些得意。   不等他发挥,却听女子清冷的声音,“明惜,把证据拿上来。”   嗯??明惜?谁呀?   裴姑娘还是有备而来?   宋照看过去,从人群中进来一名丫鬟打扮粉面桃腮的女子,手里正拿着一叠纸。   “大人,可否由我来念?”明惜不舍得错过在自家姑娘面前表现的机会,连忙道。   宋照下意识点头。   “三个月前,江柳儿替弟江平偿还赌债一千两,次月,替弟偿还赌债五百两,当月,替弟购得城郊一处房产。”清脆的女声响彻整个大堂。   听到这些数字,没人比萧皓沉更熟悉了,顿时脸黑如墨。   一千两,是赎身的银子。   五百两,是她说怀孕,他赏的首饰钱。   而那房子,定是平日里从他这拿走的银钱积攒下来买的。   贱女人!竟然骗他!   明惜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宋照,“另外,这是仵作的报告,柳儿姑娘并未怀孕,皆为捏造。”   宋照接过来。   得,确实。   站在萧皓沉旁边的大夫汗如雨下,藏在袖子里的手抖了抖。   刚刚说的有多义正言辞,现在就有多打脸。   萧皓沉扫了眼抖如筛糠的“好大夫”,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要他咬死裴锦月触犯军规,谁也不能救得她!   “宋大人,裴锦月触犯军规,按律当斩,本殿不过照我朝律令行事,与你这大理寺并无关系吧?”   听见这话,宋照回头看了眼自家大人,见大人的位置变化,眸子闪了闪,得到回应之后,站起身,走至堂下。   所有人都看向他。   宋照酝酿了下情绪,将眼眶逼至微红,这才佯装极度愤怒的模样,大喝,“八皇子殿下,您怎敢污蔑裴二姑娘!”   也不等其他人打断他,宋照立刻接上自己的话,激动的老泪纵横,边大步往外面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让他。   “诸位,尔等可知,去年,前年,边境与大兴国的战争能够获得胜利,皆是裴二姑娘亲自带兵,一介女流不顾自己性命,抱着必死的决心护佑我墨国,此等爱国之人,却被八皇子私下里重用私刑,甚至想要了她的命!其心可诛啊!!”   “所幸,此等孽行未能得逞,裴大姑娘及时赶到,救出裴二姑娘,护妹之心一片赤诚,尔等说,她可有罪?本官该重判么?”   “不该!严惩萧皓沉!”   “不该!严惩萧皓沉!”   百姓中不知谁带头喊了声,很快就有声音接上。   一声声“严惩萧皓沉!”的声音不绝于堂外。   宋照太过激动,打了个嗝儿,缓了缓情绪,“诸位莫要激动,且听八皇子可还有话要辩解。”   呼,还好,之前裴大姑娘没把话说完了。   萧皓沉俊脸阴沉,这会儿他要是还看不出来大理寺是站在裴家这边的,他就白生在皇家了,眼神阴驽的凝着宋照,隐含威胁,“宋大人此言何意,可有证据?”   就不怕得罪死了他?   很显然,后台够硬的宋大人并不怕。   “自然是有,裴二姑娘身上的伤足以证明!”   “来人,传证人!”   宋照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萧皓沉这傻的掉坑里,一听见这话大手一挥,喝令。   偏厅有人压着一名男子过来,另外,还有小厮把大夫带过来。   双管齐下。   证据确凿,瞬间激起民愤!   裴晏如认出那蔫儿巴脑的男子正是当时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蒋少臣,啧了声。   沈于渊用了什么手段把人讯到和盘托出她不知道,但确实大快人心!   忽地腰间一紧。   裴晏如浑身一震,手肘弓起正要攻击,温热的气息洒在耳侧,带着熟悉的冷香,动作顿时卸去力道,只听得那极为好听的声音,“阿泠儿可真是冷漠,用完本官就一眼都吝啬给本官。”   ※※※※※※※※※※※※※※※※※※※※   作家的话   已经正式签约啦~小可爱们记得打卡噢 第七章 :锦衣裙钗   男人把头枕在她的颈窝,墨发有几缕飘到她脸上,有些痒。   裴晏如心紧了紧,下意识想把人推开,低斥,“你这是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又是这样的语气。   沈于渊眸子微沉,强硬的扭过女子的脸,在那粉唇上咬了口,嗓音带着不悦,“阿泠儿,你要记住,现在只有我能帮你,最好不要惹怒了我!”   裴晏如一噎,顿时没了话。   大抵就是因为他得势后总是这般强势,她心气儿高,总觉得曾经予他恩情,他不该这般对她,所以哪怕到了再难的境地,也决不接受他递到跟前的橄榄枝。   现在想想,这可能是他真正的性格罢了。   见她怔愣的看着自己,沈于渊心底生出几分不安。   她...   搂着女子的手不自觉松了力道,他拂袖,“你若是不愿,我不会强求。”   他正欲往回走,衣袖却被扯住,心下一紧,他没回头,耳边传来女子玉击般清冷的声音,“我...我们能像从前那般开始么?”   裴晏如垂眸,攥着他衣袖的手如触电般,她飞快收回来,嗓音低的不像话。   就算知道他对她用情至深,但要她一下子全然接受,却是做不到的。   不如先谈个恋爱?   所幸她站在边边角落,大伙儿又跟着宋照到外面去了,这会儿倒是没多少人注意里面。   他们说话也不怕旁人听见。   久久没有等到回应,裴晏如忍不住抬头,正要再说一遍,却撞进那双幽深的眸,微愣。   她很少看见他这样的眼神。   过去三年,他每次见她,都是用那双澄澈的眸子看她,人畜无害的美少年模样。   沈于渊很快反应过来,压下心底的波涛汹涌,大手细心的将裴晏如落下的鬓发拢到耳后,动作极为温柔缱绻,“好,那阿泠儿,可还愿意本官去裴府做客?”   这时候,那双眸除了澄澈,裴晏如什么都看不见。   哪怕动作再温柔,但都不会显现在他眼里。   仿佛是假的似的。   裴晏如若不是重生回来,也要被他这具有欺骗性难以给人安全感的表象骗了。   她挥掉他的手,目视着前方,嗓音却是温和下来,“你若愿意,你的房间一直都在。”   在裴晏如看不见的背后,男人眸子瞬间暗了,藏在袖子里的手几乎要把念珠捏碎,忽地,又松开了。   罢了,来日方长。   宋照实在编不下去了,眼神都快瞟的抽筋,见自家大人终于回到自己的位置了,这才大跨步往堂内走。   他搓了搓双臂。   冻死他了。   事情已经说明白了,现在就只剩下太傅大人来判。   萧皓沉这点还是有自信的,稳稳的站在原地,不屑的瞥了眼依旧淡定的裴晏如。   太傅站的是他父皇一派,理应会为他说话。   这贱女人,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接触到男人的视线,裴晏如扯了下唇,然后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萧皓沉:“!!!”   正堂内,年轻俊美的权臣坐在一边,虽不是坐在主座,但浑身凌然的气势却让人望而生畏。   一个抬手的动作,全堂顿时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到男子身上。   “此案,本官已了解,裴大姑娘身为官家女子,失手杀人,该判——”   低沉悦耳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   宋照心头一惊,大人这是脑抽了?   不应该判八皇子有罪,最好撸了他的皇子身份,贬为庶民么??   萧皓沉得意几乎要写在脸上。   看来这宋照虽是太傅一派,但还是没有摸清太傅心中所想啊。   想来也是。   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破败家族的女子得罪他这个得宠皇子呢?   明惜和裴锦月都急了,视线投向那依旧风轻云淡的大姑娘(阿姐)。   明惜张皇失措:大姑娘怎的一点不怕?她是不是要回去搬救兵?   不对,好像没有救兵可以搬....怎么办啊啊啊....!   裴锦月眼底微沉,拳头捏的死死的。   阿姐为了她甘愿赴死,要是这狗官敢判,她定豁出命去拼了!   裴晏如也看向那正看着她的男人,眉头挑了下。   “念在情有可原,无罪释放。”   就在众人提着一颗心的时候,男人的声音终于落下。   “好耶!!!”   “万岁!!!!”   明惜高兴的大呼,原地蹦了一米高。   裴锦月一惊,随即往旁边小碎步挪了几步。   好丢人,她不能笑,“扑哧。”   明惜喊完才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意识过来她刚刚干了什么,顿时小脸爆红,跺了下脚,掩面跟风赛跑似的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啊啊啊!!!   “哈哈哈——”宋照没忍住,大笑出声。   这小丫头着实有趣。   裴晏如默默转身,扶额。   可怜的明惜,大型社死现场。   萧皓沉俊脸寸寸龟裂,想也没想质问道,“太傅此言何意?莫不是要定本殿的罪?!”   他怎么敢!!   太傅大人凉凉扫过去一眼,薄唇挑出轻讽的弧度,“八皇子暴虐成性,滥用私刑,本官自会向陛下一一禀明。”   谁不知道太傅沈于渊手执先帝令,就连新帝都忌惮畏惧,在这墨国可谓是万人之上。   他要是想搞死一个人,哪怕他是皇子,又算什么。   萧皓沉喊了那么一嗓子之后就后悔了,但眼下也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只能沉着眼不再作声。   总有一天....!   宋照见判完了,拍了下端木,挺直腰背,朗声道,“退吧!”   话音落下,人群渐散,裴晏如走过去,温柔的牵起锦月的手,温声道,“随我回去吧,祖母这几日都在惦念你呢。”   裴锦月微愣,垂眸凝着那纤细白皙的手,心底掀起波澜。   阿姐从不曾这样温柔的牵过她的手...还有祖母...   她八岁起随父从军在外,几年不归家是常事,哪怕她再念着家里,但始终没能盼来家书一封。   久而久之,她便失望了,总以为自己是被家里忘却的一人。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想多了。   祖母和阿姐只是不善言辞,但都关心着她的嘛....!   裴锦月露出一抹笑,欢快的搂住裴晏如的手臂,猛女撒娇,“阿姐对我最好了!我要给阿姐买好多好吃的,以后再给阿姐买好多好多锦绣裙钗,等我有钱了以后嘿嘿!”   ※※※※※※※※※※※※※※※※※※※※   作家的话   记得打卡哦!现在新书期每天更四千~ 第八章 :不知死活   裴晏如失笑,轻点了点妹妹的鼻尖,“可是有生之年系列?阿姐可得活的长些才是。”   裴锦月听出调侃,边迈开步子往外走,边摇头狡辩,“才不是,云回这些年可是攒下了不少军晌,就是...”   都暗中给了管事,让给祖母治病罢了...   后面的话裴锦月虽然没说出来,但裴晏如却是再清楚不过。   她眉眼温柔下来,揉了揉那颗撒娇的脑袋,“以后,就交给阿姐来。”   “不行不行,阿姐是嫡长女,只要美美的就行啦!”裴锦月说着,摸了摸自己两只袖子,神色间露出几抹忧伤,兜的两股清风.....   裴晏如没在这个问题上多争辩,路过萧皓沉时,耳边传来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裴大姑娘,来日方长,且等着瞧。”   闻言,裴晏如眉眼倏冷,微垂眸,眼底暗潮涌动,缓缓启唇,嗓音轻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八殿下还是多关心自己吧,水太深风太大,可别一不小心送了命。”   轻飘飘的话语仿若没有任何力道,但这话却是狂妄至极。   似乎没想到会听见这话,萧皓沉瞳孔微缩,眼看着女子从自己面前走过,留下清冷的背影,拳头收紧。   这原先懦弱卑怯的裴晏如,今日却....!   呵,倒是他小瞧了,掩下眼底浓郁的杀意,他冷笑,“裴姑娘好大的口气。”   若没有太傅,她算什么。   不过一介落魄家族的女子罢了,而他是风头正盛的八皇子!   想要捏死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不远处的客椅上,身着蓝袍的沈于渊轻捻着念珠,目光浅淡的落在那满眼杀意的八皇子。   啧。   想杀了阿泠儿?   不知死活。   宋照看懂眼色,心底叹了口气。   等人群散了,宋照这才擦了把汗,长吁了口气,把之前混在人群中的侍卫召回来,摸出一把银子,“来来来,结账了结账了。“   这年头别看大理寺卿是个大官,实际上不好混,不好混啊!   -   裴府。   “你叫什么名字呀?”明惜一路跑回府,正好看见正在院子里瞎溜达的买回来的少年,秉着找人解解尴尬的心思,她凑上去问。   “邵昱珩。”邵昱珩没隐瞒,定眼看着面前满脸通红喘着大气的女子,眉梢微挑。   明姑娘这是与人赛跑?   明惜噢了声,不走心的夸赞,“真好听,对了,在府里还住得惯吗?”   就算住不惯也没得挑。   明惜暗戳戳想着,走到石桌上,吨吨吨的喝了一大壶水,粗鲁的拿袖子擦了擦嘴。   邵昱珩看的一言难尽,回,“很好。”   比起颠沛流离,任人打骂凌辱,这三天,对他来说几乎就是天堂。   明惜一屁股坐下,招了招手,“对了,你会些什么呀,虽然大姑娘心善让我买你回来,但是裴府也不是善堂,不能养白吃白喝的人。”   “喂马、劈柴。”邵昱珩模棱两可道。   “噗!你这不行啊,这粗活府里的婆子都能干。”   明惜毫不留情吐槽道。   邵昱珩又想了想,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攥紧,他还会杀人...   但他不能说。   明惜紧追着又问了两句,但是都没得到回复,顿时有些失望。   还以为这俊帅的小郎君有什么本领呢,咱也不说十八般武艺都会,但至少得会一样吧?   “明惜,这位是?”就在明惜想着给邵昱珩找些什么差事的时候,听到轻柔的声音。   她回头,顿时站起身,垂眸行礼,“三姑娘,婢子失礼了。”   邵昱珩听见声音,也抬眼看去,目光顿住,心,蓦地乱跳。   好生清秀的女子!!   来人着浅绿褙子,里衬鹅黄抹胸,下搭着百花百迭裙,纤细漂亮的手执着一把团扇,轻轻摆动着,十四五岁的模样,鹅蛋脸,两弯柳叶眉平缓从容,如清水芙蓉般,干净温柔。   邵昱珩听明惜喊三姑娘,也跟着拱手喊了声,“见过三姑娘。”   裴落姝将明惜扶起来,柳叶眉尽显温柔之色,“都起来吧,嫡姐可回府了?”   将军府夫人虽名义上有四女,但实际上只有裴晏如和裴锦月是亲生的,而另外两位姑娘的生母皆在生产时不幸离世,将军夫人怜惜孩子尚且年幼,便对外宣称都是自己女儿。   不容他人随意欺负了去。   明惜对三姑娘印象很好,见问起来自家姑娘,连忙回,“三姑娘,大姑娘她应是在回来的路上了,您且耐心等等。”   “好。”裴落姝倒也不急,在石桌边提裙坐下,将目光望向那一直盯着她瞧的少年,弯唇笑了,“公子一直瞧着我作甚?莫不是我脸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偷瞄被抓包的冷峻少年顿时心如沸水,身形迅速闪到明惜后面,动作略有些慌乱,任由黑发挡住了泛红的脸,“并未。”   温婉一词似乎是为女子量身定做的,一颦一动皆是温柔。   裴落姝觉着有趣,唇角往上勾了勾,轻摇团扇,“公子可是府里新来的小厮?”   “正是。”   明惜抿唇,暗戳戳瞪了少年一眼。   这三姑娘是好看,但那日这邵昱珩见着她家姑娘的时候怎的都没这般失魂落魄!   哼,她不管,她家姑娘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谁否认她跟谁急!   花园里气氛诡异。   好在没有持续很久。   “大姑娘,二姑娘回来啦!”   -   裴府正厅,上首挂着一副清水墨画,泼墨而成的远山近影,悠远意境由此而生。   裴晏如细细凝视着,父亲明明不是文人却独独偏爱水墨画,也不知是何原由。   裴家另外几位姑娘踏进正厅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眼前的女子着一袭雪色云纹长裙,侧着身子,墨发绾了个极简的发型,用玉簪固定,鬓发垂落下来,从她们这边看去,侧脸清冷,浓而密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挺翘的鼻梁,绯色的唇微抿着,像是正沉思些什么。   裴锦月寻思了下,走过去,“阿姐,我们来啦。”   听见声音,裴晏如回头,目光落在站在门前的两个妹妹。   除了锦月,三妹裴落姝也在。   “允禾呢?”裴晏如在上首坐下来,示意她们也坐。   ※※※※※※※※※※※※※※※※※※※※   作家的话   每日一问:打卡否?投票否? 第九章 :打的姑娘我手都疼了   裴锦月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裴落姝按照顺序坐在第二个位置。   裴锦月单手撑着脑袋,习惯性想把脚翘起来,又觉得此番坐必然要被训斥,收敛着乖坐,“允禾那丫头玩心重,我也好些日子没见了,不知现在如何了,三妹妹常在府里同允禾作伴,应是知晓的吧?”   见提到自己,裴落姝站起身,柔柔的行了个礼,垂眸恭顺道,“回嫡姐的话,四妹妹许是贪玩,日落时分定会回来的。”   裴晏如定眼瞧着女子温婉柔美的脸庞,眼圈莫名有些酸胀。   她记得,那时裴府被定罪后,裴落姝不肯隐姓埋名离开,死守着受伤的她,为了求药受人欺辱玷污,被毁容貌,在某一个雪夜一头扎进冰湖中,待第二日才被人打捞起来,尸身被水泡的发胀,看不清原本体态,如鬼般刻满刀痕的小脸极白极白,也冷的刺骨....   裴落姝说完,久久没有等到回复,悄悄抬眼去看。   不待她看清眼前忽而走近的纤细身影,手忽然被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   “姝儿无须多礼,都是自家姐妹。”   裴晏如压下心头的千般思绪,将裴落姝扶起来,轻声道。   见此场景,随侍在一侧的丫鬟小厮皆有些意外。   府里四位姑娘,虽不比侯爵王爷府后院那么多污糟事,但要疏离有多疏离。   从前还会在将军大人和夫人面前伪装一两分,自打将军和夫人走后,四位姑娘基本上就没再往来。   裴落姝心头微颤,手心的温热似乎有些烫手,她把手抽回来,“是,姝儿知晓了。”   裴锦月倒是不在意这个,捻着桂花糕往嘴里塞,大大咧咧的咂咂嘴,“真甜,都不知道多久没吃那么好吃的糕点了。”   裴晏如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一下子和几个妹妹处好关系,也不着急,走回去,把自己面前那盘桂花糕端到裴锦月面前。   裴锦月瞧了瞧眼前的桂花糕,又抬眼看着那默不作声坐回去的长姐,心里感动。   果然,阿姐是最爱她的!   到了午膳时间。   几人用过午膳之后,就各自散了。   还不等裴晏如回自己院子,就见明惜拉着一张驴脸从前门一路过来,见着她顿时泫然欲泣。   “打住,说事。”   裴晏如抬手搭在了明惜的嘴上,阻止了这丫头的过分发挥。   “唔——”   明惜睁着大大的眼睛,泪眼朦胧,委屈唧唧。   裴晏如放下手,“宋家姑娘来了?”   瞧你怕成这样。   没出息。   明惜用力点头,恨恨道,“这宋姑娘实在可恶,竟还带了侍卫,要不是奴婢跑得快,兴许要挨揍!”   带侍卫擅闯?   裴晏如脸色微沉,拂袖,抬腿朝门口去。   见自家姑娘走的飞快,明惜呆了秒忙奔过去,“姑娘您等等奴婢!!”   裴府前院,浩浩荡荡站了一片的人,杨伯正站在门后,面露难色的东瞧西望。   “我说你是谁啊,干嘛要来我们家!”   略显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扎着花苞头的少女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瞪着对面的女孩。   对面,女孩生的不算差,巴掌大的小脸上柳眉杏眼,十六七岁的年纪,绾了单髻,紫凤珠钗点缀着,衬的那张小脸染上几分艳丽,正是宋府姑娘宋扬灵。   闻言,宋扬灵扫了眼模样清秀的女孩,红唇勾出恶意,“你嫡姐都不敢如此与本姑娘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丑八怪你再说一遍!我嫡姐怎么不敢和你说话了?!你才是东西!!”   裴允禾被气的跳脚,冲过去就想抓着宋扬灵一顿胖揍。   什么狗屁玩意儿。   敢说她阿姐不好!   丑人屁话多!   宋扬灵自诩受的是贵族教育,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词语,气的脸颊通红,涂满红色丹蔻的手指着裴允禾,“你!”   “我什么我,你有本事说啊,略略略!”   裴允禾扮了个鬼脸。   宋扬灵脸色铁青,正要让侍卫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却听得漫不经心的清冽嗓音传来。   “我道是谁,原是有狗在叫。”   不远处,女子款款而来,一颦一动无不彰显贵门嫡女的优雅从容。   裴允禾身子一僵。   救命!   阿姐竟然来了!   那她刚刚说的岂不是被阿姐听见了??   啊,裴允禾捂脸,脚步往外挪了挪。   快溜快溜....   衣领被提住,裴允禾感觉气息不对,抬头,撞进那笑吟吟的眸子。   二姐姐!   裴锦月把裴允禾搂住捂着嘴拖到后面。   这笨丫头到时候给阿姐惹麻烦就不好了。   宋扬灵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雪衣长发,芳华绝世。   啧,徒有其表。   宋扬灵翻了个白眼,压根不把女子放在眼里,“裴大姑娘,念在过世将军夫人的面子,今日我不与你妹妹一般计较,但你丫鬟从我手里抢人一事,你可知晓?”   话语落下,场面安静了几秒。   宋扬灵等的不耐烦了,“裴晏如,我告诉你,现在本姑娘还是好好和你说,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现在装什么装,废物就是废物。   “抢人?”裴晏如玩味的勾唇,凤眸微垂,低念出声,像是在把玩着什么,慵懒随意。   “那少年本是我先看上的!”   宋扬灵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抬高,不知想到什么,走近几步,凑近女子的脸,挑衅道,“就算不是?你能奈我何?”   现在她爹爹可是正五品的官,可比这名不其实的将军府厉害多了!   她还就不信,这废物敢得罪她。   “啪——”   清脆声响起的时候,众人都愣了下。   裴晏如收回手,随手挥了挥,笑了,“宋姑娘这脸皮生的真好,打的姑娘我手都疼了。”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宋扬灵懵了下。   宋扬灵自小娇生惯养着长大,又惯会挑软柿子捏,还不曾受过这般刺激,等回过神捂着脸发了疯似的大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教训她!”   反正爹爹说了,必要把那少年带回去,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她要这贱人去死!!   “.....”   裴晏如回头扫了眼那站在人群后面的少年,往后一退,冷声命令,“邵昱珩。”   养人三日,用人一时。   ※※※※※※※※※※※※※※※※※※※※   作家的话   每日一问:打卡否?投票否? 第十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偌大的院子里整整齐齐躺了一地的人。   裴晏如眸光微闪了下,弯着唇角走近那面色发白的女孩,“宋姑娘可是要留下来用饭?”   话虽这么说着,笑却不及眼底。   “你,你怎么敢!”   宋扬灵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双手胡乱摸着身后的东西,突的手心一湿,身子不稳往后一倒。   “扑通!”   “啊!”   一屁股栽到大水缸里,奈何缸又不够大,整个人如虾米一般卡在里面,宋扬灵脸刷的红了,又气又怒,目光扫过四周,见有不少奴才丫鬟捂嘴偷笑。   杀人的心都有了。   “哇,这水缸不知多久没换过水了耶!我记得前年死了的乌龟还在里面泡着.....”   人群中不知有人突然开口。   宋扬灵脸色一白,恶心感涌上来,撑着身子想爬起来,奈何裙子湿透了起都起不来,气的眼圈通红,“你们!你们!!”   裴晏如冷眼看着。   有倒在地上的侍卫忍疼爬起来,把自家姑娘从水缸里拽出来,却不想,猛地被推了一把,本来就被伤,此刻站不稳,又跌在地上。   宋扬灵嫌恶的收回手,发了狠的扫过四周,“今日种种,来日我必百倍奉还!”   “好走不送,记得带上你的这些虾兵蟹将,裴府,不收废品。”   裴晏如素衣白裙,说这话时,神色几乎没什么变化,唯那眉眼染上几分冷意,微偏头,精致侧脸勾勒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   宋扬灵眸色变了好几番,恨得险些咬碎了一口白牙,明明前些日子她逼着她做决定的时候明明还软弱可欺来着。   这是也想破罐子破摔了?   想到这,宋扬灵嘲讽的撇嘴,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等着她来求她!   “还不起来!”她低头,看着那倒了一地的奴才,怒从心起。   一群饭桶。   但想到此行目的,宋扬灵又看向那站在裴府那边的少年,暗骂了声,“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灰溜溜的离开。   “噗盒哈哈哈——”   一声爆笑。   裴锦月立马捂住发出笑声的罪魁祸首,“嘘!”   裴允禾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奈何嘴被捂住,边去扯二姐的手,边溢出笑声。   裴晏如神色很淡的扫过面前的身影突然顿住,扯了扯唇,眼底淡漠一片。   周遭围观的丫鬟小厮虽不敢笑出声,但面上也都浮起笑意。   宋扬灵怒极,尖锐的指甲抠进掌心,剜了眼爆笑不止的女孩,连带着看着周遭的梨树都不顺眼极了,拂袖而去。   等大门关上,院内阳光如初,平静如故。   裴晏如敛眸,眸光渐深。   -   宋府,假山环绕,潺潺流水布局巧妙的连接着院子。   “愚蠢至极!”一声怒吼。   书房,宋扬灵换了身衣裳,站在书桌后面,正委屈呢,没成想爹爹不仅不安慰自己反而还这般生气,心下一颤,眼圈瞬间红了,“爹爹!是那小子不识好歹,我们宋府哪里比不过裴府!”   怎么能怪到她身上!   宋元章恨铁不成钢,原本就生的严肃的国字脸,皱着眉更显出几分凶相,“下去!”   他怎么能生出这么愚蠢的女儿!   但凡是个正常人,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撬墙角?   要不要他再派个锣鼓队去,闹得满城皆知他宋府要强抢裴府一小厮才好?!   脸都丢尽了!   “好了老爷,灵儿那丫头生性单纯,哪懂得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这不也是想要早点完成你给的任务嘛。”一旁,女子着沉香色长衫,浅绛下裙,捏着帕子给男人递过去一杯茶,柔声道。   正是宋府的当家主母赵玉屏,宋元章原配非赵氏,但没留下个一儿半女便离开了,而在一众姬妾中,赵氏脱颖而出,成为当家主母。   “她那哪是单纯,我看就是蠢透了!”宋元章冷哼一声,却也没再计较,接过来女子的茶。   赵玉屏轻拍着男人的背,等丈夫情绪平复了才把女儿拉出去。   “灵儿,你爹爹就这般脾气,你委婉些便好了。”   赵玉屏是典型的贵妇打扮,盘发间插着翡翠簪子,已年过三十,但甚在保养的好,风韵犹存的宛若二十七八,垂吊的三角眼微微下垂,轻抚着女孩的手,嗓音温温和和的。   宋扬灵轻哼了声,一路行至院子里的秋千上,“娘,那裴晏如着实过分了些,灵儿压不下这口气!”   “灵儿。”赵玉屏远山眉微蹙。   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她又缓和下来,爱抚的摸了摸女儿的发,“听话些,上巳节后便是春日宴,届时那陆家公子也会去,你可要好好表现才是,那裴氏早晚落魄,到时你想怎么出气都行,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娘!灵儿知道了啦。”   宋扬灵低下头,小脸有点泛热,眼底浮现期待,父亲说了,等她再过一岁,就让她同陆哥哥成婚。   见女儿这般模样,赵玉屏脸上浮现笑容,“你呀,娘亲都舍不得你出嫁呢。”   “娘!”宋扬灵娇嗔了句。   -   入了夜,难得的又下了一场雪,茫茫的一片白色里,春风萧瑟。   凉亭。   “阿姐,夜里天寒,怎的不在屋里取暖?”   裴锦月养成了半夜练剑的习惯,只是没想到练完剑回房间的路上会看见那道身影,眉心微皱,连忙进了凉亭。   女子披着雪白狐裘,下着芙蓉祥云百花褶裙,墨发飘散下来,容颜如玉,仙人之姿。   听见声音,裴晏如回头,轻声回了句,“屋内待的闷,出来透透气。”   她现在需要好好想想裴府的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哦,那我陪阿姐待着。”裴锦月一屁股坐在旁边,双手撑着脑袋,“哐!”的一声轻响,把剑放到桌上,大有一副久待的架势。   裴晏如没说话,视线落在院内冰冷的湖上,就着夜色,湖水的颜色极深。   裴锦月耐不住性子,随着视线看了眼,不就是湖?   有啥好看的?   不过。   “对了..阿姐,你今日....”裴锦月欲言又止,眼底浮现担忧。   她虽然带兵在外,但盛京城内的传闻也没少听,宋府这几年受陛下重视,宋大人官至五品,眼见着就要往上晋升,而她们将军府....空有一个名号罢了。   “云回可是忘了,裴府乃是先帝亲封的将军府,墨国的开国功勋,怕他一介五品官宦作甚。”裴晏如转过头,漫不经心的开口。   “可是.....”人家有实权咱没有哇!   ※※※※※※※※※※※※※※※※※※※※   作家的话   小可爱们喜欢的话可以投投推荐票,打赏支持一下,新书真的很需要支持~   顺便一问:打卡否? 第十一章 :红云楼   裴锦月抿唇,发愁。   裴晏如轻笑了声,目光浅淡的落在亭外,缓缓出声,“新帝刚刚掌权不久,即便是再对我们不满,也不可能为了个五品官不顾裴府的功劳降罪。”   自古君王皆畏功高盖主者,但又有哪个不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才敢真的行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哪能轻易评判。   裴锦月听不太明白,愣愣的点头,阿姐说的应该都是对的。   只要阿姐没事,裴府没事,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裴晏如没再久待,拢了拢衣袍,“回去吧,早些歇息。”   翌日,天色大明。   出了安宁堂,明惜跟在裴晏如旁边,鬼鬼祟祟的四下打量了下,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姑娘,咱真的要去那种地方吗?”   “嗯。”裴晏如轻应了声,抬脚往院外走。   角落里,明闻一把拽住蠢蠢欲动的自家四姑娘,苦口婆心的劝,“四姑娘,您要做什么呀?大姑娘定是有要事要做,您还是和奴婢去玩吧。”   裴允禾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提起裙子就跑,“不行,我要跟着阿姐!好闻儿,你快回去吧,我自有分寸!”   明闻:“!!”   您哪来的分寸!!   意泠院,屋子外摆的盆栽受不住冷,都已经谢了,只留光秃秃的花盆在那。   “好了,你且去换一身小厮的衣服。”随着淡然的声音响起,门“嘎吱”一声开了。   明惜候在外面,入目,女子面若冠玉,墨发高高束起,着一袭青色长衫,气质出尘。   姑娘这身装扮真好看.....   不对。   “姑娘,您贵体娇躯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了,让奴婢去就好了....”明惜哭丧着脸,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定是要惩罚她了!   裴晏如在现代学过化妆,给自己的五官做了修饰,但谨慎考虑,还是戴了锥帽,轻纱飘落,光洁的下巴若隐若现。   “快去。”   “.....是。”明惜不敢违背,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角落里藏着的身影也飞速跑远。   -   马车缓缓穿过街道,红云楼位于南街,在勾栏瓦肆间算得独树一帜,日进斗金,堪称销金窟。   画栋雕梁的三层建筑,俏声浅笑从内传出来。   裴晏如随着小厮往里走,与她想象中楼内挂满红绸布色彩妖艳不同,墙上金丝镶嵌,处处彰显贵气。   只不过,那照例的声儿也有,“小哥儿长得好生俊俏,喜欢哪样的姑娘咱这儿都有!”   着红粉相间褙子,艳红长裙的女子弄着香帕,娇笑着迎客。   想来是楼内的老鸨了。   明惜砸了咂嘴,拘谨的站在女子身后,小小声,“好香哦。”   来往间香气迷人,却不是寻常难闻的脂粉气,像是调制的女儿香,越闻越上头。   这红云楼确实与众不同。   裴晏如觉得颇为有趣,轻拍了下那女子的肩膀,正在迎接其他贵公子的唤意转过头,颇为疑惑的打量了下面前的人的装扮,试探着开口,“公子?”   “红云定仪。”   裴晏如锥帽下绯红的唇微勾了下,轻吐出几个字来。   话音落下,唤意眸色微变,神色恭谨了几分,“公子这边来。”   说罢,找来其他姑娘去接待其他进门的客人,亲自给裴晏如带路。   就在几人离开后不久,另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也跟着进来。   “呼,哈,嗯?阿姐呢?“   裴允禾重重喘了口气,双手扶膝,她好不容易跟着马车一路跑来这里。   怎么一个转头的功夫,阿姐就不见了?   不会是发现她了偷偷躲在那里等她出去吧?   想到这儿,裴允禾立马退出去,左右看看,看到某一处,“嘿”了声,蹿过去。   红云楼分为三楼。   一楼迎接普通客人,二楼用来住宿,三楼一般人不能上去。   裴晏如跟着自称是唤意的女子一路到了三楼,等到了一间房门前,唤意才定住脚步,做了个“请”的动作,眉眼温顺,全然没有方才巧笑嫣然的模样,“主人在里面。”   裴晏如微点头,礼貌道,“谢谢姑娘了。”   温润儒雅的男声如浸了春风般,温柔极了。   闻言,唤意眸子微动,多看了少年一眼,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来找过主人,但对一个手下人还这般礼貌的却是少见,还有这声音......心下对裴晏如的好感多了些。   “主人脾气看着好,实际上难以捉摸,还请公子留神。”   话说出口,唤意才惊觉失言,匆匆离开。   明惜见鬼般的睁大眼睛:“???”   刚刚...刚刚她听见了什么??   裴晏如没管小丫头,推门而入,看清男子的形象,顺手关上了门。   明惜正要进去,“欸?”   忽然从里面传出清冷的声音,“你且在外候着。”   吩咐完,裴晏如这才看向那衣衫半露,没个正形的男子,纤细白皙的手摘了锥帽,“傅公子日子过得逍遥。”   屏风前,男子一袭蓝色锦袍,慵懒的卧在软榻上,衣领敞开着,露出雪白的肌肤,左手举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听见熟悉的声音,傅定仪眸子微顿,抬眼,看清女子绝美的脸,轻笑出声,“晏儿今日怎的有空来寻我?”   傅家与裴家三代世交,但这一代除了裴晏如,其他姊妹和傅家都不太亲近。   墨国重文,从商的官宦世家不多,而傅定仪出自尚书府,堂堂尚书府嫡子,却从事商贾之业,辱没了门风,自尚书大人过世之后,又因些事被掌权的二房赶出了尚书府,自那之后在红云楼里潇洒度日。   傅定仪倒是不在意这些,把酒壶放到桌上,用眼神示意,“坐。”   “我来,一是谢谢上次你帮忙,二是有事同你商量。”   裴晏如没推辞,在男子对面坐下,开口。   “你说江平那事?举手之劳罢了,你我之间的情分不必如此客气。”傅定仪随口回了句,有些犯困的眯了眯眼睛。   这日子一天天过得,着实无聊了些。   裴晏如眉眼淡然,上次她让明惜来红云楼找傅定仪,回来说是没见到人,但证据却带回来了。   说来也是巧,江平欠了红云赌坊一屁股债,被扔到红云楼里当牛做马偿还。   江柳儿给的银子只是欠的一部分,压根就不够还的。   傅定仪朦胧的眸子扫过女子别样的装束,笑了,“来我这你还挺警惕,不过你这身装扮不错。”   像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对了,你说来找我商量?商量什么?”   除了红云楼,其他的他也帮不上什么。   闻言,裴晏如回过神,眸光微动,“我想在盛京城内开店。”   ※※※※※※※※※※※※※※※※※※※※   作家的话   今日更新完啦~ 第十二章 :麻袋套走个憨憨   此刻,二楼的客房,隔着雕花窗柩。   “狗东西,总算被我逮住了,原来在这温香软玉在怀!”   娇小的身影扒在窗口,恨恨的瞪着里面背对而坐的挺拔身躯,在心里骂道。   从窗外看去,山水屏风竖立,沉木案几后,男子身着墨色圆领锦袍,领口和袖口均镶有边饰,腰系革带,着暗色纯黑靴,此刻正襟危坐着。   而对面,容貌姣好的女子墨发半散,有一缕沿着脖颈一侧垂落下来,秀气的脸庞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微微拢了衣袖,俯身为男子添茶。   娇声喊,“公——”   “出去。”   冷沉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嗓音里夹杂着丝丝不悦。   不只是那女子吓了一跳,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吓了一激灵,从窗户后发出“嘭”的一声。   男子剑眉瞬间紧皱。   来伺候的颂儿不敢多待,忙起身,匆匆行了一礼,苍白着脸退出去。   听到门开了又关的声音,裴允禾蹲在角落里悄咪咪探出半个脑袋,还不等看清什么,面前突然笼罩下来一层阴影,紧接着整个人被麻袋套住,“唔唔!”   “开商铺?”   三楼的房间里,傅定仪微愣了下,随即失笑,双手枕在脑后,干脆整个人摊在软榻上,望着天花板,目光深深,“你看看我,经商有什么好的,除了有钱,其他什么都没有。”   裴晏如:“.........”   哪儿来的凡尔赛。   “我裴府什么情况你还能不知?”她眉眼微垂,低嗤出声。   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任人宰割,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她这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了。   话音落下,画面静止了几秒。   傅定仪抬眼,见女子并非是玩笑话,忽想起之前听到的,颇觉有趣,端坐好身子,“你具体想做什么,我能帮你什么。”   就算撇开世交的恩情,一年前她予他的救命之恩,他也不会忘了。   思索间,裴晏如纤细指尖轻拨过一旁的琴弦,垂下的眼睫轻颤了下,琴声伴随着女子清冷的嗓音一同响起,“自然是衣食住行样样都开。”   她的目标从来不只是一家富足。   听见这话,傅定仪眸子微顿,随即大笑出声,爽朗又肆意,“行,前期资金找我,我一个开赌坊的一定鼎力支持。”   “我也不白拿你的,等开起来了之后,分红利润少不了你的。”   裴晏如开口道,同为商人,在商言商,再合适不过。   “行。”   “对了,前些日子晏儿当真是威风呢。”傅定仪话音微停,随即笑开了。   这几日闲着无聊,让唤意去搜罗了盛京城内发生的大小事件来图乐,没成想还能听到。   裴府大姑娘率马车,持将令强闯练武场,愣是把八皇子的脸打的啪啪作响。   裴晏如淡淡看着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男子,指尖轻扣桌面,有点嫌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住山沟沟里,这事情都过了几天了才知道。”   “噗,晏儿你这就不知道了,这不是当着正主的面说才有趣嘛?”   傅定仪微撑着脸,俊美的容颜上笑容格外欠扁。   裴晏如唇角一扯,“无聊。”   商量完,裴晏如也没久留,带着明惜往楼下走,从她这角度看下去,来红云楼的大多是世家里的花花公子,摇头晃脑自诩风流。   啧。   “公子?”明惜见自家姑娘脚步慢下来,疑惑出声。   裴晏如微摇头,“走吧。”   却不知,在二楼的客房里。   “救命!”裴允禾拼命挣扎,但奈何四肢被绑成螃蟹,动弹不得,这才慌了。   阿姐,救命哇!!   忽地,眼前的麻袋被人扯走,眼前一下明亮起来,淡红色的帘子在眼前飘啊飘的,重影袭来。   裴允禾闭了闭眼,等适应了光线才睁眼,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冷眸,气的磨了磨后槽牙,正要喊出,“姓容的,你太过分了!”   话到嘴边,她灵机一动,换了说辞,“公子这是何意,在下不过是路过。”   “呵。”男人轻嗤了声,走到一边去坐着。   裴允禾低头瞅了眼自己平的不能再平的胸脯,又确定自己出门前学阿姐换了身男装,稳妥的不得了,心定下来,故作温润道,“冒犯了公子是在下的错,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   容景湛瞥了眼那稚嫩的小少年,嘲讽的勾了勾唇,忽地起了逗弄的心思,站起身。   “欸?”裴允禾暗戳戳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嗯,应该没露馅,说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嗯,很棒!   高大的身躯朝自己逼近,裴允禾被绑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天真的问,“公子...公子是要为我松绑吗?”   “小公子吓跑了我的美人,是不是该拿什么补偿?”   容景湛单手挑起小姑娘略带圆润的小下巴,轻笑出声,忽地俯身,双手撑在两侧。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裴允禾呆了秒,慢慢的小耳朵才红起来,支支吾吾的开口,“不,不可,在下可是男子!”   而且,明明是你自己赶跑的啊!关我毛事啊喂!   “无碍,本公子荤素不忌。”   “..........”   阿姐,救命啊,有变态!   眼见着那淡色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裴允禾闭上眼睛,暗想着要是这狗男人敢欺负她,她...她就....哭给他看!   “哇!!”   忽地一声哭嚎,吓了容景湛一跳。   “?”   这么容易就吓哭了?   容景湛低头,小姑娘哭的泪眼汪汪,一双桃花眸水光潋滟,微红的鼻尖透出几分委屈巴巴、   “.........”   仿佛他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   “滚吧。”   本来就想着吓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没想到那么不经吓,容景湛起身,给人松了绑,冷冷丢下一句。   裴允禾擦了把眼泪,从床上跳下来,匆匆跑出房间。   狗男人,她迟早有天要杀了他!   而女孩离开之后,一道黑影落下,恭敬出声,“公子,要不要属下动手?”   容一眉眼冷锐,刚刚那人对公子不敬,该杀。   “不用。”男子淡声说了句,目光落在门外,已经看不见女孩的身影,眉眼微垂,忽地弯唇。   小丫头,你当真以为瞒得住我?   ※※※※※※※※※※※※※※※※※※※※   作家的话   各位小主记得打卡~顺便求票票 第十三章 :太傅也翻窗   出了红云楼,天色有些阴沉下来,明惜从旁边的巷子里拖出来马车,见人来人往的,到嘴的“姑娘”连忙换成,“公子,咱们走吧。”   裴晏如略点头,询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看样子已经过了巳时了,该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明惜回道。   巳时....应该下了早朝了。   前些日子正好是休沐日,也不知那八皇子那事他处理的怎么样了。   正往马车去,一道身影飞扑而来。   裴允禾出了门就看见熟悉的人影在马车边,这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冲过去就想抱住女子好好哭诉一番。   却不想。   扑了个空!   裴允禾抱了空气个满怀,脚步趔趄了下,愣了会儿,这才回头,见女子稳稳的站在一边,默了一秒,随即更委屈了,眼泪说掉就掉,“哇!阿姐你也欺负我!!”   本能避让的裴晏如:“........”   这,她挺冤的,谁知道突然冲过来的是自家人还是刺客。   不过见小丫头哭的伤心,裴晏如这做长姐的只能轻哄着把人带上马车,“好了,不哭了,对了,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裴晏如笑容和善。   被当场抓包的裴允禾:“.......”   完蛋!   -   此刻,层层禁卫把守的皇宫内,琉璃瓦构筑的重檐屋顶,朱漆红柱,无不彰显着皇室的尊贵。   下了早朝,台基一侧,置三足香炉,升殿时炉内焚起的檀香未尽,香气萦绕。   龙椅之上,年至中年的帝王面容威严,着淡黄䙆袍,折上巾,玉装白束带,脚踏六合靴,单手接过太监总管递来的茶,微抿了口,这才将视线转向殿上那道修长孤傲的身影。   “太傅可还有事要奏?”   萧长存视线扫过站在下首的年轻男子,压下眼底的情绪,温声询问。   “陛下可曾听闻前几日大理寺审理八皇子一案?”淡漠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沈于渊眉眼淡漠,一双漆黑的眸子幽深,让人看不清情绪,黑色蟒袍衬的男子愈发拒人于千里之外。   随侍在一侧的太监总管眉头一跳。   闻言,萧长存眸色微沉,敛眸用茶盖轻掩茶水。   八皇儿一事闹得满城皆知,若他假装不知,反而显得他这个做皇帝的消息闭塞了。   “朕知晓,不知爱卿有何见解?”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台下,年轻的权贵身躯站的笔直,墨发以玉冠束起,眉眼淡然。   话音落下。   殿内陷入死一般寂静。   高座之上,萧长存垂眸,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掩下眼底的阴沉,这才开口,“爱卿所言甚是,但念在八皇儿这么些年劳苦的份上,卸去他的兵权以儆效尤,这样的惩罚可好?”   萧皓沉在城中拥有兵权,是他那么多年气焰嚣张的资本。   “臣听陛下的。”沈于渊不紧不慢回了句。   萧长存:“.......”   达到了目的,沈于渊自然没了留下来的理由,“臣告退。”   目送男人身影消失在门口,“嘭!”,茶盏落到地面,碎了一地。   “陛下....”太监总管处变不惊,找来几个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每回太傅大人上朝,等人一走陛下就要大发雷霆。   出了皇宫,回太傅府的路上。   元千见自家大人沉吟,微抿了下唇,眼底浮现犹豫。   自大理寺案一事后,大人也不知道为啥吩咐他这几日暗中观察裴大姑娘的动向,他也不敢问,现在.....他到底要不要说......   “对了,这几日她在做什么?”   “啊?裴..裴姑娘.....”元千摸了把脑袋,还算俊朗的脸上眉头因为纠结皱的紧紧的。   见元千吞吞吐吐的,沈于渊眸色微变,“出什么事了?”   “没,裴姑娘买了个少年回府,还,还女扮男装进了红云楼!”   这红云楼里可不只有姑娘,还,还有美男子来着......   他曾经有幸,呸,意外进去过,给他惊呆了。   去红云楼做什么?   沈于渊眉头微拧,“走吧。”   “欸?是,大人您慢点。”元千正陷在回忆里,乍一抬头,见男人已经走远,连忙追上去。   不出一个时辰,消息传回承王府。   “嘭!”拳头砸在桌面,猛地发出巨响。   大厅两侧做着的谋士身子一颤,此行殿下可谓是折了夫人又赔了兵。   “废物,都是废物!”   萧皓沉神色阴驽,将手头能砸的东西通通挥出去,劈里啪啦一阵乱响。   本来好端端的,裴晏如怎能知道他要对裴锦月下手,定然是有人出卖了他!   想到这儿,男人发了狠的眸子扫过下首两排的人,忽地大笑,随即笑容一收,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张公,对于此事,你有何见解?”   被叫到的张谋士平日里在府上走动不多,对于提建议也不热衷,堪堪在府内混个饭。   张峻年过三十,见问到他,起身行了一礼,垂眸恭敬的回,“公棋差一招罢了。”   “此言何意?”萧皓臣冷静下来,目露寒光。   张峻面色坦然,“试问,若那演武场内的士兵唯听命于公,那外人怎能擅闯?”   换言之,要是那些人都只听命于你,就算人家搬出天皇老子也不顶用,现在被撸了兵权还不是怪你自己实力不够!   话音落下,场面安静了一瞬。   天家士兵,怎可能只听命于一人,唯有....   萧皓臣眸子微暗,遣散了众人,单单留了张峻一人,“张公不妨细细说说。”   -   裴府,细碎的阳光透过林梢悄然洒落了一地。   裴晏如回了府,喝令裴云禾回屋思过后,又去看过祖母后,这才回屋。   时间在不知不觉溜走,转瞬便是一个时辰过去,她把刚刚画好的图纸收起来,扫到门外有道来回晃荡的身影,开口道,“进来。”   很快,明惜从外面进来,观察了下女子的神色,这才斟酌着开口,“姑娘,那明悠的丧事....明心那丫头这几天都有些不太对劲。”   “晚些时候让明心过来一趟吧。”   裴晏如简单的吩咐完,打发明惜出去后这才重新执笔,笔尖轻沾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墨色,垂下的眼睫轻颤,散漫的开口,“准备偷窥多久?”   话音落下的瞬间,从后窗子翻进来一人,偏那人还觉得理直气壮,不料黑色衣袍被窗角勾住,“撕拉”一声,被暴力扯断。 第十四章 :无声的硝烟   裴晏如在听见声响的时候就回头了,低头瞧着那丝线乱飞的衣摆,“……”   这衣服质地也忒差了些?   “看来是府上采购的小厮偷懒了……”   沈于渊只顿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轻抵着下巴轻咳了两声,目光落在自己损坏的衣袍上,嗓音里含着无奈。   裴晏如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过去,看着男人俊美略显成熟的脸,却是不自觉想起六年前在路边将他捡回来时的画面。   小小的少年满脸血污,入了府,垂着头不敢去看府里任何一位姑娘,旁人问名字,他便答名字,不问,他便默不作声。   她那时觉得他乖巧,又是自己带回来的,便上心了几分。   “坏了换下来,府里应该还有些备用的衣裳。”她道。   “好。”   沈于渊抬眼去看,女子着一袭绣着鹤纹的白色长裙,发间没有多少饰品,只有一两根簪子点缀着。   这么一看,他低头,瞧着自己黑不溜秋的华服,眉心微皱。   “留下用饭吗?”   裴晏如没问他为何而来,只转身回了案桌后,随口说着。   “嗯。”   沈于渊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默不作声的看着女子写字,窗外偶尔传来虫鸣,室内一片祥和。   他单手撑着下颚,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女子身上。   从前那些日子,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度过的。   见男人这般安分,裴晏如心底小小松了口气,还以为.......收回思绪,把注意力放到纸上。   不过一刻钟。   腰间被一双手臂环住,淡香萦绕在鼻翼,有几缕墨发落在她颈项间,勾出痒意,写字的动作一顿。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想你了。”沈于渊拥着人,近乎贪恋那温度,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阿泠,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少年、红云楼之主傅定仪。   我可以什么都不问……   裴晏如眉头一挑,还有点适应不了这厮莫名其妙的抽风行为,把人推开,“那么肉麻做什么,我不是天天待在这儿?”   裴府就在这,她还能跑路不成?   沈于渊:“..........”   裴晏如感觉到身后男人身子都顿住了,心头好笑,“好了,到午膳时间了,去用膳吧。”   “好。”沈于渊压下胸腔内涌出的情绪,唇边扬起抹笑。   裴晏如放下笔,两人一起去了前厅。   刚刚踏进前厅,就听见娇俏的女声响起,“二姐姐,你能不能教我剑法啊?”   她看过去,扎着花苞头的女孩正缠着高马尾的女子撒娇。   可不就是允禾和锦月了。   裴锦月穿着练功服,红白相间,英姿飒爽的翘着二郎腿,没半点女儿家的样子,这会儿略抬高下巴,颇为享受妹妹的献媚,嘴上冒出几句,“也不是不行,就是嘛,你也知道,我教人那都是得看心情的呀。”   “二姐姐!哎呀,你最好了,教教我嘛~~”   裴允禾殷勤的给女子这边捏捏肩,那边捏捏腿,小态度摆的端正。   哼,等她学会了武功,姓容的给她等着!   “对了,你干啥要练武功?有谁欺负你了?”裴锦月被伺候的舒坦,想起来什么,眉头一皱,刷的睁眼。   裴允禾小脸一僵,脑海中不自觉想起那日男人那张俊美的脸离她极近极近,顿时耳朵像是要烧起来似的,“才没有!”   “哦豁~有情况呀?”   不等裴锦月再套话,眼角余光注意到门口的两人,腾的站起来,行礼道,“阿姐,太傅大人安好。”   “欸?阿...阿姐!”裴允禾也立马转头。   裴晏如难得见姊妹几个这么和谐,唇边染上笑意,“嗯,太傅大人来家里用膳。”   裴锦月瞄了男人几眼,这登徒子太傅又来了!   虽然说帮了她们,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情谊她记着,等来日再还,但占她阿姐的便宜,就是一个登徒子!   想到这,裴锦月悄咪咪翻了几个白眼。   亏阿姐以前对他那么好,没想到反而被人惦记上了。   沈于渊注意到,淡淡收回视线。   “对了,落姝呢?”裴晏如扫了一圈,没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问道。   闻言,裴锦月边往饭桌走边回,“她呀,好像去看完祖母之后派了明轻过来说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同我们一起用膳了。”   裴晏如眉心微皱了下,不过倒也不算很担心,“那用膳吧。”   华落院,长春花开了一院,红绿相间,煞是好看。   “你跟着我做什么呀?”相貌柔美的女子漫步走着,走过一段石子路,见身后那道影子还跟着,轻声道。   邵昱珩顿了下,正直道,“大姑娘让奴才随身保护三姑娘。”   大姑娘.....嫡姐?   裴落姝眸子微动,随即转身。   女子着白色雪绒披风,内搭着青色衣裙,用碧玉簪绾了个髻发,垂落的三千青丝随风飘动,一颦一动弱柳扶风般,柔美极了。   邵昱珩低头看地,慢吞吞补上一句,“三姑娘若不喜见到奴才,奴才可躲在暗处。”   裴落姝瞧着少年垂着头,唇边漾开温和的笑意,“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寻常日里无事,你也便不用时时刻刻候在我身侧,去府里其他处帮忙也可。”   邵昱珩拱手:“是。”   嗯,还是要躲在暗处。   大姑娘说了,他的任务就是保护三姑娘,用他所能。   想到这,邵昱珩眸光微闪,用他所能.....   -   前厅。   “尝尝这个。”裴晏如正夹了块排骨,还不等放到嘴里,就见旁边投来一道炽热的目光,“.........”   得,还馋她的排骨。   不过她大方,裴晏如把排骨放到男人碗里,轻声道。   刚刚接受自家阿姐投喂大鸡腿露出憨笑的裴锦月,“!!”   狗官!   沈于渊低眸看了眼,淡色的唇微扬,显然有些愉悦,“谢谢阿泠儿。”   裴允禾:“???”   发生什么了都?阿姐啥时候和太傅大人那么亲近了?   算了,不管,吃饭要紧。   裴允禾低头猛扒饭。   裴晏如习惯了某人的厚脸皮,自顾自吃饭,对某人和妹妹接连夹过来的菜也不拒。   一顿饭在无声的硝烟中度过。   裴晏如吃了个肚歪,“............”   她稍微休息了会儿,心里惦记着图纸,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太傅大人,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   作家的话   太傅大人在线卑微:阿泠,我可以什么都不问,只要你别推开我……   放心,很快真香 第十五章 :和好了?   似乎猜到她的想法,乍然对上男人深邃的眸子。   呃......别这样看着她嘛....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裴晏如抬眸,硬着头皮询问。   “无事。”   “……”你一个权臣大人怎么能没事干呢?   裴晏如傻眼了。   见女子这呆呆的小表情,沈于渊心里好笑,这次回来,她似乎性格活泼了许多。   让他忍不住想逗弄。   “本官最近无事可做,可以陪着阿泠儿。”   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很大,但奈何饭桌上很安静。   裴允禾默默又干了一碗饭,这才偷摸摸看向裴锦月,用眼神示意,“阿姐和太傅大人和好啦?”   裴锦月攥紧了筷子,很是艰难的点头,算是回应。   -   沈于渊虽然说着没什么事,但裴晏如回到院子之后,就见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猫在墙壁后面。   “........”这年头都当门是摆设?   沈于渊一眼扫过去,眉心微皱,“我先去处理点事。”   裴晏如点头,“好。”   快去吧快去吧。   等男人走了,裴晏如敛眸,神色恢复淡然。   候在门外的明惜看见裴晏如回来,立刻提着裙子跑过来,谨慎的左右瞧了瞧,这才开口,“大姑娘,方才门房那边捎来一封邀请函,说是宫内新进了一批这初春方有的花,由皇后娘娘主办了一场春日宴,邀请世家公子姑娘去呢。”   春日宴......   裴晏如唇角微勾了下,“什么时候?”   “三日后。”   明惜盯着邀请函发愁。   这老夫人身子不利索,大姑娘一个人怎么应付的了那么多牛鬼蛇神啊。   “嗯。”裴晏如眼底暗光涌动,淡声应了,想起来什么,“明心那边你怎么说的?”   “对哦,明心!”   明惜神色一变,“大姑娘您快去劝劝明心,她要不行了!”   “什么?”   另一边,出了裴府。   “出了何事?”说话时男人神色淡漠,全然没了笑意。   元千拱手,知道事态紧急,连忙说道,“云公子那边传回来消息,南边出事了,近日京城内也不太平,有些人似乎是冲着大人来的。”   闻言,沈于渊轻嗤了声,嗓音冷冽下来,“让云九鹤尽早回来。”   “是。”元千提着心稍微放下来,大人这般淡定应是想好对策了。   两人离开后,裴府偏院。   裴府曾三代从军,府邸说不上小,丫鬟住的地方统一安排在一处。   裴晏如过去的时候就听见从屋内传来的哭声,哭声里带着极为压抑的痛苦。   “姑娘.....”明惜担忧的皱眉。   明心和明悠打小一同进府,关系好的和亲姐妹似的。   裴晏如眼底划过一抹愧疚,抬脚进去,房内很昏暗,床榻边,瘦弱的身躯只穿着白色单衣,把头埋在床沿,不停的磕着,有血迹顺着额头落下来。   “明心,大姑娘来了....”明惜走过去,想把女孩拉起来。   听见大姑娘,女孩像是有所反应,转头,眼泪决堤似的汹涌而出,“大姑娘,您为什么要答应啊......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小悠白白死去.....她知道自己命如草芥,但她们也是人啊.....   宛若泣血般的声音落下,裴晏如指尖不自觉掐入掌心,刺痛感让她回神,她蹲下身子,将女孩搂进怀里,“对不起。”   明惜还是第一次见主子道歉,红了眼眶,“大姑娘您别太自责了,您也是为了裴府着想。”   道理谁都懂,但事实发生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明心没作声,眼泪止不住的流,恨意在心内滋生。   “好了,身体是自己的,别哭了乖。”裴晏如心疼的瞧着才十三岁的女孩子哭的眼睛红肿,额头上还流着血。   换到现代,这个年纪应该是家里的小宝贝吧。   “奴婢谢大姑娘体恤。”明心擦了擦眼泪,垂下的眼睫轻颤,“奴婢能不能求大姑娘一件事?”   “你说。”   “能不能......”话音顿止。   明心心脏微微收紧,猛地回过神来,垂下的小脸发白,自嘲的扯了扯唇,她在做什么梦呢?   大姑娘对她好心疼她是大姑娘仁慈,但她只是贱奴,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低人一等的奴婢,凭什么要求大姑娘为明悠报仇。   更何况对象是宋府。   裴晏如眼神微动,轻声道,“明日是明悠的葬礼,且好生办着,往后你便来我身边伺候吧。”   闻言,明心顿时抬头,对上女子温柔的目光,心猛地跳的快了快,“您说真的吗?”   她不过一个洒扫丫鬟........   “自然是真的。”裴晏如无奈,素白的手抚过女孩发白的小脸,“好了,听话,不哭了,好好休息一天,本姑娘身边可不要哭哭啼啼的小哭包呢。”   “嗯!”明心用力点头,却又忍不住低头,用袖子擦着止都止不住的眼泪,她本以为在府里她只有悠悠一个亲人,除了悠悠没有人会在乎她的生死。   却不敢想,大姑娘也在乎她的命....   翌日,虽过了最寒冷的时候,但雪融化后气温骤降,清晨的草木上凝结了霜花。   裴府自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奴婢大张旗鼓的举办葬礼。   但私底下却以府里姑娘的规格操办。   不少丫鬟看了心热,“从前是我们误会了大姑娘了,大姑娘面上不说什么,却是待我们极好的。”   “是啊,也从不拿我们当低贱的丫鬟来看.....”另外一个丫鬟边布置着棺材,边回。   春风凛冽,飘过白色的绸布,天气阴沉沉的笼罩下来一层阴影,冰冷阴森的偏房仿佛刮着阴风,令人毛骨悚然。   但站在灵堂前的几人却浑然不觉。   明心捧着一束菊花,眼圈红红的,却没有再落泪。   裴晏如凝着停在堂内的棺材,心头微动,轻声道,“到时间了。”   “是。”   明惜上了几炷香,神色庄重。   等到出殡完回来,已然过了晌午。   裴晏如没有胃口用膳,回屋画了一下午的图纸,等到夜幕降临才从案桌上抬头。   旁边的油灯不知何时已经点亮,昏暗的橙亮灯光在沉香木制的案桌上投下一层阴影。   裴晏如慵懒的往后一靠。   她该好好想想了。   祖母的病要钱。   妹妹的衣裳首饰要钱。   府里的基本开销要钱。   但现在铺子还没开起来,她到哪儿弄钱呢?空手套白狼也不知道能套几只。 第十六章 :好好护着   两日后,春日宴,景致怡人的御花园内百花盛开,从白玉石桥一路下来,偶有微风拂过,湖面荡起涟漪,柳絮翻飞。   往来间裙裾微动,香料在空气中飘开。   “啊,是太傅大人!”   亭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声,惹来不少女子回眸看去。   身穿暖白锦袍的男子沿着石子路走来,携着浑身的冷意,但奈何那张脸过分招人,名门世家的姑娘们皆忍不住偷眼望去,芳心暗许。   太傅大人年方十九,却位极人臣,容色也生的极好,怎教人不心动。   不少女子捶胸顿足,恨没有早些年遇见落魄的太傅大人。   好在那裴府的姑娘皆眼瞎,错把珍珠当鱼目,不珍惜太傅大人。   从二品御史府的千金颜馨儿见男子朝自己这边走远,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小脸上染上绯红,小手绞紧了手帕。   在所有贵女中她家世虽不是最上盛的,但她自认容色稍稍高于他人一些。   太傅大人难道看见了她的美貌?   正想着,一阵风掠过,清冽的气息近了,颜馨儿抬眼,眼底是浓浓的仰慕。   不等她说什么,却见男子突然顿住了脚步,随即回头走了。   “???”   沈于渊转过身,扶了扶额,失笑。   活得太久了。   都忘了这颜府千金和阿泠儿不对付,险些上前去问有没有看见泠儿了。   糊涂了。   元千跟在太傅大人身边这么久,还没见过自家大人露出这种无奈又感慨的表情,歪了下头去看。   那不是颜府自诩盛世美颜的自恋千金吗?   大人铁定不喜欢那类女子。   “大人,裴姑娘!”   正想着,元千一个抬头的功夫,看见桥上下来的女子,激动了。   裴姑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皇宫御花园位于中宫之后,以白玉桥贯通,跨着清澈的湖水,在上面看风景视野极好、   暖阳当空,林梢间都染上了暖意。   裴晏如今日着一袭暖白梅纹交领上衣,下搭浅黄长裙,墨发绾了髻发,玉簪流苏垂落下来,小脸上略施粉黛,双眸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的气质。   元千看的有些痴了,突然身前一白,顿时回过神来,瞅着自家大人宽阔结实的背,“.....”   沈于渊定眼瞧着女子踩着绣花鞋朝自己这边过来,身后氤氲了光影,有些朦胧,心头猛地发紧,几步走过去。   正要把人拥进怀里,手臂刚刚伸出去,理智提醒他这是皇宫,伸出去的手握拳,垂下,藏在袖子里。   裴晏如眉头挑了下,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面他都想抱她,像是她会凭空不见飞走似的。   罢了,他的脑回路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沈大人。”她抬头,轻唤了一声。   却见男人澄澈的眸看着她,不作声。   “?”   “私底下本官许你喊我一声哥哥。”沈于渊偏过头,轻咳了一声,俊美的脸上端的是高冷做派。   裴晏如:“............”   忽地,她轻笑了声,见元千那眼神不停的望过来,抬手扯过男人衣领,将人往下拽,到了跟前,美眸微眯,笑意浅浅,将原来的目的忘了个一干二净,“那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一声姐姐。”   六年前她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忘了问年纪,等后来想起时问,他也闷不做声,她见他瘦弱,便以为年纪比她小,让他同府里其他几个妹妹一般唤她姐姐。   他应了。   她现在还记得少年眉眼清隽,嗓音清冽的喊她,“姐姐。”   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比她还大上两岁。   也不知那时是怎么厚的下脸皮叫她姐姐的。   沈于渊俊脸僵了下,抬手拨下来那只调戏他的手,落荒而逃,“咳咳,本官还有事,先走了。”   元千听的正起劲儿。   大人少年时期的黑历史啊可都是!   不对。   元千脊背忽然爬上一层凉意。   他是不是要完蛋了。   竟然听大人的黑历史听了那么久!!   啊啊啊啊!   “大人,等等我!!”元千求生欲极强的追上去。   见状,裴晏如没忍住笑出声。   还以为多能耐,没想到还是不经逗。   下一秒,裴晏如脸色一僵。   不对。   她的白狼....被她逗跑了?!   身后,明惜目瞪口呆。   太傅大人对大姑娘的态度也太好了些,传闻中不是说太傅大人冷血无情,手段狠厉.......凶神恶煞?   不过,明惜有点小紧张,凑近裴晏如弱弱开口,“姑娘,我们三年前可是把太傅大人赶出府.....他不会记恨上我们吧?”   赶出府......   想起来那件事,裴晏如眉梢染上无奈,却是没有多提,只道,“宴会要开始了,咱们也要快些了。”   “欸,是!”   明惜一下转移了注意力。   另一边,沈于渊走出一段距离,便放慢了脚步,身后,元千立刻跟上,稍退两步,跟在男人后面。   面前,柳絮翻飞,天空蔚蓝如洗,男人眉眼低垂,眼底满是无奈,唇角却是忍不住上扬。   若不是阿泠儿提起,他都快忘了。   那时,他初进府,与旁人的好奇逗弄玩笑不同,她教他规矩,每每严肃着张小脸。   起初他以为她待人都这般,但后来一次,他发现。   她对几个妹妹都是宠爱有加,虽偶尔也严肃,但多数时候是眉眼带笑的。   他观察了好些日子,发现他与那些个妹妹们的差别就在于。   那些妹妹们都唤她姐姐,而他却是同府内下人一般唤她大姑娘。   这关系亲疏自然一眼明了。   于是他又等了好些日子,逮住她想起来问他年岁之时,刻意卖乖,总算等来她让他同府里姑娘一般唤她一声姐姐,他心底激动,便忍着羞耻唤她姐姐。   现在想来,那时候确是没脸没皮了些。   元千跟在后面,见自家大人偶尔摇头,偶尔露出笑容,眼睛微微瞪大。   他跟在大人身边也有两年了,但还从未见过短时间内大人的脸上出现那么多次笑容呢。   正发呆,“元千。”忽地,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元千一个激灵,抬头,“大人,属下在!”   “多留点心。”沈于渊收了心思,眉眼淡漠下来,眼底讳莫如深。   宫内不比宫外,她只身前来,他自是要好好护着。   ※※※※※※※※※※※※※※※※※※※※   作家的话   沈·心机少年·于渊:姐姐~   记得投票喔~ 第十七章 :别有用心   “是,大人,还有一事,云公子的行踪泄露了。”   元千方十八岁,但自幼经过刻苦训练,这才能来到沈于渊身边当差,心眼自是不比别人差。   行踪泄露....   沈于渊狭长的眸子微眯,目光落在远处,“可查清楚何人了?”   “属下已经查清楚了。”   元千恭敬道,抬眼看向面前瘦削的背影,眼睫轻颤。   大人能走到如今没有哪一天是容易的。   在外人看来,大人权势滔天,但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这京城内势力诡谲,不知有多少人妄想摘了大人首级去御前讨封赏呢。   前些日子他发现端倪,本以为是错觉,但秉着宁可错抓也不能放过的心思查下去。   但谁知,叛徒竟然是...   想到那人,元千心中一凛,竟是有些难以开口,“大人,是.....是元涛。”   说到最后,元千嗓音低下来,眼底满是疑惑。   明明大人就待元涛极好,在诸多暗卫中提拔他做副首领。   怎么想他都想不通,索性问出来,“大人,属下斗胆问个问题,您说元涛他......为何要这般做?”   话音落下。   过了好一会儿,元千才等到回复。   “有些人,心比天高,你怎的一一理解?”沈于渊轻嗤了声,敛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没再多说,抬脚往宴会处去。   -   每年皇家都会举办春日宴,来来回回都不乏是吟诗作赋,内容多是些吟诵春光等陈词滥调。   裴晏如隔了一世,现在看着这些,也着实觉着无趣极了。   不如游戏电视来的更吸引人。   不过游戏电视这些科技,在落后的墨国是不可能实现的。   裴晏如懒懒的看着各家公子摇着折扇吟诗作对,自诩风流,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上首,盛装打扮的皇后眼神微动。   墨国女子大多爱穿华丽的衣裳,偏这裴府女郎不同,这一身素净的颜色在这皇家宴席中格格不入,却也格外出挑。   不少世家子弟时不时把视线投过去。   “今日春日宴,各位也不必拘束,尽情游玩吧。”   话音落下,场面也不可能真的放肆,只小范围的活动着。   “裴姑娘,可否赏脸与我一同赏那花间芍药?”   年轻的男子手上摇着折扇,着蓝色锦袍,面色白皙,偏眼尾下垂,给人没睡醒的感觉。   裴晏如抬眼看了眼,是正三品陆翰林家的公子,名陆友臣。   她垂眸,绝美的容颜上没什么表情,凤眸微敛,漫不经心的模样。   陆友臣眼底微动,握着折扇的手收紧。   裴府果真都是美人。   这裴府大姑娘虽性子软弱了些,但胜在容貌上佳,娶回家未尝不可。   “好。”裴晏如垂下的眸光微动,忽地弯唇笑了,嗓音很轻。   看着两道身影离开,坐在上首的男人眼眸微沉。   随侍在一旁的元千看懂脸色,犹豫着是要当机立断跟上去还是在这里保护大人。   虽然不知道裴姑娘和大人之间有啥关系,但就大人这表现,关系绝不可能浅了,不过他还是谨慎些为上。   保护大人肯定不会出错的。   这么一想,元千心定下来,稳站着不动。   沈于渊眉心微皱,看泠儿应该是带着记忆回来的,不应该不知道那陆家公子.....   罢了,且先等着。   原本正和姐妹说笑的宋扬灵眼角余光注意到从这边走过去的两人,美眸一顿,随即低语了几声,和其他女子对视一眼,几人抬脚跟上。   御花园有一处僻静之地,柳丝垂至水面,湖上还停着几只天鹅,环境虽美,却极少宫人会路过此地。   陆友臣说是赏芍药,却带她来这种地方?   裴晏如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只淡声问,“这边可有芍药?”   绿荫蔽日,陆友臣转过身,在一片绿色的衬托下,女子容颜如玉,越发清丽动人。   “裴姑娘——”陆友臣正要表明心迹,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贱人!你怎么敢!”   宋扬灵怒气冲冲奔至女子面前,美眸染上火焰。   不就是死了一个丫鬟,这贱人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她未婚夫身上!   见裴晏如依旧一派从容的模样,宋扬灵怒从心起,抬手挥过去!   却被男人抓住了,陆友臣嫌恶的盯着宛若泼妇乱喊乱叫的宋扬灵,再一看站在旁边气质出尘的女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顿时对这个家里安排的未婚妻没了好感,语气冷下来,“宋姑娘还未入门便如此多管闲事,本公子怕是承受不起姑娘的厚爱。”   再说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裴府虽势弱,但官位还在,他娶回家那也是做嫡妻的,这宋府姑娘就算真的进门,也不过是贵妾罢了。   墨国民风开放,以至于官家女子中也有不少数中也有不少女子并未识文断字,成日里荒唐度日的,原先跟在宋扬灵后面的官家女子见状不妙连忙走了。   慢慢的,就只剩下一个女子还站在宋扬灵后面。   “陆公子此言何意,宋姑娘再不济那也是府上长辈订下来的婚约,而这裴姑娘却是插足者,若裴姑娘要些脸面,也不至于私底下会面她人的未婚夫。”   不知不觉间就将矛头引到她身上,裴晏如眼底浮现笑意,看向说话的女子。   叶千涵,从五品朝散大夫叶家的嫡出姑娘。   还挺会说话。   叶家和宋家说不上关系很好,但两人的关系确实不错,但原先,和叶千涵关系最好的,当属她才是。   宋扬灵气疯了,一想起之前在裴府受到的侮辱,双眸充斥着怒火,猛地用力甩开男人的手,朝女子扑过去,“贱人,给我去死!”   裴晏如身形一闪,脚步微移间,到了湖边,宋扬灵扑了个空,身体失重,竟是朝着湖面跌去!   “啊!”   “小心啊!”叶千涵不自觉出手想拉住人,却没想到拉不住,整个人身子前倾,脚下一个打滑,也跟着一头栽进水里。   早春的水冷的刺骨,裴晏如环胸看着几人挣扎,一双美眸仿若淬了冰,过了会儿,眼角余光瞥到朝这边过来的人群,唇角弯了下,径直朝着湖边而去。   陆友臣惊了,正想去喊人,却见远方浩浩荡荡有一群人过来。   当下心震了下。   若是皇后娘娘知道......   ※※※※※※※※※※※※※※※※※※※※   作家的话   太傅大人马不停蹄赶来中——   清九有话说:   小可爱们记得打卡和投票噢! 第十八章 :厚颜无耻   皇后云氏,乃是大兴国前来和亲的公主,与皇帝关系虽算不上亲密,但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是举案齐眉。   一身暖白锦袍的男子站在皇后身边。   正是太傅沈于渊。   陆友臣冷汗涔涔,跪下行礼,“臣参见太傅大人,皇后娘娘。“   “起来吧,发生何事了?”   皇后一眼扫过去,着素色长裙的裴家女郎正蹲在岸边,试图将落水的两人拉上来,但奈何一介女子的力量太小,始终没能成功。   “你们几个,去把落水的姑娘捞上来。”皇后随口吩咐了几个侍卫。   “是。”侍卫领命,几步走过去,跳下水,把在水里挣扎的两人捞上来。   宋扬灵脸色苍白,哆嗦着跪在地上,有丫鬟立刻拿了袍子过来给她盖上。   而叶千涵则闭着眼睛,显然陷入了昏迷。   “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就是啊,那不是叶家姑娘吗?听说幼年落过水留下了一身寒症呢。”   “欸,那边还站着的姑娘是哪家的呀?”   “你说那个啊,是裴府的大姑娘,看那样子也知道没胆子推人啊。”   底下议论声渐起。   来参加宴会的大多为官家姑娘,平日里常有走动,对各家姑娘的脾性也多为了解。   皇后一眼扫过去,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停顿了两秒,“裴姑娘为何出现于此?”   话音落下,刚刚还在议论的几个姑娘顿时朝裴晏如投去同情的目光。   如今先帝已经驾崩,裴府又无男儿在朝为官,可不成了拿捏的对象。   人群里,颜馨儿攥紧了手帕,目光不善的盯着不远处的纤细身影。   自打她来这里,太傅大人就没有看过她一眼,反而一直看着那个女人!   不就是个落魄家族的嫡女,姿色也就一般,不及她十分之一。   太傅大人定是被那贱人故作委屈的模样骗了!   她走出一步,盈盈的福了一礼,柔声道,“皇后娘娘,裴姑娘定不是故意的,这地儿偏僻,许是哪个不懂事的宫人蒙骗了几位姑娘来此也说不定。”   这话仿佛是把罪名怪到宫人上,实则每一句都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裴晏如低嗤了声,感受到人群中那道从出现就没有离开过的视线,心下微动。   他这是.....   其他人的生死沈于渊并不在意,上下来回打量后,确定自家姑娘没事,这才松了口气,袖子里,收紧的掌心已然被汗水打湿。   身后,元千面如土灰。   这这,裴姑娘出事的速度也忒快了吧?   他,没反应过来啊!!   颜馨儿说完,悄悄看了眼那俊美无俦的男人,暗下决心。   太傅大人这般完美的人,就应该是属于她的!   听见那话,皇后侧眸看了眼站出来的女子,是颜府的姑娘,倒是挺识趣,不过眼下也不能仅听一面之词,看向那依旧没有开口的女子,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裴晏如,本宫问你话。”   裴晏如缓缓抬眸,嗓音平静,“回皇后娘娘,臣女受陆公子邀请来此。”   闻言,皇后把视线转向那站在一边的男子,翰林大人家的大公子,眉心微皱。   正要开口,突然旁边一道冷沉的声音响起,“陆友臣,你来说。”   众人浑身一震。   太傅大人!   不等陆友臣开口,一道尖锐的女声忽地响起,“皇后娘娘,求您为臣女作主!臣女亲眼所见,裴晏如故意勾引臣女未婚夫!”   她想明白了,都想明白了!   为什么这贱人故意带着陆公子从她这边经过,就是在向她炫耀!   这世间怎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宋扬灵跪在地上,指尖抠进地面,身子因为愤怒不断发颤。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陆公子是宋姑娘未婚夫的事情早就传遍了,这裴姑娘怎能做出这般事情来!”   “你还不知道么,前些日子,宋姑娘弄死了裴府的一个丫鬟,这裴府护短的很,说不定就是故意报复也说不定。”   “你这话说的,不就是一个丫鬟,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议论声传来,宋扬灵咬紧了牙,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来。   她就不信,这次还不能搞死那贱人!   “裴氏嫡女,言行有失,来人,仗责二十,赶出宫去,往后不得入宫!”   皇后抬手,捏了捏眉心,神色复杂的命令。   这下在陛下那里倒是可以交差了。   感受到冰冷的视线,陆友臣哆嗦了下,还算俊郎的脸白下来,心底衡量了下,硬着头皮开口,“启禀....启禀皇后娘娘,娘娘误会了,是我邀请裴姑娘来此地游玩,没想宋姑娘突然跑过来,不问是非对着裴姑娘就是辱骂,甚至动手,却不料河边地滑,扯着叶姑娘一同掉入了湖中,还请太傅明察!”   前些日子他听说了大理寺一事,裴姑娘能从大理寺脱身想来也少不了太傅大人的帮助,即便两人不是那番关系,但些许还有些兄妹情谊在。   他也是实话说,就算太傅真的要查,也不会怪罪到他头上。   “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裴晏如不守妇道,你二人在此拉拉扯扯!”   宋扬灵嗓音打着颤,不可置信的回头,气的双眸通红。   陆哥哥这是怎么了!   怎么到头来竟成了她的错!   闻言,裴晏如掸了掸衣袖,凤眸微敛,嗤笑出声,“宋姑娘所言差矣,本姑娘与陆公子不过一同赏柳罢了,两相清白,倒是宋姑娘血口喷人的本事见长,或许,卑劣之人所见之事,皆为卑劣。”   “你!”宋扬灵目眦欲裂,双眸恨不能喷出火来。   人群外叶府的夫人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见自家女儿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眼眶一红,冲过去,“涵儿!”   叶夫人心疼极了,感受到女儿微弱的呼吸,想也不想瞪着那罪魁祸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涵儿扯进去!你明知道涵儿有寒症,不能入水,更何况是这般冰凉的湖水!”   “叶伯母,我不是故意的,是千涵来拉我,我.....”   宋扬灵不傻,连忙跪爬着去看叶千涵。   之前被气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她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稳住叶家。   ※※※※※※※※※※※※※※※※※※※※   作家的话   记得打卡~ 第十九章 :打马就来   “都是那贱人,要不是她,千涵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宋扬灵满腔的委屈,狠狠剜了眼站在一边完好无损的裴晏如,恨不得冲过去撕烂那张勾人的脸。   “叶夫人,还是先请太医过来瞧瞧。”皇后适时出声,打断了几人的争执。   好好的春日宴出现这种事情,面子上都不好看。   之前见那捞上来的人还有气,皇后命人去请太医,可到底太医院离御花园有段距离,派去请的人这会儿还是没回来。   “皇后娘娘说的是。”叶夫人搂着女儿浑身冰冷的身子,心疼极了。   太医姗姗来迟,来的是吴太医,见状连忙把背着的医药箱放下来,搭上了那纤细的手腕。   没过一会儿,见太医眉头皱得紧紧的,叶夫人心凉了几分,“太医,涵儿她要不要紧?”   许久,吴太医微摇了摇头,收了手,“叶姑娘寒气入体,恐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这春日里的水本就寒凉,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身患寒症之人呢。   便是他早些来了,也没得救。   说起来,这寒症.....他似乎还有点印象?   吴太医抬眼,目光落在人群中那道纤细的身影。   他记得,裴府前些年风光的时候,裴姑娘经常与裴大人一起入宫,没事便在这御花园内玩耍。   先帝疼爱裴姑娘如亲生女儿一般,下了旨令,这偌大的皇宫,裴家女郎欢喜去哪玩便去哪玩,见着宫里的妃嫔也不必行礼。   那是何等的荣宠啊!   却在一年冬日......再也没有出现在这宫中。   而那叶姑娘也落下了一身寒症。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后来听宫人随口提起过一句,叶姑娘和裴姑娘一同落水,裴姑娘生了一场大病,险些去了,而叶姑娘也从此落下了寒症。   “啊,吴太医,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叶夫人膝下就那么一个女儿,听到这消息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连忙拽着太医的衣袍哭求。   没了半点官宦世家夫人的高傲。   裴晏如冷眼看着几人,垂下的眼睫轻颤,叶千涵便是死了,她也生不出半点同情。   若是当时父亲再晚一些发现,她恐怕早就没了。   那女人下手那是真的狠。   如今....天道好轮回,这一回重生而来,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正想着,男人清冽的声音响起,“宋扬灵,你可知罪?”   听见这话,陆友臣低头不去看宋扬灵的眼神。   他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宋家不过正五品,没了便没了。   宋扬灵眸子瞪大,心底涌上浓浓的不甘,咬着牙,“臣女不知哪里有错!”   “呵。”一声冷笑,周遭瞬间冷下来。   感受到那倏冷的气场,皇后多看了眼站在旁边气场强大的男子,眸光微动,视线扫过那容颜平静的女子,敛下眼底暗光。   倒是她小瞧了,看来这裴家,短时间内还动不得。   这么想着,皇后抬手,旁边伺候的宫女立刻抬手抚上,不冷不淡的开口,“既然太傅大人有所决断,那此事便交由太傅大人了,本宫乏了,回宫。”   见状,不少姑娘唏嘘不已,不过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脸色发白,纷纷没了看热闹的胆量,跟着落荒而逃。   太傅大人漠然冷酷的嗓音响起。   “宋氏女郎心思歹毒,是非不分,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三十大板,虽不至于要了宋扬灵的命,但也去了大半条。   偏生今日宋家人并不在此,也无人敢在这个时候为人求情。   冷冷的命令声传了很远,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大家姑娘都不由得一颤。   等人拖走了,这场闹剧才划下落幕。   陆友臣不敢再和裴晏如多聊,匆匆走了。   一瞬间,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的匆匆,去的匆匆,湖边只剩下了女子一人。   裴晏如整理好裙摆,正要离开,却见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   她走过去,男子眉眼间可见无奈。   忽地,她唇角微扬,美眸透着淡然,“沈大人怎的不揭穿我?”   以他的聪慧定然看得透她这些把戏。   “本官很高兴,能成为你计划中的一环。”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是哄小孩。   清冽的气息离的极近,像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这话。   裴晏如耳根微热,面上却是淡定,“花言巧语。”   他应该没穿到现代吧?也不知从哪无师自通了这些花言巧语。   沈于渊轻笑了声,也不辩解。   前世情话说的太少,这傻姑娘不开窍。   宫内眼线多,两人下了桥之后就各走各的了,不过这是裴晏如以为的。   等出了宫门,才发现他原来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顺便还带了个小侍卫。   元千见女子回头看他们,高兴的咧嘴。   裴姑娘真好看!   裴姑娘看他了!   明惜在宫外候着,她本想一直跟在姑娘身边,但得了示意,要她在宫门外等着,她不敢违背,等了好久没看着姑娘出来,正着急呢。   就见两道身影朝宫门外走来,看清其中一道人影,明惜眼中一喜,迎上去,“姑娘!”   总算是出来了。   可担心死她了。   明心站在一边,注意到女子裙摆湿漉漉的,心下微惊,连忙拿了马车内的披风,上前给女子披上,“姑娘莫要着凉了。”   裴晏如心下微动,明心倒是个细心的。   明惜上下打量了下,姑娘原本就穿了雪绒的上衣,这再搭上,竟也不觉得臃肿。   姑娘身段就是好。   不像她。   明惜悄咪咪捏了把自己冬日里攒出来的肚子肉肉,陷入了忧愁,不过下一秒。   “走吧,二姑娘出门前还催呢,这会儿怕是都有些着急了。”明惜回想起出门时,二姑娘把她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要是有人欺负姑娘,找看马的小厮快些回去通知她。   她背上长枪,打马就来。   可把她吓了个半死。   这二姑娘那刀啊剑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宴会散后。   元慈宫,皇后居所。   锦嬷嬷端上果汤,垂眸,屏息站在一边,忽地听到声音,“锦秀,今日此事,你怎么看?”   锦嬷嬷年过半百,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是跟着皇后当公主时和亲来的丫鬟,地位与寻常宫女自是不同。 第二十章 :不简单   “回娘娘的话,老奴觉着这裴姑娘应该不简单。”   能把自己在这件事里摘得干净,还能让太傅开口。   就凭这番关系,这裴姑娘心思也绝不简单了。   云氏轻抿了口果汤,虽已过三十,但保养的极好,风韵犹存的脸上浮现一抹笑,笑不及眼底,“是啊,能让太傅帮着,怎么能简单的了?”   从前她觉得那丫头软弱,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岔了。   这番深沉的心思,哪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裴府落魄,这里面有陛下的手笔,但若是搅进了太傅,那事情可就复杂了。   -   裴府。   刚刚到门口,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忽然跃出来,“阿姐!”   裴晏如下了马车,瞧见那扑上来的身影,失笑,“云回你都多大的人了,这虽到了春天,但天还冷着,怎的穿的如此凉爽?”   只见女子穿水红白边的骑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段。   “上巳节后,再过半月就是狩猎会了呀,往年同父亲一同参与,我能打好多猎物呢!”   裴锦月笑眯眯的说着,笑弯了眉眼,如月牙般。   狩猎会.....往年她倒是很少参与。   裴晏如抬脚边往里面走,边把原本披在肩上的披风披到女子身上,嗔了句,“可别狩猎会还没开始,就染上风寒了,你莫是能打个喷嚏就把猎物吓死?”   “嘿嘿。”裴锦月拢着带着温度的披风,心里暖暖的。   要是能一直待在阿姐身边,那该多好呀。   进了府,裴晏如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哄着妹妹回屋看书,这才揉着眉心回院。   没过一会儿,邵昱珩拘谨的站在女子面前,明惜关上门出去。   关上门,明惜坐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撑着脑袋发呆。   大姑娘最近的心思越发捉摸不透了。   屋内,邵昱珩垂眸,收拾的干净的案桌角摆着白瓷瓶,里面放着三两只梅花。   面前,女子生的极好,唇红齿白,眉眼干净。   和三姑娘的柔美不同,面前的女子眉眼间更多了几分凌厉,无端让人生出几分紧张来。   “你来府里也有些日子了,有些事我想你心底也有疑问。”   裴晏如抬头,目光落在少年俊朗的脸上,嗓音很淡。   邵昱珩。   第一世时曾是宋府的走狗,替宋府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   但此人的能力确实一流。   邵昱珩微顿,拳头不自觉攥紧了,半晌,才出声,“大姑娘是否清楚在下的家世。”   这话,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   “嗯。”裴晏如淡淡扫过去一眼,缓缓补上一句,“意外所知。”   “那您.....”邵昱珩微惊。   既然知晓,那他这个烫手山芋,不应该唯恐避之不及?   大姑娘这是?   “我并不在意你的出身如何,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希望你清楚一点,现在你在裴家,那就是我裴家的人,我现在需要你做一件事。”   裴晏如指尖轻敲桌面,将人的注意力转回来。   说实话,她对邵昱珩并没有多少好感,但现在裴府能用的人少,先将就着用。   “姑娘您说。”邵昱珩拱手,掩下眼底暗光。   裴晏如扫过少年的脸,淡声吩咐,“裴府曾经拥有一支队伍,但现在人心涣散,需要一个人把他们集结起来,这段时间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这个。”   闻言,少年俊冷的脸顿了下,垂下的眸光剧烈颤动,半晌,才应,“是。”   这倒是聪明人。   裴晏如收回视线,“这是名单,你拿着。”   邵昱珩接过,低眸看着纸上的字迹,笔锋有力。   “回去吧,姝儿那边,你暂时先不用去了。”   裴晏如淡声说着,现在祖母缠绵病榻,府内的安危自是放在首位。   她倒是不怕邵昱珩背叛,前些日子宋扬灵那么一闹,也算是断了和宋府的关系,就算再去投奔,试问,哪家主子会百分百信任墙头草的侍卫?   更何况,这人的身世就决定了他想做的事。   “是。”邵昱珩不傻,明白女子话里的意思,但莫名的,心底有几分失落。   等人走了。   裴晏如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天天头脑风暴,她人都要晕了。   忽地,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太阳穴,轻轻揉着,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侧。   裴晏如眉心跳了跳。   她都懒得说了。   堂堂权臣大人,天天放着大门不走,这是看上她家的窗子了?   不过倒是也舒服,她舒服的眯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人开口,“你若是需要用人,本官那边的人你大可拿去。”   何必要这背景复杂的小子。   起初听到裴晏如买了个少年回去,沈于渊还有些纳闷。   后来元千回来说,是个姓邵的公子,方才明白了。   小姑娘这是抢走了宋府的一大爪牙呢。   裴晏如眼皮微掀,“要你的人作甚。”   要一个翻墙的就够了。   闻言,男人鸦黑的睫羽轻颤,本是个聪明的,顿时反应过来,失笑。   这次回来,她倒是聪明机灵了许多。   且不说这邵姓小子卖身契拿捏在她手里,不敢不衷心之外,就今日在春日宴上发生的事,她算准了陆友臣就是颗墙头草,哪边有权哪边倒。   前些日子大理寺一事闹得满城皆知,那陆友臣就算摸不准他们的关系,也不敢轻易给她泼脏水。   更不用说她笃定他会开口站在她这边。   那宋府和叶府往日里沆瀣一气,但今日后可就说不好了,说起来寻常家族也确实不会因死了一个女儿就撕破脸面,但这两家就不同了。   凭一己之力就让两个家族闹翻,倒是成长了不少。   说实在的,裴晏如算的不止那么多。   “对了,半月过后的狩猎会.....”想起来什么,裴晏如眉心微皱。   狗皇帝明面上对沈于渊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但估摸着,私底下把人剥皮抽筋的心都有了。   不过,裴府势弱,狗皇帝能拿捏,但,裴晏如回头看了眼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他就不一样了,权倾朝野,一个不高兴还能和狗皇帝对着干。   她是不是要趁机抱住这条大腿?   “嗯?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第二十一章 :旧事   沈于渊眉眼含笑,看起来温柔极了,仿佛在说,我这条大腿很好抱的,你要是嫌麻烦,我主动给你伸过去。   裴晏如:“..........”   嗯,不抱是傻子。   “我记得阿泠今年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了吧?”   男人又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目光灼灼。   “嗯。”裴晏如瞬间冷漠脸。   亏他还敢提。   三年前她还没及笄那会儿,他偷摸爬上她的床,倒是没想做别的,就是想盖着被子纯睡觉,但!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哪能和一个男子同床共枕!   后来被进来伺候的丫鬟发现,府里大闹了一场,她爹看不过眼,捂着脸把人赶走,她现在还记得她爹悲痛欲绝,又气又心疼。   嗯,气的是她名声受损,心疼的是他的宝贝未来将军培养人要离府了。   她那时也气他坏了她的名声,放了些狠话,气的他拂袖离开。   罢了,年少轻狂,她懂。   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男人低沉动听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不知年少轻狂,但我知胜者为王,阿泠,你说呢?”   裴晏如:“.........”你赢了。   她现在无心想这些,转了话题,“狩猎会云回去,我便不同去了,云回那丫头性子莽撞,你多照看些。”   她记得狩猎会的时候皇子们也都会出现。   啧。   “以家属的名义么?”沈于渊回的一本正经,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晃过细碎的笑意。   既是她的妹妹,那他照拂一二也是应该。   裴晏如:“..........”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虽这么想着,但心底却莫名生出几分愉悦来。   一直到夜幕降临,裴晏如下意识伸个懒腰,嘟喃了句,“累死了。”   这一声似抱怨,也似撒娇。   听的沈于渊心头发软,放下手中的书,侧眸去看,“若是觉得累,便先歇歇,本官护着,短时间内皇室还不敢轻举妄动。”   “嗯。”裴晏如轻点了下头,敛下眼底思绪。   春日宴上那一出,也算是杀鸡儆猴,说来,这局势,越是诡谲才好。   -   过了几日,红云楼。   傅定仪瞅着端坐在对面漫不经心的的女子,收起笑脸,正色道,“晏儿,你莫不是想的简单了?这宋府和叶府就他娘的是一丘之貉,就算搭上了叶千涵的命,但说到底,哪有利益权势重要?”   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更何况还是在这利欲官场之中。   “你就不怕他们真的联起手来暗戳戳对你动手?”   傅定仪早看淡了权势之争,如今倒是看的比寻常人透彻些。   闻言,裴晏如抬眼,见男子说的真心,扯唇,也不瞒着,“耳边风听过没?”   “啊哈?这和耳边风有啥关系?”傅定仪来了几分兴趣。   裴晏如觐人一眼,“不要小看了女人的力量。”   “........”   傅定仪呆了两秒,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顿时喷笑出声,“噗哈哈哈——晏儿不愧是晏儿,考虑的深远呐。”   这京内家族关系错综复杂,而叶府虽是五品小官,但在京城里能排得上号背后关系定然不浅,而那么多年叶大人从未纳妾,膝下只有一女,这要是女儿没了....啧啧。   事儿可不就大了。   “好了,谈正事,铺子的事情你找的怎么样了?”裴晏如问。   这几日她都在思考到底要弄些什么,最后敲定下来是从餐饮开始,墨国女子爱美,但不注重饮食,或过于瘦弱或过于臃肿,从这方面下手,即便不会大赚,但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咳咳,我还当你那日只是个玩笑话,你这次来,是真的想好了?”傅定仪摸了摸脑袋,略有点心虚。   他托人找了好几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捷足先登了。   嘿,气势还贼足,他现在就一小商人,哪儿敢跟官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嗯。”裴晏如眉头微皱。   “咳咳,那也不打紧,你看我准备了什么。”   急促的说完,傅定仪站起身,弯着身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大袋子银票,“哐当!”一声放在女子面前。   “诺,我给你准备好了一万两银票,够你盘下好几十家的。”   傅定仪坐回位置上,暗想这样就不会显得他很没用了吧?   裴晏如盯着那随随便便拿出一万两的某人,半晌,接过来,掸了掸裙摆起身,“行,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铺子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   “嗯,最近不知道是哪个大官也在盘店铺,城内好些店铺都倒闭了,你小心些。”   想到什么,傅定仪提醒道。   裴晏如回首,“嗯,谢谢。”   闻言,傅定仪微顿了下,拂袖,拿过酒杯,“嗐,你和我谢啥。”   裴晏如没再说什么。   门外,明惜拘谨的候在门口,唤意问了几句,见人一言不发,自觉无趣,便离开了。   “嘎吱——”   “姑——公子,我们走吧。”   见里面的人出来,明惜才松了口气。   哪有官家女子来这边的,若是传出去,可不是白白教人抓住了把柄。   墨国虽民风不算保守,但女子大张旗鼓进入风月场所却是受人诟病的。   每回来,明惜都悬着心。   “走吧。“裴晏如把锥帽戴好,眼底划过一抹无奈。   也不能怪这丫头看不开,从前她也不曾来过这风月之地。   但如今换了眼光来看,不过都是谋生罢了。   这红云楼内虽风气不佳,但大多数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出了红云楼。   裴晏如没急着回府,先去了趟药铺,“小二,帮我按照药方抓。”   从袖子里拿出药方,递给柜台后面的店小二。   仁心堂,是盛京城内知名的药铺。   第一世时她精通医术,但很少顾及祖母的病,现在想来,越是身边人,倒是越容易忽略了。   这一世回来,她仔细看过祖母的病,多是陈旧暗伤,落下了后遗症,得需慢慢调养。   “好嘞,公子,您稍等。”小二匆匆一瞥药方,眼前微亮,熟练的翻箱倒柜操起纸包,按份量铲了包好,动作麻溜的弄好递过来,“一共二十两银子,您是挂账还是现结?”   大多府里的下人来采购药材都是在店内挂个账,到了月底自会有人上门收债。   明惜掏了掏荷包,面露难色。   出门前忘了找库房要钱,她这私房钱不够哇! 第二十二章 :木匠之首   明惜给自家姑娘疯狂使眼色,却见女子淡然摸出一张银票,清冷的男声缓缓响起,“现结。”   “哎,好嘞。”小二看着银票愣了愣,随即接过来找了零,“客官慢走!”   等出了药铺,明惜这才快步跟上,眉头拧巴的紧紧的。 第一回 就算是她出现了幻觉,但刚刚!姑娘的声音....   裴晏如瞅见小丫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轻笑出声,“这有何难,改变音色便是了。”   “欸?!”   明惜眸子微微瞪大,头顶冒出一堆问号。   算了。   听不懂。   不过她家姑娘就是厉害!   明惜双眼亮晶晶的,“姑娘真厉害,能不能教教奴婢,奴婢也好想学呀。”   等她学会,定可以在府内一众姐妹面前好好炫耀一波!   闻言,裴晏如低眸,“寻个有空的时候吧。”   身形不能变,但若是变了音色,偶尔也能捡回一条命也说不定。   “好耶!”明惜高兴坏了,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憧憬。   “走吧。”   “是!”   街边沿街叫卖声不绝,墨国重文,随便走过几条街,大半都是售卖文房墨宝的。   “姑娘,那边那个是不是元首领?”   明惜眼尖,一眼看到正从店里面出来的青年,连忙开口。   裴晏如抬眼望去,就见青年原本气势很足,但不知为何,突然拿手捂了脸,匆匆忙忙就跑了。   “?”她很吓人?   “扑哧,元首领真有趣。”明惜笑出声。   裴晏如低头看着轻易拿到手的铺子契约,心底明白了几分,顿时失笑。   巷子里。   “呼!”   元千背靠在墙壁上,呼出去一口气,吓死他了。   大人说了,要偷偷的,偷偷的!   差点就给抓包了!   肯定是他动作太慢了,竟让裴姑娘追上来了。   这么一想,元千吹了声口哨,很快,几道黑衣人落下,拱手行礼,恭敬道,“元首领。”   “你们几个,去东街,但凡是快倒闭的,铺子转卖的,都给我收了,还有你们几个,去西街,如上,对,没错,大人的命令,嗯,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要是你们看见....”   元千劈里啪啦一阵交代,等人四散没入大街小巷里,这才喘了口气。   大人这讨好姑娘的法子好是好,就是废人。   -   北街。   “公子这边谈。”年过半百的老人弓着身,布满皱纹的容颜上没多余的表情,不卑不亢的态度不自觉生出几分神秘感。   “好。”   裴晏如抬脚,目光扫过四周,让明惜守在门口,这才往里走。   是很老旧的店面,木材杂乱无章的堆放在门口,像是个柴房。   进入店里,即便是白天,但店内依旧昏暗,木制柜台面放置了一盏油灯,正闪着微弱的光。   老人却丝毫不在意,随口说着,“老朽这条件简陋,公子见笑了。”   裴晏如倒是不在意,纤细手指掠过桌面,沾了些灰,眸子微动,“老伯,敢问可还接工程?”   每一行有一行的强者,如果说木工制作,那世人想起的,必然是程严。   但程严不出山已久,她也是偶然一次机会才发现高人就在京城内,不过隐藏了身份。   话音落下。   老人身形微顿,但很快恢复正常,粗哑的声音响起,“公子在说什么,老朽这店都要盘出去了,还接什么单呢。”   “是因为手?”   极轻的嗓音响起,却如同火星瞬间点亮了骤暗的夜空。   程严身子彻底僵住,回头,浑浊的眸子似乎想通过那层层锥纱看清纱后掩盖的真容。   “公子是何人?”   裴晏如指尖轻点桌面,“在下略通医术,方才瞧见先生手臂不自觉颤抖便觉得不对,如今先生这一问,倒是肯定了在下的想法。”   “.........”   既已被戳破,老人也懒得伪装,抬手,将颤抖的手置于少年面前,“你也瞧见了,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爱莫能助了。”   在面前的人从称呼由老伯改为先生的时候,程严就猜到了这人定然是奔着自己的名头来的。   往日他这番伪装被拆穿他倒是愿意帮她做点什么,但现在...莫得机会了。   裴晏如低头看着那坐姿随意的老年人,忽地轻笑出声。   这趟出门倒是收获颇丰。   没想到这木匠竟只是此人一重身份。   不过她也不拆穿,“若在下能治呢?”   话音落下,老人只掀起眼皮看人一眼,虽不说是明晃晃的嘲讽,但话里不信的意味着实明显,“老朽听公子这声音,想来不过十七八岁,就算打娘胎里开始习医,也不过十几年医龄,老朽这病,云仙谷的神医都说无法喽,公子可曾听闻缪神医。”   裴晏如淡声,“不认识。”   程严:“........”   “噗,那你个毛小孩儿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瞎吹牛皮,小心挨揍。”程严坐不住了,腾的站起来,赶苍蝇似的挥手。   害他还存了一分侥幸。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普信之人!   裴晏如往后退了几步,微微拱手,“既然先生这般说,那在下也不强求了,不过,在下虽不认得什么缪神医,但在下师从云神医。”   “快走快走——嗯?”   程严一顿。   裴晏如眉眼低垂,轻拂袖,转身,“恕在下打扰了。”   “欸,你!你等等!”   程严拍了下脑袋,总不能装久了,真头昏耳花了,老人背也不弓了,麻溜的挡在少年面前,布满皱纹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那什么,你看这天都没黑呢,再聊聊,再聊聊,年轻人不能那么着急呀。”   裴晏如站定,嗓音透出几分淡然,“本公子从不强人所难。”   程严哪里不知道这小子就是在拿乔,但现在哪儿还敢摆什么架子,“公子不强求,是老朽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行了吧?”   “先生这般有诚意,那在下自然是愿意同先生共谈的。”   “哼。”程严极轻的哼了声,确定人不会马上跑了,这才背着手,重新弓着身往里面走。   裴晏如勾起抹笑,又走回去。   “公子既说是云神医的高徒,那可否替老朽诊断诊断,这是有什么毛病?”   程严端坐在柜台后面,想了想,伸出手。   ※※※※※※※※※※※※※※※※※※※※   作家的话   记得打卡唷~ 第二十三章 :飒   要是这小子诈他的怎么办?   裴晏如倒没再拿乔,纤细指尖落在那干瘦的手腕上,脉搏跳动有力,着实不像是....   程严也没闲着,目光落在衣袖里伸出来的那只手上。   纤细,修长漂亮,白皙。   但程严关注的不是这些,眸子缓缓瞪圆,这特么!   裴晏如也想过自己一伸手就会暴露,但瞧着老人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觉着有趣,端的正经,“先生可是焦躁易怒,容易心悸,怕热出汗。”   她先前说的手,并不是真的手受伤,而是因为某种疾病导致的手抖等问题。   “哼,一般大夫也能看得出来,你可有解决之法?”   程严收回手,神色淡下来,不等女子开口,自顾自道,“公子既知道老朽名讳,那自然也知道老朽不替三类人做事。”   “自然。”   裴晏如淡声应了。   四海之内,但凡有求程严办事的无人不知,程严不为哪三类人做事。   一为皇亲贵胄。   二为世家贵族   三为权臣官宦   说白了,不替做官之人,皇室贵族之人做事。   巧了,她都不占。   裴晏如淡定自若,“先生这病,在下有法子,但需些时日。”   程严细细打量面前女子几眼,来了兴趣,忽地挥手。   裴晏如反应极快,身子快速后退,单手护住了锥帽,嗓音含了几分冷意,“先生这是作甚?”   “呵,老朽还有一规矩,不替不肯现出真容之人做事!”   老人动作迅猛,一只手如鹰爪般径直朝她抓来!   此刻,附近的酒楼里。   “姑娘,大姑娘吩咐了,不让你偷溜出来喝酒。”明英瞧着自家这一离开大姑娘眼皮子底下就浪的飞起的二姑娘,头疼的不得了,只能委婉劝道。   裴锦月原先对这成天把阿姐挂在嘴边的小丫头不耐烦,天天大姑娘长大姑娘短的,她被人欺负了大姑娘又不管。   但现在倒是没了那感觉,只觉得有人管着,出来浪都更有劲儿了。   “三妹妹,你平时在府里闷着,今儿二姐姐带你出来玩玩儿,只肖记得别同阿姐说就是了。”   说着,裴锦月爽朗一笑,让小二送来一桌子的好菜和好酒。   一旁,身着浅色罗衫的女子双手放在膝上端坐着,清丽的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只柔声应道,“姝儿知道了。”   听见这话,裴锦月龇了下牙,单手握住妹妹的手,美眸里划过一丝无奈,“姝儿你这性子,同姐姐们说话不必这般守礼,那些个礼仪,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四个姐妹里,就属姝儿最是守礼,总觉得有些疏离。   裴落姝垂下眼睫,看着那覆上的手,皮肤相触有些痒,想来是二姐姐平日练武手上落下了茧子,略一寻思,轻声道,“姝儿明白了。”   裴锦月说不通,收回手,豪迈的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好酒!”   见状,裴落姝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小酒杯,端起来,以袖遮面,小小浅酌了口。   烈酒入喉,“咳咳咳——”   “噗,姝儿,你觉着这酒如何?”裴锦月乐了,笑问。   她从军时常饮烈酒,现在倒是习惯了。   裴落姝被呛得红了眼尾,连忙放下酒杯,苦了脸,“二姐姐骗人,这酒好辣,一点不好。”   “哈哈哈哈哈——”   裴锦月又喝了口,顺便拍了拍咳嗽不止的妹妹。   正开心着,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穿插进来。   “哟呵,我道是谁,原来是陆哥哥的未婚妻呐,如今竟然和某个男人婆混在一起喝酒,陆哥哥你快看呀。”   娇俏的女声突兀的响起。   裴落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猛地抬眼,目光撞进那双含着柔情蜜意的眸子,又低下头去。   他的柔情,从来不是对她的。   裴锦月也顺着声音看过去,包间外面,身着绛紫色衣袍的男子同粉色襦裙的女子并肩走着,举止亲昵。   陆显庭,陆府的二公子,家里曾经给三妹妹定下的婚事,生的衣冠禽兽的模样,浓眉下是狭长的眸子,时常含着柔情,偏生的薄唇。   按官位,那陆府原先是配不上她裴家姑娘的,奈何陆氏儿郎个个生了张骗人的嘴,哄得三妹妹芳心暗许,这才定下了婚事。   现在裴府落魄,这陆府倒是跑的比贼都快。   而那尖酸的女子,正是陆家的远房表妹,林慧筠。   裴锦月捏紧了拳头,凤眸死死瞪着面前两人,狗男女!   忽而又想到什么,她连忙回头,“妹妹,这天底下好儿郎多了去了,咱...”   正想安慰几句,却见妹妹低着头,顿时话音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要是阿姐在就好了。   -   另一边,店内空间狭小,裴晏如左退后让,躲避再三,避无可避,忽地弯唇一笑,干脆摘了锥帽,三千青丝胡乱飘下,挟风起舞,周身气场逼人,“先生这规矩倒是定的及时。”   程严收了手,看清女子容颜,神色顿冷,“裴姑娘可是戏弄老朽?”   面前,女子容颜做了修饰,眉间多了几分英气,一双凤眸美而凌厉,但不妨碍他认出来面前之人就是裴府大姑娘!   “先生这话说的不对,我爹娘过世已久,府内无人在朝为官,自然不算为官之人,再说,我非皇室姻亲,自然不属皇亲贵胄,不知哪一条违背了先生规矩?”   裴晏如单手拿着锥帽,轻掸衣袖上沾上的灰尘,敛了气势,说的风轻云淡。   “.......”程严嘴巴动了动,想反驳,但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顿时眸子一瞪,“那且等你将老朽治好再说。”   裴晏如轻描淡写的重新戴上锥帽,“在下有求于先生,自然会极尽拙才为先生治疗。”   “哼,走吧,老朽这店,不卖了!”   老人眉头气的横起,大手一挥,逐客令下的明明白白。   裴晏如略颔首,谦逊有礼,“在下改日再来。”   程严哼了声,拂袖,在心里嘀咕,“还在下在下的,比我还会演!”   裴晏如刚刚出门,迎面撞上急匆匆跑来的丫头,手疾眼快的拉住人,“怎么了?”   明惜急得要哭了,“姑娘,出事了!”   ※※※※※※※※※※※※※※※※※※※※   作家的话   今日份的裴女鹅很飒很美,下章继续飒~ 第二十四章 :她背后有我   酒楼里。   “裴落姝,要不然这样,本姑娘大度,让你也跟着一起进门,当个妾室如何?”林惠筠笑得恶意,压低了声音专门对着两人说着,凑近去看女子惊慌失措的模样。   裴落姝攥紧了手指,“林姑娘莫开玩笑了,若陆家有退婚之意,那我定不会纠缠,此后我同陆公子自是桥归桥,路归路,各生欢喜。”   闻言,陆显庭轻讽出声,“三姑娘倒是看得开。”   听见这话,裴锦月腾的站起来,猛地一挥,酒壶在几人脚下炸开,“小子,你不想活了?”   丫的,看她不揍死他丫的狗男女!   “二姐姐!”裴落姝惊呼,连忙站起来,想拉住裴锦月。   林惠筠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句,“裴锦月,你怎敢!”   裴锦月冷哼了声,目光如炬,“呵呵,你把脸凑过来看看我敢不敢。”   陆显庭眸子冷下来,“那在下倒是不吝赐教!”   话落,男人身子突的猛进,一拳朝着女子轰去!   裴锦月脚下微移,避开了攻击,轻嗤了声,“本姑娘上战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   一旁,裴落姝神色惶惶,紧张的看着两人,却疏忽了身后。   忽地头皮一疼!   “贱人,你二姐能耐,你倒是能耐啊!”林惠筠狞笑着拽住女子的头发猛地往后扯。   叫你装!   裴落姝疼的眼泪直冒,却紧咬着牙,“林姑娘....”   不等她说完。   “啊!”   林惠筠身上一凉,惊恐的松了手,下一秒,“嘭!”   身子猛地飞出去,跌在墙上,掉下来,狼狈的趴在地上。   裴落姝捂着头发,回头,却见一袭青衫的女子冷着脸,衣袖翻飞间,裹挟着满身冷意而来。   是嫡姐...   裴落姝眼圈微红,连忙低下头去。   林惠筠衣衫半解的倒在地上,又撞上了后背,疼的眼泪直冒,猩红着眼看清那动手的人,“裴..裴晏如!”   周遭围了不少人,见动手的竟然是裴大姑娘,皆是一愣。   议论声渐起。   “这裴姑娘做的着实过分了些,身为大家闺秀竟做出扒人衣裳的粗鄙行为。”   “啧,俗话说的真是不假,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这裴姑娘原是旁人打了她一巴掌那也是忍气吞声的人呐。”   人群中不知有谁嘲讽了声。   紧接着就有人笑着道,“陆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怎的和个女子计较呀哈哈哈。”   陆显庭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微微抬高了下巴。   趁着众人皆没回过神,裴锦月逮着机会狠踹了脚那姓陆的,暗暗呸了声。   狗东西。   “呃!”陆显庭闷哼了声,脚步趔趄几步跌到一边,眼底火焰燃烧,阴恻恻道,“裴大姑娘,这是要纵容令妹行凶?”   裴晏如冷眸扫过两人,凤眸掠过一抹凌厉,忽地轻笑了声,眸光流转间,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来,“陆公子此言好笑,且不说是陆公子先动的手,那贵府与我裴府婚约尚未解除,陆公子公然与亲表妹勾搭侮辱自己未婚妻,不知陆公子哪来的颜面指责本姑娘?”   说到这,裴晏如话锋一转,“更何况,本姑娘并不觉得,打狗有什么错。”   “你!”   陆显庭出生显赫,从小到大都是被人阿谀奉承惯了的,哪里受的了这般嘲讽,白皙脸皮涨红,忽地矛头一转,“裴三姑娘,若是你还记得我们幼时的情分,那现在让你姐姐给筠儿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了,日后我依旧会迎你入府。”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站在角落发丝散乱的女子。   裴落姝,出了名的大家闺秀,性格比之裴大姑娘温婉而无不及。   听见这话,裴晏如也看向自己妹妹,眸底掠过一抹复杂。   前世这个时候,就算她们做再多,陆府到最后都会退婚,姝儿倒是落下了个纠缠不休的坏名声。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一世能让妹妹自己看清楚陆显庭的真面目,免得日后伤心难过。   对上众人的视线,裴落姝掌心冒汗,头皮隐隐作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女子那一身冷然的模样。   是嫡姐帮了她...   裴落姝攥紧了衣裙,缓缓抬起头来,凝着男人眼底那明晃晃的不屑,轻声开口,“我与陆公子并无情分可言。”   话音落下。   “哈哈哈笑死,哪来的大脸敢和我妹妹谈情分,凭你脸皮厚么。”   裴锦月嘲讽出声。   陆显庭眼神阴沉的盯着那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   她怎么敢!   真不怕自己不娶了?   自家妹妹都这个态度了,那她就没什么顾忌的了,裴晏如双手环胸靠在后面的镂空雕花墙上,漫不经心的出声,“陆公子,其实你确实同旁人不一样。”   陆显庭眉头一跳,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下一秒,就听见女子开口,“别人呐,是笑起来很好看,你呢,那是看起来就很好笑。”   “噗哈哈哈——”   裴锦月笑出声,妈呀,阿姐这嘴,太毒了。   有围观的群众也没忍住笑了。   这么一说,你再看看这陆公子,原来看觉得英俊潇洒,现在看吧,这鼻子,这嘴巴,还真长得一般。   “裴晏如!”   林惠筠哪里受过这等委屈,系好衣服,捂着背去搀扶陆显庭,见男人脸色黑下来,立刻发作,“你太过分了!”   等她回府,定要好好告上一状,这裴府早落魄了,也不知道这裴晏如哪来的勇气这般嚣张!   “过分?”裴晏如玩味的勾起抹笑,眼底倏冷。   这些个曾经欺辱了她们裴府的,这一世,慢慢来,她有的是时间。   裴晏如低笑出声,抬眼看向两人,“林姑娘,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带走了个废物垃圾,你们大可放心,这门婚事,便是你陆府舍不得退了,我裴府,也定然不会留着!”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把陆家的颜面踩在脚底下摩擦。   “大人,裴姑娘牛啊。”   对面的茶楼上,视野正好落在酒楼。   元千看的心都有些热了,忍不住夸赞道。   不愧是大人看上的女子,就是霸气!   窗口,身着暗纹蟒袍的男人覆手而立,墨发用玉冠束着,垂落下来,背影孤冷又冷漠,却在听见这话之时,冰雪消融,回头,眉眼染上抹笑意,“她背后有我,自然底气足。”   便是要叫他以权压人,那又如何。   ※※※※※※※※※※※※※※※※※※※※   作家的话   咳咳,沈大人实力护妻!   小可爱们喜欢的话投投票打打赏,新书需要支持,书的数据一定程度上影响书的节奏和长度,爱你们 第二十五章 :勇虎卫   元千酸溜溜的吃了把狗粮。   大人这也太纵容了。   等陆家两人灰溜溜的离开后,裴晏如替裴落姝检查了下,见只是掉了几撮头发,边替人绾好发髻边打趣道,“姝儿可要爱护些头发,若是被薅秃了阿姐可没办法帮你接上。”   裴落姝心头一紧,连忙拿手去摸,“阿姐莫要吓唬姝儿,可真的秃了?”   “没,逗你玩呢。”裴晏如弄好,随口说了句,一个转头的功夫,蓦地撞进那双含着温柔的眸子,心头一震。   唇角不自觉弯起,勾出一抹好看的笑来,缓缓收回视线。   她不是不知道现在裴府四面楚歌,但叫她忍气吞声,这一世却是做不到了。   更何况,这有大腿不抱,那要大腿何用?   待几人的身影离开之后,元千瞧着自家大人又恢复了那副莫挨老子的清冷模样,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一堆契约放到桌上,“大人,这是属下搜罗来的铺子。”   语毕,元千略带期待的投过去视线,大人这回总要夸奖他办事效率高了吧?   却不想。   “只有这么点?”低沉中略带嫌弃的声音缓缓响起。   “啊?”元千迷惑脸,他总不能强拆了人家的店,强买强卖吧?   沈于渊伸手拿起来薄薄一小沓契约,目光落在对面,又松了口,“罢了,下去领赏吧。”   元千:“……”   为毛您很勉强的样子!   -   金玉楼闹了那么一出,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几人打道回府。   裴锦月认错态度极其良好,举着四个手指头发誓,“阿姐,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偷溜出去喝酒了。”   闻言,裴晏如凉飕飕瞄人一眼,不过十六的年纪,这滑头倒是会耍。   “你若是要喝,在哪不能喝?在家里不香?”   “呃,这个,酒楼比较有气氛。”   裴锦月下意识接话。   话脱口,裴锦月又觉得不对,憨笑着挠头。   旁边,裴落姝默默扭头,垂下眸子。   裴晏如被气笑,“好你个丫头,去耍你的剑,没打个十来套不许休息。”   “欸,好!”   裴锦月答应的爽快,麻溜的走了。   裴落姝手微伸,还没碰到女子的手,丝滑的布料就从手心溜走了,“......”   一时间就剩下了她和嫡姐两人...   裴落姝指尖悄然攥紧裙摆,低声认错,“嫡姐恕罪,姝儿往后定当谨言慎行,断不会再胡闹了。”   闻言,裴晏如微抿唇,却一视同仁,“姝儿也是,回房罚抄诗经,没抄个十几首不许休息,可听见了?”   裴落姝垂眸应了,“姝儿知道了。”   等把两个妹妹打发走,裴晏如才回房,卸去了力气,慵懒的靠在贵妃椅上,看着屏风发呆。   前世裴落姝的悲剧似乎是从这场退婚开始的,这一世她定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明惜。”   “奴婢在。”听见呼唤,守在门口的明惜立刻推门进来。   裴晏如转头望去,门外春光似锦,眸光跟着亮了下,低声吩咐,“去把绍昱珩叫过来。”   明惜点头应下,“是,姑娘。”   院子里,明心正端了茶过来,见明惜匆匆退出房门,迎上去,“惜姐姐,可是有要紧事?”   明惜看一眼明心,大姑娘虽然把明心也提到贴身侍女的位置,但寻常事却还是安排她去做的。   可见对她的信任。   不过明心这丫头也是个苦命的,明惜想了会儿,开口,“嗯,姑娘有事,我且先去一趟,你去伺候姑娘用茶吧。”   见明惜没有要和自己说的意思,明心略垂眸,掩下眼底的黯淡,“是。”   明惜走出几步,回头见女孩身子顿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姑娘是怎么想的,但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屋内。   听见敲门声,裴晏如放下笔,抬眼,看到外面模糊的身影,启唇,“进来吧。”   这几日放晴,温度上升了些许,但到底是寒天,屋子里从早到晚都生着火,驱散冷意。   这门一开,便有带着凉意的风吹进来。   极为纤细的手拨开帘子,明心端着茶进来,见女子正看着自己,垂下眸子,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大姑娘。”   “放下罢,这些日子情绪可好些了?”裴晏如低头看了眼茶,端起来轻抿了口,是去年的春茶。   今年早已开春,但裴府名下的那些个茶农却迟迟没有送新茶上来,过段时间她倒是要亲自过去瞧瞧。   明心正给裴晏如换上新的暖手炉子,听见这话,眸光微闪,随即敛眸,“奴婢已经放下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往后的日子还长,你放下了总归是好事。”裴晏如放下茶,轻声开口。   哪有这般容易放下,不过说给她听的罢了。   忽地,“扑通!”一声。   裴晏如愣了下,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孩,“你这是做什么?”   “姑娘,奴婢曾怪过你,承蒙姑娘不介怀,往后明心自会同惜姐姐一般尽心伺候姑娘。”   明心说着,又扣了个头。   她打记事以来接受的就是人伢子的打骂,被人挑挑拣拣着长大,初入府,她惶恐不安,唯恐自己会和曾经一同生活的姐妹们说的那般,被责打被发卖,被肆意欺辱,活得不如一条狗,在惴惴不安中,这些都没有发生,夫人和府里姑娘都待下人极好,会教她们识字,练武,都是顶顶好的人。   她该知道的。   “好,过几日便是上巳节,等上巳节过后,你便同我去趟泉城。”   裴晏如把人扶起来,她倒不是怕明心背叛,不过一时之间用惯了人,忘了还有这丫头了。   闻言,女孩眼睛一下亮了,“是姑娘!”   明惜把邵昱珩带到之后,见明心还留在屋里,顿了下,随即开口,“姑娘,人到了。”   裴晏如抬眼,少年依旧是一身黑衣,俊朗的脸紧绷着,见了她恭恭敬敬的拱手,“属下见过主子。”   不再是叫姑娘。   “你们先出去吧。”裴晏如微侧眸,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两个丫鬟,吩咐。   “是。”   “是。”   “嘎吱——”门开了又关。   裴晏如仔细叮嘱了几句,又问,听到已经找齐了大半勇虎卫,心下微松,吩咐,“邵昱珩,从今日起,你便守卫裴府安危,担勇虎卫首领,你可能做到?“   ※※※※※※※※※※※※※※※※※※※※   作家的话   照常凌晨更新咯~小可爱醒来看到打卡哈,评论区有裙可加参加全勤活动~ 第二十六章 :江上云公子   勇虎卫是裴将军生前建立的军队,为墨国立下不朽军功。   裴晏如眉眼微垂,可惜在一年前那一场战役后,爹爹和娘亲双双离世,勇虎卫也随之被打散。   若想将军府不倒,那勇虎卫的存在就是必要的。   裴晏如细细思量过了。   有能力者她不介意给予重任,或者说,没有重任留不住有能力者。   邵昱珩如今虽不过十七岁,但那世能够在二十多岁的年纪统领皇宫禁卫,将宋家送到高位厚禄,手段和心性自然非常人所能比。   听见女子平静的声音,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没有那闺阁女子那般的娇羞怯意,呈现的是一份坦然,是处事的勇决,邵昱珩心下生出几分敬佩来,同时攥紧了掌心,郑重道,“属下,必不负主子所望!”   -   转眼到了三月三,上巳节,江上舟摇。   寻常官宦家的小姐都择这日出门踏青会友。   裴府几个姑娘闲不住也出门了,倒是安静下来,意泠院里。   裴晏如对踏青不感兴趣,凝着面前这一沓铺子契约发呆,盯了会儿,确定都是盛京城内这几条街上堪称黄金位置的店铺,她抬头,对面,男人穿了藏青色圆领袍,俊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骨节分明的手上拿了玉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另一只手拎着串念珠,风轻云淡的模样。   但那眼尾时不时往她那瞟一眼。   裴晏如放下契约,双手交叠撑在下颚,凤眸掠过一抹笑,“这是要送给我?”   这厮那么拼命给她找铺子,这会儿又这么放到她这跟前,存了什么坏心思?   沈于渊垂眸,把扇子放下,这旁人觉着耍帅的物件,他拿着总觉着费事,只起身。   见状,裴晏如眉头一挑,“沈大人?”   忽地,面前阴影笼罩下来,男人双手搭在椅子两侧,俊美的容颜上浮现一抹笑来,狭长的眸子弯了下,眼尾一点泪痣,勾人摄魄的紧。   珠帘轻动,暗香浮动。   裴晏如心紧了下,偏过头,目光游移,“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落下,陷入短暂的寂静。   好一会儿,男人含着磁性的嗓音在耳侧响起,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嗯,晏儿拿着便是。”   晏……晏儿?   听见这个称呼,裴晏如眉头挑了下,失笑,“你派人跟着我?”   “不曾。”太傅大人否认的很迅速。   “那你又是从何得知?”裴晏如抬眼,对上那双澄澈如水的眸,暗道这厮越发会演了。   “道听途说。”   沈于渊略偏过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裴晏如笑看着面前男人染上薄红的耳根,敛眸,指尖轻点椅面,下逐客令,“行,那你回去吧,这份好意我收下了。”   “......”   沈于渊转过头,低眸看着女子淡定从容的模样,按捺不住心中所想。   “本官且问你,同那傅定仪是何关系?”   这几日他翻来覆去仔细考虑过了各种可能,前世他没听说那傅家小子同她有什么关系,但阿泠方才回来几日便能上门去寻人帮忙,这关系自然不能浅了。   到底是何关系?   莫不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   裴伯父在世之时也未曾提起过啊。   沈于渊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各种可能,眼神越发深了。   两人距离极近,属于男人淡淡的香草气息扑面而来。   裴晏如吞了吞口水,没忍住伸手抵住男人的胸膛,保持住两人的距离,随即反应过来,触电般收回来,解释,“傅家与裴家三代交好。”   冰凉的触感掠过身体,激起一阵酥麻,沈于渊身子微僵,像是电流窜过全身,眸光顿暗,低头凝着女子雪白的脖颈,攥着扶手的手不自觉扣紧,直到隐隐可见骨节处泛起白,方才控制住,沉着声音,“所以?”   就是娃娃亲?前世没得机会成亲?   一想到这,沈于渊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疼。   两人这样的位置让裴晏如心如鹿跳,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翼间,思绪混乱的厉害,悄悄红了耳根,垂下的眼睫轻颤,他到底在想什么?   见女子默不作声,沈于渊自嘲一笑,松了力道,直起身,靠在桌边,侧眸,窗外的光落进来,桌上的红梅已然换成了桃花,椅子上,女子冷白裙摆微微散落,清丽容颜染上绯红,美的似幻,人比花娇。   “......”   所以,你之前所做的,只是利用我的势力么?   说不失望是假的,沈于渊把视线放出去,落在窗外不停叫唤的百灵鸟上,眼底凝聚起来的浓雾忽而又散开来。   他不该贪心那么多的。   面前突然豁然开朗起来,裴晏如下意识抬头,撞进那双幽深落寞的眸,心蓦地疼了下,前世种种又在眼前闪过,压抑感在心底蔓延开。   “我们只是朋友罢了,前几日去红云楼也不过同他商议在盛京城内开铺子之事。”   裴晏如轻声说着,虽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她这般说也算是解释清楚了。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回应。   就在裴晏如以为沈于渊要拂袖离开的时候,听得一声,“当真?”   “嗯?不然?”她抬头,见男人手抵在下颚,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眼底浮现一丝疑惑。   不会觉得她和傅定仪有一腿吧?   屋内沉默了一瞬。   “往后这类事,你也可以同本官说,这盛京城内没有本官办不到的事。”   沈于渊说着,略略抬高下巴。   “哧,自恋您办的了?”   裴晏如言笑靥靥的开口。   沈于渊:“........”   -   另一边,盛京城外延,明湖水绿意涟涟,春风拂过湖面,船上。   “晓风催我挂帆行,绿涨春芜岸欲平,好景好景。”   身着青衣的男子手摇折扇,面若冠玉,眉眼舒缓,缓缓道。   “公子,半月后就是狩猎会,大人要您尽早回去。”一旁,小厮打扮的祁明一板一眼道。   闻言,男子唇角微勾,状似无奈,“大人就是过于无趣了些,成日里打打杀杀的,哪知道这山水之美妙~”   祁明垂眸,不敢苟同。   这话也就您敢说。   “对了,元千那小子最近在做什么?都不来接我的?”   云九鹤转过身,君子翩翩。   话音才落——   “狗贼受死!”   数十个蒙面黑衣从水面而起,剑刃闪过银光,直逼男子而去!   ※※※※※※※※※※※※※※※※※※※※   作家的话   小可爱们记得打卡昂~ 第二十七章 :天大的笑话   “......”云九鹤很快反应过来,语速飞快,“明子你且抵挡片刻,你家公子去也!”   眼看着青衣身影运起轻功溜的飞快的自家主子,祁明半刻没耽误,眸光微冷间,拔剑。   湖上打斗激烈。   云九鹤落到岸上,回头看了眼,见黑衣人追上来,飞快没入人群。   顺手捞了个草帽往头上一戴,越过人群。   以明子的功夫,三五个杀手不足为惧。   他在也只能拖后腿。   突然被抢了草帽的某人:“???”   裴锦月猛地回头,盯着人群里那走的飞快的偷帽贼,眸子一瞪,“你奶奶的,偷到本姑娘头上来了!”   “明英,你先回去,你家姑娘我去去就回!”   把买来的糕点往明英手里一塞,裴锦月快速追上去。   她非打的这偷帽贼叫姑奶奶不可!   明英眼见着自家姑娘走远,“姑娘!!”   出了人群,见黑衣人没追上来,云九鹤松了口气。   好在已经到了盛京城内,只要找到大人就没事了。   “小贼!哪里跑!”   忽地一声大喊。   云九鹤一愣,下意识扭头,一眼撞上女子后面的黑衣杀手,操了声,拔腿就跑。   “嘿!”   裴锦月气急败坏,运起轻功追上去。   被追了半天,云九鹤跑不动了,四周空荡荡的一片,明显已经到了郊外,身后黑衣身影包围上来,避无可避。   云九鹤在心里暗骂这是哪家鲁莽的姑娘,要了命了,看着朝自己逼近的黑衣杀手,笑着摆手,“各位大哥,小生不过进京赶考的书生罢了,何劳各位如此兴师动众呢。”   “上!”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冰冷,一声令下,身后的黑衣人群起而攻之。   “欸,你们来真的啊!”云九鹤大声叫着,以扇为剑,勉强抵挡。   明子,快来救救你家主子啊喂!!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   “刺啦——”   “嘭!”   青色身影猛地落到地面,头一偏,干咳了几声。   操,老子真的要死在这儿了么?   云九鹤抬头,看着咫尺的剑尖,瞳孔微缩!   “嘭!”兵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道水红色的身影没入黑衣人中,刀刃声不断中,不断有黑衣人倒下!   云九鹤借力起来,看着女子的身影,捏着折扇的手微动。   差点送了他命的臭丫头!   裴锦月在战场厮杀中练就的一身本事,不出一炷香功夫,踩着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尸首回头,“喂小子,你偷了本姑娘的草帽!”   早在跑路过程中嫌草帽碍事胡乱丢了的云偷帽贼:“.....”   “姑娘,误会,误会了,小生不知缘何惹上了这亡命之徒,慌不择路中方才误拿了姑娘草帽,这是赔姑娘的银子,还请姑娘恕罪。”   云九鹤微微拱手,将一袋子银子奉上。   裴锦月冷哼了声,走近。   云九鹤脚步往后挪了挪。   裴锦月眸子一瞪:“干嘛,你怕我?”   云九鹤挂上浅笑,“云想衣裳花相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姑娘美貌,小生恐近了亵渎姑娘,”   裴锦月:“?”   什么花的,风的,和她有毛关系。   “喂,我不管你那些文邹邹的,我可以不和你算草帽的仇,但刚刚我救了你一命,你要如何报答我?”   裴锦月一把扯过青年手里的钱袋子,随手揣在身上,一股子土匪气息。   哪有人赶着要人报恩的?   云九鹤心里默默无语,抬头,眸光微顿。   面前,女子着水红色长裙,双手叉腰,一双杏眸瞪得大大的,五官端正,称得上一句美人,但此刻,颇有副你不报恩本姑娘不介意当场把你打死的架势。   云九鹤:“......”   “姑娘,小生初来乍到,在城内只识得一两好友,身上已无更多银钱....”   说白了,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闻言,裴锦月上下打量男子几眼,啧了声,“行吧,看你是个穷书生的份儿上,本姑娘发发慈悲好了,从今往后,你就当我小弟吧!”   这年头找大腿不容易,找小弟还是可以的。   裴锦月看过了,这粉面书生虽然看着弱鸡了点,但是轻功似乎不错,到时候传信什么的应该比较快。   云九鹤:“!!!”   云九鹤一口气差点被喘上来,“姑娘莫要开玩笑了,小生何德何能....”   “哎,小子你要对自己有点自信哈,本姑娘说你行就一定行的,再说了,往后你就是本姑娘的人了,本姑娘罩着你!”   裴锦月越想越美,看这白面书生都顺眼了不少。   “……”   -   一个时辰后,太傅府。   “云公子,您没事吧?”   元千得到消息匆匆赶去的时候人都死完了,再回来的时候就见人都到府上了。   提起这事儿云九鹤整个人都不好了,扫了眼池塘,里面光秃秃的,幽幽道,“元首领若是早来一步就好了。”   他也不至于给人按头做了小弟!!!   元千不明所以,只叹了口气,“属下尽力赶去了,还是没赶上,不过赶上救下了祁明。”   “祁明?受伤了?”   云九鹤愣了下,连忙问。   他明明吸引走了大半杀手了啊,再说了,那些人本来就是冲他来的。   他走了,不应该还对一个属下动手才是。   “嗯,不过不打紧,属下将人安置在客房了,待公子同大人商量完事情过后可以过去看看,大人在厅内等着公子,属下先退下了。”   看见主厅内的身影,元千神色微敛,正色道。   “行,你先去忙吧。”云九鹤也看见了,稳了稳心神,抬脚走过去。   主座上,男子正襟危坐着,俊美容颜上神色淡漠,指尖把玩着一串念珠,明明与佛没有半分关系,但那骨节分明的手把玩起来,衬得人愈发矜贵。   云九鹤敛了神色,拱手行礼,恭敬开口,“大人。”   “嗯,一路辛苦了,说说吧。”男人开口,嗓音低沉。   云九鹤起身,眉宇紧锁,“大人,这几日大兴国暗探来的越发多了……”   墨国同大兴国一直不对付,但墨国国风重文轻武,军营内士兵荒唐度日,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而与之相反,大兴国崇尚武力,士兵气势如虹。   这几年间就算能取胜还是靠裴府那位姑娘家的智谋。   “对了,大人,裴家那二姑娘可有事?”   云九鹤忙问,他回来的路上听人说,八皇子在演武场指认裴二姑娘触犯军规。   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   作家的话   对不住小可爱们,最近忙着点事更新又有点不准时(大哭),希望小可爱们能继续支持~多多参加全勤活动哈️ 第二十八章 :金玉其外   闻言,沈于渊掀起眼皮,看着青年着急的模样,淡声开口,“无事,裴大姑娘把人救下来了。”   “裴大姑娘?”   云九鹤垂眸思索,就是那个自家丫鬟死了什么话也不敢说的大姑娘?   不可能吧?   云九鹤悄悄抬眼,见男人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心下微骇。   莫不是裴大姑娘扮猪吃老虎?   罢了,没死就成,过程不重要。   “还有一事。”想到什么,云九鹤抬头,“南边那边流匪横行,朝廷派去的官员都怕的要死,可笑的是这些人竟拿金银财宝去讨好那些亡命之徒,当真是荒唐。”   现在我朝大多有实权的都是文官,真的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了,那估摸着要什么都给了。   想到这一路走来看见的四处的流民,云九鹤深深叹了口气。   他乃正奉大夫,官至四品,暗地里是太傅亲信,这回出远门也是借病体察民情。   没想到这看起来繁华的墨国不过金玉其外罢了。   闻言,沈于渊眉心微皱,“嗯,此事稍后再议,你且先去休息吧。”   跑了一路本就乏力的云九鹤此刻也疲倦了,听见这话也没再多说什么,“是。”   -   几日后。   木匠铺,裴晏如收回手,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启唇,“先生可有感觉好一些?”   这几天她都按时来给人诊治,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些效果。   程严低头,看着不再经常抖动的手臂,眉头挑了下,“你这丫头看着年纪轻轻,本事倒是不小。”   “先生谬赞。”裴晏如照例白衣锥帽,不过现在摘了帽子,淡声道。   “嗯,行吧,我看看你要老朽做些什么?”   病好转了心情自然就好了,程严瞅了眼那风轻云淡坐着的女子,冒出一句。   裴晏如稍顿,从袖子里拿出一系列图纸,“先生请看。”   这几日她走街串巷,实地考察了一遍,盛京城内大多营生是茶楼饭馆,除此之外,文房墨宝占大多数,诗词歌赋段子说书样样不缺,若想脱颖而出,新意最为重要。   程严接过来,低头看着那纸上恢弘的建筑,眼皮跳了下。   画纸之上,比之酒楼占地要广,比之茶楼要高,颇具古韵,又添了些新意。   那内层繁复,精巧绝伦。   程严越看越心惊,没忍住抬头看向那漫不经心的女子。   这世人皆眼拙呀,这哪儿是什么软弱草包,分明是宝剑未出,不知其锋利呀。   “裴姑娘大才,老朽接下了!”   爽朗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老人眉眼舒缓,还真是,许久没接过盖房子的事儿了。   “嗯,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裴晏如唇角微扬,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人。   程严被盯的心虚,轻咳了声,“你但说无妨。”   难不成……   裴晏如轻笑了下,目光在老人脸上流连,并未开口。   程严越发难熬,受不住这似笑非笑的眼神,“你且速速说来,晚了老朽可就不答应了。”   裴晏如唇角的弧度加深,单手撑着下颚,缓缓道,“我很想向先生学习易容之术啊....”   程严:“!!!”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程严才从惊讶中回神,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面前笑脸盈盈的女子,总觉得自己被看的透透的。   这感觉,嘶——就是不爽啊!   “你,你何时发现的?”   他自认他的易容术无人能看破。   更何况,易容之术早就失传了,也极少人会提起这事,这闺阁姑娘从哪儿知道的!   裴晏如轻撩袖子,双手环胸,靠在一边,凝着老人那死死皱着的眉头,从容道,“容颜可变,但生活习惯言行举止却是很难一直演下去,你扮演的明明是老人,但偶尔从表现出来的神态却是年轻人才会有的,我说的可有错?”   “.........”   大意了。   程严眼珠子转了转,吭了声,“没错,但我不教,你回去吧。”   裴晏如:“……”   -   过了午后的时光,春风吹过,院内池水泛起波澜。   太傅府,越过围墙,落到地面的时候,那道身影稍顿了下,随即朝着内院而去。   守在各个角落里的暗卫们:“......”   其中一名暗卫看了眼周围的兄弟们,见几人蠢蠢欲动,连忙阻拦,待那道身影远去之后才开口,“诸位莫慌,我识得那衣裳,正是裴姑娘今日出门所穿,想来不是盗贼。”   不过就是没来得及禀报大人就是了。   暗卫元安挠了挠头,不过以大人对裴姑娘的关注程度,应该认得出来的吧?   其他人冷冷扫了眼元安,默不作声的待在原位。   绕过前院,裴晏如回头看了眼院子里的梨花,这布置倒是和裴府很像。   走在走廊上,四周栽满了桃花,仿佛置身花境,风吹来,吹落了一地的桃花瓣。   太傅府邸乃是先帝所赐,原先是个贪官住宅,经沈于渊之手,倒是改的清新脱俗。   不过她原以为府内伺候的婢子侍卫会很多,但这走过来,除了暗地里的那些眼睛,明面上倒是没什么人。   像是一座空院。   “裴姑娘?”   忽地一声低呼。   听见声音,裴晏如回头,见身着黑色侍卫服的元千手里端着茶碗,表情懵逼的看着她。   “你家大人呢?”   裴晏如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淡然的不行。   元千默了下,这裴姑娘怎的爱翻墙了,不过也不敢讲,只恭敬道,“大人在书房呢。”   “嗯。”越过元千时,裴晏如又开口,“麻烦你下回派个人守在门口,不然有人敲门都不知道。”   她从程严那边回来,正好路过,想着从未来过,一时心血来潮来看看,却没想在门口敲了门,愣是没人应答。   元千:“.......”   哪有人敢来太傅府外敲门!   自古上门登门都是提前发了名帖,若大人同意,自然会有人守在那儿接待来客。   看着元千便秘般的表情,裴晏如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   “是我冒昧了。”   “无事无事,大人见着姑娘欢喜还来不及呢,那麻烦姑娘把茶送去,属下先去忙啦?”   元千把端盘往女子手里一塞,溜的飞快。   大人,属下尽力了!   裴晏如莫名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局促感。   书房内。   云九鹤瞅着那玉骨扇,瞅一眼,又瞅一眼。 第二十九章 :偏爱   他怎么不记得大人有拿扇子的习惯了,想了想,开口道,“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渊兄这院子这般有情致,莫不趁着春光正好之时出门赏玩?”   私底下云九鹤更喜欢同沈于渊兄弟相称。   沈于渊掀起眼皮觐人一眼,随手扔过去玉扇,“喜欢便拿去,不必废话。”   反正她也不喜欢,他拿着也无用。   云九鹤一喜,手忙脚乱接过来,眼角余光注意到什么,眸光一顿。   “渊兄,这才不过数月,你这院子里都有女人了?”   不应该啊?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渊兄喜欢过什么女人,不对,六年前出了变故。   渊兄被“捡走了”。   门外,还不等裴晏如敲门,门从里面开了,白面书生模样的青年低头看她,“可是裴姑娘?”   裴晏如不认识眼前这人,颔首,“沈大人可在?”   “嗯——”云九鹤一个在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见身旁多了道身影。   “你且先回去。”男人淡漠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好。”云九鹤开了折扇,摇了摇,越过女子身侧,微侧眸。   说来,总感觉这女子眉眼和那女土匪有点像是怎么回事。   等人走远,沈于渊垂眸,女子一袭宽大青衫,衬得身躯越发纤细,让开了位置,“进来说吧。”   “好。”   入了书房,裴晏如一眼看过去,除了书,很少有其他的东西。   她记得,他确实很爱读书来着。   “阿泠今日怎的想起来寻本官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入耳蜗,裴晏如收回视线,侧眸,“我听说南方匪患闹得厉害,朝廷那边可有做出什么安排?”   盛京虽位于南部,但是王朝所在地,那些魑魅魍魉自然闹不到盛京来。   他在短短一年内位极人臣,有很大一方面是因为新帝登基,时局不稳,教他拿捏住了大部分朝臣把柄,再加上先帝驾崩前的遗诏封他为太傅,这才能稳住地位。   但她记得,前世这南方匪患一事中,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听见这话,沈于渊眼底极快划过一抹笑意。   看来,阿泠也不是全然不关心他的。   沈于渊绕回案桌后,从中抽出一本书来,边开口,“今日上朝,陛下话里的意思是让本官亲自去一趟。”   裴晏如看他那动作,下意识把视线放到那本书上,看清书名,眸光微顿了下。   那不是寻常的一本书,没有封皮,就是一沓纸张整合在一起。   那是她....   “阿泠可还记得?”   沈于渊坐下来,双手撑在下颚,看着裴晏如怔愣的模样,唇角微弯。   “你不是已经丢了?”裴晏如伸手拿起来,上面密密麻麻抄满了字迹,纸张边边角已经有些泛黄,卷起。   看得出来是有人时常翻阅。   裴晏如敛眸,有几缕鬓发落下来,掩下了说不出的情绪。   “我怎么舍得丢呢。”   像是有些怀念,沈于渊修长的手指缓缓翻开那纸张,这是她亲手为他抄写的书。   裴府曾是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内设私塾,他入府后,她便让他一同入私塾念书。   他因身份低微教夫子看不起,常拿他出气,在那一年冬日,他被罚抄戒律一百遍,手指生了冻疮,冷的连笔都握不稳,她便挑了夜灯,连夜帮他抄完了剩余的三十份。   “......”   裴晏如低垂着眉眼,想起来那时候,父亲还在,母亲也还在,心底发闷。   但眼下回忆这些并没有用。   “南方官匪勾结,你若去,记得小心些。”这话来时她便在脑海中过了好几遍,但真正说出来,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心跳也快了几分。   不可否认,她有私心。   闻言,沈于渊敛眉轻笑。   “好,这天色也不早了,在这里用个晚膳,本官命人送你回去。”   裴晏如略点头,“好。”   她早就考虑过了,即便他依旧要南下,但提醒一番也总归是好的。   —   回到裴府已经是月初升了,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在夜色中少了威严,徒生了几分柔和,整座府邸笼罩在夜色之中。   踏过门槛,越过前院,梨花香散在空气中。   裴晏如一眼看到正坐在主位上的身影,脚步一顿,走进正厅,眉宇间浮现暖意,“祖母。”   罗氏脸上浮现笑容,布满皱纹的手连忙去握孙女儿的手,嗔怪道,“你这丫头也是,也不顾些自己身子,瞧着小手冷的,快让祖母捂捂。”   旁边伺候的冯婕见状连忙拿了汤婆子过来,“姑娘。”   其他几位姑娘都坐在下首,但都没人说话。   裴锦月捏了桂花糕吃着,忽而想到什么,道,“祖母可偏着心呢,阿姐没回来前,对咱姊妹几个爱答不理的,好教我们伤心。”   闻言,罗氏横过去一眼,“你个皮猴子,成天上蹿下跳的,哪儿有我泠姐儿省心,乖,咱不理她。”   裴晏如唇角弯了弯,没说话。   裴锦月咧了咧嘴,傻乐。   祖母定是关心着她的,不然怎的那般了解她。   “可用过饭了?”   裴晏如回过头,问几个妹妹。   裴允禾捂了捂肚子,又看了看端坐着的三姐姐,抿着唇不说话。   她和三姐姐一样都是庶出,自是不受祖母欢喜。   她还是不要开口了吧。   裴晏如扫过几人神色,看向旁边的嬷嬷。   “可还没呢,老夫人呐,愣是要等您回来呢。”冯捷揣摩了下老夫人的心思,此刻见着老太太抿着唇不说话,自是知道到她说话的时候了,缓缓开口道。   话音落下,一旁候着的明心看懂裴晏如眼神,带上几个人便出去了。   裴晏如在老人旁边坐下,轻声开口,“若是下次泠儿回来的晚了,祖母还是莫要等着才是。”   闻言,老太太低头,手心握着的手纤细极了,在心底叹了口气。   若是她这把老骨头走了,这个家该怎么办呀。   -   等用过膳,几人便散了。   夜里,安宁堂。   “祖母。”裴晏如轻拨帘帐,尾音微微拖长,欲言又止。   床边,罗氏换下了袍衫,简单穿着白色单衣,见着孙女儿那表情,心下哪里不明白的,“你这孩子,这是怪起祖母来了?”   这人心本来就长偏的,她偏点心怎么咯?   她亲手带到大的娃娃,她就偏着。   ※※※※※※※※※※※※※※※※※※※※   作家的话   早安~ 第三十章 :一视同仁   老太太固执的表情落在裴晏如眼底,心底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无奈,蹲下身子,边替老人褪去鞋子,边说道,“换了以前,祖母疼泠儿,泠儿高兴还来不及呢,但如今爹爹和阿娘都不在了,云回还有几个妹妹年纪尚小,更需要人疼爱,祖母是最明白泠儿心思的不是?”   话音落下,只听得一声轻哼。   “我们总归是一家人,祖母这心,泠儿知道就好啦。”   裴晏如细心搀着老太太躺好,缓缓说着,眉眼间满是温和。   前世因为祖母的偏心,家中姊妹与她并不亲近,以至于酿成悲剧后方才后悔不已,但说到底,这世上,谁都可以怪祖母,唯独她没资格。   罗氏双手放在棉被上,浑浊的眸子看着面前烛光下女子平静柔和的面庞,心下微动。   这孩子。   明明也才十七。   怎的看破红尘了似的。   握住女子纤细的手,轻叹了口气,“行吧,祖母知道了,以后会一视同仁的。”   闻言,裴晏如唇角上扬,搂住祖母的手臂,轻轻的将头枕在那因病折磨瘦的只剩骨架的肩头,心底泛起暖意,“祖母最好了。”   “你这丫头。”   罗氏嗔怪着点了点裴晏如的额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是露出笑容。   如泼墨般没有半点星光的寂静夜里,看似平和的盛京城内里暗潮涌动。   -   翌日,朝堂之上。   “太傅,再过半月就是狩猎会了,朕曾听父皇说起,太傅你骑射俱佳,这次可要同朕好好表现一番呐。”   议完政事,萧长存叫住那道即将离开的背影,笑着开口。   因是朝会,一众朝臣之间,男子哪怕只是单单站在那,周身的气场也不容小觑。   闻言,沈于渊回头,略垂眸,“臣自当尽力。”   “那就好,朕早想见识见识太傅的骑射之术了,能以一敌百救下父皇,想来是精妙绝伦才是,朕都期待了。”   萧长存双手放在膝盖上,说这话时身子微微前倾,额前挂下的珠帘也没能挡住那双不算清晰的眸直勾勾的盯着人群中那道身影,待人点头时,唇边笑容加深。   旁边还未来得及走的臣子冷汗都冒下来了。   朝堂上可谓是泾渭分明,太傅一派同皇族一派面上和和气气,私底下势同水火。   就每年太傅一派呈上的奏折里,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把皇族一派的人拉下马的。   出了宫门,云九鹤轻吁了口气,又侧眸去看身旁的人,眼底划过一抹不解,“渊兄,你怎么就那么答应了?”   他一直注意着皇帝的反应,就那笑容,事出反常必有妖,想来定是布下了什么等着渊兄往里跳。   “他都搬出先帝了,本官哪能不答应。”   沈于渊神色淡下来,轻嗤了声。   若是以皇帝自己的名义,他大可以政务繁忙推脱,但在部分皇族一派的臣子面前故意提了他救先帝那件事,若是他百般推脱,自然有的是大把的人开始质疑编排他。   听到先帝两个字,云九鹤愣了秒,随即反应过来,撇嘴,双手枕在脑后看天,“啧,我瞧着那句最毒不过妇人心,放在这墨国皇帝身上也合适,对了,渊兄你可尽早做出对策才是。”   闻言,沈于渊轻应了声,没再多提。   “不过说来,再过两月便入五月了,我可替你打听过了,那五月三日便是……”   云九鹤眯眼一笑,开了折扇,又道,“自古皇家狩猎都有两月之久哦。”   沈于渊眸子微顿,想到什么,原本的坏心情顿时消散,轻声呢喃,“我自是记得。”   —   半月过后,崇德行宫,历年皇室狩猎会所在地,建制规模宏大,从外看去,大气宏伟,彰显皇室威严。   刚刚到辰时,阳光透过层层密林洒下来,泛起暖意。   “咦,裴姐姐?”婉转清脆的声音蓦地传来,听见熟悉的声音,裴锦月回头,不远处,身着墨绿骑装的女子笑脸盈盈的朝着她过来。   苏紫萧,宁远将军苏继武之女。   裴锦月站在原地没动,小脸微沉,懒得理会。   苏紫萧过来,娇笑着道,“裴姐姐,你今日真好看,妹妹曾有幸目睹令慈的容颜,与姐姐好生相像呢。”   听见这话,裴锦月忍了忍,忍不住,神色间划过一抹嫌恶,“我不是你姐姐,别瞎叫。”   她裴府只要有人在,就不算落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踩一脚的。   听见这话,苏紫萧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娇俏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上委屈,“裴姐……哦,不是,裴二姑娘勿怪,是紫萧忘了分寸,我不是故意提起令慈的,只是……”   周遭围了不少世家子弟,听见这边的动静都把视线投过来。   裴锦月扫了一圈,啧了声,她可不是傻白甜,视线落在面前装委屈的女子身上,“苏姑娘这表情是何缘故?莫非本姑娘哪里说错了?姑娘姓苏,而我姓裴,自不是一家人,哪来的姐妹情分,别摆出一副本姑娘欺负了你的模样,恶心。”   冷冷抛下一句,裴锦月也懒得废话,抬腿就走,见有人拦在面前,不耐道,“麻烦让让。”   “裴姑娘可是过分了?苏姑娘不过礼貌相称,裴姑娘何必摆出咄咄逼人之态,莫非这就是裴府的教养?”   闻言,裴锦月抬头,面前,男子着白色锦袍,应是专门为骑射设计的,干脆利落,墨发用红绳高高束起,俊脸刚毅。   不认识。   裴锦月收回视线,淡淡问,“你又是何人?”   “在下不过一介布衣,不足挂齿,但还请裴姑娘给苏姑娘道歉。”   姜沉舟剑眉微皱,沉着眼看着面前蛮横无理的女子,他倒是不知道,那人还会有这样一个不知礼数的妹妹!   裴锦月捏紧拳头,微咬牙,一拳轰出去,低斥,“道你娘的歉!”   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欺负到她头上!   “嘭!”   姜沉舟没反应过来,挨了一拳,趔趄了几步跌在地上,手擦过嘴角,看着手心的血迹,脸色发沉。   “啊!”   苏紫萧惊讶的捂住了嘴。   裴锦月微愣了下,看着趴在地上狼狈的男子,砸了咂嘴。   明明看着挺厉害的啊,怎么连躲都躲不掉?   比那弱鸡还废物。   ※※※※※※※※※※※※※※※※※※※※   作家的话   早安记得打卡投票昂~   不知为啥就是爬不上新书榜(大哭大哭),好想爬榜,当个吊车尾的都好,小可爱们加加油好不好 第三十一章 :狩猎会   不远处。   祁明狐疑的视线来回扫视着。   公子干嘛一直盯着那姑娘?也不知道看的是红衣服还是绿衣服。   嗯,红衣服好看一点,应该看的是红衣服。   这么想着,祁明很贴心的讲解,“公子,那红衣服的是裴家二姑娘,那绿衣服的是苏家的大姑娘。”   “你说什么?”   云九鹤正看的起劲,突然听到声音,一时之间没听清,转过头问。   祁明微皱眉,难不成公子就是看个热闹?   也不是不无可能。   “没什么,公子,我们该走啦。”   云九鹤回过神,眉梢染上愉悦,“嗯,走吧。”   那婆娘这么嚣张,这回碰到硬茬儿了吧?   那姜沉舟可不是什么平民百姓,那可是新晋的御前侍卫首领,皇帝跟前的红人呢。   空地上,四周议论声渐起。   “这当真是裴府将门之后?我瞧着这位姑娘言行举止粗鄙无礼,除了样貌并无可取之处,可叹裴将军生前一世英名呐。”   “你看看那姑娘,没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出手就打人,是全然不顾颜面了?”   “……”   议论声传入耳中,裴锦月脸色难看了瞬,她本想吓唬吓唬人,没想到真把人打伤了,轻咳了声,“看在你的面子上,今日本姑娘便给苏紫萧道这个歉。”   麻烦死了。   说完,裴锦月回头,看着女子花容失色的模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敷衍的开口,“苏姑娘,是本姑娘想多了,在这里给你道个歉,但往后,还请苏姑娘莫说这让人误会的话。”   明明她爹战死的消息刚刚传来的时候,你苏家第一个划清界限,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也懒得再看其他人脸色,裴锦月拂袖,拿上弓箭,绕开人群离开。   看着女子冷漠的背影,苏紫萧眼底极快划过一抹暗色,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弯了弯唇。   姜沉舟擦干净血迹,没注意到女子的眼色,但也没多说什么,带队走了。   此次他奉命来这边,本也是听说了她有个妹妹会来,特意请命来的,没想到竟会看到这番场景。   明明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那么个蛮横无礼的妹妹呢。   行宫内坐北朝南,来的女眷安排在一处,使臣安排在一处,四周会有侍卫巡逻。   第一天多为休息,待第二日,狩猎会才真正开始。   一排队伍整装齐发,马蹄踏过,浩浩荡荡的朝密林而去。   侍卫首领在前开路,稍后的就是皇帝,女眷跟在后面。   裴锦月今日穿了一身红白相间的骑装,长发束起,扎了个高马尾,明眸皓齿的,手持马鞭,动作飒极了,见没有人看着这边,立刻转过头,眉眼间皆是喜悦,“阿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   一旁,女子着水蓝色骑装,墨发绾了简单的发髻,侧脸精致极了。   裴晏如本没打算来,但奈何某人说狩猎会给她看个东西,正巧京城那边铺子还未完工,来这倒也不耽误什么事儿。   “阿姐来不高兴?”   “哪有,阿姐来我最高兴了,对了阿姐,我和你说,昨日发生了一件很恼火的事.....我看那苏紫萧脑子指不定有点病,上赶着碰瓷,还有那男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弱鸡.....”   裴锦月窝火了一晚上,这下见着裴晏如,满肚子的委屈,立刻倒苦水。   裴晏如耐心听着,听见那熟悉的名字,眼底微冷下来。   苏紫萧啊。   她侧眸,看着女子骂骂咧咧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家妹妹可爱极了。   “阿姐,阿姐,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哎呀,我就是气不过嘛。”见裴晏如一直盯着自己,裴锦月挠了挠后脑勺,有点点心虚。   正常人都会躲吧?再说了,她也没拿出全部的力气啊。   “阿姐知道,你啊,往后遇事不可冲动行事,若是遇上蛮横不讲理的,受伤了如何是好?”   裴晏如倒不担心自家妹妹的实力,之前不过病急乱投医,经那一事,应该也有所觉悟了。   “我知道了,这不是没再纠缠嘛。”   裴锦月扬起乖巧的笑。   换了以前,她一个暴脾气,管你弱鸡还是什么,两个人一起揍一顿就好了。   反正有爹爹和阿娘在,也没人能奈她何。   现在....   裴锦月敛眸,握着马鞭的手逐渐收紧,她也要懂事点,不能总给阿姐惹麻烦。   前面,云九鹤不经意回头的功夫,眼角余光注意到女子眉眼带笑的神情,明明是笑着,莫名却让人高兴不起来,心里蓦地一窒。   下一秒反应过来,女土匪怎么在这?   难不成也是什么官家姑娘?   想着,他视线转向女子旁边,意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还和裴大姑娘在一起?   难不成是大人给裴大姑娘找的女侍卫?   啧。   都是当他老大的人,竟然去给一个软弱女子做侍卫,还真是牛刀小用。   这么想着,云九鹤兴趣缺缺的转过头,目视前方。   很快,等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宣读狩猎规则之后,世家子弟明显兴奋起来,策马奔腾在密林之中,待日落时分在行宫内检收成果,大部队依旧跟着皇帝,边朝密林深处行去。   裴锦月自然的跟在裴晏如旁边,边开口,“阿姐,若是遇上野猪什么的,记得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   这皇家狩猎,虽说应该是清理过大型猛兽的,但那山野猪犬也不能小觑了。   裴晏如慢腾腾的在后面跟着大部队,并没有要表现的意思,听见这话淡淡点了下头。   时间缓缓溜走,日光西斜。   就在裴晏如觉得打猎快结束了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小心!”   裴晏如一个抬头的功夫,看清朝人群飞来的密密麻麻的箭,心猛的一震,还来不及抽剑,匆忙躲避间肩上一疼,顿时眉头紧皱,顾不得多想,抓住箭矢一扔。   “嘶——”不等她反应过来,另一手臂被人抓住,一阵大力传来,身子腾空,群裾翻飞间,陷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咚!”飞至身前的箭被挥落。   人群骚动,“护驾!护驾!”,惊慌失措的声音不断响起。   裴晏如抬头,流畅的下颚线映入眼底,沈于渊?   ※※※※※※※※※※※※※※※※※※※※   作家的话   宝贝们,今日更新完啦,票票投投昂🥰 第三十二章 :受伤   他什么时候到这边来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转头,见裴锦月没事,这才放下心。   “我们先走。”沈于渊没时间解释,眼底微暗了瞬,一夹马腹,带着人离开这一块区域。   嘚嘚的马蹄声渐远,待密林之中射出来的箭疏落起来,裴锦月尚能应付,一扭头就看见旁边空空荡荡的,头顶冒出一排问号,“欸?”   阿姐人呢?   四下望去,却见一道白色身影,定眼一看,策马过去,替人挥开飞来的箭,笑了,“好家伙,小弟你也在啊。”   不愧是弱鸡,这点都挡不了。   云九鹤俊脸泛着白,握着剑的手发软,本来见着飞来的箭以为必伤无疑,没想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   话音未落,云九鹤头一歪,竟是要翻下马去!   裴锦月怔了下,手疾眼快的把人抓到自己马上,下一秒,看着立刻横在脖子上的剑,纳闷的抬头。   祁明没想到一个抵挡的功夫自家公子都差点给人掳走了,面色不虞的开口,“裴二姑娘,这是我家公子,还请姑娘把公子还给我。”   裴锦月生来吃软不吃硬,一把挑开祁明的剑,“驾!”   “公子!!”   看着面前扬长而去的马儿,齐明喊了一嗓子之后又冷静下来。   嗯,公子肯定没事,兴许那些人还有冲着公子来的,裴二姑娘先把人带走了也好。   他...正好也可以省些力气。   那些人似乎只冲着沈于渊而来,侍卫被打散之后,沈于渊带着裴晏如纵马狂奔往密林深处而去。   “你这马怎么回事?我们不应该往外面走,这密林里面有猛兽也说不定啊。”裴晏如眉心微皱。   外面都是皇家守卫,就算刺客再能打,也双拳难敌四脚啊。   “傻泠儿,看看这马,哪还是受我控制。”沈于渊把马绳往自己这边用力一扯,只听得一声嘶吼。   两人身子不受控制往后倾倒,裴晏如下意识抱紧沈于渊腰身,脸颊贴在他的背上,炽热的温度隔着布料传来,不自在极了。   马儿两脚朝天,稍稍一个停顿过后,又一个劲儿飞奔。   嗑什么药了这马。   裴晏如心下微惊的同时,倒说不上很害怕,脑海飞速运转,边注意着四周。   按理来说,以沈于渊的地位,能对他下手的墨国境内还真的屈指可数,但选择在狩猎会上明目张胆对他动手倒是令人意外。   “泠儿,小心身后。”忽地一声提醒。   裴晏如一个转头,眼睁睁看着箭矢从脸颊边飞过去钉在草地上,藏在灌木丛中的黑衣人不停冒出来。   密林深处高大树木居多,遮天蔽日,阳光很难照进来,倒是极好的藏匿之地。   而他们只身匹马而来,可谓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裴晏如扯了扯唇角,边拿剑抵挡住朝他们射过来的箭矢,边开口,“敌在暗,我们在明,这样躲下去没用的。”   “谁说没用。”   “嗯?”   听见这话,裴晏如抬头,她看不见沈于渊现在什么表情,但莫名感觉这人有点狂。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   周围的灌木丛又冒出一批人,银白剑光闪过,血色飞溅!   裴晏如眸子微微瞪大,看了眼四周又冒出来的另一批黑衣人,“你的人?”   这年头黑衣人都不分个服饰差别了?   还没等到回复,马又受了刺激般飞奔,两方人马缠打间,两人的身影快速离开。   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嘭!”的一声。   马撞上石壁,当场毙命。   沈于渊抱着人身形腾空,平稳落地,这才低眸去看,“可受伤了?”   方才兵荒马乱的,他也没来得及仔细看看。   “.........没事。”   裴晏如偏过头去看肩膀,之前被暗算遭了一箭,她没空细看,只拔了箭,吞了解毒药,过了那么久,肩上的血已经止住了。   沈于渊也看到了,眸色顿深,她肩膀很纤细,这一箭似乎贯穿整个肩胛骨,整个肩膀的衣服布满血迹,不知当时拔箭时该是多疼。   “未伤到骨头,只穿过皮肉罢了。”   裴晏如找了个大石头上坐着,见他那表情,轻声解释。   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她可比谁都惜命。   “我带你回去。”沈于渊心底涌上后悔。   带上她虽不是他本意,但事发突然,那一瞬间他多多少少也存了私心。   这荒郊野外的,若是再下场雨,她能对他更依赖些也说不定。   这一念头刚刚落下,天空之中飘下雨丝。   “下雨了?”裴晏如站起来,四下去望,她曾听过行宫之后的密林中有一处山洞,乃是猛兽的聚集地....   不过坐这那么久,一声猛虎声都没听着,莫不是都出去找寻食物去了?   沈于渊抬头看天,见雨势有加大的趋向,“........”   裴晏如不知沈于渊在想什么,勉强站起来,往山洞里走,“不知那些猛兽何时回来,咱们暂且避避。”   “嗯。”   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沈于渊忽地弯唇,抬腿跟上去。   山洞外就是一片竹林,胜在是白天,山洞内不至于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到,裴晏如找了些干草铺成一片,这才看向还杵着的某人,“过来坐吧。”   长那么大高个,她抬头都费劲了。   两人平行坐着,裴晏如失血有些多,此刻脸色发白,昏昏欲睡的厉害。   “用不用包扎一下,等雨停了,元千就会找过来了。”   沈于渊不知用什么心态说的这话,看了眼外面加大的雨,担心她的伤势,侧眸去问。   闻言,裴晏如没动,嗓音平静,“不用,我还能撑得住,等人来了就好了。”   一时半会儿还没什么性命之忧。   “这局你早就想好了?”这雨声听的人困倦,裴晏如只好开口说话,不让自己睡过去。   冷静下来她也想通了。   起初她以为他们是瓮中之鳖,现在看来,他这才算是真正的请君入瓮。   便是那马有问题,他在上马的瞬间也应该发现了,之所以无动于衷假意惊慌失措,实则在密林之中布下层层陷阱,以身做饵,引人上套。   好心机,若非她随着一起走了这一遭,怕是也看不透。   “阿泠果然聪慧。”   沈于渊也没瞒着,小心翼翼的将人扶过来,“可相信我一回?这箭上有毒,若是不及时去除腐肉,时间久了怕会留下病根。”   裴晏如一顿,下意识捏紧手指,“你......”靠谱不?   ※※※※※※※※※※※※※※※※※※※※   作家的话   这两天上了推荐,冲冲冲! 第三十三章 :女土匪就是女英雄?   这话确实没有问题,但现下没有什么条件,随意动手弄得不好反而后果更糟糕,虽然后续回了京城她自然可以医治,但……   “我曾学过一段时间,以前自己受伤都是自己处理的。”身后,男人低声解释着,指尖摸索着找到她的腰带。   他的手带着微凉。   裴晏如身子微僵,轻轻喟叹了下,干脆解了腰带,将整个肩膀露出来,又不是什么也没穿。   他这慢吞吞的倒是增了几分暧昧。   便相信他一回吧。   沈于渊原怕动作重了会拉扯到她的伤口,却没想她这般直接,愣了下。   因为她的动作,已经止住血的伤口裂开,鲜血顺着肩膀落下。   裴晏如眉头轻皱,淡声道,“你别管我,弄得快些就是。”   身后。   “阿泠......”沈于渊低念出声,眸色顿时晦暗如深。   你那时到底去了哪儿....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其他的时候,他从袖子里拿出匕首,拿过烈酒消毒,这才定眼看着已经发紫的伤口。   刀刃划过,裴晏如闷哼了声,咬住牙,恨恨的想。   她一定要去搞个麻醉出来,这切肉真特么疼。   沈于渊动作很快,等去除完腐肉,再撒上金疮药,这才拿了纱布包上,“好了。”   感觉到纱布,裴晏如转头去看,勉强笑了声,“你这还准备挺齐全。”   “这些东西我时常备着。”   话音未落,裴晏如眼前一黑,倒下去。   -   狩猎场,萧长存被人护着到了安全区域,沉着眼扫过面前的人,忽地开口,“姜侍卫,你可有何解释?”   质问声落下,人群面面相觑,从中走出一人。   姜沉舟单膝跪地,垂眸细细回想的同时边请罪,“陛下恕罪,臣前一日已亲自带人彻查过这一片区域,按理来说不可能会有刺客闯入才是,事发突然,还请陛下给臣三日时间,臣必查清楚真相。”   “好,好的很,朕给你三日时间,必要把这刺客抓出来!回宫!”   中年帝王眉眼阴驽,嗓音冷厉至极,一甩袖,怒而去。   “是。”   因为出了这事,也没人再去狩猎,大臣携家眷随着皇帝回了行宫。   密林之中,元千挨个踩了脚,顺便搜了个身,确定死透透了也没落下什么,这才大手一挥,召来几人,眼底闪过邪恶,“你们几个,把尸体送到御前侍卫那边去。”   他可不能把人的活儿都抢完了呀。   “是。”   吩咐完,元千这才带着剩下的人穿过密林去找约定好的山洞。   少年着黑衣,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慢悠悠走着,嘴角叼着根草。   嗯,他要走慢一点,给大人和裴姑娘多一点独处的时间~~   山洞里。   裴晏如睁眼的时候还有点恍然,头顶依旧是黑漆漆的,他们....还在山洞里。   “醒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嗯?”裴晏如愣了下,歪了下头,这才发现自己是枕着某人的腿躺着的。   “你那手下怎么还没来,这办事效率不行啊。”   她双手撑地直起身,往外看去,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雨也停了,但是还是没人来?   这之前看着那么机灵的小子这回这么慢?   元千一进来就听见这话,顿时瘪嘴,委委屈屈的喊了声,“裴姑娘。”   他早到了,但是哪儿敢吵到裴姑娘,若是真吵醒了,大人还不得削了他。   说人坏话还被当事人听见了。   裴晏如轻咳了声,有点社死啊。   却不想,“还不去弄些吃食来,杵着干什么?”   太傅大人站在她身后,黑着脸开口。   以前倒是没注意,现在看来,他这属下生的也不算差,年纪也小。   不能常在阿泠儿身边晃悠。   元千一哽,在心里给自己鞠了把辛酸泪,“是,属下这就去。”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看少年忧桑的背影走远,裴晏如唇角勾了下,想到什么,笑容敛下来,回头。   如果是皇帝要对他动手,那他现在回去,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   “自然要光明正大的回去。”   沈于渊眉眼弯了下,嗓音温和,“先吃点东西,这边马车进不来,还得骑马回去,路上颠簸。”   啧,够嚣张。   裴晏如没再说什么。   -   行宫,在两人消失后的不久,一匹马载着两人来。   守卫默了下,循规蹈矩的喊了声,“见过云大人,裴姑娘。”   裴锦月略点头,带着人进了行宫,见人已经醒了,眼底闪过嫌弃,“我说,你姓云?”   “姑娘也姓裴?”   两道声音交叠。   云九鹤原先还尴尬来着,这会儿觉得稀奇。   难不成是裴府的丫鬟?不应该啊,那守卫为何叫她。   裴锦月皱眉,不满纠正,“什么叫也?你姓云啊,和裴有啥关系。”   这弱鸡被吓傻了?   云九鹤定眼看着身前的女子,这眉毛、这眼睛....   忽地,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   等回了住处,云九鹤拱手,面上已然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来日小生必当重谢。”   人生头一回送男子回住处的裴锦月觉得还挺新鲜,懒得计较这人明明骗她说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却能够一同出猎的事儿了,随意摆了摆手,“好,那姑娘我等你感谢哈,最好是美酒鸡腿。”   云九鹤攥紧了手,垂下眼皮,如沐春风的声音含着温柔,“好。”   看着女子身影离开,云九鹤没再耽搁,径直去了一个房间。   “齐明!”   屋内,正收拾短剑的齐明听见声音回头,见是自家公子回来了,“公子,高兴不?”   说着,齐明眼底闪过一抹促狭。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透透的,自家公子对裴二姑娘的敬佩之情那可是宛若滔滔江水....一天两天说不清的那种。   看到齐明这表情,云九鹤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捏着拳头问,“你把昨天在空地那边说的话再说一遍。”   空地?   齐明咧嘴一笑,心领神会,不过还是重复了一遍,“那红衣服的姑娘是裴家二姑娘,那绿衣服的姑娘是苏家的大姑娘。”   裴府...二姑娘??   云九鹤感觉头顶有道雷在轰轰作响,幻想在破灭。   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女土匪就是女英雄?   ※※※※※※※※※※※※※※※※※※※※   作家的话   沈大人醋了~嘻嘻 第三十四章 :扯平了   “你再说一遍,那婆娘真的是裴二姑娘裴锦月??”云九鹤一把揪住齐明的衣领,怒目圆瞪。   齐明被用力晃了好几下,脑袋都被晃晕了,偏偏还不能动手,只能压着头晕开口,“是,是啊,您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   六年前大人被捡走之后,他奉命南下去了,听到的都是民间传闻,哪里见过真人啊喂!   充其量……充其量就是幻想一下!   齐明还没见过自家素来以温润如玉自称的公子这般激动,不能理解的同时感觉抓住了什么。   难不成....!   齐明眼睛一亮,“那公子您!”   面前,自家主子明显情绪低落下来。   云九鹤暗暗锤了下大腿,欲哭无泪,他竟然错过了那么好的一个刷好感的机会!!!!   -   夜幕遮挡,但四周逐渐开阔起来,裴晏如确定已经到了行宫附近,出声,“你放我下去吧,要是叫人看见了不好。”   即便是到了夜晚,行宫外围也依旧有士兵带队巡逻。   “好。”   出乎意外的,某人特别的好说话。   裴晏如眉头微挑,等下了马,轻掸了掸裙摆,活动了下身子,这半天下来,她感觉身子骨要塌了。   忽地,身子再度腾空,她下意识搂紧男人的脖子,“欸?”   眼瞅着离行宫守卫愈来愈近,裴晏如眸光晃了晃,心跳忽地加快,指尖不自觉攥紧那绣着暗纹的袍子一角,“你还不放我下去。”   像是察觉到,含着笑意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马上确实不雅,这样便好多了。”   “........”   门口的守卫见着有人抱着人过来,借着火把看清男人容颜,连忙拱手行礼,哪儿还敢多看,垂眸恭敬道,“参见太傅大人。”   “参见太傅大人。”   “嗯。”   一声轻应,沈于渊略低头,大步往里走,眉梢扬起笑意,将人往怀里拢了拢,确定旁人不会看见,这才启唇,“害羞了?”   “.....”   裴晏如瞅着沈于渊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抓着他衣服的手松了松,微抿唇,不与人一般计较。   她可是做大事的人,格局要大。   沈于渊正想着怎么没点反应,难不成他这番举动吓到她了?   正思考着,喉结处传来温热的触感,宛若带着轻微的电流般传遍全身,酥酥麻麻的,他颀长的身躯微震,视线下移,对上那双含着戏谑的凤眸,眼底暗沉下来,暗哑着道,“别闹。”   偏偏这时,温热的气息洒在脖颈一侧,轻飘飘的打趣他,“怎么?害羞呀。”   这种事上,格局大了会吃亏。   裴晏如觉得这么做没什么问题。   各自调戏一回,扯平了。   沈于渊微顿,喉结滚了滚,眸光骤暗,一脚踹开房门,关上房门也是用脚。   裴晏如眸子微微瞪大:“.......”玩大了?   正想着,身子被很轻的放在床上,她抬眼,正想说什么,还不等她开口,身前阴影笼罩下来,唇瓣被攫住。   “........”   裴晏如像是忘记了反应,近乎傻傻的呆着,一只手动弹不得,只能用另一只手下意识抵在他的胸膛,忽然感觉到一只发烫的手不安分的摸索着她的腰带,腰带被他勾住,散开来。   “阿泠儿.....”耳边传来男人温柔缱绻的声音,像是重力的吸引,让人忍不住沉沦。   裴晏如晃了下神,脑海中闪过那道带着极致思念、痛苦悔恨的双眸,心脏微微收紧,原先想不通的的事情一下子都有了解释。   那时裴府落败之后,她为保住妹妹厚着颜面去求从前与将军府交好的各家大人,明明一开始或是婉拒或是强硬驱赶她,但莫名在第二日都纷纷说起了曾经她爹的好,愿意相助。   想来若没有他这个太傅从中幹旋,这偌大京城,谁会冒着风险去帮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明明只是一想就能想通的事情,偏偏那时却是看不透。   蓦地,沈于渊动作一顿,暗沉的双眸落在那雪白的肩膀,见那肩上纱布隐隐有血渍透出,剑眉霎时收紧,连忙坐起来,手忙脚乱的去拿药,“我给你换药。”   他怎么忘了,阿泠如今受着伤。   帘帐翻飞间,裴晏如微微侧过眸,淡眼看着年轻俊美的男人翻箱倒柜的找药,胡思乱想着。   刚刚那一瞬间,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她脑海里的想法竟然不是推开他,而是.....   想着想着,裴晏如心莫名跳的快了些,双颊浮现异样的酡红。   沈于渊胡乱翻着箱子,呼吸有些乱,墨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一半的容颜,烛火闪烁中,漆黑的眸子明明灭灭,   他知道药放在哪里,但若是现在过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让他后悔的事情,眉梢微敛,压下心底的冲动,等平息了气息,这才拉开其中一个柜子,伸手将里面的药捞出来,放在托盘里,站起身朝床边过去。   “阿泠?”到了床边,沈于渊在床边坐下,把旁边的油灯点亮,这才看清床上女子的容颜,刚刚压下的邪火蹭蹭乱冒。   枕边,女子乌黑的秀发早就乱了,随意披散在一旁,白皙的小脸染上薄红,眼尾似抹了胭脂,惹人遐想。   不等他说话,就听见浅浅柔和的声音响起,“嗯。”   屋内灯光不算明亮,等到换完药,裴晏如听见屋子后面的洗浴房内传来水声,唇角不自觉勾了下,抬眼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眼底忽而染上几分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渐止。   沈于渊穿着白色中衣回到殿内,见那道身影依旧在,顿了下,想到什么,启唇,“阿泠,你且在这休息,我去偏殿。”   “偏殿不是元千住着?”裴晏如没起身,但能感觉到他就站在她附近。   因为是行宫,除了大型盛事,很少会有人来此,故安排打扫出来的房间并不算很多,大多是主子住在寝殿,丫鬟随从住在偏殿,也方便了守夜伺候。   沈于渊:“可以让他暂且守夜。”   刚刚躺下准备休息的某属下:“哈欠!”   只点着一盏油灯的偏殿里,元千吸了吸鼻子,“呼~”   偏殿内陷入黑暗,“睡觉咯!”   ※※※※※※※※※※※※※※※※※※※※   作家的话   宝子们,评论区有踩楼福利活动,可以去参加一下哈~ 第三十五章 :明晃晃的挑衅   寝殿内。   沈于渊没了法,和衣躺在女子一侧,哪怕不刻意去听心跳的声音,也可以感觉到胸腔内一阵兵荒马乱,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沈于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   她真的回来了。   那么多天的相处里,他很清晰的看出来她变了很多,会主动亲近他,是同以往不同的亲近……   沈于渊抬手遮住眼睛,在心底苦笑,明明就想要把她绑在身边,放到眼皮子底下,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哪怕无数次在心里发过誓,但只要她稍微亲近一些,那些所谓的誓言都不攻自破。   “沈于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裴晏如开口,缓缓睁开眼睛。   “你问。”   “你到底心悦我什么?”   许是夜色过于静谧,总惹人多想。   裴晏如淡声问着,她现在都不确定了,他喜欢的到底是那个天性单纯的裴府嫡女,还是现在的她。   久久没有等到答复,裴晏如神色淡下,轻声开口,“或许你心悦的是那个六年前会将你带回府的善良单纯的裴府嫡女.....”   前世他所执念的,是他臆想中那个完美的裴府嫡女。   人会变,她没办法一直保持善良单纯的人设,如果是这样,不如趁着情愫还未割舍不清快刀斩乱麻。   却不想,话音落下的瞬间,“嘭!”的一声砸在身侧,男子高大的身躯再次将她笼罩。   裴晏如愣了下,呆呆的抬眼,上首,她看不清他的脸色,但那双漆黑的眸直勾勾的盯着她,轻嗤,“世间善良单纯的女子千千万,以本官的身份地位,想要多少没有?看来阿泠没有弄清楚在本官心里的定位。”   在他心里的定位....   裴晏如想偏过头,忽地唇上一热,不似开始般的温柔和缠绵,他的吻带上了狠意,肆意攻城略地。   “你——”   “来日方长,本官自会慢慢证明,睡吧。”蓦地,身上一轻,裴晏如顿了下,额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传入耳蜗。   -   翌日,天光破晓。   御前侍卫带着禁军彻查了一整晚,精疲力竭的回到行宫,还不等休息,突然看到成横排铺设开来的黑衣人尸体,傻了。   “姜大人,这是?”   禁卫统领韩炳擦了把眼睛,确定这些应该都是昨日在密林之中袭击他们的刺客,但现在全部成了尸体被明目张胆的摆在行宫里。   韩炳气的八字胡吹起,怒斥,“大逆不道!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姜沉舟满身的疲倦顿时消失个一干二净,“我去禀告陛下,麻烦韩统领把这些尸首处理掉,免得污了陛下的眼。”   “姜大人所言极是,我这就命人去处理掉。”韩炳招来看守行宫的侍卫,喝令,“还不把这些尸首处理掉,若是污了陛下的眼,小心你们的脑袋!”   “韩统领,姜大人,太傅大人今早吩咐过了不让处理,这些刺客胆大妄为,竟妄图行刺陛下,现在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大快人心,陛下见了应该开心才是。”   被叫到的守卫冷汗涔涔,不敢隐瞒,连忙将收到的命令和盘托出。   虽然摆在这里确实有违观瞻,但奈何太傅大人权势大,他们就一看门的,还能说什么呢、   听见是沈于渊的命令,姜沉舟和韩柄脸色微变、   虽然表面上陛下对太傅大人态度极好,但动动脑子也能想得到,哪有帝王会甘心被压在一个臣子下面,处处忍让。   今日这举,若是处理不好,难免要有几个背锅的。   姜沉舟想通,眸光明灭不定。   陛下这是....   韩炳啧了声,“这到底是萧家的天下还是他沈氏的天下。”   听见这话,守卫恨不得当场失聪,连忙拱手,腿都开始打颤,“回二位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韩炳懒得和个守卫见识。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守卫如释重负,连忙走了。   清晨的天雾蒙蒙的,仿佛风雨欲来。   裴晏如醒的早,感觉到什么压着她,低头去看,男子墨发散开,一只手正环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颈侧,睡得正香,显出几分孩子气来。   “.......”   裴晏如唇角抽了下,缓缓阖上眸子。   过了辰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大人,您起了吗?”   元千站在门口,叫了几声,见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思考了一瞬,扭头走了。   陛下那边派人过来请了,没事儿,等着呗。   -   贤正殿。   萧长存正坐上首,因不是朝会,便没有穿的很正式,只穿了简单的明黄袍衫,浓厚的眉此刻紧皱着,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下首,浩浩荡荡站了一群的人,大部分群臣皆低下头去。   狩猎会乃是皇家盛事,发生这样的事若是传回京城,定然会造成民心恐慌,而近几年墨国与大兴国的战争采取的多为柔和政策。   很多人下意识就把狩猎会发生的事联想到大兴国的奸细身上。   但这个想法还不等落实,一大早就收到了一大批刺客尸首。   事情原貌到底如何,一下子群臣也分辨不清了。   只有跟在萧长存身边的太监总管看着那些被白布遮上躺在殿中央的尸首眼神倏暗,藏在衣袖的手微微颤抖。   这些,可都是皇室最强的精兵啊!   太傅大人果真是好狠的心!   萧长存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亲眼看着一手栽培出来的手下惨死在眼前,心在滴血,但面对群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殿内几乎没人敢说话,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直到门口传来,“太傅大人到!”   众人循声望去,不少人悄悄捏了把汗,看着踏风而来的沈于渊,暗想可别炸了贤正殿才好。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这陛下和太傅大人的关系可谓是是势同水火。   “太傅来了,这一屋子的尸首是何意?”   萧长存强压下心底的恨意,明明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到底是如何逃出的升天!   更何况,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本来打算顺手把裴氏一网打尽,却没想会被沈于渊救下,不过这样也好,多了一个累赘,他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   作家的话   早安 第三十六章 :诓她的   姜沉舟握着剑站在一边,听见动静微微侧眸,睨了眼从自己旁边经过的人,微愣了下,随即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不过就是挟恩图报的家伙,竟然以权逼迫裴姑娘顺从。   简直厚颜无耻!   朝堂上一片寂静,伴随着太傅大人到来,众多大臣下意识屏着气息,生怕火烧到自己头上。   想到什么,姜沉舟走出一步,朝着沈于渊拱手,面上恭恭敬敬,说出的话却暗藏锋芒,目光如炬,“太傅大人,贤正殿乃是天子居所,太傅大人此举,莫不是不将天子威严放在眼里?”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连陛下都不敢这般同太傅大人这么说话,这刚提拔上来的御前侍卫长倒是胆大包天。   闻言,沈于渊淡淡扫过去一眼,他并不熟悉此人,但能感觉到那明晃晃的恶意,轻嗤了声,眼底闪过锐利,“姜侍卫此话好笑,本官不过是将你做不到的事情做好了,陛下心内应是欢喜才是,陛下您说呢?”   姜沉舟一哽,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想不到该怎么反驳,烦躁、懊恼在心底交织,抬眼看向上首的萧长存。   陛下应当不会容忍区区臣子这般嚣张。   却不想。   萧长存笑得勉强,“姜卿退下,太傅大人说的有理,这事情都解决了朕怎么会不高兴呢。”   陛下!   姜沉舟用力攥紧了拳头。   沈于渊眼角余光瞥到,心情好懒得和人计较。   太傅大人一句话,让原本肃穆的朝会愈发压迫,萧长存扶额,“朕累了,既然刺客皆已诛杀,那此事就到这里吧,诸位爱卿也回去歇息吧。”   听这意思是要就这样算了,朝臣也松了口气,但总有不识相的,大理寺卿站出一步,义正言辞道,“陛下,刺客虽已诛杀,但幕后主使尚未水落石出,怎能轻易结束?”   萧长存面部微颤,强压下怒火,扯出一抹笑来,“那宋爱卿有何见解?”   宋照一板一眼的说,“回陛下,臣私以为这幕后主使定然是心思歹毒面目可憎之人,胆敢在这般盛事动手,其心可诛啊,臣恳请陛下彻查!”   心思歹毒,面目可憎!   萧长存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胸腔不断起伏着,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爱卿所言甚是,但刺客皆以伏诛,线索已断,要想查起,怕是很难啊。”   闻言,宋照状似苦恼的皱眉,“臣有一线索,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且说便是。”人都死光了,还能有什么线索!   “是陛下,臣昨日意外瞧见八皇子殿下出行宫,恰恰好避开了刺客突袭,臣自是相信八皇子绝非那等宵小之徒,但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不由臣多想。”   宋照说着,态度诚恳,言语真挚。   大殿之上,皇族一派的大臣皆面面相觑,终于有老臣忍不住,“宋照你胆敢污蔑皇子殿下!”   “宁远将军,臣不过说了事实罢了,莫不是将军也掺和了一脚,适才这般激动?”宋照慢悠悠瞥过去一眼,扔回去一枚炸弹。   “你!”说话的正是宁远将军苏继武,年至中年的男人生的人高马大,胡络腮成八字分布,脸颊上有一道疤痕,显出几分凶相。   不似宋照,生的纨绔公子的模样,俊脸白净的很。   没想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的萧皓沉听见这话的瞬间就转过了头,勉强挂上微笑,“宋大人说笑了,本殿那时不过是去拿做好的弓箭罢了。”   由于墨国重文的缘故,兵器一类的店铺极少,需得提前付了定金才可打造。   宋照微微一笑,“原是如此,那看来是臣多想了。”   就是膈应你。   等散了,不少朝臣和太傅大人打完招呼这才相继随着自家的随从离开。   沈于渊刚刚出门,就见年轻的男子挡在他面前,“沈大人,人在做天在看,她曾有恩于你,你怎能如此对她,莫不是全然没了良心。”   这样的人,怎么配站在庙堂之上,坐拥高官厚禄!   姜沉舟沉着声音说完,眼底闪过寒光,也不等人说什么,抬脚就走。   初到京城,他尚未来得及考取功名,却听说她因保护妹妹进了大理寺,他去看了,那日所有人都在关注宋照的慷慨陈词,但他却瞧见堂堂太傅大人捏着她的下巴,甚至......想到那天的场景,姜沉舟涨红了脸,事后他去打听了,才知晓她与太傅之间的关系,想到听来的,姜沉舟垂在一侧的手猛地攥紧了。   沈于渊哂笑了声,懒得和人计较,“回吧。”   元千收回视线,“是大人。”   也亏得大人大度,不然就这区区御前侍卫,对着当朝太傅说这样的话不知道要死几次了。   不过自家大人没有要计较的意思,他作为属下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正巧晨间落了雨,地面湿透了,也不适合打猎,这一日便稍作休整。   裴晏如醒了片刻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旁边躺下,眼睫轻颤了下,懒得去看,正准备再睡一会儿,脸颊边忽地有什么在挠,痒痒的。   “别动,困着呢。”裴晏如眉心蹙起,胡乱的挥手,安分了一会儿,复又开始了,她睁开眼睛去看,却见他把玩着一缕青丝,正好以整暇的端详着她。   说是端详一点都没夸张。   就是盯着她看,眼睛都不带眨的那种,“......怎的这般看着我?”   “自然是阿泠儿美貌。”   裴晏如微顿了下,颇为自然的点头,不予置否,又闭上眼。   早朝卯时初刻开始,换了现代的时间才五点,她素来浅眠,这动静闹一闹,总觉着一晚上也没睡多少。   “哧。”沈于渊低笑出声,还是难得见她露出小姑娘的娇态,顿觉得有趣,全然忘了往日里自诩美貌的姑娘贴近他时嫌弃的态度。   放了夜里倒是不觉得什么,但这天大亮着,裴晏如心内悄悄叹了口气,到底是睡不着了,干脆转移了话题,“话说你之前说要给我看什么?”   她本意是趁着这段时间亲自去监督铺子施工的,但他神神秘秘的派人来说有什么给她看的,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干脆来了。   “没什么,本官诓阿泠的。”沈于渊唇角勾了下,湛黑的眸闪过细碎的笑意。   阿泠总闷在府里,出来透透气总是好的。   裴晏如呆了一秒:“???”   诓她的?   裴晏如顿觉有些哽,来之前她难免幻想了些,原来竟是骗她的,翻身下床,“沈大人好心情,姑娘我不奉陪了。”   ※※※※※※※※※※※※※※※※※※※※   作家的话   裴姑娘脑补:烟花秀?美食宴?   实际:啥也不是(当然不可能啦,猜猜是什么?)   今日份求票票~ 第三十七章 :邀约   午后,细碎的阳光透过林梢打下一片光影,行宫内建筑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致。   裴府作为曾经的正一品将军府,虽然没了主事的人,但老太君还在,皇帝就不可能不给裴府面子,安排事宜的太监摸不准,将裴府的两位姑娘安置在符合规矩的荣翠阁。   亭台楼阁在春意盎然的湖面下投下阴影,与草木交相辉映。   荣翠阁内。   亭子里,裴锦月双手托腮,美眸浮现疑惑。   他既然是朝廷官员,那又怎么会被人追杀,看那熟稔的样子,还是习惯了?   怪哉,怪哉。   裴锦月想不通,但也不好去问裴晏如,只能作罢,扯起另一个话题来,“阿姐,姝儿那婚事,我们真的要退吗?”   之前在酒楼闹得那么厉害,就算姝儿真的嫁过去了肯定过得也不好。   那还不如不嫁人,一直留在府里呢。   名声什么的,哪里有自己过得快乐更重要。   “婚自然是要退的,不过这事儿还得祖母出面,等回了京城我便同祖母去说。”   一旁,裴晏如正喂着湖里的鱼,微微偏头,随口回道。   落姝今年才十四,还有半年才及笄,倒是不着急。   “嗯,祖母那儿,阿姐说一句比我们说十句都顶用哩。”裴锦月酸溜溜道。   裴晏如笑而不语,只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散到湖中,看着湖面下诸多锦鲤争相夺食。   正安静着,忽而从外面传来呼喊,“大姑娘,大姑娘。”   明心和明惜同时过来,见着两位姑娘都在,连忙匆匆福了一礼,“奴婢见过二姑娘。”   “何时如此惊慌?”   裴晏如轻拂袖,坐在石凳上,微抬头,询问,嗓音平静从容。   明惜看了眼二姑娘,略一思索,开口,“八皇子邀请两位姑娘一同踏青,说是要为了之前的事情赔礼道歉。”   行宫依山傍水,确实是踏青的好地方,但这八皇子.....   裴锦月嘲弄的勾唇,“就他还道歉,估计又是使了什么毒计等我往里面跳呢,去告诉他,本姑娘忙着呢,没空理会。”   明惜不安的看了眼自家姑娘,又低下头去,“八皇子还说...还说....若是二位姑娘不去,便是看不起他,是对皇室不敬。”   “啧。”裴晏如轻嗤了声,藐视皇室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就是裴府老太君出马,那也无济于事。   她轻捏起茶杯,看着水中漂浮的茶叶,微抿了口,四周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等着她开口,她敛眸,放下茶杯,缓缓启唇,“行,那便去看看。”   裴晏如随口说着,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眼下刚刚发生了刺杀一事,皇帝正在气头上,若是这时候叫八皇子告上一状,倒是正叫皇帝拿捏住了裴府把柄。   这明面上说的好听,实则根本没有给她们选择的机会。   这皇室中人,倒是个个不缺心机。   裴锦月郁闷的趴在桌上,厌烦的抠着剑鞘,说实在的,她并不想去,目光落在剑上,暗戳戳的想着这要是狗头铡就好了。   自打演武场一事过后,她算看明白了,萧皓沉就是只贪得无厌的狗,一想起自己给他拼死拼活打仗,好比曾经吞了一坨苍蝇,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忍不住的恶心。   出了荣翠阁,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裴锦月瞄了眼那车夫,一眼扫下来,见不是个练家子,嗤了声,抬脚上了马车,等上去后,朝着裴晏如伸出手,“阿姐,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因为是八皇子邀约,裴晏如没让两个丫鬟跟着,但她肩膀伤着,看着朝她伸过来的手,眉宇间划过一抹无奈,命那驾车的车夫拿了矮凳,这才踩着上去、   裴锦月手心空落落的,难掩失落的坐进马车里。   阿姐今日这是怎么了?   为何不牵她的手?   裴晏如坐稳,看着妹妹满脸的纳闷,轻轻覆上那双手,嗓音里带上了点儿哄的意味,“别想那么多。”   裴锦月抓住那纤细的手,郑重道,“云回会保护好阿姐的。”   管他八皇子还是九皇子,敢对她们动手,她非豁出命去、   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以命换命,她才不怕呢!   马车驶过官道,朝着小路而去。   此刻,朝明阁。   “大人,云公子那边传回来了消息....”不等元千把话说完,突然注意到两道身影朝自己这边过来。   其中一个是守在门口的侍卫,还有一个...他记得是裴姑娘身边的丫头!   沈于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见声音停了,掀起眼皮看过去,“怎么?”   元千朝着明惜走过去,低头瞧着,小丫鬟穿了身嫩绿的褂子,扎着双髻,用浅绿发带绑着,粉面桃腮的,此刻应是跑来的,双颊微红喘着气,双手插在腰上,背微弯着,他觉得好笑,回头看了眼自家大人,得到眼神示意后方才开口,“明姑娘,可是来找我们大人的?”   “呼,是,是的,求太傅大人救救我家姑娘!”明惜也顾不上什么,揣过气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那浑身矜贵的男子磕了个头。   眼下在行宫,除了太傅大人,她找不到还有能够帮帮她家姑娘的人了。   说完,久久没有等到回应,明惜悄摸摸抬眼去看,却见太傅大人依旧稳坐着没动,心下大急。   往日里明明见太傅大人对姑娘上心的很,可如今听到姑娘出事反而是这副无动于衷的表情,难不成....   之前的一切都是做戏的?!   正在明惜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那低沉的男声缓缓响起,“可是你家姑娘叫你来的?”   明惜一愣,随即实诚的摇头,“姑娘没叫我来,但八皇子没安好心,姑娘去了定会有危险的!”   她这叫未雨绸缪!   元千眼珠子转了转,脑海中闪过女子柔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刮走的模样,走到自家大人旁边,小声耳语,“大人,裴姑娘如今受了伤,即便有裴二姑娘在难免不会有意外发生,用不用属下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虽然不知道自家大人为什么这般淡定,但他知道,要是裴姑娘真的出了什么事,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些池鱼。   “也好,你带着元安几个跟着去吧。”   沈于渊轻声说着,眉眼低垂,像是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   作家的话   早安,最近有点凉,难过 第三十八章 :算计   看的明惜心都凉了。   元千顿了下,随即拱手,在心里偷笑,“是,属下这就去。”   元安是除了他之外护佑大人安全的顶级暗卫,大人这面不对心呐。   几人离开之后,不足半个时辰,朝明阁氛围陡然变了。   沈于渊放下手里的卷轴,低嗤了声,“还不滚出来!”   利刃破空而来,直逼男人而去!   沈于渊拂袖,卷轴扔出,砸在剑上,发出“嘭!”的一声!   他站起身,墨发被风吹动,随风起舞,绣着暗色花纹的衣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躯,只单单站在那,猎猎生风,气势逼人。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衣人几乎将沈于渊一个人包围在其中。   为首的黑衣人几乎没有开口,调转剑尖,带着破竹之势,招式刁钻毒辣,招招致命,显然训练有素。   兵刃相接发出极大的声响,但出乎意料的,没有一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原本躲藏在暗处的暗卫立刻现身加入战斗,一时间,整个朝明阁混乱不堪,胶着。   不宜久战。   为首的黑衣人眼底划过阴驽,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般高的功夫。   沈于渊注意到黑衣人的眼神,轻笑了声,眼底幽深一片,低低的声音若从地狱中传来,带着沁骨的凉意,“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啊——”   “嘭!”一声,断臂连带着剑一同掉落在地。   剧烈的疼痛袭来,黑衣人难以忍受尖叫出声,脸色煞白的捂着伤口倒退几步,双眸充血,右手数枚暗器掷出,发了疯似地大吼,“去死吧!”   “啧,生命力还挺顽强。”沈于渊轻松避过所有暗器,一个回头的时间,却见黑衣人诡异一笑,心头忽地一跳。   下一秒!   “嘭!”一声巨响。   诺大的亭子一瞬之间化作废墟,草木飞溅开来,惊走了湖中的鱼。   浓烟弥漫。   沈于渊倒在地上,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心猛地惊跳,“阿泠!”   烟雾散去,元千随手挥了挥,看清院内的画面,瞳孔微微放大,急忙奔过去,“大人!裴姑娘!”   原本跟在后面的裴锦月呆呆的站在原地,听见几人的喊声才回过神,近乎无措冲过去,“阿姐,阿姐,你不要吓我!”   刚刚他们都没来得及回过神,阿姐一个人突然冲进去,这么大的爆炸声,她不敢想。   沈于渊强自冷静下来,见女子身上染上血色,但血迹并不算多,扭头吼,“还不去把元弦给我叫过来!”   “是,是,属下这就去!”   元千慌忙着起身,运起轻功去了后院。   元弦是暗卫中医术最高的,可比那些个太医厉害多了。   -   天色暗下来,又下了场雨,掩盖了朝明阁前院的血气。   屋子里,元弦一出来就对上自家大人紧张的眸,心下微惊,也不敢瞒着,“大人,裴姑娘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之前的伤口崩开,需要好好养才行。”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伤口了?”   “还有些小伤口,被爆炸飞出的碎片割伤的,都是小伤口,稍微处理一下就好了。”   元弦无奈道,她正悠哉游哉调药呢,突然就被元千抓着来了这边,还以为是大人出事了,没想到是给个姑娘看病。   这话落下,元千悄悄松了口气,吓死他了。   大人让他好好保护裴姑娘,没想到才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   裴锦月守在床前,也听见外面的话,看着床上之人苍白的脸色,红了眼圈,紧紧攥着女子的手。   难怪那时候阿姐不拉她的手,原来是肩膀受伤了...   可阿姐什么都不和她说。   “好了,你姐姐需要休息,元千,送二姑娘回去。”   沈于渊拨开帘子,瞅着那紧紧攥着自家姑娘的爪子,身形定在原地,无情的下逐客令。   听见命令,元千内心汗颜,还把人家妹妹赶走,大人你这也忒不近人情了!   不过怎么说也是自家大人,元千顶着挨揍的可能上前,小声劝道,“二姑娘,大姑娘这会儿需要休息,二姑娘舟车劳顿,不若先回去歇息歇息,等大姑娘醒了,属下再去叫姑娘来可好?”   裴锦月哪里舍得离开,刚摇头,就感觉自身后传来凉飕飕的感觉,“.......”   她百般不情愿的起身,一步三回头,又不放心的叮嘱,“那等阿姐醒了,你记得来叫我啊。”   “这自然。”   元千笑眯眯道。   叫不叫是另一回事,但是二姑娘一直待在这里,大人这冷气都快结冰了。   受不住受不住。   等裴锦月走了,元千很有眼力见的带上元弦都出去,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于渊坐在床边,手掌抚过那苍白的容颜,将落下来的鬓发拢到耳后,见人难受的皱眉,顿时把手收回来,安安分分的坐着。   裴晏如迷迷糊糊间梦到很多,现代的高楼大厦,漆黑的夜幕下,一个人吃着泡面工作,画面一转,亲眼目睹妹妹在眼前死去,沾染上鲜血的手朝着她伸来,张着嘴朝她大喊着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见,她急切的想去听,但依旧什么都听不见,心越发焦躁,眼睁睁看着妹妹闭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心脏处溢出细密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攥进了手指,忽地有只手温柔的抚过她的脸,带着极致的疼惜,将所有的焦虑不安压下。   梦境退去。   裴晏如睁开眼,对上那双含着温柔的眸,怔愣了片刻。   方才回神,她在行宫,眼下应该是在朝明阁。   “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沈于渊凝着那没有血色的唇,心底抽疼。   如果她没有扑过来,他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毁容。   但那也好过她受伤。   裴晏如没动,眉眼淡然,“肩膀疼,手抬不起来了。”   伤的还是右手,她现在愁的是吃饭问题。   “饿了?我让人送东西过来。”见她左手放在肚子的位置上,沈于渊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就要起身去叫人,衣摆却被拉住了。   他回头,听见她开口,“不用,我现在不饿,锦月呢?”   裴晏如说着,偏头朝外面看,屋子里很安静,除了他们没别人。   但按锦月那性子,肯那么乖乖走了?   “我让人送她回去了,晚些再让她来看你,眼下还是先吃点东西。”   ※※※※※※※※※※※※※※※※※※※※   作家的话   晋级成功啦,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周六上PK,争取六千更新,冲冲冲! 第三十九章 :见招拆招   这一睡就睡了一个下午,连午膳都没用,现在应是饿了。   元千候在门口,听见吩咐,“是。”   没过一会儿,端来一碗粥和几碟小菜,送进去之后这才继续守在门口,安安静静的当个看门神。   裴晏如支起身子,看着他拿着勺子搅拌着,又吹凉才送到她唇边,颇觉不自在,张口咽下一口,这才开口,“要不你还是把锦月叫来,或是唤明惜来伺候吧。”   这叫堂堂太傅大人给她喂粥,总觉得怪怪的,也说不上来什么。   “从前我发热,你不是也总喂我喝药?眼下换我来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似乎看出她的窘迫,沈于渊慢悠悠的又喂过去一口,淡然的开口。   像是这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一般。   裴晏如顿了下,似乎有点道理?   等到一碗粥见底,裴晏如身子僵了下,低眸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手帕轻轻拭去她唇边的粥渍,小脸染上红晕,“你...谢谢。”   从前不觉得,现在才发觉,他温柔起来的模样是真的吸引人。   “好了,再歇会儿,先把伤养好再想其他的。”   沈于渊眼底染上笑意,细心的替人按好被子,温声道。   闻言,裴晏如微微敛眸,心安静下来,又添了睡意,“好。”   几个时辰以前。   江春亭,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殿下,两位姑娘正在来的路上。”稍次于后的人影开口,正是八皇子贴身侍卫胡苏。   亭外远山笼在朦胧的雨雾里,看不真切。   闻言,萧皓沉眉眼沉下来,目视着前方,眼底翻滚起狠意,唇角扯出阴森的笑来,“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日是他大意了,才让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抢走,但现在埋伏在这边的都是他的人,搬出什么来都没用。   今日,他定要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回殿下,已经准备好了。”胡苏恭敬着道,他生的五大三粗,国字脸,已经年过三十,着深蓝常服,腰间配剑。   时间缓缓过去,萧皓沉等的不耐,略偏头,“人呢?”   从行宫过来,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就算车马再慢,这个时候也应该已经到了!   话音落下,从不远处有侍卫跑来,到了亭子里,行过礼后站起身,额上冒出细汗,“禀殿下,裴府两位姑娘.....”   “她们怎么了?人到哪儿了?”萧皓沉紧盯着面前的属下,心内生出几分躁动,眼底凝聚起浓郁的杀意,红血丝布满眼白,显出几分可怖来。   饶是裴晏如胆子再大,此次也绝不可能拿整个裴府的性命开玩笑。   属下汗如雨下,战战兢兢的回,“裴..大姑娘半路突然身体不适,打道回府了,属下派人去寻,只找到被人打晕的车夫,把人叫醒后说的。”   “她怎么敢!”忽地一声怒吼。   属下心惊肉跳,再不敢多说什么,站在一侧的胡苏眸子未变,开口劝道,“殿下不必动怒,既然如此,那殿下不是拿捏住了裴府的把柄,告到圣上那儿去,裴府自然落不着好。”   “……”   “回宫。”   萧皓沉微拂袖,周身笼罩在阴沉里,冷冷落下一句,大步朝亭外走。   倒是没想到她竟真的敢不将皇室放在眼里,不过这样.....   最好能借着这件事将裴府一锅端了!   下过雨的草地马蹄踏过溅起泥泞,乌云压下来,天地之间刮过大风,大雨将至。   入了夜,朝明阁内,云亭。   “大人,都是属下无用,竟没看明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元千跪在男人面前,懊悔、内疚在心中起伏着。   若不是中途碰到裴姑娘,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面前,沈于渊换了身暖白的圆领袍,袖子上衣领边以绣花图案为饰,佐以烫金纹样点缀,闻言只淡淡看了眼属下,“现在发现也还不算太笨。”   元千下意识跟着点了下头,随即又反应过来。   大人这话里的意思还是在嫌弃他笨啊!   元千瘪嘴,又委屈又纳闷,他哪里想的到那皇帝能阴险到这份上。   竟然利用大人对裴姑娘的宠爱反将一军。   不对,不对,这要是成了...   不就是一箭双雕!   元千眸子在颤,这皇室中人果然阴险至极!   “这几日你快马加鞭回趟京城,去把八皇子邀请裴府二位姑娘之事传播出去,记得说明白了。”沈于渊略侧眸,见元千怔在原地,明白他已经想通了,淡声吩咐。   话音落下。   元千反应过来,惊讶的“咦”了声。   “怎么?”   元千摸了下脑袋,暗道大人和裴姑娘不愧是一路人,慢吞吞将不久前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裴姑娘回来的时候也同属下说了这番话。”   他带着人去追裴姑娘的时候,快马加鞭的生怕赶不及,却没想到半路上就看见慢悠悠驾着马车回来的两位姑娘,上前去看,果真是。   他记起大人在那丫鬟面前风轻云淡的模样,怕大人的心意被误解,找了个机会同裴大姑娘说了个清楚。   原以为裴大姑娘不说直白的表现出来感动,那在心底明白也好,但没想到裴大姑娘听完就让人加快了速度,说了句,“坏了。”   他那时还不解来着,然后快到行宫的时候突然又吩咐他说了和大人现在说的同样的话,他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等他们赶到朝明阁的时候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险些大人就受伤了!   “泠儿自是聪慧。”听得一声轻笑,略带有荣与焉的声音缓缓响起。   元千听见笑音,抬头,只见男子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眉眼间的笑意宛若穿破云层的微光,不自觉让人一眼惊艳。   元千看的愣了,下意识嘀咕,“大人要是在裴姑娘面前多笑笑,想来裴姑娘定会被您迷得七荤八素的。”   大人长得这般好看,换了寻常女子便是大人光站在那什么都不做,都大有人攀上来。   但裴姑娘就不同了,大人主动黏上去似乎效果也不佳呀。   在阿泠面前多笑笑?   沈于渊自是听见了从旁边传来的嘀咕声,敛了笑意,捻着念珠的手指微顿。   朝明阁后院。   裴锦月在房内来回踱步,都这般久了,那姓元的怎么还不来叫她,莫不是把她给忘了?   ※※※※※※※※※※※※※※※※※※※※   作家的话   宝子们记得打卡投票昂~~ 第四十章 :无中生月?   裴锦月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气的双拳收紧,浅紫裙摆随着动作飘扬,大踏步朝外面走。   刚刚推开门,猛地撞上一堵人墙。   “哎哟!”   裴锦月身子微微前倾了下,随即反应极快的稳住身子,只看得面前那道身影不受控的朝后栽去,她手疾眼快的搂住人的腰,将人往自己这个方向一带,不算浓郁的木香扑面而来,撞了个满怀。   “嘭!”   云九鹤怔住了,双手因为惯性将人紧紧抱住,有几缕发丝飘在他脸侧,淡淡的香味涌入鼻翼,温软身躯在怀,待他反应过来,脑子里像是烟花炸开。   脸如灼烧般泛起热意,像是煮开了的沸水一般在他头顶腾腾冒气。   “裴,裴二姑娘晚好。”云九鹤红了脸,僵硬着身体退开安全距离,眼角余光这时好死不死落在那泛着莹莹波澜的池面,刚刚被人搂过的腰肢似乎在发烫,恨不能跳进池子去冷静冷静。   裴锦月本想是哪个眼瞎的往她身上撞,待看清男子面容,顿时觉得也挺正常的了,想到什么,美眸直逼着面前的人,嗓音忽冷,“你到底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也不是傻子,喜欢一直被人耍着玩。   闻言,云九鹤心猛地一颤,愣愣的抬头,温润的眉眼罕见的呈现几分呆,薄唇微抿,纠结了会儿,看着女子眉眼锋锐的模样,什么也顾不得了,叭叭儿的开口,“在下姓云,名九鹤,字鸿鸣,当朝正奉大夫,属太傅大人一派,家住东街366号,门前贴着两张红对联,上面写着......”   正奉大夫?正四品!   裴锦月歪头,狐疑的上下打量人几眼,就这弱鸡的书生模样,没想到官位还挺大,没过一会儿,见人喋喋不休的要把祖坟在哪都要说出来,她头顶挂下一排黑线,“停,够了。”   我对你家和你祖坟都不感兴趣!   话音落下,声音顿止。   云九鹤拘谨的站在一侧,攥着折扇的手没由来的发紧,一下子想不出来要说些什么,酝酿了一路的话此刻脑子一下子空白,想起来零星半点,轻咳了声,道,“月色醉远客,山花开欲然,不若一同赏月?”   赏....赏月?   裴锦月抬头朝天上看去,这过午下了好大一场雨,现在天空漆黑一片,仿佛笼罩在浓雾之中,半点月色都瞧不见。   “你来寻我,就是找我看这乌漆嘛黑的天?”   裴锦月无语极了,看着面前那瘦胳膊瘦腿的,手痒,想给人来上个一拳。   这厮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云九鹤愣了下,顺着女子的视线往天上看去,见夜幕之中没有半分光芒,额上冒出细汗。   明明他来时反复看过好几回,还是有朦朦胧胧的月光的!!   “行了,不和你扯这些没用的了,我要去看我阿姐了,你自己玩儿去吧。”   裴锦月随手挥了挥,不耐烦的把人推开,自顾自朝前院走。   这那么久了,也没见个人往后院跑,她打包票,那些不靠谱的家伙肯定把她忘掉了。   说是怕她独自住在荣翠阁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办法第一时间过去所以让她随便在朝明阁里挑了个房间,她还觉得感动来着。   哼,白感动了。   裴锦月气呼呼的朝前院走,身后,云九鹤回过神来,大步追上去,宽慰道,“裴二姑娘,大姑娘那边有大人照料着,自然是会没事的。”   听见这话,裴锦月轻哼了声,不予置否,依旧快步走着。   阿姐醒来若是没看见她,定然会不放心的。   好不容易到了前院,裴锦月到了房前,见那站得笔直的看门人,眉头一挑,“元侍卫,阿姐可醒了?”   元千面不改色,退开一步,挪开位置,“裴大姑娘刚醒,属下正准备去叫您呢,不想您主动来了,请进。”   裴锦月:“……”   屋内,裴晏如听着门外传来的对话声,觉着有趣,想到什么,抬眼看着坐在一边唇边挂着浅笑的某人。   男子的笑很浅,不笑时显得冷漠的眉眼在笑时柔和下来,如新月,清泠泠的惹人心动。   裴晏如偏过头,兀自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发呆,也不知道这人是抽的什么风,虽然说是笑得很好看,但是一直笑不累么?   听到门口的动静,沈于渊把粥碗放到一旁的托盘里,理了理衣袍起身,温声着道,“那本官先出去了,你们姐妹聊。”   裴晏如点头,“好。”   裴锦月推开门进来,轻拨帘子,正好对上男人冷漠的俊脸,“?”   擦身而过间,裴锦月脚步顿了下,她好像没惹着他吧?算了,不管了。   至床前,裴锦月也顾不得什么,席地而坐,握住女子的手,美眸闪过担忧,“阿姐你怎的这般傻,若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啊?”   “怎么坐地上,快些起来。”裴晏如眉心微皱,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这刚下过雨,屋内潮湿的很,若是湿气入体,极有可能感染风寒。   裴锦月大大咧咧惯了,不敢让裴晏如太用力,麻溜的爬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怕身上沾了灰尘嘛。”   阿姐正受着伤呢,干净些总是好的。   裴晏如失笑,“我这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的,之前不同你说也是怕你失了分寸胡乱担心,等过个几日便痊愈了。”   “那就好,吓死我了。”裴锦月左右去看,发现角落里有张踩脚的小凳子,跑过去端过来,胡乱掏出丝帕擦了擦,坐在床边,双手交叠着放在床沿,脑袋轻轻枕着那纤细的手腕,感受着温热的感觉,心下才放松下来,温吞着说,“阿姐答应云回,以后不许这般冲动,有什么危险的事让云回去,云回皮糙肉厚,便是受些小伤也没事的。”   自打爹娘走了,这些日子以来,阿姐便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裴府有取字的习惯,但墨国不流行唤字,通常只有亲近之人会唤。   “傻丫头,阿姐是长姐,哪有什么危险的事让妹妹冲锋的,那成什么样子。”   裴晏如垂眸,眼底盛满温柔。   前世云回死的早,她竟都不知这丫头原也这般依赖人,儿时总爱舞刀弄枪,爹娘常说,这姊妹几个中,云回是最随他的,独立又勇敢。   但说到底,也是个小丫头,需要人疼。   裴锦月不管,哼哼唧唧的,也不争了,暗戳戳想着下次脑子一定要灵光点,只要比阿姐提前想到,就一定能护住阿姐。   -   ※※※※※※※※※※※※※※※※※※※※   作家的话   记得打卡昂~ 第四十一章 :消息传开   墨国有祭祀的习俗,通常是在立春日举行,但今年朝堂上诸多事宜,一直拖到狩猎过后几日,选了个良辰吉日方才举行,祭祀前天子与百官斋戒并省视献神的牺牲和祭器,以祈春事。   之前在朝明阁内发生的刺杀案没有传开,自然的被人“遗忘”。   隆重的祭祀过后,“你带我去哪儿?”   裴晏如微掀开帘子,还不等看清外面的场景,一只手伸过来,把帘子拉下来,低沉悦耳的声音自旁边传来,“等到了就知道了。”   “哦。”裴晏如兴趣缺缺。   这荒郊野外的能有什么好看的。   “……”怎的这般冷淡?   沈于渊低头看她一眼。   裴晏如今日穿了浅蓝褶裙,换下了披风,着了雪狐白毛的袄子,脖项间一圈的白,打底是藏蓝色的,上绣了梅花纹样,扎了辫子编成发髻,发间饰以发簪,小脸清丽动人,气质却格外慵懒,斜倚在一边。   马车内置了熏香,木香四溢,吸入时沁人心脾。   裴晏如靠的昏昏欲睡,听着马车轮轴滚过石子路面登登的响声,许是感觉旁边过分安静,她略一寻思,挑了个话题,“南方……京城中云澜阁的蔷薇开的似乎格外漂亮。”   话说出口,裴晏如托腮,眼神放空,有点发愁。   本想问问南方匪患一事的,但总问这些,似乎也无趣了些。   但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似乎也不多。   云澜阁的蔷薇?   沈于渊眉眼舒缓,那双含情的眸子不曾离开过她,温声道,“阿泠喜欢?待回了京城,本官命人去拔了移植到裴府去。”   裴晏如眉头一挑。   给人拔了?   “你这也太不讲理了些。”   裴晏如说着,唇角微微上扬,心情愉悦起来。   “大人,到啦!”   马车外传来元千的声儿。   等下了车。   裴晏如环顾四周,类似于盆地的造型,四面环山,中间空出来一大片空间,从她这边看去,野花开遍的草地延伸出去,一幢木屋立于一条小溪旁,像极了世外桃源。   “这是哪儿?”   裴晏如眼睛微亮,踩着草地过去,边问。   沈于渊让元千守着车,听见这话,自然的跟上去,“跟我来。”   元千默默看着两人走远,拍了拍马儿的脑袋,自言自语,“可怜的马儿,你被扔下了。”   马儿:“???”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看清眼前的画面,裴晏如抿唇,眼底发光。   整整一大片的药田!   “这都是你种的?”   裴晏如回头,上下打量了圈,瞧这矜贵的贵公子模样,也不像是会撸起袖子加油干活的样子?   “嗯。”沈于渊自然的开口,“这是本官为娘子打下的江山。”   “那你带我来看作甚?”裴晏如纳闷。   她现在也不是他娘子啊。   “本官不是答应了你要带你来看个东西?这便是了。”   沈于渊双手负在身后,说这话时语气正经的不能再正经。   所以,看看就只是看看??   裴晏如一哽,说不出话来。   “不过——”沈于渊瞥她一眼,慢吞吞的接上话。   “阿泠想要采摘,自是可以的。”   裴晏如:“……”   前一秒还说给娘子的,下一秒她摘不就间接等于默认了是他娘子?   真狗。   “你在这边种,不怕被人一锅端走?这边应该还是皇家领域吧?”   裴晏如不在那问题上多扯,蹲在身子去看,指尖探出去,感觉到温温热,眉头微挑,放眼看过去。   不远处似乎有什么在咕咕的冒着烟儿。   沈于渊:“不在,我买下了这片山,有些药材只能在温湿的环境里生长,这边系着温泉眼,算是废物利用。”   “哧。”   裴晏如被逗笑,“那你怎么不泡温泉?”   “没这习惯。”   沈于渊淡声说着,眼底划过一抹黯色。   温泉……他这辈子,想来是不会碰了。   裴晏如感受到男人的情绪低落下来,不明所以,站起身,站在他面前,眉眼间浮现认真,“好了,看也看完了,我们回去吧,这些药草还没成熟,待成熟了,我们再一同来摘,可好?”   话音落下,安静了几秒。   沈于渊低笑出声,郑重的回,“好。”   时间转瞬过去,几日后,原定两个月行程的狩猎会提前结束,一行人回到盛京城。   皇室轿辇穿街而过,所过之处,议论不止。   萧长存脸色阴沉的听着耳边传进来的声音,垂在身侧的手猛的紧攥,骨节泛了白。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行刺太傅大人,太傅大人是何人,哪有那么容易被刺杀,啧啧啧。”   “是啊,你听说了没,那卸磨杀驴的,就之前那冤枉了裴二姑娘的那位,竟然还单独约见两位姑娘,不知安的什么心。”   “嘘,你可小声些,要是叫人听见了,非得要了你的脑袋不可!”   “切,老子怕什么,这墨国接连败战,我们饭都没得吃了,还不能议论议论了?”   “这可是天子脚下,小心隔墙有耳!”   街道旁的茶楼酒肆里。   “那两位姑娘可去了?”有人继续问。   “去了,也没完全去、”说话那人摇头摆脑的,颇为神气,或是觉着有趣,卖了个关子,“你们猜,最后结局是什么?”   “什么?莫不是两位姑娘出事了?”有胆小的人捂住了嘴,小声猜测。   闻言,说话那人神秘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裴姑娘身体不适,打道回府了!”   “欸,那不是得罪了那位?”问这话时,那人探头探脑的往外面看去,见没人关注着这边,又转回视线来。   “怎么会!”   “裴姑娘若是直言拒绝那才是得罪了,这身体不适没办法去又不是裴姑娘故意的,若是上头真的拿这个怪裴姑娘,那才是以权压人,居心叵测了呀!“   说话那人眸子瞪得大大的,详细说完,这才拿起草帽,往头上一盖,扬长而去。   留下一群以一传十十传百的吃瓜群众。   等萧长存回宫后命人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满盛京的人几乎都知晓了,他若是真的拿此事苛责裴府,倒是真的落人口实,届时失了民心得不偿失!   ※※※※※※※※※※※※※※※※※※※※   作家的话   打卡否,投票否? 第四十二章 :回京城   裴府,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远远的瞧见了过来的马车,看清那驾车的正是明惜,侍候老夫人的嬷嬷当下提起裙摆往厅内走,眉梢染上喜色,边说开了,“老夫人,大姑娘二姑娘回来啦!”   门口迎接的丫鬟们端盆的端盆,准备水果点心的准备水果点心,来回奔走忙碌着,原本清清冷冷的裴府一下子活络起来。   裴晏如被搀扶着下了马车,脸色颇为苍白,由裴锦月一路扶着才进了府,落在门口行人的眼里,全然一副病弱的模样。   裴晏如刚到门口就看见朝她们迎过来的老太太,心下欢喜,轻唤,“祖母。”   罗氏连连点头,“哎”了声,府里消息瞒得紧,老太太不知道外头的传言,只上前,布满皱纹的手搭上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垂眸不住的说着,“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怎的脸色这般难看,莫不是着了凉?”   这已入了春,气候暖和起来,老太太身子骨不好,穿的还是御寒的棉服,身后跟着出来的嬷嬷手上还捧着手炉。   “祖母,孙女儿无事,待净手后再慢慢同祖母说这狩猎的趣事儿。”裴晏如松开手,轻声道,又咳了几声。   见状,裴锦月反应过来,连忙呵斥林伯,“林伯,还不关上门来。”   罗氏眉头皱了皱,待关好门,感觉到那握着她的手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心下虽疑惑但也按捺下,只笑着道,“你呀,同你那爹学什么,好了好了,先去正厅吧。”   这孩子。   她那儿子往常打猎或是从战场上下来,进府的头一件事儿就是大声嚷嚷着,“娘,闺女们,等我歇歇就给你们讲讲猎场/战场上的趣事儿。”   然后一讲就是老半天,儿媳妇就笑着坐在旁边听着,时不时给她解释两句,儿子总喜欢夸大。   现在好了,孙女儿们也跟着学了。   裴锦月顺着话笑开了,走到旁边丫鬟那里净了手,方才开口,“是啊,这回我可是打到不少兔子呢。”   闻言,裴晏如回头,随即两人相视一笑,她说,“是啊祖母,云回可厉害了,可惜就是没带回来。”   跟在旁边伺候的丫鬟脸上都浮现喜色,看向裴锦月的目光多了几分崇拜。   府里的丫鬟多多少少都习过武,但多是用来强身健体,很少真的上阵,憧憬的不得了。   裴允禾和裴落姝跟在人群后面,裴允禾目露羡慕,禁不住的想,要是她也是嫡系那该有多好,能和大姐姐和二姐姐一起赛马,打猎,抓兔子。   皇家狩猎,只有正五品以上嫡系子女方能参加,像她们这些庶出,基本是一辈子也参加不了的。   裴落姝神色淡然,注意到四妹妹的眼神,垂下的眼睫轻颤,轻声劝告,“四妹妹,我们如今能衣食无忧便是嫡姐心善了,我们不该奢望太多的。”   “可是阿姐明明就待我们如亲姐妹.....”裴允禾想反驳。   “嫡姐待我们如何是她的事,但我们生为庶出,那便要有庶出的样子,免得做出错事,此外,便是在府里,我们都当恭恭敬敬唤她嫡姐才是。”   话音落下,裴允禾小脸一僵。   顿时回想起幼时,教养她的嬷嬷也是这般说法,若是她反驳,便拧着她的肉,罚她不许吃饭,直到她认可为止。   “三姐姐教训的是,允禾错了,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裴允禾眼底的光黯淡下来,低声说完,强忍着心头的酸楚,福了一礼,“三姐姐,那四妹妹告退了。”   裴落姝略颔首,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女孩落寞的身影走远,悄然红了眼眶,那双漂亮的眸蒙上水雾,沾湿了睫毛,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水光,“渝儿,我们回吧。”   裴晏如正往正厅走,想起来什么,回头去看,匆匆一眼瞥见那双红了的眸子,青绿身影很快消失在梨树后。   “泠姐儿,看什么呢?”   老太太注意到,顺着视线回头去看,却没看见什么,颇觉疑惑。   “没什么。”裴晏如收回视线,敛眸,心底掠过思绪。   待日落西山,天空暗的很快,半月斜挂在夜幕一角。   意泠院内。   “咕咕咕!”奇怪的叫声自墙外传来,吓了明惜一跳。   明惜步伐匆忙的走至裴晏如身旁,小心翼翼的唤,边回头看,“姑娘?”   墙外是有什么东西?   这会儿裴晏如陪老太太用过晚膳,正靠在躺椅上赏月,听见这声儿,她眉头微挑,不等她开口,一抹红色身影翻墙而入。   随之,那人扬起魅惑众生的笑容,把明惜连推半赶的挤出了院子,这才接手过来零嘴儿瓜果,送至裴晏如跟前,一阵嘘寒问暖。   裴晏如淡然瞅着那献殷勤的某人,“你今日怎么来了?”   往日都是她去红云楼找他,倒是不见他会来找她,眼下这殷勤的模样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傅定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就是怕合作对象临时嗝屁。   “小晏儿,听说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要是手头紧可以和我说。”   傅定仪今日穿了一身艳丽的红袍,以玉冠束之,面若冠玉,肤若凝脂,比那闺中女子的皮肤都要好。   行宫消息传回来,说是她病得很重,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呢?   听见这话,裴晏如大概明白了,垂下眼皮,轻笑了声,“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那就好,吓死我了。”   傅定仪上下打量了一圈,见裴晏如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他都还好,这才放下心,“我让人送来了人参鹿茸什么的,你没事煮了吃吃,好得快。”   “??”这怕不是要补死她。   裴晏如脸色黑下来,看着傅定仪的眼神仿佛在看智障,“你回去吧,没事儿替我看着点儿店铺,我就很谢谢你了。”   “看店铺这种事,小事一桩,谁敢动你的店铺,小爷灭了他。”少年微微昂首,嚣张的不可一世。   话脱口,傅定仪微愣,随即笑容淡下来,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背靠着石桌,双手枕在脑后看天,轻声呢喃,“那个时候真好啊。”   ※※※※※※※※※※※※※※※※※※※※   作家的话   今天上推,宝贝们投投票票,打赏朵小花花,都靠你们了哇!啾咪! 第四十三章 :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他现在还记得,他十岁那年,她才七岁,他上裴府玩儿,其他姑娘见着他要么舞刀弄枪的,要么慢条条看他一眼,自顾自作诗的,要么压根不理会他自己玩的,只有她,懂得待客之道,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懂事,只有熟悉了之后,她表情看着虽淡然,但偶尔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戳人心窝子,总气的他上跳下窜。   但现在连见个面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见,倒是惹人心酸了。   裴晏如微顿,“以后会更好的。”   “恩,不说了,我先回去了,免得教人看见了落下口舌。”傅定仪起身,从哪儿来的打哪儿出去,红色身影微闪,伴随着轻微的落地声,脚步渐行渐远。   裴晏如怔了会儿,这才垂下眉眼,若不是发生那样的事,他现在又何尝不是傅家无忧无虑的大公子呢。   罢了,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   没了赏月的心情,裴晏如站起身,拿过小扇往里走,恰在这时,从院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似乎是在找寻什么,直到对上她的目光,那圆溜溜的眼珠子才顿住了,随即冲她一笑,拉着另一个人进来。   裴晏如看两人一眼,“去房里说吧。”   裴允禾一顿,看着裴晏如进了房间,这才拽着裴落姝进入房中,撩开珠帘,至桌边坐下,小手紧张的无处安放,眼珠子不断的扫视着她,“阿姐,病可好些了?”   她听明闻回来说了,阿姐生病了,传闻里越传越严重,吓得她一刻也坐不住。   “无碍,风寒罢了。”   裴晏如抬手,揉了揉面前这颗毛茸茸脑袋。   一旁,裴落姝想要行礼的动作顿了下,默默坐到一边的位置上,用眼神小心翼翼的看着,听见那句,“无碍”,心下松了口气。   裴晏如看着那默不作声的三妹妹,想了下,询问,“姝儿今日的功课如何了?”   家中有设私塾,只不过她成年之后便没再去过了,家中虽落魄下来,但这私塾依然存着,落姝和允禾这两位年幼的姑娘都还在私塾中学习。   闻言,裴落姝正欲起身回话,手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抬眼去看,对上那双温和的眸子,心下微动,垂眸回,“功课都已经做好了。”   “可作了什么诗?念了什么书?”裴晏如继续问。   “就这春景作了几首,念的都是夫子教的,不乏是些诗书。”裴落姝低声说着,眼睫轻颤,心底划过暖意。   明惜在院外见着两位姑娘,从小厨房里拿了瓜果送进来,放到桌上,退到一旁伺候着,抿了抿唇,她自小入府,算是陪着大姑娘一起长大的,听府里的老人说,三姑娘四姑娘的生母都是将军打完仗回来路上捡回来的苦命女子,没成想生下孩子后就撒手人寰了,留下还在啼哭的孩子,好在夫人大度,这才让两个孩子平安长到这么大。   “娇娇呢?”裴晏如又转头去问那时不时抓一点蜜枣往嘴里塞的丫头。   裴允禾眼珠子转了转,自认为自然的岔开话题,“长姐,这外头可好玩了,你不能总闷在屋子里,需得多出门,我听大夫说了,常出门对身体好。”   小姑娘瞪着眼睛,说的头头是道。   裴晏如靠在床背,看着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妹妹,唇瓣弯了弯,笑着打趣,“阿姐不是才回来,你便嫌阿姐闷了?你若嫌阿姐这儿闷,自去玩便是。”   闻言,裴允禾眉头一跳,连忙摆手,“才不是,我说的是以后嘛!还有,阿姐这最是有趣了,娇娇恨不能天天待在这儿呢,就是,二姐姐怕是不允许呢。”   “哦?阿姐这哪儿有趣?”裴晏如觉着有趣,笑着反问。   “呃,这个嘛……”裴允禾咬了咬唇,小手抓了抓发钗,局促不安的模样落在裴晏如眼底,满是稚气。   不等她松口,就听见小姑娘大大咧咧道,“阿姐最有趣了!”   “哧。”   裴晏如微顿了下,轻笑了声,不依不饶了,“刚刚不还嫌阿姐闷?”   听见这话,裴允禾脑子一下当机,捉急了,求救的目光投向裴落姝,“三姐姐救救我!”   裴落姝收到视线,小心翼翼的将目光落在床上女子含笑的容颜上,柔声细语道,“长姐蕙质兰心,聪慧无双,自是这天底下最妙的人儿了,四妹妹那般说想来也是这番意思,四妹妹你说呢?”   裴允禾猛点头,“说的真好,正好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贫嘴,去温习功课吧。”没人被夸不开心的,裴晏如唇边染上笑,说道。   “呼,好,那我们不打扰长姐休息了。”   裴允禾嘿嘿笑了笑,拉上裴落姝的手腕,边朝她挥手,边往外走。   倒是裴落姝原想行礼,被裴允禾带着,也没能行成,只好轻轻带上门。   待二位姑娘走了,明惜自觉过来,替裴晏如倒了杯茶,没忍住把这一路上没能说出来的话说出来,“姑娘您要多顾着些自己身子才是,奴婢听府里老人说,这未出阁的女孩子身上若是留了疤痕,那是会很难嫁到好人家的。”   她家姑娘这般貌美聪慧,放眼整个盛京城,也就只有府里其他几位姑娘稍稍可比,明惜说着,面上浮现有荣与焉,她家姑娘这般优秀的人,自是只有这世上顶顶好的男儿方才配得上呢。   伤疤么?   裴晏如垂眸,隔着袄子,肩上还缠着纱布,忽而眉眼温和下来,她倒是不在意,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是否会介意了。   像是想到什么,明惜边拿过新拿来的暖手炉放到裴晏如手里,边将原来的已经凉却的暖手炉接过来放回到托盘上,说着,“姑娘如今得了太傅大人青睐,奴婢瞧着,太傅大人这模样生的,比寻常姑娘家都好看许多呢,这回来路上奴婢总能听见,有哪几家姑娘给太傅府送了名帖,约着太傅大人喝茶吃饭的有,游湖吟诗的有,就姑娘您,什么都不做。”   若说原先明惜害怕三年前那事,但现在瞧着太傅大人对自家姑娘的偏爱,倒是不愁了,不过姑娘也应该主动些才行。   裴晏如默了下,温吞着道,“我这不是为他受伤了么?”   ※※※※※※※※※※※※※※※※※※※※   作家的话   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字噢,细心点的宝贝应该能分得清吧?(眯眼笑) 第四十四章 :本官亲手炖的   明惜:“……”   明惜双颊鼓起来,“姑娘这心眼太实诚了,若是姑娘送个荷包绣品什么的,太傅大人定会更倾心于您的。”   “我累了。”裴晏如闭上眼睛,直直的倒下去。   一瞬间,裴晏如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年轻人,讲什么情情爱爱的。   明惜直愣愣的盯了自家姑娘好一会儿,狠狠叹了口气,“姑娘好好休息,奴婢去厨房瞧瞧燕窝熬好了没。”   “去罢。”   待屋内陷入安静,裴晏如复又睁开眼睛来,细细思索了番。   直到想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反倒越发无厘头了。   罢了,桥到床头自然直。   院外,踩在石子路上,裴允禾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踢飞小石子,偶尔瞅一眼走在旁边的女子,嘀咕道,“三姐姐,你看,只要我们亲近阿姐,阿姐就会待我们好的。”   根本不像教养嬷嬷说的。   阿姐这般好的人,哪里会是教养嬷嬷口中表面一套内里一套的坏姐姐。   她看过许多话本,话本里头都说,家和万事兴,只要她不干坏事,阿姐定然也会待她好,一家子都和和气气的。   “那明悠呢,她的死你忘了么?”   打湖边走过,一朵开的格外素净清丽的花儿正盛开着,裴落姝忽地攥紧了掌心,没忍住开口,素来平静的声音多了几分尖锐。   明悠本是她的丫鬟,陪着她一同长大,那一身的病也是因她所得,但偏偏,她那时存了讨好嫡姐的念头,这才把这善解人意的丫头送过去,却不想,会落得这般结局!   她至今还记得,明悠被侍卫捞起来的时候,明明不省人事了但手里还捏着那朵花,怎么都不松手,只因她在病中说了句那花开的不错,挖来在院子养着兴许能养出一片来,那丫头便冒着危险靠近湖边去采,不料失足落进了湖里,冬日的水寒性入骨,自此留下了咳疾。   听见这话,裴允禾登时抬头,满眼不解,“可是阿姐厚葬了明悠啊,我私底下去问了,阿姐还从库房中拨出了仅剩不多的银两贴补了明悠的家里人,三姐姐你怎么能这般误会长姐!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长姐当真无情,那明悠便只是一个下人,生杀予夺本就在主人家手里,便是打死发卖都是使得的。”   教养嬷嬷也常说,嫡庶尊卑,她们作为官家女子就应该记在心里。   “你怎知,明悠对我有多重要,罢了,我不同你争辩,尊敬嫡姐是我应做的。”   裴落姝敛眸,没有要同裴允禾争辩的心情。   她本不想再提起此事,也不想让人知道此事。   但每每触景生情,她便忍不住想起,再深的孺慕之情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裴允禾不理解,更纳闷,见女子的身影走远,“三姐姐真是奇怪。”   哪里能胳膊肘往外拐呢,要怪那也是怪那个臭不要脸的宋扬灵才是啊。   -   夜色渐深,厨房外。   元千悄悄龇了下牙,略带纳闷的看着里头那道高大伟岸的身影,感觉自家大人英明神武的形象轰然倒塌,崩的稀碎。   你说说,堂堂太傅窝人家小厨房里给个姑娘家炖燕窝是怎么个事儿。   明惜来的时候也愣了下,惶恐不安的同时想到自家姑娘那懈怠的模样,替太傅大人鞠了把辛酸泪,连忙走进去,行礼问安,“奴婢见过太傅大人,这些个小事还是奴婢来吧。”   沈于渊穿了身墨色的锦袍,腰间的绦带镶嵌着金边,身量颀长,从外头看去,男子侧脸睫毛如小扇,锋锐的眉骨蜿蜒而下是挺拔的鼻梁,淡色的唇微抿着,每一寸都仿佛精心雕刻而成,玉质金相。   明惜不敢多看,连忙垂下眸去,耳边传来低沉清冷的声音,话音里含着无奈。   “阿泠嘴挑,从前在府里之时,只有本官炖的燕窝她才食用。”   明惜眼神闪了闪,眼底黯淡下来,“那也是很久以前了,自打府里落魄下来,姑娘几乎不吃燕窝了。”   虽知道她一个奴婢不该议论主子是非,但自家主子不争气,明惜觉着,她还是得说说。   这三年里,虽然外头看着好,但她跟在姑娘身边,姑娘简衣缩食,别说是燕窝了,便是贵重点的食材也很少吃,府里的银钱多数给老夫人看病买药了,就上回给明悠办丧事,就用去大半的钱财,好在姑娘不知又从哪里得来了大笔的银子,府里的开销这才又支撑住了。   门外,元千听的唏嘘,这高门府邸,盛名在外,内里却落魄成了这般。   沈于渊指尖微顿,不小心碰到壶边,刺痛灼热感逼得他回神,将炖好的燕窝盛出来,“你先下去吧。”   明惜知道说的差不多了,连忙行了礼,“是。”   -   裴晏如听到开门声,以为是明惜端着燕窝回来了,撑着身子起来,随手把手上的书卷放到一边,边开口,“燕窝这东西,我不怎么爱吃,你……”   她对燕窝一类的补品没什么感觉,只是府里一有,这底下人总闲不住得把东西炖了,生怕她把东西倒卖了换钱似的。   她不吃,那就送各个院子里去。   裴晏如轻叹了口气,她不在意吃的金贵些,但那滑溜溜的东西她还真吃不惯。   一双骨节分明分外好看的手拨开帘帐,男人高大的身子在床边落座。   “阿泠曾说,喜欢本官炖的燕窝,莫不是诓本官的?”   漫不经心的声音缓缓响起。   裴晏如抬眼看去,只见容颜出色的男子正慢条斯理的搅着燕窝,“……”   这都被发现了?   咳咳。   裴晏如很淡定,“怎么会,你做的燕窝自是同旁人的不一样。”   如果非要比较,那就是旁人炖的燕窝普通但精致,那沈于渊炖的就草率极了,随便煮煮熟就端上来了。   不过那时候为了安抚孤独少年的心,她只好昧着良心夸了。   现在。   她瞅着那散发着热气的燕窝,抿了下唇,垂下的眸子转了圈,抬眼时眼底含笑,像极了哄骗小朋友的口吻,“我记得你很少尝燕窝,不如你先尝尝?”   你自己吃吃好不好吃。   不好吃自己端下去,也不用她勉强吃进去。   裴晏如觉得这想法妙极了。   ※※※※※※※※※※※※※※※※※※※※   作家的话   裴女鹅只想搞事业~有点喜欢男主但觉着爱情不是生活中最主要的,作为万年单身狗也不太会谈恋爱,别扭的很,所以感情线会比较慢哈,以后会真香就是了。   会有一部分的追夫火葬场(主打甜,不会虐的放心)   宝贝们支持一下昂~投投票打赏朵小花花啥的,爱你们 第四十五章 :不必这般委婉   却不想,她说完,沈于渊神色莫测的看她一眼,“?”   下一秒,就见他舀了一勺,先自己尝了一口,随即神色自若的又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话音里沾了点儿笑意,偏偏神色又是一本正经,“阿泠若是想吻本官,不必用这样的方式。”   裴晏如:“???”   见她不张口,沈于渊眼神微暗,状似不勉强的把勺子收回来,低眸看了会儿那燕窝,心下好笑,他可没错过刚刚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这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裴晏如心底喟叹一声,想来他应该知道这燕窝滋味到底如何了吧?   于是乎,当温热的大掌抚上她命运的后脖颈的时候,裴晏如眸子微瞪,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眼睁睁看着那凑近的俊脸,灼热的呼吸靠的极近,独属于男人身上的清冽气息萦绕在鼻翼,似乎还有淡淡的浅香。   乱了心跳的节奏。   “咳咳,你,你别这样,我没这个意思。”以为他误会了,裴晏如手疾眼快的抵住沈于渊的胸膛,将人推远了些,耳根热的发烫,小脸刷的红了,因为紧张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起来。   他刚刚那动作,是想要……喂她?   越想,气氛似乎越发旖旎,裴晏如微偏过头去,双瞳剪水,俏丽的容颜若三春之桃,平添了几分妩媚。   沈于渊喉结微滚了下,比起从前,她容色越发出色了。   “嗯?那乖乖吃。”沈于渊也没继续,眼底极快划过一抹笑意,又舀起一勺递过去。   裴晏如指尖微微收紧,心下微松了口气,也没再想什么,吃吧吃吧,她微启唇,一口一口吃下去,好不容易见碗空了。   忽的反应过来。   这不还是他刚刚用过的勺?!   她抬眼,只见太傅大人心情颇好的把碗放到一边,自然的转移话题,“过段日子便是南下的时候了,届时本官不在京城,你多留心着些,我把元安放到你身边可好?”   他用的是问句,是在同她商量。   裴晏如心下微动,“是那日同元千一同来寻我的那个?”   “嗯,那小子心思机敏,与元千身手不相上下。”   沈于渊缓缓解释,元安虽心思灵活,但更喜欢藏在暗处,又不爱在人前说话,保护人是拿手绝活,也不像元千惯会耍嘴皮子耍宝卖乖。   把元安放到阿泠身边,他还算放心。   裴晏如没什么意见,“好,那先谢谢你了。”   “你我何须言谢。”   “……嗯。”   屋内一下就安静下来,裴晏如看着那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微抿唇,想起明惜不久前说的,总觉着问那些话不妥,但压在心里又觉得闷。   罢了,待下次再问好了。   ——   承王府。   这方归京,还不待萧皓沉入宫告上一状,便是得了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等回到王府,别提心情有多差了。   八皇子府姬妾众多,原先唯恐没能在夫君跟前露头的数十位女子见着那黑脸夫君,皆寻了个理由散了。   萧皓沉远远的就看见了,咬紧牙关,暗骂,“一群贱人!”   寻常日子里见着他哪个不是讨好献媚竞相争宠,现下见了他稍许落魄就做鸟兽散。   唯有张峻立在门口。   萧皓沉整理好情绪下了马车,行至人面前,嗓音冷淡,“张公,你那计划失败了。”   闻言,张峻眸光晃动,微拱手,“殿下里面说。”   见状,萧皓沉轻哼了声,拂袖,迈开步子朝里面走。   等到了正厅,屏退了其他人后,萧皓沉这才发问,“张公,你不是说你那计划万无一失么?又能让本殿在父皇那里刷了好感又能解决掉裴府那两个眼中钉?现在呢?什么好处没捞到不说,还平白让本殿在父皇那里失了信誉。”   是了,他这计划乃是张峻所策,特派了人写了书信与父皇,一石二鸟之计,原应万无一失才对,派出去的也都是皇室中顶尖的杀手。   他们私底下探过了,太傅身边的暗卫不算多,以他对裴家那贱丫头所表现出的关心,自是不可能随便派些歪瓜裂枣出去。   等他自己落单,那数十顶尖杀手取他一人性命又有何难!   但偏偏,一项都没成!   萧皓沉回想起父皇逼着他亲眼看着密室里那些死去的尸首,父皇脸上那隐忍的极度愤怒,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张峻沉下眼,掩下眼底的阴郁,“殿下恕罪,是在下低估了裴氏女郎的智慧,不过还有另一件事,在下托人去打听了,在泉城的茶农早已生了叛离之心,过段时间裴姑娘便会亲自前往,殿下可利用那些人。”   “当真?若是再失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萧皓沉坐在主座,听见这话看向那弯着身说话的男子,嗓音里夹杂着狠厉。   就是几个遗孤,本以为极易拿捏,却没想现在倒成了心头大患。   若是那件事被知晓,还不翻了天了。   父皇的心思他明白,若这事能成,这皇位……   萧皓沉眼底划过势在必得,待情绪平复下来,随口道,“张公此行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罢。”   “是,殿下。”张峻是聪明人,没再多说,略拱手遮住了眼底的神色,退出去。   过了几日。   裴府,由于来了客人,府上气氛稍热闹,丫鬟婆子穿过垂花门,把会客用的茶点端上去后默不作声的退出去。   “老夫人,这好端端的怎的提起退婚了?这俩孩子平日里亲近,这婚事也是裴将军在世时亲自定下的,怎能说解除就解除呀。”   穿着深紫上袄,折领雪白平整,搭着绣花抹绿下裙的女子双手穿在浅粉的袖管里,盘发上穿了孔雀蓝翎发簪,彰显贵气却不庸俗,保养良好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尾微微下垂,生的几分阴柔相貌。   正是陆夫人林雁秋,出自九品之家。   罗氏接过茶,轻抿了口,把茶放到桌上,掀起眼皮看人一眼,“陆夫人,这婚事,依老婆子看,不若还是取消了吧,这俩孩子大了,心思多了,强绑在一起总归不是件幸事。”   说完,罗氏又往下首看了眼,目光落在那妙龄女子身上,只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   就这般的女子,怎的比得上自家的姑娘。   ※※※※※※※※※※※※※※※※※※※※   作家的话   上推第二天啦,比个心心 第四十六章 :厚颜无耻   今日原先请的单单是陆家两位能主事的,但来的却只有陆夫人还有两个小辈。   若说陆显庭是当事人,来了便来了,也无人说什么。   但偏生带上个表妹,这不是在打她裴府的脸么?   她裴府的姑娘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介九品小官的姑娘?   没过一会儿,有丫鬟回来,见过礼后便退了出去,身后跟着柔美的女子进来。   正是三姑娘裴落姝。   裴落姝方才在门外便听见了说话声,前几日嫡姐特意找她过去细细说了此事。   想来今日便是来退婚的。   她心里头清楚了,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才至堂内,便感受到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如芒在刺。   她抬眼,便看见那看向她的两人中,先前见过一面的女子冲她一笑,眼底赤果果闪烁着恶意。   裴落姝攥紧了手指,步行至堂中央,盈盈福身,“姝儿见过祖母。”   “坐,三丫头,这是你的婚事,今日叫了陆家的人来便来商量着退婚,你可有何意见?“   听泠姐儿说了这三丫头的事儿,想来也不是门好婚事,趁她还活着,这些个小辈的事儿能解决就解决了。   罗氏把视线投下去,嗓音放轻了些许,对比着自家姑娘同那姑娘的仪态,对这平日里不怎么关注的孙女儿多了几分好感。   裴落姝眉眼低垂,柔柔的回,“姝儿全听祖母的。”   女子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宛若羽毛在心尖轻轻划过,极易勾起人的保护欲。   陆显庭也不例外,目光直白的落在裴落姝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遍,心内啧了声,这身段倒是不错,想了想,施恩般看向裴落姝,“裴三姑娘,前几日在酒楼筠儿多有得罪,今日在下替她给姑娘道个歉,我们的婚事是令尊生前便定下来的,如今裴将军去了,裴三姑娘便要取消婚事,恐怕会落人口舌吧?”   说这话时陆显庭微微抬高下巴,显出几分倨傲来,他自认这话已经算是给全了她面子,给了裴府往下的台阶。   可别再不知好歹。   裴落姝攥着衣摆的手收紧,终究没说什么。   话音落下,场面一度寂静,陆显庭原以为裴落姝无论是生气还是庆幸,都该说点什么,却没想,人家一句话不说,空气中他刚刚说的话仿佛还有回声,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陆显庭脸皮薄,当下有些恼羞成怒,“裴三姑娘莫不是还记着仇呢?”   这话一出,老太太眉头瞬间紧皱。   善妒,记仇,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都绝非好名声。   “嗨呀,你说说你,和个姑娘计较做什么,便是裴三姑娘记仇那也是你话说的不中听惹得,还不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赔礼道歉。”   陆夫人笑着缓和气氛,作势要打陆显庭,帕子挥了挥又收了回去。   裴落姝抿紧了唇,有些难堪,想出口的话在看向上首的老太太时又咽了回去。   祖母能帮她退婚已是不易,她此刻若是翻脸,倒是让祖母丢了脸。   门外,明惜看的着急,拎起裙子撒丫子就跑回了意泠院。   “姑娘,姑娘!”   院中,裴晏如听见声音,纤细素白的手执着花洒,漫不经心的的洒下水,淡声问,“怎么了?“   她今日穿了身浅粉上袄,袖边不是清一色的白,袖口用银线绣上了桃花,下搭着百花褶裙,三千青丝铅直落在身后,发间嵌着金镶珠玉花簪,暖和的光影打下,精致的容颜上柔和晕开,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明惜看的有些痴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憨憨的摇了摇头,跑过去,急忙道,“姑娘,那陆家郎君着实无耻了些,三姑娘的性子您也知道,闷不做声的,看的奴婢都急了。”   “祖母不是在?”   裴晏如眼睫轻颤了下,抬眼看向明惜。   她本意是亲自去看看的,毕竟前世便知晓了那陆家的无耻,但祖母尚在,她一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好出面处理妹妹退婚一事。   她倒是不惧外人流传什么,但让祖母担忧却是她不想的。   “老夫人....陆夫人插科打诨的厉害.....奴婢....”明惜不知该怎么说,她自是知晓自家姑娘这些日子以来对其他姑娘的上心,但老夫人的偏心是出了名的。   便是嫡出的二姑娘,也不见得老夫人平日里多问一句。   只有大姑娘,幼年时在老夫人膝下长大,老夫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就是夫人还在时也不容骂上一句。   三姑娘平日里待下人都极好,她也极喜欢三姑娘温温柔柔的性子,这般想着,明惜越发纠结了,“姑娘,这下可怎么是好?”   若是自家姑娘豁出脸面去和陆家夫人撕起来,那也是极不好的。   想到这,明惜又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去看那么一眼了。   若是她不多嘴说上那么一句,那也不至于让大姑娘陷入这般两难的境界。   裴晏如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轻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前院通知祖母,便说我病倒了,再把府内的大夫唤来——”   现如今若退不了婚倒是也不急,待来日找个机会她自有法子让陆家乖乖退掉这门婚事。   话音未落。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姑娘安好。”元千由小厮领着进门,见了裴晏如,拱手,态度极好。   见是元千,裴晏如微顿了下,收了音,让小厮先下去,等人走了,适才开口,“元侍卫怎么来了?”   裴晏如下意识往后看,但没看见那道风姿卓越的身影。   元千抿了下唇,“大人事务缠身未能前来,让属下带来了几样东西给姑娘。”   说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叠的纸张和一枚玉佩递给裴晏如,补了句,“大人听闻了裴三姑娘的事儿,想来姑娘您是会担忧的,这才特地命属下来一趟。”   元千特意加重了特地一词,等说完,又偷摸摸看一眼,见裴晏如若有所思的模样,暗想着这般说裴姑娘应该能明白大人的心意吧?   他看的话本子可多了,什么误会啥的,可别在自家大人身上发生,那他岂不是白看了?   裴晏如低头,还未细看那纸上内容,便听到那样的话,想起来狩猎会时元千带着名为元安的侍卫来找她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唇角微扬。   以他的性子,便是做了也很少会主动邀功的。   不过她也不说破,接受他的好意,“嗯,替我谢谢你家大人。”   闻言,元千想了会儿,又道,“姑娘不必客气,大人暂时还是属下家的大人,但日后定是裴姑娘家的。”   ※※※※※※※※※※※※※※※※※※※※   作家的话   每天改文改很久,好疲惫,不过还是会坚持更新哒~今日份勤奋的清九! 第四十七章 :污蔑?   旁边,明惜捂嘴偷笑。   “那无事的话属下先走啦,噢对,大人还说了,若是陆家实在厚颜无耻,他的名头随意拿去用,震慑一番也是好的。”说到这儿,元千咧嘴一笑,“这可是大人原话哦!”   裴晏如指尖攥着纸张,微垂着眉眼,温声开口,“好,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   元千麻溜的溜了,满眼闪着光,找大人领赏去咯。   前厅。   陆夫人见裴落姝默不作声,眼底极快划过一抹不屑,待抬眼时又以笑容掩饰过去。   就这般的软柿子,也想污了她儿子的名声?   怕是做梦!   这般想着,陆夫人看一眼并不怎么说话的老太太,目光转向裴落姝,“三姑娘,这手信可还喜欢?这是庭儿特意选来送你的,挑了足足半日呢。”   “是啊,这可是我陪表哥一起挑的,表哥说我手腕白细,不适合这般的镯子,但三姑娘想来是极为合适的。”林惠筠娇笑着拿手帕微捂嘴,掩下疯狂上扬的唇角。   就是她不要的东西才会拿来送你!   闻言,裴落姝哪里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心中难受,却忍不住低眸看向那放在小厮手里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玉质算不得很好的镯子。   她虽庶出,但府里吃喝用的东西却是不差。   这所谓挑了足足半日的手信便是如此敷衍?   过往的甜言蜜语在脑海中一一闪过,那时他总温柔笑着唤她,静怡,平日里极少人会喊的字自他口中说出来,那时总觉得格外温暖。   温暖的回忆被现实片片粉碎,裴落姝禁不住抬眼去看那满眼都已经没有她的男子,或许说,这个人眼里,也许从来就没有过她。   那些动听的话都不过是哄着她骗着她答应这门婚事的。   高攀时尽是柔情蜜意,现在看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裴落姝攥紧了手指,指尖掐进掌心,轻微的疼痛让她回神,符合礼仪的道谢,“承蒙惠赠,多谢陆郎君。”   上首,罗氏看的心烦,觉着这三丫头性子过分怯弱了些,没有半分她将军府女郎的气势。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门外一道清瘦的身影款款而来。   人未到,声先至。   “林姑娘这话说错了,我裴府的姑娘打小锦衣玉食,还真未见过这般劣质的手信,劳烦陆郎君挑了这半日,在街边小贩上随手买得手信便送上我将军府。”   褶裙掠过门槛,女子绝美的容颜现于人面。   张扬美艳的容颜逆着光而来,明眸善睐,但唇角却勾着嘲讽。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陆显庭脸色微变,却在看向女子时,眼底的光猛的颤动,心跳的飞快。   老太太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心下微动,抬起浑浊的眸子去看,见着是自个儿的乖孙女儿,眉心皱了下,暗想是哪个不知礼数的丫鬟去通知的。   竟叫她的泠姐儿来掺和这麻烦事儿来。   但既然都来了,老太太也不好驳了孙女儿的颜面,吩咐一旁的嬷嬷,“泠姐儿来了,看座。”   见着裴晏如,林惠筠咬紧了后槽牙,顿时想起之前挨的那一脚,狠狠揪紧了手帕,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散了个干净,忍不住开口,“裴大姑娘这是何意?这镯子虽不珍贵,但也是表兄的一番心意,便是裴大姑娘出身高贵,所见皆非凡品,但也不能将表兄的心意踩在脚底下吧?”   这话落下,陆夫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下来,堪堪维持着假笑。   心意?   裴晏如眼底浮现玩味,看的林惠筠心头猛跳了下。   莫不是......   不可能的。   林惠筠强自冷静下来,放在双腿上的手紧紧攥着帕子,压下心底的心虚。   裴晏如看出来女子的心虚,懒得虚与委蛇,讥笑,“我裴府世代簪缨,陆郎君便拿这街头小贩的小玩意儿充当心意,可是当我裴府无人,好欺负不成?还是贵府已落魄至此,连件像样的上门手信都拿不出手了?”   “裴姑娘好生不知礼数!”   陆夫人猛的拍桌,站起身来,保养尚好的脸上染上薄怒,双眸似能喷出火来。   自打嫁入陆府之后,她还不曾被人这般当面侮辱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   “陆夫人,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话?这是我将军府!”老太太眉眼顿沉,浑身凌厉气势磅礴。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女人,哪怕老了那也是一身铮铮铁骨,气势如虹。   陆夫人心头微骇,宛若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登时清醒下来。   她怎么忘了。   裴府老太君乃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有诰命在身,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   “老太君,臣妇失言,只是裴姑娘这话说的确实莫名。”   陆夫人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眼下不是能撕破脸的时候。   老太太轻哼了声。   她宠着的孙女儿,便是无礼些那又如何,更何况这陆府本就没安什么好心,真当她年老昏花看不明白了?   见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一旁,裴落姝轻轻扯了扯裴晏如的衣裳,嗓音极低,“嫡姐……”   裴晏如微偏头,按上女子冰冷的手,嗓音不算轻,“姝儿,你是我将军府的三姑娘,便是出嫁,那也必是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个如意郎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迎娶的。”   这话,既是说给裴落姝听的,也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裴落姝心尖儿微颤,越发愧对裴晏如,只低声呢喃,“姝儿不配的……”   陆夫人压不下这口气,但当着老太君的面却不能发作,阴沉着脸,“裴大姑娘,你空口白牙便说我儿这镯子是街边摊贩上所买,可有证据?可不能平白诬陷了我儿。”   “姑母你可不知,裴大姑娘上回还对筠儿动手呢!”   林惠筠趁机告状,心下高兴。   现在好了,这婚是退定了!   裴晏如淡淡瞥人一眼,殷红的唇微启,“明惜。”   紧接着,伴随着一道催促声响起,“快进去!”   一道佝偻着背的男人被推进来。   林惠筠原先还想着这京城那么大,东南西北四条街,卖首饰的多如牛毛,她怎么能知道她在哪儿买的。   但在看清进来的男人之时,脸色煞白。   她竟然真的找到了……!   ※※※※※※※※※※※※※※※※※※※※   作家的话   今日份更新完咯~喜欢的宝贝记得打卡投票打赏一键三连嗷~ 第四十八章 :搬花   裴晏如扯了扯唇,敛下眼底的轻蔑,“说说吧。”   来人本只是北街上的普通首饰摊贩,听见这话双腿抖了下,战战兢兢的抬眼,连忙解释,“回裴大姑娘的话,这,这镯子确实是林姑娘同陆公子在小的这里买的,卖的时候小的只当陆公子买回去赏给府里头的丫鬟婆子呢,万万没有别的意思啊!”   小贩心内暴汗,他就一老老实实的商户,哪敢对裴府不敬呐!   被自称是裴府的人找上的时候可吓了他一大跳,还以为他卖个镯子惹出什么祸事了,现在看来,还真是。   想起来那黑衣服的小哥凶巴巴的揪着他的衣领,冷着脸跟他说他胆敢对裴府不敬,小贩现在心头还在跳。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墨国最重门第规矩,陆显庭这般,便是忘了尊卑,实属不敬!   裴晏如眼皮微掀,“我可未曾冤枉两位,我将军府当属正一品之家,不知陆郎君存的什么心?”   陆夫人脸色铁青,飞快扫了眼心虚的儿子和侄女,哪里还不清楚真相,但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裴大姑娘,俗话说的好,礼轻情意重啊,这手信虽价值不高,但也是庭儿细心挑选来的,这般咄咄逼人岂不是伤了两家和气?”   “裴姑娘见谅,此次登门实在匆忙,在下没来得及准备贵重之物,但婚约一事,关乎着两家,在下同三姑娘自幼相识,许是许久未见生了嫌隙,待成婚后在下定好好弥补。”   说到这儿,陆显庭忽地站起身,朝着老太君拱手,极尽真诚,“还请老太君能给小辈一个机会。”   闻言,林惠筠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脱口而出,“表兄!”   为什么!   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应该直接一拍两散,退婚么?   明明来之前就已经答应了她的啊!   她话未脱口,就见心心念念的表兄回头,那双素来对她温柔的眸子仿佛一下子变得她不认识了,刚刚.......表兄的眼神......是厌恶她了?   林惠筠心底微疼,顿时说不出话来,眼眶瞬间红了,见她这般表情,表兄依旧无动于衷,林惠筠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跑出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她们再执意退婚,倒是有些出尔反尔,以权压人了。   老太君脸色不太好看,看向站在下首的孙女儿,用眼神示意,“这下该怎么办?要不要干脆撕破脸面?”   泠姐儿这般铁了心的要给三丫头退婚,她这老婆子说什么也要给自家孙女儿撑腰。   裴晏如感受到视线,微摇了摇头,侧眸看向那眉眼恢复温润的男子,轻嗤了声。   沈于渊交到她手里的东西,可不只有那么一件。   见她摇头,老太君也不强求,只看了眼那默不作声的三丫头,轻叹了口气,“今日也累了,几位就先回去吧,婚约的事以后再谈。”   左右还有一年时间,若实在退不了婚,届时悔婚也来得及。   见老太君松口,陆夫人心头松了口气,也不想再待下去,“老太君好生休息,臣妇先走了。”   陆显庭跟着母亲往外走,路过那道倩影时,心头微动,没忍住看过去。   之前酒楼没细看,如今细细看来,这裴大姑娘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天人之姿,顾盼生辉,当真是令人神魂颠倒。   陆显庭有些沉醉,这般又飒又美的女子,若是能成为他的妻子.....   对上那双含着柔情的眸子,裴晏如莫名心底一阵恶寒。   好不容易等人走了,老太太这才垮下来,扶了扶额,见状,裴晏如立刻迎上去,扶住了老人的手,嗓音里含上担忧,“祖母。”   指尖把上老人的脉搏。   没过一会儿,裴晏如眉眼稍松,脉象呈现平稳之势,好在没什么事。   “我没事儿,就是累了,扶我去歇歇吧。”   罗氏心累的很,若是儿子媳妇都还在,哪由得这些人这般欺上门来。   现如今偌大的裴府支零破碎,大厦倾塌,她也不得不看清事实了。   院中,梨花落了一地。   -   过了几日,南街,云澜阁。   阁楼之上,青色身影执扇而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啪的打开扇子,轻扇了扇,打趣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太傅府中桃花开,渊兄打算何时迎人家姑娘过门呐?”   云九鹤侧眸去看那浑身矜贵的男人,眼底浮现趣味。   他回来这些日子,可没少听元千念叨,他这渊兄对人家姑娘多好多好。   但这光对人家好有什么用,可不得给个名分?   沈于渊手腕微抬,轻抿了口茶,慢条斯理的回,“我倒是想。”   “噗,那难不成.....”还没追到?   一句话正要脱口而出,云九鹤俊脸笑容还没咧开,就迎上了那死亡视线,“........“   好嘛,不敢讲。   不能打趣太傅大人,云九鹤闲着无聊,视线转向阁楼外,往下看,忽然眸光微顿,腾的站起来,也顾不得颜面了,朝着楼下大喊,“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这花儿还没开呢!   元千摆了摆手,淡定的吩咐其他暗卫,“没事儿,继续搬。”   闻言,其他暗卫默默给云公子点了根蜡烛,然后继续干活,一盆盆剪裁雅致的盆栽被搬走装上车。   云九鹤眯了眯眼,看清那淡定指挥的是元千,猛地转回头,“渊兄这是何意?”   他刚不就打趣一下,这人不至于小气到找人把他的花儿都搬走吧?   他此生唯爱的东西有二,其一为扇,其二为花,咳咳,那是以前,现在多了一样,不过这不是重点。   拿走哪一样,都等同于要了他的命!!   云九鹤偶像包袱差点挂不住,啪的一声合起骨扇,怒瞪着那神色淡然的人。   沈于渊放下茶杯,“阿泠喜欢你那花,我答应了送她,上回我不是送了你扇子,这回算是还我了。”   云九鹤一噎,“上回你也没说有条件啊?”   沈于渊微抬眼,风轻云淡的,“现在说也不迟。”   云九鹤:“!!!!”   云九鹤气的俊脸都红了,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拿人手短啊!   他只能委曲求全,“那好歹给我留一点啊!”   ※※※※※※※※※※※※※※※※※※※※   作家的话   叒来求票票啦~   喜欢现言的伙伴可以去看看《觉醒后满级大佬她又美又飒》哈~ 第四十九章 :见你,心生欢喜   闻言,沈于渊略颔首,“嗯。”   见人点头,云九鹤一喜,连忙趴在栏杆往下看,只见原本堆放的茂密的花坛边只剩下一盆略显寒碜的花盆孤零零的待在原地。   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   枝叶光秃秃的,似寒霜打过的花苞蔫儿吧吧的垂着,一阵风随时都能刮跑的模样。   “大人吩咐了,要留一盆,我看就这个吧,好了,马车出发吧!”   清脆利落的声音传来,云九鹤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勉强挤出一抹干笑来,“你这属下倒是听话的很啊。”   “这般心疼做什么,除了蔷薇,你不是还有许多?”   沈于渊看人一眼,启唇。   闻言,云九鹤机械着扭头,深吸了口气,忍不了,猛地转身,宽袖翻飞间,走回去,双手按在桌上,气冲冲的,“你懂啥,那些都是我从别国特意托运来的,听说开出来的花儿各个个头饱满,美不胜收,花开时宛若置身仙境,我还没能看上一眼呢!”   祁明站在一旁,略带惶恐。   公子怎么敢这般同太傅大人说话,好想溜。   沈于渊稳坐着,分外漂亮的手轻敲桌面,睫羽轻颤,嗓音不轻不重,“你手中的骨扇,乃是曾经的赢国至宝。”   “.........”   话音落下,云九鹤一顿,火气顿时没了大半,坐回去,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骨扇,想到自己平时那般摆弄,顿时心疼了,清了清嗓子,嗓音弱下来,“嗐,渊兄,咱俩谁跟谁啊,这些花可还够,我这阁中还有不少呢,渊兄喜欢搬多少就搬多少,千万别客气啊。”   沈于渊懒懒瞥人一眼,轻嗯了声,“有消息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   却让云九鹤神色严肃起来,想到自己得来的消息,只想仰头看天,沉默了会儿,这才缓缓开口,“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渊兄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沈于渊神色极淡。   听见这话,云九鹤神色又是一僵,眼底浮现痛色,“赢国皇室几乎无人生还。”   这么多年来,打着替墨国巡视的名号,他奉命暗中调查赢国在十年前那场虐杀过后的现状,在各地留下眼线,直到最近才收到消息。   全军覆没,除了鲜血和火光滔天,什么都没有。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得到回复。   云九鹤微抬头,对上那双冷然麻木的眸子,心内喟叹。   他还收到消息,听闻当时宫中有妃子逃出去,但逃到半路就被人发现了,哪怕怀着孕,也被残忍杀害。   什么都没有留下。   罢了,这个消息就不说了,徒增伤悲。   “嗯,不必查了,再过几日我记得是你母亲的忌日了吧?”   低沉的声音缓缓落下,沈于渊站起身,立于栏杆前,颀长的身躯笔直的站着,望着远处出神。   阁楼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呼吸都觉得压抑。   云九鹤趴在桌上,神色颓然,慢吞吞道,“嗯,我到时候回去,对了,渊兄你还要不要听好消息啊。”   “你说。”   “有传闻说云神医当年途经皇宫,临走前带走了一人,我寻思着,有没有可能会是皇室中人。”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云九鹤托腮,嗓音越发低了。   不知何时,阳光穿过云层,落下一片光影。   过了会儿,云九鹤忽地抬眼,唤了声,“渊兄。”   沈于渊微转头,抿唇,眸底淡然一片,显然没有要闲聊的心情。   见状,云九鹤手抵在下颚轻咳了声,用眼神示意沈于渊往阁楼下看。   云澜阁分为两层,以走廊连贯,四周布着各种各样的花栽,像是花海阁楼。   此刻楼下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其中不乏名门闺秀。   沈于渊顺着视线看去,一眼看到人群中那道纤细的身影,眼底的阴霾散尽。   云九鹤暗戳戳瞅了一眼,暗道刚刚还乌云密布呢,现在就拨开云雾见天光了,啧啧,不愧是爱情的力量。   见人心情好了,云九鹤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品茶边懒懒的往下看,目光突然定住,心内小鹿乱蹦,她,她也来了!   本来他只是想给渊兄一个惊喜,没成想倒是有意外之喜。   楼下。   “阿姐,今日怎么突然来这儿了,我看这边都是些花花草草的,没啥有趣的呀。”   裴锦月左瞅瞅,右瞅瞅,愣是没看出哪里好玩。   又没鸡腿也没美酒。   还不如去逛花楼呢,还有美人陪着。   话虽这么说着,但裴锦月依旧挽着裴晏如的手不放,偏今日又穿了交领上衣,这会儿有些热了,只得以手作扇。   近来天气越发暖和了,裴晏如今日穿了浅青的衣裙,细腰以云带束着,上身搭了条淡色薄薄的袄子,身姿修长,踩着绣花鞋缓缓走着,步伐轻盈,行走间衣衫环佩作响。   她今日挽了流云髻,髻间插着几朵珠花,饰了件流苏钗,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许是阳光有些暖,如玉的肌肤透出几分绯红,月眉星眼,却透出几分泠然,琼姿花貌,闻言淡笑不语。   身后,裴允禾挽着裴落姝也在四下望,圆而亮的杏眸亮晶晶的,“三姐姐,今天好热闹呀。”   小姑娘扎着双丫髻,绑了粉色的发带,走路时发带随风飘动,桃花玉面,两腮似打上了腮红。   裴落姝看一眼走在前面的两道身影,淑女窈窕,略点了点头。   裴府四女,人比花娇,妍姿艳质,惹人频频望去。   “裴府姑娘生的当真是美貌,我瞧着这次的选美大赛,前四名当是被裴府承包了。”   “所言甚是,我定要为裴大姑娘投上一票。”   “我也是,我也是!”   不远处,宋扬灵气的攥紧了指尖,转头,“看见了没有,这贱人惯会使用美色。”   自打上回春日宴之后,她爹大怒,罚她跪了整整三日祠堂,闭门思过到现在,陆家也同她退了婚。   都是那贱人害的!   林惠筠敛眸,胸腔内恨意滋生,却又有些迷茫,“宋姐姐,你说该怎么办呀。”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若是陆显庭不娶她,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时间转回几天以前。   林惠筠从裴府跑出去,失魂落魄的冲到大路上,险些撞上宋府的马车。   ※※※※※※※※※※※※※※※※※※※※   作家的话   好消息好消息,今天清九爬上新书榜啦!在书评区揪几个眼熟的送50书币啦~小可爱们记得去看看昂~   对了,喜欢现言的伙伴可以去看看《宿主又在装白莲了》,作者清蒸一口气,可可爱爱的女主~ 第五十章 :选美大赛   林惠筠跌坐在地,巨大的冲击加上心底的酸涩,顿时忍不住,抱膝痛哭起来。   马车上,原本就是瞒着爹爹出门的宋扬灵心头一紧,看清那坐着的人是谁,眼眸微转,让丫鬟去把人扶上来。   起初林惠筠并不愿意,但听见是宋府姑娘,这才擦了眼泪上了马车。   “林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宋扬灵耐下性子询问,吩咐车夫把马车驶到一边的巷子里。   林惠筠乃是陆家的表姑娘,打好关系也没什么不好的。   宋扬灵拿出自己的帕子,给人擦眼泪,安抚道,“见姑娘是从裴府的方向出来的,宋府与陆家自来交好,我长你一岁,你唤我声姐姐也是使得的,妹妹可否与姐姐讲讲?”   一句话,便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林惠筠眼睫轻颤,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手,心下微暖,“宋姐姐......”   “嗯。”宋扬灵暗道这招果然有用,面上笑得更是温柔,也不嫌弃,将人搂进怀里,轻拍了拍女子的背,“有什么话都可以和姐姐说的。“   林惠筠微微犹豫,便将在裴府发生的事连同之前在酒楼发生的事和盘托出,“宋姐姐,这下该怎么办,显庭他不要我了....“   宋扬灵没想到这内里还有这层复杂的关系,微微咂舌,转念一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妹妹有所不知,陆大公子同我退婚也是这般,想来定是那裴大姑娘用了什么令人不齿的手段,妹妹莫要伤心,等来日我们定能揭穿那贱人的真面目!”   “姐姐也是如此?”   这下换林惠筠惊讶了。   她听陆显庭偶尔提起过,说是他大哥和宋府姑娘退婚了,但也没说详细的,她也没细问。   宋扬灵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垂下眸,黯然神伤的模样,压下眼底浓郁的恨意,“春日宴上,那贱人同我未婚夫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但奈何太傅偏帮,倒是让我受了罚,这些日子才好全呢。”   她被打的鲜血淋漓拖回宋府,没等来安慰,反而等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她伤还没好就罚她跪了祠堂,关了她禁闭。   叫她怎能不恨?!   “太傅?”   林惠筠心头微惊,“太傅大人帮着裴府?”   传闻中冷酷无情却惊才绝艳的太傅大人竟然会帮着裴府??   宋扬灵本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但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眸光忽闪,“妹妹,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选美大赛,今年在云澜阁举行.....“   “妹妹,之前说的,你可准备好了?”宋扬灵回过神,看向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询问。   “嗯。”林惠筠点头,唤来自己贴身丫鬟,低语了几句,看着人走远,悄然攥紧了手指。   -   阁楼上。   云九鹤收回视线,谦虚求教,“渊兄,你说怎么追姑娘?”   看情况,渊兄的情况应该比他这好一点。   沈于渊垂下眼皮,敷衍道,“用心。”   用心?   他难不成还能把心掏出来给她瞧瞧黑的红的?   云九鹤纳闷了,又问,“具体呢?比如做点啥能让她喜欢我?”   “投其所好。”略作一寻思,沈于渊如实道。   阿泠喜欢花,那他便送花。   “这样啊.....”云九鹤单手撑在下颚,白皙的俊脸上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女土匪.....呸,锦月...嘶,这名儿可真好听。   以后唤锦儿好还是唤月儿好呢.....真难选择呀。   “嘿嘿~”这般想着,云九鹤痴笑出声。   沈于渊神色倒是淡定,跟在一旁的祁明好想捂脸,这绝逼不是他家风光霁月的公子!!   “不对,我还不知道锦月的小字呢。”   想到什么,云九鹤顿然回神,双眸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渊兄可知?”   沈于渊眼神极淡,“不知。”   之前倒是听阿泠提起过,忘了。   “呀,你竟然不知?大姑娘没在你面前唤过?我听说小字都是在亲近之人面前唤的,啧啧,看来......”   云九鹤唏嘘出声,尾音微微拖长,欲言又止。   沈于渊剑眉微皱,冷冷瞥人一眼,半晌,吐出两个字来,“云回。”   成功忽悠来小字的云九鹤心情愉悦,连带着眉梢飞扬,叭叭的道,“我就说,渊兄与裴大姑娘最是般配了,裴姑娘定是心悦于你的。”   闻言,沈于渊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眉眼却明显缓和下来。   “公子,选美大赛要开始了,您要不要下去看看?”从拐角处上来一道人影,见着两人,拱手恭敬道。   闻言,云九鹤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渊兄可与我一起?”   沈于渊没动,“你去罢。”   云九鹤也没强求,渊兄一向对这类事不感兴趣,大手一挥,“来人,给太傅大人多上点水果茶点。”   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地盘,不能磕碜了。   “是。”没过一会儿,就有丫鬟端上来许多水果,摆了满满一桌。   墨国民间每年会举办一年一度的选美大赛,每次举办都能轰动一时。   在前院围了一圈的人,以画像作为选美标准,正热闹着,吵吵嚷嚷的。   云九鹤在后院,看着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画卷,吩咐,“把裴家那几位姑娘的画像找出来。”   去年的京城十大美人,裴大姑娘排第一,他看过了,美则美矣,但少了几分灵气。   小厮早就准备好了,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来,“这是今年的画像。”   云九鹤正欲去拿,想了想,又道,“你去把大姑娘的画像挑出来送楼上去。”   话罢,等小厮拿去了一张,这才低头去看,待看清画中女子,胸腔内莫名涌起热血来。   只见画上。   女子鲜衣怒马,红衣张扬,长发高高束起,眉眼间尽显英气,素手执剑,宛若要破空而来,英姿飒爽极了。   砰砰,心也仿佛要跳出来似的,云九鹤无意识的把画贴近了胸口。   “公子?公子?”旁边站着的祁明抬手扶额,很快放下来,也不敢去拿画,见自家主子愣愣的,唤了两声。   这旁边不是没人啊公子!   “作甚?”   云九鹤回神,护着画,怒瞪着属下,“不是还有其他的画?先拿去,这个要压轴!!”   祁明缓缓往楼上看一眼:“........”确定压轴的不是太傅家那位?   ※※※※※※※※※※※※※※※※※※※※   作家的话   这阵子要日更六千啦~加油加油! 第五十一章 :找来的托儿   此刻,前院的万花楼里,人头攒动,时不时有议论声响起。   “这是哪家姑娘,生的也太普通了些,竟也来比美,脸皮倒是厚。”   “哈哈哈,我瞧着那不是林家姑娘么,陆家的表姑娘呢!”   “原来竟是她,比起裴三姑娘那可是差了远了。”   “……”   有人唏嘘,有人捧高踩低,也有收了钱来当托儿的,嚷嚷着,“宋府姑娘年方十六,生的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呀!”   楼中间的位置坐的大部分是京城中品位不高的公子姑娘,也有专程来投票的,这个日子外头的平民百姓也能进来一观,投上一票,偌大的场地,人声鼎沸。   参赛的都是自愿参选的姑娘,得到榜首除了声名大噪,还能获得举办方给予的桂冠。   二楼的位置,小厮来送茶,一开门就对上四双美眸,心都漏了四拍,拘谨着问好,“四……四位姑娘,小的来送茶,可,可还要些水果点心?”   裴允禾不喜喝茶,拧眉想了下,抬起那双水灵灵的杏眸,“嗯,能给我送一些葡萄瓜子吗?”   “自是可以的。”小厮连忙应了,暗想,你们几位可都是府里的贵客呀。   裴锦月轻咳了声,状似不经意开口,“那我要美酒和鸡腿。”   小厮心下疑惑,有点难以想象美人吃鸡腿的样子。   不过还是应了,“是。”   裴晏如纤细的手指拿起茶杯,微抿了口,“再来份桂花糕和栗子糕吧。”   “哎,好。”   闻言,裴锦月和裴落姝眸光皆是一动。   小厮抬眼看向裴落姝,试探着询问,“三姑娘可要些什么?”   “不用了。”裴落姝往裴晏如那边看过去一眼,又垂下眸去,轻声道。   几个丫鬟在一旁伺候。   待小厮关上门出去,裴锦月露出笑容,抱住裴晏如的手臂撒娇,“阿姐待云回最好了~”   原是舞刀弄枪的人儿做出这番小姑娘家的娇态。   裴允禾目瞪口呆,只觉得头顶乌鸦飞过,留下六个点。   二姐姐怎的比她还会撒娇。   “哧。”裴落姝没忍住轻笑出声,见几人看过来,又觉不妥,忙捂住了嘴,盈盈秋水眸露出几分不安。   意识到什么,裴锦月收回手,素手抵在下颚,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二姐姐~”裴允禾胆从天边生,眼珠子转溜几圈,托腮,娇软的声音拖长,咧嘴笑。   嘿嘿,笑话二姐姐的好机会!   裴锦月瞥眼,“咳咳,瞎叫唤什么,喝茶喝茶。”   说罢,她左右看一眼,飞快拿起小姑娘面前那杯茶,姐俩好的搭上那圆润的肩膀,笑的和善极了,“来,二姐姐喂你~”   “唔——”裴允禾一张口,略带苦涩的茶入口,顿时皱起秀气的眉。   裴锦月撒开手,拿起自己那杯小小酌了口,像模像样的品,“此茶入口微苦,回味余甘,好茶好茶。”   裴允禾吐了吐舌头,“二姐姐真坏。”   裴晏如静静坐在一旁,笑着看着几人玩闹。   柔和的光自窗外打进来,满院各色花开,竟比不上女子半分。   —   底下,已然到了最后阶段,不少人喊着,“还有没!”   “是不是少了几位姑娘??”   主持的是云澜阁的管事,名唤玉娘,生的婀娜多姿,闻言掩唇一笑,风情万种的媚眼如丝,“好了,将那四副画取上来吧。”   话音落下,陆陆续续有小厮取过画来,在中间排开列四人,随着一声“放。”   四张画同时落下。   只见中间那画中人微侧着身,着青色衣裙,墨发绾了流云髻,鬓间穿着翠色珠钗,淡色的眼瞳仿佛透过画朝着人群看来,眼底泠然,如云端月,妍姿玉质,不可高攀。   众人看的眼睛发直,有人情不自禁出声,“这,裴大姑娘可谓是仙人之姿,当真是美极了……”   “我瞧着那二姑娘也不错,英姿飒爽,鲜衣怒马,朝气蓬勃呀。”   祈明混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的复述着自家主子交代自己的话。   “三姑娘……三姑娘也甚美。”   轻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祁明回头去看。   这是哪家派来的不会说话的傻小子。   这能排上榜的姑娘哪个是不美的,只是美得与众不同,他们这些托儿,怎么样也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才行吧?   人群一侧,少年着黑衣,漆黑的眼眸愣愣的看着那画,低声呢喃。   他从未见过如三姑娘这般温柔的女子,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一颦一笑仿佛都能牵动他的心。   “小公子,我看你骨骼清奇,不知是哪家的人,不如投到云澜阁来?”祁明上下打量一番,心头暗道这人绝对是个练武奇才,动了挖人的心思。   见有人同自己说话,邵昱珩勉强把眼珠子从画上收回来,态度淡下来,微拱手以示礼貌,“在下裴府家仆。”   家仆?   祁明眼底浮现惋惜,“我看你筋骨奇佳,若是肯来云澜阁,我家主子定以优渥条件聘下公子。”   邵昱珩微摇头,“在下已有主,先告辞了。”   语毕,也不等祁明再说什么,邵昱珩转身离开,往投票处走。   一人只能投一票,虽然大姑娘予他有知遇之恩,但于私,他还是想投给三姑娘。   见人走远,祁明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发现的人才,待训练些时日便能同他一般保护主子了。   多好的一个省力机会啊。   可惜咯。   祁明去投了票,顺带着把自己那票也投了,反正整个云澜阁的人也就只有一个选择。   一刻钟时间投票结束,管事命人送上投票箱,当场唱票。   二楼的包间里,宋扬灵听着那越来越多的票数,攥紧了手帕。   她花了大价钱请了不少的人,却比不上那个贱人的十分之一?!   林惠筠脸色难看,但目前却没心思关注这个,扯了扯宋扬灵的衣服,“宋姐姐,接下来该怎么做?”   宋扬灵转过头,眼底翻涌起恶意,很快敛下,起身往门口走,叮嘱,“我都安排好了,你且等着看吧,我先出去一趟,你先在这待着,这段时间别出去,听见了没有?”   “阿,好。”林惠筠失神的听着,目光无法焦距,脑内混沌一片,含糊的应了声。   ※※※※※※※※※※※※※※※※※※※※   作家的话   来求推荐票啦~~还有一章,等我睡醒码哈~ 第五十二章 :太傅大人有请   另一边,裴锦月随手捏起块桂花糕,将另一盘栗子糕推到三妹妹面前,“三妹妹,你的栗子糕。”   裴落姝眼眸微敛,凝着那盘中的栗子糕,轻应了声。   在府中她不常吃,只有同姊妹一起用膳的时候,厨房才会送来,那时她便拿几块解解馋。   却是不知,嫡姐竟是记住了。   裴晏如对甜食不感兴趣,眼角余光注意到什么,眉梢微挑,抬眼瞥了眼站在角落的明惜。   接收到视线,明惜略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见状,裴晏如敛下眉眼,目光掠过茶水,轻笑了声。   雕虫小技。   “咳咳咳,水,水。”   裴锦月腻了喉,干咳着找水,自己跟前的酒壶已经空了,飞快端起裴晏如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满,一饮而尽,“呼,活过来了。”   裴晏如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僵硬了一秒又收了回去。   “这云澜阁的桂花糕好吃是好吃,就是过分甜腻了些,还是府里做的好。”   裴锦月把茶杯放下,对上裴晏如无奈的眸子,“阿姐,你咋啦,作什么这般瞧着我?难不成我桂花糕吃到脸上去了?”   这般想着,她抬手胡乱摸着嘴巴,又放下手来看,除了一点点茶渍,没有糕呀。   裴晏如抿唇,眼神复杂,“阿姐平日里不是教过你,不许喝旁人的东西?”   “嗐!”   裴锦月摆手,大大咧咧的,露出一抹笑来,“旁人的我还不要哩,阿姐是阿姐,怎能同旁人比。”   说着说着,裴锦月又觉着不对劲起来,脑袋耷拉下来,暗戳戳瞅着那茶壶,莫不是阿姐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不一样的茶?   喝起来没啥区别呀。   裴允禾想笑又不敢笑,只瞅着两个姐姐。   裴晏如心内喟叹了声,这丫头。   不等她开口,从门外传来敲门声,“进。”   随着话落,有小厮打扮的青年弓着腰拱手,恭敬道,“裴大姑娘,太傅大人有请。”   话音落下,屋内寂静了一瞬。   “太傅?”裴锦月揶揄一笑,“阿姐你且去罢。”   裴晏如扫过那小厮,这脸,陌生的很,身形干瘦,许是云澜阁里的人,她轻点了下头,启唇,“阿姐出去一趟,你们几个就待在这里,等阿姐回来,再一同回府,嗯?”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裴锦月摆手,信誓旦旦的点头。   裴晏如目光转向另外两个妹妹,见两人都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她走后没多久,又有小厮过来,是原先来送茶水的小厮。   “裴二姑娘,阁主邀您一同赏花,请随小的来。”   裴锦月视线在小厮身上转溜两圈,眉心微皱,盯着那小厮,果断拒绝,“本姑娘并不认识你们阁主。”   是哪个老大爷胆敢觊觎她美色?   闻言,小厮显然早已料到,态度恭敬的回,“阁主姓云,与姑娘有过几面之缘。”   姓云?   难不成是云九鹤?   裴锦月牙齿抵着唇,眸光忽闪,犹豫了,可是她方才才答应阿姐要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罢了。   去和那小子见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阿姐许是担心过头了。   思及此,裴锦月腾的站起来,“我先去一趟哈,你们老实呆着。”   裴允禾呆呆的抬头,下意识提醒,“二姐姐,嫡姐才走不久哦。”   “咳咳,我那是有人找,可不是我自己要走的,阿姐平日不是常说,要有礼貌,我这番是去赴约,不也是听阿姐的话了嘛。”   裴锦月一本正经的忽悠。   裴允禾被说的一愣一愣的,等看着二姐姐出了门,这才回头看着裴落姝,不知怎的,冒出一句,“三姐姐,又剩下我们相依为命了。”   裴落姝:“..........”   -   裴晏如跟着面前这干瘦小厮穿过游廊,直到了阁楼之上西面的一间房门外。   “姑娘请进,太傅大人在里头等您,小的先告退了。”小厮垂着头,教人看不清眼底神色,嗓音恭敬的说完,也不等裴晏如说什么,转身走了。   裴晏如扶额,看着面前的柱子,眼前已然出现了重影,身形踉跄几步。   她推开门进去,很快,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上锁。   去而复返的干瘦小厮抬眼,眼底闪过暗色,又匆匆垂下眸去,去了另一个房间。   “真的?你亲眼看着她进去了?”   听完,宋扬灵眸子瞪大,追问了一句,眼底的快意几乎压制不住。   之前上了那贱人的当,现在总算能让那贱人身败名裂!   她也不敢耽搁,指尖紧握成拳,压抑着兴奋吩咐,“你去,去唤太傅。”   她来的时候就看见太傅的车马停在云澜阁外,天助她也!   小厮应了声,推开门走了。   此刻,林惠筠等了许久,没等来宋扬灵,却等来丫鬟来说,“宋姑娘说让林姑娘去左手第二间房等她,说是有重要的东西给您看,她现在不方便回来。”   “你是?”林惠筠心中生起警惕,宋姐姐身边的丫鬟她见过,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丫鬟她瞧着面生的紧。   却不想,那丫鬟转身便走,冷冷丢下一句,“我是云澜阁的丫鬟,不过是来递个话的,若是林姑娘不信,那不去便是。”   “你——”   林惠筠欲再问几句,却见丫鬟打扮的女子阖上门走了,心中惊疑不定,在房中纠结片刻,也没个可以商量的人,又怕耽误了事儿,咬了咬牙,推开门出去。   若是假的,她再回来也不迟。   阁楼上多是房间,此刻房间都紧闭着,格外安静,绣花鞋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林惠筠心生不安,生了打退堂鼓的怯意,但眼瞧着就要到了,硬着头皮过去。   她抬手,轻敲了敲门,小声询问,“是宋姐姐吗?”   话音落下,房门“嘎吱”一声开了一条缝,熟悉的声音传来,“嗯,进来说。”   听见这声音,林惠筠心下顿松了口气,打消了怀疑,抬腿进去,“宋姐姐可是有.....”   话音未落,后颈顿疼,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倒下去。   ……   云澜阁房间众多,但身份尊贵之人通常安排在东厢。   干瘦小厮正低着头走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那愈来愈近的房间,心头砰砰乱跳,不等他去敲门,却见门突然开了,心中一紧,抬头一瞬又立刻低下头去,捏紧了拳头,强自冷静下来,继续面色自若的朝前面走着。   元千正奉命出来,瞧见那过来的小厮,擦身而过间一把扯住男人的胳膊,沉下嗓,“你是何人?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   ※※※※※※※※※※※※※※※※※※※※   作家的话   这是今日份剩下的一章哈,记得投票打卡嗷宝贝们~ 第五十三章 :他真的来了   大人吩咐过,云澜阁的丫鬟小厮一律不得靠近他的房间。   干瘦小厮身子一颤,额上冒出细汗,战战兢兢的回,“小的名吕武,受裴大姑娘之命来寻太傅大人,还请元侍卫通融通融。”   闻言,元千眉头皱了皱,上下打量人两眼,受裴姑娘之命来的?   大人正巧让他去寻裴大姑娘呢。   这下倒是好了。   这一念头落下,元千扔下一句,“行吧,那你且等等,我去说。”   元千重新进入房中,屋内正焚着凝神香,窗户开着,屋内香味并不浓,行至男人面前,低声开口,“大人,外头来了个小厮,自称是云公子这里的人,说是受裴姑娘之命来寻您的,但属下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裴姑娘若是真的差人来,那不该是唤那个神经兮兮的丫头来么。   怎么差个陌生的小厮来,怎么想怎么古怪。   但如今在宫外,哪儿来的那么多阴谋诡计,许是他想多了。   闻言,沈于渊掀起眼皮,那双眼瞳黑沉深邃,仿佛笼罩在层层浓雾之后,教人看不真切,忽而云雾又散了,起身,淡声吩咐,“你去她原来的包间去寻,本官走这一趟。”   “大人不可,若是刺客……”元千吃一堑不长十智都觉得亏了,嗓音里带上了几分紧张。   混蛋,上回的教训他可还没忘呢,还想借裴大姑娘的名义,也不问问他答不答应!   “元安随我去,你且速去速回。”   沈于渊说完,打了个响指,藏在暗处的元安冒出来,朝元千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来,“千哥你去吧,我会保护好大人的。”   元千默默捏拳,这小子。   一遇到这种好事就叫哥,生怕他不知道是在和他嘚瑟呢。   不过大人之命不可违,元千纵是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应了,“是。”   几人一同出去。   元千瞧了眼那低眉顺眼的小厮,冷哼了声,大步从人身边走过。   最好是真的,不然让大人白跑一趟,看他不削死他!   见元千气冲冲的,元安心情颇好,眉梢飞扬,一转头对上自家大人淡漠的表情,笑容收了收,跟上去。   吕武还是头一回见着传闻里的人物,只敢用眼尾去瞄。   男人着一袭墨色锦袍,袖边绣了蟒纹,身量颀长,极为出色的容颜上眸若寒冰,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太傅大人眼眸微往下,极冷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似能洞穿人心,吕武浑身一颤,再不敢偷看,小心翼翼的出声,“请这边来。”   西边的厢房外,宋扬灵远远见着过来的几人,立刻从拐角处出来,纤细的手搭上丫鬟的手,边朝几人走去,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音儿,你瞧那花,想不到这云澜阁中还有这般美丽的花儿。”   “主儿,那许是别国来的呢,听闻云澜阁阁主喜花……呀,那边怎么那么多人。”   名唤音儿的丫鬟正欲说什么,目光瞬间被一间房门外的人群吸引,惊呼出声。   “我们一同过去瞧瞧吧。”   见那间房间外围着一群人,宋扬灵指尖无意识用力,目光直勾勾盯着那边,眸光簇动着。   没想到会吸引那么多人来。   “听说裴姑娘与人苟合,真的假的呀?”   “这门开了不就知道了?”   “听说云澜阁阁主是个厉害人物,最是厌恶旁人在他的楼里做这些腌臜事,若是真的……啧啧。”   “那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正议论的热闹,有人眼尖看见过来的两人,心下微惊,连忙跪地行礼,“草民参见太傅大人!”   想不到太傅大人都来了,那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听见这道声音,顿时所有人都转过头来,跪地,齐齐出声,“草民参见太傅大人!”   太傅大人真的来了!!   宋扬灵激动的心都快跳出去了。   音儿吃痛,看着手背被抓出血来,忍着疼不敢说话。   这般想着,宋扬灵快步上前,福了一礼,“臣女见过太傅大人。”   元安不经常跟在大人身边,颇为好奇的瞅了瞅面前的女子。   嗯,没裴姑娘生的好看。   沈于渊眼眸微冷,连个眼神都不屑给,启唇,“开门。”   果然!   宋扬灵低着头,嘴角忍不住上扬,心脏砰砰乱跳。   要是叫太傅大人亲眼所见……   元安不明所以,他来的时候听见那些人说……   呸呸呸,裴姑娘肯定不会那般做的。   但……   元安悄咪咪观察了下自家大人的神色,没看出什么来,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门里面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隔着屏风,隐隐可见散了一地的衣服,有淡色的裙摆露出一角来。   “!!!”   这这这!裴姑娘平日便喜穿淡色的衣服!!   元安俊脸发白。   他不会要完蛋了吧?   早知道这事儿就应该元千来哇!!   他不知道怎么解决啊啊啊!   “啊!”宋扬灵捂住了嘴,美眸瞪大,极为震惊的模样,“不会吧?明明大人您对裴姑娘那般好……”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裴大姑娘尚未出阁,就做出这般事来,早知道刚刚那票就不投给她了,晦气。”   “伤风败俗!”   “真没想到裴姑娘竟会是这样的女子!”   元安眼瞅着自家大人脸色愈发黑沉,当下吼了一嗓子,“胡说什么,谁说里头的是裴姑娘了!”   虽然这么喊着,但他心里头发虚。   宋扬灵微顿了下,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可是有人亲眼见着裴姑娘进了这个房间,罢了,若是太傅大人不信,进去瞧瞧便是了。”   快点进去看!   宋扬灵在心中呐喊,恨不能直接冲进去,但她不能,只好按捺着激动的心站在原地,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心底畅快的不得了。   今日过后,看那贱人还如何攀上太傅大人!   万众瞩目之时,只听见从一旁的游廊上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沈大人可是寻我?”   众人回眸,只见女子神色淡然,绝美的容颜上漾开浅浅的笑容,衣衫整齐,正朝这边过来,衣袖飘飘,风轻云淡的模样。   身后,元千默默跟着,若有所思。   宋扬灵表情一僵。   ※※※※※※※※※※※※※※※※※※※※   作家的话   早安~宝贝们留个五星好评呗,好想看到出现评分,没评分总觉得磕碜了些 第五十四章 :反转!   裴晏如神色自若,淡色的眸微微垂着,葱白指尖收拢半搭在脸颊一侧,眉如翠羽,如小扇般的睫毛轻颤着,端的是从容。   当真应了那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沈于渊眸色染上笑意。   他的阿泠儿这般美好,真想藏起来。   元安看的眼睛发直。   这,上一回没能细看,这,裴姑娘,也,也太美了吧!!   这般想着,元安视线下意识在自家大人和裴晏如身上打转,大着胆子想。   嗯,还好自家大人生的也好!   宋扬灵见鬼般的表情落在裴晏如眼底,她轻笑了声,挑眉去看,“宋姑娘是听何人说本姑娘进了这间房间的?无中生友可不好哦。”   听见这话,不少人把视线转向了最初说这话的宋扬灵,小小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起。   “这宋姑娘那话说的惹人误会,倒是叫我们误会了裴大姑娘。”   “是啊,这番说来,确实有点可疑,不知安的什么心......”   “你还不知道吗,一个半月前春日宴上......”   原本只想充当导火索,却没想成了罪魁祸首,宋扬灵瞠目结舌,愣愣的往房间里看。   不可能啊。   她下意识回头去找那小厮,吕武这时候哪敢做出反应,只沉默着。   这时候,因为外头的吵闹,屋内的人也醒了。   林惠筠一睁眼就看见躺在旁边的男人,整个人都呆住了,略低头,看清自己的穿着,还没反应过来,推了推旁边的人,“阿庭哥哥,快醒醒!”   陆显庭被吵醒,揉着后脑勺睁眼,随口骂道,“吵什么。”   听到里头传出来的声音,有好事者推开屏风。   顿时,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落入众人视野之中!   林惠筠!陆显庭!   “啊!”   一群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林惠筠瞳孔猛地一震,尖叫出声,手足无措的拿被子遮住自己!   陆显庭怔愣了几秒,意识到什么,捡起地上的衣服披上,朝门口吼,“滚出去!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门口围观的平民百姓,听见这一声吼,吓了一跳,退出去。   宋扬灵也听见了声音,怎么会.....怎么会是林惠筠和陆二公子!   她明明都安排好了的.....   对了,中药。   宋扬灵扭头去看,只见女子懒懒站在一边,小脸白皙透亮,哪儿有半点中药的痕迹。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那药她是神不知鬼不觉下到茶水里的啊!   裴晏如站在门口慢悠悠往里头瞧,面前突然一黑,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略带不爽的声音,“不许看。”   元安立刻把门关上,赶鸡似的,“散了散了。”   宋扬灵呆在原地,满脑子的问题交织着百思不得其解,却在对上那双泠然透彻的淡眸时顿时停滞,满脑空白。   她,她定是什么妖怪.....!   人群被赶走,但谣言会长脚。   不出一刻钟,偌大的云澜阁顿时传遍了。   陆府的表姑娘同陆府的公子苟合。   等陆家的人收到消息赶来接人的时候,林惠筠还是懵的。   -   “阿泠!”   刚刚踏进房间,裴晏如身子一歪,不等找到支撑物,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身子被带进温热的怀抱。   沈于渊剑眉顿皱,扶着人到桌边坐下。   裴晏如眼睛微眨了眨,抬手抚上男人的脸,“你好好笑,有两个你的脸......”   清冷稳重散去,女子笑脸盈盈,显出几分天真来。   沈于渊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的她,微抿唇,转头。   猛地对上自家主子死亡视线的元千和元安对视一眼,麻溜的转头,你先出去,我后出去,然后“啪唧”一声,关好门。   裴晏如眼前模糊起来,倒在桌上,已然到了极致。   “是迷幻散?”   沈于渊轻声问,迷幻散不致死,但会让人把眼前人当作心上人,自然而然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来。   裴晏如有一瞬间的清醒,拿出银针扎在手上,恢复了三分理智,略点头,“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几个时辰便好了。”   “.......”沈于渊没动。   裴晏如秀眉微蹙,把自己埋在臂弯中,闭上眼。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沈于渊垂眸细细凝着女子的后脑勺,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即便自己一个人承受药力,也不愿把他当作心上人么.....   -   门外,元安靠在栏杆上,好奇的询问,“你是在哪里寻到裴姑娘的啊,刚刚吓我一跳,还以为.....”   他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下,“你是猪么,裴姑娘这般聪慧的人怎么可能会中这么简单的伎俩!”   “我靠,你打我!”元安气的爆粗口,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打小一起进的太傅府,虽为上下属,但两人关系匪浅。   元千环胸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挑了下眉,稳稳拿捏,“你还要不要听了。”   “.........”元安挥舞着的拳头停在半空,看了看拳头又看了看元千那张欠揍的脸,最终都不及知道事实真相来的重要,他果断放下来,“听!你快说!”   元千瞥人一眼,也没再卖关子,“话说我奉大人命去裴姑娘的包间找,却听裴三姑娘说,有小厮提早一步来找,我一听,那不是坏了,赶忙追出去.....”   时间转回一个时辰以前。   林惠筠刚刚踏进房间,从门后伸出一只手,敲在她后脖颈上,顿时眼前一黑,身子倒下去。   裴晏如从门后出来,看着软倒在地上的女子,将人拉起来,手臂绕过肩膀背着,指尖触到女子的脉搏,感受到什么,啧了声。   等处理好,裴晏如推开门出去,明惜从拐角出来,手上还拿着那把大锁。   “锁上罢。”裴晏如轻声吩咐。   “是。”   明惜毫不客气给人锁上,待锁好这才担忧的看向自家姑娘,“姑娘您没事吧?要不要请个郎中瞧瞧。”   “不用,先别声张。”   裴晏如低声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布,摊开,细密的银针闪着银色的光。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正好迎上从她们原本包间出来的元千,裴晏如眸子微顿,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他真的来了?   裴晏如脑海中刚划过这个念头,就听见对面的少年开口了,“裴大姑娘可是让属下好找,大人请姑娘去呢。”   元千纳闷的盯着裴晏如扎在手上的针,裴姑娘怎么好端端的扎起自个儿来了?   自个儿不心疼,若是大人瞧见了,想来是要心疼了。   裴晏如不动声色的把银针收回去,“带我去吧。”   闻言,明惜神色一紧,轻唤出声,“姑娘……”   话还未来得及脱口,手背上覆上一只手,顿时收了音。   ※※※※※※※※※※※※※※※※※※※※   作家的话   最近在榜上,宝贝们努努力往上爬爬!周六七夕节上风向标~~ 第五十五章 :我也喜欢你   就在裴晏如跟着元千往回走的时候,东厢的第一间房间里。   “公子,裴二姑娘到了。”端茶小厮轻敲了两声,等听到里面传出“进来”,方才推开门,恭恭敬敬的对裴锦月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套一套的。   裴锦月眯了下眼,径直朝里面走,悄悄攥紧了拳头。   见状,端茶小厮做了个揖,转身离去了。   没什么异常的,裴锦月回头看着小厮走远,这才转回头,越过雕花屏风,看清那正坐在窗边的人,美眸微转,压下眼底的惊艳。   青年穿了身墨蓝的大袖衫,内搭着深蓝交领衣袍,骨节分明的手开了骨扇,正不紧不慢的扇着,垂在脸颊两侧的鬓发随着微弱的风轻轻拂动,好看的桃花眸正朝她这边看来,对上她的视线,绯色的唇微扬,礼貌却勾的人心痒痒的。   公子如玉。   裴锦月心跳的很快,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故作镇定,“你怎的不说话,不是来赏花?花呢?”   她眼神胡乱扫过四周,顿时目光被桌上满满的一桌鸡腿吸引,不对,不只是鸡腿。   还有鸭腿,烤羊腿,烤猪排......全是肉!   “姑娘笑颜如花绽,此番何尝不是赏花呢?”云九鹤单手撑在下颚上,眉眼弯弯,眸中星光点点,唇角带笑,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裴锦月头越发晕了,抬眼看着面前的笑颜,漂亮的眼眸带了点儿执着,“你这是夸我吗?”   长那么大,有人夸她生的好看,但也有人骂她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模样,行为放荡,粗鄙不堪。   久而久之,她就无所谓别人的看法了。   管她们怎么说,她又不会少块肉,只有庸人才会自扰。   但夸赞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又格外动听。   错觉,定是错觉。   云九鹤把扇子放下,夹了个鸡腿放到她面前的青瓷碗里,开口道,“自然,快尝尝,我特意寻了名厨做的。”   他记得她曾说过喜欢美酒和鸡腿。   但单单鸡腿总觉得寒碜了些,于是乎,就有了那么一大桌。   裴锦月眨了眨眼,抬手捏了捏眉心,不等动筷,猛地反应过来,腾的站起来。   她还一口东西没吃呢。   怎么头都开始晕了??   “喂,你这燃香了?”   她目光转向四周,见香炉里飘起袅袅香烟,原本的好感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大步走过去,一把掐住男人脖子,冷声质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九鹤呆了下,顺着视线看过去,懵逼了,“就是凝神香啊,没有副作用的,我这云澜阁里每个房间都有啊。”   “不可能!”裴锦月斩钉截铁。   这一路过来她都没什么事,进来没一会儿她就开始头晕脑花了,还说他没做什么手脚!   云九鹤细细观察了下女子的脸色,见确实比寻常时候要红润些,心下微惊,“你先坐,我找个郎中来给你看看。”   哪个兔崽子敢在他的地盘儿搞这种事!还祸害到他心上人头上,活腻歪了么!   眼底的温润化作冷意,云九鹤拳头都硬了。   平白叫他背了这个锅!   见男人这般激动,裴锦月狐疑的瞅着人,“当真不是你搞的鬼?”   云九鹤苦了脸,“在下可是比窦娥还冤啊,姑娘稍等。”   “那你去吧,暂且信你一回。”裴锦月松了手,走到最远的位置落座,垂下的眼珠子转了转。   他都这般说了,就算是要做戏那也得出门,到时候她再趁机回去就好了。   “姑娘现在感觉如何,若是寻常的药物,在下这里有解药。”   云九鹤不放心,试探着询问。   他若是走了,要是被下药的那个兔崽子逮到机会......!   绝对不行。   见人不走,裴锦月心中警铃大作,虽说这人是太傅大人的手下,但难免也有心生歹念的时候。   到时候只要反咬一口,太傅指不定帮谁呢。   “我就头晕,其他还好。”裴锦月模棱两可道。   “头昏....这是个什么症状,姑娘身体可有发热?”云九鹤急得来回踱步,他也就知道几种啊!   若是春、药,他这里倒是有解药,像他这般貌美多才的男子,保不准会有人觊觎,这种药他时常备在身上呢。   裴锦月闭了闭眼,不说话。   本来是想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所以云九鹤特意吩咐了下人们没大事不要过来打扰他,现下倒是好了。   云九鹤皱着眉,手忙脚乱的在柜子里翻箱倒柜,摸出乱七八糟的一堆药瓶,放到裴锦月跟前,“姑娘看看,可有哪个有用?”   听见声音,裴锦月眼皮微掀,凝着那药瓶,无语凝噎。   “解春,解春,解春....”除了这就没别的了。   这家伙是有多自恋啊。   这般想着,她抬头,眼神迷蒙,目光忽然一顿,猛的抬手,抓住人的衣领,朝自己这个方向一拽,将人搂到怀里——   -   “沈于渊.....”   听见轻唤声,静站在一侧的男人眉梢微动,轻叹一声,俯下身去,“我在。”   裴晏如无意识呢喃出声,搂上男人的脖子,脑袋一偏,靠在他肩膀上,嘟喃着,“你以前为什么那么凶,你不知道呀,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谁叫你那么凶!”   见状,知道药效彻底发作了,沈于渊把人抱起来,任由那手胡乱扯着他的头发,抬脚往床边走,边柔声说着,“那我现在不是温柔了嘛?”   裴晏如没了理智,任凭心意说着,双手托着男人的脸,啾了口,理不直气也壮,“那我不管,我慢热,你就要一直对我好,这样,我才会喜欢你!”   “好,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沈于渊轻笑出声,看着小姑娘像个喝醉了的小朋友似的,娇气的不行,但偏偏,他只想哄着,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泠.....”他俯身,将人放到床上,轻轻落下一吻。   迷幻散没有解药,但药效只有两个时辰,等过了时间就没事了。   他竟是不知,阿泠原还有这般可爱的模样。   裴晏如抬眼,看着就在眼前的俊美容颜,咽了咽口水,又冒出一句,“你是不是见色起意,喜欢我这张脸......”   话未脱口,“唔——”   裴晏如眸子微微睁大,很快又闭上眼,搂紧人的脖子,唇瓣擦过那温热的唇,贴近那泛红的耳朵,轻呼了口气,温吞着开口,“其实,我也喜欢你......”这张脸哦。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唇瓣被攫住。   沈于渊心尖儿一颤,眼底泛起波浪。   ※※※※※※※※※※※※※※※※※※※※   作家的话   记得打卡投票嗷~ 第五十六章 :那个男人是谁   不等沈于渊指尖探到那腰带,感受到什么,低头。   只见她脑袋歪在一边,睡颜恬静,“……”   “坏丫头。”沈于渊黑着脸起身,将被子盖到人身上,静静坐在一旁,眉眼忽而又柔和下来。   所幸,她卸下那习惯的坚强从容时,那份娇俏,只有他知道。   —   东面的房间里。   云九鹤还是头一回这般靠近一个女子,对上那愈发近的脸,近到他都能看清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心怦怦乱跳,欲拒还迎,“锦、锦月姑娘,你……”   “阿虎,我好想你啊!”   裴锦月一声大嚎,搂住男人的脖子,嗓音哽咽下来。   阿,阿虎?!   云九鹤当场石化,怔愣着反应不过来,眸光有一瞬间的停滞,心跳像是空了一拍。   是……哪个男人?   云九鹤受不住重力,腰靠在桌上,硌得生疼,看着压在上首的女子,压下心底控制不住的失落,安抚着道,“没事啊,别哭,他在哪,我陪你一起去找好不好?”   他知道她很小就随父从军,裴府没有男嗣,她便拿起武器,冲锋在最前面,挣下显赫军功。   他打边陲小镇走过之时,听过最多的都是战场上有多血腥狰狞,条件有多艰辛困苦,那时他便在想,她一个姑娘家,是怎么身披盔甲,血染战场的。   敬佩有,震撼也有,但真正遇见她之后,似乎和传闻里的又不一样。   他抬眼,撞进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心底抽疼,原来铁血女汉子也有这般脆弱的一面。   裴锦月双手死死搂着男人的脖子,忽而又觉得不对劲,抬手摸了摸那脑袋,打了个泪嗝儿,“不对,阿虎你脑袋怎么变小了……还有,你的布灵布灵大眼睛呢?我看看啊——”   裴锦月低头,双手撑在两侧的桌上,细细去看,“你的眼睛是不是进沙子了,我给你吹吹……呼呼……”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呼吸可闻。   云九鹤心跳的很快,看着近在咫尺的唇,喉结滑动,“我,我不是阿虎,我是云九……”   “啵唧!”   温热的触感在额上一触即过,云九鹤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脑瓜子嗡嗡的,仿佛置身云里。   她,她亲,亲他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得女子欢快的声音传来,“多给你喂点草,吃饱饱跑得快,驾!”   云九鹤:“???”   啥玩意儿?   多吃草?跑得快?   意识到什么,云九鹤头顶挂下一排黑线,试探着问,“那个,阿虎是匹马?”   “那是我的汗血宝马,我十二岁那年爹爹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裴锦月有问必答,趴着懒洋洋的不动,时不时薅一把那乌黑的长发,脸颊靠着男人温热的胸膛,慢吞吞说着,“阿虎阿,你跟了我那么些年,我也没给你找个媳妇啥的,亏待了你,你泉下有知可不能怪我呀。”   云九鹤:“……”   “我还记得你最爱吃草原上的多汁牧草了,等来年你的忌日的时候我定会拔一把烧给你的,不对,打上一车。”   云九鹤:“……”   他的腰要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九鹤嗓子说到发干,“我不会怪你的”这才把人哄睡着,等直起身,腰间发出“咯嘣”一声脆响,好看的眉疼的紧皱。   —   夜色降临,明朗月色初生,陆府却仿佛笼罩在乌云里,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到底怎么回事!”陆正国横眉冷竖,目光冷沉的盯着跪在堂上两人,胸膛气的上下起伏,猛的一拍桌,怒斥出声。   一个是自己儿子,一个是自己侄女!   竟然……竟然!   陆正国猛的一甩袖,“还不说清楚!”   打扮华贵的陆夫人坐在一旁,眉头微皱。   自打上回在裴府时她便觉得不对劲了。   庭儿那孩子同筠儿那丫头也过分亲近了些,但她原以为只是表兄妹平日里关系走的近,没敢多想。   却不料,会闹这么一出。   陆显庭眉头紧锁,但也知事情发展到了这般地步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孩儿心仪筠儿已久,方才铸下大错,求父亲惩罚!”   为今之计,只能娶了林惠筠,来日方长,他可从长计议。   闻言,林惠筠心中一喜,忙侧眸去看,目光落在男人俊逸的侧脸,心动不已,娇羞着开口,“求姑父姑母成全。”   “……”陆正国挑剔的目光落在林惠筠身上。   往日里瞧着乖顺的侄女,如今看来,哪哪儿都不顺眼。   论相貌,比不上裴家姑娘的花容月貌,论地位,林家不过是九品小官,于官场之上没有半分作用不说,兴许还要他提携。   这般想着,陆正国看着陆显庭的目光也冷淡下来,“随你们吧,此事到此为止。”   “爹……”听见这话,陆显庭猛的抬头,对上那满是失望的眸子,心下顿凉。   父亲这般眼神……   陆家三位公子,除了常年不露面的陆三公子,外人都传,继承家业的定会是陆大公子和陆二公子其中之一。   大哥如今同宋家退了婚,未来还说不准,但他若娶了筠儿,那便什么都没了。   “二弟,此番动静闹得太大,父亲正在气头上,你少说几句吧。”   陆友臣提醒道,带上自己的小厮走了。   陆夫人不知说什么,只轻叹了口气,将林惠筠扶起来,眉眼间浮现无奈,“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知先同姑母说嘛,现在闹的,罢了罢了,你进府后多陪陪我也好。”   这话算是说到林惠筠心坎儿里,心下感动,“谢谢姑母,姑母待筠儿最好了。”   陆夫人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抬手整理女子头上的发钗,动作温柔,“你是姑母看着长大的,姑母怎么能不疼呢,先去好好歇息吧,等来日姑母择个良辰吉日,你再风风光光嫁进来。”   “谢谢姑母。”林惠筠福了福身,心中喜悦,指尖轻抚上腹部,眼底浮现期待。   等嫁进门,她便能同阿庭哥哥一直生活在一起了。   陆显庭面若死灰。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他收到信,说的是…… 第五十七章 :罪不至死   月上柳梢,银辉落在院内绽放的花瓣上,蒙上了朦胧梦幻的色泽。   裴晏如自梦中惊醒,一睁眼,男人分外漂亮的手轻抵着下巴,双眸微微阖着的模样印入眼帘,他另一只手边摊着一本书,宛若一张静好的画卷。   她放轻动作,正欲下床,却听得醇厚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我已派人去寻了老太君,此刻人应该到陆府了。”   裴晏如眸子微顿,“……”   闻言,沈于渊看她一眼,“元千备好了车,去罢。”   “好。”   裴晏如不敢耽搁,想到什么,回头,“那我三个妹妹……”   “我已经派人送她们回去了。”除了被某人叫走的那个。   沈于渊下意识皱眉,正想说,就见女子盈盈一笑,“谢谢。”   “嗯。”沈于渊神色自若的点头,想来那家伙不敢对阿泠的妹妹做什么。   马车一路行至陆府。   整座府邸灯火通明,正厅内。   “老太君……”陆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罗氏寒着脸,那双浑浊的眼眸闪过锐利,暗含威严,“陆大人,陆夫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势必要解决。”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差把话说明白了,你家儿子做出这般的事来,还不退婚莫不是想祸害我孙女儿。   此刻赶来退婚或许是有些落井下石,但错过了此次机会,便是难了。   罗氏收到消息的时候还闪过犹豫,但如今细细想来,这陆家人确实脸皮厚了些,不好摆脱。   也不知当初儿子是怎么看的上这家人。   陆正国赔笑着,“老太君,这退婚一事,也是两个孩子的事,我们做长辈的,是不是要问过孩子意见?”   话音未落,罗氏冷笑了声,“陆大人这意思,是让老婆子的孙女儿来做小?”   她堂堂正一品将军府的姑娘,便是嫁人,那也是做正妻的!   老太太年纪虽大了,但气势不减,又有着诰命在身。   陆正国心头微骇,但只能压下不满,“不敢不敢,来人,去取婚书来。”   自古订婚便是两家签订婚书,两家家人孩子画押了才作数。   若要退婚,便是撕毁婚书,以示两方恩断义绝,自此再无瓜葛。   没过多久,便有丫鬟端了一木盒来,上头挂着锁。   当着众人的面开了,里面鲜红的婚书显现出来。   陆夫人伸手拿出来,摊开来,看清那字迹,心下又生出别的情绪来,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只好交出去。   罗氏接过来,扫了眼,将婚书交到身边嬷嬷手里,这才抬头,象征性说着客套话,“这本也是一门好的婚事,奈何两个孩子有缘无分,今日便作罢吧。”   旁边伺候的嬷嬷手上也拿着婚书。   “刺啦——”   不等她撕完,从外头突然传来尖叫,“夫人,出事了!!”   嬷嬷眉头一皱,见旁边有丫鬟想来拿,手疾眼快的撕成碎片,这才递过去。   那来接手的丫鬟:“……”   陆夫人目光注意到那婚书撕的粉碎,连拼接许是都拼接不好了,心情沉下去,目光看向那迟迟赶来的丫鬟,“老太君在此,瞎叫唤什么,还不退下去!”   谁知那丫鬟不仅没退出去反而扑通跪下来,满脸焦急,“夫人,求求您救救表姑娘,表姑娘想不开,投河自尽了!”   “什么!”   林雁秋震惊的瞪大双眸,“你胡说些什么,快带我去。”   一旁,嬷嬷心下松了口气,这陆家指不定要闹什么幺蛾子,所幸她把婚书撕的稀巴烂。   罗氏微垂眸,并不在意,“陆夫人快些去吧,老婆子年纪大了,便不去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对你家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木已沉舟,陆夫人也懒得再管,但还是做足了面子,“来人,送裴老太君回去。”   老太君神色淡下来,婉拒,“这倒是不必了,裴府的马车就在外头。”   说罢,也不等陆府之人再说些什么,罗氏抬脚往外走。   这一天天的,闹心事儿真多。   出了正厅,穿过游廊便是大门,嬷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待上了车,知晓驾车的是自己人,方才开口,“老夫人,今日这事儿……”   罗氏瞥过去一眼,双手放在膝上,浑浊的眸子掠过疲惫,见状,嬷嬷立刻抬手,细心的替老太太揉着,又道,“原以为三姑娘这事儿不好解决,没想这机会来的这般快,倒是让人心生不安。”   “哪儿有什么天降机会,不过都是步步谋划罢了。”   老太太闭上眼,缓缓开腔。   活了这大半辈子,哪儿还相信什么奇迹。   不过不知泠姐儿何时有了这番深的心计。   这边马车缓缓远离,陆府内鸡飞狗跳一阵,很快沉寂下来。   黑暗之中,林惠筠感觉被人捞上来,正想咳出声,却突然被一只手蒙住了口鼻,“唔——”   她拼命挣扎,手脚乱颤,水珠飞甩出去,却没能成功,直到没了力气,纤细的指尖垂下。   “好了,拖去乱葬岗吧。”   对面,身着暗紫色华服的陆夫人沉着脸,哪还有半分之前温柔耐心的模样。   旁边的丫鬟看的心惊肉跳,却不敢说什么。   这宅院里,也就只有表姑娘这般天真。   坏了二公子的名声还想着嫁进陆府。   林雁秋冷冷落下一句,再不去看那尸首一眼,转身离去。   清冷的月辉照在水面上,暗黑的池水像是会吞噬人的怪物,正张大着嘴,引人跳入。   旁边躺着一道残存着余温的尸首,小厮搓了搓手,暗骂了句,正准备将人拖起来,后颈突然一疼,顿时失去了意识。   黑衣少年一手提溜起地上的尸首,一手抓起那侍卫扔进一旁的草丛里,啧了声,飞快往外跑。   陆府外的马车上。   元千坐在外头,边驾着车走,边问,“裴大姑娘,这姑娘死便死了,您这是何必呢?”   他这打听了一下午,也算是明白了,这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换做他,便是知道这事儿,虽不至于高兴,但管却是懒得管的。   车厢内,裴晏如眉眼极淡,指尖飞快的下针,“她罪不至死。”   ※※※※※※※※※※※※※※※※※※※※   作家的话   记得打卡投票嗷~ 第五十八章 :做不到了   远方的天空破晓,夜里的寒霜化开,凝为露水滴落。   隐隐传来动静,“动作快些,把盥洗盆端来,香皂可准备好了?大姑娘要起来了。”   细细簌簌的声音在短时间内响了很多声,随着脚步声远去,又陷入了安静。   偏房内,林惠筠指尖轻颤,缓缓睁开眸子,入目是陌生的白色床帐,她没在陆府?   “来.....”不等她喊出声,忽而肺里涌上一股冲动,偏过头去猛咳出声,直咳的眼尾发红,眼泪立刻滚落下来。   似乎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不算很大的偏房内寂静一片。   这是哪儿?   林惠筠茫然的看着四周,想起来什么,立刻掀开被子,伸手抚上腹部,原先已经有些凸起的腹部平坦下去,下身传来不适,顿时慌了。   她的孩子......!   她也顾不上什么,撕扯着声音喊,“有没有人啊!”   “快来人,救救我的孩子啊.....”   林惠筠抹着眼泪,嗓子如火灼般生疼,却死命喊着,“有没有人啊......”   没过多久,“嘎吱——”,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林惠筠眼含着泪,顾不上颜面,张口就要求救,却在看清进来之人的容貌时,浑身一僵,颤抖着要往后退,“你,你别过来....“   “怎么?”裴晏如今日穿了一袭青色长裙,凤眸微抬,全然漫不经心的模样。   林惠筠忙拿被子遮住自己,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似的,不停的念叨着,“不要过来,那不是我的主意....不是我做的....”   裴晏如眉梢微动,淡声开口,把人的理智拉回来,“你昨日落水了,可还记得?”   话音刚落,就见女子从被子探出头来,神色状若疯癫,忽然成跪状,朝着裴晏如的方向便重重磕了个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能救我的孩子,我...我给你和三姑娘下跪道歉,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和她抢了,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明明前几日见时才嚣张的不可一世,才短短几天便成了这般模样。   裴晏如轻啧了声,走近,嗓音很轻,“你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落水后本来还可以救的,但你窒息时孩子便留不住了。”   虽说这林惠筠讨人厌了些,但到底没做出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她还没那么心胸狭隘到连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孩子.....孩子.....”林惠筠呢喃出声,漆黑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忽而又恸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的孩子....   神经紧绷在一条弦上,林惠筠猛地跳起来,冲向裴晏如,发了狠似的尖叫,“都怪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的孩子就不会有事!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门口的位置,明惜瞳孔微缩,惊呼,“姑娘!”   裴晏如轻而易举抓住女人的手臂,把人按在床上,眉眼凝上寒霜,轻讽,“林惠筠,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没脑子,你该找那个推你下水后又想将你活生生捂死的人发疯!”   “不可能...不可能的,陆府的人不可能对我动手的,你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林惠筠摇着头,抱着脑袋,蓬头垢面的,眼泪不住的掉下来,打湿了床单。   “自欺欺人。”   裴晏如松开手,冷冷丢下一句,起身,想到什么,没回头,“没我的吩咐,不许让林姑娘出去,把这几天京城中的消息一句句念给她听。”   明惜看了眼失魂落魄神色痛苦的林惠筠,心生不忍,“姑娘.....”   裴晏如拂袖,斜过去一眼,明惜顿时噤若寒蝉。   等她离开,明惜把偏房的门锁好,这才拘谨着跟在裴晏如身后。   裴晏如没说什么,走在游廊上,迎面遇上过来的冯嬷嬷。   冯捷行了一礼,垂下眼皮,恭敬道,“老奴见过大姑娘,老夫人请姑娘过去呢。”   “好,我这便去。”   裴晏如颔首,几人一路穿过游廊,踏过垂花门,行至安宁堂外,已经不似从前那般能闻到浓烈的药味了,院中的梨花落了一地,老太太正坐在树下,盘好的发鬓间穿着一根翡翠玉簪,穿着暗红对襟,绣着花纹的宽袖落下来,内搭着黑红交加衣袍,尽显贵气。   裴晏如眸光微闪,这都是祖母几年前的衣裳了,自打缠绵病榻之上,便很少看见这般精神的祖母了。   “来了,坐吧,同祖母唠唠。”   罗氏抬头,见着过来的孙女儿,招了招手,和蔼道。   闻言,裴晏如走过去,在老人家旁边落座,“给祖母问安。”   见状,冯嬷嬷默默退出去。   院内只剩两人,暖阳初升,落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泠姐儿可有什么话要同祖母说吗?”罗氏浑浊的眸子落在对面容颜昳丽的孙女儿身上,微微敛眸,说不出的感慨。   她一手带大的姑娘,不知何时,竟然变得连她都不认识了。   春日宴上的事她听人说了,狩猎会的事府里虽瞒的好,但世上便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不放心,命底下人去查了,昨日陆府一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心思紧密,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哪怕行差踏错一步,那便是满盘皆输。   但事情却总朝着利于裴府的方向发展,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她这孙女儿布的局。   可,这些哪会是她那个心性善良的泠姐儿做的。   裴晏如敛眸,沉默。   “……”   她的沉默让老太太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叹了口气,“泠姐儿,是祖母无用,护不住你们姐儿几个....”   “祖母哪里的话,泠儿已经长大了,如今母亲不在了,长姐如母,我自然要护佑好几个妹妹。”   裴晏如轻声说着,从椅子上起来,跪在地上,眼睫轻颤,嗓音却坚定,“对不起祖母,曾答应过爹爹的话,在祖宗面前起过的誓,泠儿做不到了,祖母要打要罚,泠儿都绝无怨言。”   爹爹在世时曾教导过她们,出身将门,那便要心胸坦荡,做事光明磊落,绝不行小人之行。   但身处绝境,她不吝于堕入地狱,哪怕手上沾满血,以罪恶之身,谋得平安顺遂,她也绝不后悔!   话落,裴晏如抿紧了唇,阖上了眸。   或许祖母会怪她.....吧。   ※※※※※※※※※※※※※※※※※※※※   作家的话   裴晏如:我不是什么好人,快,给我投票! 第五十九章 :这是要去哪儿   “傻孩子,祖母怎么舍得怪你呢。”   饱满心疼的嗓音落下,温热的手掌搭上她的手,将她拉起来。   裴晏如抬眸,对上那双慈祥的脸,心中一动,轻唤出声,“祖母......”   “泠姐儿答应祖母,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伤害无辜,可能做到?”罗氏低垂着眸,手掌轻轻拂过这双葱白纤细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自然。”   裴晏如知道老太太在担心什么,第一世时,她花了一辈子,就学会了小心,若那个时候能如现在这般,祖母的担心自是有道理的。   但现在,她又不是真的十七岁的小姑娘了。   善恶是非,她早就明白了。   “那陆府一事......”罗氏欲言又止,眸中浮现担忧。   “我自有应对之策,祖母莫要担忧。”   裴晏如眉眼微垂,掩下眼底的暗色,缓缓道。   -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谣言飞散在京城茶楼酒肆。   一群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云澜阁之事的后续来啦!”   “是什么?”   “昨夜有消息传来,陆府的表姑娘投河自尽了!投的还是护城河,陆府的人打捞了一早上都没捞到尸首呢,许是随着河流飘远了也说不定。”   “真的假的啊,那可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听那陆府的小厮说啊,昨夜裴府的老太君连夜去退了婚,这速度也忒快了些,让人难保不想多啊,更巧的是,昨日裴姑娘也正巧在云澜阁里!”   “可是不是那林姑娘同陆二公子苟合,又正巧被裴大姑娘撞见了,退婚也属正常的吧?”有人插上一句。   “可是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这兴许林姑娘同陆二公子本只是兄妹之情,但裴姑娘设下了这个局,方才导致林姑娘清白被毁,受不了投河自尽的。”   “..........”   混在人群中听到这些话的明惜气的咬牙,回到包间便是吐槽。   “姑娘,这些人也太过分了,明明就是他们珠胎暗结,还扒拉着咱府不放,想祸害咱们三姑娘,如今连大姑娘的名声都不放过,这陆府,当真不要脸!”   “这有什么好气的,这消息本就是陆府放出去的,如今——”说到这儿,裴晏如忽地笑了下,“死无对证了,这不是嘴长她们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是姑娘!”   明惜气的小脸通红,“奴婢不明白。”   那林姑娘不是陆府的表姑娘吗,又是陆夫人的表亲,这番痛下杀手,不怕那林姑娘家人来寻麻烦?   闻言,裴晏如端起茶杯,微抿了口,对上小丫头困惑的小眼神,啧了声,“林府不过九品小官,怎么敢来找正三品朝廷命官的麻烦?活得不耐烦了?更何况,现在林府收到的消息,针对的可是我们。”   便是寻仇,那也是来找她的不是?   “哎呀,那不是白白担上了恶名,姑娘可真冤。”明惜嗓音弱下来,反应过来了。   “事情又没结束,急什么。”   裴晏如单手撑在下颚,从她这边看出去,阳光洒落,转眼都快四月底了。   明惜顺着视线看出去,瞅着那越来越暖和的天,在心里盘算着日子,忽地一拍手,“快到姑娘生辰了呢!”   裴晏如扶额,一惊一乍的,她侧眸轻笑,勾出几分漫不经心来,“怎么,有礼物要送姑娘我?”   明惜一愣,随即嘟嘴,扭捏着过来给她捶肩,嗔了句,“奴婢能送姑娘什么呀!”   “嗯.......”裴晏如手放下来,撑在下巴上,尾音缓缓拖长,状若思考,见状,明惜暗戳戳捂紧了钱包。   姑娘....姑娘不会真的要坑走她的小钱钱吧?呜呜呜不要啊!   裴晏如眼角余光注意到,笑容加深,正色道,“都说礼轻情意重,我瞧着不然,礼重了心意方显重,你身为我的贴身丫鬟,想来心意是不会轻的哦?”   明惜瘪嘴,心内委屈,却说不出什么来,偷瞄着姑娘的神色,见她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豁出去一口气,垂着眸小小声,“自然,姑娘在奴婢心里最是重要了。”   不过,哪家有姑娘让贴身丫鬟送礼的?   明惜纳了个大闷,像是受气小媳妇似的,又走到一边的小角落里,把荷包摘下来,仔细数着所剩不多的银子。   这些可都是她的月银!她自己可一分没舍得花呢!   裴晏如瞧着,觉着好笑,指尖轻点桌子,“这些东西点都点了,不如你吃了?”   她眉眼微垂,细细思索,自傅定仪那儿拿来的银子这些日子也快花干净了,铺子一事得加紧了。   明惜顿了下,看着桌上的菜,一想到自己的钱袋子都要空了,肉疼的坐下来,大块耳跺,“不能浪费粮食,姑娘不饿,那奴婢替姑娘吃了。”   裴晏如不予置否,视线微转,目光落在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倒是热闹的紧。   过了会儿。   裴晏如重新把视线转回来,睨着吃饱喝足摊在那儿的明惜,浅笑着开口,“可吃饱了?”   明惜一个激灵,抬头,对上自家姑娘和善的笑容,心底毛毛的,顶不住压力开口,“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嗯,把今日听到的话做个总结,送去给住在偏房的姑娘。”裴晏如轻声道,眼皮垂下,忽而觉着有趣起来。   “可是,要是她恨上姑娘怎么办?”明惜担忧着道,看那姑娘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哪知道姑娘的用心良苦,若是不理解,姑娘不是更冤了?   “那就让她恨吧。”   裴晏如站起身,衣袖轻拂,微侧眸,“你且先回去吧,姑娘我还有要紧事要去办。”   “欸?”   为啥不让她跟着!   明惜想跟上,但奈何肚子吃的太撑,走不动道,只能上半身转过去,“姑娘——”   裴晏如随手挥了挥,留下清冷的背影,“歇息会儿回去吧,晚膳时间我就回去了。”   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走远,明惜圆溜溜的眼睛微瞪。   她怎么觉得姑娘是故意的!   就是不想带她去!!   房外,裴晏如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拐到另一个房间,才刚刚换好衣服,刚推开门,迎面撞上一堵人墙,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传来,“阿泠打扮成这般是要去哪儿?”   ※※※※※※※※※※※※※※※※※※※※   作家的话   恭喜沈大人喜提男装裴姑娘一枚~ 第六十章 :醋坛子翻了   因是白天,红云楼还没正式营业,此刻里头的姑娘多在休息,只有唤意在,见着过来的两人,熟悉裴晏如的打扮,起身迎过来,“公子又来啦,今日也是来找主人的吗,这边请。”   不算浓郁的香扑鼻而来,裴晏如侧眸瞅了眼,见他神色平静,眼眸微转,略颔首。   走近了,认出来站在青衣公子旁边的是当朝太傅,唤意微惊,忙跪地行礼,“见过太傅大人。”   沈于渊抬手,浑身透着冷漠,“带路吧。”   “是。”唤意垂下眸,战战兢兢的走在前面。   元千和元安藏在暗处,见状,元安拧眉,忽的抬头看了眼牌匾,想到什么,胳膊肘子怼了怼旁边的人,眯着眼笑,“对了,你是不是进来过呀?”   闻言,少年机械的转头,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下一秒!   “喂,你打我干什么!!”   元安抱头乱跳,压着声音怒吼,“明明就是你上次傻乎乎的!”   元千阴森森的抓住人的后衣领,“再说一句试试,看小爷不打死你!”   “看谁打谁!”   元安挥舞起拳头,不甘示弱。   却不想,元千松了手,拔腿就走,“算了,反正没发生什么。”   他心虚什么。   元安整理好衣摆追上去,“你那时候到底看见什么了呀,没发生什么干嘛不能说?”   他现在还记得,之前大人派元千出任务,追人追到了红云楼里头,然后,人没抓住,但是红着脸回来了。   能在这小子脸上看到红脸,暗卫队里的人可别提有多好奇了,但无论怎么问,这家伙都死活不肯松口,半个字没透露。   元安也好奇的紧。   元千瞪人一眼,“算了,和你说也没什么,那个时候啊。”   “嗯嗯。”元安跃跃欲听,双眸燃烧着八卦之火。   -   两人随着唤意上了三楼,到了房门口,唤意轻敲了敲门,“主子,那位公子来了。”   唤意想着该怎么给自家主子透露太傅大人来了的信儿?   主人这做的也是正常买卖啊,不至于引来太傅大人的吧?   裴晏如盯着那门,指尖微微收紧,来的时候忘了,这才想起来,那家伙在自个儿地盘上可不会那么规规矩矩的,要是叫他看见.....   正想着,门“嘎吱”一声,开了。   傅定仪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的转身,“唤意你且下去吧。”   如此熟稔的态度....沈于渊眸子微暗,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只见男人红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胸膛,墨发没有束起来,随意披在身后。   裴晏如捉摸不透沈于渊怎么想的,但她来是有事的,这般想着,她抬脚要往里走。   沈于渊黑下脸,拽住女子的胳膊,“嘭!”   门在裴晏如关上,“???”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带着他来,结果她被关门外了?   这是个什么操作?   屋内。   傅定仪状若无骨似的往软榻上一靠,一只手搭在下巴上,宽大的袖子垂下来,露出雪白的小臂,微阖着眸,嗓音富有磁性,“晏儿,你那铺子我替你看着呢,说起来你找的那个木匠建的是真快,再过几天都快完工了估摸着。”   沈于渊:“..........”   傅定仪没等到裴晏如开口,也不在意,缓缓睁开眼,“对了,你同那太傅怎么回事儿?他要是站你这边,你干脆嫁给他算了,省时省力。”   傅定仪还不知道,就因为那么一句,顿时救了自己小命。   “靠!”   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傅定仪“嘭”一声摔在地上,目瞪口呆,顶着极具压迫的视线,拱了拱手,“草民见过太傅大人。”   太....太傅大人怎么来了!!   沈于渊掀袍,在对面落座,敛下眼底的戾气,启唇,“傅公子别来无恙。”   傅定仪爬起来,端坐在男人面前,眼角余光往门外瞟。   唤意说的应该是晏儿来了才对呀。   怎么把这尊大神给请来了。   还不和他报个信!   得罚!   虽这么想着,但傅定仪神色淡定,“太傅大人所来何事?在下经营的只是小本生意。”   小本生意?   沈于渊扫了眼四周金碧辉煌的装饰,轻啧了声。   若真是小本生意,他的阿泠哪里会上门来找。   这般想着,沈于渊那双幽深的眸望过去。   傅定仪脊背爬上凉意,想到什么,立马拿了披风给自己罩的老老实实,求生欲拉满,“放心,以后我一定穿戴整理再见晏....呸,见裴姑娘。”   见威慑到了,沈于渊轻嗯了声,“傅公子生意好好做。”   傅定仪擦了把汗:“哎是,是。”   还以为是来查铺子的,没想到是翻了醋坛子。   目送太傅大人矜贵的身影走远,傅定仪身子松懈下来,摊在软榻上,眉眼间浮现点儿笑意。   依晏儿这般的美貌智慧,以后可有的闹了。   不过,他有点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   裴晏如没有在门口等的兴趣,干脆在楼里逛逛,权当打发时间了。   “来人。”忽地,走过一间房间门口时,从里面传来极轻的一声。   裴晏如脚步微顿,这个时候在里面休息的应该都是楼里的姑娘吧。   略作思考,裴晏如推开门进去,红帘轻轻飘动,纤细白皙的手拉开帘子,入目一张极美的脸,不似寻常姑娘那般秀气,鼻梁挺拔,粉唇含朱,侧脸线条分明。   雾气氤氲,模糊了那张雌雄难辨的脸,玉色的肌肤仿佛泛着莹光。   裴晏如走近,淡声开口,“你需要什么?”   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动听嗓音自身后响起,却不是熟悉的声音,女子眸子微愣,眼底划过一抹冷意,抓起衣衫披上,一阵乒乓乱响中,迅速抓起置于盘底的暗器甩出!   裴晏如原只是好心,但存着六分警惕,身形微闪,躲过暗器,眉眼顿沉,浑身气场也跟着冷下来,“姑娘这是何意?本姑娘也不是什么恶人。”   闻言,陆衣敛下眸,身形藏在红柱之后,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身影,确定没见过,冷艳的脸上带上笑容,却是没走出去,“冒犯了姑娘,我一介小女子,在这花楼里卖艺不卖身,神经难免紧绷了些。”   裴晏如往墙边一靠,看着那轻纱裹着,前凸后翘的妙人儿,倒是没想太多,目光在那张脸上移开,敛下眸,“既然无须帮忙,那我便先走了。”   ※※※※※※※※※※※※※※※※※※※※   作家的话   星期六上风向标,宝贝们冲冲冲 第六十一章 :扒了他衣裳   等裴晏如回到房间同傅定仪商量事情时,沈于渊没在。   软榻上,傅定仪瞅了她一眼,红唇微掀,“他刚走了。”   裴晏如顿了下,在男人对面坐下,神色淡然,“嗯,前段日子我不在,铺子可有发生什么?”   还以为她会问他们说了什么呢,傅定仪“啧啧”了两声,双手枕在脑后,瞥眼看去,“铺子没啥事,过几天竣工,对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们说了什么?”   裴晏如眼皮微抬,“你俩能有什么好说的。”   傅定仪:“……”真实了。   想到什么,傅定仪揶揄的视线挪过去,目光落在那张摘了锥帽露出的清丽的容颜上,有点记仇,“他连句晏儿都不让我唤呢,小气的很。”   他与晏儿认识多久,他们认识多久。   他长晏儿两岁,两家世交,晏儿唤他声傅哥哥都使得的。   裴晏如睨了眼某人,见人嘀嘀咕咕说着,挺无情的,“你明面上是当唤我一声裴姑娘。”   “……”傅定仪桃花眸罕见的呆滞了下,随即夸张的捂住心口,墨黑的眉紧皱,控诉,“敢情在晏儿心里,我便是个钱袋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傅哥哥这心好痛。”   傅定仪演的认真,裴晏如眼底毫无波澜,战术性转移话题,“对了,我在你这看到个极美的姑娘,哪儿寻来的?”   京城中这般美却排不上名号的,倒是少见。   美人?   傅定仪放下手,暗叹了句,都说女大不中留,这青梅长大了也得给人摘走,方才想起来裴晏如提的,托着腮,慢悠悠的回,“我这不都是美人?你说哪个?”   可千万别是遇上那人。   傅定仪思索着,余光扫过去,见裴晏如神色自然,收回来视线,她应是遇见了楼里哪位姑娘,倒是不在意,“若是你看上了,带回去做个侍女也成,我这的人多多少少会点功夫。”   见傅定仪这般随意淡然的态度,裴晏如料想那姑娘应是低调,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兴趣,站起身,“不必了,那我先走了。”   来这一趟也算是了解了进度,裴晏如敛眸,指尖轻掸了掸裙摆,侧脸清冷,说出的话却带着温度,“谢谢你了。”   狩猎会后她一直没时间关注铺子的事,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他的人在看着。   傅定仪眉头挑了下,正欲说什么调侃下,却见门开了。   裴晏如听见动静,下意识转头,便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对上她的视线,冷锐的眉眼温和下来,极为自然的开口,“走吧。”   傅定仪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最后笑了下,“裴姑娘和太傅大人慢走。”   裴晏如没再多说什么,把之前觉得闷摘下来的锥帽重新戴起来,和沈于渊并肩往楼下走。   虽然心里清楚这没什么。   但和个男人一起来逛花楼?   这怎么想怎么古怪。   裴晏如觉着好笑,眉眼舒缓下来,正下楼梯。   一个走神,脚下踩了空,失重感传来,裴晏如神色顿时一僵,手下意识往旁边一抓,用力一拽!   一片寂静中,只听到一道拉扯声。   “阿泠!”   沈于渊反应极快,猛地伸出手。   裴晏如没能借到力,身子不稳,惊呼了声,脚下飞快转变步伐,提气,正准备跳下去稳住身子,却不料——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臂,脚下步伐顿乱,提着的气散了,惊呼,“我去!”   她飞扑着跌到男人怀里,裙裾翻转又落下,贴着那温热的胸膛,强烈的心跳声在耳边震着,皙白的脸升腾起热意,她眸光颤动,尚未稳下心来,登时又僵住了。   她……   裴晏如呆愣的低头,看着手上拿着的......他束腰的革带。   上面织刻着鸟兽,镶嵌着金边,彰显着佩戴之人尊贵的地位。   裴晏如惊怔着转头,机械般看着那敞开的衣领子,她抓的力道极大,以至于他外袍散开,露出里头的白色底衣来。   “阿泠儿,这下可是要对本官负责了。”耳边传来一声低笑,暗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应是低了头,气息离得她很近。   裴晏如手心发烫,把革带塞到他手里,轻咳了声退到一边,语速飞快,“你快些穿好,负责一事,再议,再议。”   说罢,她扭过头,提起裙子,脚步匆匆往楼下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好在不是大庭广众的,不然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了。   身后,沈于渊垂眸,手心残存着温热,忽而心情愉悦起来,将衣服拢好,抬脚跟上去。   出了红云楼,已经快到未时,天越发热了。   裴晏如轻拍了拍脸,呼出去一口气,冷静下来。   一抬头,却对上两双乌黑的大眼睛。   裴晏如淡定的很,“你们大人在后面,我先走了。”   元安拱了拱手:“姑娘不等等大人吗?”   一旁,元千抿唇,见着人出来也没反应过来,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不久前说出去的话,勾起往事,各种思绪缠绕在一起,乱的一批,不多时,俊朗的脸如煮熟的螃蟹似的,半句话说不出来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看着是个男人,于是我就去抓他,没想到,力气用的大了,竟然把.....把他衣服扯破了,然后.....”   他难以启齿,但元安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然后咧,是个女人?”   “嗯,然后我一个走神,差点被她....”   “然后咧,被她杀掉?”元安单纯的问。   他心底升腾起羞耻,双拳紧握,毫不犹豫的点头,“没错,所以我不愿意告诉你们的理由就是这个,想我好歹是暗卫之首,怎么能险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切,小伙砸你长点心吧。”听完他的故事,元安不走心的敷衍了一句。   元千抿着唇不说话了,那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长得那般美的女子,见他已经发现,她也没再伪装,趁着他走神的功夫,她反客为主,把他压到墙上,指尖缠绕着秀发,在他脸上轻轻拂过,那时候她离得他很近,伤药的味道掩盖了那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那时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心砰砰乱跳着,但却没想,她朝他一笑,然后毫不客气的打昏了他。   ※※※※※※※※※※※※※※※※※※※※   作家的话   明天上风向标,宝贝们多余的票票都投来叭~ 第六十二章 :质疑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身边乱七八糟堆着一大堆姑娘,娇笑着,扇着手帕,胭脂水粉气息极重,他跟个乱入的毛孩子似的,好不容易冲出人群,也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裴晏如没注意到元千的异样,见元安这般问,“不了,我还有事。”   听着身后逐渐走近的脚步声,裴晏如越过两人,没入人群。   今日正好出来了,便去看看铺子好了。   见女子的身影消失,元安迎上自家大人,没了刚刚的散漫,恭恭敬敬道,“大人。”   沈于渊目光落在不远处,知晓她的去向,收回视线,淡声问,“嗯,事情可解决了?”   闻言,元安神色肃穆,“回大人的话,金玉楼的密探已经抓住了。”   沈于渊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金玉楼。   一大早,元千便收到了消息,大兴国密探从某位大人手里拿到了王城布防图,正准备假扮寻常百姓离城。   但正好到了晌午,今日太阳出的大,密探以为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便充当顾客进了金玉楼用膳。   沈于渊带着一些人埋伏在此,逮了个正着。   “嗯,严加看管,别让人死了。”沈于渊眉眼淡漠下来,抬脚往前走。   “是。”   元千回过神来,跟着应了声,看着鱼龙混杂的街道,眼底划过一抹疑惑,问了句,“大人不回府吗?”   按照往常来说,事情解决了,大人又不喜晒太阳,通常都是回府里批阅公文。   沈于渊淡眸瞥过去,元千顿时噤声。   他傻了。   裴姑娘都在外头呢。   大人回去干什么。   元安还是难得能跟在大人身边,和元千并肩走在一起,感觉挺新奇的,四下去望,时不时和元千说下话,见着个摊子上卖的,来了兴趣,“对了,那是什么东西呀,好多姑娘围着哦?”   元千顺着视线看过去,翻了个白眼,“那是香包,看样子就知道了啊,你眼睛白长了?”   “不是啊,我只是想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香,好不好闻嘛。”   元安只是顺嘴一提。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元千眸子微动了下,侧眸去看,心下呢喃,香包……   他现在都快忘了那个女刺客身上的香味了,不过他相信,只要让他再闻到,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几人步行至北街,中途元千买了把伞,替沈于渊遮着,打发元安回府审问,耳根子才清净下来,两人刚刚走到一处新起来的建筑物面前,看着围在那的人群,元千心头微跳。   那不是裴姑娘的地方?   这周围的铺子都拆干净了,整合在一起新起来了一家铺子,但那其中有些铺子还是他亲手收来的,哪能不知道。   人群之中,剑拔弩张。   “我告诉你!就算你拿着契约也没用,这块地本殿看上了就是本殿的东西,没有本殿的允许,谁也不能在这块地上动土!”   身着复杂纹样华服的男子颐指气使,略显肥胖的脸上堆积着横肉,挤压成一条线的眼睛瞪着,瞧着有几分滑稽,短肉手指指着裴晏如,叫嚣道。   正是当朝十皇子,萧永阳。   而他旁边,站着过分削瘦的男子,穿着交领蓝袍,宽大的袖子套在扁平身躯上,像是久卧病榻,是十二皇子萧景阳,萧景阳还算俊逸的脸上浮现为难,“皇兄,这是这位公子的铺子,我等身为皇室,切不能做以权压人之事。”   话虽这么说着,但男子脸上却没几分愧色,眼底透着属于皇族的倨傲。   裴晏如身前站着红云楼的小厮,见状,小厮正想开口却被裴晏如拦住了,她扫过面前两人,不缓不急地开了口,“两位皇子殿下,便是京城,也有京城的规矩,在下循规蹈矩的盖商铺从商,确实不知原还有土地私占一事。”   墨国皇室权力虽大,但下还分六部,土地归户部管理。   买卖交易,银钱两讫,便是告到皇帝那里,理也在她这里。   萧永阳一拂袖,摆出蛮不讲理的架势,“放肆,本殿乃皇室中人,这片地多少钱,你且说个数,本殿用十倍价格买下你这破铺子。”   说着,萧永阳微抬高双下巴,眯缝眼瞧人,“算是便宜你了。”   裴晏如嘴角轻扯,“哦?殿下所言当真?”   闻言,旁边红云楼的小厮神色微变,“公子.....”   主子吩咐了,无论怎么样都要护住这里,虽然这位公子是这个铺子的主人,但主子那里他不好交代啊!   裴晏如轻斥了声,让小厮闭了嘴,抬眼看向愣住的两位皇子。   萧景阳率先反应过来,病态白皙的脸上露出抹自以为善意的笑来,“公子且放心,我等身为皇室中人,自然一言九鼎,断没有临时变卦的道理。”   说完,萧景阳控制不住咳嗽几声,连带着身躯都跟着微微颤抖。   隔着面纱,裴晏如看不清萧景阳的脸色,但听这咳嗽声,似乎命不久矣?   萧永阳回过神来,扶着皇弟,低声关心了几句,见萧景阳朝自己摇头,这才抬头看向裴晏如,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威慑力,心下洋洋自得,开口道,“算你识相,本殿自然说话算数,你且报个数来。”   看这遮遮掩掩的样子,应该不是京城人士,没见识的乡下佬想来也不会报出多高的价格来。   他的私库里应该能拿的出来。   裴晏如嘴角浮现笑容,昂首看了眼还未完全竣工的铺子,眉梢微挑了下,缓缓开口,“这乃是木匠之首程严先生亲手所建,价值自是不必我多说,加上安公子的亲手设计,看在皇子殿下的身份上,只用五百万两银子,十倍的话便是五千万两?”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这....五百万两已是昂贵极了,五千万两,真金白银!便是国库短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吧?”   “那程严我听说过,这几年都不曾出手,他的手艺有价无市,但那安公子又是谁?”   有人疑惑不解。   程严名声在外,听说过的人数不胜数,在场也有名流富商,比之有所耳闻的普通民众,他们都曾见过程严真面目。   人群之中,有人轻呵了声,站出来,目露嘲讽,“这位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程老早已放话,此生再不碰木工,这建筑从外看来,构造确实精妙,但依在下看来,比之程老的手艺还差些火候。”   ※※※※※※※※※※※※※※※※※※※※   作家的话   祝各位宝贝们七夕快乐鸭   来自单身狗清九的凝视:青蛙警告,请投票评论打赏一键三连。   (∩ᄑ_ᄑ)⊃━☆不变咕呱 第六十三章 :不如来打个赌   有人认出来说话的人,惊讶的睁大了眼,低呼出声,“喻腾,首富家的公子!”   既是首富,那自然见多识广,不少人都相信了他说的话。   不少人看向裴晏如的眼神变了味,“这公子听声音年纪轻轻,却不想狮子大开口,连皇子殿下都敢坑不成?”   “是啊,喻公子见多识广,想来是真正见过程老手艺,他说不是,那肯定不是了。”   “还是说以为无人识得程老的手艺,大放厥词之后狠赚一把离开京城?”   “这下打脸了哈哈哈,这铺子开不成许是还要被抓进去呢。”   听着周边传来的吹捧,喻腾睨了眼那依旧站的笔直的青衣之人,眼底闪过不屑,轻摇了摇头,“许是这位公子受人蒙蔽,误以为请来了程老罢了,但这番开价也属实过分了些。”   裴晏如瞥过去一眼。   啧,倒是有趣。   萧永阳眼神古怪的看了眼出头的喻腾,肥胖的脸上眼珠子转了转,正要开口,却被萧景阳扯了下袖子,他低头,听得人低语几句,眼睛一亮,清了清嗓子,操着大嗓门喊,“大胆贱民,竟敢胡乱抬价,该当何罪!”   不等裴晏如说话,萧景阳跟着开口,说话带着病弱之人会有的气短,嗓音虽温柔却断断续续,“想来这位公子如同喻公子所言也是受人蒙骗,咳咳,这样,只要开出合理价格,皇兄你便不要同人计较了。”   这话从表面听来似乎是为她说话,但......   想趁机压低价格?   裴晏如淡淡扫了眼三人,有一瞬间怀疑这三人是不是勾结在一块儿。   一唱一和的,搭台子唱戏呢?   她轻笑了声,“程老确实封手已久。”   这话落下,喻腾嗤笑了声,看向众人,扬声道,“各位,家父乃京城首富喻山,我喻府府邸曾有幸请来程先生指导建造而成,在这里,我可以很肯定的说,这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建筑绝非出自程老之手!”   众人大笑,看向裴晏如的眼神多多少少带了点不屑一顾,“这下承认了吧?”   “这一看就是外乡人,以为拿着程老的名头就能为所欲为?”   “当真是闹了个大笑话,现在跪地求饶应该还来得及吧!”   铺天盖地的嘲讽席卷而来。   不远处,听着传出的声音,元千气不过,抬脚就要冲出去,却被沈于渊拉住了,不解的侧眸,“大人?”   瞧着自家大人黑沉的脸色,元千更纳闷了。   明明大人比他还生气,为什么不出面?   以大人的权势地位,就算是皇子那也得给爷爬。   沈于渊心内喟叹一声,眼底幽深一片,却没解释。   人群中。   裴晏如神色自若,面朝向喻腾,缓缓开了口,“喻公子既然这般有自信,那不如和在下打个赌?”   喻腾五官生的平平,但眉眼间满是自信,“你说?”   “若在下这铺子不是程老亲手建造,那这铺子,在下分文不取送给二位皇子殿下。”   裴晏如视线转向三人,漫不经心的道,见三人看过来,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若是,那喻公子在小店开业当天亲口道歉,再赔偿二百五十两银子作为补偿,可敢答应?”   若是她没猜错,三人虽不是同伙。   但这喻公子这番出面,想来也是存了讨好皇室的心思。   她不介意“成全”。   二百五十两?喻腾狐疑的盯着面前青衣飘飘的少年,暗笑,还真是年少轻狂。   就算不是出自程老之手,那建造所费的经费也绝对超出了那么多钱。   “我答应,只是公子如何证明?”喻腾自动忽略那所谓的道歉,带着绝对的倨傲,眼神落在裴晏如身上,上下打量了眼,啧了声。   他绝对不会输。   前段日子他还听父亲提起过,说是程老不见踪影许久,派人到多地去寻,还在城中挂下了高价聘书,但程老都没能来。   想来是彻底淡出这一行了。   以这小子的年纪,想来也不可能认识程老这样的人物。   裴晏如转身看向铺子,忽而觉得有趣,嗓音带了玩味,“程老,这听了半天,可有什么话想说?”   这当着本人的面说着自己手艺不如自己,这感觉应该挺与众不同的吧?   话音落下,众人皆一愣,目光顺着裴晏如的视线看去,却见从铺子里走出来一位身穿深灰色长袍的老人。   这,难不成真是传说中的程老?   程严双手背在身后,慢吞吞走出来,对上众人审视的目光:“...........”   我不如我自己?   年轻人不讲武德!   寻常百姓自是没见过,但喻腾却是真真切切见过程严的真面目的。   当下傻眼了。   裴晏如掩下的唇微勾,明知故问,“喻公子,你看看,这可是程先生?”   喻腾:“.........”   喻腾都不用细看,只远远看上一眼,便知道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程老,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真能请到程老?!   对上周围人的视线,喻腾感觉像是被一巴掌狠狠呼在脸上,脸色涨的通红,朝着程严拱手作揖,“程老先生,小人眼拙,竟没能看出是程老先生之作,惭愧。”   程严淡淡扫过去一眼。   没见识的小子。   他才懒得搭理。   这般想着,程严收回视线,很淡的点了下头,算是给了回应。   裴晏如眼眸微转,轻笑出声,“喻公子,之前的赌约可还作数?”   虽隔着锥帽,但从纱下传出的声音却极为动听,如珠玉敲击,带上些许笑意,落在在场一些女子耳中,忍不住红了脸,小鹿乱跳。   忍不住去想。   那面纱下的容颜该是何等的绝色。   反转来的太快,众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愣愣的看着几人。   有人看看喻腾通红的脸色,又看看气质不凡的青衣少年,眸光闪烁着激动,“程老出品,必是精品!这铺子我来定了!”   议论声传开。   “这位公子是何方神圣?竟然真的请来了程老?”   “不对,难道就我好奇这铺子到底是卖什么的吗?看样子好古怪,同寻常的铺子可谓是天壤之别。”   “看样子过几天便能知晓了吧?待过两日我们再来看看呗。”   “说的有道理。”   听见四周的议论声,萧永阳低头看了眼萧景阳,见人摇头,清了清嗓子,“罢了,你这店小,容不下本殿下,这铺子,你开着罢!”   ※※※※※※※※※※※※※※※※※※※※   作家的话   七夕()   你们来填 第六十四章 :陷入绝境   裴晏如垂眸,嗓音浅淡,“在下恭送两位殿下。”   见两位皇子都走了,喻腾留着也不是,也不想多丢脸,拂袖离去。   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不远处。   元千深深叹了口气。   大人又错过了在裴姑娘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人群散去,裴晏如轻轻撩起锥帽,正松出去一口气,却在抬眼的瞬间,微愣。   她倒是没想到沈于渊会站在这。   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伞下的男人,他着一袭墨色锦袍,交领上衣织着鹤纹,袖边以银线绣着,浑身透着矜贵,玉冠束发,有风吹来,发丝飞舞,油纸伞下那张出色的容颜俊逸出尘,宛若画中走出来的美男子,那双眸,似乎只有她一人。   带着柔情和温润。   裴晏如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个颜狗,但这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句话,这美色,她可以!   咳咳。   既然人都在跟前了,那自然没有视若无睹的道理,她抬脚走过去。   不等她开口,程严慢吞吞的声音传来,“这是谁?你男人?”   裴晏如脚步一顿,偏听见的不只有她。   裴晏如脑海中当机了一秒,正想说什么,沈于渊自然的走过来,牵住她的手,看向程严的眼神讳莫如深,缓缓开腔,“程公子,介绍一下,这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娘子……   一旁,元千嘴角疯狂上扬,不愧是大人!   裴晏如:“……”   程严:“……”   程严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忽而敛下眸往回走了。   他不和当官的认识。   裴晏如虽不知程严为何对当官的这么厌恶,但她尊重他的选择,只回头看向沈于渊,“等开业那天,请你来看。”   沈于渊对铺子开张并不感兴趣,但对小姑娘开的还有几分兴趣,闻言略点了点头,“是做什么的?”   裴晏如弯唇一笑,“秘密。”   -   夜幕降临,幽蓝色的天空上点缀着繁星,本是静静的夜,但却格外不平静。   有皇宫侍卫从大街穿过,举着火把,一张张冷漠的脸上带着禁卫惯有的麻木不仁。   裴府灯火通明,明惜着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双手紧扣着。   裴家三位姑娘都在,裴锦月寒着脸,眉宇间宛若结了寒霜,猛地攥拳,抬脚就要出去。   见状,云九鹤一惊,忙把人拦下来,“锦月姑娘,不可!”   “不可什么不可,我祖母被带走,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看着祖母去死不成!”   着急之下,裴锦月也懒得管什么尊卑礼仪,朝着人大吼。   她自认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墨国的事,她爹娘都死在战场,裴府满门为墨国做的难道还不多么!   裴锦月沉下脸,眼底漆黑一片,带着血腥和狠厉。   自战场上磨练下的血气瞬间爆发,气势逼人。   云九鹤心头微震,却说不出话来。   他虽不是墨国人,却在墨国生活了很多年,听说过很多关于裴将军府的故事。   老太君原育有三子,除了嫡长子一系生的都是女儿,另外两脉都是男儿,但裴家老二,老三,以及裴府所有男眷,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之上!   边境洒满了裴府男眷的鲜血,但他们的死换来的却是皇帝的质疑和赶尽杀绝。   裴锦月忽地笑了,笑得眼睛泛着水光,奔溃又绝望,“爹娘死了,堂哥们也都死了,年仅十四岁的堂弟.....他还那么小就残了双腿,终身成为废人,这些!”   说到这里,裴锦月仰头看着云九鹤,双眸通红,撕扯着声音,“这些我不恨,我们生在墨国,生在将门,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责任,可凭什么....凭什么啊.....!”   凭什么要这么对她们。   裴锦月捂住脸,她刻意去忘掉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她就站在那。   亲眼看着堂哥们的鲜血染红了那片暗红的土地,他们的头颅被当作战利品在敌国将领手中,被当作炫耀的资本,肆意凌辱,他们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每当午夜梦回,她都做噩梦,怕出一身冷汗。   她怕孤单一人,怕什么都没了,怕有一天她苟延残喘的活着,但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座亲人的坟墓!   她不傻,这番皇帝叫祖母进宫,便不是她们裴府的错,但凡说不清楚,那随随便便关上几天,以祖母的身子怎么熬得过去!   裴锦月脑海中的弦崩断,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臂弯里,眼泪不住的滚落。   裴允禾跟着落泪,跑过去抱住裴锦月,颤着声音,小脸上满是不知所措,“二姐姐,没事的,嫡姐一定有办法的,对,一定有办法的。”   她不懂为什么祖母会被抓走,但素来坚强的二姐姐竟然都哭了。   那定然是事情很严重。   裴落姝红了眼眶,微垂眸,眼泪自眼中掉落。   邵昱珩站在裴落姝身后,眼底划过一抹心疼,抬了抬手,又放下手,欲言又止。   裴晏如回府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身子僵住。   所有人面色凝重,而坚强活泼的锦月、神经大条的允禾、柔弱却心性稳重的姝儿都落了泪。   见她回来,明惜立刻冲过来,急忙道,“姑娘,老夫人被带走了,说是陆府一纸御状告到了陛下面前,林家人在宫门外以死相逼,说是,说是姑娘您害死了林姑娘!”   裴晏如抿唇,“好了,别急。”   她早猜到会有那么一出,但却未曾想过,府里会闹成这样。   云九鹤见着裴晏如,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在云澜阁一事他事后找人去查了,在那间房的床底下找到了快饿昏过去的侍卫,此事是宋家人布的局没错,但也是这裴大姑娘故意将计就计,这才闹了那么一出。   目的应是为了三姑娘的婚约一事,现在婚约解除了,却让裴府陷入更大的绝境。   不可谓不鲁莽!   便是他都知道,现在裴府如履薄冰,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裴锦月也看见了回来的裴晏如,站起身脚步慌乱着走过去,双手搭上裴晏如的手臂,带上了哭腔,“阿姐,现在怎么办?祖母被带走了,你能不能.....”去求求太傅大人。   她瞳孔微震,收了音,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她不能说那种话。   ※※※※※※※※※※※※※※※※※※※※   作家的话   今天上风向标啦,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七夕快乐 第六十五章 :无话可说   裴晏如抚了抚妹妹的发,轻声安抚,“祖母一事,我早有安排,放心,祖母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当真?”裴锦月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见裴晏如神色淡定,心也跟着静下来,猛地扑进裴晏如的怀抱,哽咽下来,“阿姐,我好怕....”   别人都说,若是祖母没了,她们姊妹几个定然受人践踏....从前她不信,但现在...她又怕了,她还没有成亲,还没有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也没有给阿姐买很多很多漂亮的衣裳....   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温柔从容的声音缓缓在耳畔响起,“有阿姐在,不用担心。”   “阿姐……”不等裴锦月再说什么,从门口闯进来一对禁卫,公事公办的口吻,“裴大姑娘,陛下有请。”   裴锦月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挡在裴晏如面前,“我能不能也跟着去?”   闻言,为首的禁卫冷漠的扫了眼,“裴二姑娘愿意,也请走吧。”   左右陛下的意思,是将裴府的人都带走。   裴锦月一喜,只要她去,说不定还能保护阿姐和祖母呢。   “胡闹!”一声轻斥。   裴晏如松开裴锦月的手,看向人群后的邵昱珩,见人点头,这才冷冷开口,“我没回来之前,今夜谁也不许离开裴府。”   “阿姐!”裴锦月急了。   擦身而过间,耳边传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嗓音透着温柔,“云回最乖了,替阿姐保护好妹妹们。”   她和祖母都不在,以皇帝的人品,派人来赶尽杀绝也不是不可能。   一语中的,裴锦月冷静下来,压下心头的不安,垂在一侧的手攥紧了,嗓音低下来,“阿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裴晏如颔首,跟着禁卫出门。   门口已经备好了马车,旁边站着不少侍卫,人群之中,有道视线自她出门以来一直落在她身上。   裴晏如眉心微拧,转头看去,目光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姜沉舟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以敌对的立场。   他沉默着没说话,看着手下人送她上了马车,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回宫!”   裴晏如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姜沉舟,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她也不是什么人都要挟恩图报的。   一路上,原以为会不怎么顺利,但莫名的,一路平安抵达宫门口。   裴晏如掀开帘子,面前伸过来一只手,她抬眼看去,是姜沉舟。   男人穿着黑红侍卫服,腰间配剑,褪去了粗布麻衣,连带着气质也变了,他朝着她说,“裴姑娘,请。”   “.........”   裴晏如换了身浅蓝的衣裙,避开男人的手,跃下马车,没多大的情绪起伏,“不用了,多谢姜侍卫。”   她.....   姜沉舟垂眸,收回空落落的手,转身,嗓音里听不出情绪,“请。”   承乾宫内,正中央跪了一地的人,哭嚎声不绝。   一旁,陆夫人和陆大人站着,陆夫人用手帕抹了抹眼泪,“妹妹,都是我这做姐姐的失职,没能照顾好筠儿。”   跪在地上恸哭的正是林家夫妇。   闻言,其中跪着的妇人抬起头来,脸色说不上好,皮肤暗沉一片,脸颊上布满了泪痕,伤心欲绝,“求陛下为小女作主!”   林家势弱,但此番也是死磕到底了。   上首,萧长存正襟危坐着,抬了抬手,“你且细细说来,若是证据确凿,那朕自会秉公处理!”   说罢,萧长存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老太君,眼底微暗,安抚着道,“老太君你也莫忧心了,此事依朕看来,定是有什么误会。”   罗氏神色淡淡,“陛下说的是。”   见罗氏反应这般平静,萧长存心底涌上不悦,面上却是笑着,没再说什么。   区区一介老妪,当着他的面怎敢摆出这般表情。   正僵持着,从门外进来几道人影,为首的便是御前侍卫长姜沉舟,奉皇帝命去“请”裴晏如进宫。   林家夫妇顺着声音回头看去,见着由远及近的女子,看清女子长相,林夫人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裴晏如冲过去,歇斯底里,“就是你!你害死了我女儿!还我女儿命来!”   裴晏如神色很淡,她脚步停了,就站在那。   就在林夫人要接近她的时候,身前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姜沉舟极为冷漠的扣住林夫人的手臂,嗓音里含了怒气,“放肆,御前失仪,该当何罪!”   林夫人拼命挣扎着要推开姜沉舟,满是怨恨的眸子死死盯着裴晏如,拔高音量,“放开我,我要这贱人偿命!”   裴晏如唇角扯了扯,看了眼哭的假惺惺的陆夫人,眉头挑了下,越过林夫人,行至正中央,微福了福身,“臣女见过陛下。”   萧长存双手放在膝上,往下看了眼,目光在见裴晏如脸上扫过,忽然生了几分耐心,“你为何不行大礼?”   寻常人第一次面圣皆是行跪拜礼,很少有人敢这般随意。   本以为他这么说了之后,底下的人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跪地行礼,萧长存身子微往后靠,摆出几分上位者的架子来。   却不想,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声音。   “臣女有幸得先帝允诺,这偌大的皇宫,见谁都不必行跪礼。”裴晏如嗓音轻轻的,说的话也轻飘飘的,但听在萧长存耳里,却变了味儿,眸色顿沉。   如今这天下都是他的,怎么还受不得一个跪拜礼?   先帝先帝!   天天就知道拿先帝说事!   那不如朕送你们都去见先帝好了!   萧长存猛地拂袖,没了耐心,厉声,“裴晏如,林惠筠之死,你可有何话要说?”   “臣女无话可说。”裴晏如慢条斯理的回。   又不是她推的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陛下,您看!她承认了!就是她杀了筠儿,是她!”   林夫人一下激动了,挣脱开姜沉舟的手臂,扑跪在地,原先打理好的头发因为动作散开,簪子斜斜的插着,宛若疯婆子一般哭喊着。   姜沉舟眉头微皱,看了人一眼。   她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萧长存眼瞳扩大,多看了眼裴晏如,又收回视线,他倒是没想到裴晏如会承认的这么痛快,神色微变,痛心道,“裴晏如,你出身将门,不仅没能继承你父亲的英勇,如今还犯下这般错事来,你要朕说什么好?!”   ※※※※※※※※※※※※※※※※※※※※   作家的话   风向标第二天,冲冲冲 第六十六章 :指认   这话.....是要给她定罪?   裴晏如眼底划过抹玩味,扫了眼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陆家夫妇,偏过头去,状似好奇的询问,“陆夫人,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陆夫人解惑?”   陆夫人放下帕子,嗓音有些哑了,显出几分疲惫来,像极了为侄女的死痛心至极的好姑姑,“裴姑娘有话直说便是。”   裴晏如转向老太君,又问了句,“祖母,那日在陆府,您可是确切听见林姑娘是在府里落得水?”   老太君不明所以,但配和自家孙女儿,“嗯,那日确实听见了陆家的下人惊慌失措的来说起。”   听见这番问话,陆夫人面色不改,嘁嘁切切的叹了口气,“老太君所言非虚,只是府里的池子底下连接着护城河,我命人打捞了多个时辰,也未能寻到筠儿的尸身。”   “陛下——”林夫人神色激动,张牙舞爪着,却被林大人拦住了。   眼见着自家夫人又要开始闹,林大人生怕惹恼了陛下,跪行了几步出来,结结实实磕了个头,“陛下,老臣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家境虽清贫,但平日里也都是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生怕出点什么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俩夫妻也活不下去了。”   本就只是做个小官,本以为女儿去陆府是去享福的,没想却赔上了女儿的命。   林福神色间满是悔恨,俯在地上的手攥紧狠狠捶了下地,老泪纵横,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让女儿去投奔。   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找个好人家嫁了....现如今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死了还要受人诟病毁了清白。   女儿呐,是为父对不起你.....   他这番话明面上没什么,但却不可否认,是在以死相逼。   换了以前,萧长存自是厌恶,但现在,倒是乐见其成。   “林大人可是想知道真相?”   如玉石相击般清脆动听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起。   裴晏如没了散漫,绝美的脸上清冷一片,林福闻声回头,眼底难掩恨意,“裴姑娘心机城府,老臣佩服,但小女因你而死,这是确凿的事实,你莫不是想颠倒黑白不成!”   年过半百的林福激动的面部肌肉都在颤抖,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裴晏如淡然开口,“诸位有所不知,林姑娘出事之前,早已有一月身孕,一个要做母亲的人,我想她是不会轻易选择轻生的吧?“   一月...身孕!   林家夫妇如遭雷劈,当场震在那。   怎么可能!   她们懂事乖巧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裴晏如扫了眼脸色微变的陆夫人,轻扯了扯唇,不等她继续说,就被人打断了。   陆夫人震惊有余又指着她,“裴姑娘,这话你可不要乱说,筠儿在陆府向来安安分分,至今尚未出阁,怎么可能同人苟合,现在筠儿已经死了,裴姑娘莫要信口开河,坏了她名声!”   候在大殿之上的宫女太监眼观鼻鼻观心。   姜沉舟手搭在剑上,目光却落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她一身素衣,立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上,却没有半分怯色。   闻言,裴晏如轻嗤,“那苟合之人是令郎,陆夫人自然缄口不言。”   陆府三位公子,除了陆三公子是庶出,听说生母只是个舞姬,在三公子出生后不满三岁就暴病身亡,另外两位公子都是嫡出。   林雁秋眸光猛的颤了下,脱口而出,“胡说八道!”   那晚的事情,知道的丫鬟侍卫,她都已经解决了。   话音刚落,裴晏如正想说什么,就见门口传来传叫声,“太傅大人到!”   裴晏如神色微顿,顺着视线回头。   总算来了。   听见太傅大人四个字,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萧长存抬眼看去,就见那道墨黑身影踩着暗纹靴而来,眉心突突的跳。   沈于渊一进来就对上了那双凤眸,心底生出几分愉悦来。   倒是不枉费他这番亲自赶来。   裴晏如眉梢微挑,看着人到了跟前,只听得那低沉好听的嗓音缓缓响起,“臣,见过陛下。”   萧长存随意摆摆手,压下心中的烦躁,“太傅今日怎的有空来了?”   他明明找人去堵截了他,没想还是赶来了。   沈于渊眉眼淡然,棱角分明,“臣素来不喜欢冤案,听说了此事,便赶来了。”   随着太傅大人的到来,气氛凝固。   陆夫人心头砰砰乱跳,但此事绝对没人能查出来,这般想着,她冷静下来,看着裴晏如开了口,“裴姑娘巧舌如簧,但做人,还是诚实些比较好。”   “是么?”裴晏如挑眉轻笑,也懒得多扯了,转头看向跟着沈于渊进来的“丫鬟”,“林姑娘,不如你来说?”   话落,“丫鬟”抬起头来,摘下了面纱,小脸略带苍白。   但不妨碍众人认出来,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林惠筠!   陆夫人瞳孔微缩,见鬼似的后退了几步,好在被陆大人扶住了这才没能跌倒。   林惠筠面若死灰,动作僵硬的福了一礼,“臣女见过陛下,见过太傅大人。”   过分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打击。   林家夫妇惊怔了一瞬,随即喜极而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女儿奔过去,“筠儿!你还活着,太好了!”   林惠筠机械般低头看向自己的父母,怔愣了片刻,眼泪如决堤般汹涌而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爹,娘,筠儿对不起你们!”   是她鬼迷了心窍。   竟妄想他会对她一生一世的好。   却不知,这一切,不过都是个谎言!   死而复生。   便是萧长存都惊了下,但看着殿上风轻云淡,从进来开始便从容淡定的女子,眉心皱的愈发紧了。   此女....不能留了。   林夫人失而复得,别提多高兴了,眼泪都顾不上擦,忙把女儿扶起来,“筠儿快起来,有什么事咱们回去说。”   林惠筠却没起身,眼底划过一抹决绝,“回陛下,臣女确实曾怀过陆二公子子嗣,但却被陆夫人痛下杀手,孩子已经没了,若非裴姑娘出手相救,想来臣女此刻尸身或许还找不着。”   众人:“!!!”   ※※※※※※※※※※※※※※※※※※※※   作家的话   推荐票~推荐票~(星星眼) 第六十七章 :撑腰   林惠筠一席话,彻底击碎林雁秋所有的自得,保养良好的脸僵在那。   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   “你这个贱妇,竟然敢对我女儿动手!”   林夫人咬牙切齿的朝人扑过去,如发了疯的兽,只想着为自己的崽报仇。   陆夫人一个不留神,竟被人掐住了脖子,林夫人用的劲儿太大,导致她脸色通红,胡乱挣扎着,“来人,把这疯妇拉走,咳咳!”   萧长存脸色难看下来,浑浊的眸在缠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身上扫过,实在忍不住,腾地站起来,“放肆!还不快拉开!”   闻言,姜沉舟挥手,很快就有几个侍卫上前,将扭打成一团的两位夫人拉开。   不知什么时候被扯了发簪,陆夫人脸上多出挠痕,发丝散乱,全然没了平日里端庄雍容的模样,陆夫人心底恨极了,却不敢发作。   这疯妇,竟然敢在御前动手!   林惠筠就跪在那里没动,没上前劝架,掩下的眸子里布满红血丝,交织着疯狂的恨意。   她恨陆家!   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事实真相大白,萧长存没了理由拿裴府开罪,冷冷扫了眼那哭闹不止的林夫人,撒火,“来人!”   不等萧长存下令,沈于渊淡然出声,“陛下,林氏虽言行举止有失,但念在护女心切,不如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萧长存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灼灼发烫,胸腔内升腾起熊熊烈火,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攥紧,紧紧咬着后槽牙,才压住那想要拔剑的冲动!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封个太傅!   萧长存恨极了先帝的决定,让他宛若一个傀儡一般,连处置个九品小官都处置不得!   冰火碰撞,殿上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裴晏如看出来了皇帝的愤怒,微转头,却见沈于渊神色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但就事论事,林夫人确实御前失仪,但也情有可原,他这般说没有任何问题。   只能说皇帝肚量小了些。   裴晏如淡淡收回视线,殿上安静了片刻,就在她以为皇帝会气炸了不管不顾的时候,听得上首传来冷静下来的声音,“太傅说的有理,朕也能理解,今日的事情就这样吧,既然没出人命,陆卿。”   萧长存挥了挥袖,重新坐回皇位上。   听见叫他,陆大人站出一步,后背已然被汗水湿透,“臣在。”   “此事是你的家事,朕也不多说什么,往后要整改家风,万不可再出现这类事来!”   一番话,将命案说成家事,轻飘飘带过陆夫人的罪行,萧长存说完,目光瞥过那依旧没什么神色变化的沈于渊身上,好态度的询问,“太傅觉着朕这决定可对?”   暗藏危机。   沈于渊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陛下是天子,做的决定自然无人敢质疑。”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懒得理你。   左右他来也只是给自家姑娘撑腰的。   萧长存说这番话,存了膈应沈于渊的意思,却不知,寒了多少人的心。   林家夫妇颓然的跪在地上,林福本只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当着小官贴补家用,却不想,他效忠的君主,会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林福又扣了一个头,“老臣恳请,辞官回乡。”   这个芝麻小官,谁爱当谁当!他不当了!   话音落下,就如在浩瀚的水面投入一枚小小的石子,只掀起小小的波澜后归于平静。   萧长存随意摆手,算是同意了,手底下那么多臣子,他自然不在意一个小官。   夜逐渐深了。   从承乾殿出来的时候,林惠筠扶着林夫人,在看向裴晏如时,眼神微闪了下,走过去。   两人面对面站着。   裴晏如眉头微挑了下。   还要找她拼命?   这一念头刚刚落下,就见女子跪下了,裴晏如眸光微动,却没伸手去扶。   林惠筠垂眸,“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在这里给你道个歉,还有三姑娘,说实话,我之前很希望她不能嫁进陆府,现在想来,这念头也没错,这陆府的亏我吃够了,你看得清,替三姑娘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是我太傻了。”   她以为怀上了他的孩子就能高枕无忧,但没想过,一个那么轻易移情别恋的人,怎么可能只会钟情于她一人。   林惠筠说的平静,裴晏如听着颇觉不是滋味,俯身,将人拉起来,喟叹了声,“你身子还虚,地上凉,别跪着了。”   第一世时,据她所知,真正当上陆二夫人的并不是林惠筠,她没有去细细了解过她死在什么时候,但想来,是没有什么好结局的。   此番也算是叫林惠筠看清了这陆府之人的真面目。   林惠筠低眸看着那温热的手,她似乎也没有她原来想象的那般讨人厌,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忽然笑了,“裴大姑娘,你若是我的姐姐便好了。”   那她也不至于会落到这般境地。   现在细细想来,她还有些羡慕裴三姑娘呢。   林夫人就站在一边,听见女儿的话,心头酸涩,作势就要给裴晏如跪下。   “林夫人。”裴晏如及时出手,把人拉住,“我没你们想的那般高尚,我这么做也有我自己的目的,若说救命之恩,林姑娘已经谢过了,夜深天凉,还是趁早回去吧。”   裴晏如淡声说完,转身往台阶下走。   纤细的身影逐渐远去。   林惠筠深深看着,直到看不见了那道身影才收回视线,指尖缓缓收紧,不自觉回想起晡时.....   “你是觉得他会爱你一生一世吗?”青色身影慵懒的靠在门边,语速缓慢,话音里带了点儿嘲讽。   那时她正沉浸在丧子之痛,一心以为裴晏如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不管不顾的朝着人发疯,“是!若不是你,我过段日子就会嫁进陆家,成为陆家的二少夫人!”   裴晏如那时只看她一眼,嘴角轻扯了下,“那穿的厚些,我带你去看看事实。”   听见这话,她惊讶但心想能不被关在这里,就能找到机会逃回陆府,于是她一口应下了。   她随着裴晏如上了马车,一直到秦楼楚馆那条街才停下,她掀开帘子看时只觉得被耍了,恼羞成怒,“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   作家的话   今天还是日六~明天推荐最后一天,能不能晋级靠你们啦! 第六十八章 :我只是去见小弟!   她问出口,但没有得来解释,直到站在房间门口——   “爷,听说您本来是要娶那位林姑娘的?”矫揉造作的娇媚嗓音自屋内传出,随后便传来一声嗤笑,独特的嗓音,“玩儿腻了,我娘怎么可能让我娶这么一个小官之女,说来也是蠢,要是没被人发现倒是还可以多活几年,啧啧。”   林惠筠被处理一事,陆显庭是后来才知道的,但只惊讶了下便明白过来,并不放在心上。   他之前对愿意对这个表妹好,不过是瞧着姿色尚可,也好哄,想着留在身边也没什么。   但他真正要娶回来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能低了。   门后,林惠筠浑身如坠冰窖,眼瞳里的光忽的暗了。   这声音,她便是死了也不会忘记。   那个对她总是眉眼温柔,与旁人的逢场作戏不同,他会在她面前表现出疲倦的一面,她一直以为....她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原来....都是假的。   里面细细碎碎传来其他声音,“她哪有你们美,来,给爷香一个。”   “嗯,这个葡萄好吃,你再喂一个给爷。”   扒下那层虚情假意的面孔,无耻下流的本性暴露无遗。   林惠筠苦笑出声,回过神来,望着那漆黑的夜幕,轻声呢喃,“娘,你说,为什么得到一份真心,那么难啊。”   林夫人不知怎么安慰,几人一路出了宫门,车夫已经等候多时了,林夫人带着女儿上车,“回去吧,咱们回扬城,再也不来了。”   这件事高高提起,又被轻轻放下,陆夫人回到府里的时候还有些胆战心惊。   陆家两位公子都在门口迎接,见着两人回来,迎上去,陆先庭扶住魂不守舍的陆夫人,“娘,您怎么了?陛下怎么说?”   陆显庭神色间露出几分急切来。   他可是看上了裴晏如的美貌,要是被处死了就可惜了。   林雁秋回过神来,看着着急的儿子,还以为是担心自己,心下微暖,拍了拍儿子的手,轻叹了口气,“没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陆友臣却不觉得,自打上回春日宴过后,他总觉得裴姑娘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裴大姑娘被......”听见这话,陆显庭愣了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试探着开口。   “闭嘴!”   陆正国沉下脸,看向林雁秋的眼神带上了不悦,低斥,“蠢东西,凡事但凡要做,那就要做的干净,现在被人釜底抽薪,往后在朝堂上我都抬不起头来!”   今日在承乾殿上,陛下虽然没有怪罪于陆府,那也等同于将陆府和太傅一派划成两派。   往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倒是安稳。   这如今同太傅大人站在对立面,以太傅党的嘴碎程度,往后的日子等着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越想越糟心。   说罢,陆正国狠狠一挥袖,踏过门槛,含着威严的声音落下,“往后府里不许再提起此事!”   陆显庭一震,却不明白到底出了何事,只能将目光转向林雁秋,“娘?”   这一晚上跌宕起伏的,林雁秋心猛地跟着一颤,没有要解释的兴趣,摆摆手,“娘累了,没出什么事,你们回去吧,对了,那贱种这几日可还在府里?”   提起贱种两字,陆显庭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在呢,每天都待在他那小破院子里半死不活的躺着。”   要不是爹不允许,他早把那贱种除掉了。   林雁秋垂眸,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有时间多去照看照看他。”   “照看照看”,没人比陆显庭更明白,他阴笑了声,“放心。”   -   翌日,铜镜前,明惜手下飞快的替自家姑娘弄发髻,后怕道,“大姑娘,昨晚可把奴婢吓死了,要是林姑娘倒打一耙,姑娘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裴晏如垂眸,指尖随意把玩着玉簪上的珠子,轻笑了声,“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了。”   明惜手指顿了下,心底生出佩服,“姑娘真厉害。”   等收拾好,裴晏如起身,步行至正厅,已经到了用早膳的时间。   饭桌上,人已经到齐了。   裴锦月见着那款款而来的身影,心头欢喜,“阿姐,早安。”   老太太起的早,原先和其他孙女儿说着话,见着大孙女儿来,眉眼间和蔼的笑意加深,斑白的发打理的很好,精神气比之以往要好很多。   裴晏如拉开椅子坐下,“早,泠儿给祖母问安。”   门外,院内的梨花又盛开来,满枝的雪白花朵星星点点。   用过早膳之后,裴锦月站起身,咧嘴一笑,“阿姐,今日我要出门一趟。”   裴锦月换了身明艳的衣裙,金色的纹案搭配在明黄色长衫上,显得格外和谐精致,脖项间挂着璎珞,不似以往长发高高竖起,而是绾了发髻,发髻间穿着蝴蝶小簪,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来。   “嗯?去哪?”裴晏如淡淡瞥过去一眼,昨晚上还哭的稀里哗啦不知所措的丫头睡一觉起来倒是精神头饱满,这番与往常不同的打扮,又是......   裴锦月抿唇,瞅了眼祖母,又看了眼好奇看向自己的两个妹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去,云澜阁,听说那边花开了很多。”   说起花。   裴晏如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她那意泠院里前两日搬来了一大堆花苞还没开的蔷薇,她那时没空去管。   现在那些花大半都开了,她刚刚随意瞥一眼过去,半个院子都笼罩在粉色的蔷薇花中。   美如仙境。   她之前不过随便提起一句,他难不成真把云澜阁的花给她搬来了?   这般想着,她抬头,“云澜阁的主人是谁?”   裴锦月心头一紧,瞅过去一眼,见没什么异常的,这才开口,“云九鹤,是太傅大人底下的人。”   云九鹤?   这个名字裴晏如有点印象。   第一世的时候她曾听人提起过,只是没什么交集,名字和长相对不上。   “那,祖母,阿姐,我走咯?”裴锦月往外瞧了眼,已经过了辰时,阳光自树梢缝隙中洒落,枝头有鸟儿停着,叽叽喳喳的闹着。   又是难得的平静。   裴晏如素手倚在下颚,慵懒的打趣,“咱云回大了,是要去会情郎了?”   阳光落进来,她泛着淡淡莹光的皙白容颜上带出点儿笑意,惹得裴锦月红了脸,“才不是,我前阵子收了个小弟,我只是去见小弟罢了,才没有其他的呢!”   ※※※※※※※※※※※※※※※※※※※※   作家的话   咱云回要去约会啦~ 第六十九章 :当小朋友哄   裴晏如没再调侃,待散了,这才同明惜漫步朝府外走。   等出了府,明惜粉面桃腮的脸上漾开姨母笑,“姑娘,奴婢还是头一回见二姑娘打扮的这么好看呢。”   寻常日子里见了,二姑娘大大咧咧的,也不似寻常女儿家打扮,活脱脱一个女汉子。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裴晏如踩着矮凳上了马车,轻应了声。   马车缓缓朝北街行驶。   此刻,太傅府,地牢,阴森血腥,昏暗的灯火照着,隐隐传出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和叫骂声。   “说不说!”   “元副首领,这探子嘴还挺硬,审问了那么久愣是没蹦出一个有用的字来。”暗卫甩了甩手,把布满倒刺的鞭子扔在一边,呸了声,朝着元安道。   一旁,黑衣少年坐在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听见这话,一个激灵,困眼朦胧的抬眼,说话的时候都打着哈欠,“那你泼盐水,多整点,大人交代了,别弄死就行。”   元安懒洋洋瞥了眼那被倒挂在刑架上的敌国探子,神色间难掩倦色,从昨日午后被赶回来审问后,他一刻不停的审问,一开始他还有劲儿,熬了一宿,愣是一点效果都没,人都快傻了。   暗卫听令,打了桶水来,当着探子的面,抓了一大把盐扔进去,随意搅了搅,抬起来便一桶泼上去,“快说!”   “啊!”中年男人原本垂着头,被盐水刺激的醒过来,痛呼出声,凌乱不堪的发丝黏在脸上,略显肥胖的脸上血痕已经干了,结了痂,狼狈极了。   元安瞥过去一眼,缓缓开口,“我劝你最好识相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免得多受皮肉之苦,这么和你说吧,这地牢之中,多的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刑具,你若是实在不识相,那我也只能拿出来了。”   “呸!下国之民!和你们那个夜郎自大的皇帝一样,不久的将来,我大兴国铁骑势必会踏破尔等下国王城!尔等皆为我大兴国奴仆!”   探子朝着元安吐了口口水,怒瞪着眼睛,猖狂道。   “嚯?”   元安也不是吓大的,闻言往后一靠,轻蔑的扫过去一眼,翘着二郎腿,“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是看不见了,来人,把家伙抬出来!”   以为这太傅府地牢没点厉害的家伙?   前院,粉嫩的桃花开了满院,桃花瓣落了一地。   两道一高一低的身影在游廊中漫步,沈于渊微偏着头,目光全部落在女子身上。   静谧又美好。   有风吹来,裴晏如轻扯了下旁边人的衣袍,在游廊上坐下,走心的夸赞,“你这院子布置的真好。”   她以前听过十里桃林,但却没想过还有人将桃树栽了满院。   等秋天时,岂不是结了一院子的桃子?   沈于渊自然的在一旁坐下,深邃的眸落在院子里,顺着话说,“嗯,我也觉得这桃花甚美。”   她喜欢的,便是他喜欢的。   裴晏如颔首,认真道,“那府里桃子应是不缺。”   原本要说出口的情话顿时卡住,沈于渊低笑扶额,许是真的觉得好笑,他笑得眉眼弯弯,身子跟着轻颤,又像是无奈极了。   “你笑什么?”裴晏如听见笑声,回头,他生的很好看,笑起来更是惊艳。   但有什么好笑的。   她美眸微动,又看出去,目光落在那开的繁盛的花上,细思,总不能都是不结果的桃树?   “便是十里桃林在我心底也比不上阿泠一人。”沈于渊好以整暇的看她一眼,将未说完的话说出来。   他身子斜斜的倚在栏杆上,墨发束起,眉眼间浮现淡笑。   裴晏如反应过来,原来是想撩她,不等她说什么,却见对面那道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呼吸微乱,眸光停滞,下意识出声,“你......”   意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到来,一只略带冰凉的手从她头顶拂过,含着笑意的声音敲在心上,“阿泠在期待什么?”   沈于渊往后退了半步,又坐回位置上,分外好看的手上捻着一片落花,眼底闪烁着细碎笑意。   裴晏如:“...........”   她颇有些恼了,起身,“我这番来,便是来谢谢你昨日的帮忙,我先走了。”   明明前一秒还说着那般的情话,后一秒又突然凑近。   换做是谁都会想是……   裴晏如暗道自己也是昏了头了,放着铺子不去看,非要来他这闹心。   她正欲走,衣袖却被扯住了,不等她回头,不远处元千脚步匆匆的过来。   很快到了两人跟前,元千先是看了眼裴晏如,随后拱手行礼,“属下见过大人,见过裴大姑娘。”   “出什么事了?”沈于渊眼神凉凉的看着来打搅他们二人世界的下属。   元千哪能知道来的这么不巧,顶着那凉凉的视线,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大人,元安传来消息,说是那人死活不松口,快死了,问您要不要命元弦去治。”   元安那臭小子,事儿没审出来,人倒是快弄死了。   现在还得他背锅。   元千暗暗问候了元安几句。   话说出口,元千小心肝儿抖了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心看了眼大人的脸色,在裴姑娘面前说这些,他会不会完蛋?   沈于渊倒是没想过在她面前隐瞒,但想到那时候她极为厌恶他的残忍和强势,眼底微暗。   气氛瞬间冷下来。   就在元千想着是哪种死法比较体面的时候,清淡的嗓音打破了死寂。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裴晏如凤眸扫过元千面若死灰的脸,在一个刚满十八的少年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着实有趣。   “阿泠,那地方脏,别去好不好?”   男人颀长的身子弯下来,轻哄道,眼刀飞出去。   元千一个激灵,后退好几米,飞快消失。   看大人这意思,估计那货死了也无所谓,反正这墨国多了去了,到时候再抓就是了。   “我哪有那么娇气,更何况......”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   后面一句话,裴晏如是在心里说的,面上却是不显,“兴许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这折磨人的法子出了皮肉之苦,可还有很多有意思的。   知她性子执拗,沈于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哄小朋友似的,“那看过了晚上不许害怕。”   裴晏如微顿,失笑。   她又不是什么小朋友了。   ※※※※※※※※※※※※※※※※※※※※   作家的话   有点想搞人设图,有没有宝贝想看?日常求票票、 第七十章 :不顺眼   穿过游廊,愈走,桃花所不及的地方,凄凉了许多,直到站在一处寻常的岩石后面。   大抵是府邸构造时便经过精心设计,寻常日子里,便是有人打这里经过,也绝不会察觉到任何异样。   裴晏如略回头看来时的路,这边应是荒废了的院子,地上很脏,不远处的亭柱红漆掉了,露出虫噬后的残木。   “阿泠?”听见轻唤声,裴晏如收回视线,看着已经面前的岩石被挪开,从她的视线看过去,里面是有一条乌漆嘛黑的楼梯直通底下。   一片漆黑之中,她正小心看着脚下的路,手被一只温热的手包裹,刚刚好够两人通行的路,让她和他并肩走着。   裴晏如眉心微动,想着是黑暗之中,抬眼去看他。   他的脸藏在黑暗里,叫人看不真切,轮廓棱角分明的很,但他牵着她的手的动作很温柔,颀长的身躯站在身侧,给人安心的感觉,忽地,她脑海中闪过曾看过的皮影戏,现在若有影子,那叫外人看去,想来也是甜蜜的一对。   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这段路不长,转眼便到了,沈于渊有些遗憾。   若是能一直牵着她的手便好了。   刚刚踏入地牢,血腥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尘封不见天日的沉闷。   裴晏如秀眉轻蹙,边往里面走,目光扫过四周,随口一问,“这地牢是你建的还是之前留下来的?”   据她所知,很多大臣私底下都有些见不得光的事,看着地牢修建的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有些地方又看着很新。   “之前便有了,我翻新了一下。”沈于渊侧眸去看,见裴晏如神色平静,解释了句。   裴晏如颔首,听着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又看了眼那浑身矜贵的人。   “元弦儿,人怎么样,不会死透了吧?”元千的声音传出来,细听,嗓音里还带着几分叹息。   元千能不叹息么。   抓人说的容易,实际上哪里有那么好抓。   这好不容易抓回来一个,啥都没套出来就死了,那他们这一趟不就白跑了?   于是乎,元千还是去揪来了元弦,给人治治,兴许还能吊回几口气。   元弦声音很独特,得天独厚的烟嗓,但年纪轻,这会儿许是太无语了,“我再晚来一点,估计就没得救了。”   “哎呀,这不是赶个巧了!”   里头,元千咧嘴一笑,有点欠揍,一个转头的功夫,忽然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两人,笑容一敛,几步走过去,拱手行礼,“属下参见大人,裴姑娘。”   元弦稍顿了下,随即快步走过来,稍次于元千半步,如出一辙的拱手,垂下眸,没什么感情的开口,“属下见过大人。”   她没叫裴姑娘。   元千敏锐的注意到,眼角瞥过去,当着大人的面不给裴姑娘问安,这是不想好了?   裴晏如倒是无所谓叫不叫的,目光自元弦脸上扫过,她记得这个人,狩猎会时应是这人给她看的伤。   沈于渊淡淡的看人一眼,嗓音淡漠,“本官旁边这位,是裴姑娘。”   听这语气,元千急了,小心的用胳膊肘捣了捣元弦。   这货之前不还好好的,这回脑子抽了?   元弦恍若未闻,只自顾自道,“回大人,探子的命已经吊住了,不过若是继续用刑,估计活不了几日了,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先告退了。”   说罢,她略弯身,拱手示意了下,转身离开,扎的高高的长发划开一抹弧度。   元千瞅一眼大人冷下来的脸色,求救的目光看向裴晏如。   元弦儿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裴晏如:“.............”   她怎么觉着,那个叫元弦的,看她有点不顺眼?   见她不说话,元千略略有点失望,只好硬着头皮求情,“大人,元弦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许是今日心情不大好,这才失了分寸,望大人饶过她这一回。”   注意到元千眼底的失望,裴晏如眉眼淡薄,本想开口说些什么,顿时没了兴趣。   沈于渊冷冷拂袖,“如今倒是越发没了规矩。”   冷沉的嗓音落下,元千冷汗冒出,却不敢再说些什么,大人平日里护短,此番不惩罚便是仁慈了,诺诺出声,“大人,可要去看看探子?”   “可问出什么来了?”沈于渊偏眸,迈开长腿往里头走。   元千本以为严酷大刑之下,探子纵是再硬的骨头,也得吐出几个字来,却没想,那人竟真的咬碎了牙根也半个字不肯说。   也不知背后是何故,让人不敢说,或是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几人往前走,探子已经被放下来,半死不活的躺在那。   浑身都是鲜血,触目惊心。   还不等裴晏如细看,眼前便被蒙住了,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还不处理下。”   闻言,元千抿唇,找了块白布给人盖上,只露个脑袋出来,背着身,暗暗叹了口气。   裴晏如把人的手拉下来,“既然来了,若都不看,那我还来做什么?”   她早就不是那个看见杀鸡屠猪便害怕到睁眼到天亮的小姑娘了。   那时,她从不对外人言说,也不会娇气的寻人安慰,入了夜便静静的一个人睁着眼到天亮,但不知何时被他发现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看见过那些。   裴晏如心底忽而软下来,知道他的好意,只好转了话题,淡声问,“这探子从大兴国而来?”   “嗯,可惜没问出什么。”沈于渊扫过去一眼,已经半死不活了。   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了,他命人去查过,但此人的身份瞒的极好,便是真的消息传回来,那也得是半月过后了。   看着像是个富商的模样,生的鼻头大,浓眉大眼的,此刻被打成了猪头样,更显得胖了。   裴晏如细细打量,随口问,“大兴国主食吃什么?”   “回裴姑娘,据属下所知,大兴国以馒头为主食,膳食多为肉类。”   元千不明所以,但根据自己知道的说。   不过又有些疑惑,裴姑娘问这些做什么,但转念一想,又想通了。   定是好奇。   墨国偏居一隅,以文人居多,鲜少有闺阁女子会喜欢打听别国的风俗习惯。   ※※※※※※※※※※※※※※※※※※※※   作家的话   啊啊啊,求票子,顺便一提,现在开始,每天更新四千哈~ 第七十一章 :不会倾慕大人吧?   但听到裴晏如接下来说的,元千瞬间瞪大了眸子。   沈于渊眉头轻挑,却没说话。   元千自己幻想了下,又犹豫的瞥了眼自家大人,用眼神询问,“这靠谱不?”   裴姑娘方才说,将人治好,关在一间什么都有的房间里,好生待着。   元千挠了挠后脑勺,是硬的不行来软的?   万一人自杀了怎么办?   裴晏如注意到元千的视线,敛眸,缓缓开口,“这位想来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这般残忍确实不妥。”   元千:“???”   对待敌国探子,他没一刀劈了这探子还是看在此人有点利用价值的份儿上了咧!   话音落下。   躺在那时不时呼出气的探子眼皮动了动。   见自家大人都不说话,元千虽疑惑,但想着左右也问不出来,那试试也没什么,找来几个暗卫把人抬走,这才跟着两人出去。   待出了地牢,沈于渊瞥了眼那满脑袋写满疑惑的属下,无奈的看向裴晏如,“阿泠,你是如何想的?”   听见这话,元千瞬间抬起头,目光灼灼。   见状,裴晏如唇角微勾了下,缓缓开了口,“虽好生待着,但每日只给人喝汤,吃些面食,我寻思着他总有受够的一天。”   每日喝汤吃面?那不是很好吗?   喜欢吃面食的元千歪了歪头,不懂。   裴晏如也没多解释,神神秘秘的搞得元千又纳闷又好奇。   沈于渊倒是想明白了,失笑。   挺损的。   -   待裴晏如离开过后,元千亲自去厨房提点了下,又见那探子目前没有自杀的倾向,这才窝在院子的石桌边,边看守,边发呆。   大人这般偏心,换了他倒是不觉得,但元弦到底是女儿家。   这般想着,却见对面坐下来一人,他抬头,见正是元弦,撑着脑袋看过去,看着看着,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吓得他一激灵,上下打量元弦好几眼,试探着问,“弦,你跟在大人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你不会倾慕大人吧?”   暗卫中就元弦一个女孩子,大人又不是什么大腹便便的老头子,又生的这般好,换了他是女孩,想来也会倾心不已,但他们身为暗卫,最忌讳的就是对主子有非分之想了!   要是元弦真有那般想法,别说是大人了,他作为暗卫之首,定然第一个将她赶出去!   免得日后惹了祸丢了命。   元千不易,元千叹气。   这一天天的,好不容易看着大人脸上出现点儿笑容,待他们也比往日宽容许多,这又闹什么幺蛾子呀。   对面,元弦脸色一僵,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即“嘭”的一声拍桌,还算秀气的小脸气的通红。   “胡说八道什么,我对大人只有尊敬,没有半分其他不该有的念头!”   她只不过.....只不过是觉得...   像大人这般优秀的人,身边就应该站着同样优秀的女子,但裴姑娘,在她心底,是不配的。   大人喜欢那她自然没话说,但她自己过不去那道坎还不可以嘛。   元弦又坐回去,托腮,指尖玩着那茶杯,拨倒在手底下滚着,慢吞吞的问,“你觉得裴姑娘好在哪儿?我怎么半分没瞧出来?”   元千被那重重的一拍吓了一跳,心道该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这又听见这话,顿时哽住,艰难道,“你之前不是也跟去了狩猎会,裴姑娘智慧无双,哪儿是旁人可比的。”   “可是很弱啊,又摊着那么一大家子事儿。”元弦幽幽道。   “你.....个憨子。”   元千扶额,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蹦出几个字来。   “怎么,是觉得很闲?”冷不丁一道冷沉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同款石化。   元千率先反应过来,腾的站起来,一板一眼道,“回大人,属下是在看守探子!”   元弦幽幽甩过去一个眼神,你倒是把我撇下的快啊。   不久前刚刚得罪大人,现在又被抓住闲聊,但元弦还想抢救一下自己,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人,“回大人,属下在同元首领商量要不要下点药给那探子.....”   元千:“..........”   对上大人凉凉的眼神,元千垂下眸,跪地,“属下不该议论大人私事,求大人责罚。”   见状,元弦也跟着跪下来,“求大人责罚。”   沈于渊眼皮掀了掀,“自去领罚。”   “是,大人。”元千应下,搭上元弦的胳膊,“走吧,憨弦。”   躲是躲不过去的,他们最多能皮一下。   元弦:“……”   转眼,夕阳洒下一片橘红。   裴晏如看过铺子后回府,坐在马车里,素手撑在下颚,视线落在帘子外面,眸色平静。   夜幕降临时分,画糖人的已经走了,有人架着马车往城外赶,而勾栏瓦肆正开张,不少浓妆艳抹的姑娘从阁楼内探出头来,又探回去,娇笑着朝着底下经过的书生公子轻轻。   多半人多是皱着眉离开,路边的人伢子叫骂着让手底下卖不出去的赔钱货赶紧走。   明惜坐在一旁,托腮,忍不住道,“姑娘,现在真好,安安稳稳的。”   听见声音,裴晏如轻笑着回,“你这小丫头懂什么。”   危险来临前总是安静的让人放松警惕。   明惜不懂,但有的吃有的穿,不用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她就觉得很好。   “姑娘,您看那边那个人——”   忽然看到什么,明惜眸子微微睁大,开口道。   此刻,云澜阁内。   “来,干!”裴锦月喝的两颊通红,举起酒杯,和人碰了下,随即一饮而尽。   她酒量好,但容易上头,不打紧,嗯,不打紧。   对面,云九鹤嘴角抽了下,掩袖去喝,低头看了眼那满满当当的酒,眉心突突的跳,小心翼翼的倒走,然后把酒杯放到嘴边,放下袖子,“锦月姑娘酒量真好,在下快不行了。”   他说着,边抬眼去看。   窗棂半开,有风吹进来,将她的发丝吹的凌乱,橘黄的夕阳余光打在那张泛红的脸上,英气的五官柔和下来,凤眸微朦胧,夕阳沦为了陪衬。   云九鹤红了脸,耳膜内传来扑通扑通强有力的心跳声,连带着呼吸跟着急促起来,“锦月姑娘……”   ※※※※※※※※※※※※※※※※※※※※   作家的话   早安~ 第七十二章 :撞见   “你怎么娘们唧唧的,还不快喝。”裴锦月斜坐着,膝盖屈起,手肘撑着,姿势洒脱又肆意,手上拿了酒坛子,这会儿喝的有些多了,懒懒看云九鹤一眼,一个抬手,酒液自嫣红的唇边沿着白皙的下巴落下来,她砸了咂嘴,笑了声,“好酒,好久没喝的这么畅快了。”   云九鹤起初还是实诚的喝,但深知自己几斤几两,偷摸着少喝漏喝几回后,原先喝的酒意本散了的,但这会儿,他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人,情难自抑,浑身跟着发热,竟是有些坐不住。   “锦月姑娘,我心......”他红了脸,耳根发烫,双手不知所措的捏紧又松开,松了又捏紧,没多时便出了一身的汗。   “哈?”裴锦月把酒坛子往旁边一放,没听清,身子微微前倾,腿放下去,双手枕在桌上,趴着,微微抬起脑袋看他。   她本就生的美,这会儿喝醉了,两颊酡红,今日又是闺阁女儿家的打扮,难掩动人之姿,云九鹤脑袋中像是烟花炸开,张了张口,脑海却宛若当机了一般,原先准备好的台词一下忘了个干净,支支吾吾的,“我....我说.....”   “嗯?你想说什么直说,别吞吞吐吐的,我又不会吃人。”裴锦月掀起眼皮瞅人一眼,又垂下头去,把头埋在臂弯里。   云九鹤顿了下,垂下眸,心底一遍遍重复那句话。   待再抬起头时,他鼓足了勇气,“锦月姑娘,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罢了,.我,我,心仪姑娘许久!”   -   云澜阁外,明惜紧张的双手攥紧,眸光微颤着开口,“姑娘,咱不去追好不好?”   裴晏如去看铺子多是换上男装以掩盖身份,这会儿已经换上了女装,她抬眼看着黑影消失在云澜阁内部,眉心微皱,“你且在巷子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目测了下墙的高度,不算很高,约摸两到三米之间,她后退几步,快步助跑,一个提气,几步翻上墙,一整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看的明惜胆战心惊。   大姑娘虽有功夫在身,但到底....很多年不练了。   这一蹦,万一摔着,明惜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妈子似的喟叹,“那姑娘万事小心,奴婢去巷子里等。”   “嗯,去吧。”裴晏如往下瞥一眼,随口回了句,转身跳下去。   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落下,很快,传来“嘭”的一声,明惜心一提,不放心,悄悄靠近那墙,拿手指敲了敲,小心翼翼的开口,“姑娘您没事吧?有没有摔着?要是摔着了吱一声,奴婢马上从前门进去救您!”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明惜把耳朵贴的更近,想听到些动静,但不知是姑娘摔晕了还是走了,百抓挠心,左右看了看,这边是后门,隐蔽着,这会儿天又暗下来了,没什么行人经过。   明惜吩咐车夫把马车拉到旁边的巷子里,又折回来,把脑袋贴在那墙上,碎碎念着,“姑娘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姑娘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各路大神保佑……”   没过一会儿,一辆马车打这经过,驾车的人眼神随意的瞟着,忽然顿住,挑了下眉头。   元千“吁”了声,把马车停下,“喂,那边可是明姑娘?”   听见声儿,明惜吓得一激灵,头往墙上一撞,“哎哟!”   “噗哈哈哈——”元千不客气的笑出声,直男发言,“明姑娘你这是和墙过不去呢?”   明惜知那是打趣话,到底脸皮薄,气的小脸红了。   奈何天太暗,元千看不出来,回头看向车内,“大人,裴姑娘的丫鬟在这,想来裴姑娘也在,不过属下没瞧见。”   “去问问。”低沉磁性的声音自车内传出,在夜色里格外动听。   “好嘞。”   元千跳下马车,行至明惜跟前,“你家姑娘呢?天都黑了你总不能一人在这待着吧?”   明惜窜着火苗的小眼神盯了元千两眼,目光透过少年落在那马车,抿了下唇,才缓缓说出事实,“姑娘翻墙进去了,我听见好大一声嘭,不知道姑娘有没有事……叫好久了也没个声儿……”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动静,两人回头去看,随即目瞪口呆的看着从车内走出一道身影,颀长的身子凌空跃起,落入云澜阁内。   元千:“……”哦豁,大人又急了。   明惜:“哎嘿?”身手真好哇。   —   裴晏如落地后,抬眼去看,这会儿她已经看不见那道黑影了。   不过总觉着那身形她在哪见过。   她微敛眸,边往阁楼上走,看那黑影应是到了某个房间里。   穿过院子,她上次来过,印象还深,轻车熟路的往阁楼上走。   二楼房间众多,分东西两厢,东厢的房间里。   云九鹤额上冒出细汗,俊脸通红,双手撑在床榻两边,极缓极缓的俯下身去,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红唇,心跳如雷。   裴锦月正迷迷糊糊的,看着那通红的俊脸,笑了,“干嘛,不敢啊?”   云九鹤咬了下唇,哑了嗓,“怎么会,只是.....”   “嗯哼?”裴锦月挑眉轻笑。   豁出去了,云九鹤俯下身,覆上那红唇。   “锦月.......”裴晏如推开门,愣住了。   男子单腿跪在床榻之上,双手撑在两侧,而女子被挡着,只露出上半身来,脸颊通红,两人唇瓣相、贴,旖旎春色。   裴锦月懵了下,下一秒,猛地推开云九鹤,整理衣裳,胡乱拍了拍脸,做贼心虚的擦了把汗,朝着裴晏如走去,“阿姐你怎么来了?我.....我.....”   这下完蛋了。   她该怎么解释!!!   裴晏如小脸呆住,皙白如玉的脸上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云回今年十六,确实过了及笄之年。   但......饱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她总觉得没满十八都是未成年.......   见她这般面无表情,裴锦月心下打鼓,若是寻常事她撒撒娇便混过去了,但这回.....   云九鹤被推翻到床上,爬起来,正想开口解释什么,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三道身影,当场痴呆。   渊兄怎么也来了!!!   ※※※※※※※※※※※※※※※※※※※※   作家的话   大型抓包现场~   喜欢快穿的宝贝们可以去看看《快穿:偏执战神的小娇包她甜翻了》白切黑软妹小殿下VS腹黑偏执大狗勾战神 第七十三章 :两年之约   待裴晏如回过神,感觉到有道身影在身旁,侧眸去看,见是沈于渊,眼角余光又注意到里头的云九鹤,想到两人的关系,啧了声,“这位云公子倒是好本事。”   竟敢拐她妹妹上、床!!!   裴锦月:“!!!!”完了完了,阿姐要生气了!   对上那双冷然的眸子,云九鹤头皮发麻,但还是直视过去。   他与锦月两心相悦,没什么见不了人的。   元千跟在沈于渊旁边,见着屋里头的两人,饶是再迟钝都反应过来了。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   想到某种场景,元千红了脸,暗戳戳往后退了几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云九鹤走过来,站在裴锦月身边,“大人,裴大姑娘。”   沈于渊看他一眼,云九鹤接收到视线,心内纳闷,自然而然在脸上呈现。   裴锦月下意识开口,“阿姐你别误会,是我.....”   “你先出去,我有话同云公子说。”裴晏如把妹妹推出去,顺带着把沈于渊也推出去,“等会儿再和你说。”   她现在没空管这人怎么来的。   “嘭”一声,门在几人面上关上。   裴锦月愣了下,伸了伸手,又缩回去,转头看向也被赶出来的太傅大人,心揪紧了。   阿姐会说什么呢......   门后,云九鹤愣了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他们有过几面之缘,但说实在的,他对她的印象并不算很好,但她到底是锦月的姐姐,也是渊兄的心上人,他该给的尊重会给。   但若是执意不让他们在一起,那他.....   云九鹤垂眸,掩下眼底的黯色,他也无可奈何。   他自然看得出锦月对她的亲近和依赖,比起他,这个亲姐姐自然更重要。   裴晏如自进来便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眉眼间划过一抹冷意,冷声道,“云公子,我也不愿做棒打鸳鸯的事,但锦月年纪尚小,性子直率单纯,公子是怎么样的人我不了解,但若是依靠几句甜言蜜语几桌佳肴酒酿便哄得她心仪于你,做出那等事来,那我定不会让妹妹同你在一起。”   裴锦月眉眼凉薄,第一世时锦月离开的早,不曾出现过这样的事。   但原先确实同此人并无交集,想来认识时间不算长。   云九鹤长指收拢,看着面前素衣冷颜的女子,俊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但眉眼间却满是认真,“裴大姑娘,我指天为誓,对锦月姑娘一片真心,若姑娘不信,我愿以我全部身家为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锦月姑娘为正妻。”   他这一生,从不曾对谁心动过,但认定了一人,便与一人终老。   裴晏如眼皮微掀,并不动容,“公子重诺,但你二人相识时间不长,若两年后,公子依旧是这份心思,那我定送上祝福,允锦月嫁于你。”   她也不是非卡着时间,但感情一事,她不敢拿妹妹的一生来赌。   两年……   云九鹤眸色一顿,“裴姑娘此言当真?那我这两年里……”   还可以见她吗?   这话云九鹤没敢问,他特意去了解过墨国的婚嫁习俗,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的父母…....   “……”   门口,凉风吹来,酒意散了一半,裴锦月来回踱步,忽地见着门开了,一顿,忙迎上去,目光落在房间里那道顿在那的身影,心下微动。   阿姐与他说了什么……会不会伤到他……   思及此,裴锦月锤了下脑袋,喝酒误事,早知便不喝那么多了。   那就不会失了分寸,如今倒是不好收场了。   裴晏如拉上裴锦月,目光落在站在一侧的人,“我……”   “天色晚了,先回去吧。”   沈于渊眉眼温和,那双漆黑的眸底浮现心疼,心内轻叹。   如今,她便如惊弓之鸟一般,生怕出了半点事。   “好。”   出了云澜阁,坐上马车,明惜小心翼翼的目光在两位姑娘身上扫过。   姑娘和二姑娘感觉不太对呀。   车上气氛诡异。   裴锦月到底耐不住,揪了揪裴晏如的衣袖,小小声,“阿姐....你别生气嘛,他没你想的那么坏的....”   “呵。”   裴晏如冷笑一声,转过头,“阿姐且问你,他哪里人士?他家中有何人?可娶妻?可有孩子?”   一连几问,问得裴锦月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口,却是回答不上来,身子顿住,羞愧的低下头,“不知,我只知道他家住在城东,他没提我便没问其他的....”   “.............”裴晏如扶额叹息,傻丫头。   裴锦月意识到错误,委屈巴巴的把头枕在裴晏如腿上,“阿姐,我头晕...”   裴晏如扫过去,到底是有些气,指尖轻戳了下裴锦月的额头,“成天喝酒不读书像什么样子,罚你以后不许再不许沾酒。”   不,不能喝酒!   裴锦月一呆,这下是真的委屈了,抓住那只纤细的手轻晃,撒娇,“阿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裴晏如瞥人一眼,轻哼了声,不予理会。   寻常事她可以纵着,但此事,不是儿戏。   裴锦月瘪嘴,见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过去。   明惜胆战心惊,连忙收回视线,二姑娘又犯什么事儿了,竟惹得姑娘这般生气。   待回了府,便是裴晏如不说什么,裴锦月主动乖乖的往自己院子去。   待人的身影走远,裴晏如轻捏了捏眉头,两弯蛾眉皱着,见状,明惜抿了下唇,小心的问,“姑娘可是累了?”   “嗯。”裴晏如轻应一声,抬眼看了眼天。   夜空之中,挂着残月,周边布着零碎的星辰,在漆黑的夜幕上闪着微弱的光。   裴晏如收回视线,纤细的身影在浓重的夜幕中越发清冷。   意泠院,书房,烛光微闪。   “回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   邵昱珩站在案桌后面,拱手道,他穿一身夜行衣,面罩已经摘下来了,露出那张坚毅的脸。   闻言,裴晏如握笔的动作微顿,眼睫轻颤了下,烛光将她轮廓清晰的影子打在宣纸之上,她抬眼,淡声问,“嗯,可被人发现?”   “属下亲眼见着陆夫人拿走了。”邵昱珩严谨的回,顺便他还杀了个和他干同样事儿的,不过这就没必要说了。   裴晏如颔首,想到什么,放下笔,“对了,帮我查个人。”   “主子请说。”   “云......”   ※※※※※※※※※※※※※※※※※※※※   作家的话   求票票呀,宝贝的支持就是我更新的动力唷~ 第七十四章 :生辰   “罢了,你先下去吧。”裴晏如正欲脱口,话到嘴边又顿了下,神色间浮现无奈,让人先离开。   邵昱珩没多问:“是。”   待书房内恢复安静,裴晏如这才单手撑在脸侧,望着窗棂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才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气声,纤细的身影站起来,往房间走,浅浅的自嘲声飘散在风中,“我还真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深夜,陆府,有的人却彻夜难眠。   “夫人?”冬嬷嬷是跟在林雁秋身边的老人了,算得上心腹,寻常一些无法交给丫鬟做的事都是她做的。   这会儿见着信中的内容,冬嬷嬷担忧出声。   冬嬷嬷五十有余,是国字脸,额角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不算很长,眼皮生的厚,眼珠子浑浊,下巴有层厚厚的双下巴,说起话来的时候总喜欢含胸弯背。   林雁秋盯着信纸,猛地拂袖,“贱人!她怎么敢!”   怎么敢算计她!算计陆府?!   “夫人何故动怒,老爷那边夫人多去哄哄便是了,老爷最是疼夫人了。”冬嬷嬷以为林雁秋是为今晚的事发火,弯腰捡起来飘落在地上的信纸,看清上面的内容,手指颤了下,“这是.....”   林雁秋嘴角浮现冷笑,“倒是没想到,此番倒是叫宋府摆了我们一道,我还想着那蠢丫头怎能想出这样的计划来,原都是宋府那贱丫头暗中出的馊主意,这是在怪我没能让她高攀进我陆府?”   因着春日宴一事,夫君担心会因此得罪太傅,便取消了两家的婚事。   却想到,现在倒是惹上祸事来!   “那这封信送的可是太巧合了些.....”冬嬷嬷正怀疑,却被林雁秋打断了,因着怒气嗓音多了几分不耐,“你这就不必多想了,是我让人去查这事的来龙去脉的。”   她本就怀疑这事,派了贴身的侍卫去查,想来,是那人带回来的消息。   林雁秋扫了眼信纸,指尖掐入掌心,烛光下,那张脸显得有几分阴森扭曲。   既然你宋府这般算计,那便别怪我心狠了。   冬嬷嬷还在琢磨,浑浊的眸子盯着那信,心头的疑虑没有打消,呢喃着道,“那为何钱侍卫不回来亲自禀告,留下个信就不知所踪呢?”   被丢在乱葬岗的钱侍卫:“.........”回来你们可能会吓着。   “你说什么?”林雁秋没听清,不耐的询问。   见她这般不耐,冬嬷嬷哪敢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垂下眼皮,“老奴说,时候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吧。”   -   转眼,步入五月,五月三日,天气暖和起来。   一天蒙蒙亮的时候,裴府上上下下就忙碌起来,一大早便有丫鬟婆子出门采购东西,来往间隐隐传来声音,“今日大姑娘生辰,老夫人吩咐了,得好好办呢。”   “哪一回大姑娘的生辰咱府里不是好好办的,你这丫头净说些傻话,快忙活吧,待几位姑娘起来可就有的忙了。”   天光大亮时,安宁堂。   冯嬷嬷双手轻轻搭在老太太肩头,看着镜子中老太太正仔细端详着自己,时不时拿手摆正发簪,笑得眼角的皱纹加深了不少,“老夫人,今儿大姑娘十八生辰,又不是出嫁,您这么隆重做什么?”   听见这话,老太太笑骂道,“胡诌什么,寻常日子不也是这副打扮?”   只不过今日稍稍多看了会儿镜子罢了。   老太太不承认,冯嬷嬷也没辙,只笑着哎了声,“是是,老夫人最是疼大姑娘了。”   “对了,泠姐儿可起来了?”想到什么,老太太略偏过头去问。   冯嬷嬷边拿了发簪,对着镜子比对了下,将其中一只换下来,又换上,回道,“还没呢,老奴刚从外回来的时候才撞见明惜那丫头端着舆洗盆往大姑娘那院子走呢。”   “那丫头,懒着呢。”老太太听了笑,又忍不住嗔了句。   莫名其妙背上懒锅的裴晏如正梳洗,讷讷的盯着镜子,还有些呆。   明心心细手巧,很快便绾好了那一头墨黑的长发,掩下眼底的惊艳,小声说着,“姑娘生的真美。”   明惜正把舆洗盆夹在腋下踏进门口呢,便听到那么一句,顿时笑了,打趣道,“心儿你才知道嘛,我便是天天瞧着姑娘,也觉着好看的紧呢,恨不能天天夸上一箩筐。”   裴晏如坐在梳妆台前,抹上唇脂,淡色的唇染上艳丽,眉眼如画,听着旁边传来的调侃声,唇角弯了弯,开了口,“贫嘴,就数你最油嘴滑舌了。”   明惜乐了,“哪有,婢子明明就是实话实说。”   明心默默瞅着,“..........”感觉学到了什么。   裴晏如起身,因是生辰,她本没想隆重打扮,但祖母那儿一大早便送来了衣裳,特意叮嘱了明惜让她换上,她没辙子,只能换上。   是一套水粉色的衣裙,许是知晓她的喜好,大袖衫上绣了大片的桃花瓣,便是下裙裙摆上亦然,白粉相加,少女感十足。   明心给她绾了髻发,选了粉白的珠花,穿在发间,几缕鬓发落在脸侧,昳丽的容颜上打了少许腮红,娇俏有之,偏气质生的清冷,美人如斯。   明惜本就是随口说说,但抬眼一瞧,眼珠子都看的发愣,好一会儿才酸溜溜的摸摸自己的小胖脸,“姑娘这美貌若是分婢子一丢丢就好咯,还愁什么人家嫁不了。”   “嗯?明惜想要嫁人了?”裴晏如往门口走着,听到这么一句,偏头问了句,嗓音含笑。   明惜放下手,和明心一左一右搀上裴晏如的手臂,嘿嘿笑了,“哪有,婢子随口说说的,才舍不得离开姑娘呢。”   才到门口,两道身影窜出来!   “啊!”   明惜胆子小,惊叫了声,往后弹跳了下。   裴晏如惊了下,看着那冲着她憨笑的两妹妹,又好气又好笑,“一大早便窝在一边等着吓唬阿姐呢?嗯?”   她尾音微微拖长,故意板起脸来。   裴锦月挠了挠头,一本正经道,“这不是给阿姐一个惊喜嘛。”   裴允禾本张牙舞爪着,这会儿放下手,乖乖站在那,圆润的小脸上眼珠子乱转,“祝嫡姐生辰快乐,福乐绵绵,越来越美~”   不等裴晏如说什么,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来人匆匆的道,“姑娘,太傅大人来了!”   ※※※※※※※※※※※※※※※※※※※※   作家的话   求票票鸭~ 第七十五章 :他的祝福   前院。   虽是生辰,但老太太没有邀请其他人来,想着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吃顿饭便是了,但看着从外一箱一箱运进来的贺礼,陷入了沉默。   冯嬷嬷看着那手忙脚乱,清点礼物点到手软了的杨博,没忍住笑,边朝老太太开口,“太傅大人对姑娘是真的上心,这一大早各家的礼物都来了,但瞧着多数出自太傅府呢。”   也不知太傅大人是如何说的,光礼到人不到,倒是合了她们的心思。   往年裴府昌盛之时,来送礼的也多,但自打夫人将军走后,逢上过节的日子,裴府便关上门,不受礼,那便也不用回礼。   老太太揉了揉眉心,那小子在府里待过三年,与泠姐儿关系最是亲密,她原瞧着总觉着不妥,不让泠姐儿同人一起,私底下规劝多次。   却没想,现在裴府还得倚仗他。   这番若是见面,却是尴尬。   “不过太傅大人礼到了人却没来,可惜了,今日您给姑娘准备了那般漂亮的衣裳。”冯嬷嬷上前去问了杨博,听人说太傅大人只派了下属来送礼,但人没来,心下难掩失望,回来道。   门口,杨博数着数着精神抖擞,这太傅大人可真是财大气粗,一大早就来送了,他自寅时开始便被吵醒,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也不敢合眼,生怕点错了得重来一遍。   那可是个大工程。   人没来?   听到这话,老太太眉头微皱,浑浊的眸子望着门口,莫不是....不愿意来?   到底三年前将人赶出去,折了他的面子.....   这般想着,却听门口传来,“太傅大人到!”   众人闻声去看,看清那跨进门之人的容貌,不少丫鬟眼底难掩惊艳之色,直愣愣的呆在那。   太傅大人……着实好看极了!   男子着暖白圆领袍,袖上以银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鹤,身量颀长,俊美无俦的脸上五官精致,棱角分明,踩着长靴往里头走。   很快,周围跪了一地的人,“奴婢参见太傅大人!”   “臣妇参见太傅大人。”老太君垂眸,俯身正欲行礼,面前伸过来一只手,虚扶了她一把,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老太君请起。”   元千站在自家大人身后,朝着老太太拱了下手以示敬意。   老太太站起身,沈于渊同老太太简单唠上两句,便抽身去了意泠院,徒留元千面对两个老人。   元千心内泪崩,面上带笑,“老太君,听闻您爱喝茶,大人特意命我带来了上好的云雾茶,色绿香浓,请老太君一品。”   他太难了。   老太太没动,看着元千捧在手里的茶,见少年神色不似作假,方才接过来,嗓音不轻不重的开口,“太傅大人有心了。”   元千摇头,叭叭的道,“应该的应该的。”   可不是,掏出府里头最好的茶,然后自个儿去见裴姑娘,把他扔下应付老太太,这份心,真重。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都。   意泠院。   沈于渊跨过垂花门,一眼便看到那站在一处的几位姑娘中的自家姑娘,目光微顿。   她今日穿的粉粉嫩嫩的,多了些女儿家的俏丽,这会儿正偏头和妹妹们说着什么,唇角上扬,嵌着梨涡的浅笑,连带着神色都带着柔和极了。   旁边跟着小厮,那一声传唤,瞬间吸引来几位姑娘的注意。   对上那道深邃眼瞳,裴晏如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又想打人又有些想笑。   天蒙蒙亮时,她素来浅眠,感觉到床边熟悉的气息,睁开眼。   男人端坐在一侧,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俊脸在面前展现,他穿的整整齐齐,脸上挂着浅笑,俊美的晃花人眼。   裴晏如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下意识摸上他的脸,带着微凉,她捏了把,软的,有点热了,嗯,是真的。   她侧眸去看帘子外面,丫鬟们有些小动静,但没来吵她,想来是时候还早,她困得迷糊,但这会儿又有些精神了,“你这般早来做什么?”   这么一大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暗杀她的。   他身子微微往下倾,裴晏如心顿时不静了,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住了,心生了几分紧张,“你做什么?”   这会儿丫鬟都已经起来了,若是屋子里传出什么动静,定会引来明惜她们。   她正胡思乱想着,温热的吻在额上落下,低沉动听的嗓音自头顶响起,带着他惯有的霸道,“阿泠,生辰快乐。”   她的生辰,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听到的第一声祝福,是他所说。   裴晏如回过神,眯起眼又看了人一眼,打了个哈欠。   害得她都没睡好。   虽这么想着,但到底是欢喜的,自他进府后第二年起她的生日他总会偷偷溜进来,又怕惊到她,弄出点动静来让她醒来,然后亲口对她说声生辰快乐才肯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因那时她的生辰身边总是围着许多人,无名无份的少年白日里根本没机会在她面前将话说出口,他却又不甘心,躲在墙角后暗戳戳盯着那些人,彻夜翻转,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忽然衣袖被扯了扯,裴晏如回头,见裴锦月眉头一挑,朝她眨了眨眼,“............”   果然,下一秒,就听得清清朗朗的女声扬起,“允禾,咱先走,一大早还没去向祖母问安呢。”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互相挽着走远了。   其他跟着来的丫鬟也一下散了,明惜和明心很有眼力见的撤离屠狗现场。   偌大的院子里,一下只剩下了他们。   裴晏如行至石桌旁坐下,见沈于渊非常自然的掀袍坐下,托腮去看他,“你不是前阵子同我说要南下?怎么五月了还没启程?”   她本以为他那时和她说是即将启程,提前几天同她告知一声,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在?   沈于渊细细瞧着小姑娘认真的神色,一副你怎么还没走的表情,若不是眼神里只是单纯的疑惑,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还如那时一般避他如蛇蝎。   不过——   “唔,你这是做什么??”裴晏如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小脸腾的红了,“快撒手,脸都给你捏红了。”   好端端的捏她脸做什么!换了旁人她自是要怒的,但他......她没由来的思绪跳转,他的指尖上略带薄茧,刮过皮肤时痒痒的,却并不难受,“……”   对面,沈于渊单手撑在下颚看着,漆黑的眼底浮现点儿笑意。   ※※※※※※※※※※※※※※※※※※※※   作家的话   今日更新完啦~宝贝们票票投过来昂~ 第七十六章 :明惜的惊喜   待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脑海中像是打翻了一杆秤,晃荡晃荡的乱了节奏,裴晏如压下心头的胡乱思绪,幽幽盯着人,却见人没有半分愧色,只淡淡收回手,垂着眼皮睨着她,吐出一句话来,“你的生辰在即,纵是有再大的事那也得延后。”   “.............”   裴晏如默了下,“哦。”   “哦什么?嗯?怎的脸这么红?”沈于渊轻捻指尖,她的脸很滑,皮肤娇嫩,他只是轻轻一捏,便微微红了,但瞧着却愈发可人,他眼底微暗,不缓不急的开了腔。   脸红?   裴晏如摸了下自己发热的小脸,瞥人一眼,温吞着开口,“不是脸红,是腮红。”   听见这话,沈于渊心底好笑,唇畔笑容加深,却不拆穿,作势又把手伸过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阿泠没有腮红更好看些,来,我帮你擦掉。”   裴晏如:“!!!”   她身子下意识往后仰,却见他的手一个急转弯,牵住了她的手,眼底闪烁着得逞的笑意,“嗯,不擦不擦,小心些,莫摔了。”   裴晏如见过耍流氓的,却没见过把耍流氓耍的这么清丽脱俗义正言辞的,瞪了沈于渊一眼,又注意到天色,想着祖母和几个妹妹应都在等她了,抽回手,嫣红的唇轻启,“时候不早了,那我先去前厅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南下之事,一周后启程,你可要来送我?”沈于渊没提要和她一同去前厅,只转了话题,说这话时,那双深邃的眸里浮现出点儿期待。   那时未能实现的事.....这一世不知.....   他不曾期待过什么事,但于她,他满怀期待。   裴晏如没有犹豫,“好。”   说罢,站起身,见他眉宇间都是笑意,有些莫名,但他既然高兴,那便高兴吧。   她唇角弯了弯,“那我走了?”   “嗯,去吧。”   -   那一日,裴府上下喝到很晚,裴锦月早就馋酒许久,这会儿借着裴晏如生辰的名头喝了个痛快,又记得有福同享,待人群散了,偷摸摸寻了个小厮去把人叫来。   夜色朦胧,院落后的木板地上,两人席地而坐。   裴锦月没忘了之前的教训,不敢失了分寸,与人稍稍隔开来距离,“哐!”一声把酒放在男子面前,“今日阿姐生辰,太傅送来了好些好酒,你喝完这坛就走吧,可别让人瞧见了。”   云九鹤瞅着那两人之间还能坐下两个人的距离,陷入了沉默,半晌才郁闷的开口,“锦月姑娘可是误会了?”   误会?   她能有什么误会的。   裴锦月打了个饱嗝,醉眼迷蒙,依着阿姐那日的生气程度,想来是不让他们再来往了。   她这番举动若是叫阿姐发现了,那定然少不了一顿罚的。   若是叫她真问出那些个问题,她.....又懒得开口。   若是,若是他真存了始乱终弃的心思,他真娶妻了也不会告诉她不是?实在想瞒着她又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神仙,能洞穿人心,看破真相。   思及此,裴锦月仰头又喝了口酒,转头看他,“别提那些没用的了,喝酒,喝完走人。”   云九鹤不知她是如何想的,张了张口,本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打断了,顿时心内郁闷,开了酒坛,仰头灌下去,烈酒入喉,猛的咳出声,辣的他眼泪噌的冒出来,拿袖子擦了擦嘴,“咳咳,锦月姑娘,此酒性烈,还是少喝些为好。”   闻言,裴锦月懒洋洋瞥过去一眼,“我随手拿的,盲目开坛,许是你运气太好了些,开出了烈酒,姑娘我这可是正宗的果酒。”   云九鹤:“...........”把你看倒霉蛋的眼神收一收!!   夜色再深一些,偌大的府邸便陷入了一片静谧,只听得蝉鸣虫叫,有鸟儿扑哧着翅膀掠过树叶间,带出微弱的动静来。   意泠院。   裴晏如正困倦,只想着梳洗罢便就寝,却被明惜拉着坐到了贵妃椅上,她半阖着眼,漫不经心的问,“要给我看什么?”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还能整出什么?   裴晏如打了个哈欠,缓缓眯上眼,一侧的偏房内,明惜换好衣裳出来,就见她已经闭上了眼,顿时急了,粉面桃腮的小脸上气的嘟起了嘴,唤道,“姑娘!我的好姑娘哎,你快醒醒,奴婢准备了许久的!”   “嗯,你准备了什么?”裴晏如不走心的回,边撑开眼睛去看。   啧,小丫头还换上了舞衣,碧轻纱衣,裙襦大袖,还挺正式。   明惜羞涩一笑,手上一甩,袖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略昂首,纤细的手伸出来,自空中拨弄几下,便收到下巴处,朝着她妩媚一笑,脚尖轻点,身躯跟着扭动,衣裳随着动作飘动。   动作优美,看得出苦练已久。   裴晏如单手撑在下颚,打起精神看着小丫头跳的忘我,暗想,这舞要跳多久?   感觉到自家姑娘的视线,明惜心砰砰乱跳。   姑娘在看着她呢!   她一定要好好跳!   本来已经有些忘了的动作在脑海中清晰起来,明惜跳的尽情。   舞毕,明惜额上已经冒出细汗,但双眸贼亮,直勾勾的盯着裴晏如,嗓音里暗藏期待,“姑娘,奴婢跳的怎么样呀?”   她可是特意去打听了,皇亲贵胄都喜欢看歌舞,想来姑娘也喜欢的。   她还特意花了大价钱去舞坊找了舞娘,学了足足好些日子呢!   裴晏如很给面子的点头,站起身,“不错,你有心了,这跳的也累了吧?早些.....”去歇息吧,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小丫头急吼吼的声音冲散了。   “姑娘再等等,奴婢还学了首歌呢,唱给姑娘听啊!”   说罢,明惜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站好,垂眸故作深情的模样,“谁叹,这人世浮沉~~~”   本是戏腔,但小丫头唱不出来,只干扯着嗓子唱,唱着唱着调儿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裴晏如抿唇,魔音绕脑片刻后再也忍不住,一把捂住明惜的嘴,“好了,你的心意,姑娘我收到了,去睡吧睡吧。”   明惜瘪嘴,“姑娘,奴婢还没唱完呢。”   裴晏如扯出一抹笑来,双手搭在小丫头肩上,认真道,“晚睡的女孩容易长皱纹哦,像是老嬷嬷那样,满脸的......”   “姑娘,奴婢先去睡啦!”小丫头被唬着了,脚底生风,溜的飞快。   ※※※※※※※※※※※※※※※※※※※※   作家的话   宝贝们,早点睡哈~~ 第七十七章 :排场   三日后,北街,人声鼎沸。   “走走走,去看看那新开的铺子,前些日子可是听说了那是程老亲手为盛安公子所建的铺子,也不知那盛安公子到底是何方人士?”   “铺子有什么好看的,我同你说啊,那宋府的姑娘又和陆府大公子好上啦!”   “怎么可能?不是有消息流传说两家已经退婚了?”   “你傻呀,那陆大人同宋大人交好,之前的事儿风头已经过去了,这样子做完了,总不得再结上姻亲?”   “可是那叶姑娘呢?”   春日宴的事儿早已传的人尽皆知,现在提起来,还有人唏嘘不已。   “叶姑娘的丧事上个月就办完了,我远远过去看了,叶夫人那是一个伤心欲绝,这下倒是好,自个儿女儿没了,那宋姑娘日子倒是过的愈发滋润了。”   “这......”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蜂拥而来的人群挤得踉跄了几步,隐隐有声音传来。   “十皇子来道歉啦!快去瞧瞧!”   十皇子站在偌大的铺子门口,胖脸涨得通红,他面前围了一圈的人,看猴似的打量着他,偏生之前应下了赌约,只能磕磕绊绊的道个歉。   哪家店开业让皇子殿下跟门前道歉的。   排场颇大了些。   傅定仪红衣张扬,倚在一侧,看热闹,笑道,“晏儿你这倒是损,十皇子的颜面都丢尽了。”   旁边,裴晏如戴了锥帽,轻纱飞舞,露出精致的下颚来。   傅定仪揪了下纱,说起来几月前她来寻他之时,在房内他听见一道温润的嗓音,还纳闷呢,他在京城朋友也不算很多,那声音更是陌生,还以为有人胆子肥到到他跟前冒名顶替,正要把人赶出去,直到她开口,这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免费的宣传不是?”裴晏如眉眼清冷,如玉击石般的清冷嗓音缓缓响起,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闻言,傅定仪忽地笑了,“可不,除此之外,诺,那位更是。”   “嗯?”裴晏如顺着视线看去。   人群自动分为两道来,那道颀长的身影携风而来,锦衣华服衬的那人愈发矜贵,墨发随风飘起又落下,剑眉底下如黑曜石般漆黑深邃的眼瞳,眼波平静,却在看向她时,悄然带上了笑意,俊脸棱角分明,骨相极佳。   “草民参见太傅大人!”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参拜声。   裴晏如本以为他会低调着来看看,却没想这般高调,心头无奈,行至男人面前,像模像样的拱手,“见过太傅大人。”   傅定仪也跟着拱手行礼。   保持弯腰的姿势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人说起身,他壮着胆子去看,却见太傅大人只顾着扶裴晏如起身,压根都懒得鸟他。   他嘴角一抽,交相覆盖的手化作拳头,光天化日之下啊,操!   还让不让孤寡之人活了。   裴晏如飞快收回手,抬头去看他,她特意垫了内增高,比平时高了些许,但在他跟前,还是矮了一个脑袋,堪堪到他肩膀。   这厮吃什么长得那么高。   明明十六七岁离府的时候才比她高一点点来着。   不对。   裴晏如侧眸看了眼外面的人,他生的高大,完全挡住了她,好奇询问,“你怎的知道是我?”   她这副打扮还没在他面前展现过吧?   沈于渊神色自若,“我怎么会认不出阿泠呢。”   默默跟在后面进来的元千,“.............”那他一大早躲在这听半天墙角干啥?大人实诚点!!   听见那话,裴晏如心头微动,唇角勾了下。   一旁,傅定仪扶额,没眼看没眼看,他走过去,“安兄,时间不早了,该揭红布了。”   “好。”   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百姓,多是来看热闹的,这同寻常酒楼不同的铺子不知是卖啥的。   十皇子臊得慌,匆匆道歉后本想离开,但转念一想,脚步又顿住了。   他脸都丢了,那还不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是亏了?   这么想着,萧永阳双手覆在身后,把掉了一地的皇子架子捡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瘦削的身影自店内出来,戴了锥帽看不清容颜,但那一袭青衣有些人倒是眼熟了,来人站在一侧,手上拿着彩带,有小厮递上来剪刀,把彩带剪开后,用力一扯,红布掉落,露出牌匾来。   一品居。   裴晏如抬头去看,高端大气,排场得有。   “欢迎光临~”   她揭完红布后,从店内涌出一批穿着打扮相同的秀气小厮,对着来看热闹的珠圆玉润的姑娘热情开口,“这位姑娘,欢迎光临七品居,各色美食随您挑!欢迎您的到来!”   那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稀里糊涂的就被拉进了店里。   “七品居每日限量五十名,诸位客官抓紧喽!”   又有小厮喊了声。   来围观的大多是寻常百姓,但也不乏有图新鲜来瞧热闹的公子姑娘,听着觉得有趣,大批的人涌进店里,人群中原本注意着那道瘦削身影的人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就不见了踪影。   店内,程严坐在二楼,瞧着一楼人满为患,听着下面传来的惊呼声,扬了扬眉头。   不愧是他的手艺。   “姑娘姑娘您看,这里面好漂亮,同旁处不同呢!”伴着自家姑娘进来的丫鬟还没见过这么与众不同的装潢,兴奋出声。   从前门进店,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但内部空间却是极大,方桌干干净净成列着,天花板以三角为形,挂下许多南瓜灯,灯笼,明亮中带着韵味,有小厮带着每一位客人前往位置,两桌之隔以雕花屏风相隔,很好的保证了私密性,四周的墙上挂着许多画,有山水,有美人,闲暇时可观赏。   最特别的还是那灶台,清晰可见,上面的食材干干净净,有遮掩严实的厨子正在忙活,客官可随看到的菜品点菜,吃的放心。   十皇子跟着人群进来,站在那菜品名为“快乐餐”的长方形灶台前,挑剔的扫了眼,撇了撇嘴,这些玩意儿能有什么好吃的。   他转了一圈,瞧着都是些蔬菜瓜果,就是肉,那也是清汤寡水,简单煎一煎,也就这看起来有点烟火气了。   “滋滋”声传来,他低头看去,只见肉滋滋的冒油,香味嘎嘎冒出,萧永阳咽了咽口水,咳咳,这种东西哪有红烧的美味。   顶多,顶多就是弄的好看点。   “你,这个肉给本殿来一份,再打包一份。”萧永阳豪横的吩咐完,一甩袖跟着小厮往位置走。   来都来了,勉勉强强尝尝吧。   ※※※※※※※※※※※※※※※※※※※※   作家的话   今天清九生日啦,最先祝自己生日快乐嘿嘿 第七十八章 :嫁给他?   就是个破店,还拿他做宣传,若不是八哥想拿下这铺子,他才懒得来呢。   小厮淡笑不语,“殿下,您这边请。”   不远处的巷子里,裴晏如掀起锥帽看了眼,微微偏头往外看去。   身侧,沈于渊漆黑的眸凝着少年打扮的小姑娘掀开锥帽,轻纱下那妍丽的容颜若隐若现,侧面看去,她睫毛很长,宛若小扇子般扑闪扑闪的,略低头,她一只手正拉着他的手,那只手和从前看到的一般,漂亮纤细,指甲修剪的很整齐,不似寻常女子会涂丹蔻,她指甲很干净,带着浅浅的粉色。   街上有行人经过,依旧热闹着,裴晏如收回视线,轻啧了声。   还以为她没注意到那些藏在百姓里的“眼睛”么。   感受到什么,裴晏如身子微顿,下意识松开手,“那个......”不等她说完,忽然手腕上传来一阵力道,背贴上小巷子的墙壁上,薄热的呼吸靠近。   裴晏如心尖儿微颤,愣的忘了反应,他的脸靠的她很近,又生的比她高,半弯着腰,他们的鼻尖似乎都能对上,可以清晰的听见两人加速的心跳声,她没忍住红了脸,嗓音里罕见的带上了慌乱,“我,我就牵一下你的手。”   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余光瞧见他红了的耳朵,裴晏如微抿唇,她这是算被墙咚了吧。   沈于渊低眸瞧着,她微微敛下眸,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但两颊红云晕开,分外可人,他低笑了声,“阿泠可是过了十八生辰了,打算何时嫁于我?”   旁的女子过了及笄之年便开始相看人家了,但老太君舍不得孙女儿出嫁,这时间过着过着,不知不觉间便长到了十八了。   他看似说的从容,脑海中却紧绷着弦,低眸看着她,这话他在心中反复了很多次,大婚这件事,他很久很久之前便想过。   他不想等,也怕等。   嫁....嫁给他?   裴晏如神色一顿,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沈于渊耐心等着,漆黑的眸底满是柔色。   那一世没能给她的,这一生他自当尽力去满足。   巷子里一片寂静,静到落针可闻。   裴晏如垂眸,抬眼看他,顾左右而言他,“沈于渊,你来这一趟也不容易,要不要尝尝饭馆的菜......”   “我知你担忧老太君和几个妹妹,以后那便也是我的家人,我们一同去守护好吗?”   沈于渊说的温柔,漆黑的眸子却愈发幽深,仿若随时会翻起惊涛骇浪,握着她的手没忍住收紧。   裴晏如抿唇,没开口。   她的沉默似乎在冥冥之中暗示了答案。   久久没有等到回复,沈于渊忽而失笑,松开手,眸底的柔色散去,恢复漆黑一片,难掩失望之色,嗓音淡下来,“阿泠,即便我待你千般好,你也终究不会爱上我对吗?”   从一开始,她的亲近只为了救妹妹,后来的一切一切,没有一件不是为了裴府。   裴府裴府。   她哪怕回来了,心中也只有裴府。   那他呢。   是了。   那一世,她就站在他面前,冷着脸,神色多么绝情又冷漠,“沈于渊,便是你高官显赫又如何,这辈子,你我二人,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他以为,只是那时他的性格惹了她厌,却不想。   原来,无论他是哪般模样,哪般性格,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到头来是她学聪明了,学会了利用。   是他放不下执念罢了。   他本以为他可以不在乎,但他许是生来就贪心,她越亲近他,他想要的越多。   到现在,愈发不可收拾了。   “原来执着太久的东西,本来就失去了意义,罢了,当本官今日未曾说过这样的话吧。”   沈于渊没再去看她,修长的身影转身离去。   颀长的背影仿佛一下子染上了无尽的落寞。   裴晏如伸了伸手,却没抓住什么,心脏宛若被人用力抓紧了,闷的难受,“沈......”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心头涌上酸楚,把伪装到欺骗了自己的坚强全部打碎。   她蹲下身子,紧紧咬着唇,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哽咽的厉害,将眼泪逼回去,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裙摆,尽量不让自己很狼狈。   她不能哭,不能脆弱,即便没有他,她也能……可是,明明她想的不是这样的啊……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换了我我也不理解了。”傅定仪自角落出来,本以为会看到没羞没臊的一幕,却不想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也藏不住了,行至裴晏如跟前,蹲下来,轻声开口。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那家伙,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是无条件的偏爱。   晏儿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两人平日里亲近的让他觉着不成亲都没法收场了。   可偏偏,晏儿一根筋的轴,愣是不答应。   裴晏如没出声,深吸了口气,让情绪冷静下来,站起身,把锥帽放下来,同刚刚没有什么两样,只嗓音里带上了鼻音,“我累了,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傅定仪轻叹了口气,看着纤细的背影,没忍住开了口,“晏儿,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你再好好想想,没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着解决的,别到最后,让自己后悔。”   “..............”   -   元千从铺子里逛了一圈回来,手上大包小包的提着,见着从巷子里出来的大人,忙迎上去,“大人,属下依您的吩咐都打包了一份回来,不过有些看起来很素,要不要让府里的厨娘再......”   话音未落,只听得冷漠的嗓音,“你带回去给元安几个分了吧。”   元千手指顿了下,抬头,乍然对上那双冷漠的黑眸,身子一僵,垂眸,“是,大人。”   大人这又是怎么了....   元千百思不得其解,没忍住往大人身后看去,没看见裴姑娘的身影。   难不成大人和裴姑娘闹别扭了?   可他刚刚还看见裴姑娘拉着大人的手,大人虽没说什么,但明明瞧着也是开心的,怎么才短短片刻就......   元千不敢问,只抱着东西,恭敬出声,“大人,马车在那边。”   “嗯。”依旧是平静无波的声音。   沈于渊上了马车,自袖子里缓缓伸出手,摊开,赫然是一只银钗,上面刻着复杂的纹样,隐隐可见是只凤凰,那双平静的眸掠过受伤。   ※※※※※※※※※※※※※※※※※※※※   作家的话   求票票呀~   沈大人也是人,总有不开心的时候(放心,不会虐的很久的啦,之后会敞开心扉在一起嗷!) 第七十九章 :他走了   入了夜,裴府院子里灯火通明,树梢染上光泽。   裴锦月瞅了瞅几个妹妹,用眼神示意,“你俩闯祸啦?”   接收到视线的裴允禾疯狂摇头,哪有!   她可是乖乖待在府里踢球,什么坏事也没干!   裴落姝微摇了摇头,她前几日熬了好几宿才将送与嫡姐的生辰图绣制好,这几日都在调息。   见状,裴锦月托腮,开始反思。   难不成阿姐生辰那天她偷偷叫云九鹤来喝酒被阿姐发现了?   不对呀。   那阿姐应该会给她一个眼神,然后她肯定乖乖说出来。   这如今只一个人沉默着靠在那,显然是被什么事烦住了。   裴锦月想不到能有什么事能烦住阿姐的,眼眸微转,走过去,又回头看了眼盯着自己的妹妹们,轻声询问,“阿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说来我们一同解决嘛。”   “是啊,嫡姐,我们都长大啦。”裴允禾扑通扑通跑过去,蹲在贵妃椅旁,双手搭上扶手看着裴晏如,双眸澄澈,亮晶晶的。   裴晏如原阖着眸,听见声音微微睁眼,嗓音很淡,“无事,只是乏了,你们去歇息吧。”   话音落下,几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后,才由裴锦月开口,“那阿姐也早点回去歇息哦。”   “好。”裴晏如不走心的回了句。   待院子里安静下来,明惜才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从明心手上接过来水,“姑娘,喝点水吧?”   自晚饭后,姑娘便一直躺在这,一动不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裴晏如没动,“不用,你们先下去吧。”   听见这话,明惜没辙,只能应下,“是。”   裴晏如仰头看天,天空之中挂着零碎的星辰,夜幕很黑,有风吹过,耳边可听簌簌的声音,夜很静,心却不静。   感受到旁边走近的脚步声,裴晏如略偏头,见是祖母,撑起上半身,“祖母怎么来了?”   冯嬷嬷扶着老太太过来,又默默退下。   “泠姐儿这般晚了还不进屋做什么?”罗氏轻搭上孙女儿的手,眉宇间浮现担忧。   云回那孩子跑来她那,说她的泠姐儿一个人闷在那,没辙子,只好来寻她。   裴晏如垂下眸子,眼睫轻颤了下,“祖母,我好像真的把他推远了。”   明明想把欠他的还了,但她不能撂下那么一大摊子的事,只顾着自己。   听见这话,老太太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内喟叹,轻拍了拍她的手,“你这丫头,到底是家里拖累了你,眼下祖母还在呢,那几个孩子也都好好的,你同他好好的便是祖母最希望看到的了。”   儿子儿媳在时也不曾给这孙女儿订下过什么亲事,她这两年身子又不好,也没能顾得上,前几天给孙女儿过生辰才惊觉孙女儿都十八了。   哪家的闺女十八了还未出阁,传出去都要惹人笑话的。   那孩子这时候提起想来也是顾念到了这点。   只有自家这傻孙女。   裴晏如扑到老太太怀里,枕着那温热的怀抱,第一次有些无措,双眸浮现迷茫,呢喃,“可是祖母,现在怎么办.......”   他肯定伤透了心,不想再理她了吧。   还是难得见自家这孙女儿这般迷茫的模样,老太太心软的不得了,布满皱纹的手轻抚着女子的发,“你呀,听祖母的,稍稍主动一些,他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真舍得不要你了?不过,这回你可要想清楚了,耽误了人家也不好。”   老太太说着,板起脸来。   自家这孙女儿哪儿都好,就是感情上拎不清。   裴晏如抿唇,垂眸,心底却是豁然开朗起来。   太傅府,主院。   “千哥,哪儿买的,看起来还挺好吃。”   巡逻完,换完班,元安一眼瞧见那摆的满满当当的饭食,咧嘴一笑,蹭的一下过去坐下,目光一一扫过,开口道。   “去,这是给大人准备的。”元千小心的摆弄完,又收回手,老老实实的坐回位置上,瞅了人一眼,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元安不为所动,又看了看,“大人?对哦,大人好像没用晚膳,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是知道现在也不用这般胆战心惊了。”元千往紧闭的房门口瞥了眼,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大人呕什么气。   追姑娘还能把自己追出气来,大人还是头一个。   元安不解,正想说什么,就听从屋内传来冷沉的怒吼,“滚。”   两人脊背一寒,对视一眼,麻溜的离开。   没过多久,“嘎吱”一声。   沈于渊一袭墨黑锦袍,单手撑在门框上,他墨发有些散乱,微醺使得俊脸有些红。   他向来千杯不醉,此刻却是有些醉了,浑身酒气,踉跄着脚步坐到桌旁,垂眸,黑眸有些迷蒙。   满桌新鲜的饭食,都是出自她。   他没有半分胃口,只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一挥袖,起身回屋。   大半的东西扫落在地,乒乓乱响。   —   翌日。   “姑娘,昨日七品居的收入都记在账本上了,颇受姑娘家的喜欢,目前看来很可观。”明心拿了账本过来,心中颇有些激动。   姑娘这般信任她,她定不能让姑娘失望才是。   裴晏如从厨房里出来,闻言抬了下头,吩咐,“好,你放我屋子里去吧,我晚些回来再看。”   “是,姑娘您要去哪儿?奴婢陪您去吧。”明心忙道。   今儿明惜姐姐陪府里的嬷嬷出去采买去了,就她跟在姑娘身旁伺候。   裴晏如低眸看了眼盒子,眼底柔和下来,“好,你先把东西放到我屋子里,然后来大门找我。”   “哎,好。”   明心眸中一喜,抱着账本麻溜的跑远。   裴府与太傅府相距不算很远,马车不过一刻钟便到了。   马车缓缓停在门口,朱红的大门上两个狮头门环赫然现于二人眼前,明心扣了扣门,却无人来应门。   阳光落下来,已经有些热了,明心又扣了几声门,还是没等来回应,马车内,裴晏如微掀开帘子来看。   躲在暗处的元安见着,自树上翻下来,落在马车外头,朝着裴晏如拱了拱手,“属下见过裴姑娘。”   “你家大人呢?”裴晏如低眸看了眼食盒,自长大以后,她很少为他做过什么,此番……   “大人早早便启程南下了,大人没同姑娘说吗?”   ※※※※※※※※※※※※※※※※※※※※   作家的话   开启追夫火葬场系列~(今天又在风向标上啦,宝贝们加油投票,争取晋级呜呜) 第八十章 :凶残   走了.......   回裴府的路上,这两个字萦绕在裴晏如脑海中久久不散,胸腔内似乎被什么压着,闷闷的。   明明几日前同她说的一周后启程,今日才第四日,他却不辞而别了。   裴晏如单手倚靠在车窗边缘,撑着脑袋往外看,景物在飞快的倒退,却什么也没映入眼底。   明心端坐在一侧,双手攥着裙摆不敢说话,只拿担忧的眼神注视着坐在那神色怅然的女子,想说些什么又怕突兀。   她不似明惜姐姐那般胆大,在姑娘面前什么俏皮话儿都能张口就来。   裴晏如握着食盒的手松了力道,盒子落在毯子上发出“嘭”的一声轻响,听到响动声,她方回过神来,长指伸出去,刚刚碰到盒子边缘,正好与明心伸过来的手对上,她抬头。   明心慌乱着把手收回来,轻唤了声,“姑娘。”   姑娘这是怎么了?   太傅大人又是启程去哪了?   明心搞不懂,揣着一肚子的问题,也不敢问,只讷讷的不作声了。   裴晏如看了人一眼,淡声开了口,“回去收拾收拾,这两天就出发去泉城。”   -   七品居。   程严恰了口茶,画的浓密的花白眉毛微挑了下,连带着那布上了老人斑的眼皮也跟着动了下,“哐”的一声,放下茶杯,语重心长的开了口,“小丫头,你这七品居才开,你这当主人的就准备跑路了?”   不得行吧?   对面,裴晏如换了身雪青色衣袍,动作随意的靠在椅背,宽袖垂落下来,三千青丝用雕花玉冠束起来,妍丽的容颜上三分娇艳,七分清冷,听见这话,她散漫的瞥过去一眼,“嗯,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感情是生意场上的大忌,你要想清楚了,我可不会帮你看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自己看着办哦。”   程严劝不动就甩锅。   这点裴晏如早就想过了,唇角勾出一抹笑来,“这个不用您操心,不过我离开不在的这段时间,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您帮忙。”   一听见“您”这个字眼,程严横眉冷竖,果断拒绝,“不帮。”   肯定没好事。   自打知道他这副面容是易容的之后,她就像是拿捏住了他,又是让教易容又是让他看铺子,钱又没得,偏话还说的好听。   说什么,他在那小地方窝着多难受,她这又可以免费吃喝又有的住。   看在免费二字的份上,他......咳咳,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裴晏如挑眉,从袖子里拿出图纸,不缓不急地开了口,“先看看,别急着拒绝。”   程严瞄着那炭笔细细描绘的一张张图纸,眉头皱着能夹住这些,“小丫头,你不会还准备建铺子吧?你这是打算拆了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他吭哧吭哧的盖一座就废了老大力气,现在还来?   “哧。”忽地,轻笑声传来。   程严不明所以,抬眼看去,那极为明媚动人的笑容映入眼底,眸光轻颤了下,乱了心神。   他不是没见过她笑,她平时也笑,但更像是敷衍,只扯着嘴角,很少像这般,连眼底都看得到笑意。   啧。   美人计,他不吃这套!   裴晏如托腮,却没去看他,只随口问道,“程先生,你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总觉得看着这样一张脸,听着他说这样的话,有些违和感,有些想笑。   “与你无关。”程严故意板起脸来,像模像样的摸了把胡须,端的老者姿态。   闻言,裴晏如也不是凡事死缠到底的人,她顶多只是好奇,却并不想深究,神色淡下来,开口道,“嗯,程先生,这是图纸,您先看看,报酬自然是不会少的。”   “............”   程严能成为木匠之首自然对精巧的结构设计情有独钟,待细细看过图纸,又扫了眼那稳坐着不动的裴晏如,心内喟叹,算是被拿捏住了,“罢了,我答应你就是,不过我有几个徒弟,想来你肯定不只盖这几座,我写信让他们来京好了。”   话音落下,裴晏如站起身,雪青色长袍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微飘动,微拱手,“多谢。”   程严顿了下,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七品居外,看着自店内出来的青色身影,为首的人眼神一动,示意其他人跟上,随即快步跟上。   裴晏如脚步微顿,经过一处拐角时微偏头,身后空空荡荡,嘴角轻扯出嘲讽的弧度,她加快脚步,很快消失在小巷内。   “裴姑娘倒是好生会伪装。”   逼仄的巷尾,为首的黑衣人蒙了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眼白布满了红血丝,看着裴晏如的眼神宛若看着死人。   青瓦墙头,裴晏如斜坐着,锥帽轻纱随风飘起,露出清丽绝美的容颜来,听见这话,忽而笑了,笑不及眼底,含着几分凉薄,“看来猜测不假,出来吧。”   话音轻飘飘的散落在空气里,一道劲瘦身影带着几道黑衣身影自暗处现身,数十个黑衣人微惊,连忙抵挡,兵刃相接,不断有血色飞出。   不出片刻,只见为首的黑衣人瞪大了眼睛,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待他倒地好一会儿,鲜血才不要命似的喷涌而出。   见势不妙,有黑衣人一咬牙,提气朝着裴晏如而去,双手举起,银色的刀刃在夕阳下反光,狠狠劈下,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去死!”   邵昱珩一掌挥出,一扭头却是心惊肉跳,运起轻功飞快朝着那边过去,“主子!”   千钧一发间。   只听得“嘭!”一声巨响。   黑衣人自房顶跌落,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狠狠栽到地上,吐出几口血来,了无生息。   邵昱珩停下动作,抬头去看,只见那青色身影稳稳站着,神色间没有多余的表情,她身后便是尚未落下的夕阳,明明是橘黄温柔的颜色,但落在她身上,硬生生多了几分冷然。   主子今日心情格外不好?   裴晏如飞身落下,神色微冷,命令,“把这边处理好。”   “是。”邵昱珩连忙应下。   -   转眼,入了夜,温度降下来,多了几分凉意。   书房。   “主子。”邵昱珩立在案桌前,他生的五官硬朗,常年风吹日晒使得肤色有些黑,出挑的是那双眸子,如鹰般,带着锐利。   “查出叛徒是谁了?”裴晏如微掀起眼皮,嗓音里听不出喜怒。   ※※※※※※※※※※※※※※※※※※※※   作家的话   今日份暴躁如如~(不开心的理由宝贝们懂得嚯)(眯眼笑)   正在上风向标推荐,宝贝们多多在书评区活跃哈,打卡投票打赏冲起来! 第八十一章 :教养嬷嬷   漆黑的夜幕藏住了所有的肮脏丑事,只有月光为人间撒下清辉。   “扣扣。”   “嬷嬷,你回来啦,我都困了。”   裴府后门,身着粉色衣裙的裴允禾听见熟悉的敲门声,揉着眼睛从木椅上起来,小手难受的抓了抓如藕段般的手臂,皙白的皮肤上面起了好几个包。   好痒。   天热了,蚊虫越发多了。   裴允禾委屈的瘪了瘪嘴,拉开闸,门开了一个小缝,穿着深色缎服的嬷嬷掩着门进来,见着裴允禾,老脸一摆,低斥,“四姑娘快些去睡,这边交给老奴就好了。”   裴允禾巴不得去睡觉呢,听见这话也不反驳,“好。”   娇小的身影晃晃悠悠的往房间走,显然困极了。   李氏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她伺候的是个蠢的。   她熟练的从岩石后面翻出盆和蜡烛,点着了,这才往自己怀中掏,火光在浑浊的眼瞳上跃动。   不等她把东西扔到火盆里,一阵风掠过,后颈一疼,整个人如倒栽葱一般,往后倒去!   邵昱珩单手拎着人,拖着人往院子里走。   四姑娘住的是离后门近的花荷院。   月色冷然,院中,裴晏如指尖轻点桌面,看着那过来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邵昱珩摸不准她的意思,将嬷嬷欲烧掉的东西拽出来,把人扔在地上,步行几步至裴晏如面前,“主子。”   裴晏如接过来,淡眸扫过倒在地上的人,又落在纸上,指尖微微收紧。   她倒是没想到,这人竟敢拖娇娇下水。   纸上没写两个字,更不是萧皓沉的笔迹,看得出谨慎。   “主子,该怎么处置此人?”   邵昱珩亮出了匕首。   就在一个时辰以前。   “家有内贼,倒是有趣的紧。”   本以为主子问出“可查出叛徒”之时,自当是愤怒的,但没想在下一秒,话锋突然一转。   邵昱珩抬眼看去,只见裴晏如神色平静,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凤眸漆黑一片,虽是笑着,但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暖意,更多的是毛骨悚然。   裴晏如羽睫微垂,眼底划过冷冽之色,往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一世时,祖母的病每况愈下,府中的银两却如水般花出去,而她每回去求人帮忙,最后结果都不尽人意,那时她不知。   只当自己运气差,处处小心,却依然被拖入深渊。   所幸这辈子她早已没了同人商量的习惯。   思及此,裴晏如抬眼,开腔,嗓音倒是平静了,“说说吧。”   “回主子,是.....四姑娘的教养嬷嬷。”   邵昱珩微拱手,恭敬的回,他在府内调查多日,方才确认。   娇娇的教养嬷嬷李氏?   裴晏如对此人印象不深,裴府家大业大之时,每个姑娘都有自己的教养嬷嬷,她的教养嬷嬷在她十岁那年因病走了,后来她便养在祖母那,由着祖母教养,爹爹也就没再给她找了。   “属下曾跟踪李嬷嬷,亲眼所见她出入承王府后门,一月中至少有三次,今晚戌时出的门。”邵昱珩补充了句。   院中,陷入一片寂静,邵昱珩沉默着等着吩咐。   “先留着吧,好生盯着。”裴晏如将纸条放下,淡声吩咐。   知道她这身装扮的人不多,娇娇那丫头曾见过,又是守不住秘密的,想来也是无意间泄露了出去。   “是。”   邵昱珩原先本比划着从哪下刀血流的不会太多又可致命,听见这话,惋惜的收回匕首,想起来什么,又道,“对了主子,还有一事,属下观察嬷嬷多日……”   说到这,邵昱珩止住了话头,欲言又止。   姑娘家的名誉最是重要,他无论怎么说也是男子。   裴晏如微抬头,“但说无妨。”   “……”邵昱珩沉默片刻,想起来自己看见的,心中惦念那道柔弱的身影,慢吞吞开口,“主子,这李嬷嬷待四姑娘极不好,动辄打骂,不知三姑娘的教养嬷嬷……”   他进府多日,也算了解了。   除了二姑娘和主子,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是庶出。   自古嫡庶有别。   四姑娘生性活泼开朗,她的教养嬷嬷都是这样心思歹毒之人,那三姑娘那般柔弱,若是教养嬷嬷也是这般……   邵昱珩心中一紧,不敢去想。   动辄打骂?   裴晏如眉心微皱,原本漆黑的瞳孔掠过一抹冷色,“你看见了什么?”   邵昱珩不敢隐瞒,将这些日子来看到的,通通说出来,心中愈发担忧。   “李嬷嬷有赌钱的恶习,每回找四姑娘拿钱,若四姑娘拿不出钱来,便叫骂着去拧四姑娘手臂……”   “主子生辰那日,四姑娘喝醉了酒,被李嬷嬷按在院中的水缸里好几回,说是让四姑娘清醒清醒……”   “还有……”   “够了。”   裴晏如腾的站起身,复又夺过邵昱珩手中的匕首,弯下身子,嗓音极冷,“哪只手?”   邵昱珩微顿,下意识答道,“右手。”   她的动作很快,不等邵昱珩阻止,眼前划过一刀血色。   匕首径直没入李嬷嬷右手手掌之中!   邵昱珩眸光一颤。   “啊!”李嬷嬷硬生生被疼醒,不等她睁眼,“嘭!”一声,一记手刀劈下,再度脸着地。   裴晏如攥着匕首的手指收紧,眼底很深,“叮”一声。   染血的匕首被扔到地上。   裴晏如冷冷拂袖站起身,脸颊微侧,勾勒出清冷的线条,嗓音如极地寒冰,“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明日你且……”   “是。”邵昱珩心底微惊,颔首,抬了抬头,还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裴晏如瞥人一眼,“姝儿那边,你无事也可去看看,若也是此类刁奴,自行处置了吧。”   “是!”邵昱珩忙应了,又惊觉自己应的太快,挠了下头,见她没多注意,心下微松。   待微光破晓之时。   “你个死丫头,是不是你昨晚偷偷告的密!”   一盆冷水自头上浇下,顿时透心凉,裴允禾一个激灵跳起来,水灵灵的眸子里满是惊惧,“嬷嬷,你在说什么呀!”   明闻一大早来送洗脸水便听到屋子里头的动静,脸色一变,连忙想推开门进去,却发现门被反锁了,慌了神,急的拍门,“嬷嬷,你要做什么,那是四姑娘,是主子!”   ※※※※※※※※※※※※※※※※※※※※   作家的话   如如宝贝要出发找沈大人啦,不过去之前还得收拾下杂碎哈。   宝贝们猜出允禾的小字了咩   (等周一会有活动出来哦,记得来看嗷) 第八十二章 :教你们规矩   “老奴不过是教四姑娘规矩,你给我去拿早膳去!”   李嬷嬷用力拽起裴允禾的长发,目露狠色,朝着外头吼过去,等外头没了声音,这才压低了声音朝着裴允禾狞笑,“呸”了声,“什么主子,生来就是个贱丫头!”   裴允禾疼的眼泪直冒,双手护着头发,去抓嬷嬷的手,求饶,“嬷嬷,我什么都没说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嘭!”她猛地被推到地上,脑袋撞上椅子,顿时眩晕感袭来。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去过红云赌坊!”   李嬷嬷心生后怕,一大早在院子里醒来的时候她手被捅了个窟窿,旁边放着一张纸,写着若是她再还不出钱来,就废了她这双手!   裴允禾委屈极了,撑着身子起来,咬紧后牙根,自衣柜里随便扒拉一些衣服,抱在怀里,卯足了劲儿,猛地奔向窗户!   她不要死在这!   “嘿,你这死丫头!”   李嬷嬷反应过来,扑过去正要去抓,却抓了个空。   屋顶之上。   邵昱珩脸色微沉,身形掠过,极快离开。   意泠院。   明惜可怜巴巴的扒在隔间的小门边,透过珠帘往里头瞧,眼巴巴儿的碎碎念,“姑娘,您带上奴婢一同去吧,心儿那丫头哪有婢子贴心呀~”   裴晏如正看书,她与祖母说过了,明日便启程去泉城,她微偏头,瞧着小丫头“我可是居家旅行必备贴心小棉袄”的表情,轻笑出声,“往日里都带你去了,姑娘我总得雨露均沾。”   明心正送茶点过来,在听见明惜的话时顿住了脚步,心底微微发紧,却在听见从里头传出来的声音时,唇角没忍住上扬,抬脚走进去,“姑娘,用茶。”   明惜:“.........”   明惜脸色浮起尴尬的红晕,退而求其次,“那,姑娘你要不把我俩都带走呗。”   裴晏如淡笑不语。   明惜剁了跺脚,哼了声,“那奴婢找三姑娘玩去!”   她转身欲走,却没听见身后传来任何挽留的声音,踏出去的脚又收回来,挑开帘子扑到床边,呜呜呜的假哭,“姑娘一去就是好些天,婢子会想您的!”   明心拳头硬了,把茶水“噔”的一放,也跟着趴在那,“姑娘说了要带我去的,明惜姐姐你就让心儿这一回!”   “我才是姑娘的贴身丫鬟!”   “我也是!”   两个小丫头争得厉害。   裴晏如听的头疼,又觉着好笑,正想说什么,忽地,从门外传来慌乱的声音,“大姑娘!您快去救救四姑娘!”   明闻来的匆忙,神色间满是慌张,也顾不上行礼问安,刚刚踏进门槛,“嘭”一声跪下了,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奴婢求求大姑娘了!”   -   待几人赶到花荷院的时候,明闻瞧着面色自若的嬷嬷,心下着急,忙进屋去看。   李嬷嬷老远就看见了明闻带着大姑娘过来,心下暗恨。   小贱蹄子还敢告状!   看她今晚不好好收拾这贱蹄子!   虽这般想着,李嬷嬷神色恭敬的朝着裴晏如行礼,“老奴见过大姑娘。”   裴晏如没让人起身,只淡淡启唇,“娇娇呢?”   她唤的是四姑娘的小字,以示亲昵。   周围的小厮丫鬟皆垂下了眸。   花荷院离得主院算是最远的,寻常日子里其他姑娘也鲜少到这来的。   府中难免有些下人不看重住在这儿的姑娘。   李嬷嬷却是不虚,拧起了眉头作头疼样,露出受伤的手来,喟叹一声,“大姑娘有所不知,四姑娘顽劣,老奴不过说两句便把老奴伤成这个样子跑了,老奴哪敢去追啊。”   闻言,裴晏如眼神淡淡从那包扎好的伤口移过,眼底浮现玩味。   当着她这个凶手的面儿说这样的话,着实有趣。   明闻把每间房都找了,也没看见自家姑娘,眼泪急得直掉,回到这边,想也不想指着李嬷嬷控诉,“大姑娘,奴婢一大早来送洗脸水的时候就听见李嬷嬷打骂四姑娘,如今四姑娘不知所踪,不知有没有性命之忧,若大姑娘不信,奴婢愿发誓,若有半句虚言,自当不得好死!”   话音落下,场面陷入短暂的诡异安静。   但很快,“你这小蹄子!哎哟,老奴冤枉啊!”   李嬷嬷眼角余光注意着裴晏如的神色,但没看出来什么,索性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直含冤。   大姑娘素来心软。   她在裴府待了那么多年,哪会因为一个小贱丫头诋毁几句便罚她。   明闻哪里见过这阵仗,傻眼了,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裴晏如视线从几人脸上扫过,目光落在明闻脸上,嗓音很淡,“明闻,凡事都要讲证据,你可有何证据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明闻顿了下,瞳孔微震,指尖攥紧了裙摆。   她,她没有证据。   除了姑娘身上的伤。   可现在姑娘不知所踪......   “大姑娘说的是,你这丫头,胡诌些什么,老奴也是为了四姑娘好,哪儿能害四姑娘呢。”   李嬷嬷心下暗喜,忙出声。   还好她从来不留下什么证据,这下看这小贱蹄子还如何害她!   明闻面色发白,悲愤交加使得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一旁,明惜直觉明闻不会是那种说谎的丫头,轻拍了拍明闻的手。   姑娘这般说自然有姑娘的道理的。   这一念头落下,只听见自家姑娘话锋一转,不缓不急地开了口。“明闻这丫头姑娘我也算了解。”   这话说的李嬷嬷心脏猛跳,心头涌现不安。   这里头的意思是……   裴晏如顿了顿,扫了眼在场的人,继续道,“李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自然是懂得很多道理的,不过说起来,姑娘我听过很多恶奴欺主的故事,不知李嬷嬷可否给我讲讲她们的结局?”   她刻意加重了结局二字。   李嬷嬷背后冒汗,大姑娘这还是起了疑心啊,顾不得多想,抬起泪眼模糊的眸子,道,“姑娘若是不信,看我这手便是,老奴还能自己伤了自己不成.......”   “放肆!”   冷冽的声音落下,周围的下人心底皆是一震。   裴晏如微弯下身子,捏起李嬷嬷的下巴,看清那眼中闪过的心虚慌乱,啧了声,嫌恶的甩开人,拂袖,挺直腰背,目光极冷,“听好了,本姑娘可以笑着和你们讲道理,同样,也可以翻脸教你们什么叫做规矩!”   “李氏,以下犯上,仗责二十以儆效尤!”   很快便有小厮上来欲拖李嬷嬷,李嬷嬷甩开来人的手,不服气,朝着裴晏如喊,“大姑娘可是强横了些,是想要了老奴的命么?!”   裴晏如唇角微勾了下,眼神散漫的瞥过去,不厉自威,“我便是要了你的命,你又能如何?” 第八十三章 :留下洗碗吧   自私护短,不讲证据,不顾府里老奴仆的性命,每一条传出去都是极坏的名声。   姑娘又在弄啥嘞。   明惜一路走,一路叹,“姑娘您这要是传到老夫人那边,可怎么办呐。”   裴晏如微挑眉,眉眼淡然,给出答案,“祖母不会管的。”   明惜:“..............”   早已入了春,沿路走来,花开了许多。   明心默默跟在一侧,“姑娘可是觉着那李嬷嬷真的待四姑娘不好?”   她与那明闻算得上熟悉,平日里也是敢怒不敢言的,此番若非是真的怕四姑娘出事,也不敢跑到大姑娘跟前来。   但确实拿不出证据来,四姑娘如今也不知所踪,姑娘这番,虽过于护短了些,但说到底也是疼爱四姑娘。   裴晏如目视着前方,听见这话,笑了声,“嗯,我的人怎么能给欺负了。”   明惜、明心:“.............”   好霸气!   明惜星星眼,借题发挥,“那姑娘,奴婢也是您的人,您带奴婢一起走吧?”   裴晏如看人一眼,扯了下唇,“乖,在府里看家。”   明惜小脸一垮,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奴婢再也不是姑娘心头宝了。”   心头宝?   蓦地,裴晏如脑海中闪过一道颀长的身影,眼底的光微暗了下,眼见已经回到了意泠院,她敛下眸,没了再开玩笑的心思,“好了,姑娘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先下去吧。”   许是她周身气势突然变化的缘故。   明惜不敢再嬉闹,拉上明心告了退。   房门阖上,裴晏如靠在门上,她一眼就可以看见他曾经翻的窗棂。   窗棂微开着,隐隐可见窗外的满园蔷薇。   她轻呼出去一口气,罢了,往日里都是他对她好,落到这般也是她咎由自取。   这回换她把人追回来便是。   待入了夜,午后落了一场大雨,到了夜间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裴晏如靠在红木椅上,指尖轻点桌面,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询问,“那丫头去哪儿了?”   “主子,四姑娘换了装扮去了红云楼,吃了一天.......”的霸王餐。   邵昱珩低声禀告,还不等把后面四个字说出来,就见自家主子捏了捏眉心站起身,“走吧。”   “是。”   红云楼。   二楼,一道墨蓝色的身影立在那,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没什么感情,毫不避讳的落在楼下角落的娇小身影上。   “主子。”一旁,容一只肖看上一眼就看出那胡吃海喝的是上回冲着自家世子爷撒泼的人了,暗暗捏紧了剑鞘。   容景湛神色无波无澜,薄唇微掀,“你在这守着,若是她没钱付账,便替她付了。”   容一:“???”   主子之命不可违,容一纵是再不爽,也只能按捺着,双手撑在栏杆上,瞪着那娇小的人。   哪儿来的饭桶,都吃一天了,还没吃饱啊!   容景湛本欲离开,眼角余光注意到那光洁的手臂上遍布着斑驳的淤痕,脚下一顿,眼底掀起波澜。   记忆里,她应该在裴府过的不差才是,怎的会受这样的伤?   容景湛神色微敛,又走回去,见他去而复返,容一以为主子是不放心自己,木讷讷的道,“主子,属下自会付钱的。”   容景湛没搭理,视线望下去。   哪儿有姑娘家一大早便来花楼消遣的,这丫头定是受了委屈了。   这般想着,他脸色微沉,低声吩咐,“去查查她在裴府过的如何。”   裴府?   这饭桶是裴府的姑娘?   容一颇为惊讶,见自家主子冰冷的眼神扔过来,不敢多想,应下,“是。”   底下。   裴允禾趴在桌上,无聊的画着圈圈。   她出来的急,拿的还是之前藏在衣柜里的男装,好在厚,这会儿下了雨也不觉着冷。   她也不敢喝酒,只点着花生米吃着,水灵灵的眸子没了往日里的神采,耷拉着脑袋。   若是嫡姐知道她偷跑出去了,会是生气还是会担心她呢。   或许,现在还不知道她出来了呢。   哎,好愁人。   要是没钱结账,她会不会就被扣在这里当姑娘了?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身后的动静,还以为是阿姐来接她,裴允禾欣喜的转头。   “这位小公子,这是楼里免费赠送的芙蓉糕。”小厮端着模样精致的糕点过来。   裴允禾垂眸抿唇,掩下眼底的失望,“我不要吃免费的,你拿下去罢。”   她要吃贵的,万一就要流落街头了呢。   好歹还能饱餐一顿。   价值好几两银子的芙蓉糕:“...........”   小厮额上冒汗,这,那位公子的一片好心....   二楼,容景湛听着小丫头胡搅蛮缠的声音,眉头微皱,这是准备霸王餐吃到底了?   眼角余光注意到什么,他身子往后了些,遮掩了身形。   裴允禾趴在桌上闷闷不乐,小厮不敢说什么,但也没把糕点撤下去,自顾自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红云楼入了夜便热闹起来了,各家的公子儿郎鱼贯而入,笑着搂着姑娘往厢房走,欢笑声不绝,愈发衬得角落里那道身影形单影只。   裴允禾瘪嘴,把头埋在臂弯里,却不小心磕上了伤口,心中委屈,缓缓红了眼眶。   她好想爹爹啊....若是爹爹还在....   忽地,肩膀被轻拍了下。   “我不要吃东西了。”裴允禾只当是小厮又来了,自喉间发出哽咽声。   裴晏如没换男装,一袭淡色衣裙,绾了发髻,珠花穿在发间,妍丽的容颜引来不少人注目。   “那是裴府大姑娘吧?生的当真是美。”   “是吧,不然怎么能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呢。”   裴晏如没在意旁人的议论,只无奈的在一旁坐下,“娇娇,是阿姐。”   这丫头没去过什么地儿,上回还是跟着她进的红云楼,想来走投无路之时想起,猜着红云楼与她多多少少有些关联,等着她来接呢。   “阿,嫡姐?”   裴允禾抬头,对上那双含着温柔的眸,哇的一声扑过去,哭的很大声,“阿姐,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趴在那温热的肩头,眼睫轻颤落下泪珠,就让她叫一回阿姐吧......   闻言,裴晏如轻拍着人的背,扫了眼满桌狼藉,失笑,“阿姐这是再不来,你要把人的店吃空不成?咱府里可没那么多银子,要不把你抵押在这给人洗碗好了。”   “嗝儿~”   乍然听见这话,裴允禾被吓出个泪嗝儿,眼睫上还沾着水花,愣在那。   ※※※※※※※※※※※※※※※※※※※※   作家的话   咳咳,还是没写到如如出发,快了快了,相信我(诚实的眼神) 第八十四章 :家书还是罪证?   裴晏如看的有趣,抿唇作严肃状,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为难的摸出空空的钱袋子,“喏,你看,阿姐的钱袋子。”   身后,明惜瞧着乐。   姑娘也太坏了。   “我,我也不知道.....呜呜呜.....”裴允禾傻了,看看那瘪瘪的钱袋子,又回头看看那一大桌子的空盘子,心慌慌,顿时哭的更凶了。   她不管不管,就要回家!   “哧。”瞧着小姑娘哭的梨花暴雨的,裴晏如摸摸人的脑袋,也不逗了,牵着人的手站起来,温声开口,“好了,乖,阿姐带你回家。”   灯光将几人的身影拉的很长,不知何时雨停了,结束了一日热闹的盛京城行人匆匆,万家灯火为夜色染上喧嚣。   红云楼内,唤意瞅着手上的纸,陷入了沉默。   上面赫然写着,“同你家主人说,裴大姑娘记账。”   红云楼概不赊账啊喂!!   不过当她把纸拿给自己主子看时,却见自家主子笑着说算了,全然没有往日旁人欠了一文钱就阴森着脸说,都是老子的钱,一文钱也不能少了!   怪哉怪哉。   唤意摇了摇头,眼底满是疑惑之色,罢了,主子都不在意了,她个做手下的自然无所谓,左右不是花的她的钱。   另一边,雕花栏杆之后,红柱挡住了两人的身影。   “主子,我们也该走了?”容一小心提醒道。   也不知道怎么了,主子突然变了气势。   容景湛颔首,深邃的眸自那空位上收回来,已经有小厮在收拾饭桌了,那盘芙蓉糕不知何时不知所踪。   “看裴大姑娘对那姑娘不错,属下还需要.....”容一瞥过去一眼,又收回视线,欲言又止。   话音落下,容景湛脚步微顿,脑海中不自觉闪过那娇小的身影扑到那同样纤细的身躯上,肩膀微微颤抖的画面,那个时候.....她应该在哭吧。   “嗯。”   容一:“............”   他就不是很懂,明明那姑娘之前那眼神恨不能杀了主子.....   -   夜色渐深,满城寂静之时,裴府后院。   邵昱珩一把抓住那踉跄着脚步从后门进来的老嬷嬷,面无表情的夺过那准备烧掉的罪证,“给我过来!”   李嬷嬷大惊,老脸抖得厉害,“邵侍卫,您这是做什么。”   她眼珠子转了转,哆哆嗦嗦的从袖子里掏出一袋子银子试图塞到邵昱珩身上,压低了声音开口,“邵侍卫,大家出来过活都不容易,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瞧见,日后自然有您的好处。”   “呵。”   邵昱珩冷笑一声,没管那银子落在衣袖里,手下用了力道,将人拖进院子。   月色朦胧,院子里原昏暗一片,却在两人进入院中之时亮起了光。   有提着油灯的丫鬟拉上另外的丫鬟站在一侧,空旷的院子里站满了人,乌压压的填在一边,有人打着哈欠往里头看,手刚刚捂上嘴就被旁边的丫鬟打掉了,压得只剩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窃语道,“可别,小心撞枪口上去。”   众人抬眼看去,院子里铺了石砖,中间设着供主人家小憩的石桌。   唯见那院子中央,浅青色衣裙包裹着的纤细身躯正襟危坐着,墨发铅直般垂在身后,有人把油灯往前递了递,却看不清女子神色。   小声的议论声渐起,“大姑娘大晚上的唤我们大伙儿过来作甚?”   “听说今儿大姑娘罚了四姑娘院里头的教养嬷嬷,说是苛待了四姑娘,可拿不出证据来,大姑娘还是听信了明闻那丫头的话呢。”   “大姑娘这也颇不讲理了些,那李嬷嬷可是府里的老人了,再者,四姑娘顽劣可是在府里传遍了的。”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裴晏如耳朵微动,侧过眸,人群顿时噤若寒蝉。   邵昱珩把人抓过来,猛地甩开手,李嬷嬷“哎哟”一声,身子随着惯性往前重重一扑,称得上壮实的身子压在那受伤的手上,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心底恨意更深。   不过就是个没了爹娘的破落府姑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般想着,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过来各种异样的目光,李嬷嬷脸都扭曲了,她何时受过这般的委屈!   怒气上头,她想也不想破口怒斥,“大姑娘,老奴敬您是府里的嫡姑娘,您做的决定老奴从不敢反驳,但如今您不辨是非,肆意欺奴,这还是我们将军府的嫡姑娘么!”   将军府同其他官宦家唯一不同的是,出自将门,哪怕是奴才,那也要有血性。   话音落下,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得那浅淡的嗓音缓缓响起,听不出话音里的情绪,“将军府,原来李嬷嬷还记得自己出自将军府呀。”   裴晏如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目光落在那因为疼痛使得脸色有些扭曲的老妇人,啧了声,“那可否请嬷嬷告诉大家,今晚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她说这话时,情绪并没有什么变化,像只是随口一问。   却让李嬷嬷变了脸色,大姑娘这般兴师动众,可是发现了什么?   她目光急切的搜索着刚刚被邵侍卫夺走的信件,想起来他似乎是当作没用的纸扔掉了,心下暗喜,眼珠子转了圈,见那东西就在自己眼前,眼睛一瞪,挣扎着爬起来要去拿,就在她即将够到那信件之时——   背上一疼。   裴晏如弯身,将信件当着人的面捡起来,垂下的眉眼掠过一抹冷意,待抬眼时却是风轻云淡的模样,红唇微启,“嬷嬷可是在找这个?”   邵昱珩面无表情的收回脚,视线扫过那被自己故意扔在那的信件,默不作声的垂下眸,右手按上了剑鞘,严正以待。   “大姑娘还给我,那是.....那是老奴的孙子给老奴写的家书!老奴这回出门便是去取的!”   李嬷嬷急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忍着疼朝着裴晏如扑去。   “大姑娘!”围观群众里,明惜脸色刷的变了,冲出来。   “啊!”   李嬷嬷嘭的一声跪在裴晏如跟前,膝盖结结实实磕在石砖上,疼的几欲裂开。   邵昱珩再度收回脚,目光冰冷。   不等李嬷嬷再挣扎,裴晏如眼皮微垂,忽的一扬手,“哗啦——”   一叠泛黄的纸张自众人眼前一张张飘落下来!   这些.....这些!   李嬷嬷瞳孔剧震,没人比她更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   作家的话   李嬷嬷:马上领盒饭哈~   (宝贝们,呜呜呜,又又没晋级,又是差一点,难过) 第八十五章 :将军府永远不会倒!   她手忙脚乱的去捡那地上的纸,跪爬了好几处,却捡不完,顶着那冰冷的眼神,无形的压迫力压得她无力,心乱如麻,颤着手转向裴晏如的方向,心存侥幸,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大姑娘,这些都是.....都是什么东西呀?”   李嬷嬷双手撑着地上,生了老茧的手上还拿着信纸,包扎着纱布的手血渍透出来,自地面擦过留下一片血迹,但她仿佛浑然不觉,自顾自圆回来,“老奴帮大姑娘捡起来。”   一席话,将局势扭转。   仿佛裴晏如才是那个施暴的恶人。   裴晏如听的好笑,目光扫了眼那站在旁边一双双敢怒不敢言、略带疑惑的眸子,哂笑,“邵侍卫,告诉她们,这些是什么东西!”   冷冽的声音落下。   邵昱珩自一旁走出,面无表情的陈述,“这些,都是裴府与大兴国通敌卖国的伪造证据,若被发现,裴府当满门抄斩!”   震耳发聩的声音砸下,砸得众人心头发颤。   当今圣上想要除掉裴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是经过千挑万选进来的,念过书习过武,哪怕是不理解,那也当知道,如今的裴府举步维艰!   裴晏如站起身,夜风吹过,将青白裙摆吹起微小的弧度,她神色极为冷静,“诸位,如今将军府不似从前繁荣昌盛,爹娘离开,祖母病弱,尔等心中惶恐,我看在眼里,但我希望你们记住,自卖身进来的那一刻,这里便是你们的家!”   “卖主求荣之人,本姑娘决不轻饶!”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众人瞳孔微震,跪了一地。   他们生来都是有家之人,或是遭拐,或是家里时运不济难以维持生存被卖求个活着,除了家生子,鲜少有自愿为奴的,但在这里,他们都可以念书习武,府里的主子很少有无故欺辱了他们的。   大姑娘说,这是他们的家.....!   不少人红了眼眶,低垂着眉眼压抑着胸腔内起伏不定的情绪,像他们这样沦落为奴的人,原来也有个家的么。   李嬷嬷面如死灰,扒拉住裴晏如的裙摆,重重磕了个头,口不择言,“大姑娘饶命,大姑娘饶命,这不是老奴想的,是,是八殿下逼迫的!”   对,没错。   不是她想的。   要不是被八殿下发现她欠了一屁股的债,说要替她还债,她也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磕头的动作使得她的发簪掉落,盘着的发散开,蓬头垢面中眼泪自褶皱的脸皮滑下,狼狈极了。   “嬷嬷这话说的好笑,八殿下是逼迫你去赌坊了还是逼迫你欠债了?”   裴晏如嗤笑,抬脚踹出去,将人踹出一段距离。   冷声命令,“邵昱珩。”   “是。”   泛着银光的剑刃自空中划过,剑尖划下血色。   李嬷嬷眼珠子突出,来不及再狡辩,“嘭”一声倒下去,没了生息。   见状,众人都白了脸,有胆小的丫鬟拿手捂住了嘴生怕尖叫出声,神色惶恐的看着立在院中的那道纤细身影上。   大姑娘....   血色溅在她青色的衣袖上,衬的那道身影愈发清冷孤高,如云端冷月,却在下一秒。   只听得那嗓音缓和下来,“你们之中,在府里待的最少的也有七八年了,对府里的感情不比我少,如今府里遭此大难,你们愿意同我一起,守住这个家吗?”   她嗓音不算严厉,没有威逼的意思。   众人陷入沉默,明惜最先站出来,“只要几位姑娘和老夫人在,那将军府就永远不会倒!”   这话落下,像是挑动了众人某根神经。   “将军府永远不会倒!”   “将军府永远不会倒!”   “将军府永远不会倒!”   整齐划一的声音在不算宽阔的院内响起,听得人心头发热。   裴晏如心底微动,目光自那一张张生动的脸上划过,希望这一世,你们也能好好的。   众人被激起了热血,热血将惧怕驱散,眼瞳里浮现了光。   “好了,天色也晚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折腾了一晚上,裴晏如也累了,摆摆手,温声道。   听见这话,众人行了礼,渐渐散去。   明惜自人群里跑到她身边,屁颠儿屁颠儿的,“奴婢扶姑娘回去歇息。”   “嗯。”裴晏如略偏眸,邵昱珩点头,默默处理现场。   许是过了亥时,夜色越发静了,打亭子那边走过,池边的杂草生的茂密,草丛中偶尔传出虫鸣来。   待回了意泠院。   裴晏如一眼瞧见那趴在桌边,单手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的往下坠的妹妹,侧眸示意明惜先下去,这才放轻了脚步过去。   明心和明闻都在外头侍候,见裴晏如回来了,明心放下心来,没跟进来,只明闻抻着脖子往里头瞧了瞧,袖子被轻扯了下,见明心朝自己点点头,眸光闪了闪,轻呼出去一口气,跟着离开。   裴允禾还穿着那一身男装,宽大的袖子垂落在桌上,露出雪白的小臂来。   “...........”裴晏如凝着那淤痕,青中发紫,眼底微寒。   倒是让那李氏死的过于痛快了些。   “呜哇,嗯,喀喀喀,好吃。”   不知小姑娘梦到了什么,巴咂着嘴,嘴角流下口水来。   裴晏如注意到,眼底浮现无奈的笑,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娇娇,醒醒,去里屋睡。”   夜深天凉,尚未入夏,这天儿到了夜里总归有几分冷冷的,更不用说午后下了那么大一场雨。   听见声音,裴允禾懵逼的睁眼,睡眼朦胧,愣愣的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头顶竖起来一根呆毛。   裴晏如没说话,颇觉有趣,身子微靠在桌边,任由小姑娘打量。   许是认出来了,小姑娘嘴一瘪,委委屈屈的控诉,“阿姐你去哪儿了嘛,娇娇等了你许久呢!”   自打从红云楼回来,阿姐让她在屋子里好生待着,不让她到处乱跑。   她等啊等,都等困了!   那可怜巴巴又奶凶奶凶的小模样让人心疼又好笑。   “好了,去里屋睡,阿姐去处理了点事,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打骂娇娇了。”   裴晏如颇有耐心的解释,牵起小姑娘的手,带着人往里屋走。   再也不会有人打骂她了……   裴允禾眸子微顿,所以……阿姐是知道了,替她出头去了所以才这般晚回来嘛……   裴允禾心底感动,低头,看着那牵着自己的手,一点都不暖,甚至还有点微微的凉意。   她抿唇,那么多年的酸楚涌上心来,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嗓音哽咽的厉害,“阿姐~”   ※※※※※※※※※※※※※※※※※※※※   作家的话   咳咳,下一章如如子一定出发!(诚恳的小眼神) 第八十六章 :出发!!   见小姑娘眼泪掉的愈发的凶了,裴晏如失笑,故意板起脸来,“小哭包,不许哭了,弄脏了阿姐的枕头,以后不许你来了。”   “嘎?”裴允禾哭的一顿,嘟嘴,胡乱用手背擦着眼泪,轻哼了声,提起裙摆往外跑,“那我去洗把脸!”   “嗯,去吧。”   洗漱过后,裴允禾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榻,和裴晏如躺在一块。   帘子外点着油灯,窗子留着缝,偶尔有风吹进来,昏暗的屋子里油灯内火苗左右摇晃,勾勒出一室温馨。   裴允禾侧着身,小手抓着枕头,却没了睡意,睁着眼睛盯着面前的矮凳发呆。   她竟然能和阿姐一同睡......   换了以前,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忽而又有些庆幸自己那会儿跑出去了,但想到什么,指尖微微收紧,不敢回头去看,心底惴惴不安。   若是阿姐审问了嬷嬷,那定然知道了吧.....   这一念头落下,恐惧不安溢上心头,越发睡不着了,也不敢翻来覆去弄出动静来吵到旁边的人,僵硬着小身板躺在那胡思乱想。   裴晏如阖着眸子,感受到那一动不动的身子,眉眼间浮现无奈,没有睁开眼,只淡声开口,“不困了?”   乍然听见声音,裴允禾一个激灵,缓缓的转过身子,垂下的眸光忽闪,眼角余光注意到她没睁开眼睛,小小的松了口气,轻声道,“阿姐睡吧,我刚刚睡了会儿,现在有些清醒了。”   “在想李嬷嬷的事?”   裴晏如不缓不急地开了口,嗓音慵懒。   “阿,没,没有。”裴允禾心头一颤,慌乱感笼上心头,飞快反驳。   待话脱口又觉着不对,补充了句,“我就是吃的太饱了......”   可她明明刚刚都睡着了....   哎呀。   越说越乱,裴允禾抿唇,指尖攥紧了,耳朵却不自觉竖起。   阿姐会说什么呢.....会不会把她赶出去……   裴晏如掀起眼皮往旁边看了眼,又阖上眸子,搭上那因不安出汗的手,“那胡诌之言不必当真,你既一日是这府里的四姑娘,那日后便都是。”   “..........”   沉稳的嗓音飘散在夜里,裴允禾沉默着没有出声,掩下眼底的情绪,半晌,才应了声,“嗯。”   脑海中紧绷的弦松下来,顿时困意袭来。   没过多久,听着从旁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和其他古怪的声音,裴晏如皱了皱眉,睁眼看去,小姑娘像个小猪崽似的,哼哼唧唧的还吧砸嘴,朝着她这边躺着,睡颜乖巧,“……”   她收回视线,浅瞳划过无奈。   小丫头被欺负了还不敢告状,那自是有把柄拿捏在旁人手里,怕人提起。   府里老的嬷嬷都知道,庶出的姑娘虽顶了个庶出的名头,实际上压根不是将军府的血脉,生母到底是何身份也无人知晓。   许是李氏无意中得知了什么或是胡诌了什么,吓住了娇娇。   夜色愈深,但黑到了极致便迎来了曙光,裴晏如一夜未眠。   翌日,远方的天空吐露鱼肚白,天光破晓,裴府,马车已经在门前备好了。   有小厮牵着马等候在那。   “泠姐儿,那茶不要了便不要了,何苦这大费周章去一趟呢。”   老太太匆匆换上了暗红褙子搭着深紫下裙就来了,冯嬷嬷拿着披风紧随其后。   到了她跟前,老太太心疼的拽住孙女儿的手,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为这茶出趟远门,多不值当啊!   她年纪也大了,早就不看重那些晨昏定省喝茶敬茶的规矩了,随意去铺子里买一些也能打发将就着过了。   这路途遥远,若是出了什么事,她这把老骨头可怎么活呀。   “祖母,这是咱们府上的东西,何故有不要了一说,若是旁人知晓,我裴府将门显赫却连个茶农都无法信服,不是丢了爹爹和娘亲的一世威名呢嘛,泠儿此去自会照料好自己的,劳烦祖母照顾些妹妹们了,云回和娇娇贪玩,祖母平日里多照看着些。”裴晏如垂眸,正经道。   她这时出发也不知能不能追上他。   裴府是大户人家,府上有取字的习惯,只是平日里唤的少了。   “知道了,那些个丫头在府里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成天往外跑,哪还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老太太说着说着又生起气来,板着脸,满脸写着不高兴。   裴晏如垂下的眼睫轻颤,知道祖母这是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了,心下无奈,伸出双臂抱住老太太,温声道,“最多一个半月,泠儿便回来啦。”   老太太身子微顿,哪还有什么怒气,心软的一塌糊涂,只拍了拍那纤细的背,嘴上却是不饶,“你这小顽固,祖母算是明白喽,怎么劝你都没用。”   旁边跟着的嬷嬷无奈的看向老太太。   裴晏如眉眼含笑,耐心道,“哪里的话,祖母可是我最坚强的后盾,祖母的话可是比圣旨在我这还管用呢。”   “哼,就属你最贫嘴,快走快走。”   老太太被哄得开心,也不多纠缠了,抚上嬷嬷的手,转身朝府里走。   明惜依依不舍的来送,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在心里盘算,若是姑娘对太傅大人有在老夫人面前这般哄人的功夫,那怕真没有什么男子不倾心的。   临时充当车夫的元安瞧着,眼底生出些羡慕来,很早就听元千那小子说了,大人同裴姑娘走的近,如裴姑娘这般温柔之人,大人想来是沉浸在温柔乡里的,只是公事烦扰罢了。   好想娶媳妇啊……   元安抬头望天,等几人上车之后,这才收回视线,询问,“裴姑娘可坐稳当了?”   “嗯,出发吧。”裴晏如坐稳,淡声吩咐着,纤细的手掀开帘子,目光落在人群后面如同影子般立着的邵昱珩身上,见人颔首,缓缓收回视线。   有些事情也需要清算清算了。   马车缓缓驶离,大路宽阔,天方亮,呈现蔚蓝之色,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自不远处不断有行人朝着这边过来,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起早卖花的,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已经开张了,路边的肉铺小贩正忙活着。   原先往回走的老太太顿住了脚步,没忍住又回头去看那远去的马车,轻轻叹了口气。   等几位姑娘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马车了。   “祖母,阿姐这是去哪呀?”裴锦月连忙询问,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瞧,试图看见点什么。   ※※※※※※※※※※※※※※※※※※※※   作家的话   如如子出发啦!   宝贝们多多投票打赏支持,清九尽力早点把沈大人放出来~(期待的小眼神) 第八十七章 :抵达小镇   一早明英便匆匆来唤她,说是大姑娘要出远门了,吓得她困意全无,披上披风就去了意泠院,可惜她去寻的时候阿姐院子里已经没人了,她又折返去问了府里看门的林伯,这才知道阿姐今日安排了马车要出城,却没说具体去哪。   老太太淡淡睨了二孙女一眼,布满皱纹的手搭上冯嬷嬷的手往里走,脸不红心不跳的回,“你们阿姐又为我祈福去了。”   裴锦月、裴允禾、裴落姝:“……”   祖母您看我们仨像傻子么!   不远处的角落里,原在那摆摊的小贩微微偏头,见着马车驶离,目光深了深,立刻收摊。   宋府。   与平常的祥和的气氛不同,几乎没有丫鬟小厮踏足前厅,偶有路过的也匆匆低下头走远了。   日上枝头之时,阳光洒进院子里,石桌隐隐反光。   屋内。   宋大人坐在一侧,时不时拿袖子擦了擦汗,恭敬道,“二位殿下,您们怎么来了?”   宋府不过五品,却能得陛下青眼,少不得打点。   萧永阳坐在案桌之后,臃肿的身躯使得华服穿在他身上染上了几分俗气。   但十皇子生母乃是宠妃,连带着生的儿子都受皇帝喜爱些。   “咳咳。”一侧,萧景阳抬起袖子掩唇干咳了几声,脸色愈发差了。   萧永阳看过去一眼,没说什么,只伸手给人拍了拍,这才转向宋大人,没什么耐心道,“上回八哥说要那铺子,你怎么也不解释清楚那真的是程老所建,害的本殿丢尽了人!”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宋元章冷汗涔涔,舔了舔唇,讨好着道,“殿下勿怪,这事儿臣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铺子的主人竟然真的能请来销声匿迹许久的程老先生啊!   萧永阳啧了声,垂下眼皮低斥,“没用的老匹夫。”   宋元章不敢反驳,只垂着头做鹌鹑样,萧永阳嗤了声,又想起一事,“对了,八哥让我来问,那件事做的怎么样了?”   听见这话,宋元章微顿,忙点头,恭谨的回,掩下眼底的暗色,“差不多了,现在只差引君入瓮了!”   萧永阳瞥过去一眼,很是瞧不上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自鼻孔里哼出气来,理了理裙摆豪迈的站起身来,搭上萧景阳的手臂将人扶起来,“走吧。”   “好。”萧景阳视线微微扫过宋元章,冲人和善的笑了下,跟着起身。   宋元章起身行礼,双袖落在地上,垂首,“臣恭送二位殿下。”   萧永阳懒得搭理,待出了宋府,踩着车夫的背上了马车,吩咐,“去七品居。”   “皇兄怎的一连好几日都去那七品居,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萧景阳脸色呈现病态的白,颧骨挂不住肉,瘦脱了人相,这会儿许是感觉好点,温声问道。   四下无外人,萧永阳也懒得再装,喟叹一声,“那七品居每日饭菜都不同,倒是新鲜,我去瞧过了,口味同宫里头厨子做的不同,你也能多吃些。”   那饭菜是真香啊,一想到那油滋滋的大鸡腿,萧永阳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萧景阳眸色微微泛起波澜,反应过来,唇边划开一抹虚弱的笑来,“原这几日不同的膳食都是皇兄自七品居带来的,难怪那味道与原先的不同呢。”   “不说这个了,八哥给的药,你可要按时吃,也不知是谁这般恶毒,你年纪轻轻便.....”萧永阳轻咳了两声,压着那马上要叫起来的肚子,正说着,忽然反应过来,又抿唇不说话了。   皇后至今无所出,八哥是贵妃之子,而他与景阳的生母是淑妃,按理来说八哥与他们虽是兄弟,但谁人不知皇室薄凉,没针对他们便算是好的了,可偏偏.....   萧永阳叹出去一口气,听着从旁边传来的咳嗽声,习惯去给人拍拍,又觉得纳闷,“你说八哥要那铺子做什么,我怎么想不明白,不就是北街上一个铺子么,以八哥的财力想要多少没有,干嘛非要那一间。”   萧景阳移开手,感受到手心黏糊湿润,不动声色擦去嘴边的血色,“许是那里位置好吧。”   “殿下,七品居到了!”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夫的声音从外传来。   -   赶了一天的路,天色渐渐暗下来,马车滚轴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姑娘,我们到镇子上了。”驾车位,元安双手持着缰绳,抬眼去瞧,眼底映出灯火来,前面应是小镇了,张口朝后头喊了句。   从盛京到泉城的路途不算很遥远,但少说也要走上两天。   说来大人这会儿不知到哪了,匪患闹得厉害的有多处,其中泉城便是之一来着。   月明星稀的夜晚,低调朴实的马车驶入镇子,街边时不时传来姑娘家的说笑声,小贩尽情的推销自个儿铺子上的物件,倒是热闹的紧。   裴晏如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天色暗下来了,街边的灯火将夜色照亮,她放下帘子,轻声道,“去找个客栈吧。”   “好嘞。”元安应的麻溜。   不多时,便找到了客栈,元安抬眼仔细瞧了瞧面前的客栈,牌匾不算很新,上面龙飞凤舞的标着四字,半云客栈。   元安动作利落的下了车,去和小二说了几句,这才回来,见裴晏如同明心已经下车,默默紧随在两人后面。   这时他才发现原本姑娘打扮的裴姑娘换了身装束,松松垮垮的浅清衣袍比之寻常男子小了一个码数,但穿在她身上,多了俊逸出尘的意味。   锥帽下的轻纱掩住了那张绝色的容颜,为女子笼上了神秘朦胧之色,使得这副打扮不仅没有显得不伦不类,倒会惹人不住去幻想是哪家清贵的少年,那锥帽之下又是何等的龙章凤姿。   元安悄然收回视线,也不知大人见过没有裴姑娘这副模样?   明心注意到了她们这个车夫的表情,平日里未曾见过此人,垂下眉眼寻思了下,姑娘能让人跟在身边,定然是值得信赖之人,便也不作他想。   她虽自小是在市井里长到六岁,但很少进过客栈,默默跟在裴晏如身边往里头走,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这回姑娘只带了她出门,定是信任她。   她不能露了怯才是。   “公子这边走。”小二有眼力见的看出其中为首的青衣少年衣着不凡,双手往布上一抹,脸上堆积起笑容,迎上去,热情道,“客官,里面请,吃饭还是住店呐?”   ※※※※※※※※※※※※※※※※※※※※   作家的话   沈大人很快会出场滴~ 第八十八章 :腌肉?   出发之前裴晏如已经考量过了路线,从盛京出发到泉城,会经过两处小镇,而这一天赶路下来,她们已经到了泉城外的小镇,也就是必定会经过的第二处小镇,名唤半云镇。   “公子,天色也不早了,用个饭住店吧?”见着小二盛情的模样,明心稳下心来,扭头低声询问。   街上热闹,但真正进了店,人却不是很多,裴晏如目光扫过四周,破旧的方桌便坐的都是像她们这样的外乡人,见着她们进来,往这边看了眼就磕着瓜子转回去了,她收回视线,也没多想,略颔首,得到回应,明心转头面向小二,熟练道,“来两间房间......”   “好嘞,您们这边请!”小二把毛巾一甩,态度极好。   她们被带到角落里一处空桌上,裴晏如本想摘掉锥帽,目光落在地板上,注意到什么,眉心微皱,停了动作,微偏头,轻唤了声,“元安,明心。”   元安坐在一边等饭吃,听见声音哎了声,“公子有何吩咐。”   明心跟着把视线望过去,不明所以。   裴晏如长翘的睫毛微动,淡声开口,“不许吃东西。”   元安:“???”   为啥?   他看其他人吃的还挺香的。   “没有为什么,听命就是。”裴晏如绯色的唇轻启,轻声说着,那双淡色的眸微垂,显出几分冷清来。   元安同明心对视了眼,看出对方眼底的迷惑,不明白为何裴晏如忽然这般说,但等小二来让她们点菜之时,拒绝了吃饭,只要了房间住店。   见她们不要吃的,小二往后看了眼,笑容微微收敛,复而又弯下腰去,朝着楼上的方向做出“请”的手势,“好的,请随小的来。”   往楼上走时,小二跟在几人旁边,边带路边说,“几位客人远道而来,想来是累了的,屋内的水都是最新打上的,可以用。”   说到这儿,似乎又想起什么,看了眼裴晏如,压低了声音开口,“几位晚上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还请不要出来,这半云镇近日也来了土匪,经常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做些杀人放火之事呢。”   小二说着,目光环顾四周,神色显出几分慌张来。   裴晏如多看了人一眼,不予置否。   很快便到了二楼,通道上没有点灯,踩在木板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几间房间呈现在几人面前。   偶尔有打呼噜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明心夺过小二手里提着照路的油灯,抬着手臂往房间上看了看,很快便皱起了眉,那窗子上都结起来的蜘蛛网,门框上都是灰尘,嫌弃,“你们客栈没有好一点的房间么?”   她家金尊玉贵的姑娘怎么能住这么脏的房间。   这话落下,小二神色变了变,却没反驳,只笑道,“小店只开在小小半云镇上,条件有限,几位见谅。”   元安漆黑的眸落在小二脸上,没了油灯,小二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他的真实表情,心底生出警惕来。   天色已经大黑了,小二推开其中一间房门,取过油灯给屋内的灯点上,瞬间照亮了屋子,与想象中的布满灰尘不同,这间房桌面干净整洁,地面铺上了牡丹花样的地毯。   明心朝里头看去,床帘是明黄色的,许是有了些年头,使得明黄色的纱褪了色,没有绑紧,窗棂“嘎吱”一声,风吹进来,那陈旧的纱便被风刮得吹起,阴森森的凉意扑面而来。   明心浑身一颤,心跳的剧烈,忍不住拉紧了裴晏如的手臂。   元安哪敢让两个姑娘待在这样的房间里,打发小二出去之后在桌边坐下,搓了搓手臂,“我在这里守夜,你们睡吧。”   怪瘆人的。   明心紧张兮兮的左右看,“姑娘,奴婢总觉着这里怪怪的,要不我们走吧?”   “来都来了,只能将就着过。”裴晏如倒是不惧,抬脚往里走,明心紧跟上去,又不安心的回头看看还坐在那的元安,一个回头的功夫,就见裴晏如徒手拆了帘账,把床上原来放着的被褥都扔到地上,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极了。   “姑娘??”明心傻眼了。   裴晏如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被单,这回明心看懂了,立刻把被单铺上,“姑娘......”   “嘘,躺下来吧。”裴晏如和衣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奴婢不敢。”明心往后退了一步,推辞道,眼睛却巴巴的盯着。   身为奴婢,不能同主子一同用膳,更别提同寝了。   这是自小入府时管事嬷嬷便教过的。   但.......   姑娘若是一定要求,那她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却不想,只听得那慵懒懒的声儿,“那你去同元侍卫一起守夜吧。”   闻言,明心苦了脸,她与那元姓侍卫又不相熟,干瞪眼一晚多累呀,她纠结了半晌,麻溜的爬上床,暗想。   若是明惜姐姐在,定然也会如此的,她不必过分拘泥。   元安夜视极佳,瞅着那躺在一块的身影,单手撑在桌上,眼底掠过一抹愁,若是元千在就好了。   大人这会儿应该到泉城了吧?   夜色渐渐深了,期间小二敲门来给送来一壶茶,元安没敢喝,随手扔在桌上。   夜越发的寂静了。   “呃——嘭!”   过了子时,最是困倦时刻,裴晏如猛地睁开眼,屋子里没什么变化,她眉心微皱,翻身下床,一眼看到桌边空空荡荡的,元安不在!   刚刚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打起来了?   门外的声音忽地停了,但没过一会儿,又开始了,“喀喀喀——喀喀喀——”   裴晏如推开了点门,开的缝很小,只发出了极轻的声音,她从房门内看出去——   越过空空荡荡的走廊,楼下的大厅里正站着几个光着膀子的硬汉,在万籁俱静的夜里,面无表情的做着一件事情,地面上、案桌上似乎还有一滩不明血迹。   裴晏如收回视线,走回去,见明心惶恐不安的看着她,抬手安抚性的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躺回去,阖上眸子。   腌肉磨刀么?   但此刻,楼下的角落里,立着两道身影,不远处的案板上还残存着血迹,映着油灯,显出几分诡异来,很难想象之前发生过什么。   元安单手撑在墙上,手臂微微颤抖,心绪不平,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神色自若的少年,没忍住偏头问,“你,你都不害怕的吗?”   虽然身为暗卫,他们杀的人不少,也用过一些残酷的手段审问,但.....到底不是这般残忍。   把人当做牲畜一般,将人的肉硬生生割下来放到盆子里....   “呕!”   一想到自己看见的,元安捂住嘴想吐。   ※※※※※※※※※※※※※※※※※※※※   作家的话   谢谢墨宝贝的打赏~(么么) 第八十九章 :不等等裴姑娘吗   “平日里都白教你了么,穷乡僻壤的客栈都敢住,若不是大人在此地耽搁了两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好在你没吃东西,不然躺在砧板上就是你了。”   说这话时,元千的语气不似往常那般轻松,厉色道。   如今国势虚弱,多方势力混杂,匪患盛行,黑店自是猖狂,夺人钱财谋人性命的比比皆是。   元安白了脸,“我知道了,不过大人呢,既然遇上了那不如一道走?”   闻言,元千沉默了下,眼底微暗,过了好一会儿才摆手,敷衍着道,“大人有要事,要先走一步,你守在裴姑娘身边吧,在外饮食切忌注意,可别粗心大意的,这儿可不是京城。”   “是。”元安理亏,不敢多说什么。   见状,元千走出去,叫上那几个做做样子的暗卫,让人把衣服穿上,这才带着人离开。   月光藏在浓郁的夜幕之后,客栈外,黑衣少年牵着马过去,立在那道颀长的身躯旁,没忍住回头望了眼,客栈里已经没了灯光,漆黑一片。   “大人,真的不等裴姑娘吗?明明您......”元千出声,猜到几分,心底叹了口气,看来这回大人是真的生气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打断了,“住口。”   沈于渊眸色没什么变化,漆黑的眸子沉寂一片,翻身上马,墨色锦袍随着动作摆出利落的弧度,低沉的声音落下,“走。”   见状,元千垂下眸子,微抿唇,跟着翻上马,紧随而去。   希望裴姑娘能赶快来哄哄大人。   这一天天的,日子越过越回去了。   夜色褪去,远方的天空泛白,天地之间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上马车之际,裴晏如注意到元安眼底下那两只黑眼圈,“元侍卫辛苦了。”   元安欲哭无泪,难言的郁闷混着困意往肚子里咽,想摇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沉默着不作声了。   他很困!!但他一闭眼就是血淋淋的一幕,压根睡不着啊!   “那没肉的就拖到后面的湖里淹死....”昨天他回去之后困极了,但趴在那,萦绕在脑海里都是这句话,他忍不住的想,他这一身腱子肉,到底是算有肉还是没肉的呀。   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劲起来,那看着和善热情的小二和身材肥硕和和气气的店掌柜撕下面具后是何等狰狞可怖的脸,他们朝他狞笑,对着他举起了大刀!   “呲——”元安打了个哆嗦,从昨晚的恐怖里出来。   妈耶,还好裴姑娘没看见,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要做噩梦。   见状,裴晏如又瞟了人一眼,没再多问,只开口道,“今日下午便能到泉城了。”   元安勉强打起精神来,“是。”   从卯时出发,午时吃饭的时候,已经到了泉城外,食肆里,裴晏如看元安能站着睡过去,放下筷子,“到时候让小二打包些吃食给你在路上吃,先去歇会儿吧。”   熬了一整个通宵没能合过眼的元安反应稍稍有点迟钝,“啊?”了声,随即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用了,属下可以坚持的。”   他从前训练的时候他也经常通宵,不过隔天会睡上个一天补回来,现在他肩负着重任,怎么能抛下裴姑娘自己去睡觉呢?   若是大人知道了,他这个新提拔上来的副首领也可以领盒饭了。   裴晏如抬眸看人一眼,也不再说什么,“那吃饭吧。”   “是。”元安瞅着那盘中的肉,胃里翻滚,目光下意识去打量那小二和周围的食客。   来之前他观察了许久,见这最接近泉城,生意又好,店内只顾吃饭不管住宿,来往的也都是些本地人的模样,又是白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捡着蔬菜饱腹。   不远处。   “大哥,您看那身段,小的瞧着定然是个貌美的小公子,不如....”生的尖嘴猴腮的男人目光火热的盯着三人的方向,目光露骨的打量那道青衣身影。   “我倒是觉得,那个露脸的少年更好看些。”旁边又有一道插进来。   三人坐在一张桌上,被称作大哥的那人衣着华贵,生的尚可,但眼皮浮肿,眼下乌青,显然沉醉美色。   听见手底下的人说话,大哥转头,眼光亮了下,“你们去,把那个黑衣少年给我请过来。”   这小腰,这劲瘦的肌肉,换了床第之间定然是极有力道的...这段日子他也乏了,给个机会让人主导也不是不可。   “好嘞。”   两人麻溜的应下,当即放下筷子,堂而皇之的朝着三人走去。   明心作侍女打扮,正在给自家姑娘布菜,却不想,身子突的被推了下,“扑通”一声,刚刚夹起来的虾球掉在桌上,滚了几圈,掉到地上,不等她惋惜,身子不稳往地面栽去!   “小心。”裴晏如手疾眼快的扶住人,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眼底微冷。   元安瞬间收紧了拳头,按捺着没有站起身,警惕的盯着面前两人。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必取人性命。   大人教的道理。   “小子,算你好运,我们公子看上你了,跟着公子吃香的喝辣的,走吧。”   那身子高大格外壮实的男人至于元安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元安,眼神里都是“你小子撞大运了”的意思。   “??”元安眸子微瞪,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脸色一黑,暗暗捏紧了拳头,想给人邦邦两拳。   站在一旁的尖嘴猴腮的男人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裴晏如,啧啧了两声,抬高了下巴,倨傲道,“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可知我家公子是何人?”   听见这话,明心瞥过去一眼,质问,“你们公子是何人与我们有何干系?”   可惜了这好好的虾球。   想到姑娘这身装扮,定然是不能开口说话的,明心大着胆子瞪着两人,狐假虎威,“二位还不速速离去,我家公子身份尊贵,不与你们计较已是大度。”   “哟呵,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家公子是何人呐?王孙贵胄还是皇室中人呐?”尖嘴猴腮男微微把脸凑近两人,不大的眼珠子闪烁着挑衅,下一秒,嘲笑出声,“笑死人了,还真是什么小门小户的黄毛小子都敢在太守府公子面前叫嚣!”   泉城太守家的公子?   裴晏如指尖轻点桌面,轻嗤了声。   ※※※※※※※※※※※※※※※※※※※※   作家的话   沈大人:坐等媳妇哄我~ 第九十章 :泉城太守   裴晏如眼睫垂下,传闻里泉城太守莫寒涯素来宽以待人,却出了一位常年流连花草丛的公子,如今看来,倒是不假。   “王进,公子说了,是请这位黑衣少年过去一趟。”怕惹出事来,壮实男连忙拍了下尖嘴猴腮男的肩,警告道。   元安寒毛竖立,转过头去看,就在他们附近的一桌,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正直勾勾的盯着他,或许是自以为倜傥,见他看过来还朝他眨了下眼。   元安胃里翻滚,整个人都恶心的不得了。   人间油物啊他娘的。   元安面带苦涩的看向裴晏如,用眼神示意,“我可以动手打死这群人么?”   他不歧视断袖,但他不是断袖,被人用这种恶心眼神看着,膈应的很。   见他迟迟不动,壮实男也没了耐心,一只手扣住了少年的肩膀,加重了力道把人从凳子上拽起来,厉声道,“既然公子不识好歹,那也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裴晏如微微摇头,却让开了位置。   元安得到示意,“呸!”了声,反手扭住男人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嘭!”一声将人摔到地面,一脚踹下去,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嗓音里都带上了狠劲儿,“他娘的,小爷也是尔等鼠辈胆敢肖想的!”   变故发生的太快,小二和店掌柜都来不及反应。   在座的食客中有人认出了那边的是太守府公子莫楚然,当下生的还算不错的男子都拿东西挡住了脸,和同伴说着,“快些走吧。”   一下子客栈里就少了不少的人。   店掌柜生怕几人打起来拆了店,硬着头皮过来劝,“二位,二位别冲动,小店是百年老店了,老胳膊老腿的禁不住这样折腾,二位若真的要较量,不如去店外,外头天地广阔着呢。”   真遭不住啊!   元安凝聚起力量,一只手猛地拽起壮实男的一领,另一只手挥舞着拳头正朝人挥过去,携着凌厉的风,眉目冰冷,出手狠辣,一招一式都带着狠绝!   明心惊的捂住了嘴,目瞪口呆。   这要是打下去,估计得没半条命吧?   这突如其来的打岔使得元安动作一顿,拳头堪堪停在男人面前,瞥了眼赔笑的店掌柜,收回来拳头,退了两步,眼角余光瞧着壮实男那委实吓惨了的脸色。   啧,真不经吓。   莫楚然也愣了下,折扇轻敲着手掌,垂眸细思了下,含笑着上前,拦在手下人面前,对着元安作了个揖,歉然道,“公子莫怪,这手下人出身山野,莽夫一个,不知礼数,在下替手下人的鲁莽给三位道个歉。”   听见这话,一旁的店掌柜松了口气。   打不起来就好。   这店要是塌了,修缮可就要花一大笔银子呢。   元安本以为吓吓了事,没想会发展到这番地步,张了张口,原本的一肚子火憋回去,瞅着面前那张欠扁的笑脸,手痒。   他能伸手打笑脸人不?   他不知怎么办,只好将目光投向裴晏如。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   明心心头一紧,若是姑娘开口,那必然是会暴露的,姑娘这般打扮若是传出去……   墨国对女子的束缚不算严格,但姑娘尚未出嫁,名声最是要紧。   这般想着,明心额上冒出细汗,心内着急,却不知如何挽救。   莫楚然转过头,视线落在裴晏如身上,此人从方才进店开始便几乎没有说过话,瞧着身段,似乎过分纤细了些,若说是女子……   “公子怎的不说话?莫不是还在怪这两个不懂事的莽夫?”再说这话时,莫楚然直起了腰,话音里多了几分不耐。   他堂堂太守府公子,可没功夫陪个装模做样的娘儿们在这玩儿。   想来,来头也不会很大。   元安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暗骂自己猪脑袋,“你……”   不等他开口,“莫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过想起来,令尊素来宽厚,公子自然也该是这般品性才是,在下这手下人年少轻狂,不知是莫公子的人,如今既已说开,那此事便了了,在下还有要事,便不奉陪了。”   清清冷冷的男声如寒江边潺潺的流水般,悦耳动听。   话音一出,元安当场石化。   莫楚然也是一愣,目光禁不住放到面前之人身上,这看着瘦弱的少年声色竟如此动听!   他情不自禁想若是换了床榻上……这般想着,那双污浊的眸子浮现些许迷离,哪里还怀疑,脸上浮现笑容,缓了声音,“原来公子听过家父名声,失敬失敬,不知公子名讳?”   锥帽下,裴晏如凤眸淡淡略过莫楚然殷切的模样,扯了扯唇,信口拈来虚名,“在下从京城来,姓陆。”   陆?   莫楚然愣了下,心头旖旎散尽,眸色加深,“原是陆公子,不知阁下是陆家哪位公子?”   “在下陆衣。”裴晏如面色不改道,说完,看向元安和明心,自然的吩咐,“走吧。”   京城陆家,一共三位公子,除了出名的陆友臣和陆显庭,陆家还有一位不出名的公子,名唤陆衣,有传闻说身子不好,喜穿青衣。   很少人见过其真实样貌,但在陆家,他虽是庶子却受陆大人看重。   擦身而过间,裴晏如原要抬起的手不动声色的放回去,步伐从容的离开客栈。   莫楚然不敢再拦,目送三人走远,这才沉下脸,坐回位置上,“倒霉催的,竟然碰上了陆家的人。”   王进挠了挠脑袋,心下不解,大剌拉道,“就算是陆家的公子又如何,以公子您的身份,要是想要,俺和阿大把人打昏了扛回府去不就完事儿了,怕个毛?”   听见这话,莫楚然眉眼阴沉,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怒斥,“你懂什么,陆三公子来必是寻我爹的,若是得罪死了他,以后本公子也别想过好日子!”   客栈外。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元安按捺不住,手上攥着马绳,边偷偷往马车内瞧,“裴姑娘?”   不会临时换人了吧?   大变活人?   元安脑补着,越想越害怕,空出一只手掀开帘子来往里头瞧,对上那张绝美的脸,心放回肚子里,松出一口气,方才安下心来驾车,“姑娘你吓死属下了,要是姑娘半路被个叫陆衣的拐走,大人非剐了我不可。”   ※※※※※※※※※※※※※※※※※※※※   作家的话   元安:一拳打爆敌人狗头系列 第九十一章 :不必同她说   明心也好奇的盯着裴晏如的喉咙看。   她没元侍卫那般夸张,这一路上她都同姑娘好好的待着呢,可从未见过有什么陆公子。   不过.....明心手伸了伸,又放下去抓紧了裙摆,暗想,姑娘这是不是生的同旁人不同,这才能发出其他人的声音。   裴晏如心里好笑,恢复了正常声音,笑着打趣,“你家大人这般可怕?”   元安下意识点头,随即又摇头,实诚道,“大人对姑娘不可怕,对我们这些属下就不好说了。”   黑脸那是常有的事。   “那我改日同他说说。”裴晏如唇角勾起笑,逗人玩儿,心底却颇有些不是滋味。   元安呆呆的“啊?”了声,很快俊脸就变了,苦着脸,“可别,姑娘您怜惜点属下,属下可是好不容易才换来跟在姑娘身边伺候的。”   这话说的元安一点都不心虚。   他见天儿守在太傅府里又没立功的机会还无聊的冒泡泡,元千那小子还整天嘚吧嘚吧跑来他跟前炫耀,这下好了,他跟在裴姑娘身边,大人说了,若是保护得好,回去就行赏论功!嘿嘿!   总得让他也炫耀一回。   裴晏如好笑的看着少年乐呵呵的,像是得了什么便宜似的,垂下的睫羽轻颤了下,粉唇轻启,“你同元千一般大吧?”   “嗯,我俩都十八,一年进的太傅府。”元安回道。   裴晏如淡笑,又问,“我记得你时常暗中保护你家大人吧。”   “是啊。”元安转过头专心驾车,没多想,有问就答,争取表现的机会。   “嗯,那你可见你家大人赴其他姑娘的约?”裴晏如淳淳善诱。   其他姑娘?赴约?   元安眉头一皱,回答的干脆,“没有的事,大人他成天闷屋子里,不是念书就是处理事务,那些邀请啥的我记得都被元千抱去后厨烧火了,别说,烧出来的味儿还挺香。”   “好,你安心驾车,再过会儿便到了。”   裴晏如收回视线,心下微动,偏头看向窗外。   马蹄踏过,路边茂密的草丛随风向前飘动,待马车驶过,又恢复原样。   待日落时分,天空呈现暗红一片。   马车驶入泉城,守卫稍微检查了下便放了车通行,泉城以采桑茶叶为生的百姓居多,进了城便能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茶香。   裴晏如掀开帘子,入目四处可见茶楼,文人骚客坐于楼中,往来间茶农商人络绎不绝,比不得京城繁华,但倒别有一番风味。   “姑娘,我们到啦!”   明心好奇的打量四周的环境,细心的将披风披到裴晏如身上,嗓音难掩兴奋。   “嗯,先找个客栈歇息吧。”这连续赶了两日的路,体力不够造的,裴晏如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扶额叹息,这个时候就格外怀念现代了。   换了动车十五分钟就能到的路,换了现在生生拖了两天。   路遥车马慢,日久要人命了都。   “是姑娘。”   岚风客栈。   一回生二回熟,明心同掌柜的说好,背着包袱转身,回到裴晏如身边,“公子,掌柜的说正好还有一间上好的客房。”   “只有一间了?”   裴晏如环顾四周,这间客栈看着人不算很多,住房的人满满当当?   “是啊公子,这两日来了个贵客包下了小店大半的上好客房,好在公子来的巧,这才剩下了一间,若是再晚来一点,可就没有啦。”   店掌柜从柜台后面出来,见裴晏如问起,黝黑憨厚的脸浮起笑容,颇有些感慨道。   闻言,裴晏如没再多想,客栈里人不多,倒是安静。   进了房间,裴晏如关好房门,摘掉锥帽,四下打量了圈,同昨晚陈旧阴风阵阵的客栈截然不同,房间朝阳,干净透亮,颇为有趣的是桌上摆了插花用的花瓶,不算很高,低矮圆润的瓶里,放了嫩绿的茶叶。   纯白陶瓷瓶开出一抹绿来,倒是有新意。   打量完,感觉到什么,裴晏如指尖掠过圆桌,倦倦的往床边走,轻声呢喃,“是有些乏了。”   门口,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徘徊了会儿,随即离开。   另一间客房。   元安正扒拉下来外衣准备补觉,突然感觉到什么,猛地转身,出手,“嘭!”   双臂相交,抵挡住那力道。   “元千!”元安黑眸一瞪,气的大叫。   对面,少年穿着交领黑衣,眉眼含笑的收回手,全然没了昨日严肃的模样,吊儿郎当的往墙边一靠,一本正经的恐吓,“元安呐,你说说你,怎么能自己睡觉呢,若是裴姑娘发生什么事,看大人削不削你?”   元安重重哼了声,“要你管?姑娘说了,让我歇会儿。”   说罢,元安也懒得同元千扯皮,倒在床上,不耐烦的赶人,“这不是还有你么,现在换你保护大人和裴姑娘了,累死我了。”   昨晚上他听见奇怪声音下楼去,走到半道就被人蒙住了嘴拖到一边,他正欲拼死相搏,却对上一双乌溜溜格外熟悉的大眼睛。   竟然是元千!   回过神后,他还高兴来着,府里有轮流守夜的规矩,他睡前半夜,然后看后半夜,正好一起守着裴姑娘和大人!   本来以为也是这样,没想到,那是家顶级黑店,被元千教训了一通不说,还有了心理阴影!   元千靠在墙边,眼珠子转了转,见人困得打呼噜,咧嘴一笑,操起沾了墨汁的笔挪过去,嘿嘿笑了许久,这才起身出门,拐进了隔壁的房间里。   “大人,裴姑娘到客栈了。”元千敲了门进去,抬眼看过去。   书桌后,男子着藏黑色圆领袍,搭的白底交纹,袖边同身前绣着仙鹤云纹,鹤两两相对,似翱翔于云间,轮廓清晰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墨发以玉冠束起,垂落两缕鬓发,侧脸愈发俊美。   略一抬头,撞进那双仿若蕴藏浩瀚星空的眸,当真是剑眉星目。   “嗯。”不冷不淡的嗓音。   元千小心看一眼,心底发愁,大人还没消气呀。   自出发那日起那都黑沉着脸,他生怕说错什么点燃了炸药桶。   屋内陷入沉默。   良久,沈于渊神色淡漠,低头看着公文,忽地开口道,“不必同她说本官在这。”   ※※※※※※※※※※※※※※※※※※※※   作家的话   放心啦,裴姑娘不是那么好被劝退的~咱不玻璃心嘿嘿,求订阅打赏~首订超级重要呜呜 第九十二章 :偷偷看她   元千:“.........是。”   元千应着,瞅过去一眼,话说的那么冷酷,有本事您别捏的毛笔那么紧呀,瞧着那骨节都泛白了呢。   门口,隔着雕花窗棂,听着从里头传出的低沉男声,裴晏如屈起的长指微顿,是他的声音。   不必同她说他在这。   是不想她来找他吗.......   裴晏如顿在原地,眼底的期待落空,垂下眸去,心底闷闷的,瞧着手心的物件。   到底还是晚了么。   罢了。   裴晏如微叹了口气,拢了拢衣袖,听到往这边来的脚步声,转身往回走。   元千推开门正好看到那一闪而过的青色身影,阖上门的动作一顿,刚刚那是裴姑娘?   坏了。   元千复又推开门进去,但还不等他开口,对上那双骤冷的眸子,想说的话顿时被冻了回去,默默退出去,心里纳闷。   大人冲他瞪什么瞪?   裴晏如拖着步伐回到房间,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耳边传来轻唤声才回过神来,她微侧眸,侧脸清冷,“怎么了?”   明心还从未见过自家姑娘这般失魂落魄的神色,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心头一紧,眼底酝出担忧,“姑娘,您有什么事也可以同奴婢说,奴婢不会说出去的。”   “.............”裴晏如默了下,凝着面前满是担忧的眸子,单手撑在下颚,目光很淡,缓缓开了口,“明心可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明心眼睛微微扩大,唔了声,脑海中灵光一闪,“没,奴婢不曾喜欢过谁,但奴婢听明惜姐姐说,喜欢一个人要说好听的哄他,关心他,不能冷冷淡淡的。”   还好明惜姐姐同她说了,不然她定不能替姑娘分忧哩!   裴晏如小脸微顿:“..........”   冷、冷、淡、淡!   就差报我名儿了吧?   见她这般表情,明心揪紧了小手,垂下的眸子微转,看姑娘的表情....这么说似乎不够?   但明惜姐姐只同她说了那么多,剩下的只能自己发挥了。   于是乎,明心抬头,一本正经的道,“依奴婢看,心悦君兮君不知想来是不行的,喜欢那自然是要亲口告诉他的,那些街头话本里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想来爱情是很美好的,姑娘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应该大胆追求才是,奴婢去年七夕灯节逛街时瞧见那鹊桥上许多闺中女子都对心仪公子暗送秋波呢!”   大胆追求么。   裴晏如听着,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他轻笑着在她耳边低语,“本官很高兴能成为你计划的一环”   “旁人自是没有阿泠好看。”   阿泠。   现在想来,他叫的也着实亲密了些。   裴晏如脸颊微热,心跳快了几分,又垂下眸去,他从前确实很少会说情话。   但这回却与从前截然不同,想来也是为她做了许多改变。   但她却......   “姑娘?”明心小心翼翼唤了声,怎么感觉她越说姑娘心情越不好?都怪她这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   “我没事,你下去吧。”裴晏如捏了捏眉心,轻声道。   —   泉城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算很小,裴府名下的茶农大多是在安山底下的镇子里,因着安山地势得天独厚,是种茶的好地方。   待第二日天明,裴晏如便起身了,她今日上身穿了件烟粉色褙子,天方亮,但泉城温度不算很低,褙子料子很薄,内搭着浅绿抹胸,下搭了件绣花百褶裙,长发间以发带绑起来,穿上发簪,唇不点而朱,凤眸微垂,浑身气质清冷,美人如玉。   元千有晨练的习惯,同元安一同回来时一眼便瞧见了。   元安停了脚步,眼底难掩惊艳之色,不自觉叹了句,“裴姑娘好美呀。”   他刚感慨了句,下一秒,后脑勺挨了一下。   “虽然裴姑娘现在和大人闹矛盾了,但也不是你我二人可肖想的,听到了没!”元千绷起俊脸,一板一眼的劝诫。   元安撇嘴,“你当我傻呀。”   元千:“!!!”把你那看傻子的眼神收一收,削你昂!   裴晏如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两道身影,却没看见他,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他如果一直躲着她,那她怎么办呢。   二楼靠左的房间里,窗户开了一条缝隙,沈于渊抿着唇看着女子落寞的神色,眼底漆黑一片,她来泉城本就是为了茶农一事,与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他又何必多想呢。   眼角余光注意到裴晏如上了马车,沈于渊嘴角轻扯出自嘲,阖上窗子。   马车渐渐远去,窗子不知何时,又开了一条缝出来。   “对了,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大人和裴姑娘闹矛盾了?闹啥矛盾了?裴姑娘那般温柔的人,怎么会同大人闹矛盾?”元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拽住正往客栈里走的元千,询问。   袖子被抓住,元千低头看那一眼浸满了汗水的爪子在他的衣服上留下汗渍,磨了磨后槽牙,很凶的扔下一句,“不知道。”   元安默默撒开手,看着少年背影走远,嘀咕了句,“凶什么凶,大不了给你洗了就是。”   暗卫队里,普遍都是沉默人,元安性子算是好的,很少有发火的时候,但元千就不同了,平日里看着贼好说话,但狠起来也是真的狠。   元安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跟着往里头走,挠了挠脑袋,嘀咕,“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   安山底下,抬眼便是山,层层梯田蜿蜒而下,放眼望去,大片的茶树,正是采茶的时候,离得有些远,只能看见些妇人着粗布麻衣背着篓子的背影。   “姑娘,奴婢怎么瞧着这边有点不对劲呀。”明心驾着车,灵动的眸子四下去望,马车驶过的小道旁荒草丛生的,按照时间来说,她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村子了才对,为何还是这么荒凉。   没有人气。   裴晏如掀开帘子,目光扫过,眸光微闪了下。   到了田垄,前面便是村子,马车无法再前进,两人索性下了车,徒步朝村子里走。   裴府名下签订了契约的茶农早些年她见过几回,只有十几户人家,其中为首的便是吴家夫妇,作为交接人每年都会进京送茶。   来到一户挂着茶叶的的木屋外,裴晏如打量几眼,同京城的青瓦粉黛不同,房屋以木头建筑而成,只有屋檐上布上了瓦片,门上贴着红色褪色的窗花。   明心上前敲门。   ※※※※※※※※※※※※※※※※※※※※   作家的话   沈大人老傲娇人了(眯眼笑)   今日又上推啦,宝贝们多多支持哇,咱努力一把晋级上去!(最后一次机会了…T﹏T) 第九十三章 :裴姑娘有危险!   “谁呀。”   听见敲门声,一道不耐烦的女声自屋内传出,伴随着“嘎吱”的开门声,一张极为普通的脸冒出来,正是吴家娘子,女人脸上生了些雀斑,下巴很尖,这会儿眯着眼睛瞧着门口的两人。   忽地眸子一亮,“嗨呀”叹了句,拍了下大腿,忙着让开位置,面上浮现憨厚的笑容,“原是大姑娘来了,快请进快请进,瞧我这眼拙的,险些没能认出来呢,老吴快来,大姑娘来了唷!”   这青天白日的,关着门做什么?还有刚刚那不耐烦的声音......   明心眉心微皱,却没表现出来,小心的去瞧那吴娘子的脸色,这一路来,虽没有发生什么危险,但总觉着心底毛毛的,不安心。   却是没发现什么,吴娘子说完便让开了门,招呼着她们往里头走。   不似京城多是四合宅院,这儿的房子以木为柱,以木为梁,倒是结实,门设在背阳处,她们过来时见着的窗棂封的密实。   裴晏如瞥过去一眼,因是白天,屋内没有点上灯,光线所及之处倒是亮堂,但若往里走,就说不好了,她神色淡然的往里面走,吴氏跟在后面,关上门,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没了,黑暗之中,那双浑浊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两道纤细的身影,舔了舔唇,眼底划过精明。   没过一会儿,从侧屋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手上拿着一盏蜡烛,放到一边,堪堪照亮几人的脸,来人抬头纹很重,见着裴晏如便拱了拱手,憨厚一笑,“草民见过大姑娘。”   吴氏轻车熟路的走到灶台,没过一会儿便端着两杯茶走过来了,把茶放到裴晏如和明心面前,说得真情实意,“大姑娘用茶,这是今年刚出的茶呢,新鲜着哩,不过我这穷乡僻壤的还真没什么能拿来招待姑娘的,失礼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话音落下,裴晏如眼皮微垂,纤细的手端起茶杯,垂眸看着漂浮在水中的茶叶,唇角微扯,微抿了口,方才慵懒懒的问,“无碍,我只是来问问,今年为何没有茶送入京城?”   一旁,明心哪里敢喝,见状,瞳孔微微收缩,轻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衣角,却没有得到回应,只好默默坐在那,时刻关注着四周。   吴氏眼角余光注意到,笑了声,眉眼弯弯的拍了下她的肩膀,也没说什么,只回道,“今年收成实在不佳,这路途遥远,家里没有马车,雇马车,路上住啊都要花银子,没有盘缠,着实无法上路啊。”   明心被拍的一个激灵,心底愈发不安。   裴晏如淡淡扫人一眼,正色道,“原是这样,姑娘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契约上每月按照......”   她正说着,忽地神色一变,茶杯落在桌上发出轻响声,人也跟着倒下去。   明心大惊,腾地站起身,急急去唤,“姑娘——”   “嘭!”忽地脖子一疼,来不及说话的话咽在喉咙里,往旁边一倒,不省人事。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收回手,见状,吴娘子拍了下吴大郎的手,另一只手从明心小脸上划过,啧啧着道,“你个大老粗,下手轻些,这京城来的姑娘可不一般呢,瞧着丫鬟肌肤都光滑的不得了,若是献给太守,定然能得来不少的好东西,不过这大姑娘嘛,生的这般好相貌,可惜了有身份在,若是死在太守那,被人知道了恐有麻烦。“   闻言,吴大郎目露精光,哪还有什么憨厚老实的模样,“这有什么,你不知太守府里最近来了贵客呢麽,听说那人可是谁也不怕,出手阔绰着哩!”   “您说那位?”吴娘子眼底浮现出恐惧来。   吴大郎应了声,伸出黝黑结实的手去拽裴晏如,“好了趁着人没醒,我把人送走,你赶紧去给我备牛车。”   -   一个时辰前,客栈里,元安刚刚抬脚走进去,忽然反应过来,机械般的扭头,马车已经跑的不见影了。   “……”他嘴唇不安的动了动,整个人呆立在那,他忘了跟上裴姑娘!   他四下去望,马厩里就只有两匹马,还是大人和元千的,这会儿去买马想来是来不及的,思索片刻,他一咬牙,拔腿往客栈里跑,推开那扇房门,苦丧着脸,大声道,“大人,裴姑娘只身去了安山!”   现在那么乱,裴姑娘只是一介弱女子啊!   元千正给大人磨墨,听见这话,噗咳出声,“元安你.....”是什么品种的蠢猪?   “属下知错。”   元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俊脸发白。   习惯了跟着大人,一时大意,竟犯出这么大的错来。   元安没忍住锤了捶脑袋。   一旁,元千脑瓜子动的飞快,眸光忽闪间,垂下发亮的眼睛,轻叹了口气,“大人,裴姑娘这般貌美,若是遇上劫色的土匪头子.......”   说到这儿,话音顿止。   还没动静?   本以为大人会拔腿就走,元千纳了个闷,他刻意把话卡在这儿,但大人怎么还没动静!   思及此,他偷眼去看,只见男子神色没什么变化,但伴随着一声轻响,毛笔被折成两半,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开一片墨色。   男子颀长的身子站起来,玉冠将墨发束起,俊脸微寒,大步朝外走,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两人心上,夹杂着怒气。   元千愣住,眼底划过疑惑:“???”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大人为啥是这么个反应!!   元安连滚带爬的跟上,给他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啊!   两人快马加鞭一路飞驰,烈马奔过扬起飞尘,带起的风吹得路边的杂草倾了斜。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元安一路跟着,心跳的飞快仿佛要蹦出去似的,他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攥着缰绳的手出了汗。   裴姑娘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自客栈到安山不算很远,两人又是片刻未停,愣是用了半个时辰抵达安山脚下。   这边地势多为低谷,较为平坦。   烈马踏过荒草,一路抵达农家。   待下了马,元安感觉脸都被风吹得冰冷了,拍了下脸,四下去望,他们眼前便是一排的屋子,大半都是关着门的,村子里房子盖的也差不多,乍眼望去,基本都是一样的。   “大人,裴姑娘......”在那间呀....   元安傻眼了,愣愣出声,这......怎么那么多一样的房子。   沈于渊神色冰冷,周身仿佛萦绕着冷气,那双深邃的眸扫过去,冷声命令,“一间一间去敲。”   元安如坠冰窖,一个激灵,忙上前敲门。   一间一间走过来,大多没人开门,开了门的元安寻了个由头朝里头转了圈,仔细搜寻,确定没发现裴姑娘身影,这才离开。   很快,就只剩了一间。   “大人,只有这间没查过了。”元安站在门口,眼角余光瞥过大人极冷的脸,心头有些发憷。   忽的。   “唔!”从屋内传出挣扎声,两人脸色瞬变。   ※※※※※※※※※※※※※※※※※※※※   作家的话   今日份傲娇沈大人已送达,宝贝们支持支持呀~(么么啾) 第九十四章 :你拿我当什么!   “嘭!”   元安利落的收回腿。   沈于渊瞬间抬眼往里面看,看清里面的画面,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唇角轻扯出嘲讽的弧度,拂袖离开。   元安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看着里面的场景,眨了眨眼,原来被绑架的……不是裴姑娘呀?   只见女子慵懒的靠在陈旧的椅背上,而对面,一对夫妇模样的村民被捆着跪在地上,嘴里被塞了布,正“唔唔”的发出声音。   裴晏如在听到踹门声之时便转过了头,他身量颀长,背着光,俊美的容颜隐在光影之中,看不真切,她张了张口,尚未叫住他,便见他转身离开。   “大人!裴,裴姑娘.....”   元安感觉旁边没了人,回过神来,往后看了眼,又往里头看,不知所措。   他该跟谁啊!!   裴晏如站起身,径直朝着他这边过来,略带匆忙的声音扔下,“帮我看着他们,明心昏迷了,你顺便守一下。”   话落,烟粉色的身影自身边掠过。   元安讷讷的应了,顺着声音转过身,见着裴姑娘急匆匆的出了门,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定下心来。   以大人的实力,在这荒郊野外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思定,元千缓缓收回视线,抬脚跨过门槛,又背过身,双手按在门框上,随着他的动作,屋内的光线渐渐变少。   “嘭”的一声,木门阖上的动静吓得吴氏夫妇俩浑身一震,瞳孔扩大。   “唔唔!”你是谁!   吴氏夫妇目眦欲裂,瞪着那黑衣冷面少年,背在身后的手拼命挣扎。   “哎。”元安喟叹一声,微瞥过去,瞧着被绑成螃蟹的夫妇,抿了下唇,自腰间抽出一把小匕首,在两人惶恐的目光下踩着黑靴过去,漆黑的眸子发着亮,“正好小爷闲着,想来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姑娘把人绑成这样,那后续想来是要审的。   巧了,正好是他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吴家夫妇:“!!”   他们所在的木桐村位于安山底下,山谷地形,来时的山路蜿蜒,四周生长着高大茂密的栎树,乔木遮天蔽日,直到入了山谷视野才开朗起来。   裴晏如远远的便看见了那匹红鬃马,和立在一侧的修长身影。   她顾不得多想,提起裙摆快步至马边,见他欲上马,凤眸微动,急扑上前,张开手臂——   察觉出她的举动,沈于渊身子微顿,扯着缰绳没动,低垂着眉眼,大手覆上那马鞍。   她若是为他而来....   他正想着,听得耳边传来珠玉落盘清冷的动听嗓音,这会儿带上了些许急切,“沈于渊。”   沈于渊抿着唇,眉心微动,深邃眉眼掠过不解。   怎么没抱住他?   他没忍住侧眸去看,却见斯斯文文的小姑娘抱住了马的脑袋,唤他的名字,“............”   他是马?   沈于渊脸色黑下来,忍了忍,没忍住,伸出长臂把人一拽,冷冷道,“放手,抱着马头像什么样子。”   谁人不知,红鬃马性烈。   他的嗓音很冷,眉眼间没了曾经的温柔。   裴晏如微抿唇,心底却涌上丝丝愉悦,抬眼去看他,忽而唇瓣微扬,嵌着浅浅的梨涡,她轻声开口,“我错了。”   话音落下,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们站在一处空地上,四周满是荒草,远处便是数不尽的梯田茶树。   他没开口,她也不再说话,只拽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她极少撒娇卖萌,但若能挽回他,那她倒也不介意这般做。   沈于渊目光扫过面前的这张脸,垂在一侧的手悄然收紧,眼底幽深一片,却是道,“裴姑娘何出此言。”   “……”   不等她说话,他忽而低嗤一声,身子前倾,大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里,低下头看她,俊脸阴郁,那双深邃幽深的眸如野兽般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眼中看到什么一般,嗓音凌厉中带着几分偏执,“裴晏如,你算准了我会来是不是?算准了我不会听到你有危险的消息还能不管不顾对么!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一句轻飘飘的错了,是觉得他会那么容易心软么。   压抑了多日的情绪爆发,沈于渊扣着她的手没忍住加重。   气氛顿冷。   “嘶——”裴晏如眉心轻皱,小小的抽了口气。   沈于渊身子微顿,不自觉松了力道,到底是不舍得伤她,将心底的疯狂念头压下,嗓音淡下来。   “裴晏如,念在曾经你予我的情谊,裴府本官自会照拂两分,你也不必刻意亲近本官。”   别让他忍不住想重蹈覆辙。   本该止于秋水的寂寞,却在你回头看我之时又起了风。   裴晏如微愣,无法反驳,双手不知放到何处,却在感觉他要松开她时抱住了人,听着那因情绪起伏而跳动剧烈的心跳声,嗓音很低,“从来没有刻意,我......”喜欢你啊。   “不必勉强。”沈于渊很淡的打断了她的话,常年握剑使得他的手掌有些粗糙,他抬手轻拂过她的脸,将鬓发拢到耳后。   他的动作极为温柔,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眸色极深。   裴晏如默了下。   少年时那般好哄的少年,长大了怎的这般难呢。   她心内喟叹一声,抬眼去看他,字字认真,“我自会证明的。”   沈于渊:“...........”   -   入了夜。   几人回了客栈,明心摸着后脑勺,小脸愤愤,“姑娘,那些茶农委实坏了些,险些着了他们的道,还好姑娘没事。”   说这话时明心还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她一睁眼就看见元侍卫拿着把小刀对着那夫妇,吓了她一跳,还以为是元侍卫反水,绑了她和姑娘呢。   直到元安解释了许久,明心方才信了,审问了一通,许是元安真的会动手,吓破了夫妇俩胆,只割了两刀便都说了。   听着明心喋喋不休的说着,裴晏如轻嗯了声,神色很淡,“我累了,回去歇息吧。”   明心把马车交给元安,闻言抬了下眼,见自家姑娘神色疲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是。”   因是阴天,月色笼在夜幕之后,天空中染上朦胧的光晕,泛着清冷。   厢房外,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棂,落在地面,打下点点光影。   伴随着“嘎吱——”的轻响,纤细的身影踏进房中。   ※※※※※※※※※※※※※※※※※※※※   作家的话   裴姑娘:我疲惫(我装的)   去哄沈大人去啦。   清九九托腮卖萌:宝贝们支持支持呀,么么啾~ 第九十五章 :为他做宵夜   在听到房门动静的那一刻,沈于渊眼皮微掀,在看到那浅紫色身影之时,又垂下眸去,细细看着手底下的公文。   却是一个字看不进去,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裴晏如看他一眼,行至案桌前,将把东西轻轻放下,轻声道,“我听元千说你没用晚膳,吃些宵夜吧。”   “……”   沈于渊目光落在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眼角余光去看她的手,见那双手上没什么伤口,方才收回视线,淡声道,“本官不喜吃馄饨。”   裴晏如凤眸微敛,也不在意,顾自去端那碗馄饨,缓缓走向他身旁,嗓音温柔,“张口。”   沈于渊身子一僵,她是拿他当小孩子赌气了?   这般想着,他俊脸铁青,冷冰冰的开腔,“裴姑娘自重。”   见他又误会,裴晏如俯身去看他,轻叹了口气,“太傅大人怎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她这话,是在暗示他之前喂她吃燕窝??   沈于渊瞥过去一眼,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去,端过来,“本官未曾受伤,可以自己来。”   裴晏如适时松了手,轻而易举拿过来的太傅大人:“……”   都说他只许州官放火了,她不能坚持一下?!   含着一股子怒气,他吃的贼香。   裴晏如立在一侧,素净的容颜上浮现笑容。   烛光微闪,溢满温馨。   本以为她送完吃食便走,但等了一会儿却见她细心的为他研磨,自余光中看去,她眉眼温柔,心头微动。   似乎和以前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那时,是她在写字,而他为她研磨,才能近距离的看着她。   但又生怕那份心思被她察觉,使得她们之间生出嫌隙来。   不知何时,夜越发深了,待他再回头时,她垂着眼皮,染上倦色。   “夜色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为不妥,裴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他用着一本正经的口吻。   闻言,裴晏如清醒过来,唇瓣微弯,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嗓音里含了笑意,“好,晚安。”   温热的触感转瞬而过,沈于渊怔了怔,心底掀起波澜,攥着笔的手猛的收紧,强压下那愈发不可收拾的心,很冷淡的应了声。   目送她的背影远去,他方才松开笔,低眸看着那胡乱画脏的公文,唇角微微上扬。   似是又想起什么,唇角耷拉下来,面色肃然。   -   三日后,客栈里。   元千轻叩了门,得到回应,方才回头看向身边的约摸无四五十岁的男人,公事公办道,“莫大人,请吧。”   “多谢小兄弟带路。”莫寒涯和善一笑,眼角浮现眼角纹来。   元千没回,两人一同进入房中。   见着那案桌之后男子冷峻的容颜,莫寒涯心头一凛。   正是当朝太傅大人!   早前便有圣旨下来,说是太傅大人亲自南下巡查。   却不想,来的第一处便是他这泉城。   “臣,莫寒涯,叩见太傅大人!”莫寒涯掀袍,扑通跪在男子面前,朝着那浑身矜贵的男子磕了个头。   见着来人,沈于渊瞥人一眼。   “起来吧。”低沉散漫的声音缓缓响起。   莫寒涯伏贴在地上,听见这话,动作麻利的起身,垂眸恭敬道,“多谢太傅大人。”   案桌之后,沈于渊淡眸扫过面前神色自若的人,不紧不慢的开了口,“莫大人,汝身为泉城太守,泉城匪患却是厉害,太守可解释,是何缘由?”   话音落下,莫寒涯心头微震,越是随意,越是捉摸不透其人的心思。   元千默默关上门。   莫寒涯弓着身,双手交放在身前,极为恭顺的模样,“太傅大人明察,我朝势弱,老臣夜里无不在为匪患一事殚精竭虑,好在前些日子有了成果。”   说到这儿,他抬眼看了眼案桌后的沈于渊,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强自稳下心来,继续道,“那些匪患来自大兴国,老臣胆敢猜测,这许是大兴国妄图扰乱我朝安宁想出的毒计。”   大兴国?   沈于渊嘴角轻扯,幽幽的看着人,掀唇,“如此说来,解决不了也是正常的了?”   听这话中的意思,似是不悦?   莫寒涯心尖一颤,扑通跪下去,坚定道,“老臣自当竭尽全力!护佑我墨国安宁!”   话音落下,场面一度寂静下来。   莫寒涯缓缓抬起身子去看,却听得那淡然的嗓音,“好,莫大人有心了。”   轻飘飘的话语让莫寒涯心底生出不安,待出了门,回头看时,浑浊的眸子闪烁不定。   传闻里太傅大人手段狠辣,阴晴不定,这下见了。   似乎和想象中不同?   元千送人离开,见着莫大人满脸的疑惑,目视前方,没说什么。   若是换了几天以前,可就不一定是这样的结果了。   两人自走廊中经过,脚步声渐远。   东厢的第二间房间里,明心捏着手里的纸条,瘦弱的身躯跑的飞快,行至裴晏如跟前,慌乱道,“姑娘,大事不好了,您看这怎么办?”   裴晏如今日换了身紫罗兰色长裙,裙衫紫白相间,发髻间穿上发簪,容颜昳丽,此刻正随手摆弄着,指尖如葱白般纤细白嫩,自那黄橙橙的橘子上划过,一举一动都透着慵懒。   “什么事。”她轻声开口。   明心不自觉心定下来,慢吞吞道,“上回姑娘不是自称是陆家的三公子吗,今儿我才上街买些东西,与个姑娘擦身而过间,手中就被塞了这张纸条。”   闻言,裴晏如抬手接过来,看着那上面的字样,轻笑了声,“看来我料想的没错,准备准备去吧。”   “嗯?”明心不明所以,骇道,“姑娘不可,想来那太守大人是见过陆三公子的,姑娘若真的去了,那不是羊入虎口,岂不是危险了?”   哪有冒充了旁人还有自己送上门去的道理!   裴晏如敛眸一笑,“放心,我自是清楚。”   “姑娘......”三思啊。   明心还想劝,却在那双清泠泠的眸看向自己时,收了音,诺诺的应了声,“是。”   裴晏如指尖轻点桌面,清冷的眉眼愈发冷然。   她坐在案桌之后,有光透过窗子落进来,那紫袖微动,屋内寂静,似乎将街上行人嘈杂之声都隔绝了开,静好安然。   明心耐心侍候在一侧,想起来什么,暗道叫那事昏了头,忙道,“姑娘,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奴婢是来唤您去用膳的。”   她同元侍卫说好了的!!   ※※※※※※※※※※※※※※※※※※※※   作家的话   推荐票票~ 第九十六章 :一同用膳   “明心那丫头到底靠不靠谱啊!”   角落里,元安瞅着早已等在那的大人,时不时往楼上瞧上一眼,愣是没瞧见裴姑娘下来,心下焦急。   元千环胸靠在后面的柱上,慢悠悠看人一眼,随口问,“你同她说什么了,我方才瞧见她从外回来便急匆匆的上了楼,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完了。   那丫头不会把事儿忘了吧?   元安懊恼抱头,看着似乎逐渐不耐烦的大人,只好抬眼向元千求助,“千哥,我让明心姑娘去同裴姑娘说……”   听见那声“千哥”,元千眉头一挑。   元安还没说完,眼尖瞧见那自楼上下来的女子,眼睛刷的亮了,挥了下手,敷衍了一句,“不用你帮忙了”随即轻咳了声,故作正经道,“也没多大事。”   元千瞥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某人,没什么温度的笑了下:“……”   “靠!你拽我干嘛!”   命运的后脖颈被抓住,元安被迫跟着人往外走,又不敢嚷的太大声惹来大人关注坏了好事,只能磨着后槽牙低骂,俊脸气的通红。   “打你。”耳边传来极为欠揍的两字,阴测测的。   裴晏如扶着楼梯下来,一眼便看见那背对着她的男子,他的背很宽,坐的笔直,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袍,身量修长,肩宽腰窄,长腿劲腰。   气质矜贵,这个词很适合形容他。   不过他不生气了?   裴晏如狐疑的瞅一眼旁边眼神乱闪的明心。   就在半刻钟前,这丫头信誓旦旦的同她说,沈于渊邀请她一起用膳。   感受到身侧的视线,明心脚下一个趄趔,不敢去看那双眼,支支吾吾道,“姑娘快些去吧。”   她听元侍卫说了,大人同姑娘是真心相爱的,她作为身边人,若要讨的主子欢心,那自然是要从中作梗,呸不是,成人之美!   帮得上主子的奴婢才是好奴婢。   裴晏如敛眸,抬脚过去,在男人旁边落座,桌上已经上了菜,应是有些时候了,有些菜都凉了。   见人在旁边落座,沈于渊眼皮动了动。   请他吃饭自己迟到?   “方才有事耽搁了。”   裴晏如轻咳了声,自然道。   闻言,沈于渊脸色缓了缓,骨节分明的手拿起筷子,没去看她,习惯性开口,“用膳吧。”   待话说出口,又顿了下,自顾自用膳。   他吃他的。   裴晏如唇角弯了下,没动筷子,单手撑在下颚,托腮去看他。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   沈于渊按捺不住,抬起黑眸,“看本官作甚。”   “自然是沈哥哥秀色可餐呀。”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只是沈于渊愣在那,便是裴晏如自己都红了脸,刚刚一瞬间突然回想起那日春日宴桥上一遇时他打趣她时道的那一句“私底下允她唤声哥哥”,她竟鬼使神差就说出来了。   虽然在现代之时听过比这更开放的话语,但这到底是落后的墨国。   她往日里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这般他会作何感想。   会不会觉得她为女子,言语轻浮浪荡?   裴晏如心如擂鼓,到底脸皮没生的太厚,腾的站起身,“我胡乱说的。”   直到她离开,沈于渊握着筷子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她,她刚刚唤他什么?   沈于渊不住的回想,她托着腮看他,俏丽容颜上那双凤眸含笑,绯红的唇微启,似撒娇似娇嗔的轻声唤他,沈哥哥!   “咚”一声,筷子掉在桌上,他扶额没忍住低笑出声,眼底神采飞扬。   哪还有半分生气,原来他的阿泠不是不会说好听的,只是他没抓准那“契机”。   一旁,元千瞧着大人那眉开眼笑的模样,一转头,就见元安这小子得意洋洋,挥舞了下拳头。   好你个臭小子。   在这等着呢。   元安龇牙一笑,好哥俩的拍拍元千的肩,笑的别提有多得意了,“这都是和千哥你学的呀,放心,我飞黄腾达了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闻言,元千没什么表情“哦”了声,“你上头就是我,等我百年之后这头头的位置让你坐坐也不是不行。”   元安嘿嘿笑,“谁图你那位置,要是大人赏钱,等咱回了京城,哥请你去喝壶花酒,就去那红云楼咋样?”   红云楼!   这小子故意的吧?   元千忍了忍,没忍住,一拳揍过去,“去你丫的!回了府看小爷怎么罚你,胆儿肥了竟敢欺骗大人!”   “别打别打,我不是都说要请你喝酒了么,你这人,狡猾的很,你之前不也瞒着.......”元安溜得贼快,话未说完,便见那凶狠的目光瞪过来,心下一憷,知难而退,“我去保护裴姑娘去了!”   见人逃窜,元千扶额,这小子,他缓缓攥紧了指骨,直捏的咯嘣咯嘣响,缓缓抬脚跟上去。   不教训不行。   好不容易逃进房里的元安看着那捏着拳头朝他逼近的元千,满屋子乱窜,“元千你公报私仇!”   二楼房间里。   裴晏如对着铜镜,轻拍了拍那红透了的脸。   铜镜之中,女子双眸少了清冷,眼眸透亮,长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着,柳叶眉弯着,红唇不自觉扬起好看的弧度。   像是打破了什么禁锢。   裴晏如心底颇为激动,又觉着羞涩,轻叹了声,有些事做起来不难,但有些话却是难以说出口。   “姑娘……”微弱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裴晏如一顿,迈开步子朝桌边去,嗓音淡下来,“进来。”   门口,明心惴惴不安的推门进来,见着坐在那的裴晏如,小步过去,跪在裴晏如面前。   “姑娘,奴婢是不是做错了……”   方才姑娘看她那一眼……   裴晏如没如往常般将人扶起,只垂眸看她,“你哪里做错了?”   “奴婢不该同元侍卫合起伙来骗姑娘。”明心细细回想着,总觉得心底不安。   元侍卫三言两语她便轻易相信了,但若有一天元侍卫欺骗她又当如何,那时姑娘又将陷入怎样的境地。   明心不敢想,垂着的眸光发颤。   裴晏如瞧着觉悟颇高的明心,“既你已想明白,那我也不多说,你为我着想的心思是好的,但凡事切莫自作主张,这次便算了,可记心底了?”   “是。”明心松了口气,还好,她认错及时。   ※※※※※※※※※※※※※※※※※※※※   作家的话   如如子get新技能~“如渊”夫妇撒糖,属下遭殃(眯眼笑)   宝贝们小花花砸来~ 第九十七章 :被发现!   待午后炽热的阳光褪去,夜色袭来。   “姑娘,这夜黑风高夜……”明心瞧着眼前的高大府邸,牌匾上赫然写着,“莫府”   明心小心肝儿都在颤,生怕自家姑娘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呸呸,她胡乱想什么呢。   偶尔有狗吠声传来,明心紧张的四下去望,手心冒汗。   见状,裴晏如侧眸看了眼,轻声道,“若是怕,你且在外侯着,我过会儿就出来了。”   饶是细心谨慎,但这丫头到底才十五岁。   怕也是正常的。   闻言,明心愣了下,立马扯住了裴晏如的衣袖,“奴婢不怕,奴婢贱命一条,就是为姑娘死了那也心甘情愿,只是忧心。”   姑娘待她这般好,又信任她,她绝不能看着姑娘出事。   听见这话,裴晏如轻笑了声,捏了下那紧张兮兮的小脸,佯怒道,“说什么呢,我的丫鬟怎么能轻易言死,相信你家姑娘,听见了没?”   明心抬起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下意识点头,“是。”   “好了,你在这等着,没什么事。”   裴晏如安抚的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忽而眸光微动,又道,“你回去找元侍卫。”   以为是让她去找帮手,明心忙点头,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忽然反应过来,待她回头时,那道纤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威严的大门之后。   姑娘若是真要找帮手,那干脆不去不就好了??   这不就是在支开她!   -   有丫鬟在前面带路,院内一侧的树长得茂盛,投下一片阴影,传出些许虫鸣。   隔着锥帽纱,裴晏如看清堂屋内点了灯,旁边跟着的小厮手上提着灯笼,到了门前停下了脚步,躬身道,“劳烦三公子稍等片刻,老爷即刻便到。”   说着,便要离去。   “不必了,我自去书房找莫大人。”裴晏如启唇,声线清冷,说着抬脚往外走。   闻言,小厮神色微变,比之方才多了几分真心,“是奴才记差了,老爷在书房等公子呢。”   裴晏如瞥过去一眼。   这泉城太守府的人倒是谨慎。   穿过走廊,这四周房间的灯都暗着,小厮在旁边走着,虽垂着眸,但眼角余光却注意着走在前面的人。   三公子从不摘下锥帽,此人身形也与三公子相似,想来也是大人过于谨慎了。   经过拐角,便到了书房。   踩着石子路过去,小厮先前一步在门口轻敲了敲门,放轻了声音道,“大人,三公子来了。”   不等里面传出声音,裴晏如抬脚往里头走,小厮微愣了下彻底放下心来,细心的关上门出去。   这个习惯还真只有三公子有。   虽看着清冷孱弱,但骨子里到底是个狠人,再加受陆大人看重,心气儿难免比常人高些。   大人也早已习惯了。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裴晏如唇角扯了扯,她自是不打无准备的仗。   她抬脚往里走,太守府不似京城中官宦一般,在府中建造亭台楼阁,这一路走来,占地面积不算很大,分为前院和后院。   而书房正好在二者之间,此刻,书房内点了灯,案桌之后,见着她来,穿着华服的男子站起身来,颇为和善的脸上露出笑意,“三公子可算到了。”   裴晏如略颔首,压低了的清冷嗓音听不出情绪,“莫大人,父亲交代你办的事,可准备好了?”   说这话时,裴晏如透过浅浅的纱去观察眼前男人的神色,没放过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传闻泉城太守宽厚,这也确实,肩宽,身板厚。   “来看看。”莫寒涯双手穿在袖子里,抬起浑浊的眼眸多看了眼戴着锥帽的少年,转身往回走时状似不经意问道,“三公子今日怎的不把锥帽拿下,这屋子里没开窗,不闷得慌?”   他回到案桌后,自后面摆着的一面书架上取出一折纸来,布上皱纹的手轻划过那纸,“这都是此次行动的人员名单,请三公子过目。”   裴晏如没说话,也没动手拿掉锥帽,暗自思忖。   但此人方才说的,“今日”。   难不成以前那陆衣在私底下见他时会拿下锥帽露出真容来?   想罢,她极快扫过去一眼,伸出手欲从莫大人手上接过名单,边道,“此次事情紧急,恐生变故,不会在此久留。”   却不料,面前作势递给她的人忽然冷笑一声,眼神阴驽下来,大喝,“来人!给我拿下探子!”   变故陡生!   裴晏如站在原地没动,自外涌进来一群侍卫,将整个书房团团包围!   剑拔弩张!   便是想走也走不出去。   莫寒涯甩了甩那名单,看向裴晏如的眼神如同看待将死之人,忽而大笑出声,阴测测的凑近裴晏如,“我还愁上哪去找个大兴国的探子呢,公子倒是赶了个巧儿。”   “是么?莫大人可知得罪本公子的下场?”裴晏如扯唇,扫了眼四周的人,青袖一甩,数枚暗器飞出,以刁钻的角度刺破距离她最近的侍卫脖颈。   “嘭嘭!”倒下几人。   “倒是学了个十足样,给我上!抓住她!”莫寒涯眼神微变,喝令道。   他早料到会有各方势力冒名顶替陆三公子,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此人倒也机智。   险些骗过了他。   可惜了,他偶然间瞧见了,陆三公子手骨长得同他人稍有不同,方才见此人伸手,方才惊觉。   哪怕她露了这么一手,此人依旧不信,可见哪里出了差错。   裴晏如敛下眸中冷意,青色身影自狭小的侍卫群中掠过,“嘭!”的破窗而出,一个提气跃上房顶。   只要逃出莫府就行了。   不等她提着的心放下,却见房顶倒了一地的人,忽的一道身影袭来,她瞳孔微震,太快了!   她脚步下意识后退,忽的耳侧风声呼哧而过,后颈一疼,登时没了意识。   —   “元侍卫,快些,姑娘一时片刻还没出来,那定然是出危险了。”   明心眉头突突的跳,没忍住回头催促。   “我说,你家姑娘没这个本事作何非揽这细瓷活,非得让大人担心才行么?”   不耐烦的女声自一旁响起,明心一顿,回头去看。   元弦瞥过去一眼,双手环胸,“看什么看,我又没说错什么。”   很快她就被人推搡了下,元弦扭头看向元千,拧眉道,“上回你说姑娘救了大人,我事后去问了,可不也是你们去救她才让那贼人有机可乘的?她便是救了大人那也是应该的!”   ※※※※※※※※※※※※※※※※※※※※   作家的话   明天就上架啦,提前通知一下,到时候会爆更两万+冲冲冲! 第九十八章 :陆衣姑娘   元千没功夫同元弦扯,他没回头,略偏过头,命令道:“叫你来是以防万一,若是唧唧歪歪不肯帮忙,现在就给我滚回去。”   说这话时,元千沉下眉,没了平日里好说话的态度,冷着声音,不容置喙。   身为暗卫队里唯一的女子,元千鲜少对她这般大声说过话。   元弦垂下眸子,指尖微微攥紧,“你……算了,当我没说。”   这裴姑娘到底有什么好的。   大人喜欢便算了。   连元千元安都另眼相看!   除了那张漂亮的脸,都是一堆的麻烦事。   几人行至莫府门口,感受到什么,元千目光落在那屋顶,鼻尖微动,眸光瞬间加深,低声呢喃了句,“怕是出事了。”   血腥气。   元弦本就擅长药理,自是闻到了散在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眉心微皱,扯唇,“现在怎么办?若是裴姑娘被擒,就我们的力量也救不出来。”   听见“出事了”三字,明心整个人如遭雷劈,呆立在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慌乱的去抓元千的衣袖,扑通就跪下了,眼泪滚落下来,六神无主的祈求,“求求你救救姑娘,求求你了。”   莫府周遭格外寂静,夜风吹过带出一阵凉意。   元千神色一紧,忙把人扶起来,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漆黑的眸凝着明心,认真询问,“先别慌,你先同我说清楚,你家姑娘为何要去莫府,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有吩咐过你做什么?”   闻言,明心一愣,眸光发颤,泪眼朦胧的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磕磕绊绊的开口,“几日前……”   听完明心断断续续说的,元千心知事情紧急,匆匆落下一句,身形极快消失在夜色里,“我回去请示大人,元弦你带着明心四处搜寻一下,若是裴姑娘受了伤但逃出来在附近也说不定,切记小心。”   见元千离开,明心愈发慌了,双手攥着裙摆来回踱步。   不,她不能慌。   姑娘说了要相信姑娘。   她强自冷静下来,眼角余光见旁边的姑娘冷着脸,转身就走。   若是姑娘真的受伤了,还不知这人会不会趁人之危谋害姑娘呢。   “喂,你又不会武功,是想去找死么?”元弦一把扯住明心的手臂,声线很冷。   倒是好笑。   这裴府不只是主子不识好歹,就是丫鬟也这么不自量力么。   “不劳烦元姑娘了,我家姑娘就是要拿我的命去换,我也会护着。”   明心不甘示弱道。   闻言,元弦眸光动了下,嗤笑,低声道,“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不成?现在你过去就是白白送死,救不了你家姑娘还搭上你自己,既然你觉得你家姑娘这般厉害,那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你安心等着就是。”   “你!”   明心气红了眸子,甩开元弦的手,口不择言道,“你当姑娘同你一般么,姑娘自幼便是家中嫡女,受尽宠爱长大,如今将军夫人离开,姑娘她一人苦苦撑着偌大的裴府,你当她容易吗.....”   说着说着,喉间似被什么堵住了,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明心伸手擦着眼泪,坚定的转身,压低了声音,“你若是不愿救,走便是,我去求别人,总有人愿意救姑娘的。”   从前她不知,但自进了意泠院,明惜姐姐同她说了许多。   姑娘她,从头到尾都在用她自己的命去赌。   她们虽然只是丫鬟,但姑娘待她们如姐妹,将军府就是她们的家,她定会竭尽所能。   坚定的话语飘散在空气里,元弦怔愣的看着面前背挺的笔直,眼底在发光的女孩。   明明只是个不起眼的丫鬟,每个官宦家中随处可见。   但为何.....却让人格外动容。   元弦生的英气,使得皱眉时显得有几分凶,但此刻呆呆站在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追上前面瘦弱的身影,眸色微闪了下,环视着四周,边道,“你......好了,算我错了,我不知道你家姑娘是怎么样的人就擅自给出不中肯的评价,我给你道歉行不行,但你确实没实力,还是等元千回去禀告了之后让大人来定夺比较合适。”   明心瞅人一眼,轻哼了声,“我相信姑娘一定会没事的。”   “是是是。”元弦不走心的敷衍,瞧着小丫头盲目自信的小脸,明明自己和个瘦猫儿似的,偏生足了勇气。   距离莫府不算很远的小树林里。   裴晏如缓缓睁开眼睛,尖尖的下巴映入眼帘。   这是谁?   似乎感受到她的动静,不等她开口,一道清浅的女声自头顶传来,“裴姑娘倒是胆大。”   裴晏如欲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倒在这人怀里,看着那平平的胸脯,又看了看那张熟悉的脸,“姑娘你?”   纵然眼前之人穿上了一身夜行衣,但那张脸,便是见一眼便很难忘。   用惊艳来形容一点都为过。   如巴掌大的小脸上每一寸都生的好极了,黛眉含情眸,翘鼻樱唇,眉眼间满是肆意,若是一笑,当真能轻易惑了人心。   陆衣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了眼,嘴角扯了扯,没什么表情开口,“怎么,羡慕?”   裴晏如实诚的摇头,扯出一抹笑来,“想来姑娘是束缚了,那日见,也不是这般的。”   可不就是那日在红云楼里见过的美艳姑娘。   “哧,你倒是有趣,说吧,你冒充陆三公子进莫府做什么?”陆衣美眸扫过去,见着那将自己学了个十足十的人,心底好笑。   若不是某人告诉她,她还真不知道,原有人能将她学的这般像。   若是再戴上锥帽遮掩了容颜,还真的难以分辨呢。   裴晏如往下看一眼,她们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她斜斜躺在她怀里,若是一个不稳能栽下去,放弃了要起身的念头,听见这话,眼底的光明灭不定。   “怎么?怕我出卖你?”   没听见回答,陆衣嘴角轻抽,随口说了句,低下头看她。   那日见只觉得是个身手不错的漂亮姑娘,没想到胆子还这般大。   “不怕,与你说也无妨,我自是想找出他同陆府勾结的罪证,最好能将陆府一网打尽。”   裴晏如忽而笑了,抬眼对上女子的美眸,不缓不急的开了口。   陆衣:“..........”当着她的面说要把陆府一网打尽?   ※※※※※※※※※※※※※※※※※※※※   作家的话   今日上架啦,首订成绩很重要嗷,有能力的宝贝可以全订哈,等清九睡醒再弄活动~ 第九十九章 :做那么危险的事?   这姑娘真够牛的。   忽而生了逗弄的心思,陆衣摸了摸裴晏如光滑的脸蛋,手突的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微俯下身子,阴恻恻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陆家人,说吧,你可有什么遗言?”   刻意压低了的嗓音听不出性别来。   “............”   裴晏如眼皮都没掀一下,“没有遗言,陆衣姑娘。”   听见姑娘二字,陆衣手一顿,眼底微闪了下,握着她脖颈的手放松了力道,鬼使神差的问出口,“你何时猜出我的身份?”   她自认从始自终并没有暴露她的身份,对外宣称的也是男儿身。   裴晏如扫过那只手,眼神一滞,心内了然,漫不经心的回,“其一,陆三公子从不以面示人,想来原因有二,或极丑或极美,你占后者,且你我二人身形相似,是女子的可能性颇高,其二,傅定仪同我说的陆三公子习性,其中便有暗器一说,那日在红云楼中看得出你惯用暗器,而这些?”   她摊手,手心上放置着几枚袖箭。   陆衣下意识摸了摸袖子里:“……”   沉默半晌,她扬笑,收回手,单手撑在树干上,眼睫微垂着看着怀里的清丽女子,眼尾勾出几分恍然,“裴姑娘智多近妖,小女子佩服,你猜对了,不过我不会杀你,但救你也是受人所托。”   也难怪,他特意托她走这一趟。   这么聪明的人儿,死了确实可惜。   “替我谢谢傅公子。”裴晏如慢吞吞道,她对人体结构了解颇多,可以依据背影识人,那日追着进入红云楼的身影,与陆衣的身影重合,想来是同一个人。   “..........”她竟知......陆衣心底生出几分敬佩来。   裴晏如看过去一眼,忽而转了视线,隔着树枝,漆黑的夜幕上点缀着星辰,想到什么,卷翘的睫羽轻颤,粉唇微启,似不经意提起,“陆姑娘,你瞧那颗星星,是不是很亮?”   陆衣对星星不感兴趣,不过无聊也是无聊,顺着视线看过去,随口道,“亮不亮同我们有何关系。”   话音落下,半天没了动静。   陆衣也没说话的兴趣,只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如玉石般清泠的嗓音才缓缓响起,“星辰会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想来人也是吧。”   人怎么能同星辰一样。   一瞬间,陆衣脑海中划过这么一个念头,觉着可笑。   忽而眼底骤暗,一个提气,抱着人落在地上,松开手,后退了两步,嗓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快些回去吧,想来有的是人会担心你。”   “……”裴晏如敛下眼底神色,瞧着陆衣浑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心内喟叹一声,自宽袖中伸出纤细的手来,牵住女子的衣袖,“你同我一起回去吧,这夜深了,你个姑娘家在外不安全。”   “...........”   夜色静谧,风起云涌。   “大人,搜过了,没有。”   元千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皱紧了眉。   他细细分析过了此事,大人的行踪没有暴露,那他们来泉城后哪怕是泉城太守知晓了,京城那些人就算赶过来也要些时日,而如今裴姑娘冒险前往莫府一探虚实。   用的还是陆三公子的身份,以裴姑娘的智慧,断然不会让自己那般容易陷入险境。   明心细细回想有没有遗漏的细节,在原地绕了好几圈,急得冒汗。   元弦瞧着,搭上女孩的肩,无语道,“都说没发现了,许是现在都回客栈了......”   话音还未落下,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自夜色中出现。   明心一抬眼便看见了,拔腿冲过去,“姑娘!”   看着扑到怀里的丫鬟,裴晏如没站稳往后退了退,锥帽下唇瓣弯了下,“哭什么,不是都让你相信你家姑娘了?”   她嗓音浅浅,在夜色中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   元弦多看了人一眼。   这看着弱不拉几的,没想到倒是很会收买人心。   元千站在一旁,见裴晏如平安出现,让暗卫散了,瞅了眼隐在夜色的看不清神色的自家大人,本能让他扯住了元弦,低声道,“我们先走吧。”   “干嘛?”这主仆情深她还没看过瘾呢!   元弦目光落在那一遇青衣女子立马变小白兔的小丫头,撇了撇嘴。   在她跟前就张牙舞爪的恨不能扑上来咬她一口,到她那就呜呜担心受怕的委屈模样。   这都是怎么教出来的,看的她都想有个丫鬟了!   元弦难得升起酸溜溜的感觉,又看过去一眼,忽而想到什么,瞥了眼自家大人,抬脚走过去。   “明心姑娘,大人有事要同裴姑娘说,你同我们先回客栈吧。”   明心:“?”她不想走!   明心双手抱住裴晏如的胳膊,小小声的反驳,“我要陪着姑娘!”   元弦眉头一挑,看向裴晏如。   “……”   裴晏如扫过去一眼那站在那不动的身影,搭上明心的手,侧眸轻声开口,“你先回去,姑娘我饿了,去准备些宵夜。”   听得这话,明心不舍的松开自家姑娘的手臂,嚅嗫道,“是。”   待几人走了,漆黑的街沉寂一片,这边距离莫府不算很远。   想来莫府也不敢太大张旗鼓的使得人暗中追杀。   现下倒是安宁。   裴晏如垂眸,她本想同陆衣一起回去,但奈何人死活不肯,半道趁她不注意跑了。   她又追不上。   她垂眸思索着,脚步却不停,行至他跟前,方才走近,感受到那双幽深的眸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让你担心了。”   裴晏如抬眼去看他,他绷着脸,下颚线分明,显然不太愉悦。   “............”   让你担心了.......   沈于渊抿紧了唇,她也会怕他担心么。   他不说话,裴晏如垂下眸,眉眼温和,去牵他的手,轻哄,“不生气了好不好?”   绵软温柔的嗓音在夜风中格外撩拨人心,沈于渊垂眸,她皙白的容颜上那双凤眸微微垂着,卷翘的睫毛轻颤,像极了哄夫君的小娘子。   蓦地,心底那因担忧能生出的闷气顿时散了,喉结滚了滚,抬手覆上她的脸,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好一会儿。   他微启唇,“做这么危险的事?嗯?”   微热的呼吸扑面而来,他尾音微微上扬拖出几分危险来。   ※※※※※※※※※※※※※※※※※※※※   作家的话   用书币订阅嗷~首订超级重要,宝贝们冲冲冲 第一百章 :寻常女儿家看待   裴晏如心尖儿微颤,环住他的脖子,抬眼去看他,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莫名生出几分心虚来,“这不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却不想出了一点点差错。”   她细细问过,可棋差一招,谁能知晓那陆衣手骨长得与她人稍许不同,她看着自己的手,方才她也看过陆衣的手,其实差别也不大,只是陆衣手上那块突出的骨头格外明显。   沈于渊眼底漆黑一片:“可曾受伤?”   乍一听见这话,她微愣了下,随即摇头,“未曾。”   就是脖子挨了一下,现在还隐隐作痛。   曾字刚刚脱口,“唔——”   忽地,他大手扣上她的后脖颈,裴晏如神色一顿,唇瓣被攫住,炽热的吻席卷而来,夹杂着怒气。   他还在生气?   裴晏如缓缓阖上眸子,并不挣扎,但心思却不自觉飘忽起来。   街上的摊贩皆已归家,这会儿倒是寂静着,忽而又觉着好笑,他们在莫府附近做这样的事,不知道死了大半侍卫的莫大人知晓了会不会气的裂开。   感觉到她的走神,沈于渊嘴角轻扯,张口在那红润的唇瓣咬了一口。   这么多天,当他不想念她么。   轻微的疼痛让裴晏如回神,她伸手推开他,“好了,若是被人瞧见了就不好了,回客栈吧。”   “回客栈继续?”他哑着嗓音问她,那双黑眸染上暗火。   裴晏如指尖一顿:“...........”   年纪轻轻的,不能总想这些!   她失笑,牵起他的手,随口道,“待来日我们成了婚,你想怎么样都行,现在先好好的把事情查清楚可好?”   成婚.........   沈于渊认真去看她,见她不似开玩笑,眼底的阴郁散尽,“好,等回了客栈,给你看件东西。”   他许久之前,就想送给她了。   “有东西送我?”想到这人可能真的只是给她看看,裴晏如刻意加重了“送”字。   她也是寻常的女儿家,见着好东西自也是欣喜的,若只是瞧瞧却不能得,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听她这般说,沈于渊眉眼间带出笑意来,“嗯,自是送你的。”   也只送你一人。   -   另一处客栈里。   “喂,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没受伤吧?”傅定仪瞅了眼那自回来就一言不发的某人,按捺不住问道。   床榻上,陆衣懒懒背着身,脑袋枕在双臂上,听得身后传来的声音,答非所问,“男女有别,这是我的房间,你怎么都不知避嫌的?”   “............”男女有别?   傅定仪正喝茶,轻咳出声,放下茶杯看向陆衣,笑出声,“且不说你自小就是男儿装扮,就是你那出手比男人还凶,我还真很难将你视作寻常女儿家看待,哈哈哈——”   听见这话,陆衣捏紧拳头,噌地转过身,目光冰冷,“很好笑?”   “呃,也不是很好笑,你怎么突然在意起来了。”傅定仪惜命的转了话题。   陆衣瞅人一眼,双手枕在脑后,似是想起什么,懒散的问,“你为了她快马加鞭亲自过来不说,还让我亲自出手救她,那你可知,她有心仪之人了?”   她刻意强调了两个“亲自”。   她虽没和她回去,但跟在后头,瞧见了她与一道修长身影在........   虽然站得远,但她视力好,瞧的仔细。   想来应该就是传闻里的太傅大人了。   她曾远远见过那太傅大人,虽生的极好,但眉眼间没有半分女气,性子又是杀伐果断,京城中不知多少女儿家爱慕呢。   傅定仪听着那“你好惨头顶戴绿帽”的口吻,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去,腾的站起来,怒道,“你想什么呢,我是收到她的信才来的,不是什么默默奉献不图回报的老好人好么,找你也是你不就是陆衣本人?图个省事儿!!”   闻言,陆衣斜过去一眼,灵魂拷问,“哦,那你不心仪她?”   心仪晏儿.....   傅定仪顿住,缓了缓情绪,吐出去一口气,又坐回去,“我同晏儿勉强算个青梅竹马,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翌日天明,正值午后,临近六月,天气越发热了。   “晏儿,这泉城可有什么新鲜事儿,我来都来了,总得吃吃喝喝一番?”   傅定仪一早便来了岚风客栈,寻了个由头见着裴晏如,左顾四盼,确定那醋王不在,方才开口。   这会儿裴晏如正用完膳,她今日穿了身纱绿褙子,搭的明黄抹胸,着了件绿裙,踏着慵懒的步伐进入房中,听着这话,柳叶眉微挑了下,自桌边坐下,素手略过茶壶,兀自倒了杯茶,漫不经心的回,“我听闻泉城匪患严重,你若闲着可以去同匪徒搏斗一番,想来定是终身难忘的。”   傅定仪:“……”   他拂袖,坐下,幽怨的瞅她一眼,“晏儿,你的心呢?亏我披星戴月为你而来,你却这般无情。“   三日前他收到她的信,问他知不知道陆三公子的事,他心觉不妙,连夜来了,好在赶上了。   听得这哀怨,裴晏如眼皮微微掀起,纤细的手端过茶杯置于男子面前,无情的很,“多谢。”   傅定仪气哼哼的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方才继续开口,“对了,你和他咋样了?哄回来了没有?”   “嗯。”裴晏如轻点头,为自己沏了杯茶,袅袅茶香溢开,垂下的眸子微暗。   她原以为茶农不过生了反心,却不知,原来早已投靠泉城太守。   泉城太守.....   见她垂眸思索的模样,傅定仪抿了下唇,索性起身,“那我先回去了,陆衣这几日都会在云仙客栈,你若有需要便去找她。”   “好。”   不等他走出去,“嘭”一声,房门自外被推开,男人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傅定仪被吓一跳,左脚勾住右脚,身子朝前扑去,看着近在咫尺的妍丽容颜,瞳孔猛地放大——   此刻,不远处的街上。   “救命啊!匪徒来了,大家快跑!”   “嘭!”   尖叫声混杂着东西倒地的声音到处响起,行人忙扯着小孩慌不择路的拐进巷子里,大街上,数辆马匹自路中央踏过,马背上,满嘴络腮胡的男人狰狞一笑,手一甩,套索扔出去,套在来不及逃开的女人脖子上,放声大笑,“哈哈哈!”   男人手一摇,将女人甩至马后,硬生生拖拽着纵马狂奔,沿街留下血迹,痛苦的挣扎声不绝。 第一百零一章 :本官头顶的颜色   街边的百姓脸色惨白,四处逃窜着。   “江爷,你看那姑娘,长得真俊!”紧跟着在胡络腮男人身旁的瘦高个男人舔了舔唇,盯着不远处那轻摇团扇,身着蓝紫色长裙的姑娘,在经过时,弯下身一抓,将人按在马上,“哦豁,抓住了!”   突遭横祸,女子白了脸,失声尖叫,“放开我!救命!”   “姑娘!姑娘!”一旁的侍女慌了神,大喊着上前,却被一鞭子打中,跌在地上,脸颊上多了一道血痕。   “丑八怪,滚开!”瘦高男吐了口唾沫,一鞭子又要抽下去。   头顶却忽然传来一声,“闪开!”   瘦高男下意识抬头去看,一双鞋底映入眼底,不等他反应过来,背上忽然挨了一脚,“嘭!“一声飞出去,撞在摊子上,眼冒金星。   傅定仪横跨在马上,胯下一震,俊脸都僵了,也顾不上还有个姑娘,一扯缰绳,“驾!”   妈呀,再不走他要死了!!!   被踹个半死的匪徒:“???”   他刚刚抢来的姑娘!   少年鲜衣怒马,红衣张扬,苏婉意回过神来,看着那绷着的下颚,匆匆一瞥,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白了的脸恢复红润,安安分分的靠在那。   二楼。   裴晏如正想往下看一眼,忽然感觉清冽的气息逼近,放在窗子上的手僵了下,她回身想说什么,一双手伸过来,关上了窗门,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   门口,元千瞬间闭上眼,把元安一推,自己往后一退,“啪”的阖上门,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元安:“??”   裴晏如咽了下口水,看着男人黑沉着脸,粉唇微张,“那个,我说是误会你信吗?”   裴晏如垂眸轻叹。   傅定仪脚下打滑,朝她身上扑来,她下意识想扶住人,只不过正好撑在傅定仪身上........她只是防止他们跌倒而已,真没其他的!   “阿泠今日穿的,总觉着像是本官头顶的颜色。”沈于渊垂眸瞧着裴晏如浅绿的衣裙,忽而低笑出声,凉飕飕的。   他一进门就看见那傅家小子背对着门,扑在她身上,而她倒好,身子往前倾,欲拒还迎的模样,可真够刺激的!   裴晏如:“..........”   要想生活过的去,头顶总得带点绿。   咳咳,这话她自是不敢说,她抬眼,对上那醋坛子翻了黑沉黑沉的眸,心知这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踮起脚尖,自那淡色的唇上掠过,拿出杀手锏,哄道,“沈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   沈于渊喉结滚动,大手扣上那腰肢,将人压在墙上,俯身封住那粉嫩饱满的唇。   裴晏如:“.........”   她不哄他生气,她哄了他又这般。   到底是要她如何。   片刻后,他埋在她颈项,细密的吻落下,她轻呼出声,微微仰首,眼尾如抹了胭脂,酥麻感传遍全身,不自觉身子发软,“你........”   那低咛惹得沈于渊眼底更暗,将软倒的娇躯打横抱起来,抬脚往床榻走。   阿泠儿放在外面太危险,他真想找个锁链给她锁起来。   感觉到衣衫褪下,裴晏如一个激灵,忙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嗓音发颤,“别。”   沈于渊动作一顿,抬眼去看她,她动情时真的很美,双眸褪去清冷,含情多娇,粉嫩的唇有些红了,他眼底骤暗,哑着嗓,“阿泠......”   他正欲继续,从门外传来一道逆耳的声音。   “大人,出事了,街上有匪患作乱......乱.....”元安随意敲了两下门没听到回应,又觉事态紧急,便推了门进去。   面前帘子一闪,遮住了床榻上的两道身影。   元安呆若木鸡,心里飘过两字,完蛋。   沈于渊动作极快,长臂一挥便拉下了帘子,沉着嗓音,“滚出去!”   元安急速倒退,“嘭”一声关上了门。   背靠在门上,双手贴着门,心扑通扑通乱跳。   大人和裴姑娘在.......   “怎么了?大人怎么说,要不要我们出手?”元千自走廊另一边过来,见着元安脸红了白,白了又红,挑了下眉,往紧闭着的房门看了眼,想到什么,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元安的肩,“你保重。”   撞破了大人的好事,啧啧。   元安欲哭无泪,怎的就叫他撞上了这事儿,大人好不容易才和裴姑娘这般亲近。   得,他这一推门。   “大人没有吩咐,只叫我滚蛋。”元安蹲下身子,抱住委屈的自己。   他不也是着急呢嘛。   元千不走心的安慰,“叫你滚蛋还算是好的了。”   元安:“........”没有被安慰到。   屋内。   裴晏如推不动人,只好抬眼去看他,“方才便听到街上似乎有什么动静,是有匪患横行?”   沈于渊黑着脸,胸腔内升起一股子的火。   倒是抓了个好时候。   沈于渊低头,看着那一张一合的粉唇,俯身落下一吻,才贴近那红透了的耳朵开口,“嗯,我先去处理一下事情,外头乱,你今日且不要出去了。”   裴晏如点头,说不出的乖顺,“我小憩一会儿。”   乖软的嗓音听得沈于渊心底发软,却知现在不是时候,只得翻身起来,替她盖好了被子,又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方才推开门出去。   “嘎吱——”   蹲在门后的元安没了依靠,摔了个屁股蹲儿,他抬头,对上那双透着森然寒气的眸,浑身一个哆嗦,连滚带爬的跪好,“大人,属下错了。”   绣着复杂纹样的黑靴自身侧走过,带出一阵风来。   元千跟着沈于渊回厢房,走出几步回头同情的看了眼跪在那周身宛若秋风萧瑟的元安,用口型说着,“短时间内别出现在大人眼前,快起来吧。”   元安看懂口型,又看了眼那连背影都透着不爽的大人,总觉得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待回了厢房。   元千收敛了神色,拱手恭敬道,“禀大人,街上匪患作乱,您看要?”   他们此次带来的暗卫不算很多,但各个都是精英中挑出来的精英,区区几个流匪还是能轻易解决的。   “不用,去通知泉城太守,命他处理好此事。”沈于渊拂袖,自案桌后坐下,嗓音淡漠。   “是。”   元千应了,但走出几步又回头,“大人,还有一事,在泉城发现真的陆衣的身影。” 第一百零二章 :此局   上一回裴姑娘用陆三公子的身份夜闯莫府,他带人去查看时,倒是有意外收获。   陆衣,表面身份是陆家三公子,以病弱和锥帽示人,实则在暗中替陆家处理各种肮脏交易。   但此人极为难抓,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也没办法去陆府抓人。   “你且留心着,若发现了也先别出手。”闻言,沈于渊眼皮微动,淡声吩咐。   不出手怎么抓人?   元千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是。“   很快,泉城太守派出了城中的守卫,堪堪维持住了城中安宁。-   过了午后,天气阴沉下来,隐隐要下雨的阵势。   莫府,书房内。   莫寒涯寒着脸,浑浊的眸子翻涌着暗色,看着摆在面前的玉莲座,伸手端过来,沉着声音问,“那位怎么说?”   “想来太傅大人不动手,因是带来的人不算很多,让大人您早做准备。”管家一五一十的回道。   闻言,莫寒涯掀起眼皮,目光深深,幽幽的开了口,“你说,此局,到底谁能胜?”   管家垂下眸不言。   “总要赌上一回,你且下去吧。”   管家没动,弓着身,张了张口,又欲言又止。   莫寒涯抬眼,见他吞吞吐吐的,皱了皱眉,问,“可是那逆子又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回老爷,公子倒是没事,只是半云客栈......倒了,那掌柜的同小二都不见了,若是被太傅大人的人带走,发现......”   管家战战兢兢的出声,浑身发冷,脑海中回想这些年死在太傅手里的人,心下微凛。   墨国虽黑店不少,但若是被查出此事与官宦扯上关系,难免惹出是非来。   原半云客栈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纵是有人发现异端,告到老爷这儿来,那自然也是白费功夫,白白送了性命。   半云客栈的收入不少。   莫寒涯眉头一皱,“你且先去查查,许是那两人怕担责跑了也未可知。”   “是。”管家诺诺的应了,不等他离开,有小厮慌慌张张进来,到莫寒涯耳边低语了几句。   “去,准备茶点。”   莫寒涯脸色微变,很快镇定下来,又问,“门外可有.....”   说这话时,莫寒涯眼底浮现警惕,目光盯着面前垂头恭敬的小厮。   确定这是府中的人。   小厮摇了摇头,“奴才没瞧见旁的,人也是从后门进来的。”   “快请进。”   此刻,郊外。   傅定仪策马狂奔许久,眼见着远离了城中,方才“吁”了声,停下来。   “真他娘的吓人。”他低叹了声。   那一瞬间,他感觉身后的寒气仿佛凝成实质,险些将他冻僵。   那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他心那一个哆嗦,连头都不敢回,飞奔至窗前,跳窗保命。   好在他有轻功护体。   “公.....公子。”微弱的女声自身前响起,傅定仪一愣,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姑娘,翻身下了马,顺带着把姑娘家也薅下来,礼貌道,“姑娘有礼了,在下....”   “呕!”   不等傅定仪说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后会无期”,只见女子转头奔到另一边狂吐起来。   “............”   傅定仪嘴角抽了抽,他骑术这么差劲?   好一会儿,苏婉意才缓过神来,拿丝帕擦了嘴,盈盈福了一礼,羞涩道,“见过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傅定仪瞅过去一眼,“举手之劳罢了,看你的模样不是泉城人?“   看衣着打扮,更像是京城中人。   闻言,苏婉意微一愣,随即柔柔的应了声,“是,家父乃是宁远将军。”   宁远将军?   傅定仪神色淡下来,他对宁远将军府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但到底是他带着人到了这荒郊野外,冷淡道,“姑娘若是不介意,在下送姑娘回城,这会儿想来应是安全了。”   听这冷淡的声音,苏婉意微微一愣。   她是说了什么让这位公子不喜的话了吗?   还是,与父亲有仇?   苏婉意胡思乱想着,小手绞紧了手帕。   见状,傅定仪不耐烦,嗓音渐冷,”姑娘若纠结不定,这在此等候,本公子回了城中再唤侍卫丫鬟来寻姑娘。“   “阿?”   苏婉意忙抬头,解释道,“公子误会了,我非宁远将军亲生女儿,而是捡回来的养女,只是得了二姑娘的名号罢了。”   苏二姑娘.......?   傅定仪眸子一顿,他确实听过苏家养女,圈中谁人不知,苏将军把二姑娘养的天真无邪,给予万千宠爱,但是待二姑娘及笄,便要将人送入宫中,服侍那老皇帝,在官宦家族中这事不算少见,大臣舍不得嫡女入宫便会择些美貌的庶女或在外捡些孤儿回去养大,那些被送入宫的女子不过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罢了。   若是被皇上厌弃,只有一个死字。   “公子?”见傅定仪看着她,苏婉意腾的红了脸,出声。   想到这姑娘未来的惨境,傅定仪抿了下唇,生了几分同情,再度翻身上马,伸出手,“上来,我送你回去。”   “欸,好,谢谢公子。”   苏婉意羞涩的伸出小手,心底小鹿乱撞。   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待回了城中,傅定仪没穿街而过,而是在入城前便扔了马,徒步带着人往城中走。   因有匪徒作乱,城门口的侍卫查得严。   但查看过二人身份通牒后,这才放人入城。   苏婉意收回视线,指尖不安的攥紧了裙摆,傅定仪....   他是傅家被除名的大公子.....   傅定仪往旁边瞥一眼,注意到女子的神色,嘴角扯了扯。   是了,他还不如她呢。   “后会无期了。”待进了城,傅定仪见着有丫鬟过来接她,淡声丢下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   “傅......”苏婉意张了张口,却没喊出来,耳边传来丫鬟的哭声,“还好姑娘你没事。”   苏婉意收回视线,一回头,看清丫鬟的脸,脸色一变,“小若,你的脸怎么回事,先别哭了,先去看大夫。”   “可是姑娘,我们的盘缠丢了....”小若伤心欲绝,胖乎乎的脸上布满泪痕。   她们是今日才到的泉城,本是嫡姑娘提议来这泉城游玩,只是半道嫡姑娘来了府里的小厮说夫人唤嫡姑娘回去,又不想让二姑娘空欢喜一场,便让她们自己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苏家养女   谁成想.....谁成想.....竟然遇上了匪徒,慌忙中盘缠又让人顺走了。   小若感觉天都要塌了,扑到苏婉意怀里痛哭,“姑娘,咱们要露宿街头了呜呜呜....”   苏婉意身子一僵,看着消失在拐角的红衣身影,推开丫鬟,顾不上颜面,撒开脚丫子追上去,飞快扔下一句,“快跟上!”   小若懵逼了下,连忙追上去。   蓝紫色的身影在街上狂奔,自岚风客栈前经过,身后还跟着一道身影。   岚风客栈里,天色暗下来,与往常不同,远方的天空呈现暗红色。   “姑娘,二姑娘寄信来了。”明心推开房门进入房中。   这会儿裴晏如方才起身,慵懒的靠在床背,凤眸微抬,“拿来我看看。”   “是。“明心把信交到她手里,去端了水盆过来放在一边的矮凳上,边道,“姑娘走的早,奴婢还以为二姑娘不晓得此事呢。”   闻言,裴晏如唇角弯了弯,“她是不知,但奈何祖母心软,多求求便将事儿都说出去了,想来这会儿她们几个都知道了。”   她拆了信,细细扫过,失笑,她这才离开不过一周时间,那字里行间似乎她去了一个半月似的。   “阿姐出远门甚久,云回心中惦念不已,方才写信叨扰阿姐,望阿姐尽快回信,亦或早早归家,这些天,巴拉巴拉巴拉.......(生活琐事一千字)”   明心见自家姑娘在笑,好奇的紧,打湿了毛巾递给裴晏如,“二姑娘说了什么呀?”   “希望我们早些回去和些生活琐事罢了。”裴晏如轻声解释了句,把信纸放到一边,想起一事,“那茶农安排在哪?”   “在客栈后面的柴房里,元侍卫找人看守着呢,奴婢远远瞧了一眼。”明心回道,垂下眸子,细心替裴晏如擦了手,方才把毛巾放回水盆里,又道,“姑娘....今夜客栈里格外安静,也没有看见元侍卫,是不是太傅大人出门了?”   说着,明心抿紧了唇,她方才打水时经过走廊,原先这个时间点都亮着的屋子漆黑一片,她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格外清晰,哒哒哒的听的心底生出不安来。   他出门了?   裴晏如微顿,敛眸,“嗯,我们且在这待着吧。”   明心应了声,转身去了桌边,端起拿绿豆糕回来,“姑娘还未用过膳,奴婢瞧着这糕点新鲜,便端回来了,姑娘要不要尝尝——”   话音未落。   自门外飞进来箭矢,直直朝着二人而来!   明心背对着,将绿豆糕往裴晏如放,“这......”   “啊!”   手臂忽然被猛地一拽,明心跌在床上。   裴晏如神色一凛,长臂一伸,夺过那盘子,甩出去,盘子同箭矢相接,落在地上,“嘭!”一声炸开,摔得稀碎!   “你轻功如何?”裴晏如扭头问。   明心看着那落在地上的箭矢,脸色瞬间白了,强自让声音听起来不发颤,“一般。”   她练的时候到底晚了,年纪大了,比不得自几岁开始训练其他姐妹。   顾不得裴晏如多想,房门被破开,几道黑衣身影蒙着面,手持利刃而入,却在看到空空荡荡的屋子时,愣了秒,为首的黑衣人目光落在那碎了的盘子,一抬眼,看着那左右摇摆的窗子边还勾着裙摆线,厉声,“估计跳窗跑了,追!”   伴随着脚步声远去,黑暗的环境里,明心捂住了嘴,双眸剧颤,生怕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来。   “好了,出去吧。”   待爬出床榻,裴晏如掸了掸衣摆,将上面的灰尘掸去,“去云仙客栈。”   云仙客栈。   傅定仪瞅着那死死跟着自己的主仆俩,嘴角抽了抽,“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苏婉意追的脸颊通红,喘着气,见正好是到了客栈,眼前一亮,张口,“公子,不知可否.....”   到底没同人借过银子,苏婉意红了脸,扭捏着难以说出口。   傅定仪:“??”   这天都黑了,追了他小半条街了吧?   小若看的着急,不管不顾道,“不知公子可否借我们些许银两,待回了京城我们定当双倍奉还。”   双倍奉还?   傅定仪眯眼,俊美的容颜上带出商人的假笑,“也不是不行,你们要借多少?”   “三十两足矣。”   小若细细算了,住店,吃食,马车她们是有的,住这一日,明日便回去。   苏婉意瞧着眼前之人笑意晏晏的模样,心口一滞,旋即心跳的飞快,垂下眸去,定然是方才跑的太快了。   “那住这吧。”   傅定仪自怀中掏出一袋银子扔到那丫鬟打扮的女子怀里,自顾自抬脚往楼上走,方才至楼上,看着面前一闪而过的纤细身影,脚步微顿。   晏儿?   来找陆衣都不找他??!!   傅定仪撸起袖子大步朝那边走,目视着那间屋子,恨不能将房门瞪出两个洞来。   屋内。   陆衣垂眸看着那满身灰尘的女子,挑了下眉,“裴姑娘这是打哪儿回来呢,弄得这一身狼狈?”   明心盈盈福了一礼,“奴婢见过姑娘。”   云仙客栈距离岚风客栈不算很近,一路避着怕被发现,裴晏如算是贴着墙走的,见她调侃,轻叹了声,“还不是想取我性命之人太多。”   若只是些家仆她哪儿会这般狼狈,更遑论她还带着明心。   “哦?岚风客栈出事了?”陆衣神色自若的坐下来,给人斟了杯茶,“你就抛下你家那位跑我这来了?”   裴晏如顿了下,没说话。   他带着暗卫离开,想来是有他自己的安排。   “放你一人在这,也不怕你死了。”陆衣随口说着,眼角余光注意到出现在门口的身影,一个茶杯扔出去,砸在门上发出哐的一声,“进来。“   门口,傅定仪被吓了一跳,推开门,看着那浑身脏兮兮坐在那的女子,虽浑身狼狈但神色却是淡然,通身清冷的气质。   “晏儿,出什么事了?”   傅定仪忙关上了门,询问。   陆衣瞥人一眼,还说不心仪,这人一出事便这般关心。   裴晏如听着那声晏儿,头大,若是叫他听见了,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她掀起眼皮看过去,吐出四个字来,“躲避追杀。”   碍着旁人在,她也不好折了他的颜面,只略过称呼一事。 第一百零四章 :他受伤了?   陆衣的身手她见过,再加上身份特殊,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了。   明心瞧着面前这位公子担忧自家姑娘,还叫的这般亲近,难不成姑娘脚踏两条船?   傅定仪瞥见陆衣那眼神,方才回过神来,寻了个位置坐下,感慨道,“你们别多想,我都习惯了,叫裴姑娘是觉着生疏。”   这个世界上,他本就没多少亲近的人。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沉默,陆衣还是鲜少见他露出这般落寞的神色,多看了眼裴晏如。   裴晏如微顿,“你唤我晏如便是了。”   她不在意称呼,但沈于渊在意,她总不能让那醋坛子成天儿的翻。   “也行。”傅定仪答应的痛快,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明心送出去一口气。   泉城郊外的一块空地上,四周都是荒废了的草屋,长了半尺的草,风吹过簌簌的响。   元千听着手下人的回报,心头提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看着那浑身沾满血色的男人,踩着满地尸骨过去,回道,“大人,裴姑娘没事,去了云仙客栈。”   大人让他留几个暗卫来保护裴姑娘,但此番不知敌方数量,他没敢真的留多,只留下两个守在客栈里。   大人问起,他撒了谎。   “大人,您受伤了?”元千注意到自家大人手臂上被刀割开淌出血迹来,在夜色中看不清伤口,只有那只袖子颜色愈发暗了。   沈于渊漆黑的眸子幽深一片,略颔首,望着面前草屋内关押着的妙龄女子,沉下嗓,“回去,找人把这些姑娘带走。”   “是。”元千招了招手,往几个暗卫过去,他往那边瞥一眼,看长相,年纪都不超过十六岁。   折损了几名暗卫,元弦一一去看过,确定没得救方才红着眼起身,攥紧了拳头,“大人......”   “先回去给大人看伤,后面的事情再说。”元千及时打断了元弦的话,一行人离开。   -   “沈于渊受伤了?你可亲眼看到?”莫寒涯双手哆嗦了下,宽厚的身子微微前倾,重复了一遍手下人的回禀,心下激动。   包裹在黑衣中的人眉眼平削般没有什么表情,“是。”   “太好了!”   莫寒涯双眼焕发精光,不住的盘算。   若是他能取得了太傅首级去那位跟前领赏,还不知能不能加官进爵呢!   愈想,大好前程仿佛就在眼前,他拂袖,让手下人离开之后,兀自进了书房,将人阖上之后小心查看了屋内,确定无人,方才将书架中左上角的书全部取下,看着墙壁上凸出来的暗格,敛下喜色,这才按上去。   书架一旁的墙上出现一扇门,莫寒涯先往里头看了眼,又回头取了油灯,提在手上,照亮面前漆黑的地,“嘎——”门悄无声息的关上。   密室里。   “莫太守,我们要的姑娘呢?你要是再这样我们可就没办法再好好谈下去了呀!”   瘦高男瞧着出现在入口的莫寒涯,轻嗤了声,转头看向旁边躺椅上的男人,“老大,这莫大人当初可是答应了我们要每隔三日便送个貌美的姑娘进来,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姑娘可是半个没见着,倒是吩咐我们办事吩咐的理直气壮。”   瘦高男名为钱三,本是墨国人士,但在家乡匪患四起的时候毫不犹豫加入了兴吾军,凭借着须溜拍马和狠毒的手段成功当上了军内二把手。   “二位莫急,二位莫急,您二位也不是不知道,目前太傅正在泉城中呢,若是有姑娘离奇失踪,那些个不长眼的百姓告到太傅那儿去,岂不是都完了?”   莫寒涯拱手道,眼角余光扫到密室中原本存放的金银珠宝都消失一空,心在滴血,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只道,“好在现在有贵人出手,只需捱过这几日,想要多少姑娘都有。”   “切,话说得倒是好听,若是到时得不到我们想要的,我们便拆了你这泉城!”   钱三冷嗤了声,忽而话锋一转,狠厉道。   当他们这般好打发不成!   “欸,是是。”莫寒涯好声好气的应着。   那胡络腮男多看了眼莫寒涯,眼神阴驽,“你最好别骗我们。”   “咚!”一声,套索被扔在地上,上头布满了血迹。   莫寒涯注意到,忙赔笑道,“在下怎敢,二位爷好生歇息着,这几日城中不安宁,还是这密室中最是安全。”   待哄住了两个土匪头子,莫寒涯出密室里擦了把汗,眼神沉下来。   窗外的天越发黑了,计划要提前进行。   莫寒涯召来管家低语几句,方才回头,看着那密室入口,眼底划过杀意。   -   客栈中,气氛几乎凝固。   元千本以为只是小伤,但看着那一盆的血水,眸中染上焦急,上前一步,看着跪在床边的元弦,质问,“元弦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用药?”   元弦脑海中的弦本就紧紧绷着,再听元千这么一责问,颓废的跌坐在地上,脸色白下来。   “元千你别那么凶,听元弦说。”元安伸手拦住了要去拽元弦的元千,劝道。   元千用力攥紧了拳头,看着床上唇色发紫的大人,甩开元安,哪里淡定的下来,“快说。”   “大人中了蛊毒,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没办法解。”   元弦无力道。   不是她不想救大人....   “蛊毒不是只有在大兴国极南的地域才有?为何会出现这里?你是不是看错了?”元安纳闷道。   元千也这般想,但看到元弦摇头,心往下沉。   饶是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差的打算,却不想,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蛊毒比之寻常的毒药过之而无不及,纵是要解药,那也绝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但大人等不得!   几个暗卫守在门口,听着从屋内传来的声音,面上浮现焦急。   但屋内却陷入沉默。   “对,还有云医谷,元千,我曾听过云医谷谢神医,他会解蛊毒!”想起什么,元弦眸中一喜,但很快黯淡下来,说着说着便弱了下去。   谢神医曾言,这一生不再出谷。   云医谷?   元千自是也想到,忽地一甩袖,“元安,你替我守着大人,我这就去,就是把人捆来也要救大人!”   元安颔首,眼底浮现坚定,“属下遵命!”   头一回,元安在元千面前自称属下。 第一百零五章 :回去   元千脚步一顿,转身拍了下元安的肩,没再说什么。   此去,不知前路凶险,但不去,大人命在旦夕。   元千没再犹豫,快步上了楼,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劲瘦的身影极快消失在夜色里。   —   “姑娘,方才元侍卫打马穿街而过!”   云仙客栈里,明心正在窗边,忽然看见一道身影自大街上极快掠过,总觉着熟悉,细细一回想,忙回头道。   元侍卫?   裴晏如正生了困意,听见这话回头。   元千还是元安?   正想着,她忽地心头一跳,腾的站起身。   不好。   眼见裴晏如要走,陆衣不明所以,“你现在回去?”   裴晏如点头,话是对着傅定仪说的,“明心托你照顾一下。”   她推开门出去,明心下意识想追上,但被傅定仪拦下了,傅定仪往后看了眼,见那匆匆跑远顾不上仪态的女子,暗叹了声,“你家姑娘有事情要去处理,你且乖乖待着。”   裴晏如一路跑回客栈,发簪不知何时掉落,三千青丝散在风中,待进了客栈,一下子察觉出客栈中多了几道熟悉的气息。   她提起裙摆往二楼而去,径直走向那间屋子,门口的暗卫见是她,伸手拦下,“裴姑娘,大人没事,还请您回去休息。”   这是大人昏迷前交代他们的。   若是裴姑娘来,便这般说。   裴晏如扯唇一笑,“嘭!”一声,抬脚踹开了门。   暗卫:“..........”不是他们不拦,是拦不住!   元安站在柱子边,见着闯进来的女子,她发间没了半分装饰,披散落在后背,容颜清冷,她携风而来,风将那衣袍吹得宽大,愈发衬得那身躯清瘦娇小,但那一瞬间,却让人的心镇定下来。   “裴姑娘......”元安挡在床前。   大人吩咐了,不让裴姑娘看见。   “元安,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救沈于渊,你信么?”   裴晏如只当他是不信任自己,抬眼说道,眉眼间满是认真。   她以为这一生事情会变得不一样,但没想到,他还是受伤了。   元弦跪在一侧,听见这话,上上下下打量了眼裴晏如,嗓音冷下来,“裴姑娘,我知你担心大人,但你不过深宅大院中的闺阁女子罢了,你拿什么救大人?”   裴晏如没纠缠,推开元安,“先让我看一眼。”   元安被推到一边,也没再拦,暗想。   大人正在受苦,若是身侧有裴姑娘陪着,想来也会好受一点。   裴晏如垂下眸,看着那鲜血不止的伤口,心头一震。   “你可看出来是什么了?”元弦冷眼看着,倒是也没阻止。   但若是她给大人胡乱用药,那她定出手。   “寒蝎蛊毒,虽占了一个寒字,但实则生长在极为火热的地方,人工极难培育,人一旦感染,如同置身火炉炙烤,不出十二个时辰,便会烧进肺腑,便是死了解剖,仵作也会认为是遭大火焚身而死。”   裴晏如缓缓开口,垂下的眼睫轻颤,收回把着脉的手。   这还是她师父同她偶然间提起的,没成想竟真的遇上了。   说起来第一世时,他最后也得师父所救。   清浅嗓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元弦:“...........”   元安:“...........”   见她不似乱说,元安心头升起希望,脱口而出,“那可有救治之法?”   元弦也看过去。   裴晏如指尖微顿,在两双期待的视线下缓缓开了口,“有。”   “是什么?”见她神色不对,元弦眉心紧皱。   “没什么,你们出去吧,一个时辰内不要来打搅我,届时自还给你们安然无恙的大人。”裴晏如张了张口,忽而改了口。   闻言,元安犹豫了下,同元弦对视一眼。   裴姑娘既然说的出来是什么症状,那想来也是有解决之法的。   也许不可谓外人道也。   元弦多看了眼坐在那明明浑身狼狈却神情自若的女子,深吸了口气,“好,我信你一回。”   元千来回最快也要三个时辰。   区区一个时辰,他们等的了。   伴随着门关上。   裴晏如低头,他紧闭着眼睛,剑眉因为痛苦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拂过。   此蛊毒,说好解其实也好解。   只需取后天血凉的女子的血,便能解了蛊毒。   只是天生血凉的人有,但极少数人会在后天血凉,除非常年被关在实验室里的药人。   此毒险恶便是这样。   而她恰恰好,幼年时落得水,在某人的调理之下,身上血液温度较寻常女子要冷一些。   裴晏如坐了片刻,神色慢慢淡下去。   自他腰间取过匕首,用烈酒消毒,正要动手,手腕忽地被握住了。   她低头,对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眸子,笑了下,“怎么,不让我救你?”   “等谢良来。”忍着剧痛,沈于渊哑着嗓道。   他记得,那一世谢良能救他。   裴晏如轻叹了口气,“你可知,这京城,只有我和叶千涵的血能用?如今叶千涵死了,除了我,没人能救你。”   那一世他之所以能得救,是叶家人将女儿送去云医谷治疗体弱多病,然则还是活不过多日,师父那黑心的在谷内留了血样,再加上多种药物方能救他。   沈于渊:“........”   裴晏如缓缓掰开他的手,忽而又垂眸看他,“你可别乱动,要是割的深了,我可就没命了。”   沈于渊:”..........”   他哪里还敢动,裴晏如垂眸,握着匕首的手发紧,对人体的构造她再了解不过。   但确实从未在自己身上下刀,还是在那般危险的位置。   做了良久的心理准备,裴晏如低眸,将刀横在脖颈,手下微微用力,尖锐的疼痛袭来,额上瞬间冒出细汗。   沈于渊瞳孔瞬间扩大,低呼出声,“阿泠——”   “别喊。”裴晏如弯下身子,将伤口靠近他的唇,调侃道,“你就当回吸血鬼,等身上的灼热感消失便好了。”   血液落在他唇上,沈于渊指尖攥紧,竟觉得体内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   他偏过头,却在下一秒,脖子被一双手搂住,唇贴上那鲜血不止的伤口。   略带凉意的鲜血溢满口腔,逐渐平息体内的灼热,一点点将痛楚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裴晏如眼前一黑,头靠下去。   “阿泠!” 第一百零六章 :莫府抄家   沈于渊回过神来,坐起身,将人抱在怀里,垂眸望着那几乎苍白的唇色,心底抽痛,旁边就放了医药箱,他起身下床,拿了纱布和止血药给人包扎上。   “你这傻丫头。”   沈于渊心疼的呢喃出声。   门外,一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   元弦贴近门,没听到什么动静,见元安时不时往外看,“怎么了?元首领还没那么快没来的。”   “不是,是有人来了。”   元安脸色微沉,他们回来后并未开灯,掌柜的也已经打烊了,以造成没有人的假相,但这会儿.....   元弦脸色微变,“那怎么办?”   “不管了,总之在元千回来之前,绝不能让任何人接近这间房间,你找几个人守在暗处,我带着剩下的人去抵挡。”   元安严肃道,还好,大人早就料到了会有埋伏。   闻言,元弦又回头看了眼,一咬牙,“好,你小心。”   客栈外,数道黑色身影以夜为幕,飞快散开客栈四处。   布满血腥的夜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裴晏如感觉到唇边的甜腻,皱着眉睁眼,眼睫轻颤了下,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你?”   她都昏迷了,他还......   见她醒来,沈于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捏着一块咬了一口的蜜饯,“阿泠失血过多,屋内正好有些蜜饯,你尚未清醒吃不得,我只能代劳了。”   裴晏如:“??”失血过多和蜜饯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是低血糖。   再者说了,她只是一下子没缓过神来,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失血过多。   沈于渊看着那“你几岁”的表情,忽而低笑出声,“我只是想等着你醒来罢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问。   “想来应是亥时了,现在客栈里危险,你乖乖待在这里。”听到门外传来的打斗声,沈于渊神色未变,轻声道。   那双眸,在裴晏如看不到的角度忽的变得幽深,他定然不会让他人再打搅到她。   “哦,我自是信你的。“裴晏如弯唇一笑,习惯性转头,却不小心扯到伤口,疼的抽了口气。   听的这句,沈于渊眼底盛满温柔,大手轻抚着她的发,掩下眼底的暗色,“好,你再睡会儿。”   “嗯。”   “嘎吱——”伴随着门开,元弦心头一动,看着那走出来的男子,眼神瞬间亮了,激动道,“大人!”   大人没事!   原本缠打在一起的暗卫顿时有了主心骨,体内血气翻涌,战斗力翻倍,“杀!”   一片厮杀过后,走廊上,栏杆上,横七竖八倒着黑衣尸体。   半刻钟后,莫府。   “怎么样了?怎么那么久还没消息?”莫寒涯眼皮突突的跳,在庭院中来回踱步,见着回来的管家,忙问。   管家面如死灰,自前厅快步而来,嘴唇在颤抖,“老爷,走,走不掉了....”   闻言,莫寒涯一愣,皱着眉训斥,“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走不掉了!”   管家惨白着脸,“前院大门,后院大门,都被太傅的人拦住了,现在,太傅正往这边来!”   “太傅的人不都死的差不多了?“看着不远处升起的火把,莫寒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   “不,从京城来了军队!以捉拿私藏匪徒,行刺朝廷命官的名义,现在已经把咱府围的水泄不通了!”   “什....什么!”   “莫大人,行刺朝廷命官,私藏匪徒,拐骗年轻女子,纵容手下人经营黑店,残害百姓性命,一桩桩一件件,本官可有哪条冤枉了你!”   冷沉的声音忽地响起。   莫寒涯怔怔的回头去看,映着火光,那张脸,棱角分明的很,眉眼间没有半分暖意,冷的彻骨,而太傅大人身后,站着数不清的士兵,映着那一张张冷漠的脸。   是皇家守卫队!   莫寒涯瞳孔巨震,明明那位大人答应了他不可能会让皇家守卫队插手的!   “太傅大人说笑了,下官平生自诩宽厚待人,从不曾做过这些事,不知太傅大人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莫寒涯心底生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沈于渊冷漠瞥人一眼,轻启唇,“带上来。”   “唔——”   “爹!”   “大人!”   看清那被压上来的几人,莫寒涯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   其中一对是半云客栈掌柜的同小二。   一对是看押年轻女子的人伢子。   他们……竟然都落到了太傅手里!   莫寒涯身子巨颤,看着跪在其中的儿子,上前一步,“楚然!”   莫楚然被压着,拼命挣脱,却被人揣在后膝盖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   “楚然——太傅大人,这,纵然这些都是下官所为,祸不及家人,求大人绕过小儿,他只是个花花公子,什么都不知道的!”   莫寒涯目眦欲裂,看着那剑横在莫楚然脖子上,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下官认罪。”   沈于渊眼底漆黑一片,“带走,押解回京。”   莫楚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当朝太傅,磕了个头,“草民参见太傅大人,不知我爹做错了什么?”   沈于渊拂袖,冷声命令,“搜!”   “是。”   大张旗鼓的闹了一宿,直到天亮时才重新恢复安宁。   天刚蒙蒙亮,明心熬了一宿,通红着眸子回了客栈,在房中没有找到自家姑娘,又没看见其他人,大着胆子往旁边走。   她记得,太傅大人的房间应该是在这里。   “笃笃——”   屋内,听见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裴晏如缓缓睁开眸子,淡唇微启,“进来。”   听见熟悉的声音,明心一喜,忙推门而入,见着那躺在床上的裴晏如,扑过去,“姑娘,吓死奴婢了。“   裴晏如失笑,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笑道,“你同明惜那丫头待久了倒是越发像她了。“   明心擦了擦眼泪,“哪有。”   她抬眼,看着裴晏如脖子上的纱布,愣了下,“姑娘你受伤了?”   裴晏如默了下,“嗯,小伤。”   “奴婢去打点水来。”明心连忙爬起来,端着脸盆便出去了。   裴晏如身子乏得很,支着身子,见明心端着脸盆回来,“你放着罢,我自己来。”   “让奴婢伺候姑娘吧。” 第一百零七章 :往后有我在   明心沾湿了毛巾,将热毛巾递给裴晏如,动作极轻的去拆那脖子上的纱布。   裴晏如没动,很快,便听得一声抽气声。   “姑娘你是被蛇咬了嘛?”明心不敢去碰,低呼。   被蛇咬?   “哧,去把铜镜拿来。”裴晏如轻笑出声,眉眼间舒缓开来。   明心哦了声,去取了铜镜来,递给裴晏如,“姑娘您看。”   裴晏如目光落在铜镜中,看着镜子中那发紫的伤口,倒是像,耳边传来明心纳闷的声音,“可是瞧着又不像,像是被刀割开来的,姑娘您......”   明心喋喋不休的说着,裴晏如抬手蒙上了小丫头的嘴上,“伺候我起身吧。”   “欸?”明心忽然反应过来。   姑娘怎的在太傅房中醒来,这般想着,明心掀开被子,见自家姑娘衣衫完整,这才放下心来,伺候着裴晏如换了身衣裳。   方才过了片刻,只听得自门外传来声音。   “大人!谢神医到了!”元千推开房门,扬声道。   身后,还跟着年过半百胡须发白的的老头,背着个医药箱。   八目相对。   元千傻眼了,“大人呢?”   他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暗卫都朝他摇头。   该不会……   元千心尖儿巨颤,望着那空空的床榻陡然生出不好的念头来,心情低落下来,“裴姑娘,属下是不是晚了.....”   他都没能见上大人最后一面....   裴晏如见着那朝着她的脖子露出意味深长笑容的老头,下意识捂上脖子,随口道,“确实晚了。”   再晚一点都能赶上吃午膳了。   元千:“..........”   佩剑落在地上发出轻响声,元千红了眼眶,狠狠攥紧了拳头,突然嘭的一声捶在墙上,把刚刚到门口的两人吓了一跳。   沈于渊皱眉,冷声,“元千你在做什么?”   吓他的阿泠儿?   元千正沉浸在巨大的悲恸中,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回头,见着站在那的沈于渊,表情一滞。   “大人....您没事了?那裴姑娘怎么说.....“元千看着站在大人身后的元弦,又回头看着裴晏如。   裴晏如拿了纱布自顾自给自己缠上,“你要是早点来,估计还能赶上和你家大人一同去抄了莫府。”   今日一大早,街边巷闻便传遍了。   隔着一层楼,她都能听见那嚷嚷着说,“太守罪大恶极,已经押解回京!”的消息。   元千呆愣片刻,忽的松出去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顿时浑身疲倦,又看了眼那神医,敷衍道,“麻烦谢神医走这一趟了,您自己回去吧。”   谢良:“???”   冲上来就跪地抱他腿求着他破戒出山的小子是谁?   他还念着太傅大人为国为民死了可惜才勉勉强强答应。   现在,就这?   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忽地扭头,将矛头对准裴晏如,“你既在,为何还请为师来!”   他这把老骨头半夜骑马飞奔过来险些散了!   为师.....!   元弦眼睛瞬间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虚弱的宛若一阵风能刮走的女子。   她......她竟然是谢良的徒弟!   沈于渊也看着她。   裴晏如神色从容,不缓不急地开了口,“我来的晚了,他们不知道我能救。”   元千:“.........?”所以,他白跑一趟了?   门外,元安往里头看一眼,见人还挺满当,也跟着进来,默默站在一侧听。   元弦压着心头的激动,恭恭敬敬的唤了声,“见过谢神医。”   她敬仰谢神医许久,本想去云医谷精进医术,但奈何听闻谢神医已经有了两个徒弟,不再收徒了。   没成想,裴姑娘竟然是其中之一!   “好了,元弦送谢神医去厢房歇息,元千你也去吧。”淡漠的嗓音自一旁响起。   听见声音,谢良转过头看了眼那浑身矜贵的男子,又看了眼自己这宝贝徒弟,眼底划过了然,轻哼了声,瞅了眼裴晏如,清了清嗓子道,“此次师父送你一份礼物,过些日子你便知道了。“   裴晏如:”........”   什么麻烦大礼包?   她现在拒绝会不会太不给面子?   待屋内人散了,沈于渊自床边坐下,将那纱布重新拿下来,边换药给小姑娘讲着昨晚发生的事,“你猜得没错,书房内确实有暗格,从中搜出了很多罪证.....”   他缓缓说着,裴晏如没开口,只沉默听着,在听到半云客栈时,眉头挑了下。   她那时候没问,但并不代表她不清楚。   大半有人无故失踪的客栈背后多多少少有些势力。   在半云客栈之时,她便发现古怪,他们吃饭的桌脚乌黑了一片,那种乌黑,不是木材发霉之后形成的,更像是有血迹沿着桌脚淌下去,若小二顺着血迹擦,那个地方便是死角,极易容易忽略。   而晚上,传来打斗声,她看去,是有人在磨刀,许是让她觉得酒家半夜磨刀待第二日天明杀猪宰牛,这也非不可思议之事,但新闻看得多了,她便是没有亲眼目睹,猜也能猜到七八分。   现在想来,那时间是对不上的,酒家起再早那也是五六点,很少半夜两点磨刀的。   见她对这感兴趣,沈于渊指尖轻点了下那伤口,“你个姑娘家,那些个残忍的事少想,免得晚上做噩梦。”   细微的痛感传来,裴晏如却是轻笑了声,“这段日子我还听了个故事,你猜猜,半云客栈前身的名字是什么?”   沈于渊很配合,“是什么?”   “半魂客栈,少了一半的鬼,便成了半云,想来那掌柜的和那小二就是那魑魅魍魉了。”裴晏如随口说着,忽然见他顿住了手,抬眼去看他,“怎么了?”   “没,往后你有我,也确实不必害怕。”含笑的声音自耳侧响起。   裴晏如俏脸微红,“嗯。”   “对了,莫府一事想来牵连甚广,但我挺好奇的,你为何选择泉城入手?”   裴晏如抬眼询问。   南方匪患有多处,但他却偏偏来了泉城。   那一世她只听闻最后事情解决了,但却不知详细过程。   那时,只有在饭馆茶肆才能听到些许消息。   百姓都言,太傅大人是为国为民的好臣子,做下许多为国为民的好事。   ※※※※※※※※※※※※※※※※※※※※   作家的话   爆更完啦~早安(困) 第一百零八章 :他也是重生的?   “大人本意是要先去洛城再到泉城的,但临时改了决定,想来是顾念着姑娘。”   听得裴晏如问起,元千顿了下,如实回道。   自京城出发,会遇上一条分叉口,分别是前往泉城和洛城。   按照既定的计划,大人是先前往洛城的,但在经历分叉口的时候,大人突然调转马头去了泉城的方向。   现在想来,许是大人早就料到半云客栈之中的肮脏事,不想让裴姑娘看见吧。   “……”裴晏如默了下,方才启唇,“好,我知道了。”   所以她问他时,他只用那双黑眸睨了她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似乎还……轻哼了声?   想着他那时的反应,裴晏如唇角不自觉扬了扬,眉眼间带出笑意来。   她同元千说话时正站在走廊上,沈于渊推开房门时入目便是这样的场景。   她换了身绣花蓝裙,微侧着站在那,垂眸浅笑带出温柔,身后是万丈光芒初升,漆红栏杆映着暖阳,皆沦为她的陪衬。   他一直知道她容色极佳,却很少见过她这般纯粹的笑意。   不过——   同元千聊的这般开心?   裴晏如一回头,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   依着对他的了解,这是又生气了?   裴晏如迈开步子过去,到了沈于渊跟前,见他低头看她,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唇角弯了弯,“怎么了,我只是问问元千你为何会先来泉城,没说其他的。”   “元侍卫。”他凝着她,冷不丁开口。   裴晏如眼瞳含笑:“……好。”   拐角,云九鹤正上来,看着那黏糊在那一块儿的两道人影,眼底黯了黯。   不知裴大姑娘到底同锦月姑娘说了什么,这些日子锦月姑娘都不同他来往了。   裴晏如眼角余光注意到站在那边的人,看清是云九鹤,挑了下眉,心底豁然开朗。   原来他早就算计好了。   自盛京一路快马加鞭过来确实不用很久时间,只要拖上一两天,便能改变很多事情。   云九鹤出现在这里,就代表这次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是故意受的伤?”   她不知他何时受的伤,但他自己哪能不知道....   不对,他也是重生的?   这个念头落下,裴晏如浑身一震。   是了。   她怎么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难怪他变了这么多,所以,他是知道前世种种,所以今生特意改了?   所以在见到她的第一面,他就顺着她。   所以.....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嗯?”见她那一脸呆怔的模样,沈于渊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这是反应过来了?   —   转眼又是三天,盛京城。   正是陆府长公子同宋府姑娘定亲的日子,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红绸彩结自一早起府中的仆人便忙活着挂好了,整座府邸洋溢在欢乐之中。   因是定亲,两家人自是到齐了,坐满了前厅。   林雁秋穿了身交领锦绣裙,领口镶着白色珠玉,袖边以五色彩绫勾勒出复杂的纹样来,腰部更是绣以山茶纹样,云光巧额鬓撑金凤,彰显着华贵。   手边有婆子端来上好的碧螺春,林雁秋抬手接过来,垂眸微抿了口,方才掀起眼皮去看坐在下首的宋家母女。   她虽出自末流小官之家,但据她所知,如今宋家的当家主母,原先不过是个妾,待正妻死了后方才抬了做平妻。   她想着,又看了眼那坐在那垂眸做乖顺模样的宋扬灵,眼底略过一抹不屑。   宋家姑娘跋扈狠毒在圈内知道的人不算少,这会儿在她跟前装的清纯,那日陷害庭儿之时,可是用尽了手段吧?   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宋扬灵拘谨的攥紧了手,小心的抬头去看,对上一张温柔的笑脸,也跟着笑了下。   想来陆夫人不会不喜欢自己吧?   “陆夫人。”赵玉屏适时开口。   两家结亲,虽男女双方都到了,但到底要由男方家提起才合乎礼仪。   今日这样的场面,宋扬灵一个姑娘家本不应该来,但由着两家曾退过婚,那些个规矩倒是也不在意了。   “去把大公子喊来。”林雁秋给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吩咐手下的丫鬟。   “是。”   赵玉屏眼底微动,来之前只说两家人一同协商着定下婚事,但来了,不见陆大人不说,这林雁秋的态度也总让人摸不透。   宋元章坐在一侧,眼神闪烁了下,接收到赵玉屏投来的眼神,微摇了摇头,并未开口。   陆家乃正三品,傲慢些也是情义之中的事。   更何况,上回灵儿做的事,到底让陆家的人心存了芥蒂。   晌午时分。   陆正国姗姗来迟,陆友臣也来了,同宋扬灵对上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神色漠然。   坊间的传闻有小厮同他说了,啧,倒是厚颜无耻。   宋扬灵心头一颤,抿紧了唇去看赵玉屏。   娘说一定能帮她嫁进陆家。   可她怎么瞧着,陆公子对她似乎更不喜了?   好在两家婚事最后敲定下来。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灵儿可以多来府上做做客。”林雁秋站起身,自手腕上脱下一只玉镯递给宋扬灵,和气道,将面子上的仪礼做足了。   宋扬灵受宠若惊,含羞带怯的点了下头,“灵儿知道了。”   正在欢喜之时——   有小厮低着头进了前厅,行至陆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陆正国神色微变,看了眼宋元章,两人对视一眼,匆匆离开。   越过走廊便是书房。   小厮将得来的消息重复了一遍,“泉城太守莫寒涯今日已押解回京,交由大理寺关押审判。”   泉城太守落马,一早自城外押解入京时,那泉城太守坐在囚车中,看守的侍卫将其罪行念了一遍又一遍,生怕百姓不理解,特意选了简单易懂的话语来说。   例如,“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贪污钱财,罔顾人命!”   墨国大多是文人书生,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几乎满街都骂的贼凶。   “那,太傅大人呢?”   一想到那万人唾骂的场面,宋元章浑身发冷,忙问。   小厮摇头,“尚且不知。”   “快去打探清楚,算了,备车,我要前往承王府!”宋元章想了想,又转头看向陆正国,“陆大人可要一起?”   ※※※※※※※※※※※※※※※※※※※※   作家的话   求票票,求打赏~好不容易上去了畅销榜,一早上狂掉三十名呜呜呜! 第一百零九章 :高嫁   裴府。   裴晏如窝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闭门谢客。   明心默默站在一旁伺候,时不时瞅一眼。   姑娘是怎么了?   裴晏如坐在案桌后,她今日着了素色抹胸衣裙,系带浅绿,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墨发垂至身后,这会儿正垂眸,卷翘的睫毛轻颤,纤细漂亮的手握着笔,却迟迟未能下笔。   那日,走廊上,他低眸看着她。   “你......”   裴晏如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这事到底过于惊世骇俗了些,若他不是,又当如何想她?   见她这般,沈于渊眸中闪过细碎的笑意,“我等你许久。”   “..........”   等,等她许久?   裴晏如一时无法理解这话,是在说她同元千聊天耽搁了时间,还是说其他的?   “罢了,不想了,有些事你我心底知晓便好。”   沈于渊没再多说,只牵起她的手,眼神温和,“泉城事情了了,听闻泉城有一处美景,不如去看看?”   裴晏如摇头,“不了,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磴。”一声轻响,一双瘦弱的手伸过来,小心将茶放下,裴晏如回过神来,转头去看,轻声吩咐,“你先下去吧。”   明心敛下眉眼:“是。”   待身边没了人,裴晏如方才放下笔,侧眸看着窗外,失笑。   若真是这样,那他定会觉着第一世时她很傻吧。   窗外,绿意浓重,明媚的阳光透过枝叶落进来,天气愈发热起来了,屋子里去了暖炉,清清爽爽的。   “阿姐?”裴锦月挑开帘子进来,见着裴晏如沉思的模样,顿时噤声,放轻了脚步。   听见声音,裴晏如抬头,“怎么了?”   他们是暗中回的京城,没多少人知道,府中也封了消息。   裴锦月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英气的眉眼难得露出一点纠结来,好一会儿又松出去一口气,慢吞吞的开口,“我听人说泉城动乱,阿姐可有受伤?”   前两天她还以为他是来寻她闲聊的,却不想他是来向她饯别的,说是要赶往泉城。   今日泉城太守落马,满盛京的人都知道了泉城的动乱。   那他.....可有受伤?他那般弱鸡……裴锦月心底没由来的担忧,眉宇间略过一抹愁。   早知她也应该同去才是。   裴晏如淡淡扫过去一眼,哪里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清冷眉眼缓了缓,“云九鹤带着皇家守卫队的人打了泉城太守一个措手不及,他无事。”   事后她才想明白,那夜泉城所有杀手倾巢出动,不过都是为了杀沈于渊一人罢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算好了一切。   谢良会来,他赶不上不打紧。   精英暗卫死守,血染红了岚风客栈,云九鹤带兵包抄莫府。   以刺杀朝廷命官为导火索,将莫府所有的罪行公布于天下。   待第二日他无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泉城太守就是不死也得死。   只不过这次。   结果来的更快罢了。   说起来,那时还有一事格外出名。   裴晏如指尖轻点桌面,细细思索着。   听见“他无事”,裴锦月轻咳了声,掩下眼底的喜色,又惑,她为何高兴。   他没事就没事,于她有何干系。   待出了门,裴锦月方才想起,她来,本是想同阿姐说陆宋两家之事的!   陆府虽不是什么好人家,但到底家中富足。   就宋扬灵这样的姑娘,啧,还能攀上高枝,也不知那陆友臣眼瞎到了何种地步。   “娘——”   出了陆府,宋扬灵登时没了那温婉的模样,随着赵玉屏上了马车,抱着女人的胳膊撒娇。   方才她瞧见陆大人同她爹脸色极差的离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别又连累了她的婚事。   宋扬灵愈想,心中愈发不安。   如今她什么都不想,就想着安安稳稳嫁入陆府。   京城贵女中过了及笄之年便出嫁的不少,但却没有一人是高嫁的。   她自是要当那第一人。   赵玉屏心头生出不安,却是道,“你且安心,你爹同陆大人的交情深着呢,要不怎么能让咱们二次定亲呢。”   换了寻常的姑娘家,若是被退了亲,别说其他人家了,这原来退了婚的,必不可能再同这位姑娘说亲。   更何况还是正三品官宦之家。   赵玉屏安抚着摸了摸女儿的头,笑道,“可别愁眉苦脸的了,到时候灵儿可是要去做最美的新娘子。”   今日两家谈下的婚约,两人大婚定在六月初六,择人看了日子,那日正好是个黄道吉日。   听见这般说,宋扬灵红了脸,脸颊布上红霞,小手紧紧攥紧了帕子,娇羞着道,“娘您说什么呢,还有一段时间呢。”   陆大公子年纪轻轻便已经得到了皇上赏识,日后封官加爵,想来不是难事,又是一个文采斐然之人,她能够嫁给这样的人,想来在贵女圈中也是独一份儿的。   宋扬灵唇角不住的上扬,边道,“待来日成了婚,灵儿也会常去看您的。”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待来日成了婚,灵儿就是陆家人了,往后要多替夫家着想。”   话虽这么说着,赵玉屏却是没忍住笑。   不等两人马车驶动,街边有官兵声音传来,“来人,官府办案,速速离开!”   街边原本的百姓匆匆让出来一条道来,面无表情的侍卫从中而过。   赵玉屏微挑起帘子往外看了眼,不以为意,放下帘子,吩咐车夫,“回府吧。”   宋扬灵靠在一侧,看着街边倒退的景物,饶是裴晏如相貌出众又如何,还不是年过十八还未有人求娶。   “听闻七品居推出了新菜色,快走快走,晚了可就没了!”   “也不知老板是如何想的,每日限量五十份,这不是放着大把的银子不挣呢嘛!”   “你懂什么,那官宦家的公子姑娘,提前预约可花足了银子,那老板哪儿能少了钱呢!”   街边有人结伴而行,交谈之语飘进帘子。   宋扬灵耳朵微动,这七品居这月来瞬间风靡京城。   但偏偏限量五十份。   就是她之前去了,也只道,客满,下回请早。   她第二回 又去,还是道,客满,下回请早。   她倒是不知,是何人这般大的来头,做出这样的规定来!   ※※※※※※※※※※※※※※※※※※※※   作家的话   呜呜,狂掉中,宝贝们冲冲冲 第一百一十章 :决断   承王府,美娇娘在怀,萧皓沉斜斜躺着,享受着美人喂来的葡萄,粗黑的眉头扬着,微微眯起了眼睛,惬意极了。   “殿下~”柔柔的唤声在耳边萦绕。   虽封了承王的名号,但碍于没有封地,尚居在皇城,大多还是唤“八殿下”。   “殿下,出事了!”   陆正国同宋元章不敢明目张胆的从正门进王府,特意绕了一圈到了王府后面,在小厮的带领下到了后院,见着寻欢作乐的萧皓沉,陆正国神色未变,拱手道,“臣参见殿下!”   如今后宫之中最受宠的乃是八殿下的生母锦贵妃娘娘。   皇后又无所出,想来储君之位,跑不了是八殿下的。   他们既已站在太傅的对立面,早已经没有中立的资格,如今只能稳稳站在八皇子这边。   “二位大人,来寻本殿可有何事?”听见两人声音,萧皓沉微掀起眼皮看两人一眼,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陆正国:“……”   宋元章:“……”   见萧皓沉没有让那些个美人下去的意思,陆正国侧眸。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宋元章硬着头皮开口,布上皱纹的眼皮耷拉下来,低声询问,“殿下,如今泉城太守被抓,您看?”   本以为他都说的这般明显了,这些个闲杂人等,殿下应该……却不想。   萧皓沉手肘抵在紫檀木桌上,微偏过头,还算俊朗的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淡淡的应了,“此事与我们何干?”   闻言,宋元章猛的抬头,“殿下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萧皓沉瞥过去一眼,“证据确凿之前,切莫自乱了阵脚。”   “是,殿下心思敏捷,臣等自愧不如。”宋元章想明白过来,忙道。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个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他们事情做的隐秘,纵然有些小辫子被抓住了,但也不算什么,依着陛下同太傅的关系,想来也会站在他们这边。   想明白过后,陆正国正要附和说上两句,就见门外着官服的男子手持御令而来,公事公办的态度,嗓音无波无澜,“陆大人,陛下有令,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来人穿着紧身圆领黑衣,腰间银带佩刀,脚踏白色厚底高靴,可不就是大理寺少卿于谨。   “于大人……”陆正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有两名大理寺侍卫扣住了他的肩膀,猛的一个用力,他身子一弯,腰间“咯嘣”一声脆响,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心头火气噌噌的往上冒。   他叫声于大人那都是给大理寺面子!   区区四品官员,竟如此以下犯上!   于谨冷漠着脸,朝着萧皓沉敷衍的拱了下手,“见过殿下。”随即冷声命令,“带走!”   “于大人,可否说清楚陆大人所犯何事呀?”   宋元章忙上前拦住了于谨,赔笑道。   如今他和陆大人可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这个紧要关头无论发生什么都让人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听见这话,于谨停住了脚步,很冷淡地扫了眼宋元章,扯唇,“宋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吧,陆大人所犯之罪,到了大理寺自见分晓,走。”   进了大理寺可就没有那么容易出来了,宋元章急急的看了一眼萧皓沉。   却见萧皓沉避开了视线,心底生凉。   从来时开始八殿下就是这般的态度,如今真的出了事,莫不是想要撇干净关系?   于谨没有再跟几人废话,转身就走,一队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地走。   看着那黑衣身影的远去,萧皓沉眉眼沉下来,他的府邸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到底拿他当什么?   陆大人被带走,宋元章慌了神,忍不住开口道,“殿下……”   若是事情闹到陛下面前,就算陛下护着,他们也难以跟百姓交代。   这下可怎么办是好!   “慌什么!”萧皓沉冷斥一声,将身边的美人全部推开,眼底升腾起怒意,“全部给我滚下去!”   美人们哪里敢久待,匆匆理了理裙摆,低垂着眉眼,行了礼退下去。   萧皓沉抬眼看着宋元章,眸底阴沉的可怖,“就算一下问起来,你们也要死咬着不放,可听见了?”   宋元章心下咯噔一声,双手打颤,忙应道,“是,是。”   正三品官员陆正国被带往大理寺的很快传到皇宫中。   中年帝王冷眼看着殿中央站的笔直的男子,周围跪了一地大臣,疯狂进谏。   “陛下可不能再姑息养奸,如今墨国势弱,但也绝不能纵容外来势力横行霸道!”   “这么多年来,陛下继任以来,虽没成就过什么大事,但如今内忧外患,老臣恳请陛下做出决断!”   “是啊,陛下,如今多城匪患作乱,民不聊生,如今就等着陛下决断呐!”   “若是再不决断,恐失了民心,请陛下决断!”   已经下了朝,但几乎没什么人离开,只有陆大人和宋大人不在,想来是做贼心虚的厉害。   一个个的,都在逼朕!   高位之上,萧长存双手搭在膝上,盯着那自始自终都没有开口,却已经逼得他无路可走的人!   好一个太傅!   要不他干脆让出这个皇位算了!   沈于渊淡眸瞥过去,“陛下是想问臣的意见?人证物证都已送去大理寺,还请陛下稍等片刻。”   闻言,萧长存扯出一抹笑,笑不及眼底,“太傅为何不把人证物证直接带到大殿之上?好让朕直接做出决断呢?”   如今这么多人都跪在这里,逼他做出个决断,和逼宫又有什么区别?!   但奈何这件事关乎国事,他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混着怒气往肚子里咽。   此刻哪怕是站在皇族一派的臣子,此刻也跪在那以表态度,齐声道,“请陛下决断!”   如今匪患一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百姓的安危,民间哀声一片。   萧长存平复了下情绪,开口道,“此事,待大理寺卿判完,朕再定夺。”   陆正国官至三品,也算是墨国的老臣了,自是不能随意对待。   话音落下的下一刻,有传话太监在外高呼,“大理寺卿到!”   ※※※※※※※※※※※※※※※※※※※※   作家的话   未来的一周都是日六啦,宝贝们记得打卡投票哟~ 第一百一十二章 :嫁妆呢?   伴随着那一声“大理寺卿到——”,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来人着红色官袍,腰间系黑色绦带,身量七尺,头戴直角幞头,皙白如玉的脸上眼眸极亮,正目视前方,大步踏过门槛进入殿中。   行至跪在那的朝臣中间的道上,朝着上首弯腰作拱手状,朗声道,“臣,宋照,参见陛下。”   闻言,萧长存抬手,垂下眼皮看着站在下首来的速度堪比坐火箭的人,不冷不淡的启唇,“宋爱卿来的可真及时。”   宋照拱手恭恭敬敬的模样:“臣查明了真相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萧长存懒得再看这幅装模作样的脸,大手一挥,沉声道,“既宋爱卿已查明,说说结果吧!”   大理寺虽属太傅一党,但查案的本事不差,通常得出真相后让人信服。   宋照眼角余光瞥一眼自家大人,随即陈述着开口,“回陛下,泉城太守与翰林大人勾结,买通流匪头子,现已抓住流匪头子,此为供状!”   说着,宋照自自己怀里摸出一张供状。   萧长存眼神一动,旁边立刻有太监上前,将他手中的供状拿到上面去。   “其次,泉城太守身为当地官员,却经营黑店,谋财害命,其以半云客栈为典型,目前半云客栈掌柜小二以落狱,此为二人供状!”   “最后,近日来的沁香案主谋,乃八皇子殿下!此乃陆大人口供!”   八皇子殿下?!   话音未落,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皇族一派的朝臣登时抬起了头。   若说泉城太守如何如何,他们自是义愤填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但八皇子殿下身处皇城,怎么可能会同如此大的案件相关。   “宋大人慎言!”正二品官员颜从安冷不丁出声。   前些日子他方瞧见八皇子殿下乐善好施,民心所向。   如何都不可能会犯下如此大错来!   宋照抬起眼皮瞅人一眼,“颜大人莫急,下官自然说了沁香案同八殿下有关,陛下面前,下官怎敢信口开河呢?”   “你!”   颜从安年过六十,颤着手气的说不出话来,还是旁边有官员帮着平复心情,“颜老您别急,听听宋大人如何说,咱虽支持八殿下,但到底也不能盲目相信啊!”   “……”   颜从安觉得有理,回过头去看,边道,“你说的也有理,罢了罢了。”   颜从安一回头,对上一双格外熟悉的眼睛,朝他眨了眨眼,“……”   你特么不是太傅党!!   跑这来安慰他个什么劲儿!   云九鹤收回手,见颜老瞪着眼睛,带出温润的笑来,“颜大人想来最是明是非了。”   颜从安:“……”   萧长存没想到这火又烧到自己儿子身上去,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站在那神色坦然的人,心下起疑,他抬手,太监总管立刻下去拿了那薄薄的一纸供状。   萧长存看着那呈上来的供状,他自是见过陆大人字迹,此供状上字字都是陆正国亲手所写,最后还签了字画了押,铁证如山,“……”   勾结流匪,残害百姓。   便是这一条罪名,便够几人死好几次的了。   萧长存怒从心起,猛的一拍桌,“来人,传八皇子!”   “是!”   宋照说完了,往沈于渊那边飞过去一个眼神。   大人去泉城都不带他玩儿的。   事后倒是想起他了。   还是云大人找他借兵符借一下皇家守卫军,他敏锐的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提前布置好了牢房。   好在及时赶上了。   —   裴府,用过午膳之后,院中梨花谢了一地,又有新的花苞绽放。   恢宏的宅院大门紧闭着,自前厅通各院来往间的小径上丫鬟穿行。   不少丫鬟围着明心,趁着午间主子们小憩时空出来的时候八卦,“好心儿,快说说,同大姑娘去了泉城,可遇上什么好玩的事吗?”   府中的丫鬟大半很少出过府的,出的最远的门也不过是个京中几条街,替着自家姑娘买些日用东西和点心。   明心往常在府里沉默寡言的,只在偶尔会同人交谈,府里的几个丫鬟对明心了解却又不算很了解。   但到底是好奇,拉了人到亭子中坐,几个脑袋窜挤在一起如狼似虎的询问。   明心手上还拿了托盘,见着那些个热情的姐姐,为难的皱了眉,“各位姐姐们,姑娘还叫我端了茶送去呢,可不敢耽误了,晚了明惜姐姐可要责罚我了。”   闻言,几个丫鬟顿时失望下来,却不敢再拦着,“那你且先去,待空下来可要同我们说说。”   “这是自然。”明心随口说道,端起了托盘便走。   待进了院门,太阳当空,好在院中绿荫挡着,添了些荫凉。   “姑娘。”明心轻敲了门进去,待进了房中,四下去望,见裴晏如在案桌后,便挑了帘子进去,轻轻放下茶壶。   裴晏如正卡着思绪,坐在那,手下的笔没动,秀眉微蹙,似是苦恼。   见状,明心默默退出去。   姑娘最是烦旁人打断她的思绪。   屋内。   裴晏如托腮,美眸里晃出了点迷茫,许久之后,忽而垂眸轻笑,眼底透亮一片。   她烦扰什么呢。   想明白过来后,登时心底轻松了不少。   难得平静的时光,她起身,去了安宁堂。   方才跨过垂花门。   “大姑娘来了,快请进,老夫人还没睡下呢。”   冯嬷嬷正从里头出来,见着款款而来的裴晏如,脸上浮起笑意,迎上去。   大姑娘确实用心。   府里几个姑娘天热了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鲜少出来走动的。   只有大姑娘闲来无事便来这安宁堂走走,同老太太闲聊上几句,哄得老太太恨不能意泠院就在旁边呢。   “好,冯嬷嬷去歇息吧,祖母这边我来就好了。”裴晏如温声开口。   这天气越发热了,来来往往便能出一身的汗。   “哎。”冯嬷嬷应了声,福了一礼笑着走了。   裴晏如提起裙摆跨进门,入目是老太太的背影。   老太太弓着背不知在翻找什么,没有注意到她进来。   “祖母在找什么?”裴晏如只以为祖母是在找些陈年旧物,走过去,耐心询问。   老太太回头,纳闷了,“祖母前些年藏了个匣子在这衣柜里头,这会儿怎的寻不着了?”   “里头是什么东西?”裴晏如目光落在那翻的乱糟的衣柜。   “自然是泠姐儿的嫁妆!老婆子好不容易攒下来的!”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打卡,投币,评论~你们的每一份支持都是清九码字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伪装   老太太说这话时,难得的精神气头极好,但很快耷拉下来,布满皱纹的手又扒拉了几下衣服,突然眼睛一亮,“找着喽!”   裴晏如顺着视线去看,却见老太太极为宝贝的从衣柜里摸出来一个小匣子,转身往桌边走。   眼角余光注意到那柜子里头放着一个小小的铜罐子,含笑的转过头,“祖母,这罐子您还记得吗?”   府里头贵重的东西多数变卖了,这铜罐子——   闻言,老太太瞥过去一眼,轻哼了声,“那不是你儿时偷摸着省下银子放到那罐子里,被你爹娘发现了,便说是为祖母省的,祖母还贪图你那几两碎银子不成。”   裴晏如笑着走过去坐下,不等她开口,就听得那含了些怨气的声音,“你这丫头我还能不晓得,是为那小子省的吧?”   那会儿儿子儿媳都在,家底殷实,给那小子的吃喝也不算差,但府里的下人也多,不长眼的也有。   老太太说着,摸着小匣子,眼底透出沧桑,那时眼拙啊。   “你那点小心思,也不知他明白不明白,平日里总摆着一副贵门嫡女的清冷模样,他那时还是个穷小子。”也不知有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啥的。   老太太发愁,摸着自家孙女儿滑溜溜的手,“你呀,这般大了,若是再不出嫁,你娘若是还在,想来也要怪我不替你张罗了。”   “好了,祖母,我嫁,我嫁总可以了吧?”   裴晏如哪里听不出老太太的意思,不就是逼婚吗?   没想到她在现代活了多年也没人催上一催,一回来才刚刚成年便是各种明示暗示。   听得这番话,老太太掩下眼底的光,缓缓道,“祖母没有逼你的意思,巴不得你多留两年呢。”   裴晏如挑眉,就听见老太太自顾自补充了句,“可惜呐,岁月不饶人啊!”   “对了,我请人相看了日子,六月初六如何?”   眼瞅着就要步入六月,“……”   裴晏如噎了噎,瞧着老太太一副精神的样子,哪还有要午睡的意思,搭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嫁衣的话,祖母瞧着近日来府里的收入高了不少,一定要请最好的绣娘定制,巧衣坊的料子极为不错,那绣娘,还是得请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楼娘子,还有是嫁给太傅,听闻他父母都不在了,往后进了府也没有公婆要伺候……”   裴晏如细细听着,心底生出暖意。   祖母这些天看着忙忙碌碌的,原都是操心她的婚事。   “对了,还有你那几个妹妹,锦月年纪也大了,是时候相看个好人家嫁出去,往后你也不用太费心,那丫头皮着呢,想来相配了人家能安稳下来,一个姑娘家天天喝酒喝酒的像什么话。”   “倒是三丫头和四丫头年纪还小,在府里再留上一年,不过你也不必过分费心,这女子嫁了人就要从夫,咱倒是也不必这么讲规矩,你俩只要恩恩爱爱的就好了,太顾着娘家恐生了嫌隙,还有……”   见老太太倒豆子似的说着,裴晏如轻声开口,“好了祖母,待日后再慢慢说也来得及。”   “……也行。”老太太犹豫了下,想了想,又觉得有道理,便不再多说,只拍了拍孙女儿的手,眉宇间皱纹很深,“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不苦,只要咱一家人都好好的,泠儿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裴晏如垂下眉眼,见老太太突然就红了眼眶,起身道,“那泠儿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   刚刚酝酿起情绪的老太太:“……”   裴晏如还没踏出门槛,便听的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你这丫头就知道骗老婆子眼泪。”   她眉眼染上笑,有风吹过,吹起发丝,温柔如故。   不得裴晏如踏出院门,明惜步伐匆忙的寻过来,见着她,忙迎上来,却在开口的瞬间又顿了顿,对上那双清泠的眸子,温吞着道,“姑娘,门外有个小孩,愣是说认识您,奴婢就将人领到院子里了,现在正……”   明惜粉面桃腮的脸上冒着汗,一想起那娃嚷嚷着,“快叫晏姐姐来!”就忍不住抬眼去看裴晏如。   姑娘才刚十八,那总不能是姑娘生的吧。   但瞧着,那娃长得也确实粉雕玉琢,可爱的紧。   小、孩???   裴晏如一顿,顿时石化。   -   过了未时,朝堂之上剑拔弩张,暗潮涌动。   “草民....草民全受太守所指,求陛下饶命呐!”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上头的人指使的啊!对,是姓陆!”   除了请来了萧皓沉,宋照让人把带回来的半云客栈掌柜的同小二以及看押诸位拐卖的人伢子也带上来。   毕竟,一张纸怎么能够信服呢?   字字句句,皆是指向了陆正国。   众人忍着肚饿,听着那越发对萧皓沉不利的话,保皇一派唾沫横飞,“陛下明鉴,八殿下素来仁厚,想来是陆大人污蔑才对!”   “放屁,白纸黑字都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说话前都不睁眼看看的?”   有武官忍不住,痛骂出声。   一时间吵吵嚷嚷个不停。   萧长存脸色极差,看着跪在那的皇儿,目光扫过那镇静自若的脸,冷着声道,“皓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太傅一派虽敌对,但到底关系着百姓。   萧长存又去看那写的仔仔细细的供状,眼底掠过失望。   萧皓沉抬眼的瞬间心下微凉,藏在袖子里的手顿时攥紧了,眼底划过暗色。   父皇.....到底不站在他这边么?   那他做的那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戾气在心底滋生,萧皓沉低声道,“回父皇,儿臣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些日子都在府中,平日来也不同陆大人来往,不知他为何如此污蔑儿臣。”   说这话时,他嗓子里没有半分起伏,垂着眉眼,不似往日张狂。   看的不少老臣心底动容,越发相信他是无辜的,“陛下,老臣听闻前些日子陆大人同太傅大人闹了矛盾,想来是心有不甘,这才出此下策,与殿下无关。”   话音落下,不少人附和,“是啊,陛下,想来是陆正国鬼迷心窍,怎么能扯上殿下呢!”   “还请陛下明察!”   宋照环顾四周,又看了眼跪在那不卑不亢的萧皓辰,心底啧啧出声。   这时隔多日自当刮目相看呐。   这演技都快赶上他了。   ※※※※※※※※※※※※※※※※※※※※   作家的话   还有一章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哪里来的孩子?   萧长存心底生疑,但看着这么多人替萧皓沉说话,心下的怀疑打消了几分,眼角余光瞥到那置身于朝堂之上,明明不开口却让人无法忽视的人,压下心头的窝火,温声询问,“太傅是如何想的?”   听得皇帝开口,众人这才噤了声,去看那站在那眉眼淡薄的人。   他身着墨袍,俊脸棱角分明的很,那双漆黑的眸透着漠然,听得那话,只掀唇,“陛下做决定便好。”   轻飘飘的把得罪死人的皮球踢到了他身上。   萧长存收紧了拳头,心底不住的冷笑。   让他做决定?   你倒是先别让人把话说死了啊!   前些日子方才收拢了陆正国,一个月还没过完,就闹出这样的事来!   陆正国官至三品,门下也有不少人才,一朝罢黜,势必引起动荡。   萧长存骑虎难下,顶着群臣的压力,忽地往后一倒。   太监总管惊呼,“陛下!来人,传太医!“   皇帝都“病”倒了,群臣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意义,很快便散了。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宋照没忍住喷笑出声,“大人,我方才都瞧见皇帝翻了个白眼,要是真的病了,那肯定也是气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九鹤也坐在车内,只托着腮往外看。   锦月姑娘不理他的第好多天,想她。   “鹤兄,你想什么呢?”见云九鹤这般愁容满面的,宋照乐了,问道。   听得人问,云九鹤一喜,刚想诉说,却在对上那活脱脱的“你咋不快乐了,快说出来让我快乐快乐”的表情时黑了脸,转过头去不理宋照了。   宋照轻咳了声,收敛了下表情,去推他,“你快说啊,还从未见你这般呢,让兄弟替你分忧分忧。云九鹤抬起折扇,“走远点。”   猛地被敲了一扇子的宋照吃疼,看了眼坐在那神色淡漠的人,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大人?”   怎么感觉,大人在走神呢?   不是感觉,沈于渊在听见声音时回过神,黑眸扫过去,“何事?”   现在想想,倒是之前他拘泥于形式了。   她都愿意抱他亲吻他了,想来也是心仪他的。   马车忽的停了。   宋照欲脱口的话顿了顿,掀开帘子往外看,这么快就到了大理寺了?   马车外是一座高大的府邸,门牌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裴府。   宋照:“……”   裴府距离大理寺几乎是相反的方向,宋照眸子滞了滞。   他突然不明白,他做这一趟顺风车的意义在哪里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小厮来接他,如此这番还要多番周折。   等他回去,估计能吃上晚饭了。   宋照苦哈哈的回头,突然对上两双发亮的眼眸,“!!!”   大人这样了也就算了,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就在京城,似乎仿佛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见宋照看过来,沈于渊收敛了神色,不缓不急的开了口,“这马车借你,让元千送你回去。”   云九鹤摸了摸骨扇,清了清嗓子,“我便不陪你了,云澜阁就在前面,我自己走回去便是了。”   说着,云九鹤跳下了马车,动作之麻利看的宋照叹为观止。   操!   一个个的!   都抛下他!   沈于渊下了马车,抬脚往里面走,云九鹤神色自若的跟在一侧,门口的杨伯看见,忙上前迎接。   元千下意识跟在后面,走出一段距离,才听到从马车里又探出一个脑袋来喊他,怒气十足,“元千你快回来,送本大人回去!”   元千挑了下眉。   哦,原来马车里还有人呢。   见沈于渊颔首,元千方才回去,没往后看,双手一扬,缰绳落下,马车刷的奔出去,奔的飞快,嘴角一咧,少年意气的很,“宋大人可坐好了,属下马上就送您回大理寺!”   宋照一个没坐稳,摔了个屁股墩儿,骂骂咧咧的爬起来扒住马车,“真他娘的不是人!”   裴府。   裴晏如正坐在院子里,她瞅着那粉雕玉琢的小屁孩,很无情的发问,“你来做什么?”   这难道就是师傅说的要送给她的礼物?   把云医谷的大魔王给她送来,师父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是报那白跑一趟的仇吗?   小孩穿着粉粉嫩嫩的碎花裙子,听见这话,小手嫌弃的扯了扯裙子,这才抬眼,如葡萄般的大眼睛眼波流转,顿时沁满了眼泪,委屈巴巴的紧,“晏姐姐,难道不要阿司了?明明说好了出谷一段时间就会回来看阿司的,这都过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啊,阿司可想你了呢!”   明惜瞧着不忍,这才多大的孩子,自家姑娘这也太无情了些。   裴晏如看着那扑到怀里一哭二闹的小孩,贴近那小耳朵,幽幽道,“这是跑我这来避难了吧,说吧,又惹师父了?”   小阿司:“……”   环着裴晏如的小胖手一顿,小阿司两根食指怼了怼,弱唧唧,“才没有呢,阿司在谷里可乖了,只是太想念晏姐姐了,这才出谷来寻的。”   小小的奶音听的明惜母爱泛滥,忍不住插话道,“姑娘,厨房新做了牛乳羹,不如拿来给小姑娘尝尝鲜?”   听姑娘的意思,小姑娘应该是从山里来的,那想来应该没有吃过吧?   “谢谢姐姐!”小阿司立刻道,星星眼看向明惜。   明惜心跳一顿,得到裴晏如同意转身走时捂住了心脏。   不行,她的心化了。   太可爱了啊!   裴晏如拍拍小阿司的背,“那你来了可不许瞎闹,若是闹出什么事来,我可不管师父,直接把你送回去,可听见了?”   小阿司双眼眯成月牙形,圆溜溜的肉脸上,小嘴翘起来,萌极了。   谁人能知。   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被谢良神医收做第二任徒弟呢。   裴晏如瞅着那装的一手好蒜的小孩,头大的厉害。   她正想说些什么,院门口突然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   沈于渊眯眼看着面前的场景,他来之前在马车上幻想了很多她会在做的事,有可能会在浇花,也有可能是在书房里练字,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她院子里竟然会出现一个小孩。   是哪里来的孩子?!!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打卡,投币,评论~你们的每一份支持都是清九码字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羞恼   在沈于渊看来,约摸六七岁大的小姑娘赖在他的阿泠怀里,撒娇卖萌哄的阿泠又无奈又宠溺。   修长的身影站在那,漆黑的眸落在不远处,眼底的光明灭不定,淡色的唇抿紧。   “……”连他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裴晏如注意到那顿在那的身影,伸手把小孩的两只小胖手抓下来,正视着那双狡黠的眸子,叮嘱,“自己去府里玩,不许吵着别人。”   小阿司往那边瞧一眼,心底啧了声。   这就是师姐心仪的人不成?   眉目薄凉,五官棱角分明,一看就是个无情的男人!   她垂下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的坐到一边的凳子上,抬起水灵灵澄澈的眸子看着裴晏如,两手乖乖的放在膝盖上,小嘴一张一合的,“晏姐姐,我就在这里坐着不动,你去吧。”   裴晏如:“……”   这小魔王难搞的很,若是真的能乖乖坐在这里,她倒是放心了。   沈于渊等了会儿,才见她站起身往自己这边来,冷锐的眉眼微垂,瞅着人到了跟前,忽的倾身搂住了那纤细的腰肢,将人带进怀里,压着嗓音开口,“那小孩谁家的?嗯?”   裴晏如身子被带着往前倾了倾,脚步趔趄了下跌进他怀里,小脸刷的热了,感觉到身后那道探寻的小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俩。   他也不怕教坏了小朋友!   “你,先松开我。”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萦绕在鼻翼,放在她腰间那只温热的手似乎带着电流,瞬间带出酥麻感,一想到不久前看到的,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瞬间荡起涟漪,裴晏如垂了眸掩下眼底的神色,自然道。   “先告诉我。”沈于渊不依不饶。   妹妹这种粘人的生物,总不能再来一个吧?   “这是我……”裴晏如平复了下乱了的情绪,回头看一眼,见她看过去,小家伙立马朝她迷人的眨眨眼,她转回头,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补充道,“师妹。”   沈于渊往后看一眼,“谢神医收的徒弟?”   “嗯,说是捡回来的,看着可怜,收养了几年发现挺有天赋的,就留下来认了徒弟。”   裴晏如抬眼,见沈于渊正盯着阿司,那眼神……   如临大敌?   蓦地,她脑海里没由来的划过这么一个词。   她唇角微勾,轻笑着打趣,“你还和个小姑娘吃醋啊?”   沈于渊听见声音,收回对视的眼神,“没,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和你那些妹妹们不一样。”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隐隐让人不爽。   忽而又觉得是他想多了。   左右不过是个小姑娘,只是依赖她罢了。   裴晏如抿唇,那小家伙和她那些个乖巧的妹妹们自然不一样。   这一念头刚刚落下。   就见小家伙扑腾扑腾跑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她的腿,奶声奶气的道,“晏姐姐,我饿了!”   沈于渊:“……”   裴晏如抬头,正好见明惜端着牛乳羹回来,用眼神示意沈于渊稍等片刻,牵住小家伙的手,把人带过去,边说,“去同你明惜姐姐玩会儿,吃东西去。”   明惜端着托盘,上面还放了一些糖果,见自家姑娘领着小姑娘朝自己这边走,略带期待的看着。   姑娘是要让可爱的小家伙同自己玩吗?   只听得那清清淡淡的嗓音,“明惜,你带着阿司去玩会儿,晚膳前不许回来,也不许去祖母那闹腾。”   “是。”明惜应了,眉眼间满是温柔之色,朝着小阿司伸出手,“你唤阿司对吧?跟奴婢走吧。”   小阿司:“……”   她一下子抓住了重点,祖母?   小阿司抬眼瞅了眼满脸善意的明惜,又回头看看一脸“给我乖一点”的裴晏如,乖巧一笑,“好,阿司不打扰姐姐了。”   当明惜带着小阿司走远之后,裴晏如这才转身,牵着沈于渊的手往石桌的方向走,凤眸微掀起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启唇,“你今日怎的有空来了,朝堂上局势如何了?”   “皇帝借病拖延,估计能拖上一阵。”两人在石桌边落座,绿荫打下来,投下一层荫凉,沈于渊耐心的回了句,这才低眸看她,想起什么,又道,“过段日子……”   过段日子?   裴晏如抬起那双透亮的眸,上一回,他说过段日子便是南下,这一回,又是要去哪儿?   见她神色顿紧,沈于渊正色道,“一早便收到了裴老太君名帖,请我登门,说是有要事相商。”   后面还有一句沈于渊没说,见她眼波流转间闪过俏色,眼角染上笑意,慢吞吞补上,“事关你我。”   “那你快去——吧。”   两道话音重叠,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裴晏如顿了一下,听见身侧传来低笑声,笑声很好听,清清朗朗的,似乎格外愉悦。   裴晏如心尖儿颤了下,抬眼去看。   他生的丰神俊朗,棱角分明,一笑便散了些冷漠,眉梢眼底俱是笑意,透过林梢的阳光似乎为他镀上了柔和的光晕。   裴晏如收回视线,老学究般正经的端起茶杯,“祖母让你去,你先来我这做什么,也不怕叫人看见了说闲话。”   “谁敢说我们闲话?”沈于渊含笑着倾身,脸离得她很近,细细的凝着她,见她看过来,在对上那张难得含羞的俏脸时唇畔的笑意加深。   “............”   “好了,你快些去吧,莫让祖母等久了。”裴晏如站起身,低垂着眉眼看他,眼神稍许有些躲闪,匆匆落下一句,提起裙摆便往屋里去。   颇有些羞恼之意。   沈于渊心情颇好,他曾听人说,女子只有在面对心仪之人面前,才会表现出娇羞的模样。   想来阿泠也是如此吧?   他起身往安宁堂去,走路带风。   屋内,香檀木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玉瓶中插着当季的桃花。   裴晏如坐在案桌之后,低眸瞅着手上的小本本,是祖母托嬷嬷送来的,小脸愈发红了。   她方才翻阅了一些,听书名《玉春集》以为是本茶叶集,却不想……那些个奇奇怪怪的姿势和上面的解释叫人看的面红耳赤。   一想到冯嬷嬷将书交给她时,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还细心叮嘱她,“老夫人交代了,大姑娘定要好好看啊。”   她垂落在书边的指尖发颤。   扑通,扑通。   屋内很静,静到她可以听见胸腔内那不住起伏跳动剧烈的心跳,脸颊飘起红云,忽的埋头,将脑袋埋在臂弯之间,发梢微微凌乱,落下两缕鬓发来,衬得小脸面若娇花,娇俏可人极了。   祖母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她现在都没办法与他近距离相处了!   ※※※※※※※※※※※※※※※※※※※※   作家的话   喜欢的宝子投朵小花花儿,推荐票票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倒霉孩子   安宁堂,黑靴迈进门槛,墨色衣摆微摆起,又落下。   主位。   罗氏看着那逆光而来的男子,有些恍然,他十三岁入府,十六岁离府,这三年,她几乎不闻不问。   只是偶尔泠姐儿和儿子提起,她也只敷衍着同意了事。   彼此落魄少年,如今已是权倾天下的太傅大人。   而钟鸣鼎食盛极一时的裴府,却日趋没落。   将满腔热血献于国,血腥杀伐,白骨累累,数不尽的苍凉。   手肘传来轻微的力道,罗氏回过神,见冯嬷嬷朝着自己使眼色,撑着椅子扶手起身,弯下腰,敛下眼中神色,苍老的嗓音带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臣妇......”   “祖母不必多礼。”沈于渊亲自将老人扶起来,温声开口,谦逊有礼。   罗氏在听见那声“祖母”时,整个人都愣了下,没忍住抬头去看那张神色自若的脸,“?”   这同她的泠姐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叫上祖母了?   偏偏开口的人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在旁边的位置落座,明知故问,“今日祖母是要同我说什么事吗?”   他问的诚恳,一口一句“祖母”也叫的愈发顺溜。   罗氏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听了几句倒也不在意了,坐回位置上,侧眸看着人,出自将门,倒也不讲究那么多规矩,直白道,“谴人请你来,便是想问问你,打算何时来提亲呐?”   此刻,明月院。   “嘭!”一声,雕花木门在云九鹤面前无情关上。   从里头传出女子冷漠的声音,“谁允你私自来我院子里的,还不快些离去!”   云九鹤抿唇,眼底的光黯淡下来,低声询问,“锦月姑娘,我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再不然我们如从前那般相处便是,你.....”别不理我呀。   门后没有动静。   云九鹤欲敲门的手顿了顿,又垂下去,在门前坐下,仰头看着明亮的天空,轻声呢喃,“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门后。   裴锦月没离开,明媚的眸子落在门上,她站在一侧,看着那靠在门上的落寞身影,心底闷闷的。   他们不过相识几月。   何至于生死相许的地步。   难不成........书生都这样?   裴锦月苦恼的抬手捏了捏眉心,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门外再没有传来什么声音,裴锦月心头一紧,推开门去看,却见门外空空荡荡,没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他.....他走了?   裴锦月眸光晃动,踏出门去,明英正送完人回来,见着自家姑娘怅然若失的神色,忙迎上去,扶着裴锦月,嗓音里带上了紧张,“姑娘,您怎么了?”   裴锦月侧眸,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刚刚那位云公子走了?”   “是啊,他说今日是他母亲忌日,说是要去东郊。”   明英一五一十的回道。   京城东郊,许多平民安葬之地。   他的母亲....竟然安葬在东郊吗?   裴锦月提起裙摆出门,她今日照例穿了水红色的束身骑装,扎了高高的马尾,英姿飒爽,但在出门时刹住了脚步,转身进了屋子。   明英:“??”   东郊,山坡之上,视野开阔,一眼望去,容得下百人之冢。   其中一处,墓碑旁,一道素色身影坐在那,已经摆好了贡品,应是许久没有人来了,草地一片翠绿,连带着墓碑旁的草都已经长了半人高了。   云九鹤拔完草,低头看去,满手泥泞,忽而笑了声,眼底没有什么神采,往地上一坐,将带来的酒摆好,又看了眼那墓碑,“娘,儿子来看您了。”   “娘,您当初嫁给爹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您明明出身那般高贵,为何非要嫁给爹那样一个痴心医术到不顾家的人呢。”   云九鹤缓声说着,他并不善酒力,没过一会儿,那双眸就已经有些朦胧了,但还是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倒是好,您一走他便遁入山中,不理凡尘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   云九鹤仰头,酒壶中的酒液洒出来,打湿了衣领,但人却浑然不觉,顿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道,眉眼间染上落寞,“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姑娘,可却……不敢同她说,我爹娘是何人……”   亡国公主的儿子。   说出来,多么可笑啊。   云九鹤忽而笑出声,那双素来温润的眸子笑出泪来。   他的母亲,乃是赢国公主,赢吟,在赢国破灭之后,下嫁给了一介大夫,灭国之恨使得年轻的赢吟抑郁成疾,在生下云九鹤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而他的父亲,在声名鹊起之时宣布,再不出山。   眼前仿佛出现了重影。   云九鹤顺着倒下来,仰头看着天,正欲闭上眼来,却忽的对上一张英气的容颜,“……”   裴锦月在人旁边坐下,看着那洒了一地的酒,啧了声,“你怎么回事,喝酒都不记得叫上我的?”   云九鹤一顿,“……”   他坐起身,抬眼去看她,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头发散下来,随意用了几根簪子挽着,此刻正瞅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他胡乱擦着嘴角,将酒渍擦去。   眼前忽然一暗,略带粗糙的指尖掠过他的眼角,嫌弃的声音传入耳畔,“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么?”   云九鹤按住那只手,下意识接了句,“那是未到伤心处。”   闻言,裴锦月冷冷淡淡瞥人一眼,“哦。”   云九鹤眼底浮现喜色,“你来,我便很高兴了。”   “..........”这人是不是傻子。   不过想起她方才听见的,裴锦月抬眼看了眼那墓碑,上面只写了五个字,“云良之妻墓”   “你....”罢了。   裴锦月松出去一口气,一爪子拍出去。   云九鹤肩头被拍一掌,身子一塌,懵逼的去看那出其不意的黑手,“锦月姑娘.....”   裴锦月一个挑眉。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视野之中,突然朝着他们飞奔而来一群黑衣人!   双刃背在身后,微微俯身爆冲而来,眼神中带着浓重的杀意,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裴锦月:“............”   她一把抓起云九鹤的手臂,没忍住骂娘,“你特么是哪里来的倒霉孩子,走到哪都有人要杀你!”   云九鹤被带着狂跑,肚子里的酒似乎在他的胃里翻滚,想说什么,又立刻闭了嘴。   ※※※※※※※※※※※※※※※※※※※※   作家的话   猜出云九鹤爹是谁了吧??我已经明示啦~~猜中的宝子回复一下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想留下来   另一边,裴府中,待送走太傅,冯嬷嬷又给老太太添了杯茶,笑道,“看来您的心可以放下喽,太傅大人待姑娘的心思,明眼人瞧着都羡慕呢。”   罗氏低垂着眸,端起茶,悠哉道,“那是自然,我家的泠姐儿那也是极好的。”   这语气里多少沾了点儿骄傲。   冯嬷嬷看着笑,附和着道,“是呢。”   忽而又想起一事,又道,“您今早交代的小册子,我拿给姑娘了。”   罗氏掩着茶的动作一顿,浑浊的眸子凝着杯中漂浮着的茶叶,“那丫头从没接触过那些事,也是时候了解了解,对了,她什么反应?”   “大姑娘同往常一般的接过小册子,没什么反应。”冯嬷嬷想着大姑娘那一脸平静的接过去,还对她道谢,顿时哭笑不得。   现在想想,若是大姑娘翻了那册子,不知道该是何反应了。   罗氏能想象出来那画面,失笑,“那丫头单纯着呢。”   裴晏如刚到门口便听见屋内传出的对话,脚步一顿,刚刚平复好的情绪登时又掀起波澜,寻思了片刻,转身离开。   若是她这会儿进去,还不知祖母要如何变相问她呢。   角落里,明惜见着自家姑娘,下意思想出去,却被小家伙拦住了,她低头,不解道,“姑娘就在外面呢,现在去还能追上的,虽还未到晚膳时间,但姑娘又不是那般顽固的人,这会儿太傅大人也走了,阿司听话,跟明惜姐姐回去好不好?”   “明惜姐姐,那里面住着的就是晏姐姐的祖母嘛?”小阿司抬起那双具有欺骗性的眼睛,小手指了指安宁堂,奶声奶气的问。   肉肉的脸蛋白白净净的,瞧着就乖巧的不得了。   明惜下意识点头,“是呢,老夫人住在这,不过姑娘嘱咐了,您不许到这儿来。”   虽然阿司看着乖巧,但姑娘既然那般说了,想来也是有道理的。   明惜将裴晏如说的话奉为圣旨,一板一眼的柔声道。   阿司嘴角抽了抽,真伤脑筋。   “明惜姐姐,阿司自小便没有见过娘亲,也没有什么亲人,只有晏姐姐待我如同亲人,如今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也想见见她的亲人.....”   说着说着,小孩低垂着眉眼,鸦黑的眼睫上挂上泪珠,小嘴一瘪,却忍着没落下泪来,倔强的模样看的明惜心疼极了。   “............你,你别哭呀。”   明惜劝道,却不想,愈说,小孩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老夫人这会儿应是在用茶,你去问声好便出来,可好?”明惜没了法,只好退了一步,   她就在外头看着,若是出了什么事,也能及时阻止。   “谢谢明惜姐姐!”小阿司咧嘴一笑,眼眶里的泪尽数收回去,拔腿朝堂内跑去!   傻姑娘!   她愿意跟着这姑娘,就是因为这姑娘看着就——好骗!   小阿司跑得飞快。   明惜瞅着那小小的身影爆发出大大的力量,“?”   堂内,一杯茶见底。   “老夫人,老奴再扶您去歇会儿吧。”冯嬷嬷说着,伸手去搀扶老太太。   罗氏没什么意见,正要起身,忽地顿了下,抬眼看去,不是错觉。   门后时不时探出个小脑袋,这会儿正偷眼看着里面。   罗氏收回视线,抬眼看向冯嬷嬷。   冯嬷嬷接收到视线,顺着去看,就见雕花木门上扒着一只雪白的小手,她们等了会儿,就见那颗软萌软萌的小脑袋探进来,六目相对。   小阿司愣了下,灵动的眸子瞧着两位老人,目光落在坐在那盘着发,周身气质华贵的老太太。   这便是晏姐姐的祖母嘛?   “你是打哪儿来的?”冯嬷嬷走出去,停在小阿司面前,微微弯了身,平视着小孩,询问。   府里已经鲜少出现陌生面孔了。   小阿司脚尖动了动,往后小小挪了步,“嬷嬷好,是师父命我来京城寻晏姐姐的,我来自云医谷。”   云医谷?   冯嬷嬷往后看一眼。   府里大抵很少有人不记得。   大姑娘幼年时落水险些丢了命,对外说是在府里养病,实则是送去了云医谷里待了好些年,方才病愈。   罗氏哪里不记得,看着小姑娘怯怯的,扬起和蔼的笑,朝着小孩招了招手,“不必害怕,这儿就是你晏姐姐的家,我是你晏姐姐的祖母,你年纪小,唤声......太祖母吧。”   听见这话,小阿司原想闹腾的心顿时歇了,扑过去,一本正经的道,“太祖母,师父说让我叫晏姐姐要叫晏姨,但晏姐姐不喜那个称呼,方才改了口的。”   这孩子...   罗氏看着扑到怀里的小姑娘,那奶音听得心软,“你晏姐姐就是这么个性子,可用过膳了?”   “用过了,明惜姐姐给我吃了牛乳羹。”小孩依赖的倒在老太太怀里,乖乖道。   罗氏多年没带过孩子了,这会儿乐的合不拢嘴,笑道,“那便好,你唤阿司?那个司?”   “巡抚司的司,师父说待阿司长大了也可以去当官的!”   小阿司说着,罗氏倒是不以为意,一个女儿家家的说什么当官。   不过有志气也是好事,也便不反驳,道,“你若是想吃些什么,让你明惜姐姐去叫厨房做了吃,在府里好生住上一段日子。”   一段日子嘛.....   小阿司垂下眸子,忽而沉默下来。   “你这孩子,怎的不说话了,可是欣喜?”罗氏低下头去看,布满皱纹的手忽然摸到湿润,心下微惊。   高兴过头了?   忽地,低低的呜咽声传来,却是没有声儿。   冯嬷嬷心头微动,老太太素来不喜哭啼啼的小孩,从小到大,大姑娘鲜少哭,这小姑娘这一来就哭个不停......   “老夫人,许是这孩子日子过得......”冯嬷嬷没忍住开口道。   话音未落!   “阿司一点都不想走.....师父他老人家都不管我,总让我熟读医书熟读医书,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小阿司抬头,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里含着泪,到底还是个孩子,藏不住心里头的事儿,哽咽道。   罗氏低垂着眸,双手搭在小孩的背上,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心软,正想答应,却听得从门外传来清冷的声音,“阿司,同我回去。”   “呃——”小阿司眼泪一收,刚刚想要雀跃的心一下子凉下来,机械般扭头。   就见裴晏如身后站着刚刚忽悠完的明惜,“............”   明惜暗暗朝人挥舞了下拳头。   ※※※※※※※※※※※※※※※※※※※※   作家的话   每日一问,打卡否,投票否?喜欢的留下朵小花花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别死啊!   “晏姐姐,阿司错了.....”跟在裴晏如往回走的时候,小家伙垂着脑袋鹌鹑似的,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小手伸出去,抓住她的衣摆,轻轻的摇晃了下。   裴晏如不为所动,正视着前方,并不搭理。   见她不理会自己,小阿司抿唇,眼底蒙上水雾,鼻尖瞬间红了。   看的明惜心脏仿佛都被揪紧了,她跺了下脚,对着裴晏如道,“姑娘,奴婢先下去准备晚膳。”   眼不见心为净!   裴晏如略颔首,带着小阿司回了意泠院。   不知不觉就到了日落时分,远边的天空呈现橙红一片,夕阳余晖洒落。   美轮美奂。   关上房门,小阿司顿时心中一紧,飞快溜到一处柱子后躲着,探出半个小脑袋看着她,弱下声音,“晏姐姐,我....我没捣乱。”   她,她只是想留下来。   人人羡慕的神医徒弟的身份,于她而言,那不过是她能够活命的地方罢了。   师父很好,但谷内的药童都在私底下笑话她,说她只是个没人要的贱种,是师父心善才让她留下来。   “这儿又不是你的家,你凭什么那么豪横!”   她记事早,四岁的时候,那些个年纪稍长的药童围着她,轻蔑的看她一眼,鄙夷着道。   伺候她起居的婆婆不会这般明说,却会在她看见采购的侍女带回来什么新鲜玩意儿,心生渴望之时,冷不丁说上一句,“你同你师姐又不一样,她家里可是给了很多银子的。”   裴晏如看过去一眼,凤眸微敛,自一旁的桌边落座,不缓不急地开了口,“你可知,你错哪儿了?”   她嗓音清浅,听不出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的,晏姐姐有好多妹妹了,定然不希望我留在这里,只是.....只是....”说着说着,小阿司心底生出酸涩来,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红了眼眶。   为什么命运那么不公平啊。   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人疼,为什么就她没有啊!   以前她不懂,会满怀憧憬的想着,兴许她的家里人也会像晏姐姐的家里人一样,等过段时间就会来接她了。   每逢过节,她等在谷口,看着天从蒙蒙亮到大亮,再到夕阳落下,夜幕袭来。   可是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失望攒多了,就没了希望。   但她自私,她故意在谷里闹腾,惹得所有人怕她,惧她,厌恶她。   师父拿她没办法,只得将她送走。   送到晏姐姐身边。   裴晏如心内喟叹一声,垂下的睫羽轻颤了下,起身,浅紫色长裙包裹着姣好的身躯,她行至崩溃大哭的小家伙面前,蹲下身子,张开手臂。   “哇!”   小阿司扑过去,趴在她的肩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晶莹的泪珠一颗颗从眼眶里掉落下来,打湿了肩上的布料。   好一会儿,才听得自耳边散漫的嗓音,“阿司莫不是当小姑娘久了,都忘了自己原本的性别了?嗯?”   话音一落,小阿司浑身僵了下,小嘴一瘪,“好端端的,晏姐姐提这个做什么...”   师父说着女装能保他的命,自小他便是着女装示人,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裴晏如替人温柔的擦去眼泪,看着那通红的眼睛,耐心道,“我从未说过不能让你留下,但你却用了手段,你哄了明惜带你去了祖母那,是想拿祖母压我?”   “..............”   “你自小聪明,我话里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在这个家里,我不希望看到算计。”   裴晏如说着,看着小家伙不哭了,心知他能听进去,站起身来,“好了,去洗把脸。“   “好。”阿司应了声,慢吞吞往外走,他方走出一段距离,就听见身后传来的话,心头一颤。   “师父让你这身打扮,但并不是让你真的同个小姑娘一般学了哭哭啼啼耍弄心机,男儿自当顶天立地,身处乱世则金戈铁马,保家卫国,若逢盛世,则考取功名,报效祖国,但我只愿,你能够择一件你心中所往之事,为其倾尽终身。”   -   “你堂堂七尺男儿,别死啊!”   裴锦月跪在一边,身子微微前倾,抬手轻拍了拍昏迷的人,目光瞥过一侧他卡在石缝中鲜血淋漓的腿,美眸里浮现担忧。   夜幕笼罩下来,荒草堆里,虫鸣不断。   她醒来时便看到自己压在他身上,索性今夜的月色格外的亮,透过枝叶间的缝隙落下点点月辉,勉强看得清。   就在一刻钟前,他们被逼至山坡,她一个没踩稳拽着他就滚下来了。   但那一瞬间,他.....抱住了她,用身躯替她挡住了很多石头枝桠。   裴锦月抿着唇,低垂着眉眼看他,原来因喝酒使得脸颊通红的人现在闭着眼,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他露出来的手背上有几条血迹挂出来,素色衣衫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不少地方都被尖锐的树枝刮破了,遍体鳞伤。   四周的树长得极为茂密,自上面看,阴森森的一片,全然不知多深。   听见声音,云九鹤微微撑开眼皮,对上那双溢满担忧的眸,唇角扬了下,“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他微一动,自腿部传来剧痛,云九鹤脸色又白了一分,额上冒出汗来。   他的腿......   “我没事,你的腿需要马上看大夫,我把石头搬开,你忍着点疼啊。”   她看着有些血迹粘在裤脚上凝固了,她搬动石头必然会带动裤摆,拉扯了伤口定然极疼。   “好,我不怕疼的。”   云九鹤勉强带出一抹笑来,指尖暗暗扣紧了地面。   裴锦月双拳攥紧了,看着那孩童般大小的石头,心底的小人在呐喊,她伸手扒住石头两角,猛地一个用力!   “好.......好重!”   裴锦月咬紧牙关,身子往后仰,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外使劲!   大力出奇迹!   云九鹤看着,忽地“嘭”的一声,裴锦月手一滑,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满身泥泞。   “锦月姑娘!”云九鹤倏地撑起身子,手掌按在地上,连有石子压进伤口也浑然不觉。   那一摔,定然很疼吧?   “啧,本姑娘真是笨死了,等着。”裴锦月摔在地上,一眼看到不远处的长树枝,眸中闪过懊恼之色,拍了拍裙摆起身,走过去捡起来,放在手中轻掰了下。   嗯,硬的很。   云九鹤:“?”   他都这样了,她总不能趁他病要他命吧?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   作家的话   今日掉下了畅销榜(难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身相许?   “嘿,看姑娘我聪明吧!”   略带欣喜的声音自沉寂夜色中响起,传进他的耳朵。   云九鹤疼的浑身抽搐了下,眼前浓浓的黑影接踵而来,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无力的瘫在地上,意识渐渐涣散,失去意识前附和了句,“锦月姑娘……最是聪明了。”   嗓音很轻,极快就飘散在了空气里。   裴锦月听着,瞅了眼滚到一边的石头,将手中的树枝扔出去,蹲下身子去检查他的腿,小心翼翼的取了匕首把周遭的衣物割开,只见一片猩红之中,一条腿肿胀的厉害,骨头折断扭曲着,“……”   心头似乎有蚂蚁在爬,生出焦急来。   怎么会这么严重!   “你……”裴锦月眉头紧紧皱着起,一回头,便见青年倒在那,距离的不算远,她可以看清他额上的汗顺着额角流下来,唇无血色。   裴锦月心口一滞,眼眶涌上酸涩,记起曾经受伤时大夫是如何治疗的,慌忙的取了坚硬的树枝。   “布条……哪里有布条!”   她自顾自念叨着,忽的一低头,看着裙摆,手起刀落。   -   穿过密林,视野清晰起来,怕黑衣人埋伏着不走,裴锦月特意选了小道走。   曲道通幽径,夜色格外的静谧,她沿着密林往另一个方向走,绣花鞋踩在落叶上发出“莎莎”声。   直走到一处拐角视野方才开阔起来。   云九鹤迷糊间醒来,他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英气的侧脸,不似寻常姑娘家那般柔美,她很少会把头发散下来,通常都是高高扎着,以红绳束之,下颚线分明,下巴有些尖,却恰到好处,不会显得刻薄,眉骨锋锐,鼻梁又很挺,唇生的薄,唇红齿白的。   她同裴大姑娘都是生的一双凤眸,但裴大姑娘的眼神时常都是清冷慵懒的,而她不同,看人时带了些锋利,但笑起来的时候,满身的戾气都没了,温暖的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他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那年长街之上,她红衣烈马,肆意张扬,金戈铁马不及她灼灼风华,单单只是匆匆一瞥,他看的痴了。   直到许久许久,他才听人说起,她是裴府的二姑娘裴锦月。   裴锦月。   那时候,这个名字,就深深的烙印在了他心底。   “锦月姑娘。”他轻唤了声。   “你别说话,等会儿就到城中了,我寻辆马车带你去瞧大夫,你多少是因我受伤,我不会不管的。”   裴锦月说的轻松,额上暴汗。   这家伙看着那么瘦弱,怎么背起来死重死重的,堪比背了两头猪在身上。   云九鹤一顿,眼神黯淡。   他保护她受了伤,所以她才愿意背他,而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他心底难掩失落,却是道,“锦月姑娘,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   “当牛做马来还。”   不等他说出后面四个字,便被她的声音打断了。   云九鹤错愕,随即苦笑。   有风自他脸边吹过,吹乱了发丝,也吹红了那双好看的眸子。   他忽地垂下脑袋。   低落的情绪萦绕在心头,心底闷的厉害,难言的情绪交织着,让他不知所措。   东郊的一处,祁明等了半日也没见自家公子回来,心头打鼓。   往日公子纵是再难过也只是待上半日,待夕阳落下之时,便会出来了,可这回天都已经黑下来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莫不是出事了!   祁明浑身一震,顾不上马车,正欲往墓地走,忽而脚步微顿,抬眼看向不远处。   茫茫夜色之中,一道身影迈着艰难的步伐而来。   是个女子!   祁明往那边过去几步,他夜视不错,待人走近了,认出来那背上的是自家公子,当下变了脸色。   “公子!”   裴锦月听见声音,见有人朝这边狂奔而来,心下一紧。   不等她进入戒备状态,背上微弱的声音传来,“不必惊慌,那是祁明,我的手下。”   “哦。”跑步姿势真让人害怕。   裴锦月停了脚步,看着男子在跟前刹住,“你家公子腿受伤了,需要马上看大夫,你送他去吧。”   出来这么久了,若是阿姐发现,必然会责问她的。   闻言,祁明朝背上看去,一眼便注意到那绑着树枝的腿,心下一惊,“多谢裴姑娘送公子回来,接下来就交给属下来吧,马车就在那边。”   裴锦月正要撒手,却见他蔫蔫的,周身沉浸在悲伤里,忽而想到他方才的话,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轻声道,“那个,你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咳咳,但是丑话我先和你说了,我不给聘礼的哦!”   她答应了阿姐,等攒下来了银子就给阿姐买首饰衣裳,不能用在娶男人身上!   最多,最多,给一点。   云九鹤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有一双有力的手伸过来,将他接过去,扛在背上,他伸手,“锦月姑娘!”   操!   祁明你给本公子有点眼力见儿啊!   祁明吭哧吭哧往马车方向走,郑重道,“公子您放心,您一定会没事的!”   云九鹤:“............!”   -   入了夜,放眼望去,那巍巍高楼便是皇城,长街上灯火通明,好不容易回了裴府。   明英守在门口同杨伯打太极,眼角余光瞅见那熟悉的身影,伸手一指,“杨伯,那边那是什么呀!”   杨伯眼珠子都没动一下,扭头往门口看去,“二姑娘回来了?”   这些个小技俩,还想瞒过他?   明英悻悻一笑:“...........”   “嘭!”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姑娘!”   明英一个扭头,却见那道身影栽倒在地,瞳孔扩大,惊呼着奔过去。   二姑娘自外回来浑身狼狈的消息很快传回意泠院。   明惜这会儿已经麻木了,大眼瞪小眼。   这,这小家伙午后还是那般的可人儿,现在冷着张小脸,明明扎着小辫子,脸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却全然变了,不似午后爱撒娇的模样。   闹哪样啊喂!   裴晏如倒是不觉得什么,明心自院门口进来,行至裴晏如身侧,轻声开口,“姑娘,二姑娘回来了,但是好像受了轻伤,要不要谴个大夫过来看看?”   受伤了?   裴晏如眉心微动,站起身,“我去看看。”   她起身,忽而想到什么,看向明惜,吩咐道,“晚些让邵昱珩来找我一趟。”   “是,那姑娘,这孩子怎么办——”明惜话音未落,就见自家姑娘走远了,方才低头去看。   这小家伙贼着呢。   小阿司淡淡瞅人一眼,小大人似的,“我能自力更生,明惜姐姐忙自己的去吧。”   ※※※※※※※※※※※※※※※※※※※※   作家的话   喜欢的宝子投个票票呀~有能力的宝子可能打打赏,真的很需要数据,爱你们~ 第一百二十章 :移花接木   “阿姐你说真的?!”   明月院,闺房中,裴锦月双眸蹭的一下亮了,原本蔫儿蔫儿的精神一下子好了不少。   裴晏如坐在一侧的矮凳上,将纤细白皙的手从那手腕上收回来,微微抬眼,见裴锦月双眸焕发光彩,看过去一眼,失笑,缓缓开腔,“我何时说过不许你们交往了?不过你是姑娘家,可别那么主动。”   裴锦月懊恼的挠了挠后脑勺,垂下眸。   原是她想错了。   一想到这段时间故意冷落他,裴锦月又懊恼又头大,最后却都化成了笑意。   裴晏如挑了下眉,见她这般表情,裴锦月笑了下,捧住那双手,少女怀春,罕见的扭扭捏捏道,“我也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他了。”   一开始觉得弱,但现在觉着,弱有什么关系,她可以保护啊!   “你呀,对了,你们今日,是遇上追杀了?”裴晏如轻点了下妹妹的额头,记起那衣裳上的血渍,眸子微敛,询问道,边拿过伤药,指尖沾了些许,轻轻的涂抹在裴锦月划伤的地方。   好在受的伤不重,都是些皮肉伤。   “嗯,看起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我们跌落山坡,他为了保护我腿受伤很严重。”裴锦月如实道,冰冰凉凉的触感自手臂上传来,眉宇间凝聚起担忧来,莫名的,心底却涌现丝丝喜悦。   那一瞬间,他竟然会选择护住她。   不远处置了油灯,氤氲了明黄的光,柔和又静谧。   裴晏如掩下眸中神色,轻声开口,“那你明日挑些手信去看看他吧,夜深了,早些睡吧。”   她没再多谈,裴锦月抬眼,唇角漾开一抹笑,“好。”   明日便能见到他了!开心!   裴晏如替人细心的按好被角,方才起身出门。   明惜在门外接,手上提着灯,往屋子里头看了眼,明英守在外头,见着裴晏如离开,抬腿进去,关上了门,这才朝着裴晏如的方向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明惜收回眼神,水灵灵的眸子染上担忧,小声问,“二姑娘没事吧?”   二姑娘那般能武的人,京城又不是战场,怎的受伤了?   她那会儿正经过门口,远远瞧上了一眼,明英冲过去将瘫倒在地上的二姑娘扶起来,又找了好几个姐妹一起,这才托着二姑娘回了明月院。   裴晏如颔首,吩咐道,“明日你命厨房做些补身子的东西送去。”   “是。”   待回了意泠院,书房。   听见脚步声,邵昱珩转过身,见着那进来的女子,垂眸拱手道,“主子。”   明惜很上道的关上门,退下去。   “那件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裴晏如看人一眼,回案桌后坐着,双手垂在桌上,忽而开口道。   她刻意泄露了行踪,鱼儿是上钩了,就是藏得深,得慢慢的,一点点的揪出来。   听见这话,邵昱珩正了神色,“您让属下调查的事,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但属下偶然间听见八殿下同手下交谈,似乎话里是有畏惧您知道什么。”   少年着黑衣,还算俊朗的脸满是刚毅,神色间带着恭敬。   “另外,属下发现,陆家同宋府有所牵连,但为何现在被抓的只是陆翰林?”邵昱珩眸中闪过疑惑。   按理来说,一锅端了不是最为省事儿?   闻言,裴晏如唇角扯了扯,掩下眼底冷色,微抬眼,“待来日你便知道了。”   没有人会那么傻把罪证保留着。   萧皓沉亦然。   承王府。   “张公,本殿已经按照你说的装傻充愣了,父皇信了。”   萧皓沉深夜找来张峻,神色间带上了点儿尊敬。   事发之时,他本欲同宋元章陆正国等人商榷该如何解决,却在临行前被张公拦下。   张公劝他对于此事缄口不言,否认即可。   他本以为没什么用,却不想,如今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瞧着今日朝堂上的表现,大半的臣子都信了,想来父皇也自是信的。   萧皓沉大悦,命小厮取来不少金银珠宝,赏给了张峻。   待小厮离开,这才坐在主位上,对着张峻开口,温声询问,“张公,那陆翰林一事,你可有何见解?”   陆正国乃是正三品官员,父皇在朝堂上称病,想来也是顾念着这一点。   “殿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此时殿下能救下人,定然能让翰林大人死心塌地追随于您。“   张峻年过中年,身着布衣,不卑不亢道,并不因为得了赏赐而飘然。   “可是张公不是让本殿否认于此事的关联了么?那本殿怎么救他?”   萧皓沉不解道。   如今他已经否认了,就算再拿出证据来,那不是打他自己的脸么?   话音落下,张峻神色没什么变化,从容道,“殿下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让您将罪名安在一些不会说话的人身上,移花接木,既凸显了殿下的智谋,又能救下翰林大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你的意思是.....?”萧皓沉眸子微动,心底隐隐生出几分预感来。   “故去的裴将军。”   裴将军....!   墨国的开国功臣,但却消失在与大兴国的那一场战役上,至今尸骨还没被寻回,有人说是没死只是失踪了,但也有人说,是被敌军带走,挂在城门上示众。   若是前一种,都过了这么久了,想来也养好伤回来了,但并没有,想来极为有可能是后一种可能。   只不过没有办丧事,裴府的人一口咬死只是失踪,那裴府的官位便还在。   说来,裴府倒是也聪明。   墨国文人多,崇敬裴将军的也多,若是草草立个衣冠冢,怕是很难堵住悠悠之口。   萧皓沉眸子一沉,他派出去追杀裴晏如的暗卫几乎都没回来,而裴晏如却好好的回来了。   还真是命硬。   “父皇会信么?”出于私心,他也想这么做,但朝堂上不只有站在他这边的臣子,大半都是太傅党。   在朝堂上极少有人会提起裴家,大家已经自动默认了那是禁忌,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贸然出手显然是不智之举。   “那自然是需要殿下好好筹划。”张峻垂眸缓缓道,眼皮耷拉下来,显出几分阴郁来。   “还劳烦张公了。”   ※※※※※※※※※※※※※※※※※※※※   作家的话   宝子们,书评区开了打卡楼活动,欢迎踊跃参加呀~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前往大理寺   因着皇帝称病,自是不用上朝。   按理来说朝臣放假的日子,但沈于渊自从上回来过之后,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没再来裴府。   落梅天细雨蒙蒙,待寻了个放晴的好天气,裴晏如亲自去了趟大理寺。   马车滚轴的声音在那庄严恢弘的建筑前停下,雕花鎏金刻着“大理寺”三字。   明惜先下了马车,随后便见着自帘中伸出一只纤细漂亮的手来,掀开帘子,眼前出现那抹绰约的身姿,她伸出手,“姑娘,奴婢扶您。”   裴晏如搭着明惜的手踩着提前备好的矮凳下了马车,清冷眉眼微微抬起,看向大理寺。   说起来,上回来,已经过去数月了。   她今日着了身烟绿对襟立领长衫,搭着水雾褶裙,延颈秀项,气若幽兰,偏气质生的清冷,眸若清水,清波流盼间,仿若不染尘埃的仙子。   梳着流云髻,发间插着紫玉簪,些许流苏垂落在青丝上,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   明惜跟在旁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儿。   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   生那么多肉做什么,又没人欢喜。   大理寺门口的侍卫见着过来的人影,待看清女子容貌,拱手道,“见过裴姑娘。”   按理来说,裴晏如身份再贵重也不过只是正一品将军府嫡女,和大理寺扯不上什么关系。   大理寺侍卫见着她,自也是不必行礼的。   但奈何这位身后站着人呢,连自家大人都不敢得罪,他们这些小喽啰问声好,便是得不到什么好处,那也不至于得罪了人。   裴晏如倒是没觉得什么,略点头便有侍卫过来带着她们往里面走。   这一幕落在来看望陆正国的陆家人眼里,却是神色各异。   陆夫人眼底划过憎恶,上回的事,虽是宋扬灵的主意,但裴府那般迅速的退了婚,这后面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陆显庭跟着过来,近乎痴迷的看着那清清冷冷的身姿,心痒难耐。   从前没发觉。   但似乎,她容色愈发出挑了。   京城人皆知,裴府的四位姑娘生的都极好,各个都有特色,三姑娘裴落姝温柔可人,性子也温顺,最好哄,但相处久了便腻了味儿了,总觉着闷得慌。   从前大姑娘又是做事一板一眼,在裴府势弱之后更是低垂着眉眼,虽不至于逆来顺受,但伏地做小的模样让人觉着着实无趣,现在却是不同,虽模样未变,但在那双眼眸看向你时,清冷通透,似乎所有肮脏心思都藏不住,让人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却又不自觉被吸引。   想要沦陷。   陆显庭从未觉着自己会那么欢喜一位姑娘,但又是那么不合时宜。   “你看什么?!”陆夫人一个转头,便见儿子魂不守舍的,怒气勃发。   陆显庭收回视线,不懂娘为何这般动怒,但也不敢实话实说,“没什么,娘,我们快进去吧。”   皇帝称病,于是乎,大理寺关人关的理直气壮。   两人到了门口,陆夫人收敛了怒色,看向那看门的侍卫,想到方才这侍卫对那个落魄丫头都是那么个恭敬的态度,微抬起下巴,“我乃正三品翰林夫人,劳烦通报一声。”   虽不至于颐指气使,但神色间多少带了点倨傲。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名微拱手,敷衍道,“行,那你等会儿,我去通报大人。”   此刻,大牢中。   沿着潮湿的通道往里头走,时不时能听见传出的火焰刺啦的声音。   宋照听说裴晏如来了,起先还纳闷,谁没事来大牢逛逛的?难不成还想吃他的牢饭不成?   但他也不敢耽搁,亲自过来了。   “姑娘.....”明惜还是头一回进大理寺的大牢,听着时不时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心中生出些惧意来,小手不自觉挽住了裴晏如的手臂,水灵灵的杏眸偶尔往发出滴水声的地方看去。   一回生两回熟。   裴晏如也不是头一回来了,只淡淡瞥了眼跟在一旁的宋照,“宋大人。”   “啊?裴姑娘请讲。”   宋照时刻留心着呢,这会儿裴晏如一出声,便立刻应声。   他应的极快,裴晏如顿了下,长翘的睫羽轻颤,绯色的唇微启,“劳烦宋大人亲自过来了一趟了,我想问问,之前那对夫妻关在哪儿?”   之前一下子发生了很多事,这件事她只能暂时搁置,现在偷的闲,正好将这事儿解决了。   “夫妻?”宋照微偏头,看向跟在身旁的于谨。   说实话,关进来的夫妻不在少数。   近年来,夫妻一同作案的案件数量大大增加。   但抓人关人这类事,大多都是交由大理寺少卿于谨来做的。   于谨绷着脸,一板一眼的回,“就在通道尽头的倒数第二间牢房。”   裴晏如自是认得出于谨,听得这话,略颔首,不再多说。   几人朝里头走着,经过一间牢房,裴晏如微微偏头,便见那几日前还风光亮丽的翰林大人被剥了朝服,身着布衣盘腿坐在简陋的小床上,仿佛一夜苍老了十岁。   见她看过去,宋照随口解释了句,“皇帝没下旨,就只能先关着了。”   他倒是不介意牢里多上一个人,毕竟也不是白白吃牢房。   兴许还能有额外收入!   关在大理寺的通常是些落了马的官员,若是证据确凿,现在已经下黄泉去了,活着的,由家里提供银两,供着吃住,待案件查明,该放的放,该杀的杀。   有些家里头富贵的,不想妻子丈夫受苦的,多会塞些银子进来。   裴晏如只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等到了倒数第二间牢房。   这里的待遇没有前面几间的好,阳光常年照不进来使得墙壁发霉漏水,应是有人畏罪自杀过,墙面上还有些不明的血迹,血迹顺着墙壁挂下来,森然之感油然而生。   忽地,铺着草的地上“嗖”的蹿过去一只巨大的黑耗子。   明惜杏眸瞪圆了,怕尖叫出声捂住了嘴。   这.....这也太可怕了!   “裴姑娘,不若这样,我让人将他们带去另一间牢房,你若是有什么话想同他们说......”   宋照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开口道,转身欲招来狱卒。   裴姑娘就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怕是连脚都不敢踏进去吧?   “不用了。”清淡的嗓音响起,引起另外三人的注意。   裴晏如轻敛眉眼,神色没什么变化,“宋大人,我能单独同他们说话吗?”   闻言,宋照愣了下,“自然可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没得选择   待出了暗无天日的牢房,宋照还没反应过来,忽而扭头问身旁的于谨,“小谨子,我记得那时候也是你去抓的裴姑娘吧?那个时候她什么反应?”   往日里也有官家姑娘来看望谁谁谁,但都是捂着口鼻,说不上两句便忍不住走了。   这裴姑娘怎么就能那么淡定呢?   难不成是因为住过的缘故?   “大人换个称呼,下官便回答您。”于谨抬起那双黑眸,眸中翻涌着暗色,手按在了佩剑上,嗓音却是没什么变化,只那黑沉沉的目光闪烁着,大有一副“再叫一声小谨子,我不介意当场以下犯上宰了你”的凶狠气势。   宋照:“...........!”   知晓于谨此人肚量小,宋照果断的换了称呼,“小于啊,说说。”   于谨扯唇一笑,“时间太久了,下官忘了。”   宋照:“...........”   不等他再说什么,有侍卫过来,见过礼后方才开口,“禀大人,翰林夫人在外求见。”   嘿,送钱来了。   宋照眼睛亮了下,懒得再与脾气臭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的于少卿搭话,道,“让他们进来吧,去正堂找我。”   “是。”   -   “大姑娘,求求您救救我们,我们也是鬼迷了心窍,再也不敢了,您要茶,老妇马上让人送去,往后定当安安分分的。”   吴娘子饱受磋磨了几天,蓬头垢面的宛若疯妇,目光空洞的盯着墙,却在看见那道身影进来之时,眼瞳恢复了焦距,扑着上前,哭喊道。   闻言,裴晏如唇角扯出轻讽,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两人应是受过刑,男人双腿上布满血迹,正昏厥着,而吴娘子双手上都是血渍。   她眼皮都没动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断了人扑过来想抱腿的念想,淡漠道,“裴府名下茶农众多,若我将你们被捕的消息放出去,想来那些茶农自然该乖乖的送茶来。”   她,压根就没有救他们的必要。   吴娘子双手颤抖,原本有些激动的情绪在听到这话时颓然下去,跌坐在地,凄凄切切道,“大姑娘,我们原来也是老实人,只是受了人蒙骗,起了贪念方才对大姑娘起了歹心,但这乱世之中,连饱腹都困难,为自己谋算又有什么错呢?”   字字句句,妇人说的诚恳,自满是脏污的面颊上流下两行清泪来。   明惜抿唇,看着人的眼神带上了些许同情。   当真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没有等来回复,吴娘子微微抬眼,却对上一双冷然的眸子。   “啧。”   裴晏如嗤笑了声,目光寒凉,“与其说这些没用的,吴娘子不如说说,这京城之中,与你接头之人是谁,或许,我该换句话问,是八皇子府的哪位?”   第一世时,吴娘子带着一众茶农确实生了反心,但却没有这般胆大包天。   话音落下,吴娘子脸色瞬变,眼神闪烁不定,心的不安蔓延开来。   大姑娘.....大姑娘怎么会知道.....!   一旁,明惜浑身一震,刚刚生出的一点儿同情心顿时散了个干净,心中懊恼,险些上了这妇人的当!   牢房之中只点了一盏蜡烛,烛光摇曳着,明明是白昼,却与黑夜没有什么区别。   裴晏如看着人的眼神染上几分玩味,漫不经心的开口,她微垂着眸,嗓音平静极了,“让姑娘我猜猜,是许了你多少好处才能让你们卖主求荣?一百两?”   什么泉城太守,都是幌子罢了。   真正想要她命的,自始至终,只有那凉薄的皇室!   烛光映着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但周身却裹挟着冷意。   吴娘子指尖扣紧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愈发清醒,咬紧了牙关不开口。   大姑娘虽只有十八岁,但却不好糊弄。   但只要她咬死不说......   “亦或许,是你不足三岁的儿子落在他手里?”裴晏如又道,微垂下眸看人一眼,唇边、眼角俱是讽刺。   “..........”   看着妇人眼中有松动,裴晏如蹲下身子,平视着人,“与虎谋皮的总归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任务没有完成,他如何会放过你的孩子呢?醒醒吧。”   她嗓音很轻,如羽毛般落在人心间,却一下子掀起巨浪。   对上那通透清澈的眸子,吴娘子心口一滞。   却听得那平静的嗓音继续响起,“他是皇子,你们不过只是一介百姓,连鱼死网破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说的残忍,却也事实如此。   吴娘子眼底浮起惧色,跪爬着过去,声泪俱下,“大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儿子,我就那么一个儿子,要是没了他我也活不下去了啊!”   吴娘子哭着去抓裴晏如的裙摆,提起儿子,连眼泪都多了几分真心。   她中年才得子,寻常日子里宝贝的紧,却不想那一日。   儿子被带走,只留下一封书信,让她按照上面的照做,能拿到大笔银子不说,儿子就会平平安安的回到她身边了。   清贫日子过久了,她到底生了贪念,想着干上这一回就带上儿子远走他乡。   裴晏如淡眼看着吴娘子痛哭。   掳走家人胁迫人做事,算是权贵常玩的手段。   在这落后的朝代,贫苦人家根本诉苦无门,只能乖乖就范。   若只是这般,那她也不介意在事情了了之后放人走,但心生歹念,贪图富贵,若她不挑明了讲,还以为她如那些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天真好骗,试图糊弄。   这样的人,她没那么大的善心管。   “我可以救你的儿子。”她站起身,好一会儿才出声。   明惜:“姑娘......”   此人心地如此恶毒,姑娘为何还要救这样的人的儿子?   吴娘子听着那浅淡的嗓音,哪里听不出来这背后的意思,心中苦涩。   若是她不将背后之人供出来,大姑娘又怎么肯白白救她的儿子呢?   裴晏如给了选择,也不着急,只静静的站在那。   救,交出证据,供出萧皓沉。   不救,等着儿子死。   萧皓沉如今虽然没了兵权,但到底是个受宠的皇子,想要将人彻底打倒势必要一点点瓦解掉在皇帝心中的信任,在朝臣心中的信任。   摧垮人的更多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心灵上的折磨。   吴娘子跪倒在地,额头贴在地上叩了个头,“书信我没扔,藏到了地窖的一坛酒下面,姑娘派人去取就是.......”   她没得选择。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沈夫人   出大牢时,正好与陆府来的人迎了个撞面,侧身而过间,忽而听得一声,“裴大姑娘安好。”   是陆显庭,他今日穿的是宝蓝色圆领袍,称得上俊的脸上带上笑容,自诩风流倜傥,满是温柔的看向裴晏如。   裴晏如眼皮都没掀一下,冷漠走远。   陆显庭颇有些遗憾,但今日是来看望父亲的,只留恋的朝那道烟青身影看了眼,暗想要寻个机会同裴大姑娘说清楚。   陆夫人自是也听见了,怒从心起。   手臂一疼,陆显庭吃疼,看着那忽然掐自己的陆夫人,不解道,“娘,你作何?”   “别叫美色昏了头。”林雁秋冷冷道,看着那走远的身影,眼底划过杀意。   待出了大理寺,日上枝头,裴晏如微抬手,遮住阳光往马车方向走,忽地头顶一暗。   身侧,看清来人的模样,明惜忙跪地行礼,“奴婢参见太傅大人!”   裴晏如抬眼,他手执着油纸伞,俊美如画的容颜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很深邃,也很漂亮,却见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也低头看了眼,想起什么,轻笑出声。   也不知怎么的,她偏爱青色绿色。   听见笑声,沈于渊抬眼,许是真的觉得好笑,她眉眼间俱是笑意,唇瓣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但,有这么好笑?   “怎的总穿绿色?”他拧着眉问。   还是通身的绿,瞧着总觉得不顺心。   裴晏如牵过他的手,往马车去,边道,“这步入夏日,这颜色凉爽不是?”   元千候在一旁,见着相携而来的两人,嘴角一咧。   这大人只要同裴姑娘好好的,回到府里都好脾气了些。   明惜默默瞅着,那姑娘跟着太傅大人跑了,她该咋办?   她能咋办,自个儿回府去咯。   明惜朝着裴晏如挥了挥小手,麻溜的上了自家的马车。   裴晏如瞧见自家的马车远去,侧眸去看身边的人,“诺,因为你的缘故,我现在没有马车回去了,你可要送我回去?”   “嗯。”   沈于渊轻嗯了声,他生的比她高出一个脑袋,这会儿微微仰起下巴,带出愉悦来。   总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待上了马车,踩在那软软的毯子上,脚下很舒服,裴晏如看去一眼,暗自咋舌。   这毯子想来也要许多银子,用来踩着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但某人却丝毫不觉,坐在她身侧,温声询问,“想什么呢?”   “想你。”   温柔的女声传入耳畔,沈于渊一顿,低头去看,只见她抬起那双如水般的眸子盈盈的看着他,眼底倒映着他的身影.....   沈于渊喉结快速滚动了下,冷静散去,缓缓俯身,大手扣住那后脖颈,在那粉唇上轻碰了下,方才开腔,“阿泠今日怎的这般主动?”   闻言,裴晏如垂眸,好一会儿才温吞着道,“这段日子你在做什么?”   她听人说起,颜家千金生辰,宴请许多名门公子贵女游船,泛舟湖上,自是也送了请帖去了太傅府,但之前听元安说,对于这些邀请,他都是一概不理会,但这回却收下了。   莫不是瞧上了颜家姑娘?   说起来,第一世时他们闹翻之后,颜家姑娘还当众主动提出过想嫁给他,当时在京城上流圈子中闹了一小阵,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了。   他到底有没有拒绝她也不得而知。   “哧。”沈于渊瞧着那微翘起的红唇,忽而明白过来,心动的厉害,没忍住笑出声。   阿泠吃起醋来也太可爱了些!   裴晏如哪里能想到他不回答反而在笑,伸手推开人转向窗口,纤细的手攥着帕子,“沈大人若是瞧上了颜家姑娘,那六月初六娶人家便是。”   沈于渊听着这酸溜溜的语气,这反话听在他耳中便成了,“我才是你要娶回家的娘子,你竟然要去参加旁的姑娘宴会,我很生气。”   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没了半分脾气,哄道,“我去是有原因的,届时带你一同去可好?沈夫人?”   “.............”裴晏如被那声温柔缱绻的“沈夫人”听红了脸,却是道,“我去做什么,人家又没有给我发来请柬。”   她微微低下头,俏脸微红,两颊如抹上了胭脂。   沈于渊扣着那细腰,见她这副模样,眼底微暗,温香软玉在怀,险些把持不住,霸气道,“嗯,以沈夫人的名义,若是她们胆敢不让你参加,我叫人拆了那游船。”   “.............”   马车外,元千听得嘴角疯狂上扬。   妈呀。   大人和裴姑娘的爱情真好磕,狗粮吨吨吨的吃!!   因是白天,大道上行人匆匆,但见着这标示着太傅府的马车,人群绕道,马车绕行。   马车停在裴府门口,元千扯紧缰绳,待停稳,他撩开帘子,“大人,裴姑娘,到啦。”   裴晏如提起裙摆往外走,待下了马车,见他挑开帘子看她,轻声道,“你回去吧。”   “好,过两日我来接你。”沈于渊颔首,见着那烟青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方才收回目光,“回去吧。”   元千:“是。”   原路返回。   这回的可不是太傅府,而是大理寺!   元千驾着车,边往大理寺的方向赶,边开口,“大人,方才裴姑娘问起的时候,您怎么不说这段日子在做的事呢,想来裴姑娘听了定然欢喜的。”   今日大人本是要同宋大人谈事的,但才到门口便遇上了裴姑娘,莫名其妙的就送了裴姑娘回府。   这会儿倒是好,离着约定的时间估摸着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   宋大人不知作何感受。   元千在心里默默给可怜的宋大人点了根蜡。   事有轻重缓急,裴姑娘在先,其他事在后。   沈于渊单手撑在下颚,听着这话,黑眸中掠过一抹光,轻声道,“届时给她个惊喜。”   待马车又回了大理寺。   见着那姗姗来迟的某位大人,宋照一点都不奇怪,坐在案桌之后磕着瓜子,顺便摸了摸吃的圆鼓鼓的肚子。   裴姑娘走的时间恰好是大人来的时间。   这一撞上。   可想而知。   等了一炷香之后,他先去悠哉游哉的用了个膳,这再回来的时间,巧了,正好!   ※※※※※※※※※※※※※※※※※※※※   作家的话   晚安喔~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游湖   不过当着沈于渊的面,宋照还是没那么大的胆子翘着个二郎腿嗑瓜子的,见人到了跟前,腾的一下站起来,屏退了无关人员,恭恭敬敬的挪出位置,拱手道,“下官见过太傅大人,您上坐。”   于谨作为大理寺少卿,默默看着自己顶头上司的狗腿行为,抿紧薄唇。   好想篡位。   元千同于谨还算熟络,见着那眼神,默默给人鞠了把心酸泪。   于谨此人刚正,平民出身,自狱丞从九品小官做起,一步步凭着果断的手段和刚正不阿的性子爬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说佩服是有的。   说起来,本来差一点于谨就能继任大理寺卿的位置。   却不想,三年前,宋照考中进士之后分配来了大理寺,哐当一声,直接压在了于谨头上。   论谁看着马上吃到嘴的肉被人哇呜一口吞掉能不生气的?   第一年两人势同水火,谁都看谁不顺眼,但这两年,也不知宋照是如何收复的人心,现在看着,于大人对宋大人的不满似乎少了些。   但那浓郁的怨念还是犹如实质呀。   元千拍了拍于谨的肩,小声劝道,“于大人,凡事还是想开点,你瞧着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嘛,宋大人总比老大理寺卿要好些吧?”   老的大理寺卿脾气那叫一个臭,又贪财,那时候的大理寺和现在比起来,差远了。   于谨瞥过去那边正殷勤的某人:“.............”   这货也贪财。   宋照不知于谨是怎么想的,听沈于渊问起陆翰林供状的事,挠了下脑袋,眼底掠过一抹心虚,“大人,那份供状.......”   是他自己杜撰的。   这后面的话他哪敢讲,本以为能炸上一炸,却不想,用力过猛,直接给皇帝气“病”了。   “宋照,你可知欺君之罪的下场?”沈于渊幽深的眸扫过去一眼,冷不丁开口。   在朝堂上听宋照拿出供状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了,宋照此人,心思灵活,胆子也大。   但这事,若是对方抵死不认,要当堂对质,那谎言自然不攻自破。   欺君之罪......当斩首!   宋照一个激灵,掀袍跪地,俊朗的脸白了分,嚅嗫着道,“下官自作主张,但,那手印确实是陆翰林自己所盖的。”   这个不是假的。   “用什么手段逼的?”   “..........”   宋照双手贴着地,脑袋转得飞快,“可是那些都是事实呀,更何况,臣没说那一定是陆翰林亲手写的。”   他写的那陆翰林按了手印,不就等同于陆翰林认了么,又没有多加罪名,再且说了,连皇帝都信了.....   闻言,沈于渊唇角扯了扯,不知该说这个属下聪明还是愚蠢了,他狭长的眸子微眯,“那陆正国可还活着?”   “活着。”   宋照恭谨着回。   有些人,灵活狡猾,胆大心细,说的就是宋照这类的人。   “只要陆翰林活着,那谎言就有被戳穿的一天,你可明白本官的意思?你心思灵活,但也要用对地方,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人揭穿,连本官也护不住你。”   沈于渊眉眼冷淡,宋照这样的人需得时常敲打。   “是。”宋照垂眸,盯着面前的地板,所以,大人这话里的意思是.......   见他若有所思,沈于渊没再多说。   待沈于渊离开,宋照从地上爬起来,坐回位置上,看着还站在一边的于谨,招了招手,等人到了跟前,发愁,“小于,你怎么看?大人的意思是不是......”   他比划了下动作。   于谨冷漠瞅人一眼,思绪跟着被带歪,脑补了一通自家顶头上司届时的表演,嘴角一抽,面无表情道,“应该是。”   似乎觉得给的答案不够充分,于谨又补充了句,“但是你最好能收集全证据。”   免得日后打脸。   思绪一定,宋照立马找来大理寺侍卫,“兄弟们,来活了来活了!”   很快就有侍卫跑过来,两眼泛光,兴奋的问,“大人,啥活儿,有钱拿不?”   宋照嘿嘿一笑,忽地笑容一收,俊脸一垮,吐出两个字来,“没钱。”   那侍卫:“............”那您喊那么大声儿?   宋照拍了下人的肩,朝着众人喊,“等事儿成了,爷请大伙儿喝酒喝到饱!”   “好!”众人齐呼。   于谨握剑站在一边,看着亲如一家的大理寺,冷峻的脸色缓和了些。   -   两日后,溪湖上,一艘奢华游船缓缓朝着湖中心划动着,在湖面上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岸边柳丝摇曳,吹来夏风。   湖水碧绿澄澈,如上好的翡翠,暖阳投映下细碎的光影,一片安宁祥和。   “颜姐姐,你今日穿的可真好看,这裙子质地是出自巧云阁的吧?听说那一件衣服就很贵呢。”   自游船上传来女孩儿艳羡的声音,被夸赞的颜馨儿低眸看了眼身上的裙子,眉眼间不无得意,但却无所谓般开口,“这有什么,也不过一百两一件罢了。”   “一百两?!”有人惊呼出声。   除了那特殊日子穿的那些衣裙贵些,寻常好看些的衣裙最贵也就几十两。   换了平民人家,一百两能吃上一辈子呢!   众女围绕在颜馨儿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船上也有不少世家公子,不过聚在另一处。   沈于渊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又低头看了眼,今日她穿了一袭雾紫褙子,内搭着白色抹胸,下着着紫蓝色长裙,这会儿手上捏着一把团扇坐在一侧轻摇着,那双好看的凤眸懒懒的低垂着,一举一动慵懒极了。   她这身,想来应是不贵的。   这般想着,找来元千低语几句。   旁人羡慕的,她自然也该有。   元千:“收到。”   “晏如原在这儿呢,倒是让我好找。”伴随着娇俏的女声落下,颜馨儿提起裙摆过来,目光不自觉落在旁边俊美的男子身上,小脸染上绯红,心下微动。   却是不住的想,太傅大人怎的会站在裴晏如这边?   裴晏如淡淡看人一眼,女孩儿话虽是对着她说的,但那眼神儿都快歪到沈于渊身上去了,说来,她们之间,曾经也算的上好友。   颜馨儿坐在她旁边,关切着道,“许久不见晏如你了,这阵子过的可还好?”   裴晏如:“尚可。”   ※※※※※※※※※※※※※※※※※※※※   作家的话   裴晏如淡眸微掀:快,票票交出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恶从胆边生   “啊呀,瞧我这脑子,都忘了给太傅大人见礼了,臣女见过太傅大人。”   颜馨儿方坐下,忽而又站起来,朝着沈于渊的方向盈盈福了一礼。   她做足了礼仪,沈于渊也没有要为难的,略颔首,冷峻的眉眼没什么变化,“颜姑娘。”   低沉动听的嗓音听得颜馨儿心尖儿微颤,心中的小鹿扑通扑通乱跳着,小脸愈发红了。   他唤她了,他的声音可真好听啊。   旁的女子怕他,但她可不怕,相反,她反而觉着,像是这样位高权重的俊美男子,冷漠些也是自然的。   他生的这般好,年纪轻轻又是太傅,若是能成为太傅夫人,那想来这诺大的京城,没有哪家女子是不羡慕她的呢。   这般想着,颜馨儿心中颇有些激动起来,抬起那双含羞的眸,开口,嗓音柔的能掐出水来,“太傅大人能来臣女的生辰宴,臣女心中高兴,不知可否有幸能请您到那边坐坐嘛。”   不远处不少姑娘都因着颜馨儿过来而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来,其中一些姑娘在看到裴晏如时,脸色微微变了下。   谁人不知,裴府可是曾经狠狠得罪过太傅大人的,如今这裴晏如倒是胆子大,太傅大人站在那,她也敢坐着,也不知是有几条命够死的。   那些个目光中,幸灾乐祸的有之,漠然轻视的有之,更甚者,乐见难堪。   自颜馨儿那话一出,姑娘们也纷纷都看向那丰神俊朗的权臣,眼底难掩艳羡。   颜馨儿乃是从二品御史府的嫡姑娘,论身份地位,自是比她们要强一些的。   便是那裴府,如今也只剩个壳子,裴晏如正一品将军府的嫡女身份虽在,但谁人不看重家族背后的实力?   旁人是如何想的裴晏如懒得管,她微抬起眼皮看过去,心下啧了声,这娇滴滴的声音,是正常人能发出来的?   “不用了。”   三个字,疏离冷漠。   沈于渊余光瞧着自家小姑娘那懒洋洋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心底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子气来,却又觉着纳闷。   明明前两日方才听到他要来时还会吃醋,这会儿怎的又是这般慵懒浑然不在意了,不怕他被抢走了?   有风吹来,似乎有些冷。   裴晏如一抬头,看着那盯着自己的幽深黑眸,垂下眸去,不解。   沈于渊:“……”   沈于渊生着闷气大步走了,元千双唇往下一咧,瞧了眼自家大人,又看了看歪头不解的裴姑娘,心底那个急得唷。   但碍于有外人在场,元千只能朝着裴晏如疯狂眨了眨眼,随即拱了下手离开了。   裴晏如:“?”她没怀疑他,他为何还生气?   随着沈于渊的离开,颜馨儿含羞带怯的表情顿在原地,笑容渐渐淡下去,看着裴晏如的眼神带上些许不善。   想来就是因为裴晏如在,所以太傅大人才会拂袖而去的,怒气更盛。   “裴晏如,我本就没请你来,你不请自来便算了,为何还要出现在太傅大人面前,你明知我的心思,故意为之是想报复我?你这嫉妒的样子真让我觉得恶心至极。”颜馨儿心中生出怨气来,她们这处本就没有旁人,她压低了声音发泄道。   好不容易才请了太傅大人来,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太傅大人从来没有接受过姑娘家的邀约,但偏偏接受她的了!   想来也是对她存了几分意思,如今,她的计划都被裴晏如打乱了!   裴晏如:“?”   你怕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她凤眸微抬,淡声开口,“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她这无动于衷的模样惹得颜馨儿更怒,指尖捏紧了帕子,目光落在背后的湖面,朝着裴晏如逼近,“我一点都不欢迎你!”   “啊!”   忽的一声尖叫,自湖中破水而出数道黑色身影,来人动作极快,借力飞上游船,目标明确。   裴晏如眸子微动,看过去,她一直觉得奇怪,若是皇帝出手,以墨国皇室低微的实力,皇家暗卫应该早死全了,怎么可能会一波又一波的来。   上回在狩猎会上穿过林子的时候她所见的皇家暗卫脸上蒙着黑布,但打斗间被割喉而亡的暗卫脖子上并没有什么纹样。   而后来在岚风客栈元千处理尸体的时候她瞥过去一眼,那些人脖子上都带着类似于蝎子的图案。   颜馨儿本吓了一跳,但见那些人并不是冲着她来的,心又定下来,一扭头见裴晏如似乎在沉思,又回头看了眼。   名门贵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苍白,尖叫连连,慌乱躲避。   颜馨儿恶从胆边生,猛的朝裴晏如伸出手,“你本来就应该和你那短命的爹娘一起下地狱去!”   自小时候起,她喜欢的东西,裴晏如可以轻轻松松得到,然后问她可喜欢,若是喜欢便送她。   那种高高在上施舍的语气现在她都忘不了!   她喜欢的人,凭什么裴晏如还要从中作梗!   由于过度激动使得颜馨儿眼睛有些泛红,伸出去的手忽的一空,她眸子一瞪,身子随着惯性猛的扑出去,顿时尖叫出声!   裴晏如闪身到一边,看着颜馨儿身子不稳往前倾,眼见着就要跌进湖里,她伸手一抓,将人带回来,随手扔到一边,低眸,神色很冷,“你方才说嫉妒?我嫉妒你什么?”   她觉得可笑。   沈于渊本来就是她的,何来嫉妒旁人一说。   颜馨儿跌在地上重重摔了个屁股墩,疼的眼泪直冒,不甘示弱道,“你就是嫉妒太傅大人来参加我的宴会!”   裴晏如瞥人一眼,轻讽,“那他可送你生辰礼了?”   “……那是还未来得及送!”颜馨儿嘴硬的反驳。   “那你可知,我是同他一起来的?是他亲自邀请的我来。”   裴晏如刻意加重了亲自二字,留下致命一击,利落的走人。   不是什么人都配的上别人对她的好,儿时她,颜馨儿还有叶千涵关系不错,也曾有过一段一同树下赏花品茶,畅聊幻想的时光。   但随着裴府逐渐势大,皇帝偏宠她比之对待公主还甚,她每回进宫都能得到不少赏赐,回府后爹爹堂兄也会为她寻来不少东西,新鲜玩意儿,珍贵物件数不胜数。   她觉得朋友间当分享,偶尔也会挑了几件送予她们,但——   “谁要你虚情假意了,裴晏如,我从来不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这物件我托人寻了许久,你故意买下,现在是想来羞辱我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显身手   那时她手中拿着的镂空雕花瓷瓶被摔在地上,砸的粉碎,颜馨儿落下这么一句后,她们三人不欢而散。   再后来。   叶千涵推她落水,伤她一千自损八百之后,她们再也没有来往了。   旁人眼红的恩宠,只不过是先皇拿捏她裴府的筹码。   裴晏如那时不懂得这个道理,直到爹娘再也没从战场上回来才醒悟过来。   但那时,已经为时已晚。   游船上一片混乱,不少黑衣人跌落湖中,湖面晕开血色后又恢复平静。   裴晏如没功夫顾影自怜,扔下颜馨儿便去了下一层。   游船一共分为两层,下层多为世家公子以及一些年轻的官员。   年轻的官员大多是看在御史官的面子上来的,而世家公子心思复杂,既存了看姑娘的心,也觉着这不失为一个攀上御史的好机会。   “大人。”   元千抽出剑来,得到沈于渊回应,吹了声口哨,“嘭”一声,埋伏在船舱里的暗卫登时现身,身形交错间,刀刃相接!   混乱中,不少人慌忙逃向第二层,其中一人背影稍顿,看着横在面前的泛着银光的剑尖,背上冒出冷汗,一动不敢动了,“刀剑无眼,冤有头债有主,可不关本公子的事啊!”   却听得身旁传来冷嘲,“大兴国的细作倒是胆大,在我墨国都敢光明正大的出席宴会。”   这声音……是沈于渊!   那人颤巍巍回头一看,原来怕的要死的模样忽而变了,眼神锐利起来,穿在袖中的手攥紧的手猛的朝着人一伸,五指摊开,“去死吧!”   雪白的粉末在空中散开。   却在下一刻。   “呃——”细作双手捂住脖子的绳,跌在楼梯上,粉末飘落下来,沈于渊极速后退了倒是没伤着,细作难以呼吸下意识张开嘴却吸了不少,登时瞪圆了眼睛,顾不得什么,死命扣着喉咙。   沈于渊抬眼去看。   只见裴晏如立在楼梯之上,双手扯着绳子,见他看过来,“啧”了声,问他,“杀了?”   她眸中隐隐染上几分戾气。   沈于渊神色一顿,一脚踹在细作心窝,直接把人踹昏死过去,这才踩着黑靴往上走,“你快上去。”   裴晏如往里头一看,瞳孔微微一缩,“小心!”   袖剑直直朝着沈于渊身后而来!   裴晏如快步下去,不等她做什么,忽地腰身一紧,一阵天旋地转间,“噔”一声,那袖剑钉入楼梯之中!   她背后贴着船身,见他眸子含笑,扯了扯唇,忽而推开他,抬脚猛的一踹。   “嘭!”上来的黑衣人后退数米,跌落湖中,那一脚,力道极大。   裴晏如捏了捏拳头,正欲再动手,身后环过来一双手,抱着她远离黑衣人,忽的侧身将欲靠近的黑衣人踹飞,将她牢牢的揽在怀里。   含着无奈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你穿着裙子呢,快上去,我这边没事的,交给我。”   阿泠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还懒懒的。   裴晏如扯唇,穿着裙子怎么了?   她这裙子可都是修剪过了不会过分的长绊住脚,里头也穿的严实。   一点都不耽误她打架。   隐藏着的情绪爆发,一想到那些年自己的软弱无能,裴晏如眸底生寒,扒拉开那抱着她的手,“你让我打一架,泄泄火。”   “……”沈于渊没再拦着,只小心看着,生怕出点什么事。   船舱里一阵混乱,元千杀掉一人,瞧着那纤细的身影一脚踹出去,那力道之大,动作之利落,看的元千当场傻眼。   这,他没看错吧?   不是说裴府只有二姑娘才能武?   这大姑娘看起来不遑多让啊!   自太傅府中挑出来的暗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没过一会儿地上就七零八落的躺了一批黑衣人,少了的应该掉湖里头去了。   元千收了手,看着那一高一矮并肩站在一起的身影,心下微动,拱手,“裴姑娘。”   其余暗卫难掩眼中惊讶。   元首领经常在府中提起的裴姑娘,竟也有这般身手。   瞧着弱柳扶风的娇弱姑娘,一脚能把人踹死。   这反差有点大。   他们需要缓缓。   沈于渊还是难得见到小姑娘出手,在府中三年,他自是知道她闲暇下来偶尔也会练练武,只不过寻常日子里她都在看书,手执书卷眉眼温和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她原也是个会舞刀弄枪的人儿。   裴晏如瞧着元千和那些不算很熟的暗卫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回头,看了眼沈于渊。   这是他的人,归他管。   “开船回去吧。”   他一声令下,很快就有暗卫取代了那些船夫,划着船往岸边而去,其余暗卫忍不住往裴晏如身上瞧,直到感觉脊背爬上凉意方才麻溜的帮着其他兄弟划船去了。   以至于船划得贼快。   二层,颜馨儿同其余姑娘待在一起,神色有些恍然,脑海中却是不住的在想。   太傅大人亲自邀请裴晏如来她的宴会?   这怎么可能!   她定是故意说来让她难堪的!   “颜姐姐,你看,太傅大人同裴姑娘一起上来了!”身边有人忽然这么一喊,颜馨儿瞬间抬眼看过去,见着那龙章凤姿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身旁的女子眉目如画,两人走在一起,莫名相配,嫉妒的眼睛都要瞪出去了。   明明是她的生辰,莫名其妙出现黑衣人就算了,为何还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于渊感觉到那边的视线,往那边瞥了眼,刻意靠近了裴晏如。   旁人嫉妒才好。   裴晏如感觉到他的靠近,顶着那恨不能戳穿她的眼神,忽而唇角弯了下,“南琛,我们走吧。”   要嫉妒,那嫉妒去吧。   船至岸边,他们下了船,留下一船的震惊脸。   “兄台,那太傅大人同刚刚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那是哪家的姑娘啊?”   “你这都不知道?刚刚那位是裴府的大姑娘。”   “阿?不是说裴府把太傅大人得罪了个彻底么?这太傅大人怎么还同裴姑娘这般亲密?”   “那就不知道了,兴许裴姑娘生的美貌,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其中不乏恶言,“那裴姑娘当真厚颜无耻,当众同男子成双入对,名门贵女的礼仪半分没见着!”   “……”   元千还在后头吭哧吭哧收拾现场,听着那些恶言,嗤了声。   尔等不过羡慕嫉妒罢了。   ※※※※※※※※※※※※※※※※※※※※   作家的话   沈大人也有小字的喔~嘿嘿,扑街九又混来了推荐,宝子们冲冲冲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便是你来的理由?”待上了马车,裴晏如看着那上了马车后就攥着她手不放的男人,轻声问。   换了寻常,沈于渊这会儿应能平静的回答她,但现在,他脑海里满是那轻轻柔柔的一声“南琛”。   但并不是高兴。   这是他的小字,鲜少有人知道,他也从未对旁人提起过,只是那时候在听到她唤府中几位姑娘小字时想到自己的小字,后来寻了个机会诉之于口,本以为那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却不想,原来她还清醒着,却为了顾全他的颜面而没有醒来么?   他有个坏习惯,暗中算好了明惜和院中其他丫鬟婆子的轮班时间,然后趁着无人的时候偷偷去看她。   他不齿那种登徒子行径,却控制不住自己,但他通常会掐着她睡着的时候,不想让她知道,觉得他是个卑劣的人,如今......   沈于渊眼底掀起波澜,压抑太久的情绪升腾,交织在心头,阴郁将他整个人笼罩,以至于裴晏如的问话压根没听见。   裴晏如:“?”她想收回手去探探他的脉搏,她这一动作,却让沈于渊觉着她是想要挣脱他,顿时加重了力道。   裴晏如吃疼,眉头皱了下,感觉手骨要被他捏碎了,伸出另一只手来,“蹦儿!”   打了个响指。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沈于渊回过神,但在他回眸时,裴晏如心底一惊,他的目光很深很深,像是能吞噬人的野兽,危险的让人想拔腿就跑。   “你怎么了?”裴晏如心觉不对。   刚刚不还好好的?   沈于渊忽而笑了,眼底涌动着戾气,“阿泠儿,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没和你提过。”   裴晏如抿唇,这模样看着不像是有什么好事的样子。   见她不太想听,沈于渊唇畔笑容加深,高大的身躯贴近,原本握着她的大手转移到了她腰间,微微一个用力,她便到了他怀里,他双手撑在她身后的车厢壁上,高大的身躯笼罩下,裴晏如愣是觉着这马车内空气都不够用了!   裴晏如眸光颤了下,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她一直知道他不是什么君子,但这些日子以来,他表现的都很正常,以至于她都忘了,他其实是个危险分子!   如同狼,收起了利爪,但本质上不会变。   他血腥杀伐,戾气深重,不然也不会区区十九岁便能稳坐墨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不如说,在墨国,就是他的一言堂。   “自你回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很想把你藏起来,在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他缓缓说着,将隐藏在心底最深的近乎偏执的念头用着最平静的声音述说。   他也不知为何觉得她一定是带着记忆回来的,但潜意识里却是这么觉得。   但似乎,他也没有猜错,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克制自己,慢慢等着她不抗拒靠近他,甚至到现在,欢喜他。   他很高兴,但她太美好了,总会有人惦记。   还是找个地方藏起来最合适不过。   无论在她心底,他卑劣也好,君子也罢,她都只是属于他的。   他话虽然说的平静,但裴晏如听得却背后一凉。   她一直觉得他虽然冷傲,但骨子里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太傅,哪怕皇帝对他出手,但他依旧在替墨国处理掉那些入侵者。   原来,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   “阿泠儿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沈于渊捧起她的脸,注视着眼前这双漂亮的凤眸,试图从这双冷静到过分的眸子里看到什么情绪,他暴露了最肮脏最不可见人的心思,她应该会害怕他,远离他吧?   他唇角又勾了下,但现在,想远离,已经晚了。   他已经给过她彻底离开他的机会了,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裴晏如从未见过这样的沈于渊,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她不曾了解过他的过去,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的性子变成这样。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外界对他的传言其实没有错。   只是他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她双手搭上他的手,轻叹了口气,眼底却温柔,温声哄道,“不要这么极端嘛,我是一个从一而终的人,既然选择了你,那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这面,也请你给我信任好吗?”   喜欢归喜欢,信任归信任。   人间清醒·沈于渊用那双深邃的眸看她,并不被那情话哄住,幽幽道,“可是我没感觉到安全感。”   他嗓音低哑动听,裴晏如却听出了委屈。   “............”你这暗示的有点明显了。   裴晏如感觉脸上热度攀升,缓缓贴近那淡色的唇,温热一触即分,低声问,“现在可有安全感了?”   “安全感:一点。”   沈于渊自动报数。   裴晏如噎住:“!!!”   见她脸颊染上绯红,沈于渊轻笑起来,眉眼间凝聚起来的阴郁又散了些,将人整个揽在怀里,摸着那滑溜的布料,颇为满足。   他的指尖微凉,布料不算厚,虽隔着布料,却也感觉他的手自肌肤上掠过,酥麻感传遍全身,裴晏如不自觉颤了下,抓住那乱动的手,“不许动。”   她这般说,他倒是真的安分下来了,就放在她腰间不动了,除了时不时把玩她的小手。   裴晏如稍稍愣了下,耳根红透了,“沈于渊!”   “嗯?”马车外没人,他倒是也没什么顾忌,尾音微微上扬,带出几分勾人来。   马车又是停在小巷里,元千处理完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裴晏如听着他那镇定自若的低音炮,败下阵来。   她只得转了话题,“那船上的细作是何身份?”   “大兴国的人,买通了监考官,夺得了科举前几名,入朝当了个六品官,本名赵卢。”   沈于渊颇为耐心的回,鼻翼间萦绕着淡淡的药香,躁动的心慢慢安静下来,头低下来,埋在那雪白的颈项间,眼底黯了黯。   大婚还有半个多月,有点久啊。   裴晏如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颇觉不自在,轻声商量,“沈于渊,你老实坐好,好不好?”   沈于渊没动,“现在挺好。”   “...........“   裴晏如没了辙,索性随他去,好在没过一会儿元千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了,“大人,裴姑娘,是回哪儿?“   “回府。”   不等裴晏如开口,他径直道。   裴晏如:“?”   回府?回太傅府?   以他今天这个不正常的状态,裴晏如清了清嗓子,道,“我回府还有事情要处理,不如先送我回去吧?”   ※※※※※※※※※※※※※※※※※※※※   作家的话   宝子们不要吝啬推荐票呀~滴,今日份抽风沈大人已送达~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太过分的事   最后还是去了裴府。   但沈于渊却没走,让元千走了。   意泠院,早早等在门口的明惜前脚刚刚踏出门槛,后一秒就缩了回来。   明惜眼珠子转了转,右手成拳轻轻的在左手手掌上轻捶了下,嗯!   太傅大人来,那定然是不需要她伺候的,明惜果断的去把小阿司领到别的院子去玩。   裴晏如踏进屋子,见他也跟进来,她想了想,转身去了案桌之后坐着。   屋内敞亮,沈于渊倒也没做什么,就自顾自寻了把矮凳往旁边一坐,看着她细细翻看账本。   “今日的事,你不需要去处理?”   见他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裴晏如抬眼,无奈出声询问。   高冷太傅变黏人小奶狗可还行?   沈于渊淡定的很,“我已经事先安排好了,让元千去处理就是了。”   养人千日,用人一时。   听见这话,裴晏如没再作声,忽地又想起一事,“那些杀手,是大兴国来的吧?“   大兴国国力强盛,近几年一直有踏平墨国和周边小国一统天下的野心,但墨国有沈于渊坐镇,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探子都没能活着回去,到底是让大兴帝心生忌惮。   皇后云氏乃是大兴国派来和平的公主,正常的和亲公主最多封个妃,但大兴国实力强盛,来的使臣也硬气,愣是逼得皇帝娶了人为皇后。   那云氏虽背了公主之名,但到底是不是皇族血脉还不得而知。   不过大兴国存的那份羞辱心思让人恶心。   “嗯,上回你的法子起效了,那探子招了。“   沈于渊想起那损招,心底好笑,这好吃好喝的供了不到两个月,那探子就哭喊着什么都说让元千他们惊掉了下巴。   当然,他也查清了那探子的身份,那人是大兴国有名的商人,借商人之名来墨国经商,实则与赵卢里应外合,疯狂砸钱之下,贿赂了一名将军,将城中的布防图盗画下来。   “所以,今日游船上那男子就是赵卢了?”裴晏如虽是问,但语气却是肯定。   御史官在墨国的权势颇大,若能攀上一二百利而无一害,今日御史大人嫡女生辰,这般好的机会,饶是谁都不想错过,这其中,自然包括在墨国处处谨慎的细作。   沈于渊之前从未答应过哪家姑娘的邀约,所以细作哪怕知道颜馨儿会给他发邀请函,想来也不以为意,觉着他定然不会来的。   不,不对。   那若是判定沈于渊不会去,那为何提前准备了杀手,而且杀手都是冲沈于渊而去?   裴晏如想不明白,好看的眉宇紧锁。   一旁,沈于渊不知何时到了她身旁,弯下身来。   “嗯,那是赵卢。”他温声回着,将人打横抱起来。   爱情事业两不误。   正思考着,身子下意识腾空,裴晏如两手搂住男人的脖子,看着他往床榻而去,心尖儿一颤,但还是按捺不住问,“那为何那些刺客仿佛是冲你去的?”   如果是想讨好御史,搞这么一出刺杀,那刺杀的对象不应该是颜馨儿,然后那赵卢来个英雄救美,她那时候看过一眼那赵卢的长相,是普通的白面书生的模样,比不得宋照云九鹤等人生的好,但也不算很差。   就是颜馨儿瞧不上,那御史大人也总归欠了一个巨大的人情。   这人情,可是能做很多事。   裴晏如脑海思绪乱转,眼见着到了床边,所有的思绪都飞了,脑袋一下子变得空白,因为紧张嗓音比之寻常多了几分颤,“那什么,你要做什么?”   他把她温柔的放下,甚至蹲下身子替她褪去鞋袜,跳过眼前这个话题去回答她的疑惑,“阿泠儿聪慧,举个简单的例子,珠宝和银子放在眼前,换了阿泠,捡什么?”   “珠宝。”裴晏如下意识答道,忽而想透了。   沈于渊这么块大肥肉就在跟前呢,还要颜家那蚊子腿干什么?   她抬眼笑,打趣道,“你将你自己比做珠宝,是想让我视你如珠如宝嘛?”   她忘了现在的处境,等话脱口就有些后悔了,他本来的动作应该是替她盖上被子,然后安安分分的坐在一边的,但在听到这话时,那动作就停了。   裴晏如自顾自拉过被子,圆回来,“我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好好休息,我懂你的。”   她抛过去一个欣慰的眼神,随即闭上眼。   那欣慰的眼神看的沈于渊想笑。   他原来是那么想的,这打了一架想来应该累了,但瞧着这精神气还挺足,似乎还可以做点什么不太过分的事。   裴晏如虽闭着眼,但一颗心却扑通扑通乱跳起来,僵硬着身子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他有什么举动,而且,他好像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裴晏如稍稍松了口气,精神松懈下来,竟真的生出几分困意来。   但不等她睡过去,被子被掀开,一双手探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往侧房走,裴晏如正困倦着,“?”   直到落在那温热的水中,裴晏如困意顿时没了,凤眸微瞪,“你这是干嘛?”   她有些怒了,表情格外生动。   沈于渊却不怕,“泡个澡,再去睡。”   哪家泡澡还穿着衣服的?!   这么一想,忽觉他眼神不对,裴晏如低头看去。   只见纯白的抹胸因为沾了水变得透透的……   “你出去!”羞恼上头,裴晏如也顾不得什么,捂住了胸口。   沈于渊没走,环顾了下四周,“阿泠儿何时建的这处浴池?”   这原先是侧房,也算是洗與室,他刚踏进来就发现这里改成了一处占了半屋的浴池。   裴晏如拿了旁边的花瓣给自己撒满,听他问,温吞着回,“不久前刚刚建好。”   在建造七品居的时候有多余的白玉砖,便拿来修了个浴池。   “你……?”不等她说完,就见他解去外袍,径直下了水!!!   —   话说元千那头,元千把抓回来的细作直接丢给了元安,让人忙活起来后潇洒的走了。   审问人这块,元安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他正想歇会儿,有暗卫蹿过来,好奇的问,“元首领,裴姑娘好身手呀,之前怎么没听您提起咧?”   元安负责管理府中的安全,此次没能来游船之行,但想来若是来了也会问上一问,元千抬头看了眼这人,嗯,同元安那家伙关系好。   他故作深沉,“这个嘛。”   那暗卫好奇的盯着元千,“元首领您快说吧,这样吊着属下胃口多不好!”   元千一个摊手,叹了口气,“大人也没同我说呀。”   大人藏着掖着,恨不能把裴姑娘藏起来,他嫌命太长了去八卦?   那暗卫:“嘁。”   ※※※※※※※※※※※※※※※※※※※※   作家的话   今天更新完啦~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波又起   入了夜,泼墨般的夜幕中挂着零碎的星辰。   书房内,裴晏如坐在案桌之后,换上了交领上衣,下搭着百褶裙,单手撑在下颚,神色有些怔愣。   对面,邵昱珩说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适时出声道,“主子?”   今日主子似乎不在状态,也不似寻常沉思的模样。   听见声音,裴晏如回过神,将脑海中的画面挥散,微微掀起眼皮,神色平静的开口,“嗯,就这么办罢,对了还有一事,现在勇虎卫找寻的事情如何了?”   名单上一共有两百人,除却战死受伤的,她估摸着只有五六十人。   闻言,邵昱珩顿了下,方才如实道,“找是找齐了,也有一部分愿意归附,但还有一部分.....”   他欲言又止。   但话中的意思却明了。   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家在对付裴府,勇虎卫也是人,一腔热血并不算什么,他们不能抛妻弃子,不能什么都不顾,一意孤行。   “那现在收拢的一共多少人。”   “二十五人。”   一半。   比一半还少。   裴晏如轻捏了捏眉心,又问,“这些人的实力如何?”   “中上,其中一部分您上回见过。”黑衣少年神色肃穆,恭谨着回。   “好,待抽个时间我过去看看所有人。”   这件事裴晏如一直放在心上,但找寻的时间拖得太长,一直到现在,才堪堪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待邵昱珩离开之后,屋内陷入平静,裴晏如低眸看着手旁空白的宣纸,脑海中才压下的场景再度浮现,仿佛在宣纸上倒影出画面来。   就在几个时辰前,浴池水雾弥漫,氤氲了视线,只隐隐见着纤细的身影靠在那玉砖壁,如墨般的长发凌乱散开落在身后,身前,颀长的身躯笼罩着,男子单手撑在浴池壁上,另一只手扣住女子的后脖颈,耳鬓厮磨间,两人单衣湿透了,贴在身上,旖旎春色。   裴晏如眼尾微红,伸手推开他,“够了。”   一开口,她微怔愣了下。   那软软像是撒娇的嗓音听得沈于渊心底愉悦,他垂眸,低低笑出声,复又将人搂进怀里,轻咬了下那饱满的粉唇,他的阿泠这么美好,他哪里控制的住。   但到底是没做到最后,回过神,裴晏如小脸有些发烫。   “阿姐,四妹妹一早便出去了,但现在还没回来。”   忽地,伴随着门“嘎吱”一声开了的声音,一道清脆爽朗的女声传来,嗓音里夹杂着担忧。   人未到,声先至。   明惜在门口,她才目送邵侍卫离开,一个回头的功夫就见二姑娘推开门大步跨进门槛,她迎上去,见人迅速挑开帘子到了大姑娘跟前,她慢了一步,只得无助的瞅过去一眼,“姑娘.....”   二姑娘动作太快她都来不及通报呢!   裴锦月不拘一格久了,这会儿更是有些着急,便忘了规矩,听见身后传来明惜弱弱的声音,方才想起来,挠了挠后脑勺,正想补救,却听得浅淡的嗓音,“娇娇怎么了?”   裴晏如收敛了神色,抬眸淡声询问。   娇娇......裴锦月英气的眉紧皱,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我问了明闻,似乎是颜家的姑娘生辰,请了娇娇去。”   娇娇性子跳脱,但自小在京城姑娘圈里的人缘还算好,她起初听这事不以为意,左右不过是参加一个宴会,吃吃喝喝一顿便回来了,还是明闻觉着不对劲跑来她院子里说起。   这天色都这般晚了,什么宴会都该结束了吧?   裴锦月愈想,心中担忧愈深。   颜馨儿的宴会?   裴晏如神色微动,秀眉紧蹙,细细回想了一遍,当时游船上就那么多人,她压根就没有看见娇娇。   “她几时出去的?”   “听明闻说是辰时便走了。”   见裴晏如神色不对,裴锦月心底生出几分紧张来,眼底划过心疼。   上回府里嬷嬷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没想到娇娇平日里看着活泼开朗,暗地里受了苦却只字不提。   但嬷嬷已死,她也不好再揭开伤疤,便没再提那事,只偶尔寻了些好玩的往花荷院送去。   裴晏如垂眸,指尖轻点桌面,掩下眼底寒色。   她抬眼,“你去叫上府中丫鬟婆子,私底下去挨家挨户的敲门,低声下气的去问,便说四姑娘遭人掳走了,若有能者能救出,悬赏五十两......”   话音落下,另外两人震在原地。   明惜:“???”   裴锦月:“!!!”   裴锦月不明觉厉,原地痴呆了会儿,郑重点了下头,豁出去了,“我这就去。”   等两人走了,裴晏如亲自去找了邵昱珩,在祖母和姝儿身边都安排了多名暗卫,这才放下心来。   整整一夜,风云搅动着,暗潮四起。   待第二日天明。   一处柴房内,裴允禾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入目的阳光有些刺眼,面前飞扬着许多灰尘,她挣扎着坐起来,却见自己躺在杂草堆上,四周堆积着许多木柴。   这是……柴房?   她为何会在柴房里?   这是哪里的柴房?   “我这是在哪儿?”她呢喃了句,注意到什么,低头去看,见一个黑衣人倒在自己旁边,此刻男子胸前横亘着一道极长的伤口,鲜血浸透了黑衣,将身下的杂草染上刺目的猩红。   裴允禾认出这就是平时保护自己的暗卫,眼眶瞬间红了,轻推了推人,“你醒醒啊!”   没有得到暗卫的回应,却等来了门开,身着华丽的男子迈步进来。   裴允禾听见声音回头,看着那格外熟悉的容颜,小脸瞬间白下来,指尖发颤。   八......八皇子!   见女孩见他就小脸发白,萧皓沉轻嗤了声,招了招手,很快就有几名侍卫进来,朝着裴允禾而去。   裴允禾吓得后退,细嫩的手臂在擦过粗糙的木柴时划破,但小手终于摸到了柴,双手举着对着朝着自己过来的几人,色厉内荏道,“你,你们不要过来啊!”   那些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暗卫拖拽起来,由于动作暴力使得暗卫伤口再度崩开,鲜血随着拖拽一路流下来。   裴允禾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一把拽住其中一名侍卫的手臂,脱口而出,“你们放开他,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话音落下,视野之中,黑靴踩着杂草,步步朝她而来,最终停在她眼前,男子蹲下身子,俊脸上带出了一抹笑,“哦?那裴四姑娘是知道什么了?”   ※※※※※※※※※※※※※※※※※※※※   作家的话   嘤最近好凉,畅销榜也掉了,都没啥码字的动力了,有能力的宝子多多订阅打赏支持一下,清九九会努力将文文写的精彩哒/(ㄒoㄒ)/~~ 第一百三十章 :方寸大乱   熬了一宿,裴府的人脸色大多都不太好看,但没人生出怨言,只小声交谈着,“大姑娘这样找,真的能找到四姑娘吗?   听的人眼底布满红血丝,叹了口气,“不知道呀,但昨儿我挨家挨户去问,大多的人都说没见过四姑娘,偶尔有说瞥见过一眼的,但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丫鬟婆子聚集在院子里,明英比旁人得到的线索要好点,看了眼大大咧咧坐在院子门口一宿没睡的自家姑娘,走过去,艰难道,“姑娘,奴婢去问了寻常四姑娘常去的那蜜饯铺子,那小贩正好开在巷子对面,四姑娘昨天是去买了蜜饯之后,才走进巷子,听那小贩说,四姑娘一个低头,自屋顶下飞下来一人,真的掳走了四姑娘........”   明英愈说,嗓音愈发的低了,这消息还不如没消息来的好呢。   没消息兴许四姑娘只是贪玩宿在了哪家姑娘家里,待天亮了就会回来了。   眼见着就要晌午了,许多人还是抱的这样的想法,看着门口的目光望眼欲穿。   这一整日,府中人什么都没做,大姑娘也没吩咐要瞒着消息,连带着老夫人那儿都焦急了,连连差人来问。   但都以没消息打发走了。   裴锦月攥紧了拳头,猛的站起身,朝外走去。   明英一愣,忙追上去,“姑娘您要去哪儿呀!”   “我出去再找找,放心,我不傻。”裴锦月扔下一句,运起轻功越过大门,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明英:“!!!”   消息传遍了整座府邸,裴落姝那也不例外。   裴落姝是在半夜的时候见明渝慌慌张张的进来,说是府中空空荡荡的,她去了意泠院,但阿姐不在,她只得去了明月院,找到了裴锦月才问清楚,娇娇不见了。   院内,清丽秀美的女子脸上浮现担忧之色,裴落姝拿着花洒胡乱洒着,忽而听见旁边的声音,“三姑娘,水浇多了。”   她微愣了下,匆忙间抬起头,见是邵昱珩,忙道,“四妹妹可有消息了?”   邵昱珩微摇头,“大姑娘吩咐了,让我守在府中。”   大姑娘睿智,想来是有法子的,他只需要听从命令即可。   “嫡姐让你守在府中.....那,祖母那可知道了?”   “大姑娘没吩咐要瞒着,现在全府想来都已经知道了。”   邵昱珩回,低眸看着女孩清丽的容颜,心头微动,没忍住出声,“三姑娘不必过分忧心,大姑娘想来是有对策的。”   她生的娇弱模样,此刻眉宇间笼罩了担忧之色,格外惹人怜惜,听见劝慰,却扯唇笑了下,“我听人说了嫡姐让人去寻了,可这寻了一夜,不是还没什么消息吗,娇娇生性虽贪玩,但也有分寸,绝不会做出宿夜不归这样的荒唐事来,但若真是叫人掳走了,那丫头又冲动,少不了要吃苦的。”   嫡姐纵是有对策,但若是晚了,便是找到又如何。   邵昱珩知晓这事情背后没那么简单,但也不好多说,只干巴巴的说着,“四姑娘会无事的。”   跟了大姑娘也有些日子了,他看得出来,大姑娘看似焦急实则运筹帷幄。   那份从容镇定,便是他都是佩服的。   裴落姝听着,一双翦水秋眸微微敛下,温温柔柔的嗓音,“但愿如此吧。”   意泠院,裴晏如从外回来,院子里原先站着的丫鬟婆子立刻迎上去,问,“大姑娘,可有四姑娘消息了?”   明惜站在裴晏如后面,满脸颓然,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脸上的表情哪能瞒过人,不少丫鬟婆子心跟着沉下来。   “罢了,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此事我再想想办法。”裴晏如穿了身雪色长裙,眼睑下的乌青清晰可见,显然也是彻夜未眠,连带着嗓音都带着疲惫。   丫鬟婆子看的心疼,只诺诺的应了,“是。”   待所有人离开之后,裴晏如进了屋,等关上门,明惜脸上的颓然一散,托着腮问,“姑娘,明明您已经知道四姑娘在哪儿为何还让婢子这般表现呀。”   是了,一大早姑娘便去了太傅府,太傅大人权势大,等了一上午便等来了消息。   四姑娘是被八皇子那个卑鄙无耻之人给掳走了!   闻言,裴晏如轻敛眉眼,闭了闭眼,轻声问,“她们若是知道了,会怎么做?”   明惜想也不想开口,“定然是会去通知老夫人,让老夫人进宫去求陛下。”   府中现下只有老夫人身上有诰命在身,能无诏入宫,此事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那定然坐不住要进宫去找陛下讨人的。   一旁默不作声的明心垂下眸去细细思索。   “嗯,那结果呢?”   “结果当然是.....”明惜张了张口,却又说不上来了。   她话音中断,屋内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得旁边细弱的声音响起,“陛下纵然给老夫人一个面子,唤了八皇子入宫,但只要八皇子咬死不认,将四姑娘藏得好好的,陛下派去的人找不到,那老夫人说不定还要担上一个污蔑皇子的罪名,被废除诰命都算是好的了。”   明心说完,抬眼看去,“姑娘,奴婢说的对吗?”   关心则乱,乱则致命。   裴晏如略带欣赏的看了眼明心,“嗯,现在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奴婢不知,但若是置四姑娘生死不理,定然会失了府里人心......”明心眉头皱的紧紧的,这问题太难。   换了是她,她想来已经方寸大乱了。   明惜听得懵逼,但隐隐觉得自己第一侍女宝座不稳,绞尽脑汁狂想,“嗯....婢子觉得.....嘭!”   “明惜姐姐!”   明心一个扭头,就见明惜直直的倒在地上,粉面桃腮的脸上涨红,像极了醉酒之人,嘴上还念叨着,“让婢子想想.....能想出来的.....”   “姑娘......”明心忙蹲下身子把明惜扶起来,摸了下明惜的额头,滚烫滚烫,心下焦急。   裴晏如扶额,“............”   这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将她扶到那边的榻上。”她站起身,边吩咐。   闻言,明心立刻照做,将明惜的一只胳膊放到自己肩膀上,扶着人到了榻上,轻唤,“明惜姐姐醒醒......”   裴晏如轻推开人,坐在一侧,指尖搭上明惜的脉搏。   明心不明所以,但也不问,只安静的在一旁候着,没过一会儿就见自家姑娘收回了手,“姑娘,明惜姐姐她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昏倒了?   裴晏如低眸瞅了眼不住念叨要想办法的女孩儿,失笑,“太累了,神经一下子紧绷过头,没缓过来就昏了,你也先回去歇息会儿吧。”   ※※※※※※※※※※※※※※※※※※※※   作家的话   宝贝们的支持就是清九继续努力的动力呀~头一回写古言,写的好累嘤嘤嘤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强抢民女   裴府上下忙乱,安宁堂中。   小阿司正陪着老太太,见老太太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小脸扬起笑,轻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见老太太回头,开口道,“太祖母,您别担心啦,晏姐姐她可聪明了,定然会没事的。”   在谷中师父他老人家就常常夸晏姐姐聪慧,才在谷中待了几年就超过了旁人十几年的学习,这天赋是旁人比不上的。   但他却觉得不然,晏姐姐没日没夜的彻夜苦读,将旁人懒懒散散念了十几年的医书用最快的时间研读完。   他觉得学医无趣极了,但晏姐姐这般努力,他也不好过分偷懒,没想到就在一群学童之中脱颖而出成了晏姐姐的师弟。   小孩儿没有变过声软软嫩嫩的声音听得罗氏心头一暖,布满皱纹的手摸了摸小孩儿的手,“你晏姐姐承担的太多了,倒是我这个老婆子没什么用。”   “不是啊,晏姐姐常说,家人就是她最大的底气和动力,只要您好好的,晏姐姐无论做什么,那都是觉得不辛苦的。”   小阿司摇头,一脸的不赞同,若是他也有家人,那他也定会拼命守护住的。   “你这孩子。”罗氏被哄得高兴,让冯嬷嬷拿了酥点过来,“尝尝这糕点。”   “嗷呜,好吃。”小阿司一口咬走,扬起笑脸,眸子清澈明亮,“太祖母待阿司真好,待阿司长大了,一定好好侍奉太祖母,断然不让太祖母生半点忧愁。”   “哎哟,好,那太祖母等着咯。”罗氏笑得合不拢嘴。   旁边冯嬷嬷也跟着笑,这孩子和大姑娘待久了,倒是得了大姑娘哄老太太的真传。   夏风吹过,院内梨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这会儿又开的茂密了。   安宁堂中没生出什么乱来,邵昱珩来回禀的时候,裴晏如稍稍放下了心,待夕阳落下之时,明惜恍恍惚惚的醒来,见着那坐在案桌之后的女子,眨了眨眼,回想了下,脑袋空空。   压根想不出法子来可咋整。   明惜坐在榻上,委屈的瘪嘴,她自是知道姑娘素来喜欢有用的人,从前觉着明心可怜,但现在明心细心有想法,眼见着就得了姑娘青睐。   裴晏如原以为明惜这咋咋呼呼的丫头醒来后会主动到她跟前儿来,就是没有想法那也会扯上几句,这会儿隔着珠帘,瞧着小丫头就坐在那,傻愣愣的。   无奈之下。   她只得开口,“醒了就去洗把脸,等会儿跟姑娘我出门一趟,有大事要做。”   “欸?大事!”   明惜一听,麻溜的从榻上爬起来。   只见那方才还迷茫委屈的小丫头瞪着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满眼期待的蹦到她跟前问,“姑娘是什么大事呀?要不要叫上明心呀?”   “不用,就你我去。”   “昂!”得到满意的答案,明惜应了声,飞快的冲出去,然后没过一会儿又冲回来,“姑娘,婢子脸洗好啦!”   裴晏如淡淡掀起眼皮看人一眼,唇角勾出一抹笑来,“等会儿,你去通知府中的丫鬟婆子再出去一趟......”   “欸,是!”明惜愣了愣,撒开脚丫子就出去通知了。   -   待入了夜,本该无人的大理寺灯火通明,堂内气氛凝固。   宋照坐在上首,头顶便是“清正廉明”的匾额。   他瞅了眼跪在中央的裴府大姑娘,抬手擦了擦汗,有点紧张。   未来的太傅夫人怎么能跪他呢!   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太傅大人到!”   宋照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好在一只手伸过来,用足了劲道将他死死按在椅子上。   “大人莫要慌张,今夜怕是大人物要齐聚在这大理寺了。”于谨沉着道,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浮现几分笑意,乐见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慌张的模样。   宋照原本还是慌的,但听出下属幸灾乐祸的意味,轻哼了声,“本大人慌什么。”   但眼见着那墨色身影迈步而来,宋照心扑通扑通乱跳,纯粹紧张的。   裴晏如也听见了,却没回头,只开口,“求大人给我裴府一个交代。”   宋照轻咳了声,站起身给太傅大人行了个礼,却见人压根没理他,径直走到堂上,将那倩影拉起来,嗓音都不似往常冰冷,“地上凉,别跪着,有话同宋照说便是了。”   沈于渊松了手,轻声道。   虽知道她有分寸,但一进来看到她跪在那,到底是心疼。   裴晏如顺着起身,嗓音有些哑了,“好。”   “............”沈于渊脸色一沉,冷锐的目光扫向上首的人。   宋照拱手的动作一顿,靠!   大人!他冤枉啊!   裴大姑娘敲响了门口的大鼓,他听人说是裴大姑娘,忙把人请进来了,不等他命人找张椅子给大姑娘坐坐,就见人跪下了。   他劝了几句,大姑娘来来回回就是那句话,让他给个交代。   他给跪了啊!   他怎么给交代,去把皇帝的狗头砍下来送上不成?   他倒是想,可惜打不过禁卫那么多人。   宋照叹气,“大人,裴姑娘说府中的四姑娘被八皇子带走了,但也拿不出证据来,下官也没辙呀。”   “这消息是本官告诉她的。”   有侍卫给搬来了椅子,沈于渊至一边坐下,缓缓道。   宋照:“?”   那您直接破门而入,把人带回来不就行了?   宋照瞧着,忽而福至心灵,转头看向于谨,公事公办的口吻,“你去传八皇子,便说他强抢民女,让他过来一趟,说是太傅大人亲自审问。”   饶是严肃如于谨,在听到那张口就来的“强抢民女”之时,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再深的算计到了自家这位上司嘴里,都能变了味儿。   “是,大人。”于谨应了声,带人走了。   堂上没多少人,宋照又找来几个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最后一拍那侍卫的肩膀,眨了眨眼,“好好干活,有钱拿。”   那侍卫掩下眼中亮光,“是,大人,属下这就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   萧皓沉冷着脸过来,却见堂外已经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俊脸顿时更冷了,狠狠拂袖行至堂上,沉声道,“宋大人让人深夜叨扰,本殿倒是不知何时犯了事?”   他本欲进宫,却没想刚踏出府门,就被人拦住了。   “八殿下,您涉及强抢民女一案,宋大人有请。”   ※※※※※※※※※※※※※※※※※※※※   作家的话   宝子们,票子投过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欲加之罪   一队穿着统一,手举火把的人就那么堵在了承王府门口,为首的便是神色冷峻的于谨,他朝着他拱了拱手,“承王殿下,请。”   礼仪虽到,但话音里却是不容置喙。   大理寺少卿乃是四品官,而大理寺卿则是三品官,便是朝堂上也有说话之地。   “好,好得很,本殿便跟你们走一趟,欲加之罪,本殿倒是要看看你们如何颠倒是非!”萧皓沉冷笑出声,一双眸子阴驽的盯着面前寸步不让的于谨,暗暗给人记上一笔。   宋照贴太傅贴的紧,得了太傅庇佑,但于谨算什么东西。   于谨神色未变,还是那个字,“请。”   “呵。”   于是便有了现在。   萧皓沉踏进正堂,便见着那纤细的身影一改从前,竟是跪在那,他眸子微眯起,迈着黑靴走过去。   宋照睨着坐在一边释放冷气的太傅大人,心下喟叹,抬眼看向萧皓沉,步入正题,“承王殿下,裴大姑娘状告您强抢裴四姑娘,有目击者可作证。”   闻言,萧皓沉扯了扯唇,眼底锋锐起来,“裴大姑娘倒是好笑,这是事情败露了妄图倒打一耙了?”   正堂上,女子容色憔悴,眉眼间覆满忧色,却在听见这话时转为冷淡,她微微抬眼,那双清冷的凤眸露出哀伤,嗓音有些哑,“承王殿下,如今我裴府只剩孤女残妇,为何你还要步步紧逼,是想要我裴氏一族全部覆灭了方才满意么?”   她说这话时,削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神色哀戚,在百姓看来,便是被逼到极致。   好好的一门忠烈,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不少人唏嘘。   “皇室也太不是人了,裴家大半儿郎为墨国战死沙场,留下的孤女却遭如此对待,我听人说了,有小贩亲眼目睹承王殿下将四姑娘掳走,可四姑娘才十四岁啊!”   “裴大姑娘也是可怜,照看一家子不说,还得时时刻刻防着皇室动手,要我说,不如起义算了!”   “是啊,太傅大人都站在裴姑娘这边,只要太傅大人想,咱也拿上刀冲上去!”   眼见着事情脱离自己掌控,萧皓沉眼底顿沉,不等他开口,忽地从门外传来尖锐的声音。   “踏踏踏——”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   人群被禁卫强制分出一条道来,伴随着那一声,“陛下到!”   明黄身影自轿撵上下来,龙纹黄袍衬得中年帝王多了几分威严,在太监总管的随同下步步迈进大堂。   有禁卫试图驱赶围观的百姓,却被元千阻拦了,元千径直走到韩炳面前,微拱手,对方也微拱手,算是见过礼了,他道,“韩统领,大理寺素来办案清廉,有百姓围观不算奇事,如今仅仅因为此事掺上了皇室中人,便驱赶百姓,那难免会有人多想陛下以权压人,官官相护,那时候承王殿下无论是否冤枉可都说不清了,您说呢?”   元千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反问着看着人,虽是笑着,但眼底没多少笑意。   韩炳,就是皇家的走狗。   “……”到底是太傅身边的人,牙尖嘴利的厉害。   韩炳不屑的看了眼面前的人,冷哼了声,阴阳怪调,“元侍卫倒是很会替承王殿下着想呢。”   “一般一般,不谢。”元千回的快。   那声“不谢”听在韩炳耳朵里,自动转成了“不屑”,当下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但却也不能拿捏着这事发作,狠狠瞪了人一眼,忽地嘴角一咧,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若是有朝一日,太傅倒了,不知元侍卫还能不能这么牙尖嘴利。”   元千很不给面子的往后退了一步,挂上职业假笑,“韩统领这话在下记住了,定会如实禀告给太傅大人,在下牙尖不尖,嘴利不利还不好说,但韩大人这位置,能坐多久确实还不一定。”   就是个蠢驴,等着下马吧你!   韩炳捏紧了拳头,看着已经到里头的明黄身影,拱了下手,神色间浮现恭敬,“我听命于陛下。”   这信陛下得永生的表情看得元千心底呵呵笑,也很想阴阳怪气的来一句。   陛下还听他家大人的呢~   但又觉着这么说丢了自家大人的面儿,撇了撇嘴,被那话恶心到。   里头,气氛瞬间凝固,无声的硝烟弥漫开来,众人大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不算很大的正堂,此刻却汇聚了墨国最有权势的两位。   明惜额上瞬间冒出细汗,正局促不安着,一双手轻轻搭在她手上,带着安抚的魔力,瞬间心静下来,又想起来自己第一侍女的宝座,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在心底给自己打足了气,这才磕了个头,挤出颤音哭腔,“大人,自打将军和夫人离开后,我家姑娘再没有一个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四姑娘又被八殿下掳走了,姑娘更是彻夜未眠......”   她愈说,倒是回想起了自家姑娘深夜还在书房忙碌,眼眶是真的红了,掉下眼泪来,说的情真意切起来。   宋照听得心揪揪,往太傅大人那边瞅过去一眼,果不其然。   太傅大人脸色虽没明显变化,但那双眸,深邃如井,隐隐透出危险来。   要死。   但他还是得坚强的站起身,给那“突然”造访的皇帝陛下见礼,“参见陛下,来人,给陛下端凳子。”   是的,在他的大理寺,便是皇帝来了,那也只有旁听的份儿。   为什么,因为太傅大人都在旁听呢!   太傅大人往那一坐,宋照底气十足,拍了下惊堂木,见着皇帝脸黑也不搭理,兀自发问,“承王殿下,可否让你的人将四姑娘带来?”   他这么问,便是认定了萧皓沉强抢民女的罪名,伴随着这话落下,门外悉悉索索的,显然是百姓不敢大声议论只能同身旁的人耳语。   萧皓沉微抿唇,目光扫过拂袖坐在侍卫搬来的凳子上脸色算不得很好的父皇,脸上划过决然,痛心道,“宋大人误会了,本殿并不是强抢民女,是裴四姑娘忍受不了裴大姑娘在府中的恶行,特来投靠本殿,既然裴大姑娘这般曲解,那本殿这就让人把四姑娘带过来,当堂对质!”   ※※※※※※※※※※※※※※※※※※※※   作家的话   很快会打脸哒~宝子们投投票打打赏,咱朝着畅销榜冲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所牵连   当堂对质!   听得这话,宋照往下看了眼,见裴晏如脸色没什么变化,又往太傅大人瞟过去一眼,也没什么变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把人带过来吧。”   萧皓沉嘴角扯了扯,这回倒是看你怎么维护。   一旁,萧长存目光自跪在堂上的女子脸上扫过,目光微微顿了下。   和死去的裴夫人倒是相像的很。   可惜了,都是硬骨头。   堂外的天很黑,被火焰点亮,有风吹过,火焰摇曳着滋出火星子来。   裴允禾被带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娇小的身躯在旁人看不见的情况下轻颤,被一名侍女扶着跨过门槛,踏进堂,裴允禾一眼便看见了跪在那的嫡姐,轻咬着下唇,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   腿一软,险些就跪下了,但扶着她的那只手却极为用力,愣是逼得她站稳,裴允禾微低头,就见旁边的侍女眼底泛着寒光,顿时一个激灵,想起不久前看到的,小脸刷的惨白。   明惜眼角余光注意到,用胳膊肘小心的戳了戳自家姑娘。   四姑娘的反应好像有点不对劲。   裴晏如在裴允禾踏进来的瞬间便回头了,旁边扶着娇娇的侍女她不认识,想来是承王府的人,她站起身,朝着那边而去。   不等她碰到娇娇,那侍女便挡在了她面前,目露不善,面上却恭恭敬敬的喊了声,“裴大姑娘,四姑娘惧您呢。”   见她过来,裴允禾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那苍白着小脸在看到裴晏如时后退的动作落在旁人眼底,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变相的证实了侍女所言。   裴晏如眉心微皱,上前一步,纤细白皙的手搭上那侍女的手,手下用力。   “裴大姑娘!”侍女名唤蕊儿,因为疼痛额上瞬间冒出冷汗来,忍不住加大了声音。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裴大姑娘竟然生生捏碎了她的手骨!   裴晏如没理会,挥手,蕊儿手上无力一个踉跄便到了一边去,跌坐在地上,捂着手腕露出痛苦之色,心底在冷笑。   她倒是没想到裴大姑娘这么冲动,也是。   越冲动对殿下越有利。   她受的这伤,兴许殿下还要奖赏她呢!   不少百姓看着裴晏如的眼神微变。   方才还觉着同情的人这会儿心底又生出怀疑来,目光在三人身上不断变换。   看裴大姑娘这时候的模样,又像是强势之人。   一码事归一码事。   若是裴大姑娘待四姑娘极差,四姑娘自愿投靠承王府那也是情有可原。   路都是自己选的,纵然皇室对裴府薄凉,四姑娘生的不算差,只是年纪小了些,待长成了也是美人,传闻八殿下最是爱惜美人,四姑娘在府中被逼无奈,也不是不能理解。   “裴大姑娘这般着急的去拉四姑娘,莫不是怕四姑娘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来?”见状,萧皓沉冷冷开口,看着裴晏如虽镇定但眼神却出卖了她心底的焦急,轻讽。   裴晏如扯唇,见娇娇躲闪自己的手,心下微顿,也没再伸手,转过身,眉间的忧色散去了些,抬眼看过去,淡声开口,“殿下误会了,只是舍妹离开太久,我怕有心人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如今母亲不在了,长姐如母,我自然会担忧。”   她这一口一个有心人。   萧皓沉嘴角的冷笑加深,忽而转头看向裴允禾,换上了温和的笑容,“不如四姑娘来说,可是本殿掳走了你?”   男子生的俊朗,若抛却眼底的阴驽,也是一副上好的相貌。   裴允禾指尖不安的发颤,却在对上众人的眸子时,张了张口,“我......”   明惜看的焦急,小声道,“四姑娘,大姑娘特意为了您来的这,命全府上下寻了您整整一夜,老夫人和另外两位姑娘也担心您彻夜未眠呢,您现在倒是说啊。”   裴允禾小脸愈发白了,忽地闭上眼,再也承受不住,腿一软跪倒在地上,闭着眼睛道,“没,没人掳走我,是我自愿的!”   明惜:“!!!”   一旁,萧长存看着眼前的场景,往旁边瞥了眼。   男子着玄色衣袍,眉目薄凉,以玉冠束发,轮廓棱角分明的很,浑身透着矜贵,旁边有人送来了茶,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去,端起来微抿了口。   浑然不将眼前的事放心上的模样。   萧长存眼底生寒,这么多回了,他也算了解这个太傅,喜怒不形于色,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为过,但他倒是要看看。   心爱之人死在眼前,这张永远平静的脸能不能产生什么让人愉悦的表情来。   在听到那弱弱的声音,裴晏如心头微震,指尖攥紧,跟着弯下身子,指尖接触到那被汗水打湿的手臂,掩下眼中冷色,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嗓音开口,“娇娇别怕,阿姐在。”   她本以为萧皓沉掳走娇娇是为了逼她妥协,作为一颗举足轻重的棋子,想来他不会对娇娇做什么。   却不想……   裴允禾抿着唇没有开口,垂下的眼睫轻颤,指尖攥进肉里,她忽而推开裴晏如,哭着喊,“你走开,裴府都落魄成这样了,我为什么不能替自己谋一个锦绣未来,嫡姐,你太自私了!”   嫡姐,你太自私了....   嫡姐,你太自私了......   嫡姐,你太自私了!   裴晏如一个不慎被推跌坐在地,脑海中这句话在不停的反复,神色微怔,忽而失笑,掩下眼底的情绪复又缓缓站起身,那一世,到最后,她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是啊,她是自私。   沈于渊眸子微动,她明明做了那么多,但如今却这般被人误解。   看着那双凤眸一闪而过的受伤,他很想上前将站在那的纤细身影揽进怀里,告诉她,“什么事都有我扛。”   但他不能。   有的人,生就一身傲骨。   萧皓沉眼底划过快意,忽而话锋一转,“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裴府与泉城太守一案有所牵连,还请父皇明察。”   话音落下,全场皆惊。   愤怒声顿起,“泉城太守罔顾人命、贪赃枉法、勾结土匪,罪该万死!”   ※※※※※※※※※※※※※※※※※※※※   作家的话   宝子们不要吝啬推荐票呀~有月票的小朋友也可以投投~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打脸开始   泉城太守一案,在京中闹得动静不小,罗列出的一条条罪名,无论哪一条,只要裴府沾上一点关系,那等着它的,便是灭顶之灾。   听着人群中那不绝的愤怒之声。   裴晏如唇角扯了扯,原来在这等着呢。   “原来我也不知,但四姑娘说的话让我不自觉联想到裴将军生前确实同各地太守关系匪浅,让我不得不多想裴府会不会与泉城太守有所牵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证据!”   萧皓沉朝着中年帝王拱手,说的义正言辞。   话音落下,他微偏头,再看向裴晏如的眼神如同看待卖国罪犯,眼底的厌恶一览无余。   上首,宋照惊的都忘了反应。   这特么,就他娘的离谱啊!   闻言,萧长存眸子微眯了下,转头看向跪在那的裴允禾,“裴家庶女,你可有何话要说?”   皇帝并不知裴允禾名讳,只知这是裴府的庶女,这一出声,裴允禾浑身一颤,“臣女......”   裴允禾眸光剧颤,唇彻底没了血色。   她若是说了,那便是害了全家!   嫡姐....二姐姐....三姐姐....还有祖母!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女孩儿娇小的身影轻颤着。   脑海中的神经像是紧绷到了一起,却偏偏晕不了,裴允禾额上的汗不断的落下,唇色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好怕.......   裴晏如不知该说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无论她是安慰还是呵斥,都能让人找到机会借题发挥。   萧皓沉眉心微皱,斜过去一眼,那断了手的侍女开口,“四姑娘您可要想好了,您别怕,大义灭亲是没有错的,裴大姑娘那般待您,您又何苦死咬着牙不放呢。”   她那句“您可要想好了”让裴允禾瞳孔震了下,回想起不久前看到的,心底的防线瞬间崩塌,眼底黯淡下来,正欲开口。   “娇娇!”   忽地一声大喝!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裴允禾愣了下,回头去看,却见英姿飒爽的女子风风火火而来。   “二姐姐.....”裴允禾呆呆的看着,轻声呢喃。   裴锦月大跨步踏进正堂,看着一屋子的人,行了礼,“臣女见过陛下,见过太傅大人,见过宋大人。”   宋照:“............”裴二姑娘来干哈?   还是皇帝开了口,“起身吧。”   裴锦月站起身,锐利的眸扫过萧皓沉,双眸赤红,“臣女来找八皇子讨要个说法,究竟是多大的仇怨将我裴府的侍卫伤至此!”   话音落下,便有侍卫将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抬进来。   裴锦月是见惯了血腥的人,却在看到血肉模糊的府中暗卫时也没忍住破防了。   府中的暗卫她虽不熟,但照顾娇娇的她见过一两回。   是个闷性子。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担架之上,隔着白布也能看到那隐隐透出来的血迹,没了人形,看的人触目惊心。   在看到那尸体时,裴允禾身躯猛地一颤。   裴锦月攥紧了拳头,忍着冲上去将面前之人一拳打死的冲动,磨着后槽牙,“八皇子手段残忍,我四妹妹只是个弱女子,吓上一吓便胡言乱语了,我这话,可说的对?”   裴锦月这时候的出现超乎了萧皓沉的意外。   眼见着计划就要成。   萧皓沉稳下心来,轻飘飘甩过去一句话,“裴二姑娘说笑了,本殿不过正常拷问罢了,这侍卫便是暗中负责通信之人,如今畏罪自杀,怎能说是本殿手段残忍?”   听着这话,裴锦月气的脸色涨红。   她就没见过这般无耻之人!   萧皓沉冷嗤一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罪证,抬眼看向宋照,“宋大人,在你这大理寺,本殿这证据,还是交给你看看吧。”   闻言,宋照心底下沉,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他挥手,很快便有侍卫拿了那纸张过来,他粗略的扫一眼,心底发凉。   这。   他看过之后便有人把证据分别拿给了太傅和皇帝看。   当着皇帝的面,宋照只能拍了惊堂木,沉下嗓,“裴大姑娘,你父亲同泉城太守牵连一事,你可知情?”   那些纸上,都是裴将军的下属同泉城太守往来的证明。   裴将军副将徐岩,有专用的章,上面写满了裴将军同泉城太守的谈话内容。   一席话,瞬间将裴府拉至断崖边,只需人再轻轻一推,便是万劫不复。   人群已然沸腾。   “勾结匪徒,害的民不聊生,都该死!”   “没想到表面上一生为国的裴将军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当真是看走了眼!”   “原来还觉得裴家一家老小可怜,现在想来,那些惨死在匪徒刀下的亡魂又何其无辜!”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裴锦月气的浑身发抖,“放屁,我爹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裴允禾低头啜泣,明惜见状,连忙爬过去,搀扶住她,低声道,“四姑娘您别怕,别怕啊,姑娘说过,人都是要成长的,您想啊,二姑娘上战场多可怕,如今正需要您说话呢,我们就应该沆瀣一气,一起打倒邪恶势力!”   裴允禾喉间哽咽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惜看的着急只能轻拍着她的背。   恶言自四周扑面而来,更甚者让她们早点去死!   可即便如此,那站在那的身影依旧淡然。   裴晏如站在那,看着那尸体,又看了眼浑身发颤的妹妹,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眼底森冷一片,唇角却勾出一抹弧度来,“无稽之谈。”   她眉眼清冷,说不清的冷静,顶着数双或厌恶或憎恨或担忧的目光,缓缓开了口,“早在半年前,我便查清,副将徐岩是个卖主求荣之徒,在我裴府落魄之后,先后投靠了颜家,傅家,后是云大人,再是太傅大人,最后,是八皇子!”   话音落下,只见那抹雪色倩影自袖内拿出一叠纸,“这是证据。”   徐岩此人,生性贪婪,但表面上伪装的极好,但到底是裴将军的副将,鲜少有人愿意趟这趟混水,可笑的是,徐岩还留着那些个书信以防人家回心转意了,自己忘了投的哪家。   毕竟,说辞皆不同。   所以裴晏如让邵昱珩去找时,很快便找来了。   听得这番话,宋照微松了口气。   吓得他白出了一身冷汗。   见那证据,原本淡定自若的萧皓沉脸色微微变了,正欲说什么。   裴晏如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又拿出一叠,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八皇子买通我裴府茶农,妄图置我于死地,谋害忠臣子女,伤我裴府侍卫,恐吓我裴府姑娘,便是皇子,就能如此胡作非为了?”   ※※※※※※※※※※※※※※※※※※※※   作家的话   今天的如如子超级飒!喜欢如如子的宝贝可以加裙昂(裙号在书评区置顶里头,会有中秋活动昂)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局势逆转   谋害忠臣子女。   伤无辜之人性命。   恐吓威逼年幼女子。   伴随着那镇定的声音,状似平静的叙述,但到最后,是掷地有声的质问!   纵是天家儿郎,便能手段残忍,罔顾人命了么!   一瞬间,场面安静下来,只余那质问声萦绕在脑海中久久不绝。   不少人回想起这两日,裴府上下挨家挨户的敲门,低声下气的询问,“可否有见过四姑娘,若是能找到,奖励五十两。”   五十两对于官家来说不算多,但裴府落魄已久,能拿出五十两单单只是为了找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待四姑娘不好!   是他们被表象蒙蔽了双眼。   不少人愤而怒声,“我相信裴大姑娘!裴大姑娘定然不是苛待庶妹之人!”   “裴将军是我们墨国的守护神,无人可以诋毁!”   “我相信裴大姑娘!相信裴府清白!”   “严惩徐岩,严惩承王!”   那一声声,“我相信裴府,我相信裴大姑娘”、“严惩徐岩,严惩承王”令人震耳发聩,不少人举起了拳头,情绪激动的大喊着。   场面一度失控。   萧皓沉攥紧了拳头,眼底滚动着怒意。   一群贱民!   偏偏这时候,裴晏如微侧身,竟是朝着人群微微福了一礼,待站直了身子,方才开口,“谢谢你们相信裴府,我裴府自始至终,问心无愧!”   裴锦月紧抿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眼眶通红,忽地跟着大喊了声,“我裴府,从未愧对过墨国!愧对过百姓!”   她嗓音哽咽,情真意切,感动的不少人抹了眼泪。   不少百姓都认识裴锦月,作为连续打了胜战守护墨国安宁的她来说,最有发言权。   “严惩徐岩,严惩承王!”   “严惩徐岩,严惩承王!”   群起激愤下,局势瞬间逆转!   宋照感觉耳朵要聋了,但看了眼面色发黑的中年帝王,嘿的一下乐了,也懒得拍惊堂木了,就那么扯着嗓子喊,“承王,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萧皓沉冷笑了声,“裴府到底有没有做,让泉城太守亲自来说不是更为合适?另外,本殿相信陆大人是无辜的,不信让泉城太守同陆大人当堂对质!”   闻言,宋照眼神微动了下。   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呐。   不过——   “承王殿下,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能混为一谈,你如今恐吓官家子女,买通茶农谋害裴大姑娘未果,无故伤裴府侍卫至死,这三桩事,你,认或不认?”   裴晏如呈上了承王府中人与吴娘子夫妇的书信往来,萧皓沉不至于傻到自己写,但到底京城与泉城有一段距离,不可能日日派人去威胁,只能通过一些零碎的纸头将命令带到。   萧皓沉眉若凝霜,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荒谬!”   却不想他话才说完,宋照一挥手,立刻有人推搡着吴娘子夫妇进来。   两人浑身狼狈,哪里见过三堂会审的阵仗,当即就跪下了,颤着声音磕了个头,“草民参见陛下,参见太傅大人,参见宋大人!”   宋照双手交握,身子微微前倾,“本大人且问你们,这些证据,实或不实?”   吴娘子抬头看去,眸光微颤。   他手中拿着的,就是她藏好的书信记录。   吴娘子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裴晏如,这会儿用余光看过去,见人神色平静,又看了眼站在一侧的承王本人,心思转的飞快,“草民没见过.....”   裴晏如看人一眼,那眼神让吴娘子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惶惶不安多日,但心中到底是抱有侥幸。   但大姑娘的眼神.....是......   吴娘子神经忽地绷断,扑过去一把抓住裴晏如的手,什么也顾不上了,“大姑娘,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会救我儿子的!”   吴娘子抓着她的手很用力,裴晏如却没挣脱,只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早就来不及了。”   萧皓沉本意是让吴娘子杀了她后埋尸,但不想吴娘子防着自己做完事了但自己的儿子不能回来,到底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在言语间透露出对方的身份,这才有了罪证。   但人心隔着肚皮。   许是觉得拿捏着旁人命脉,有恃无恐。   不过,那个孩子。   裴晏如眼底微暗,在吴娘子欲对她动手的那一刻起,她便生了疑,在泉城时书信让邵昱珩带上身手最好的暗卫潜入承王府打探多日,但始终未果,直到近日才从一个婆子口中得到消息。   在孩子掳来的第二日,因为孩子离了娘哭啼不止,萧皓沉觉得烦,便让人带走处理掉。   是了。   在孩子被掳走的第二日,孩子就已经没命了!   可笑这吴娘子,临了还死咬着牙不放,想替人打着掩护。   吴娘子松了手,怔怔的转过身,蓬头垢面如同乞丐,那双眼睛没了精明,空洞洞的仿佛一夕之间被人抽去了灵魂。   宋照看过书信,自然了解了事实,现下看着吴娘子疯魔的模样,心底喟叹。   自作孽不可活。   若不是生出贪念来,也不会被人找上,自然也就不会惹火烧身。   “你杀了我儿子,还我儿子命来!”吴娘子的丈夫忽地攥拳,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忽地冲上去,虽戴上了镣铐,但还是猛地一拳轰出去。   将萧皓沉扑到地上,一拳接着一拳的揍,嘶吼着,“还我儿子命来!”   吴娘子也跟着疯魔,冲上去对着人撕咬,恨极了,“还我儿子!”   变故突生,那原本站在一侧看守的侍卫都没能反应过来。   还是宋照最先反应过来,腾的站起身,连忙开口,“快,快拉开他们!”   若是堂堂八皇子在他这大理寺当众被人打死了,他这大理寺卿也得背锅。   两人被侍卫拉开,但萧皓沉脸上身上挨了好几拳,挂了彩,鼻青脸肿的煞是惨。   “放肆!”萧皓沉气急了,竟直接拔剑,一剑捅出去!   银白的剑刃穿身而过,吴娘子眸子瞬间瞪大,尖叫一声,应声倒地,死的不瞑目。   “靠!”   宋照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娘的,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沈于渊轻瞥过去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承王心性残暴,不堪储君之位呐。”   萧长存:“.........”   萧皓沉被那刺目的血腥染红了双眸,但好在旁边的侍女拦住了他,“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   作家的话   中秋活动准备中,喜欢如如子的小可爱可以加裙,87/91/5509/0,到时候会有立牌、钥匙扣等抽奖活动~中秋节当日可来抢🧧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义灭亲   萧皓沉冷静下来,扔了剑。   依着母妃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父皇顶多会罚他禁足罚俸几月,等捱过这段日子,储君之位照样是他的,墨国未来也是他的。   他绝不会像父皇那般无能,若是他继位,必然要将裴府一网打尽,罢黜太傅,这朝堂之上还有谁敢与他作对!   宋照轻啧了声,看向太傅大人和皇帝,“陛下,太傅大人,证据确凿,承王殿下当众恼羞成怒杀人,可是现在罚?”   当着百姓的面,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萧长存清了清嗓子,虽着龙袍,但莫名气势矮了旁边之人一头,他扫过去,不厉自威,“既然承王提了泉城太守同裴府以及陆翰林的事,今日朕和太傅都在,就一同处理了吧。”   闻言,萧皓沉心下一喜。   沈于渊没什么反应,略颔首表示同意。   宋照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默默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挥了挥手,淡定道,“来人,去将泉城太守莫寒涯还有翰林大人带上来。”   他发话,很快就有大理寺侍卫带队走了。   人就在大理寺,只稍一会儿的功夫,带头的侍卫就带着人回来了。   只不过一个是站着的,一个是躺着的。   萧皓沉一眼看过去,看着那由两名侍卫抬着过来的担架,上面盖着白布,与原来就放在那的担架莫名成了对,只不过其中一具隐隐散发恶臭。   而站着的,是泉城太守莫寒涯。   那侍卫拱手,“大人,人已经带到。”   等宋照一个挥手,那侍卫便退下去了。   裴晏如低眸扫了眼已然死了好几日的陆翰林,敛下眉眼,忽而有些想笑。   他这是把人的后路都堵得死死的,永绝后患的那种。   宋照遗憾的看了眼萧皓沉,叹了口气,沉声道,“承王殿下,我知晓你同陆大人交情颇深,但陆大人前几日认罪之后便畏罪自杀了,拦都拦不住啊。”   他挥一挥手,便有人掀开白布一角,那额上的窟窿证明了那确实是撞墙而死。   萧皓沉:“...............!!”   萧长存脸色顿沉。   “你怎么敢!”萧皓沉忍不住怒道,手指着宋照,“宋照,你公报私仇,陆大人无罪怎可能自杀!”   宋照摊手,眉眼低垂作出无奈的模样,叹息道,“事实如此,承王殿下怎可污蔑我呢?”   他也想找齐证据狠狠甩在人脸上打脸,但奈何陆狗贼做事太过严谨,什么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他找了那么些日都没能找到。   不过也不打紧,左右死无对证。   想来徐岩没能出场,估计也早遭了毒手了。   呸。   只允你皇子这么做,我这么做了你怎么能生气呢?   忽地,一道淡漠的声音自门外而来。   “陆翰林的罪证在此。”   人群中分为一条道,宋照抬眼看向那孱弱的身影,身着青衣,头戴锥帽,妥妥的陆三公子的标配!   宋照眯了眯眼,他刚刚没听错吧?陆三公子说,“陆翰林的罪证在此?”   “陆三公子,此言何意?”他问。   今日之事事发突然,都没时间通知陆家人。   裴晏如抿唇看向来人,泉城两面过后,回了京城她没再见过陆衣,却不想,她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明惜不认识,但看着自家姑娘看过去,也顺着视线看过去。   这陆三公子看着真苗条呀。   陆衣步至堂前,漂亮纤细的手摘了锥帽,露出刻意修饰过的容颜,但依旧难掩秀气,雌雄莫辨的长相,只眉眼过分的冷淡,那双眸在看向地上的尸首时微微泛起波澜。   落在外人眼里,男生女相。   宋照双手交握,只听得那清淡没有感情的嗓音,“家父为官不仁,贪赃枉法,与泉城太守暗中勾结已久,此乃证据。”说罢,她将袖子中早已经备好的一份份一叠叠,厚到若是撒了,能捡上片刻的罪证呈上。   大义灭亲!   不少百姓都微睁大了眼睛。   陆衣却神色平静,平静的嗓音在大堂上响起,“各位大人不必不信,因为,这些事,乃是父亲交由我亲手所办,泉城太守可证明。”   她这一句“她亲手所办”让宋照都愣了下,看着底下那张清秀到过分的脸,又看了眼那一直盯着陆衣的裴大姑娘,“??”   裴大姑娘为何一直盯着陆三公子看?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转头看向莫寒涯,“陆三公子所言可实?”   罪名一旦成立,那陆三公子虽大义灭亲,但到底亲手操办这些事,也难逃一死。   莫寒涯方正的脸皮抖动了下,感受到旁边投来的视线,到底是百口莫辩,腿一软跪倒在地,颓然道,“是,陆三公子与罪臣接触已有些时日,所言皆是事实.......”   以死为代价,告发自己的父亲。   这一操作看呆了一群人,包括宋照。   沈于渊早就注意到自家姑娘看陆衣的眼神,微敛眸。   到底还是到了这一地步。   陆衣释然一笑,她原想找个什么合适的机会,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她就可以报仇了,那么多年的隐忍终于得到了解脱。   说实话挺可惜的,她没能看到他到底是如何死的。   没办法替娘亲,亲手,手刃了这个人渣。   随着陆衣带来的证据,以雷霆之锤直接将陆正国捶死,萧皓沉眼底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但好在,他同陆翰林的接触不多。   裴晏如微抿唇,目光落在站在那背影萧条的女子,以性命为代价,一命换一命,多大的悲哀。   “对了,父亲还同宋元章宋大人交往甚密呢。”   陆衣唇角勾起笑,索性将自己知道的都一块儿说了,惟恐天下不乱。   听到宋大人,宋照一个激灵。   对哦。   京城中还有个四品官员也姓宋。   不过同陆翰林交往的能是什么好人,宋照撇了撇嘴。   陆衣手上没证据,宋元章算是逃过一劫,不过陆翰林勾结泉城太守的事情坐实了。   畏罪自杀也成了情有可原。   一连串的证据堵得萧皓沉根本忘了反应,眼角余光瞥到那还苍白着脸的裴允禾,眼神阴狠。   裴允禾正好抬眼,对上那凶狠的目光,心尖儿一颤,却是忽而开了口,“宋大人恕罪,臣女方才被吓得胡言乱语,承王殿下掳走臣女,当着臣女的面虐杀了府中侍卫,威胁我若是不按照他所吩咐的说,便要以同样的手段杀了臣女,臣女心生惶恐方才说了那番话。”   话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承王殿下还威胁臣女要说出不利于父亲的话。”   话音落下,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   ※※※※※※※※※※※※※※※※※※※※   作家的话   明天就开学啦~不过清九还是会努力为小可爱更新哒 第一百三十七章 :罢黜抄家   “承王德行有失,即日起,褫夺承王封号,另杖责五十,禁足八皇子府百日,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众目睽睽之下,萧长存狠下心道。   被剥夺了王爷封号的皇子,自墨国开国以来还是头一回出现。   萧皓沉瞳孔扩大,垂在一侧的手紧扣,骨节泛了白,却哑口无言。   一晚上搅得京城风云变化。   待第二日天明。   “翰林陆正国勾结逆贼,贪赃枉法,今已畏罪自杀,即日起,罢免翰林一职,籍其家,陆府上下男为奴女为娼,终身不得为官!”   皇诏一下,不出一时片刻,顿时传遍京城。   正三品官员说倒就倒,倒是成了一桩时事,茶楼酒肆之中,不少文墨书生评头论足,唏嘘不已。   “这陆大人平日里看着好好的,没想到私底下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人心隔肚皮啊,难测啊难测!”   “听闻是太傅大人南下之时发现的端倪,不然还不知何时能知道呢!”   “畏罪自杀了听说,这是得多心虚啊!”   “.............”   待官兵闯入陆府之时,陆夫人正在修剪花枝,伴随着“咔嚓”一声,枝叶掉落,她没回头,只淡声吩咐,“这日头好,等会儿你把这些花拿出去,放太阳底下晒晒。”   “是。”嬷嬷哎了声,从林雁秋手里接过剪子。   “嘭!”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瞬间,不少黑衣禁卫鱼贯而入,分散在四周,朝着屋子而去。   一队人中,一名健壮的禁卫迈过门槛,黑色衣摆略过,他身后带着几名属下,来人方正的脸上眉毛粗黑,皮肤黝黑,严肃着脸。   “你们这是做什么?!”嬷嬷惊呼出声,认出来那是禁卫统领韩炳,收敛了神色,小心翼翼的询问,“韩统领,这是做什么?”   韩炳瞥人一眼,扬声道,“陆正国贪赃枉法,勾结逆贼,陛下今已下诏,抄家的没收财产充公,陆府全部人,男为奴女为娼,带走!”   “什、什么!”陆夫人手一抖,保养尚好的脸庞上浮现错愕,往后退了一步。   冬嬷嬷傻眼了,“韩统领,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家老爷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语毕,冬嬷嬷上前扒拉住韩炳的手臂,将怀中放着的银钱袋子塞过去。   “咚!”一声,银钱袋子掉在地上。   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落下,“圣旨在此!”   明黄的圣旨刷的一声当着两人的面打开。   陆显庭和陆友臣被人压过来的时候还是懵逼的,直到看着那明晃晃的诏令,脸色一下惨白。   陆家,彻底完了。   陆夫人这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你们为什么不抓陆衣那个贱人!”   凭什么就抓他们!   听得这话,韩炳同情的看了眼人,一字一句道,“陆三公子大义灭亲,现在已经在大理寺牢里了,秋后问斩。”   看这陆夫人的态度,也难怪陆三公子会大义灭亲了。   陆夫人额上青筋突突的跳,眼底划过极致恨意,大义灭亲?那病秧子竟然敢!   但这会儿不是关心那贱人的时候,她忙问,“那我夫君呢!”   前几日她去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韩炳:“已在牢中畏罪自杀。”   一句畏罪自杀,如同五雷轰顶,将几人震在那。   直到被拖拽着走的时候,陆夫人方才回过神来,双眸充血发了疯似的,“不可能,不可能的!”   韩炳不是没见过抄家的,每个被抄家的大多都是这个反应,这会儿也没什么表情,只让禁卫蒙上人的嘴。   陆府门口聚集了一堆的百姓,几人一出来,瞬间就有臭鸡蛋烂菜叶砸过来。   将昔日光鲜的名门望族的尊严砸的丝毫不剩。   “乱臣贼子,该死!”   “想来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陆夫人激动过头,嘶喊了一会儿,被烂菜叶扔到嘴里,顿时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日头正好,同一条街上,云澜阁内,聚集了不少名门贵女。   其中一名紫衣纱裙打扮的女子娇笑着打趣,“宋姐姐,以后嫁给了陆大公子,可别忘了我们呐。”   今日是宋姑娘做的局,换了寻常,那些个正一品正二品官员府的姑娘哪儿会来,也是听说了宋姑娘马上就要嫁入陆府,成为陆大公子的大娘子,碍着这层关系,方才来了。   往来间皆是绫罗绸缎,芳香四溢。   越过红栏杆往外看,周遭布置了许多花儿,争奇斗艳,不失为赏花闲谈的好去处。   屋檐下的石桌边,几位姑娘围在一起嬉闹着。   颜馨儿也来了,只默默坐在一边的栏杆边,单手倚在栏杆上撑着下巴,听着人群中对宋扬灵的艳羡,轻嗤了声,眼底划过不屑。   区区陆大公子算什么,若是能嫁给太傅大人,那才是真正的高嫁呢。   颜馨儿不自觉回想起那俊美的容颜,玉质金相,那双漆黑的眸若是染上柔意.......扑通扑通。   她捂着心脏,听着那跳的剧烈的心跳声,小脸染上红霞。   她乃从二品御史官家的姑娘,放眼整个京城,只有她与太傅大人最是相配。   旁边,宋扬灵今日穿了身蓝白相间襦裙,梳了髻发,发间穿了蓝色蝴蝶簪,听得那话,抿唇羞怯的笑了下,眉眼间却难掩喜悦,“苏妹妹哪里的话,待来日,苏妹妹定然也能谋得一门好亲事的呢。”   闻言,苏紫萧掩唇笑了下,“那就承宋姐姐吉言啦。”   就在几人各怀鬼胎之时,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步伐匆忙而来,行至宋扬灵身侧,小声开口,“姑娘,出事了,夫人让您赶紧回去呢。”   出事?   宋扬灵眉头微挑,这节骨眼能出什么事?   她不以为然,只当是婚服已经做好了,抿唇笑了下,看向其余几个好奇看过来的姑娘,“想来是母亲让我回去试试婚服呢。”   侍女巧儿额上冒出细汗。   “原来如此呀,那宋姐姐快回去吧。”众人虽疑惑试婚服为什么要说出事了,但听得宋扬灵这般说,倒也不在意,附和着说了句。   却不想,从另一处传来交谈的声音,“峰兄你听说了吗,陆府被抄家了,陆家儿郎都沦为奴籍了呢,还好还没娶妻,不然还不知道哪家的好姑娘要倒大霉呢!”   ※※※※※※※※※※※※※※※※※※※※   作家的话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嘿嘿   更新勤快的清九,快夸! 第一百三十八章 :晴天霹雳   众姑娘脸色变了又变,来的都是各家的嫡姑娘,无人不知抄家是何意思。   陆府抄家,那意味着与陆大公子订了亲事的宋扬灵彻底沦为笑柄,往后能不能觅得夫婿还两说,但高门大户是莫想了的。   方才还一口一个宋姐姐的苏紫萧默默松开了挽住宋扬灵的手,虽没说什么,但那眼神,却是赤果果的避退,疏离。   宋扬灵愣愣的瞪着眼睛看着那两人说话的方向,直到苏紫萧抽出手的动作让她回过神,艳丽的五官呈现怔愣,旁边的巧儿看的不忍,低声劝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她一路过来,满京城的人都在笑话她们姑娘呢!说的难听的大有人在。   宋扬灵强自定下心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对着众人道,“兴许又是什么谣言呢,我先失陪了,以后再聚。”   不可能的,陆家不会出事的。   其余人见她这模样,只颔首,没人多提。   宋扬灵怀着不安的情绪离开云澜阁,待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朝着宋府行驶,而一扇之阁的街上,谈笑声飘进来。   “宋姑娘钻尖了脑袋往陆府里头钻,现在倒是闹出大笑话来了,哈哈哈!”   “这算是恶人总有恶人磨么?我瞧着宋府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宋姑娘着实惨,一次被退婚,这一回倒是好,沦为奴籍儿郎的未婚妻了,要是真成了婚,这会儿估计都进窑子去了,啧啧。“   听着外头那肆意的交谈声,巧儿担心的看了眼宋扬灵,“姑娘,好在还没有成婚,夫人的意思就是让您回去早些退婚。”   她今早听说了,陆府犯的错太大,男为奴女为娼,陆府儿郎终身不得为官,牵连了九族呢。   还好姑娘还没嫁过去。   想想婚期就在眼前了,婚服今日刚刚做好,就出了这档子事,换了谁都难以接受。   宋扬灵从不安惊惧中回神,一把抓住巧儿的手,双眸瞪得大大的,质问道,“巧儿,这不是真的对不对,陆府没有出事,陆大公子也好好的对不对?”   陆大公子年轻有为,又是正三品翰林嫡子,未来风光无限的啊!   再不到半月,她便能成为陆府大公子的正室大娘子了,她便能成为京中贵女羡慕的对象了!   宋扬灵错愕、不敢置信的表情落在巧儿眼底,却是只能微摇了摇头。   片刻后,马车停在宋府门口,巧儿扶着怔愣的姑娘下了马车,门口,宋夫人一眼便瞧见了失魂落魄的女儿,心疼的紧,忙下了台阶,握住那冰凉的小手,吩咐巧儿和几个嬷嬷去将府中筹备好的东西撤下去。   免得叫女儿瞧见了伤心。   宋扬灵反手握住宋夫人的手,忍不住又问,“娘,陆家真的......”   一路上她听了很多很多,但始终不敢相信。   直到那声沉重的“嗯”,犹如晴天霹雳,震的她愣在原地。   宋扬灵眼神一空,她仿佛都能想象到自今日之后,她会面临多少人明里暗里的嘲讽与异样的眼光!   再也承受不住,宋扬灵眼前一黑。   “灵儿!”看着女儿晕倒在面前,宋夫人脸色一变,忙喊人。   宋府上下一阵忙乱,而于此同时,裴府。   刚刚哄睡了裴允禾,裴晏如携着满身疲倦回了意泠院。   明惜拿了热毛巾过来,瞧着自家姑娘眼底的乌青,心疼的红了眼眶,“姑娘您就是太好了,昨儿四姑娘都那般说您了,奴婢听着,兴许就是四姑娘发自内心的呢。”   现在想来,明惜也生出几分怨气来,昨儿她为了大局拼命安慰四姑娘,倒是无暇思考其他的,但眼下瞧着自家姑娘这般疲倦,又心疼又生气。   大姑娘忙里忙外,熬了一宿没睡,又费尽心思护住了四姑娘,护住了裴府,但四姑娘就只是被吓上一吓,就险些出卖姑娘,出卖裴府。   再者说了,四姑娘又不是姑娘嫡亲的妹妹,易地而处,她绝没有姑娘那般善良。   甚至,甚至她还听说了,四姑娘压根不是将军府的血脉。   这话明惜不敢说,只扶着裴晏如回房间,正欲再说什么,就听得那轻浅的嗓音,“娇娇年纪尚幼,目睹了血淋淋的一幕难免心生恐惧。”   闻言,明惜默了下,赌气道,“婢子与四姑娘同岁,但若是换了婢子经历此事,哪怕亲眼目睹了,也绝不会背弃主子,背弃裴府的!”   从前她还对四姑娘有几分好感,但发生了这事,那是一丁点好感都没了。   裴晏如困倦的厉害,也没心思争辩,小丫头又执拗,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她没再说什么,抬脚进了屋。   明心从外端了洗脚水来,挑开帘子便见着明惜姐姐在替姑娘褪去鞋袜,忙弯了身子进去,将洗脚盆放在地上,开了口,“姑娘忙活了两日,不如泡个脚再睡吧。”   泡脚有利于助眠。   裴晏如多看了眼明心,唇角扬了扬,“好。”   明惜瞅着自家姑娘对着明心笑,瘪了瘪嘴,看着明心蹲下身子给姑娘洗脚,自己站在这倒是碍事了,福了福身,“姑娘好好歇息,奴婢先下去了。”   不待她走出几步,自身后又传来动听的声音,“嗯,这两日辛苦你了,你去通知下去,这两日上街了的丫鬟婆子都放假一日,自库房领了三十文上街逛逛也可。”   三十文?   明惜眼睛一亮,忽而转头,“姑娘,奴婢也可以上街去逛吗?”   裴晏如瞥过去一眼,“自然可以,等会儿带上明心一块儿去吧。”   听得这话,明心微愣了下,很快小脸上浮现笑意,低眸看着面前分外好看的双足,指甲修剪的很好,白皙莹润,手下轻轻揉洗着,边开口,“奴婢多谢姑娘。”   明惜看了眼占了她活儿的明心,想着姑娘身边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姑娘排场不能小,安慰住自己后,原本还生气呢,这会儿倒是不在意了,“好,那婢子先回去换身衣裳,心儿你等会儿来寻我哦。”   “好。”明心轻轻应了。   很快,府里的丫鬟婆子收到消息,顿时觉着这两日的疲倦都算不得什么了。   ※※※※※※※※※※※※※※※※※※※※   作家的话   秒杀倒计时——三天!   宝子们冲冲冲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上街   “大姑娘真是大方啊,走走走,听说街头有杂耍,我可许久没去看过了!”   “是啊,突然就一点都不辛苦了,说起来你有没有感觉,府里似乎越来越好了!我昨日问了厨房的小姐妹,说是府里的伙食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呢!”   “怎么没感觉,那啃馒头的日子我还没忘呢,现在每日送来给几位姑娘的伙食都很好,连带着我们这些当贴身奴婢的,都吃的圆润了不少!”   “对呀,不过大姑娘哪里来的银子?”   突如其来的一问,把众人都问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懵逼。   但最后还是发问的那个丫鬟笑了下,“姑娘再过不久就要同太傅大人成婚了呢,便是生辰那日太傅大人送来的礼,都能够府里吃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是呀,我们管那么多做什么,府里越来越好,我们呀,只要安安心心待着,大姑娘定然不会亏待我们的,让我想想,这三十文是要去买蜜饯还是买簪子好呢,哎呀,好难选哦!”   话音才落,惹来不少笑声。   明英明渝也在,听得乐呵,二姑娘三姑娘听说了大姑娘的命令,也让她们跟着出来玩耍了。   明惜带着明心跟在后面,见众人不解,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旁人不知道还当姑娘靠着太傅大人过活呢,她们却是知道的。   京中火爆的七品居那可是姑娘开的,每月进账的银两数看的她俩傻眼,可不得吃的好点!   明惜揣着兜儿里的银钱,迈着轻松的步伐,粉面桃腮的脸上扬起笑。   忽而听见旁边小小的声音,“明惜姐姐,昨晚的事你能给我讲讲吗?”   明心昨晚在府中慌乱不安着,翘首以盼了半夜,但依旧没见着自家姑娘归来,但府中也没个能问的人,只好在院中空等,直到天快蒙蒙亮了才听到些动静,本以为姑娘会第一时间回来,却不想明惜姐姐回来见着她,让她先回去睡,姑娘去了花荷院了。   闻言,明惜脸上笑容一淡,见状,明心眸光微颤,小手抓紧了帕子,“明惜姐姐......”   她倒不是觉着姑娘故意不带她去,姑娘自有想法,不过姑娘那般疲倦,她却无法为姑娘解忧。   不过明惜姐姐会不会不喜她得姑娘青睐.......   “你觉得四姑娘怎么样?”明惜没回答,敛下眸子问了句。   长街上行人颇多,小贩叫卖声不绝。   明心低头思索片刻,方才答道,“四姑娘生性活泼,是位可爱的姑娘呢。”   虽然她不曾伺候过四姑娘,但听明闻提过,四姑娘从不苛刻下人,待明闻也如同亲姐妹似的。   明惜撇了撇嘴,“你不知道她昨儿是怎么说姑娘的,就是现在想起来,我都气的不行。”   她明白姑娘的意思,四姑娘是府里年纪最小的姑娘,平日里又不曾见过血腥,受了惊吓口不择言也属正常。   她能理解,但自家姑娘也是人啊,她当时都感觉到自家姑娘的受伤,可把她心疼坏了。   明心诺诺发问,“四姑娘说了姑娘什么?”   嘿!   一听这话,明惜顿时就来劲儿了,连带着嗓音都加大了些,“她竟然说姑娘自私!姑娘要是真的自私,那还管她干什么,再说了,又不是姑娘嫡亲的妹妹!要是换了我,姑娘待我那般好,就是为姑娘上刀山下油锅都是使得的!”   明心倒是没那么大的反应,只拉住了明惜,小声道,“明惜姐姐,你说的太大声啦。”   “嗯?”明惜转过头,看着那连连投过来的视线,登时小脸一红,拖了明心就跑路,“快走快走。”   明心被逗笑,没忍住调侃,“明惜姐姐你好厉害哦,在众人面前都可以说的那么大声。”   “你这小丫头,笑话我是不是!”明惜水灵灵的眼睛一瞪,挥舞起小拳头,作势要揍人。   明心哪儿会待着乖乖挨揍,撒开腿就跑。   “嘿,你还跑,看我不打你!”明惜追上去,笑骂道。   街上车马多,两人只在街边嬉闹会儿,见着马车来,便停了脚步,和好如初了。   转眼,日落时分,赛蛋黄似的夕阳横亘在远边的地平线上,逐渐往下落。   闺房之中,裴晏如没醒时便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有一沉稳的脚步声自外进来,挑开帘子时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直到那脚步停在自己榻前。   她素来浅眠,又睡了许久,这会儿正好醒来。   不用猜都知道来者是谁,她微掀开眼皮,见他就站在一旁,抬眼看去,他五官虽生的极好,肤色却不似粉面书生那般白,倒也称得上白皙,剑眉底下一双深邃如星的眸,鼻梁挺拔,唇又生的不薄不厚,少了些许少年气,多了成熟的魅力,单单只是站在那,浑身矜贵。   她坐起身,“你怎么来了?”   沈于渊瞥她一眼,就在裴晏如以为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见他忽地过来,长臂一伸,将她抱了个满怀。   靠着那肩膀,裴晏如微愣了下,忽而唇角上扬,“谢谢。”   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要打,但陆正国突然“畏罪自杀”,想来是他的手笔。   沈于渊微抿唇,手下搂着的腰很细,也很瘦。   “我一路过来,见院子里都没什么动静,那些丫鬟呢?”他开口,嗓音低沉悦耳,那双眸却夹杂了许多情绪。   “我让她们放假了,累了两天也该休息休息,正好我补觉也不用人伺候。”   “.............那你午膳也没用?“   “不太饿。”顶着那双幽幽的眸子,裴晏如咽了下口水,忽而笑了,“那不如我们一同出去用膳?去七品居吧,想来你还没尝过。”   本该很早之前就尝过的某人:“...........好。”   片刻后,裴晏如换了身浅蓝褙子,内搭了件绣花白色抹胸,下搭蓝色下裙,推开门出去,有风吹来,清清凉凉的。   夕阳已经彻底落下来了,天空泼墨般黑。   沈于渊满意的牵了自家小姑娘的手,缓步往外走。   元千已经等在门口了,见着自夜色中出现的两道身影,暗叹了声真好呀。   ※※※※※※※※※※※※※※※※※※※※   作家的话   明心:明惜姐姐像是有什么社牛症🤭 第一百四十章 :和他闹?   夜幕下,长街商铺林立,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万家灯火在护城河面倒影下一层光影,城楼如镀上了一层金,繁华如斯,宛若一座不夜城。   七品居生意爆好,尤其入了夜,王孙贵族纷至沓来。   楼阁内,女子容色染上些许红润,纤细白皙的手搭在光洁的下巴上,凤眸微微抬起,含了雾般,清清浅浅的开了口,“这忙活了些日,总算偷得半日闲。”   话罢,裴晏如微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是果酒,酸酸甜甜的,虽不解渴,但喝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她复又低头瞅了眼,给自己斟满,红唇微舔了下,等了半日也没等到旁边之人说话,自顾自喝完才回头,“你怎么不说话,不如尝尝这果酒,味道不错。”   暖和的灯光为她的容颜打上了柔和的光晕,两颊微微红着,白里透红,在那双眸看过来时,眼底又透着点点迷惑,沈于渊喉结滚了滚,哑了嗓,“好,我尝尝。”   他微低头,正欲吻上那红唇,唇边突然堵上一物,他低头,忽而失笑。   “喝吧。”   裴晏如含笑的看着人,手腕微抬,将酒杯中的酒尽数喂入他口中,方才挪开手,“好喝吗?”   “好喝,果酒虽不醉人,但喝多了也不好,少喝些。”沈于渊眉宇间浮现无奈,将酒杯拿走,看着那饱满的红唇,眸底微暗。   裴晏如转过头,不去看他,兀自温吞着道,“陆衣那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麽,说来我还蛮喜欢她的。”   大抵是陆衣身上清冷的气质让她觉着她们很像,但陆衣更狠,也更悲壮。   第一世时陆府没有那么快倒台,陆翰林是个老狐狸,做什么事都极快毁尸灭迹,极难抓到把柄,沁香案乃是他一手策划,人前端着文人的清高,私底下却干着贩卖姑娘的勾当。   然在罪证公布之前,极少人知道,哪怕现在罪证揭露,也依然有不少翰林府门徒不肯相信陆翰林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想着替他伸冤。   但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陆翰林手下门徒三六九等都有,而在一年以前,京城中不断有姑娘无故失踪,普通人家投告无门,大理寺寻查未果,背后的势力可见不容小觑。   而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不算多,墨国文人多,自诩清高,二品御史虽站的是皇族一派,但私底下为人还算刚直,其他官员门徒不算多,府中也没有多少侍卫,想来也干不成此事。   她漫不经心的想着,说来那一世陆府倒台之后她得知详情也颇觉意外。   貌似陆府搜出的黄金都能堆砌成一座金山了....   她眯了眯眼,又觉得困倦,把头埋在双臂间,缓缓阖上眸子。   沈于渊看的好笑,楼阁内寂静,没有旁人打扰,窗外便是星火点点,漆黑的湖面上倒影着无数灯光,她趴在桌边,浅蓝袖子顺着桌子落下,墨发披散在身后,他低垂着眉眼凝着她,俏脸染上红霞,娇娇悄悄的模样格外动人。   难得的平静。   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唇边带了点笑意。   画面仿佛静止,如同一副唯美的画卷。   在漫天灯火里,装潢古典韵味的楼阁里,女子微醺的靠在桌边假寐,而一旁,男子倾注了柔意的漆黑眼眸一瞬不瞬的落在女子脸上,摇曳着的烛火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镀上了光晕,他唇角含笑,眉眼温柔。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静止的画面被打破,裴晏如忽而又抬眸,“你怎么不回答我?嗯?”   这一声“嗯”,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些许的不悦,但却不让人生气。   然而,沈于渊慵懒懒的瞥过去一眼,“你若喜欢他,那就更该杀了,眼不见心为静。”   裴晏如:“............”什么仇什么恨?   她微微有些醉了,看着他那明显对陆衣不大同情的表情,单手撑在桌上站起身,忽地脚下一绊。   “阿泠。”沈于渊手疾眼快将人捞进怀里,这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她竟然为了其他男人和他闹?   七品居外。   元千坐在马车上,单腿翘着,少年气十足的仰头看天,就差嘴上叼根草了,看着看着,忽而叹息出声,“好想去看看......哎。”   昨天陆三公子被压出来的时候,经过他身侧,在陆三公子身上他好像闻到了久违的香味,一下子就勾起了那段不堪往事!   元千又摇了摇头,自己否定自己,陆三公子明明是个男子啊,长相也与那女子不同,定然不会是她的。   但......为何身上的香味又是一模一样的!   不似寻常女子身上的浓郁香料,香味很淡很淡,有些药味,但很好闻,很上头!   越想越纳闷,越纳闷越好奇,像是有爪子在心底疯狂挠着,元千烦躁的搔了把头发,“也不知道大人同裴姑娘用完膳了没有.....”   他往上瞅了眼,上面都亮着灯,他也不知大人和裴姑娘在哪间,不过似乎才不到半个时辰,想来大人应该还没用完膳的,且用完膳少不得卿卿我我,又是一段时间,嘿,有机会!   元千眼珠子转了转,忽地吹了声口哨。   暗处之中,一名暗卫飞快过来,朝着元千拱了拱手,恭敬的问,“元首领,有何吩咐?”   元千收了腿,跳下车,拍了拍暗卫的肩,一板一眼道,“你在这里守着,若是大人出来了,就说我肚子吃坏了,找茅房去了,听见了没?”   他说的一本正经,但暗卫木讷的上下打量他一眼,实诚的摇头,道,“可是元首领您看着并不像肚子吃坏了的样子,属下不能欺瞒大人。”   元千一噎,这老实人!   他随即弯下腰,“哎哟哎哟”了两声,边往人群走边开口,“我这疼啊,是一阵一阵的,你懂得,先不和你说了哈,我先走了,憋不住了!”   说罢,也不等那憨批暗卫再说话,元千飞快溜进人群,转眼便没了踪影。   暗卫坐上元千原来坐的位置,开始漫长的等待。   他不太懂,但元首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吧?   ※※※※※※※※※※※※※※※※※※※※   作家的话   票票投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想渣本官?   “尝尝这道菜。”见他沉下脸来,裴晏如轻笑了声,起身去了桌边,微微挽起袖子,将那白瓷碗拿过来,夹了些鱼肉,递给沈于渊,“此菜名为金齑玉鲙,以白色的鲈鱼为主料,拌以切细了的色泽金黄的花叶菜,味道极佳。”   这是吴地的名菜,但在京城却不多见。   沈于渊眉眼低垂,就那么瞥了眼碗里的鱼肉,没动,启唇,“你方才说真的?”   那日他也在,陆衣身形瘦削,虽没有外人说的那般孱弱,但.....   他话说的正经,但那眼神却是明摆摆的“我很不爽”。   “哧。”裴晏如唇畔笑容加深,端过那碗边往投喂,边道,“自是比不上沈大人的。”   听她这般说,沈于渊干笑了下,咬过那鱼肉,胡乱吞下去,下一秒,夺过那碗“嘭”一声放在桌上,拽过她的手将人带到怀里,覆上那红唇,磨着后槽牙道,“阿泠儿这是想渣本官?嗯?”   没有想象的唇肉相磨,裴晏如推开人,眼底划过戏谑,故意逗他,“我可不是渣,只是想给孤单的男孩一个家罢了。”   沈于渊:“!!”   人群熙熙攘攘,夜市繁华,远离喧嚣的大理寺大牢内,阴森,寒凉。   元千和宋照也算相熟,和人打了个招呼,也不用狱卒带路,自个儿就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大牢里,有狱卒见了他,也只微拱手以示礼貌,没有出声,偌大的大牢里沉寂一片。   入了夜,“滴答滴答”声愈发明显,只有走廊尽头的火焰燃烧着为昏暗的环境蒙上了微弱的光,他踩着暗色石砖地往走廊里头走,时不时旁边牢房里的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他一眼。   直到停在那间牢房外,他没直接走过去,只定在两间牢房相隔的墙边,隔着牢门暗中观察。   里头,青色身影斜靠在简陋的床榻上,一手支着脑袋,有几缕碎发垂落在脸侧,摇曳的烛火下,那张脸,清秀的过分,似乎是感受到了外面的视线,里头的人微微掀起眼皮。   元千心一提。   却见对方散漫的收回了视线,像是压根不在意。   “..........”元千走出几步,立在架着火的火盆一旁,眸底跃动着火光,叫里头的人能看清自己的长相。   在元千来时陆衣凭气息就猜到了是他,这会儿轻叹了口气,配和的抬头,对上那面部线条紧紧绷着的少年,忽而勾唇笑了,笑得有些邪气。   这笑....   元千没忍住攥紧了拳头,他掏出从狱卒那要来的钥匙,开了门进去,压低了声音问,“你就是她对不对?”   无厘头的一句。   榻上,陆衣半撑着脑袋懒懒散散的问上一句,别提多随意了,“你是何人?来劫我逃狱的?”   劫狱?   元千眼眸微转,眼底勾出嘲讽,忽地出手。   拳风袭来,陆衣微一侧身,元千一拳落空,很快调转方向,目光如炬,招招狠厉。   “啧,想不到堂堂太傅底下的第一暗卫竟然半夜来偷袭我这个将死之人。”陆衣被迫起身躲闪,却也不忘了嘲讽。   元千抿了唇不说话,眼见着那张脸就在眼前晃,卯足了劲儿打出去。   本以为他的速度够快,却不想,她轻飘飘躲过,微一侧身,那冰凉的手攥住了他的手,猛地一个用力,“嘭!”他身子不稳撞上墙,磕的生疼,“你!”   他怒瞪着她,抬脚欲踹。   陆衣扯了下唇,低眸瞧着少年黝黑俊帅的脸,心下有趣,预判了他抬腿的动作,阻止了他的动作后,单腿抵在了他的双腿间,浅笑着威胁,“你可别轻易乱动哦,不然我这一脚下去,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没了。”   隔着薄薄的衣衫,那温热感碰上敏感的部位,元千刷的红透了脸,又转为黑脸,口不择言,“你明明是个.....”女子!   怎么能这么不知羞!   不等他将话说完。   “嘘。”修长的手指抵上他的唇,陆衣微仰头,她生的不算矮,比之元千就矮了半个头左右,气势却完全碾压少年。   那双眸流转间媚态横生,但眼底却淡漠的可怕,元千微愣了下,随即挣扎,“你松开我,技不如人,我认输!”   谁能想得到一个女子能有这么好的身手!   闻言,陆衣嗤笑一声,“你当比试呢,还认输?不过要我饶了你也不是不行,叫声姐姐来听听,我就饶了你。”   “你多大让我叫姐姐!”元千怒不可遏,但耳根却悄悄红透了。   少年气的眉头紧皱,一副火山要喷发的表情,陆衣没心没肺的笑了下,不仅不退反而身子往前倾了倾,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他的乌发,慢吞吞的调戏,“你管我多大,你也可以不叫,反正我这人吧,坏事做多了,也不差再干件缺德事儿,小元千,你说呢?”   小、小元千?!   元千俊脸都气红了,心底后悔自己为何非要走这一遭,明明知道这女人就是毒药,毒死自己的同时还想着拉别人下水。   两人距离很近,他鼻翼间是那淡淡的香气,含了药香,引人着迷。   他两眼一闭,“姐姐!”   他不是怂,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话音落下过了好一会儿,元千也没等到她松开自己,却听到压抑的笑声,自压抑着一点点放大,再到肆意。   他抬眼看去,她眉眼因为笑而少了些薄冷,染上了些许温度,比之方才厌世的模样多了些生气。   “还不松开我,我都叫了,快放开我,大人还在等我回去呢。”元千低眸,语气依旧很冲。   陆衣说到做到,撒开手脚,拖着懒懒的步伐往床榻走,像是想到什么,又偏头,“你走吧,其实你还蛮有趣的。”   又恢复了那厌世的孤冷模样。   元千背靠在冰凉的墙上,看着那瘦削的身躯往床榻上一倒,浑然不在意自己生死的洒脱。   “你,当真不怕死?”   蓦地,他问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那躺着的人才出声,连眼皮都没睁开,“生而为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何来怕不怕一说,徒添烦扰。”   “……”   他不走,那人也不在意,等了会儿,他甚至听见那平稳的呼吸声。   睡,睡着了?   这样的环境都能睡着,等死的觉悟倒是蛮高的!   元千心莫名堵上一股子气,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门被锁上。   待周遭安静下来,陆衣缓缓睁开眸,扯了扯唇,复又闭上了眼睛。   ※※※※※※※※※※※※※※※※※※※※   作家的话   明天秒杀嗷! 第一百四十二章 :道歉   转眼便是天明,裴晏如昨夜回来的晚,明惜一早起了在院里打扫,放轻了动作,没去打扰。   明心备好了晨起时要用的物品后帮着一同打扫院里的落花。   意泠院里种的是桃树,暑天里开的正盛,花甜招来的虫也多,若是赶上雨天,落花同雨水交融,糊在地上,便是拿扫帚也扫不走,可苦了在院中负责洒扫的丫头。   今儿赶上了大晴天,洒扫丫鬟前儿伤了手,明惜让人去休息后便自己动手了。   待辰时,自屋内传来轻浅的声音,两人扫地的动作一顿,随即动作麻利的把扫帚放下,明心转头进了侧房,明惜则推开门进去。   入了房,明惜背过身将门关上,旋即迈着步子踏入内室,挑开帘子便看着坐在床榻上的自家姑娘,走近,水灵眸子微扩大,“咦?”   “怎么了?”裴晏如睡得并不踏实,这会儿见小丫头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口问了句。   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的情景格外古怪,她在深山之中狂奔,身后有一只狮子在追她,她自是跑不过,后被扑在地,庞大沉重的狮身压在她身上,重的她喘不过气来,正当她想拔匕首以命相搏时,狮头顿时一变,不再是那满头金毛张着血口大口的骇人模样,而是沉着脸的沈于渊!   她被惊醒,明惜便在眼前了。   “姑娘,您的嘴怎么了?奴婢去给您拿药。”明惜盯着面前的红唇,饱满粉嫩的唇有一处颜色格外的深,像是被咬破了。   她的嘴?   裴晏如抬手摸上自己的唇,没感觉到什么,见状,明惜立刻去拿了铜镜来。   对着镜子,裴晏如一眼便看到那被咬破的地方,“……”   她让明惜把铜镜拿下去,暗想,她做噩梦也是有道理的。   他疯起来可不比狮子更可怕?   明惜放完铜镜折返回来给裴晏如更衣的时候明心正端着洗脸盆进来,将毛巾放入水中打湿,等裴晏如换完衣裳后方才递过去,提了一嘴,“姑娘,今日一大早门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让您进宫呢,不过那时候姑娘还没醒。”   裴晏如接过毛巾又擦了擦手,在听到这话时微挑眉,将毛巾递回给明心,见着人转身,忽而觉得想笑,“陛下传召,你们便任由我睡?”   她这两个丫鬟,胆子似乎都不小。   明惜替裴晏如理了理裙摆,接上一句,“陛下又没说何时让您入宫,您早了去兴许还要在宫门口等着呢,俗话说得好,去得早不如到的巧嘛。”   “你这小机灵鬼儿。”裴晏如轻笑出声,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   确确实实是这么个道理,今日不是休沐日,陛下传召她入宫,又赶在早上,且不说梳妆打扮要些时间,便是自裴府去皇宫便要一段路程,赶到时若恰逢早朝,她一介无权无势的孤女,能让陛下晾着朝臣接见?   想来是不可能的,她干等一早上好一点能换来一句,“让你久等了。”   没必要。   裴晏如今日穿了身若草色褙子,搭的百花褶裙,凤眸流转间尽是风华,温柔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添了几分清冷。   明惜又去柜子里取了药,是个小瓷瓶,边替裴晏如抹药边疑惑,“姑娘可是做了噩梦,都咬破了唇了,想来是极可怕的。”   明心闻言也转过身来看,正欲说点什么,又想起一事,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姑娘,这是一大早门房的小厮塞给我的,也不说是何人送的,奴婢一时间忘了交给您了。”   说罢,将那薄薄的纸条交给裴晏如。   “不知何人送来的?”裴晏如心底划过一个问号,打开来,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稍顿了下,随即开口,“备车。”   话音落下,两个小丫头都顿住了,没动,还是明惜开了口,圆润的小脸上透着大人气,一板一眼的说,“姑娘您还没用早膳呢,老夫人那儿一早来催了好几回了,天大的事都先放放,待用过早膳再去吧。”   搬出祖母,裴晏如没了辙,去前厅用过早膳,又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这才出发。   还没等她跨出门槛,一道鹅黄的身影跃过来,欢快的唤了声,“嫡姐!”   过了两日,裴允禾精神状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似乎同从前一般无二,欢脱活泼。   明惜本站在旁边,这会儿见着四姑娘来,默默走远了些,只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四姑娘。”   她说完这话,又看向裴晏如,“姑娘,奴婢先去外头等您。”   她只是奴婢,不敢对四姑娘造次,但这疏远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裴允禾怔了下,见前两天还安慰她的明惜这会儿走的干脆利落,像是不待见她。   她抿了唇,神色耷拉下来,那日她说了那般过分的话,想来嫡姐心中也有气的,“嫡姐,那日的话我不是发自内心的,只是……”   只是口不择言下就脱口而出了那句话。   明明她也不想那么说的。   嫡姐待她这般好,她感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嫡姐自私呢。   懊悔和自责在心底交织,裴允禾鼻头一酸,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阿姐,对不起……”   那日她没顾得上嫡姐的情绪,但现在细细想来,当时她说出那话,嫡姐定然是受伤的。   她接连做了几日噩梦,原本以为可以淡忘掉,这会儿画面又再度席卷而来,血腥可怖同害怕内疚将一颗心包裹,将装的好好的欢脱打碎,愈发收不住眼泪了,只不住的道歉,“对不起……”   她不是故意要说那样的话的。   一大早正是大伙儿忙碌的时候,有丫鬟婆子路过此处便见四姑娘在大姑娘跟前哭的伤心,不明所以。   四姑娘这又是怎么了?   裴晏如低眸瞧着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轻叹了声,“傻丫头,阿姐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些话说出来便会伤人,往后可记住了?”   哪怕是最亲的家人之间,那不经意的一句恶言也会伤透家人的心。   世人大多如此,将温柔体贴赠予外人,却将蛮横无理留给家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了。”裴允禾红着眼睛点头。   裴晏如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温声道,“好了,阿姐有事要出门一趟,你在府里乖乖的。”   “嗯。”小姑娘软乎乎的应了。   车夫已经等在外面了,明惜见着自家姑娘从里头出来,让车夫回去后,扶着裴晏如上了马车,这才跳上车,利落的驾车,“驾!”   此刻,红云赌坊外,剑拔弩张。   “大哥,你这未免就小气了些吧,怎么说咱们兄弟一场,这些个小钱就免了呗?”   说话之人乃是傅家二房的长公子,傅坤,如今傅家掌权者乃是二房,傅坤自是神气,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面前的红衣青年,神色间难掩倨傲。   承袭尚书位的乃是他的父亲,傅定仪这个嫡公子如今只能被他踩在脚底下!   他生的微胖,浓眉大眼,着深紫色交领袍子,这会儿说着话边用手指着傅定仪,“你这手下人也着实没有眼力见了些,连主人家的人都认不得,啧啧。”   唤意暗暗握拳,却叫傅定仪微微一个往前挡在她面前的动作停住了。   主子……   傅定仪一袭红衣吊儿郎当的立在赌坊门口,掀起眼皮扫了眼面前厚颜无耻的二弟,扯唇,“二弟说笑了,大哥这也是小本生意,不过你说的也对,怎么能不念亲情呢。”   话音落下,傅坤撇嘴,心里暗爽。   还不是乖乖得免了他的账单!   周遭围了一些百姓,不知其中缘故,只图个热闹。   有人认出傅坤是尚书府的人,悄声同旁边人说起,“你看那位,就是紫衣服那男子,可是尚书府长子!这红云楼生意再好,那也不是尚书府的对手,想来那老板若是识趣,应该会给傅公子免单。”   “可是我怎么瞧着,那红衣男子气质更好些,听他们说什么大哥二弟的,莫非那红衣男子也是尚书府的人?”   “那就不知了。”   那人摇了摇头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去,只听得那散漫的声音自里头传出,“大哥我这流行以工抵债,二弟这张脸……若是画上浓妆,当个老鸨也不是不行,干个三五十年便够还清你在赌坊里输的一千两了,老鸨每日要做的事儿也简单.......”   傅定仪说的云淡风清,但众目睽睽之下,傅坤脸涨成猪肝色,眼神阴驽下来,“你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傅定仪眉头一挑,正欲再嘲讽几句,就听到自人群外传来那如玉击般清冷的声音,“傅二公子此言说的有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照傅二公子这话,那是不是该请傅大公子回去子承父业?毕竟都是一家人,什么仇怨不能说清楚呢,您说是吧?”   裴晏如也没想到一来就能撞见这样的画面,缓步往里走,一眼便见了那红衣身影。   “裴大姑娘?”傅坤回头,看清女子容颜,眼神一下变了,他曾在宴会上见过裴晏如一回,后面虽没见过,但京城中她的名声却不小。   太傅大人光明正大的偏爱惹得众贵女私底下嫉妒的不知扯破了多少条手帕。   傅坤狐疑的眼神在裴晏如和傅定仪身上来回转,像是想到什么般,揶揄道,“裴大姑娘与我这大哥私交甚好,倒是令人意外呢,不对,说来你们相识也有十多年了呢。”   “裴姑娘只是路见不平罢了。”傅定仪慢条条看人一眼,毫不客气的回怼回去。   一句话却将他二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裴晏如眉眼微动,却是道,“傅二公子顾左右而言他是想蒙混过关么?”   一阵见血,将话题撤回欠债上。   傅坤身后站着不少尚书府的打手,这会儿摩肩擦掌跃跃欲试。   傅坤眼底阴沉一片,如毒蛇般给人不舒服的感觉,“裴大姑娘是非要管这闲事了?”   裴府说到底并无实权。   若有朝一日失去了太傅庇佑,那就什么都不是。   聪明人都知道这会儿应该隐藏锋芒,免得惹上杀身之祸。   偏偏站在他面前的人还是那淡然的态度,“傅二公子这是不想还钱了?没事,姑娘我与大理寺的宋大人还有些交情。”   宋照是太傅的人,如今裴晏如正得了太傅的宠,这就是没交情也得有交情。   这话落下,傅坤眸光微颤,对上那双清冷眼眸,心底抗衡片刻,猛地一拂袖,“本公子家大业大,还愁这区区一千两不成,挂账,届时上门来取就是。”   说罢,便想带着手下人走。   却被红云赌坊的人拦住了,为首的便是唤意,端着老鸨的假笑,“傅二公子,您见过哪家赌坊挂账的?您当打酱油呢?今日若是拿不出钱来,那便不能走。”   “臭娘们!找死!”傅坤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抬手就挥过去。   唤意轻轻松松拦下,大嗓门喊,“家大业大的尚书府欠钱不还,耍官威真厉害唷!”   这大刺啦的嗓门听得裴晏如脑门突突地跳,这平日里看着风情万种妖娆迷人的老鸨姑娘,大起嗓门来挺像一回事儿的。   周遭一片哄笑。   傅坤:“!!!”   最后还是命人去府上取了一千两银票,这才灰溜溜的带着人走。   当事人都走了,围观群众自然就散了。   裴晏如看向傅定仪,两人没进赌坊,也没去红云楼,傅定仪以感谢的名义请裴晏如去了茶楼,要了个包间,这才往椅子上一靠,骂骂咧咧,“这他娘的见鬼,想坑钱坑到老子头上。”   裴晏如瞅过去一眼,“对了,你来信让我来,是有何事?”   晨时来信的便是傅定仪。   裴晏如对傅定仪自认还算了解,无事不登三宝殿,特意来寻她只有她快死了的时候。   寻常日子自己玩自己的,鲜少有找她的时候。   提起这事,方才还骂骂咧咧的人顿时正了神色,又叹了口气,却没开口。   裴晏如很上道的问,“你说吧,能帮上忙的我定不推辞。”   “这可是晏如你说的。”傅定仪登时抬眼,见她点头,眉宇染上担忧,徐徐道来,“我听说了大理寺的事情,陆府抄家了,我想知道,陆衣怎么样了?”   陆衣也曾救过他的命,他不能亲眼看着她去死。   “陆衣大义灭亲,但涉事其中,判了秋后问斩。”裴晏如陈述了事实。   她蛮喜欢陆衣的性子,但此事伤天害理,不是一句话就能带过的。   原应当天问斩的,但也是看在有功的份上才拖到秋季。   还有好几个月可活。   闻言,傅定仪苦笑了声,“你不了解陆衣,她不是那样的人,偏她生性又淡薄,哪怕真的被人误解也懒得去解释,我私底下去查了,事实根本不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事实?   裴晏如眸子微顿,问道,“那事实如何?”   “我也是偶然间得知........”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打打卡投投票呀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请命   半个时辰后,裴晏如出了茶馆,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明惜跟在一侧,因自家姑娘要同傅公子单独说话便在茶馆外等着。   这会儿见着自家姑娘出来,忙提起裙摆快步过去,“姑娘,马车依旧备好了,可现在入宫?”   再过一会儿便下早朝了。   “嗯。”裴晏如略颔首。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正值早朝时间,朝堂之上。   基台旁燃着香,袅袅香气氤氲在诺大的大殿内,其中一人跪地,举起手中的玉笏郑重的开口,“臣恳请陛下,让臣出征!”   话音落下,不少文官纷纷看向那开口的武臣苏将军,不少人眼中都升起敬佩。   这大兴国才安分了每两日,就又开始骚扰边境百姓了,若再不出兵,怕是要被踩在头上耀武扬威了!   文官义愤填膺,纷纷痛骂,“那大兴国国君厚颜无耻背弃约定!”   “有朝一日,我等定会一雪前耻!”   “苏将军好样的!”   此起彼伏的声音落下,苏继武有些飘飘然,但绷着神色,“臣是武将,自当护卫我墨国安宁!”   上首,中年帝王着红色绛纱袍,饰以方心曲领,头戴通天冠,正襟危坐着,见群臣激情澎湃,下意识将目光转向站在首位面色不变的人,心底冷笑。   萧长存微抬手,底下的声音顿时没了,苏继武则抬头。   “苏卿有这份爱国之心朕深感欣慰,不过朕记得,裴将军府有女,其实力与男儿不相上下,名唤裴锦月,诸卿可还记得?”   闻言,沈于渊没有波澜的眸子微动,随后便听得有人开口,“虎父无犬女,裴二姑娘实力过人,颇有将帅之才,前些年跟着裴将军时便打过胜战,若是她带兵出征,定然能旗开得胜!”   萧长存等的便是这句话,朗声一笑,“爱卿说的有理,但我朝没有女子当主帅的先例,不若就让苏将军为主帅,裴二姑娘当先锋如何?”   话音落下,人群之中,云九鹤捏着玉笏的手猛地收紧,胸腔内升腾起怒气。   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口!   不等皇族一派附和,他站出一步,“不可,陛下,裴二姑娘终究只是女子,虽说实力上乘,但若是让个女子当先锋,岂不是让大兴国嘲笑我墨国无人,竟派个女流之辈上战场!”   言下之意很明显,堂堂墨国,竟然让个女子当先锋,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他率先说了之后,不少太傅党左看看又看看,最后齐齐拱手,“陛下三思!”   齐呼声震得萧长存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此事再议。”迫于压力,萧长存只能暂且作罢。   见状,臣子们又将其他琐碎旧事重提,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   “退朝!”伴随着太监总管尖细的声音落下,群臣拱手,等皇帝离开之后这才议论着离开。   不等出宫门,云九鹤按捺不住低声骂道,“这皇帝也忒不要脸了些,竟然让个姑娘出征,真不知脸皮怎么能厚到这个地步。”   他说的义愤填膺,默默跟在一边的宋照叹着气点头,“说的甚是有道理。”   裴姑娘一家都已经这么惨了,皇帝竟然还想着压榨人家,也着实不是人了些。   几人说着,眼见着到了宫门口,却见宫门外一辆熟悉的马车自眼前停下,随后跳下来一个格外熟悉的丫鬟打扮的女子,听得那声,“姑娘,奴婢扶您下来。”   “嘿,那不就明姑娘?那车上的不就是....”   宋照话没说完,但几人都明白。   裴大姑娘的贴身丫鬟都出现在这了,那刚刚想的那声“姑娘”喊得想来是裴大姑娘了。   沈于渊眉心微皱,目光直看过去。   只见车上下来一人,着若草色褙子,飘逸出尘,墨发绾了发髻,皙白如玉的肤色在阳光下格外招人,美的有些不真实。   宋照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往旁边一看。   果然。   他们的太傅大人迈步过去。   得,压根没有他们什么事。   宋照顺手搭上云九鹤的肩,“好兄弟,咱先走吧。“   云九鹤正忧心呢,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候,沉默着没作声,任由宋照将他拉走了。   裴晏如下车便看到朝自己而来的男子,微偏过头。   沈于渊目光自那妍丽的容颜上扫过,忽而生出一种妻子在等待丈夫下朝归家的感觉,心底生出暖意,眼神柔和下来,“你今日怎么来皇宫了?”   裴晏如往后看了眼,这会儿正赶上了群臣离宫的时候,宫门口听了不少的车驾,他们两人站在一起,落在旁人眼里,全然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   见她不搭理自己,沈于渊脸色微微有些古怪,还是没忍住问出声,“还气呢?”   裴晏如搭上明惜的手,充耳不闻身侧传来的声音,素来清冷的眸鲜少的染上薄怒。   明惜不明所以,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忽然感受到冰冷的视线,手一哆嗦。   裴晏如:“.......”   元千过来,拉住闲杂人等·明惜的衣袖,带着人走到一边去,美名其曰看看皇宫风景。   裴晏如没拦着,明惜不放心的回头看一眼。   自家姑娘便是生气了也不会大吵大闹,只沉默着不做声,但这会儿眉眼间明摆了“别来招惹”的不爽态度啊!   沈于渊扶额,狭长深邃的眸微偏过去,却是不敢再动她,只好声哄着,“我原先也不知她真实身份……”   “……”   “那你罚回来可好,我就站着不动。”他又道。   听得这话,裴晏如瞥过去一眼,微抿唇,一不小心碰到唇上的伤口,嘶了声。   再去看他,他睁着那双澄澈的眸子,仿佛毫无杂念,只乖乖听她说话的模样。   裴晏如敛眸,他若去了现代,凭借这演技和脸,影帝应该跑不了。   她不作声,便是没消气。   沈于渊心内喟叹,谁知那陆衣是个女子。   他伸手,大手桎梏住她的腰,将人揽进怀,“往后我一定都问清楚再吃醋好不好?”   “.........”对上那双诚恳的眸,裴晏如手搭上他的手,将人的手拎开,“可能帮她?”   她指的自然是陆衣。   “阿泠。”   他轻声唤她,裴晏如转头看他时,能看见他眼底的坚持。   ※※※※※※※※※※※※※※※※※※※※   作家的话   宝贝们晚安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赐封   在这件事上,沈于渊没妥协。   哪怕那不是陆衣想做的,但她同流合污,伤害无辜,罪无可赦。   四周投来各样的眼光,裴晏如眼睫轻颤,睫毛纤长漂亮。   她没管他人如何看,解释了句,“陛下一早召我入宫,先不说了。”   话音方落,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我陪你去。”   让裴晏如微微一愣,微抬头去看他。   他似乎有些出神,修长的身影立在阳光下,墨发以玉冠束起,修衬的容颜愈发俊美。   沈于渊眸底加深,朝堂上皇帝提了要让裴锦月出征,又让阿泠入宫.....   “好。”裴晏如轻声应了,没拒绝,左右已经把皇帝得罪死了,那也不介意再得罪一点。   见两人往里头走,明惜麻溜的甩下元千回来,跟在后面,裴晏如走出两步后又回头,吩咐,“明惜,你同元侍卫在宫门外等吧。”   入宫规矩多,少不了要跪的。   闻言,明惜脚步停下,抬头看了眼太傅大人,又看了眼自家姑娘,最后妥协,“是。”   元千跟着停住了,眼神微动,暗处的元安收到信号,立马跟上去。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朱红宫门后,明惜这才收回视线,默默爬回去马车上,也不同元千交谈。   “明姑娘,你能不能同我说说裴姑娘和我家大人之间的事儿啊?”元千收回目光,瞅了两眼扎着双髻头的明惜,来了劲儿,窜上前好奇道。   之前春日宴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元千表示,有趣极了!   虽然是大人的黑历史,但是他还是很想知道啊!!   明惜瞥过去一眼,“不同你说。”   “............”   元千左摸摸右摸摸,终于找到了个钱袋子,从里面摸出一两银子,在小丫头面前晃了晃,万分不舍的开口,“告诉我,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了,这可是你好几个月的工钱哦?“   明惜:“..........”她看起来像是那种为钱屈服的丫鬟么!   好吧,她是。   明惜轻咳了声,接过来塞到自己的小荷包里,余光注意到元千痛失一两巨款的表情,乐了,“让我想想啊,好像是有一年冬天吧,特别冷......”   自宫门口通往大殿有一段距离,宫人都熟悉沈于渊,远远的见着行了礼后,知道不用带路,各忙各的去了。   太金殿前以白玉瓷砖铺就,雕梁画栋,檐角坠着琉璃,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他们往里走,便可见室内外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   裴晏如许久没来太金殿,微微侧眸,一旁半掩着的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而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极尽奢华。   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一句话,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里,应是书生趋之若鹜之地,亦是书生满怀抱负大展宏图之地。   太监总管见着自外头而来的两道身影,操着尖细的嗓音拱手行礼,“奴才见过太傅大人,见过裴大姑娘,陛下在御书房等着呢。”   裴晏如颔首,没多停留,转身往御书房走。   太监总管跟在后头,看着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人,眼底微暗。   越过走廊,步入御书房,未至。   他们方到门口,太监总管先一步上前,迈着快步往里头走,边喊了声,“陛下,太傅大人和裴大姑娘到了!”   案桌之后,萧长存还没换下朝服,听见这话抬头,站起身,绛纱袍随着他的动作摆动,他绕出来,语气熟稔,“来啦,赐座。”   中年帝王目光和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裴晏如福了福身,“臣女见过陛下。”   “起来吧。”萧长存虚扶了一把,余光注意到旁边盯过来的视线,原没有要碰上的手顿时伸出去,但不等碰到。   裴晏如放下手,目光平淡,“谢过陛下。”   萧长存手僵在半空,垂下的眼底划过阴沉,旋即无事发生一般收回来,兀自回了案桌后。   这时候宫人已经拿来了软凳,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将两人的位置放在了对立面。   两两相对而坐?   裴晏如站着没动,垂下的眼睫轻颤,暗暗揣摩皇帝的心思。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萧长存双手交握垂在桌上,目光扫过还站着的两人,“太傅,裴家姑娘,怎么不坐?”   气氛微微凝固。   裴晏如没说什么,去了左边的位置,皇帝此举其实挑不出毛病。   她同沈于渊虽订下婚事,但到底是未婚夫妇,坐在一起难免遭人诟病。   但这样做,到底心底膈应。   这一念头刚落,就见旁边多了一把椅子,随后那墨色身影在旁边落座,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臣与裴大姑娘下月便要成婚了,既是私底下见陛下,想来也不用过分拘礼。”   裴晏如微抿唇,心思活络开来,压住唇边溢出的笑。   他这话既表明了他们的关系,又暗中夸了一波皇帝,让人无话可说。   萧长存:“...........”   太傅大人话音虽淡,但确确实实说了那么多话,比起那敷衍的“踢皮球”语录不知道好了多少。   萧长存眼底掠过一抹暗光,交握的手紧攥在一起,眉头紧皱在一起,叹了口气,“上回的事是朕的皇儿做错了,朕已经罚过了,裴家姑娘不会心存芥蒂吧?”   裴晏如自然知道萧皓沉受惩,眉眼依旧淡然,“自然不会。”轻易忘了。   “那就好,不愧是裴卿的女儿!来人。”忽地,萧长存朗声笑了下,一挥袖,瞬间,不少端着东西的宫人鱼贯而入,在殿内一字排开。   裴晏如抬眼看去,有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墨香书画.....   她收回视线,啧。   这是硬的不行准备来软的?   萧长存上身微微前倾,如同老父亲般和煦的眼神看着她,“朕记得你唤晏如是吧?你父亲是在战场牺牲的,如今虽没找到尸体,但......哎,此事之前是朕的疏忽,你父亲的官位朕会一直保留着,直到找到尸体为止,你身为裴家的嫡长女,朕理应多关照些,朕封你为安和郡主可好,这些,都是朕补给你的赏赐。”   萧长存视线从裴晏如身上离开,眼神转了一圈,复将视线移到裴晏如身上,见她的眼神自那些金银珠宝上掠过,唇畔笑容加深,大方道。   ※※※※※※※※※※※※※※※※※※※※   作家的话   今日爆更一万哦~畅销榜冲冲冲!有能力的宝子可以打打赏,畅销榜掉的太厉害了(熬夜加更想要动力嘤)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教训小人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有光透过窗棂落进来,金银珠宝隐隐闪着光。   财富地位就在眼前。   但端坐在那礼仪周到,气度清冷的女子却是没再去看那些赏赐,起身,如玉击般的清冷声音在御书房内缓缓响起,“陛下好意臣女心领了,但臣女自认没做出什么贡献,父亲是父亲,我是我,不能混为一谈,臣女担不起郡主的封号。”   她说的从容,浑然没有对权利财富的渴望。   这种人最是难以把控。   萧长存压下心底的不耐烦,勉强挂住笑容,“晏如你太谦虚了,朕知道老太君身子不好都是由你在照顾,这也算一件功。”   “身为孙女,那是臣女当做的。”裴晏如不卑不亢的回。   一旁,沈于渊瞧着自家小姑娘对答如流,他帮着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心下好笑,但心底莫名升起些骄傲。   敛尽锋芒时世人觉着她软弱可欺,但他知,她是有太多太多的顾虑。   一次次的释放橄榄枝,一次次的被拒。   萧长存再好的耐心也被磨尽了,目光暗藏锐利,“晏如,朕一番好意,若是你父亲还在,也定会同意的,朕已经命人拟好了圣旨,这会儿应已经到了裴府了,你且带着赏赐回去吧。”   裴晏如:“.............”   闻言,沈于渊唇角微扯。   这老皇帝,倒是还挺有一套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直拒绝确实不妥,但接受了......   裴晏如脑瓜子转得飞快,忽而起身,垂眸中规中矩的行yīhuá了一礼,“那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余的话她什么也没说,只看向那些宦官,眼底微亮,“将这些东西送到裴府来。”   见状,萧长存淡笑着吩咐,“将东西好好送到裴府去。”   到底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定力也只有那么一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到底谁都懂。   太傅大人陪同就只是陪同,最后两人一同往外走。   太监总管送完人回来,迈着步子缓步到帝王身边,垂着眼皮,满眼阴郁,低声说着,“陛下,这裴姑娘兴许没那么好骗,且再过几日便要同太傅成婚了,那些个金银珠宝想来是入不了眼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   方才裴晏如表现出来的贪财许是假象。   闻言,中年帝王脸上的笑容尽数散去,盯着面前两把并列的椅子,嘴角浮现冷笑,“那些个东西,只是走个过场,更何况,能不能成婚还不一定呢。”   太监总管拢肩恭维,“陛下说的极是。”   —   裴府。   皇家侍卫护送圣旨而来,罗氏携一众姑娘出府迎接。   为首的太监念完圣旨,走近几步,弯下身将圣旨交到老太君手里,笑着道,“老太君,裴府的好日子就要来喽!奴才先恭贺啦!”   这裴大姑娘被封为安和郡主,禄八百石,以后府里吃喝不愁。   罗氏却高兴不起来,只沉着脸将圣旨接下。   太监笑脸微僵,暗道这裴府一家果真都是不识趣之人,眼神转了转,压低声音说了句,“老太君可别不识好歹才是。”眼见着老人脸色更差,呵笑了声,直起身,扬声道,“回宫!”   队伍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   小阿司在听到那话时耳朵动了动,敏锐的感觉到罗氏情绪的变化,慢吞吞站起身,目送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唇往上勾了勾。   晏姐姐说过,皇家的人都是狗东西。   那他不介意替晏姐姐教训一下!   那太监走出一段距离后,忽地感觉不对劲,旁边有小太监见状,好奇问了一嘴,“林公公,您怎么了?”   被唤做林公公的太监忍不住放了个屁,脸皮涨红,呵斥了声,“问什么问,还不快走!”   话音落下,腹内一阵翻滚,如有什么东西搅动着,疼的顿时龇牙咧嘴,“停下,停下!”   话落,林公公捂着肚子随手抓住一个行人问茅厕。   那人回头一看,哦豁,竟然还是宫里头的太监,纯良一笑,“在那边呢!”   “多谢!”林公公步履蹒跚的往那走,死白的脸皮红透了,一连串的屁放出去,臭气熏天。   元安捂住鼻子,大人让他提前一步来,看看能不能阻止。   现在看来已经晚了,不过怎么就遇上了呢?   元安眯眼一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公公按照所指的方向一路走了一百米,茅厕倒是没看见,倒是入了一条巷子,伴着他自带的臭味,一下就遭到了众人的嫌弃。   巷子狭小,但里头的人却多,推推搡搡,“哎呀,臭死人了!”   “谁放了屁啊!”   林公公哪儿来得及思考,火急火燎的逮住一个人问,“茅厕在哪?”   “这儿怎么可能有茅厕,你.....啊!是宫里头的公公!”   被抓住的男人正吐槽着,一回头,撞上那敷了粉的白面皮,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一听是宫里头的人,原本就心虚的人顿时匆忙往外跑。   林公公被挤在人群中,再也憋不住,伴随着“噗!”的一声,整个人呆在原地。   所有人的脚步像是放了慢镜头,停在半空,最后不知道是谁叫了声,“啊!”随后大伙儿逃命似的飞快奔出巷子。   原本静悄悄的巷子突然涌出来一群人,大道上,不少人驻足望去,有人往那柳巷鄙夷的瞥去一眼。   这柳巷,多是些不正经人聚集的地方,没银子去正经赌坊,就只能蜗居在一条小巷子里摆了桌子,里头坐四人,外头围着十四人瞧着,时不时喊上一声。   又不敢叫官爷发现了,平日里最是安静,赌徒性子暴烈,寻来无事也无人去举报,免得遭了报复。   过了好一会儿。   等在原地的小太监焦灼的抻着脖子往前看。   林公公怎的还没回来?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那扶墙一路回来的林公公面如土灰,小太监见状立马想上去扶,但才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子臭味,脚步微妙的往后退了一步,眨着眼睛问候,“林公公,您没事吧?”   忽的手臂上一重,一双手搭上来,有气没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快,扶我回宫看太医。”   就在皇家侍卫离开后的一刻钟里,府里头,“哈哈哈哈哈——”   稚嫩的笑容不绝于耳。   罗氏瞅着那笑抽风的小孩儿,纳闷的往旁边看去一眼,那眼神明摆着就是“这孩子怕不是疯了”   冯嬷嬷微摇头,她也不知道。   两人一起盯着那拍着腿笑得欢快的小孩儿。   小阿司一想到那画面就乐的不行,等笑够了才揉了揉脸,眨着无辜的双眼,“太祖母,嬷嬷,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呀?”   罗氏被提上了些兴趣,“阿司是在笑什么呀?”   ※※※※※※※※※※※※※※※※※※※※   作家的话   还有三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生孩子?   小阿司敛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刚刚那个公公好好笑。”   闻言,罗氏同冯嬷嬷对视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可不能以貌取笑人哦。”   小阿司乖乖应了,随后跑出去,明惜正好回来,见着那奔过来的小身影,停住了脚步,往旁边看了眼。   这孩子干啥坏事了这么开心?   明惜想得到的,裴晏如自然能想得到,清冷眉眼微垂,看着那到了跟前的小孩儿,挑了下眉,问,“干什么坏事了?嗯?”   小阿司粉雕玉琢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正欲将自己干的“好事”,一眼看到那站在后面的修长身影,笑容一顿,慢慢消失。   这臭男人怎么又来了!   沈于渊眸光微动,跨进门槛,身后跟着的元千非常机智的顶替了杨伯的任务,“嘭”的将人关上。   将门外的喧嚣隔绝开来。   沈于渊自然的牵住自家小姑娘的手,轻描淡写,“这孩子怎么还没走?”   小阿司:“!!!”   他不甘示弱的去抓裴晏如的另一只手,“晏儿姐姐,你还没嫁给他,不能同外男牵手的,不得体!”   他刻意咬着“外男”二字。   元千默默捂脸,这孩子,未来钱途堪忧。   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小阿司往怀里一抓,悄摸摸想干点什么,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低浅的声音传入耳蜗,“不许。”   小阿司顿了下,放下手,哼了声。   沈于渊眼底泛着冷,忽而笑了,嗓音低沉,“阿泠你若喜欢孩子,来日我们多生几个便是。”   突然火烧到自己身上的裴晏如怔愣的看过去一眼,“请问你几岁?”的眼神。   非得赢过孩子。   沈于渊却不觉得,只唇边含笑,五官跟着明朗起来,裴晏如微微失神,收回视线,下意识站在他那边,“阿司,你同明惜玩去吧。”   她发话,明惜立刻去拉小阿司的手,“走吧,咱们去踢毽子玩儿。”   小阿司换了只干净的手去牵,不情不愿的应了,“好。”   看来晏儿姐姐还是更喜欢那男人啊。   晏儿姐姐图啥呢,图人年纪大还是长得好看?   待他长大了定然比那人还要好看的!   等两人身影走远了,裴晏如感觉那握住她的手带着格外炽热的温度,灼热了心脏,她微微红了脸,反驳了一句,“谁要给你生孩子。”   她只是随口一说,听者却生气。   沈于渊黑了脸,“那你是准备让本官后继无人?”   一生气,他就自称本官。   裴晏如习惯了,瞥过去一眼,“太傅还能继承的?”   话音落下,只见太傅大人面不红心不跳的点头,“自然可以,等我们老了,我这位置就留给我们最有用的儿子。”   “……”   沈于渊没想久待,满意的看着小姑娘哽住说不上来话,正欲走,衣袖却被抓住,她轻声道,“待入了夜,过来接我,有事同你说。”   “?”   对上那双戏谑的眼神,裴晏如红了脸,纠正,“正事!“   “嗯,阿泠说的,都是正事。”他说的认真,却叫裴晏如心跳了几分,“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好。”   待用过膳,闲来无事,裴晏如小憩了会儿,转眼,便入了夜,月升至高空,低调奢华的马车在大道上缓缓行驶。   街边茶楼酒肆热闹不减。   裴晏如抿唇,感觉到旁边投来疑惑的视线,纤细的手伸出去,拉开帘子,对驾驶马车的暗卫开口,“去大理寺。”   她眉眼淡然,嗓音清冷婉转。   待吩咐完,她坐回位置上,细细思索。   陆翰林犯下最恶劣的罪行乃是沁香案。   名字虽好听,但却是极为残忍,被掳走的姑娘不是被卖,而是被关在一处,细心保养好皮肤,等时机成熟,便有人取走美人皮,将之献给那些容颜老去或留了伤疤无法治愈的贵妇,使之“永葆青春”,而没了美人皮的姑娘则被卖入青楼或军中,做最下等的妓。   伤天害理。   裴晏如正了神色,片刻过后,在马车停在大理寺时,她率先下了马车,待沈于渊下来后,同人往里走。   大理寺正关着门,巍峨的红墙下,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   不等暗卫上去叩门,就见门开了,暗卫谨慎的往后退了半步,手搭上剑鞘,目光直直的看着那门。   只见那门后缓缓露出一张格外熟悉的容颜。   元首领!   暗卫大跌眼镜,“元首领,您不是有事麽?”   这坐马车过来都要一段时间呢,元首领是腿儿着跑来的?   他话方脱口,脑袋就挨了一下,元千一板一眼的训斥,“问那么多做什么。”   正说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元千止住话头,扭过脑袋,看清站在一旁的两人,魂儿差点飞出去。   大人,裴姑娘怎么来了!   玩球!   沈于渊冷冷扫着这偷懒耍滑的手下,开腔,“你来这做什么?”   他来这做什么,他来这做什么,他来这做什么啊!   他自己都不知道!   元千内心泪奔,面上还算镇定,拱手,实诚的说,“回大人,属下觉着陆三公子有些眼熟,特来确认一下。”   裴晏如原意外元千会出现在这,又听到他说来找陆衣,不自觉想起沈于渊那一句,“你若喜欢他,那他就更该死了。”   心下一个激灵。   但好在,元千又开口了,“陆三公子曾与属下有过一面之缘,如果有机会,属下想亲自为她收尸。”   劫狱是不可能劫狱的,但收尸他还是可以的。   裴晏如挑了下眉,看着元千那苦大仇深的复杂表情,没说什么,纤细的手拉上沈于渊的手,“我们去看看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元千懵逼的看着自家大人和裴姑娘走进大理寺,站在原地懵了下,眼珠子转了转,抬脚跟上去。   对了,他回头看向那想要跟过来的暗卫,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开口,“你在外头守着马车,这年头盗车犯可多了,要小心些。”   暗卫:“.........”   一开始觉得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的,但等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暗卫才回过神来。   谁敢偷太傅大人车驾!   ※※※※※※※※※※※※※※※※※※※※   作家的话   票票投一投~ 第一百四十八章 :杀鸡敬自己   听闻太傅大人大驾光临,宋照深深叹了口气,苦了一张脸。   他很想暴喊一声,“大半夜的扰民啊喂!”   但他不敢,他麻溜的跑到大牢外头候着,又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两人后头,暗戳戳的问,“大人,这大半夜的,是有什么要事吗?”   沈于渊微瞥过去一眼,宋照顿时噤声。   裴晏如来过,这回也熟路,几人一路停在那关押着沁香案一群姑娘的牢房门外。   因为不确定这些人的身份,怕放出去了就被人灭口,索性还是关着,放出了告示,等家人来领。   哪怕是到了晚上,大牢内的巡逻力度没有丝毫松懈。   狱卒看着自家大人来,忙找上同伴,举着火把给几人照亮前面的路。   阴森森的大牢内,哭啼声有,叹息声有,怒骂声也有。   见有人过来,原本缩在一起的姑娘们顿时浑身发抖,其中有人颤巍巍的抬眼。   自打把她们关进来之后,照样给她们吃喝,但那些保养倒是没有了。   有人曾壮起胆子问狱卒,方才知道她们来了大理寺。   是专门看押罪犯的地方。   人心惶惶。   有人给他们开了门,裴晏如抬脚进去,里面的姑娘们顿时往后缩了缩,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   生怕来的人是索命的恶鬼。   “不怕。”轻柔的嗓音落下。   裴晏如蹲在其中一位姑娘面前,她对这个女孩有点印象。   “你唤祝香云可对?”   见面前的女子知晓自己的名字,祝香云眸中的警惕微微散了些,“姑娘是何人?”   “裴晏如。”裴晏如没瞒着,自报门户。   裴家大姑娘?祝香云同其他姐妹对视一眼。   裴晏如确实有名,京城第一美人。   换了谁都忍不住八卦两嘴的存在。   姑娘家更不例外。   “裴大姑娘,救救我们!”许是同性的缘故,不少姑娘激动起来,扑过来扒拉住她的裙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一幕落在宋照眼里,嘴角抽了抽。   在这白吃白住的,他都没收费的,这是咋滴,还不满了?   裴晏如没直入主题,只安抚着几人,好一会儿才有姑娘问,“裴大姑娘,你来找我们做什么?”   大半夜的,寻常闺阁家的姑娘早就歇下了,哪儿会来牢里。   裴晏如往后看了眼,缓缓开了口。   “陆衣此人,你们可熟悉?”   一提起陆衣,众姑娘脸色微变,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裴晏如也不急,夜色寂静,浅淡的谈话声穿过空气传进另一间牢房。   陆衣眉头挑了挑,那双无谓的眸子微微泛起波澜,但很快就湮灭。   她想过会有人来,却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只有两面之缘的她。   算了。   她想那么多做什么。   能活一日算一日。   她习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什么期待,渴望,早就不存在了。   只言片语偶尔传过来,陆衣闭上眼,却没了睡意。   在裴晏如的软磨硬泡下,那些姑娘还是说了。   裴晏如蹲的腿发麻,缓缓站起身,往外走,感觉到身后数双注目着她的视线,安抚道,“再过几日便会有人来接你们回家了。”   宋照不知女孩儿的心思,没同几人说出实情,只将人好吃好喝的关着。   殊不知,未知的恐惧最能摧毁人心。   在她这话落,几名姑娘眼底顿时浮现希冀。   宋照:“……”   话说的容易,但偌大的京城寻人不是一件易事,更遑论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姑娘们,若是寻人张贴了画像去当地挨家挨户的去问,少说也得一年半载。   自那天后又过去几天了无音讯后,不说牢里的姑娘们心灰意冷,便是宋照也颇为无奈。   这流出去白花花的,可都是银子啊!   但陆府的事态还没平息,陆翰林生前门徒隔三岔五上大理寺闹上一闹,若是大理寺真当甩手掌柜,那些个没有理智的狂徒定将愤恨发泄在那些无辜女子身上。   五日后,太傅府,书房内。   宋照着常服,粉面书生似的俊脸上漫着忧愁,他靠在椅背上,拿疲惫的眼神去看那端坐着的矜贵男子,哀声开口,“大人,救救我!”   云九鹤算是太傅府的常客,这会儿穿了青绿袍子,手上把玩着那柄玉骨扇,斜睨过去,“宋大人这又是怎么了?”   他是四品官,宋照乃三品官。   叫声宋大人本无妨。   但奈何两人又极为相熟。   这声宋大人听在宋照耳里怎么都不得劲,他幽幽看过去一眼,总觉得这厮想说风凉话,但他确实烦不甚烦,叹了口气道,“陆狗贼是解决了,但麻烦不断,全找我这来了,那些个狂徒不敢当面对质,只能在背地里搞点小动作,什么拿砖头砸门啊,泼尿啊,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上了,就是恐吓要抓了他们也不怕,简直阴魂不散。”   闻言,云九鹤往沈于渊那边看去一眼。   见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方接话,“那你便下令抓了其中一人,当众杀鸡儆猴,叫他们再也不敢便是。”   他说完,便对上宋照看白痴似的眼神,嘴角一抽,“怎么?”   这不都是常用套路,他有说错什么?   宋照吐出去一口气,很想暴风哭泣,“你当我没想过这招?我早用过了,所以他们由明转暗了,叫我抓不住是何人所干!”   他杀鸡敬自己还差不多!   “那我爱莫能助了。”云九鹤摊手,骨扇“哗”一声打开,慢条条摇了摇。   他负责查案,对官场上这些明争暗斗搞不来。   角落里的香炉燃了香,袅袅香气氤氲,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于渊微掀起眼皮,对上一双直勾勾意图明显的眼睛,手下微顿,启唇,“若是阳城等地官员来向皇帝述职,你们觉得会有何问题?”   阳城在偏北的地方,口音颇重。   宋照顿了顿,虽不明白沈于渊突然问这个和他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但还是答道,“语言不通,我曾办案时遇到阳城人,是个盗窃犯,但问他时,他劈里啪啦说了一堆,但我一个字没听懂。”   云九鹤点头。   他去了那么多地方,很多地方连吃饭的发音都不同,偶尔还会闹出笑话来。   但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两人一同抬眼看向那案桌后一袭墨色蟒袍的俊美男子。   “那如何解决?”沈于渊又问。   如何解决?   宋照同云九鹤对视一眼,他们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朝堂上也有语言不通的官员,但通常都是沉默着不作声,也不会担任重要职位,皇帝也不在意。   除非....   ※※※※※※※※※※※※※※※※※※※※   作家的话   票票~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私心   宋照眼前一亮,脱口而出,“他懂两地语言!”   “他对两地语言颇为精通!”   两道声音重叠,云九鹤看一眼宋照,随后两人又齐齐看向沈于渊。   “但大人,问题又来了,若是两地路途遥远,那纵然一人懂得两地语言,也不可能来回跑啊?”   宋照被带歪,说上一嘴之后又反应过来,这和他的事儿有啥关系!   这回不等太傅大人开口,他急忙道,“大人,求求您先给我想个法子弄走那些人吧。”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得疯。   沈于渊闻言,漫不经心的开口,“那些人三六九等,自然不能按一种方式处理,如今上来闹原因有二:其一为受人驱使,拿钱办事,其二为曾受恩于陆翰林,如今为他打抱不平。”   宋照点头,目光灼灼。   沈于渊眼睑微垂,身子往后靠了靠,慵懒道,“若为前一种,找出他们背后的金主,再下个令说严查此事,自然人被吓走了,若为第二种,张贴陆翰林的罪行,详细为主,叫满城百姓知晓,若是再有人来,全抓了便是。”   “大人此言有理。”宋照拱手,心底的大石头稍稍搬走一点。   云九鹤心底佩服,旋即又道,“那大人方才所言?”   听见这话,宋照也跟着看过去。   沈于渊微抿唇,恰逢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两人回头,浅紫色身影款款而来,宋照眼底浮现疑惑,不等去问,只听得那淡然的嗓音,“问她。”   问裴大姑娘?   宋照心底纳闷,抬眼看向那纤细身姿。   他总共就见过两回裴大姑娘,但裴大姑娘的智慧确实非一般女子所及。   云九鹤起身,态度谦逊有礼,“裴大姑娘。”   宋照也跟着起来,“裴大姑娘好。”   见状,裴晏如缓步至书桌前将手中托盘放下,后转过身微微福了福身,算是见礼了。   “裴大姑娘,这是何物?”宋照将目光从那盛世美颜上移下来,被托盘里所放的东西吸引。   这粉粉糯糯的,下面还盛着绿叶,像是一片绿中开出粉色的花儿来,看起来煞是可爱。   裴晏如往某人那瞧过去一眼,耐心道,“雪团子。”   几日前她虽将傅定仪同她说的尽数告诉了沈于渊,甚至带他去看了实地,但奈何回来之后,她问什么时候给陆衣翻案,他忽而又提了要求。   面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某位权臣大人,裴晏如微叹了口气。   谁让现在只有他能救陆衣。   “我可以尝尝吗?”宋照咽了下口水。   云九鹤对甜食不算感兴趣,但这会儿正好是用下午茶的时间……   裴晏如没意见,两人遂将目光投向那默不作声的人。   沈于渊扯唇,冷不丁提醒,“宋照,你不是想知道方才我为何那么说么?”   “对哦。”   宋照回头看裴晏如,“裴大姑娘,大人方才说起两地官员语言不通以及如何解决,但现下还有一个问题,若是两地遥远,那擅长两地语言的人不能来回跑,又当如何呢?”   “欢迎去传音楼。”   裴晏如微微一笑,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的生意。   那清浅的话音落下,宋照同云九鹤两脸懵逼。   京城哪有什么传音楼?   在“你知道吗?”“我不知道”的眼神交流过后,还是宋照率先发问,眼底浮现疑惑,“敢问裴大姑娘,这传音楼位处何地?又是做什么的?”   传音楼,传音?不扰民?   扰民那可是要治罪的。   宋照心底想着,他作为大理寺卿,该管还是得管的。   一旁,裴晏如将那盘软糯团子端出来,置于某小气鬼面前,回头解释道,“就在南街,传音楼,顾名思义便是传递声音,以传音楼为地标,若是有人急需找人则可以来传音楼,若要寻得人在方圆十里内,自然能顺着声音过来,二位大人此刻去,兴许还有机会能进去一观。”   闻言,宋照眼前一亮,朝着沈于渊拱手,道谢,“大人原是为我狱中那些姑娘寻了个快速解决的办法,多谢大人,大人大恩大德……”   后面的话没等宋照说出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打断了。   云九鹤本思索传音楼到底是何时建起来的,又是何人建的?   但耳边的声音突然中断,不得不停了思绪,转过头去看。   只见面前原还浑身矜贵的男子此刻微张着嘴,手上还捏着一块那软糯的糕点,“....."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冰冰冷冷的大人吗!   偏那人浑然不觉,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他们,冷淡道,“既然已经有了对策,还在本官这做什么?”   言下之意很明显,本官不留你们用膳!   宋照:“....”   云九鹤:“....."   从没见过那么小气的大人!   宋照暗搓搓道,“我去七品居吃!”   很多没见过的新玩意儿,七品居里都有!   裴晏如压住唇边的笑意,没忍心揭穿七品居里头没有的事实。   沈于渊充耳不闻,轻唤了声,“元安,送客。”   下一刻,门被推开,元安的脑袋探进来,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容,“二位大人,这边请。”   宋照、云九鹤:“....”   待两人走了,裴晏如才在对面的位置坐下,看着面前的人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也不理会她,她单手撑在下巴上,眉眼含笑,“不是说不帮我?”   是了,传音楼类似于现代的广播站,程严之前说找些徒弟,没想到足足有上百人,不到两月就吭哧吭哧盖好了,效率杠杠的。   后续添添补补的时间也多,不过眼下先解决了沁香案受害的姑娘要紧。   但到底少了些噱头,若是宋照这大理寺卿都去,无形中便是一大广告。   沈于渊没看她,只淡声道,“我不是帮你,是在帮百姓。”   不等裴晏如开口,他便自顾自道,“此工程对百姓来说是件幸事,我乃墨国太傅,自是该为百姓着想的。”   说这话时他神色没什么变化,裴晏如眼睫轻颤,笑了下,“那你就没有半点私心?”   沈于渊眉梢微扬,将盘中的团子尽数吃完,并不作答。   ※※※※※※※※※※※※※※※※※※※※   作家的话   好啦,更新完啦,今日勤奋的清九,坐等小可爱留言呀~ 第一百五十章 :我的地盘   南街上拔地而起一座高楼,堪比观星台,正是夕阳落下时分,传音楼位处最繁华的长街,来往间熙熙攘攘,引来不少人驻足观望。   “听说南街又开了一间铺子,名为传音楼,这又是做什么的?”人群之中,有人抬眼看着那高耸的建筑,边同旁边的人交谈。   “好像是用来寻亲的,不过是真的便宜呀,听说寻一次人一次只用三十文钱,自天明到酉时结束,这要是家里孩子走丢了,只要在这方圆十里喊上那么一嘴就能听见,可真是给百姓造福了呀!”   “是啊,就是不知是何人所办,真该去感谢感谢呀。”   今日卯时便开始了,有人抱着试试的心态去了,没想到半个时辰不到,晨间自村里带过来的女儿便寻来了,可把老父亲感动坏了。   这年头若是孩子走丢了,运气好点的就算没被人贩子拐走,那过上个几日,也得饿死街头。   宋照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声,暗叹了声,“你说这都是谁想出来的,真厉害。”   他自诩算是个聪明人,七岁便熟读六书,十六岁便考中状元,得了皇帝青睐,在中央为官,后又机智的站了太傅一队,顺风顺水到现在,但到底也想不出这样的东西来。   换了是他处理走失案,顶多命人分散四地多花点银子,重金之下总有回报。   云九鹤一捏折扇,双眸亮了亮,“不如去看看。”   眼见为实。   “好。”   两人一同往传音楼走,比之周遭的酒楼要高出许多,远远的便能瞧见,在皇城中算是除皇宫之外第二处地标了。   宋照边走边随口调侃了句,“鹤兄,若是皇帝知晓了会是什么反应。”   这堪比观星楼的高度,皇帝会不会命人拆了?   自古皇家对地位最是看重,皇宫也比寻常的房屋建的要高许多,什么人都要依据地位用什么瓦,用什么结构,哪怕住在深山之中,也要依据规矩来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云九鹤微偏头,皙白容颜上浮现笑容,“你这还没看透呢?”   乍一听见这话,宋照回头,“嗯?”   眼见着就到了传音楼外,宋照脚步停了,“啧。”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面前的空地上,皇家侍卫将传音楼团团围住!   为首的便是禁卫统领韩炳,此刻正沉着脸训斥,“放肆,京城之中,未得陛下允许,普通民众房屋台基不得超过一尺!”   宋照眉头一挑,嚯,老熟人了呀。   有规定,公侯以下三品以上房屋台基高二尺,四品以下至官民房屋台基高一尺。   传音楼外围了一群的百姓,眼见着那么好的建筑被针对,敢怒不敢言,怒瞪着韩炳。   “看什么看!”韩炳狠声斥责了一句,顿时将那些意图说话的人吓没了胆子。   民不敢与官斗。   韩炳正发作,忽地有侍卫走近,小声说了几句,随后便见韩统领变了脸色,僵硬的扭头。   六目相对。   宋照颇为友好的一笑,打招呼,“韩统领,许久不见啊,这又是做什么呢?”   韩炳沉默了下,方才拱手恭敬道,“见过宋大人,云大人。”   至于他在做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却不想,宋照微仰首,“挺巧的,太傅大人命我们过来看看这新起来的传音楼呢。”   太傅?   又是太傅!   韩炳眉眼顿沉,扭头看向一侧的姜沉舟,“姜大人怎么看?”   姜沉舟明白韩炳的意思,让他来当这个出头鸟?   姜沉舟微微敛眸,面色平静如水,“陛下旨意,将不符合规定的建筑拆除,但若是太傅所建,那自然另当别论。”   这话说的巧妙。   宋照心底啧了声,他原觉得这草民出身的御前侍卫是个好的。   如今看来……只能道一句,近墨者黑。   皇帝身边的人,心思能简单到哪里去。   不过又不想得罪太傅大人又想讨好皇帝,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果然,姜沉舟方才说完,站在一侧的韩炳就翻了个白眼。   墙头草。   眼见着不能指望姜沉舟说出什么,韩炳公事公办的口吻,“陛下的旨意,二位大人莫不是要抗旨?”   这狗腿子竟然搬出皇帝来!   宋照脑瓜子转着,大人能让他们来,想来是认可了这传音楼的。   “还请二位大人离开!”见两人说不出话来,韩炳眼底划过得意。   宋照:“……”   脸上的笑意消失。   他冷声,“若传音楼乃太傅所建,不知韩统领到时如何解释?”   他娘的,他还没看上一眼呢!   那些个姑娘的家人还没找着呢!   他的银子!   一想到他的银子,宋照不能不拼命护住这传音楼。   这狗贼能搬皇帝,那他就搬太傅大人!   “饶是太傅大人也不能未经过陛下允许肆意搭建高楼。”韩炳冷冰冰的回。   “你!”   正僵持着,云九鹤喟叹了声,正欲说什么,只见人群分为两道,不少人跪地,齐声,“参加太傅大人!”   几人回头,那纤细的身影同修长的身影一同到来。   裴晏如眉眼淡然,她着浅紫色衣裙,未施粉黛,红唇不点而朱,偏气质清冷,明明是寻常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让人觉得轻灵妍丽。   那双清泠泠的凤眸眼波流转间,如坠落凡间的仙子,美人如斯。   她抬眼,不缓不急的开了口,“韩统领,传音楼乃我所建。”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   这传音楼竟然是裴大姑娘所建!!   那这么便宜……   只听得那如玉击般清冷嗓音,“前些日子听说了不少走失案,在同太傅大人商量过后,方建了这座传音楼,陛下想来是不知这其中缘故,还请韩统领回去如实禀告。”   韩炳盯着面前容颜精致的女子,如今裴大姑娘身份今非昔比。   陛下亲自下旨,封裴大姑娘为安和郡主。   地位仅次于公主!   他拱手,“臣见过太傅大人,见过安和郡主。”   对哦。   宋照反应过来。   裴大姑娘如今可是被封为安和郡主了。   一侧,沈于渊着墨色蟒袍,漆黑的眸落在韩炳身上,淡漠道,“此乃造福百姓之事,若是陛下有意见,大可在朝堂上提出。”   淡漠沉稳的声音落下。   韩炳拳头猛的收紧,额上青筋突突的冒。   狂妄!   狂妄至极!   ※※※※※※※※※※※※※※※※※※※※   作家的话   宝贝们多多订阅,写文不易,支持正版订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婚在即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太傅大人敢说出这样狂妄的话来!   但偏偏他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把气咽回去,嗡声道,“是,臣这就回宫禀告陛下。”   “走!”   韩炳带着人离开后,裴晏如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头去看,只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姜沉舟。   她淡淡收回视线,看向宋照和云九鹤,“进去看看吧。”   “好。”   出了一口恶气,宋照心情好得不得了,连带着走路的步伐都欢快了。   传音楼内部简单,几人进了门后,入目便是一条宛若通天的旋转楼梯,蜿蜒着向上,成圆形的建筑与寻常房屋不同,非以木材构筑,整体墙面灰漆漆的,四周没有窗牖,只有往上走,才发现几个用来通风的窗子。   宋照心中暗叹,此处若不是用作传音楼,换了做牢房也是极为合适的,想逃呀逃不出去~   由于他们几个来,传音楼暂时歇业,原在里头的小厮老老实实的待在外面。   “裴大姑娘,你是如何想出来的啊?“   四下就他们几个,宋照没忍住问了句,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裴晏如,心中不无惊叹。   这也太神奇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裴晏如轻笑了声,“书中云,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若想声音传的远,只要将楼层建的高些,借助工具声音便能传的更远了。”   清清浅浅的声音飘落下来,传至几人心底,宋照心底生出敬佩来、   这胆量,这智慧,一句牛哇都不够。   云九鹤虽没开口但难掩心中震动,眸子微转间,轻摇骨扇,“裴大姑娘若为男子,想来定能成就一番伟业。”   “是啊。”宋照跟着点头,感慨了一句。   自古以来极少女子能入朝为官的,但这份超乎常人的心思和智慧,用来造福百姓那是墨国之幸啊!   裴晏如淡笑不语,忽而感觉到旁边投来的视线,微侧眸去看,却见那双眸子带着探究,她唇角微扬,放在底下的手伸出去,握住那略带凉意的大手。   手心一暖,沈于渊眉眼微垂,将心底的疑惑压下。   “到了。”楼梯尽头,她松开沈于渊的手,轻声道。   “好家伙!”宋照踏进屋子,一眼便看见那类似于号角的物件,哧一声笑了,“这东西还真是方便,拿来鼓舞士气都好使的很,更别提要找人了,估计喊那么一嗓子,皇宫的琉璃屋顶都得震上一震!哈哈哈!”   他双手搭在窗口,暗红锦袍上镶嵌了玉石的腰封在橙红的夕阳中隐隐闪光,一片夕阳红倒映在青年眼底,他回头朗笑,“这儿看风景当真是没得说,鹤兄,大人,快来看!”   昏暗的塔内投下一片余晖,裴晏如一袭浅紫色衣裙,皙白如玉的容颜上挂着浅笑,忽地踮脚,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沈于渊正专注于那“号角”,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瞳孔泛起波澜,霎时低眸去看,去见那作乱完的小姑娘踩着轻快的步伐往宋照那边去,还一本正经的说着,“宋大人,看一回三十文,记得交钱哦、”   宋照:“!!!”突然觉得不是很香了!   他还以为跟着大人能白嫖呢!   他捂住钱包,开始讨价还价,“裴大姑娘,能便宜些吗?毕竟我们没有要寻人。”   云九鹤也看过去。   三十文虽然不多,但看一眼就三十文,也着实贵了些。   顶着两双热切的目光,裴晏如笑得很美,“可以。”   宋照心底一喜,“裴大姑娘人美心善,倾国倾城......”   他溢美之词还没说完,就听得那含笑的嗓音,“宋大人谬赞了,友情价,二十八文。”   “........”宋照将目光投向立在一旁的修长身影,投奔太傅大人以来,他可是自掏腰包花了许多银子,老婆本都没攒出来呢!   “二十八文算便宜了。”沈于渊瞥人一眼,无情道。   “哧。”裴晏如笑出声,连带着眉梢都扬着笑意,“今日算免费好了。”   “哇哦~“宋照很给面子的欢呼了下,全然没有正三品官的风范,又道,“对了,大人,您同裴大姑娘何时成婚啊,届时我一定去蹭吃蹭喝。”   话音落下,云九鹤喷笑出声,拍了下宋照的肩,“宋大人,太实在的话会被人嫌弃的。”   宋照两眼亮晶晶的,把云九鹤的手挥开,“这有什么,沾沾喜气嘛。”   “六月初六。”在这件事上,不等裴晏如开口,沈于渊回答的飞快。   裴晏如多看了人一眼。   “那不是没几天了?我算算哈。”宋照微抬头看天,翻着眼珠子心算,“还有十日!“   他和大人年纪相仿,地位不如就算了,连媳妇都没得。   宋照酸溜溜的眼神落在沈于渊和裴晏如身上,夕阳下,两人宛若一对壁人,相配极了。   “对了,这个真的能传的很远么?”宋照回过神,好奇的看着那号角。   他是文官,也没上过战场,基本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东西,不过看起来真的像号角啊,但似乎又有一点不同。   号角似乎没有大一个?   只见那架在窗口以青铜打造的巨大的“号角”,他走过去,蹲下身子,双手放在青铜号角下方,“嘿”的一声用力。   裴晏如淡眼看着人干傻事。   “嗯!”宋照额上青筋暴突,俊脸慢慢涨红。   云九鹤以扇遮面,他不认识这蠢人。   “好重。”感受着旁边投来疑惑的视线,宋照故作自然的松开手,开口道。   话虽这么说着,但许是周围看傻子的眼神太过明显,宋照心底尴尬的挠墙,面上练就了城墙般厚的脸皮,“裴大姑娘,这如何使用呀?”   “噗哈哈哈——”云九鹤忍不住。   宋照捏紧了拳头,盯着云九鹤的眼神不善。   见状,裴晏如适时开口,“宋大人,看到那小一点的口了吗,你蹲下身子。”   宋照犹豫了下,还是照做了,“然后呢?”   “对着这个喊。”   “哦。”   宋照盯了号角口一秒,似是想到什么,嘴角的笑容咧开,他气沉丹田,浑厚的声音登时穿过“号角”,传遍方圆十里。   “于谨!!!!”   ※※※※※※※※※※※※※※※※※※※※   作家的话   于大人在杀过来的路上哈哈哈哈   如渊夫妇要成婚啦!宝子们激不激动~~(不激动的话我再拖拖)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想见她一面   宋照嘿的乐出声,要是他那二愣子少卿听到这声音是不是得气炸。   裴晏如默默给那可怜的于大人鞠了把辛酸泪。   人在寺里坐,社死天上来。   沈于渊低眸看着自家小姑娘那想笑又无奈的神情,很生动,也很惑人,他喉结微滚了下,眼底泛起波澜。   还有十天。   一边,云九鹤将呆愣的目光收回来,往后退了步,“大人,这天不早了,我约了人,先走一步啦。”   跟宋照做朋友有风险,先溜为敬。   还在寺里处理事务的某于大人乍然听到声音,手一抖,抬眼去看,门外空空荡荡的,峰眉一皱,捏紧了笔身,骨节微微泛白,掩下眼底的不爽。   那抛下事务出去浪的某人还敢喊他?!   他放下笔,唤来侍卫,沉声问,“大人呢?”   从外面回来的侍卫是个愣头青,听见发问,认真的回,“回于大人,宋大人在传音楼给您喊话,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听见了呢。”   说起来还挺好笑的。   远远就能听见。   “是么。”于谨把拳头捏的嘎吱嘎吱响,噌地站起身,黑色锦纹飞鱼服随着他的动作微动。   眼见着他沉着脸走出去,侍卫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呼,“于大人!宋大人他没恶意的!”   妈耶,于大人这样子像是要去刀了宋大人啊!   于谨扯了扯唇,单手握上剑鞘,目光凶狠。   殊不住大难临头的宋照还在七品居大块耳跺,“这可真好吃。”   宋照吃着,突然眉心一跳,连忙吩咐小二,求生欲爆棚,“快,把这个给我打包一份,不对,还有这个,那个,都给我包起来。”   于是乎,待于谨黑着脸在小厮的领路下进入包厢时,迎面对上一张满脸写着“你怎么来了!”心虚表情的某人,他冷笑了声,“不知宋大人寻属下何事?需得当着满街百姓的面喊属下?”   那声“喊”听得宋照一个激灵。   这,是很生气的节奏啊。   宋照挠了挠头,眼底划过一抹决绝。   想躲的就是躲不掉,他咧嘴一笑,抬手搭上于谨的肩,好哥俩似的道,“好兄弟,别生气,我那是替大人试试传音楼的功效,一时之间想不出喊谁,就喊了你,诺,这七品居的饭菜贼贵,我给你买了一堆,算是补偿了好伐。”   于谨低头,看着宋照满手提盒,漆黑的眸底微顿,原来握刀的手松了松,“宋大人一片好意,属下......”   嗯?咋不说了!   拒绝啊!   这样他还可以饱餐一顿。   宋照非常没良心的想着。   他这明摆着的心思落在于谨眼底,只听得男人默了下,下一秒,伸出劲瘦的手,从宋照手里接过去,对上那双含愣的眸,轻啧了声,“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寺里还有大量公务等着大人回去处理,看大人这样子应是用过膳了,不如现在就回去处理公务吧?”   他虽用的疑问句,但那目光却是赤果果的威胁。   宋照哽住,打不过自己属下怎么破?   他能换个听话的属下么?!!   -   夜色渐深,夜幕笼罩下,偌大的裴府一处还燃着亮。   安宁堂内,冯嬷嬷看着静坐在那一言不发的老太太,又看了眼站在那的大姑娘,心底担忧,没忍住劝道,“老夫人,这夜深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你先出去。”罗氏沉声吩咐,没了往日的慈和。   冯嬷嬷收了音,不敢再多说什么,一步三回头的出门。   伴随着门阖上的声音,老太太等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后方才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女儿,布满皱纹的眼眸带着担忧,“泠姐儿,今日圣旨到府里,你实话同祖母说,陛下缘何无故封你做郡主?”   自打圣旨下来,她的心就没静下来过,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   近来她的身子也好许多了,府里的事也该管一管了。   “陛下今日召我入宫,我本欲拒绝,但陛下先一步让人将圣旨送过来,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裴晏如如实道。   只要她入了宫,那无论她答应没答应,圣旨已下,那百姓就自然的认为她接受了。   闻言,罗氏叹了口气,天家恩赐是福也是祸,她搭上那纤细白皙的手,轻拍了拍,沧桑着问,“那你是如何想的?”   裴晏如眼睫轻颤,烛火下,那张素净的容颜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见招拆招。”   她不惧。   老太太抬起浑浊的眸子看过去一眼,“好。”   翌日,裴晏如又去了趟大理寺,今日是为陆衣翻案的日子。   陆府家眷暂且都收押在大理寺,这两日陆陆续续有其他官员过来买走陆府的丫鬟婆子。   陆府一脉子嗣多,但陆翰林膝下没有女儿,倒是免了屈辱,圣旨只言明陆府,没有连累全族,但这个关头,但却极少有陆府中人出来为陆翰林一家说话的。   陆府大房人品可见一斑。   牢房里,陆夫人摸了摸发髻,虽没了发簪,但却保持着发型不乱。   林雁秋呢喃着,“儿啊,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父亲怎么可能出事呢?”   林雁秋眸子浮现恍惚,她现在还能记起那时闺中几个密友投来羡慕的眼神,都羡慕她命好,叫贵人看中了。   她是高嫁,她从小地方来了这繁华的大都市,好不容易在这贵妇圈子里站稳了脚跟,两个儿子眼见着就要出人头地......   陆友臣脸色苍白,眼袋很重,显然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睡不着,这会儿听见母亲的话,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只有陆显庭突的站起来,红通着眼,双手扒在门上,“来人!”   来的狱卒并不好说话,训斥道,“喊什么!是想早点被卖么!”   陆显庭此刻也顾不上狱卒的态度了,忙道,“狱卒大哥,拜托你让我见见裴大姑娘!”   闻言,狱卒看了眼模样还算俊朗的男子,心底鄙夷。   还想和太傅大人抢女人?   狱卒冷漠拒绝,“下奴没资格提要求!”   “你!”陆显庭怒极,看着面前油盐不进的狱卒,咬了咬牙,背过身,将暗中藏在发里的金珠抠出来,这才转过身,递出去,压低了声音开口,“我找裴姑娘有要事,麻烦大哥了。”   他说的卑微。   狱卒定睛看了他一眼,将金珠收过来,丢下一句,“等着。”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投投票哇~中秋假期快乐哦!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带你回家   话落,狱卒头也不回的走了,陆显庭双手搭在门上,眼底多少透出点儿不信任,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大理寺侍卫拿了钱不办事,但眼下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是他在求人。   好在那狱卒也不算完全没有良心,一出门正好看见有同事过来,犹豫了下,还是上前,“兄弟,是有什么事儿吗?”   来的是出行的侍卫,见狱卒问起,好说话的很,“小张啊,之前裴大姑娘不是带太傅大人过来看了一个犯人吗,这次我就是奉大人的命令将人带到堂上去的。”   多的他也没多说,大理寺内的人大多各司其职,只是私底下关系不错。   就是叫不出名字,那也是脸熟的很,不至于说不上话。   被唤作小张的狱卒哎了声,知道寺里的规矩,也不多问,见人要走,想了想,也跟上去,边状似不经意问起,“对了,今日裴大姑娘有来吗?”   听他这语气怪怪的,大理寺里跟着宋照混的侍卫都是人精,眼底亮了一下,忽然搭上了小张的肩膀,带着人去了一边没人的角落,瞥去一眼,语重心长道,“说吧,是不是收了谁的好处,说说,分兄弟一半,保证把事儿办的妥妥的。”   原来想独吞的小张同志:“.......”   眼见着藏不住了,他只得如实道来,最后小心的往别处看去一眼,警惕道,“你可别和大人说啊。”   他怕大人也要过来分一杯羹!   侍卫投去“我懂得”的眼神,“放心,我正好带犯人过去,等结束了同裴大姑娘提上一句,到时候记得分我一半啊!“   ”好。”小张表示同意,他是狱卒,平日里要做的就是看守犯人,若是贸然去前面,想来容易起疑,到时候毛都捞不着。   两人敲定之后,侍卫去了牢房,看着坐在榻上没什么表情的清瘦身影,“陆三公子,走吧。”   没过多久。   前堂,裴晏如一眼看见那由侍卫带过来的女子,她还是一袭青衣,只是头上没了发冠,用一根木簪子随意挽起来,多余的碎发落在脸侧,那双眸子,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她转脸,陆衣恰在此时抬眼,目光相对,陆衣朝她笑了下,哪怕是经过了刻意修饰的容颜,在一笑时,眉眼弯弯,驱散了那生人勿近的冷漠与疏离,添上了动人的美。   陆衣是个很冷的人,发自骨子里的冷,偶尔会笑,但也是不走心的,像是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   陆衣也是个实打实的美人,青黛柳眉,红唇秀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裴晏如对她的印象也不错,更不用说她还曾经帮过自己,虽然是傅定仪拜托的,但若是她不愿意,想来也没人可以勉强她。   沈于渊坐在一侧,目光顺着裴晏如的视线看过去,只稍稍看了眼便收回了眼,轻咳了声。   坐在上首的宋照立刻反应过来,“陆衣,你大义灭亲,功不可没,但你身为同党,罪不可恕,功过相抵,现征得陛下同意,你同陆府儿郎皆沦为奴籍,免去死刑,你可有不服?”   是的,在来之前,这件事在朝堂上被重新提起,宋照原本还以为要费半天口舌,却没想到皇帝很快就同意。   这还.....确实很有可能,左右陆翰林已死,陆家没了,陆衣一个无名之辈,皇帝根本就不关心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死活。   免去死刑?   陆衣眸子微动,如一颗石子投进平静无波的湖面,顿时掀起一阵涟漪,那晚,她踏进大理寺时,就没有想过要活着走出去。   但如今....她藏在袖子的手微微攥紧。   裴晏如适时开口,“宋大人,我可以出钱么?”   陆衣长得美,身手好,放在身边最是合适不过,养眼还保安全。   “出......出钱?”宋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说的一本正经的裴晏如。   裴大姑娘你没开玩笑吧?   这当着太傅大人的面说要买个男人回去?   这特么.....你敢买我还不敢卖啊!   “对呀,我府中还缺小厮,陆公子身手好,我挺中意的。”说着,裴晏如转头去看沈于渊,宋照是他的人,只要他点头,其他的事都不是事。   宋照也跟着看过去。   这大人怎么也不可能答应的吧?   眼睁睁看着自己未婚妻身边多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却不料,男人眸色没什么变化,只淡声说了个字,“嗯。”   嗯?!   大人你的醋缸呢?喝完啦!!   宋照满脸震惊,最后云里雾里的点头同意,以“十两”银子价格把陆衣卖给了裴大姑娘。   原先按规矩,被贬为奴的官员之子是不能随意出售的,只能被扔到荒凉的地方干一辈子苦力,直到累死为止,但谁让这人叫裴大姑娘看上了,太傅大人也点头了。   那开个小后门也无所谓。   事情解决了,裴晏如满意的带着陆衣往外走,走到门口,那带着陆衣来的侍卫快步过来,低声开口,“裴大姑娘,牢里有位陆公子找您,说是有要事同您说。”   侍卫将狱卒同自己说的原封不动复述了遍,最后紧张的看着裴晏如。   虽然拿钱不办事是寺里的规矩,毕竟那些人让他们干的也不是什么好事,能不干就不干,心里倒是没那么多负罪感。   但陆公子只是让他传个话,临发配之前见个人,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倒是不必那么不近人情。   他们已经出了正堂,裴晏如原本正往外走,听见这话脚步微顿,转过脸,“那去看看吧。”   陆衣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迈着步子跟上去。   见她同意,侍卫松了一口气,到底是收了人东西,此刻带路也带的勤快。   没过多久,几人就到了大牢外面。   陆衣同裴晏如保持了一米的距离,不缓不慢的开了口,“裴姑娘,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她不愿进去,裴晏如也不强求,只点了下头,“好,等会带你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在心底掀起波涛骇浪,陆衣不自觉抬眼,面前的女子眼神透着温和,像是看着什么宝贝似的,心里一震,下意识回了句,“好。”   ※※※※※※※※※※※※※※※※※※※※   作家的话   谢谢宝贝们的票票~么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裴将军的消息   得到陆衣的回应,裴晏如也不再耽搁,重新踏进那阴冷潮湿地方,眼神淡然下来,她在侍卫的带领下到了牢房外。   陆府主人家关在一间,其他奴从关在另一间。   陆显庭看着那为自己而来的绝美女子,低迷了好几日的心情好转,此刻在他眼里,女子踩着碎花鞋迈着莲步款款而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尖上,忍不住为之颤动,着迷。   牢房里,原本静坐着的陆友臣也跟着抬起头来,眼底浮现疑惑。   裴大姑娘怎么会来这?   但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只听得侍卫冷冰冰的开口,“陆公子,你要见的人到了,只给你一炷香时间。”   这要是被太傅大人发现了,他饭碗估计得不保。   在危险边缘疯狂挣外快的侍卫表示胆战心惊,又贼刺激。   “裴大姑娘。”陆显庭隔着牢门,看着那到了跟前的翩跹身影,心底微微激动,唤出声。   裴晏如在距离人还有半米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清冷面容没什么表情,嫣红的唇微启,“陆二公子,寻我可有事?”   她对陆家人都没什么好感,来也不过是看看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来。   陆显庭正欲说什么,突然一道刺耳尖锐的声音响起,“贱人!你竟然还敢来!你害的我陆府还不够么!”   林雁秋冲过来,发了疯似的张牙舞爪着,一双手臂穿过空隙,试图抓到女子。   林雁秋混迹上流圈子那么久,哪里不明白这种事没有人出手是不可能发生的,而京城中有这个实力能对陆府动手的就只有那位!   闻言,裴晏如稳站着不动,唇角微勾笑意,凉凉的看过去一眼,“多行不义必自毙,陆夫人,坏事做多了,是要遭天谴的,怎么能说是我害的呢?”   她舌尖抵着下颚,眼神冰凉。   上辈子陆家母子害的姝儿惨死,这些账,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娘!”陆显庭急了。   他好不容易花了钱才让人请了裴大姑娘过来,娘这么一闹,他还怎么说啊!   林雁秋被儿子这一声大喊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怒急攻心,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昏迷过去。   陆友臣愣了下,连忙去扶,而陆显庭却松了口气,继续看向裴晏如,“裴大姑娘,我母亲这几日精神状态不太好,胡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啊。”   裴晏如挑眉看着人。   这倒是有趣。   他到底想说什么。   顶着那双玩味的眼神,陆显庭微顿了下,确认在她来之前自己已经打理好了发型,使之这时候看着不会很狼狈,此刻,他微低着头,神情间流露出几分懊悔,“裴大姑娘,我知道陆裴两家之间诸多误会,但现在我才幡然悔悟,我始终念念不忘的还是三姑娘,我心底从始自终都只有三姑娘一人,若大姑娘不弃,我愿入赘裴府为婿。”   入赘?!   不只是裴晏如顿了下,就是陆友臣都忍不住抬头,二弟在说什么?   裴晏如真的被陆显庭的厚脸皮震惊了,唇角扯了扯,目光微讽,“陆显庭,你不觉得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太荒谬了么?还是说你们陆府的人,都喜欢痴人说梦?”   她妹妹,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娶得,就是嫁也不行。   陆显庭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这会儿也不恼怒,只压低了声音开口,“既然裴大姑娘不愿,那我所知的关于令尊的消息,就只能随着我一同埋入棺材了。”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   阴恻恻的声音传入耳畔,裴晏如身子一僵,瞳孔地震,父亲的消息?!   陆显庭微昂首挺胸。   他本欲想娶她的,但可惜了,她竟然叫太傅大人看中了。   裴晏如敛下情绪,“你愿意说的话我可以保你不死,但入我裴府是不可能的,你若是实在不愿意说,那就带进棺材吧。”   她说的随意,仿若全然不在意。   “一炷香时间到了,裴大姑娘,走吧。”侍卫掐着时间过来,狱卒在门口看风,说是再待一会儿可能就要引来人了。   裴晏如没再去看陆显庭,只问了句,“陆府的人何时发配?”   狱卒不明所以,恭敬着回,“两日后。”   依着大人的意思,越早发配越好。   裴晏如颔首,“走吧。”   裴晏如!   陆显庭“嘭”的一拳打在门上,她竟然当真如此冷漠!   眼见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就要离开,方才狱卒那“两日后”如魔音缠绕在脑海,只要离了京城,那他这辈子就彻底完了,陆显庭心下恐惧,没忍住,朝着裴晏如的背影喊,“我告诉你!”   听到喊声,裴晏如脚步微顿,她没回头,掩下眼底的冷意,再回头时,风轻云淡的很,“愿闻其详。”   -   牢房外,陆衣等了片刻,方才见裴晏如出来,她微迎上去,依旧距离着一米距离,走近了才见裴晏如脸色不算很好,低声询问,“怎么了?”   裴晏如胸腔起伏,深吸了口气,指尖攥紧了,“没事,我们回去吧。”   她不愿说,陆衣微抿唇,没再开口。   陆家很多肮脏事,陆父虽信任她,但也不是什么事都会和她讲,小心谨慎的很,若不是这次做绝了,凭借着陆父的地位和皇帝的宠信,能不能倒台还不好说。   出了大理寺,原来晴朗的天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乌云密布遮蔽天日,风雨欲来。   明惜在外候着,见自家姑娘出来,跳下马车,迎上去,“姑娘,这位是?”   明惜水灵灵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陆衣看,暗想这位公子生的真俊俏。   裴晏如微侧眸,压下心底的情绪,解释了句,“她以后也是府里的侍卫。”   闻言,陆衣眼皮子动了动,欲张口,忽而掩下眸子扯了扯唇。   是啊,她在想什么。   她是被买回去的,奢望什么。   不远处,傅定仪收到了消息,马车远远停在一边,唤意挑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复又回头,“主子,您不去接陆三公子吗?“   主子似乎和陆三公子的关系挺好。   傅定仪:“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她安全出来了就行,晏如会安置好的,不用我操心。”   这点傅定仪还是很有自信的。   裴晏如满头的思绪,以至于上了马车才反应过来,她似乎忘了什么?   ※※※※※※※※※※※※※※※※※※※※   作家的话   票票~ 第一百五十五章 :生来就卑劣   “大人.......”   大理寺门口,男人绷着下颚线,冷沉着一张脸,乌黑深邃的眸直直的看着那空荡荡的大道,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低气压笼罩下来,四周一片寂静,门口的侍卫下意识屏息凝神。   大人这是怎么了?   大理寺的侍卫不解,但不敢问。   元千瑟瑟发抖,这大人特意一大早沐浴更衣方才来的,却没想......   裴大姑娘这回......哎。   “走吧。”极为冰冷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元千哎了声,“是。”   元千去牵了马车过来,大气不敢出,“大人,走吧。”   沈于渊收回视线,眼神沉下来,迈开修长的腿往马车走,墨色衣摆随着他的动作摆动,裹挟着冷意。   饶是元千这时候都不敢插科打诨,两人行至马车旁,元千正要替男人去掀开帘子,却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里面伸出来,紧接着便是那张言笑晏晏的脸,“沈大人。”   元千眸中一喜。   原来裴姑娘没走!太好了!   裴晏如唇边含着一抹笑,见他盯着自己,撞进那双深邃的黑眸,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不自觉将人吸引,她摊开掌心。   “........”沈于渊略低眸,抬手覆上那柔荑,借力踏上马车。   裴晏如手腕往下一弯,感觉手要折断了,“嘶。”   他还真的用力。   待人上了马车,裴晏如想把手抽回来,她用了用劲,没抽动,继而转脸,眨着无辜的双眸,“我在这里等你呢。”   是了,她一下子把某大人给忘了,她一路提着裙摆跑回来,这时候再进去找他就显得刻意了,那她在马车中等候也说得过去。   沈于渊漆黑的眸望向她,没拆穿,轻嗯了声,眉眼清隽。   因是跑回来的,发髻微微有些乱了,发簪斜在一边,但裴晏如浑然不觉。   那他应该没有生气吧?   裴晏如暗自琢磨着,轻呼出去一口气,胸腔起伏着,尽量让气息平稳下来。   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微抿唇。   换了往常,他都会......算了,可能是她想多了。   车厢内气氛微微古怪。   过了许久。   “大人,裴姑娘,到了。”元千的声音在外面传来,裴晏如挑开帘子瞥了眼,又放下帘子回头看着他,试探着道,“那我先回去咯。“   沈于渊:“嗯。”   裴晏如:“.........?”   就这么一个“嗯?”   她顿了顿,忽而倾身,不等亲到他,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男人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些事,留到婚后在做。”   他没低眸看她,一副禁欲模样。   “?”她怔了下。   奈何他说的太平静,裴晏如“哦”了声,一头雾水的下了马车。   真把人刺激坏了?   算了,还是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再说,左右再过几日他们便要成婚了。   裴晏如没多想,待她离开后,马车内,男人眼眸乌沉漆黑一片,席卷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哎。”元千看着面前纤细的身影走远,纳闷,他原本还以为会听到什么单身狗不宜听得,却没想,就那么平静。   但这不符合大人的作风啊!   元千脑补着,大人将裴姑娘按在车厢上,肆意夺取那甜美的呼吸,两人微微喘着气,一向高冷的大人动情时……呸。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元千做贼心虚的回头,不经意迎上那晦暗的眸,心下一个激灵。   大人这眼神……!!   -   意泠院中,石桌旁,周遭落了一地的桃花瓣。   “这位公子,请问你会什么?”明惜抬头看着陆衣,十四岁的小姑娘生的不算高,只得仰头看着面前身量修长的人,询问。   陆衣嗓音平静,“什么都会。”   “哎嘿!”明惜眼睛一下子亮了,这可不比上回那个黑衣少年厉害多了!   想了想,明惜把扫帚递给陆衣,“那你去院中扫个地看看。”   天底阴沉下来,眼见着就要下雨了,这时候若是不处理好地上的落叶,到了明日可就更难处理了。   扫帚置于眼前,陆衣眼底微黯,伸出布满薄茧的手接过来,很轻的应了声,“好。”   明惜不明白陆衣这是什么表情,只当是和邵昱珩一样性子冷罢了。   没过多久,“大姑娘回来啦。”明心穿过垂花门进来,跑到明惜跟前,“大姑娘回来了,咱们快去备好东西,姑娘定是累了。”   “是哦,那——那个谁,你好好扫地哦,等会我会来检查的!”   明惜叮嘱了一句,她才不会因为这人长得好看而放水呢。   姑娘想来也是花了银子的。   陆衣没回,只低着头扫地,她已经换了一身府里小厮的衣服,眉眼漂亮精致。   以至于裴晏如踏进院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桃树下,容颜精致的青年着粗布麻衣,正垂眸扫地,有风吹过,将她两鬓的发吹起来,清秀白皙的脸庞说不出的疏冷。   “陆衣。”她轻唤了声,抬脚走过去。   闻言,陆衣微抬眼,眼底沉寂一片,“裴大姑娘。”   裴晏如将人手中的扫帚接过来,拉过那只手,“你同我来。”   陆衣没拒绝,两人一同进了闺房。   “那时候是在大理寺外,街上人多,我方同明惜说以后你是我府上的侍卫,你别介意。”   待坐在桌边,裴晏如抬眼看着对面的人,轻声解释。   她好不容易才拐回来的,怎么可能只能当个侍卫。   陆衣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沉默着没开口。   气氛一下沉寂下来。   裴晏如给人倒了杯水,目光温柔如水,“往日里是如何相处的,以后还是那般,我不是你的主子,只是救你出水深火热的好姐妹,可好?”   她很喜欢陆衣。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女性朋友。   旁人都说,能成为朋友也是要看缘分的。   以前她不相信眼缘,但现在她信。   在见到陆衣的第一眼,她就萌生出想结交的心思。   只是中间发生太多的事。   陆衣眼神微动,看着面前没有半分架子的人,忽而扯唇,“我生母只是个卑劣的青楼舞姬,我生来就是不被人认可的,你救我一命,我为你做牛做马是应该的。”   她语气里没有半分怨怼,也没有刻意提起她们曾经的二面之缘,更没有提起同傅定仪之间的关系,只是单单的就事论事。   ※※※※※※※※※※※※※※※※※※※※   作家的话   陆衣小姐姐以后会很可爱滴~ 第一百五十六章 :姐姐比你大多了   陆衣用最平静的嗓音述说着自己的出身,但裴晏如还是能从这平静的表层听出那隐藏极深的自卑。   是,自卑。   陆府门庭,世代显贵,书香世家。   除了这一代陆正国娶了九品小官之女是个意外,往上数几代都是门当户对,世家联合。   继母恶毒,生父冷漠,在极为注重出身血统的深宅大院里,小小的陆衣只能隐忍,将满腔不甘和愤懑全部化作故作不在意的一笑。   是在骗她自己,也是在麻痹自己。   将一次次的屈辱毒打化作动力,厚积薄发,将陆府彻底捶死,是身处泥沼又不得不深陷在里面的陆衣唯一的报仇机会。   裴晏如见识过林雁秋的狠毒,林惠筠就是个鲜明的例子,前一秒还亲昵的姑慈侄孝,后一秒却可以将人推入冰冷池水。   陆衣神色平静。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谁的同情。   说出身份来也只是想让裴晏如看清楚她是怎样的人。   像她这样的人,或许就如别人说的,是阴沟里的臭虫,就算爬出来了也只会恶心人。   裴晏如久久没有说话,陆衣淡然起身,其实那一身小厮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并不合适。   女子的骨骼普遍偏小,陆衣也不例外,偏大的衣服套在那瘦削的身躯上,如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不合适极了。   裴晏如拉住那欲走的身影,她扯住她的袖子,清冷澄澈的眸子彰显着认真,“若是你愿意,那往后,你便以女装示人,这世间再无陆衣,你只是我裴晏如的至交好友。”   既然在意身份,那她就将这层桎梏打碎。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等到回应。   陆衣脚步却钉在那,好半晌才敛眉,自喉间溢出笑来,“……”   她得改姓裴了?   蓦地,隐藏在心底深处的自卑掩埋,脑海中蹦出这么个想法,陆衣眼底的寒星渐渐化为暖意,周身疏冷的气势一下子松下来,她转脸,笑着打趣,“我长你一岁,那往后听你唤我一声姐姐?”   裴晏如:“……”   这辈子,不对,三辈子她都是别人叫她姐姐的好吧!   陆衣走回来坐下,嫌弃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角色代入的很快,“那晏儿妹妹啥时候给姐姐换身漂亮衣裳,这粗衣麻布穿着硌人。”   裴晏如:“……”集美你适应的有点快哈!   罢了,恢复过来就成,她起身,“我去给你找一套我没穿过的,我们身形差不多,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本来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却不想,陆衣上下打量她两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某处,“啧,哪里,姐姐比你大多了。”   裴晏如视线跟着下移,落在自己身前的位置,她微笑着转头。   请问能打人么?   陆衣笑起来,明眸皓齿的美极了,“干嘛,要比比?”   “无聊。”裴晏如怼回去一句,心底却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找了套青绿色的衣裙,她偏爱青绿色,正巧也是陆衣喜欢的。   沈于渊也不太喜欢她穿这颜色,不如往后都送给陆衣好了。   “说起来咱们喜好还挺像的,我也喜欢青绿色。”陆衣看着她拿过来的衣裙,眼底微亮了下。   裴晏如回来坐下,把衣裳挪过去,瞄了眼陆衣那平坦的部位,“你去换吧,顺便想想你要换个什么名,就当重活一次了。”   重活一次?   陆衣笑出声,“这个形容好,我喜欢,要是真的能有重来的机会,我他娘的非得亲手宰了那狗东西!”   虽然知道那狗东西死了她很高兴,但是还是比不上她亲自动手来的痛快。   裴晏如轻笑了声,“快去吧。”   “行,让你见识见识姐姐傲人的身材!”   说笑间陆衣去了屏风后面,将亚麻蓝的小厮府换去,隔着屏风,裴晏如隐隐可见那模糊的身形。   前凸后翘,曲线奥妙。   哦。   大美人。   裴晏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变态行为,“……”   就在她默默无语的时候,陆衣换了身青色衣裙出来,她顺手扯掉了头上的木簪,飘逸顺滑的发丝披散下来,清秀的过分的小脸上挂着浅笑,美人如玉。   “我随母姓,叫顾只好了。”   见裴晏如盯着自己看,陆衣微垂下眼皮,她方才换衣裳的时候想好了。   “固执?这名不好啊。”裴晏如在脑海中反复斟酌着这两个字,慢吞吞的开口。   “不如叫顾玫?”裴晏如试探着起名。   顾美……   陆衣自认还没那么自恋,她眼皮子抽了抽,很怀疑裴晏如其实是个取名废,“……”   “那叫顾佳?”   顾家?   呵呵,她都没家了,还顾个屁的家。   “实在不行,叫顾颜。”颜值即正义,裴晏如脑海中蹦出在现代时经常听到的一个词。   顾颜,孤烟,倒是挺符合她的,陆衣的脑回路同裴晏如南辕北辙,但最后还是敲定了这个名字。   “行,那以后我便唤你颜儿。”   “对了,人称好颜色的那个颜哦。”怕陆衣自动代入什么“言,烟,炎,延”,裴晏如补充了句。   “那我喊你晏儿,咱们名字不是很像了?”陆衣低眸睨着她。   这个裴晏如倒是不担心,“你可以喊我晏如,或者阿泠,阿泠是我小字。”   左右一个称谓,怎么好叫怎么叫。   “行,那我成功释放出来,去让傅大公子请咱喝酒吃肉吧。”陆衣,不对,现在是顾颜,顾颜想也没想开口道。   完完全全被当成钱袋子的傅大公子,“……”   我可能不是人,但你们是真的狗!   “说起来,你同傅定仪什么关系?是他求到我这里,同我说了你同陆府的关系,我才知道的。”   气氛缓和下来,裴晏如托腮询问。   如果不是傅定仪从中擀旋,或许陆衣就那么死了。   “他找的你?算他还有点良心。”顾颜啧了声。   与傅定仪相识五年,从头一回误打误撞救下他之后,后面但凡遇到点危险,催命似的喊她。   不付钱的那种。   裴晏如听着顾颜吐槽傅定仪,笑了,“看你们还挺有缘的,不如搭个伙过日子?”   她带头磕CP。   却不想,顾颜瞪大了眼睛,无语撇嘴,“别开玩笑,我才不喜欢他。”   谁喜欢麻烦精啊,她又不是憨批。   ※※※※※※※※※※※※※※※※※※※※   作家的话   宝子们,今天的月亮大又圆   【托腮】看我圆溜溜期待的小眼神儿,很小声的喊,票票,花花~ 第一百五十七章 :皇帝搞事情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天,转眼便入了六月,六月三日。   府里忙活着,面上多是带着喜色,这可是府里头一回办婚事。   老夫人吩咐了,可得办的隆重点。   明惜同明心穿过院门,一人手上端了喜服,另一人手上端了凤冠金钗,两人一眼见着坐在院子里的两人,对视一眼,迈着步子过去。   “姑娘,喜服到了,快去换上试试吧。”明惜看着坐在一边姿态散漫的女子,听姑娘说,这是姑娘的好友,姓顾。   她总觉得和之前那个侍卫有些像,但姑娘说,那个侍卫干活不麻利,已经被她辞退了。   明惜想了想便放下了这个念头,这顾姑娘前凸后翘的,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和那干瘪瘦弱的侍卫怎么着也搭不上边呀,想罢,她朝顾颜福了福身。   “顾姑娘。”明心微微福身,跟着行了一礼。   顾颜略颔首,算是回应了,不是她摆架子,是那女儿家的礼仪她自小便没学过。   裴晏如瞥了眼那看起来就重好几斤的发冠,默了下,却是没说什么,迤迤然站起身,看向顾颜,“那我先去换上试试。”   “我和你一起。”顾颜促狭一笑。   裴晏如嘴角一抽,吐出两个字,“别了。”   “切。”见她抬腿就走,顾颜眉梢挑了下,随后又是笑,这都要成婚的人了还害羞呢。   明惜同明心伺候着裴晏如换上喜服,裙摆拖出三米,纤腰束着,愈发显得不足盈盈一握。   她极少着红裙,待换完,立在于铜镜前,披罗衣之璀粲兮,明惜眼底划过惊艳,她想不出什么好的溢美之词,发自内心的觉着,“姑娘好像仙女呀。”   素衣飘逸,红裙张扬,美艳妖娆中又添了几分清冷,自骨子里的优雅贵气,如九天仙女般不可亵渎。   顾颜听见屋里的动静推门进来,一眼便看见那红裙女子,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她唇角微扬,打趣,“晏儿生的这般好,以后定会子嗣绵延。”   就这般的妙人儿,若她真为男子,想来也是动心不已,恨不能扑之而后快。   也难为太傅大人等了那么久。   想到这,顾颜心底默默佩服太傅大人的自制力。   裴晏如听出她话后的意思,嗔骂道,“你再说,改明儿就把你嫁了,早生贵子。”   闻言,顾颜耸肩,无所畏惧的表情看着裴晏如又好笑又有点气。   明惜也跟着笑,自打这顾姑娘进府,姑娘变得可爱许多,不似往日里都是清冷端庄的模样。   裴锦月携着其他几位姑娘过来,声音自门口便传过来了,“阿姐,祖母让我们来看看,婚服可还合身?”   几人踏进门,裴锦月首当其冲,她挑开帘子,一眼便看见了那站在一起的四人,目光被其中那红衣身影吸住,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惊叹道,“阿姐你这身好美!”   微微侧眸间,她心肝儿都要颤了。   裴落姝福了福身,裴允禾跑过来,水灵灵的眸子透出伶俐,“嫡姐,我有东西送你,诺!”   她摊开雪白的掌心,里面躺着一只点珠桃花簪,软糯的声音响起,“嫡姐最是喜欢桃花了,这只桃花簪是我攒了半年的银钱买来的,嫡姐可不许嫌弃哦!”   虽然不是名工打造,但她跑了东西南北四条街,逛遍了商铺才寻到了这么一只合心意的。   裴晏如抬手拿过来,如树枝上绽放的正盛的桃花,美到极致便定格了,饰以粉色玛瑙,美轮美奂,她抬眼,望进那双期待的小眼神,笑了下,“阿姐很喜欢。”   呼,阿姐喜欢就好。   裴允禾心底松出去一口气,她每月分到的银子不算多,以前都会被嬷嬷拿走,现在没人会拿了,但也习惯了攒点钱起来,得到这只桃花簪她还费了好些功夫呢。   裴落姝微抿唇,站在一边看着几人说笑,张了张口,还是将到嘴的话咽下去。   还是顾颜注意到了这站在角落里的小姑娘,这姑娘应是这四姐妹中最腼腆的,进了屋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顾颜用胳膊肘怼了怼裴晏如,等人看过来,用眼神示意了下。   裴晏如顺着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人群中默不作声的姝儿,裴锦月叽叽喳喳吵的她脑仁疼,倒是忘了姝儿也来了,“姝儿。”   听到裴晏如喊自己的名儿,裴落姝身子微微紧绷,像是被夫子临时抽查到了似的,慌张抬眼,“啊?见过嫡姐。“   她又要行礼,还是被裴锦月拉住了,“三妹妹你这是干啥,都是自家姐妹。”   这话她都说倦了。   裴晏如也没想这过了些日子,姝儿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心头无奈。   裴落姝垂眸,直起身,轻声开口,“我想送嫡姐一副画,不过还未完成,等嫡姐出嫁前日应该能成了。”   裴晏如一直知道这个四妹妹琴棋书画样样都好,闻言笑了下,“好,那阿姐很期待。”   期待.....裴落姝微抬眼,对上那双散发着善意的灼灼目光,又低下头去,心扑通扑通乱跳,”姝儿一定尽全力完成。“   “你们都准备了啊?”裴锦月挠了挠头。   话音落下,屋里几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到了裴锦月身上。   这话里的意思,二姑娘啥也没准备就扑腾扑腾跑过来了?   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明惜扶额,她得去给明英提个醒,这二姑娘记性可能不大好使。   迎着大家的目光,裴锦月不好意思笑了,“我以为是出嫁那日再送的,就没带过来。”   “出嫁那日东西都装箱啦!”明惜好心提醒。   “噗,那你不早说。”裴锦月提起裙摆匆匆忙忙往外赶,“那我得赶紧去拿过来。”   屋里几人笑出声。   正欢闹着,突然自院门外远远传来丫鬟的声音,“大姑娘,不好了!”   等丫鬟到了跟前,裴晏如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安宁堂的丫鬟,平日里伺候祖母,极少来她这,便是来,祖母也是差冯嬷嬷来。   裴锦月脚步刹住,揪住那丫鬟,“什么不好了,大姑娘好着呢!”   丫鬟名唤明春,这会儿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裴晏如穿着婚服,怕踩到裙子,由明惜扶着出来,眉心微皱,“怎么了?”   “陛下赐婚了!但是.....但是不是赐婚您和太傅大人!”明春苦丧着脸,如临大敌。   ※※※※※※※※※※※※※※※※※※※※   作家的话   嘿嘿,成婚这种事,莫急莫急哈~到了中秋假期又看到一些熟悉的小可爱,开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 :和亲   “什么?!”   裴锦月从震惊中回神,惊呼出声。   这凤冠霞披,锦绣红妆都备好了,临时改新郎?   明春紧张兮兮的往外面看了眼,见没人跟上来,这才继续道,语速很快,“我听了一耳朵,说是大兴国使臣来墨国,要陛下送公主和亲,而公主大多已经有驸马了,自然不能出嫁,姑娘又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圣旨到了门口,说是封姑娘为公主,即刻北上嫁与大兴国三皇子为妃,老夫人让奴婢赶紧来通知姑娘从后门离开,去找太傅大人帮忙。”   大兴国三皇子?   裴锦月面色古怪起来,据她所知....   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回头,“阿姐,时间来不及了,我去前面拦着,你从后门走!”   “……”急促的声音落下,几人都着急的看向那红裙女子。   “姑娘!”明惜没忍住出声。   裴允禾几步过来,搭上裴晏如的手腕,欲拉着人往后门走,“嫡姐你快走啊!”   再晚就来不及了!   “嫡姐……”裴落姝轻声开口,眉宇间染上忧色。   顾颜也望过去,望进一双深邃眼瞳。   她……不会走。   “我不能走。”如玉击般清冷的嗓音传入所有人耳中。   裴允禾往前倾的身子一顿,再也迈不开脚步。   裴晏如没动,目若寒星。   她若走了,裴府便会背上抗旨的罪名,加速裴府的灭亡。   那她之前所作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可......”裴锦月急了,攥紧了手。   明明再过两日,阿姐就能和太傅大人成婚了呀!   顾颜浸淫朝堂后宅多年,自是清楚其中利弊,裙裾飞扬间跃上屋檐,很快消失在几人视野之中,只有凝重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晏儿,等我回来。”   裴府人离开定然会引起皇帝的注意,但她不是。   就在顾颜离开后的下一刻,院门口出现一批侍卫,名为宣旨,实为看守。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裴锦月脸色奇差无比,她一直以为人是有下限的,现在才知,原来,有些人,可以无耻到没有底线。   为首的正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手上还拿着那轴圣旨,笑着看着裴晏如,“奴才见过安和公主,不知安和公主可准备好了?轿撵已经在外候着了。”   话音落下,迎来几人怒目而视。   太监总管浑然不觉,只微微弓着身,谦卑的模样,看的几人牙痒痒!   啊啊啊,让她去咬死这死太监!   裴允禾气的磨牙,双眸似能喷出火来,还是裴落姝拦住了,很小声的劝,“嫡姐这般淡然,想来是有应对之策的,你可别上前添乱。”   这狗娘养的,裴锦月磨刀霍霍,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的脸,老娘记住你们了!   气氛一下剑拔弩张。   而此刻,顾颜一路翻檐,到了太傅府也不例外,直接从花园侧墙翻了进去。   正端茶从花园过的元千:“???”   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元千把茶盏往红漆走廊上一放,提气追上去,眼睛瞪圆了。   这什么小贼,都敢来太傅府造次?!   元千功夫极佳,没过多久就追上了,眼见着那女子背对着他,面朝书房,不知意欲何为。   定然是来刺杀大人的!   元千冷下眼,猛地出手——   让他看看是什么胆大包天的小贼!   顾颜耳侧些许发丝被掌风吹起,她微侧身,躲过凌厉的一掌,脚步微移。   “是你?”   她微侧身间,元千一眼看清那美艳的容颜,来不及收力,忽然背部受了一击,“啪!”   他脸贴在窗棂上,疼的龇牙咧嘴,没忍住叫,“我都收手了你还打!”   过不过分!   顾颜啧了声,松开钳制的手,“是你先出手的。”   谁让你大白天不经通报就硬闯!   元千摸了摸脸,龇牙,他的脸肯定给撞青了,他的帅脸!   顾颜嫌弃的看着人摸脸,“我有要紧事找太傅,太傅可在?”   “今日是休沐日,大人当然在啊,再说了——”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元千放下手,一下站的笔直,恭恭敬敬的拱手,“大人。”   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后,男子着一袭墨色项银细花纹底圆领袍,斜飞的剑眉下是一双细长暗藏锐利的黑眸,淡唇轻抿着看不出情绪,轮廓棱角分明,通身冷傲冷清,贵气逼人,孑然独立间说不出的强势。   难怪世人怕他,惧他。   “何事?”沈于渊扫了眼顾颜的装扮,认出这是陆衣,启唇。   顾颜暗自思索着,乍一听到声音,习惯了行男儿礼,她微拱手,沉声道,“草民见过太傅大人,陛下下旨赐婚裴大姑娘与大兴国三皇子,即刻出发,事态紧急。”   什么??   元千瞪大了眸子,这么大的事,大人这个准新郎都没有收到消息?   陛下是不是飘了?   “备车,入宫。”沈于渊眼底骤然加深,语调冰冷至极。   “是!”   元千急步往外走,心里握了个大草(一种植物)。   这京城是要变天了?   就在片刻前,意泠院中。   一片寂静中,女子目光淡然,只听得那清冷的嗓音,“既是公主出嫁,陛下就是这般草率,一顶轿撵便将本公主送走?岂不是叫大兴国看了笑话,若要本公主出嫁,千里红妆是不是必不可少?”   轻飘飘的话音落下,饶是已经想过会出现各种情况的太监总管也愣了下。   北上和亲,对于马上要嫁给当朝权臣的女子来说,岂不是宛若天塌下来?   他本存了看好戏的心思,却没想,被现实狠狠打脸。   裴晏如神色平静,像是接受了这件事,没有悲痛欲绝,甚至连句抱怨都没有。   太监总管笑容一僵,“公主说笑了,陛下自然为公主备好了嫁妆。”   “说说看,有什么,我记得,女子出嫁前的嫁妆需要清点妥帖后才能作为嫁妆带入夫家,虽是和亲,但也不能让大兴国轻视了我墨国不是?”   裴晏如微扬眉,秀眉下是一双清澈漂亮的凤眸,妍姿玉丽。   当真是一个妙人儿。   难怪太傅大人早早就盯上了。   太监总管掩下眼底暗色,她所言,句句在理,他没法反驳,只得找来身边的太监顶替自己的位置,自己回宫禀告,方到殿门口,就见那乌泱泱跪了一批人,齐声,“陛下三思!”   当堂威逼!   他怎么敢?!   ※※※※※※※※※※※※※※※※※※※※   作家的话   宝子们中秋节快乐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她答应了?   正殿之上,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萧长存才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之下步行至大殿之上,明黄衣袍现于诸臣眼前。   “参见陛下!”   “起身吧。”   萧长存微拂袖,国字脸端着严肃,他一眼便看见那覆手而立的男子,微微敛眸,掀袍坐在那皇位上,“太傅可是做什么?”   好一招明知故问。   沈于渊目光深深,眼底深邃不可见底,“陛下,大兴国使臣来墨国一事,怎么没在朝堂上提起?”   堂堂大兴国使臣来墨,如同偷渡贼人入境么?   言下的讽刺之意尽显。   萧长存脸色微变,手指扣住扶手,睨过那冷峻的容颜,心底冷笑,“也不算使臣来了,只是前方传来战报,又败出去十座城池,若是再败,那大兴国铁骑便要踏进盛京王城了,太傅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吧?”   提起这事,萧长存叹了口气,极为无奈的模样,不等沈于渊开口,又兀自道,“朕知晓裴大姑娘与你情投意合,但使臣点名要公主,朕的公主都已许了驸马,这城中美貌与身份并重的唯有裴大姑娘一人合适,朕也是无奈之举啊!”   宋照跪在人群中,听着那对话,眼皮子跳了跳、   这和亲名义上看着是好,又是赏赐又是封公主的,但谁人不知,多是寻些宫中貌美的宫女顶替公主嫁出去,哪里有皇帝真的舍得将自己的公主嫁出去的,此番这所谓的无奈之举压根就是无稽之谈。   就是想拆散大人和裴姑娘!   恶毒心思路人皆知!   但偏偏——   宋照锤了一下地,这话还无人能反驳,为国为民,倘若裴府不愿,那便是抗旨。   若是太傅大人坚决不同意,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被扣上自恃权重,藐视皇室的罪名!   好毒的计谋!   宋照脊背爬上一层凉意,抬眼才发觉,男人的脸色极差,周遭仿佛有冷气蔓延开来。   “陛下执意如此?”   话出口,便是如凝了寒霜,冷的彻骨。   这还是百官第一次见太傅大人这般动怒。   纵是先皇驾崩那日,皇子夺位,兵戎相对,血染大殿,少年一袭白衣带兵从宫外而来,血腥杀伐,以一己之力巩固了朝堂,也威震了朝堂,奠定了太傅之位!   自此之后,再无人敢轻易招惹,就是那日,鲜血染红了那袭白衣,也未见他情绪有多少波动。   却在今日,那颀长身影立于朝堂之下,百官之首,气势凌厉。   大有分庭抗礼之势。   萧长存压下心头激动,腾地站起身,怒指着男人,喝道,“太傅此言何意,朕是天子,是墨国的王,如今朕为墨国百姓着想,朕有何错?”   话音落下,皇族一派立刻附和。   “是啊,太傅大人不能为小家而不顾大家,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如今墨国势弱,陛下此举也是无奈之举啊!”   “裴府那边传来消息,连裴姑娘都同意了,太傅大人怎么能如此不明事理呢?”   “是啊,裴大姑娘多明事理,说来能嫁给大兴国三皇子为妃也不是什么坏事,听闻那三皇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呢!”   议论声此起彼伏。   宋照听着,心下大惊。   裴姑娘怎么能同意呢?!   沈于渊脸色更冷,漆黑眼瞳有一瞬间的怔,旋即眼底染上戾气,她同意了?   这话在脑海中一遍遍响起,他垂眸,唇角扯了扯,垂在一侧的手不自觉攥紧。   那他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太傅党一派眼睁睁看着男人盯着皇帝的目光愈来愈冷,像是要将人生生凌迟了一般,但最后,什么都没说,拂袖离开。   就,就这么走了?   他们都已经做好以头抢地的准备了!   “大人!”宋照连忙爬起来,追出去。   元千正着急在宫门口等候,本以为事情会有转机,却没想到,会迎上一双冷的彻骨的眸子。   大人这是,没成功?   不应该呀。   他迎上去,“大人——”   “闭嘴。”   一声冷斥。   元千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瞪着眼睛看向后面追出来的两人,看宋大人和云大人的脸色,情况很糟糕?   云九鹤想替裴晏如说句话,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大人召集了诸臣来威逼圣上,但裴姑娘却答应了。   那大人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换了他,他也生气。   不知何时,阴云避日,忽的,淅淅沥沥的雨点打下来,倏而转大,雨珠砸落在屋檐上,发出“嘭嘭”的声音,阴沉的气氛笼罩下来,裴府内,桃花谢了一地。   书房中,裴晏如已经换下了那身红裙,着一袭浅紫绣花衣裙,她对面,邵昱珩拱手而立。   “那事查的如何了?”   裴晏如身子微微往后靠,神色莫测。   那日陆显庭同她说,她爹可能没死,极有可能落在大兴国皇室中人手里。   陆显庭所言,只能信一部分,陆翰林生前三六九等的门徒都有,其中不乏有大兴国人,能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也不是没可能。   但若是父亲活着,以父亲的智慧,怎么可能过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或是,无法回来。   思及此,裴晏如敛眸。   大兴国,三皇子,父亲……   “得到确切消息,有大兴国人曾在皇室中亲眼见过裴将军,但裴夫人,目前还没有消息。”邵昱珩恭敬着道。   闻言,裴晏如瞳孔微微扩大,心头大喜,竟然是真的!   父亲真的还活着!   但很快,欣喜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裴晏如在书房中待的太久,顾颜不放心,推开门进来,便看到那张怔愣的容颜。   屋内空荡荡的,那个黑衣侍卫离开都有好一会儿了。   裴晏如同她提起过,那是府里的暗卫。   她走过去,低眸凝着那双泛空的眸,“你这丫头,若是太傅大人不理解你怎么办?”   她回府内便听说了。   裴晏如以嫁妆没有清点为由,拖住了时间。   但.....换了常人,也无法理解的吧?   顾颜轻叹了口气,没再开口,在感情里她只是局外人,没有发言权。   裴晏如抿唇,这本就无路可退,不如赌上一把。   她豁然站起身,目光落在窗外骤然下大的雨上,眼底的光明灭不定,“那就出嫁!”   ※※※※※※※※※※※※※※※※※※※※   作家的话   【ps:出嫁不可能出嫁的,嫁也只会嫁给沈大人哒,小可爱们不要担心,明天就甜!看我诚实的小眼神儿🤭】 第一百六十章 :沈哥哥   说是千里红妆,实际上不过送亲的队伍长达千米,运送的珠宝首饰、书籍粮食等等装箱清点,皇帝铁了心,愣是让数百人一日之内清点完了,长长的清单在六月五日夜晚时分送进裴府,裴府中一片愁云惨淡。   “泠姐儿……”罗氏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这会儿哑着声音握着裴晏如的手。   “祖母。”   安宁堂中没有旁人,昏暗的烛光下,一老一少的身影在地面投下阴影。   裴晏如眉梢平缓,安抚着道,“祖母不必忧心,此番前去大兴国,孙女儿定当平安归来。”   那所谓的出嫁,不过是权宜之计。   三皇子是人是狗尚未可知。   墨帝虽然借了这件事发挥,但言归正传,大兴国骚扰边境百姓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父亲不在,但将军府还在。   守卫墨国安宁是她们应做的。   裴晏如垂下的眼睫轻颤,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此番大兴之行,不破大兴势不还!   罗氏年纪大了,心疼的不得了,心头酸涩,忽而别过眼,攥着孙女儿的手微微收紧,“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别过的眼中,眼泪滚落。   门外,裴锦月咬紧了唇,泪水在眼眶打转,这两日裴府外围了侍卫,她没办法出去,也不知太傅大人那边如何了,她忧心半夜,好不容易听到开门声,忙拉过人去了凉亭。   平日里她舞剑,阿姐便会在亭中看着。   无数记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她擦了把眼泪,郑重道,“阿姐,不如让我替你出嫁吧!”   左右那大兴国的人不认识阿姐,她生的也不算差,算不上滥竽充数。   闻言,裴晏如失笑,拉过人的手坐在石桌边,细心替人擦干净眼泪,“傻云回,有些话不宜同祖母说,但阿姐同你说,此次大兴之行,冒险万分,你可敢同阿姐一起?”   温和的嗓音飘散在寂静的夜里,愈发惹人动容。   “自然愿意!”裴锦月想也没想答应。   “哧,好,不愧是咱将军府女郎。”裴晏如轻笑起来,招了招手,等人靠过来,附耳将自己的计划说出。   等听完,裴锦月瞳孔地震,心潮澎湃,“好!”   待第二日天明,出嫁的队伍自裴府出发,打皇宫过,打太傅府经过。   太傅府中,元安小心的扯了下元千的衣服,小心翼翼的问,“我今早听说了,裴姑娘上了轿子。”   前夜、昨夜大人屋里的灯彻夜未灭,特意让他们守夜。   这意思不明而喻。   大人,是在等裴姑娘过来,但是没有。   元千脑壳子突突的跳,也来了气,“你说裴姑娘到底有没有心,大人待她这般好,自确定下婚约的那天起,大人脸上时常都是带着笑的,你是不知道大人准备了多久的聘礼,几乎拿出了全部身家,到头来,裴姑娘说改嫁就改嫁,到底有没有把大人放在心上过!”   既然不爱,何必伤害。   他一直觉得裴姑娘是心仪大人的,他做属下的,也乐见其成。   但如今,裴姑娘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走,走的那么干脆利落。   元安眼珠子转了转,“可是,我总觉着,裴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泉城一行中,他跟在裴姑娘身边,一个对身边丫鬟都那般好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辜负大人呢?   “什么都不必说了,现在出嫁的队伍都快出城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也许她也是有苦衷的呢。”   “她有什么苦衷不能和大人说,非得一个人解决?”   “........”   说不过元千,元安叹气,却在此时。   如玉击般清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这不是来解释了?”   这声音?!   两人登时回头。   只见女子着淡粉色衣裙,闲庭信步般慢慢往他们这边走,姿态从容。   这时候裴姑娘不应该在出嫁的轿撵里么?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疑惑。   元千脸刷的红了:“.......”   这刚在背后说人坏话就被抓包。   裴晏如没在意,往那屋子遥遥望去一眼,“你们各忙各的去吧。”   “是。”见她来了,元千心中的气顿时散了,虽存这满腹的疑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来日方长,总能寻到机会好好问上一问的。   元安拱了拱手,同元千一同离开了。   等两人走了,裴晏如目光落在那紧闭的房门上,踩着落叶过去。   “扣扣。”   屋内,男子靠在案桌上,酒瓶滚落了一地,伴随着那被扫落在地的公文,满屋狼藉。   这会儿正困倦着,突然听见敲门声,沈于渊想也不想喝道,“滚。”   裴晏如听见声音,纤细的手推开门,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眉心微蹙。   他这是,喝了很多酒?   感觉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沈于渊抬眼,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染上戾气,却在看清女子面容时愣住了,随即嘴角扯上冷笑,讽刺,“你不是出嫁了么,来我这做什么?”   事到如今,她连句解释都不肯给他么?   外人面前高贵冷傲的权臣,此刻却颓废的像个没人要的小孩。   他一袭大红喜服,墨发没用玉冠束起,凌乱的披在身后,眉宇间尽是冷意。   裴晏如心脏抽疼,心底涌上愧疚,站在原地没动,轻声解释,“我爹娘可能没死,他们在大兴国,需要我去救。”   一句话,沈于渊指尖微顿,忽而失笑,他撑起身子,脚步忽地一个踉跄。   见状,裴晏如忙伸手扶过人,“你别生气,这两日我本是想来寻你的,但皇家侍卫将裴府团团包围,就是丫鬟也出不去,我没办法出来。”   她不是没想过扮成丫鬟的模样过来,但皇帝把事做绝了,整座府邸如牢笼一般被侍卫团团围住,根本找不到机会。   隔着衣衫,感觉到那炽热的温度,目光微顿,忙伸手覆上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热了?   话音未落,忽地身子被横空抱起,她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看着那幽邃的眸子,心头犯怵,从心道,“你喝多了,放我下来,我去给你熬醒酒汤可好?”   他抿紧了唇没说话,抬腿往床榻走。   眼见着离床榻愈来愈近,裴晏如心尖微颤,心跳如雷,忽而软了声音,“我这不是逮着机会就来寻你了嘛,沈哥哥不要生气了可好?”   裴晏如心底愧疚,连带着嗓音都软糯下来。   往常她唤他一声哥哥,他都不生气了,这回想来也是....   “呃!”   背贴上柔软的锦被,身前,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封住了那红唇。   ※※※※※※※※※※※※※※※※※※※※   作家的话   猜猜是真还是假(搓手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婚之夜   迷迷糊糊间,裴晏如听见那低沉暗哑的声音传进耳蜗,“今日本是我们大婚之日,婚礼可以晚些补给我,洞房花烛先圆上。”   补、补给他?   裴晏如一时走神,肩膀处轻微的痛感袭来,登时眸子恢复几分清醒,见他办事麻溜,哪有半分醉了的意思,“??”   不是说喝醉了的人不能干那事?!   沈于渊微抬起身,低眸,女子安安分分的躺在那,衣衫半落,全然不知自己有多美好,只睁着朦胧的眼睛看他,纯粹又带着些许茫然,让人很想欺负。   他也这么做了,俯下身去。   “唔——”   不知过了多久,待裴晏如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隔着窗棂,隐隐可见外头的光亮。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还在太傅府。   目光所及之处,都已经收拾好了,连带着屋内的酒气都散的一干二净。   裴晏如微微动了动手指头,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她偏头去看,却见那纤细的手腕上扣着黄金打造的锁链,长长的链子连接着床沿,伴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发出“簌簌”的声音。   “???”她这是被他锁住了?   裴晏如低眸,她只穿着一件单衣.....正纳闷着,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把锦被往上挪了挪,抬眼看过去,男人已经换下了喜服,着一袭暖白仙鹤长袍,玉冠束发,说不出的矜贵优雅。   但这是人干事?   她嗔怒,“沈于渊,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有事,不能留在这。”   “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见他耐心的将托盘放下,裴晏如眉心皱了皱,问。   “现在丑时。”沈于渊眸色未变,将托盘中的小米粥端出来,迈开长腿过去,至床边坐下,启唇,“你睡了那么久想来饿了,先吃点东西,我让人去拦截了和亲的队伍,这会儿还在郊外呢,你想何时去追就何时去追,左右不过多派些人去就是了。”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听得裴晏如眉心突突的跳,她伸手欲接过来他手里的粥,却拿了个空,紧接着白玉勺递到了嘴边,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还有力气?”   “............”   听听。   什么虎狼之词!   裴晏如败下阵来,等吃完粥,她瞅了眼那金灿灿的锁链,瞥过去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解开?我今日不走,待入了夜再出发。”   “不急,我找到了个好东西,咱们来试试。”   什么好东西?   裴晏如眼底浮现疑惑,却见他自衣袖中拿出一本格外眼熟的册子,她瞳孔一缩,忙扑过去抢,“还给我!”   祖母给她的小H本!   明明她藏的好好的,怎么会落到他手里?!   她手受了束缚,以至于沈于渊一个闪身便躲开了她的手,长身玉立的站在一侧,幽深眼瞳中划过细碎的笑,“怕什么。”   裴晏如能不怕么。   那……不能播不能写的地步!   见她花容失色,沈于渊觉着有趣,修长的指翻了几页,眼底微暗,却是轻描淡写道,“我觉着甚好,密切接触,相亲相爱。”   裴晏如:“……”   大哥,做个人。   等她歇息片刻,他虽没按照小册子上的来,但折腾程度并不亚于那小册子。   其中,裴晏如也得知,那日他来裴府,自那日同她耳鬓厮磨后,还顺手带走了这东西!   老色胚!   云里雾里间,她嗔骂了句,换来他的低笑声。   此刻轿撵之中,顾颜化了裴晏如的长相顶替裴晏如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拼拼乓乓传来打斗声,困得直达哈欠。   就在几个时辰前,突然有一伙黑衣人冒出来。   “姑娘,怎么办?”明惜作为随侍的丫鬟,胆儿虽比一般人肥,但刀剑无眼,顿时两股战战。   顾颜神色微凛,略带薄茧的手挑开帘子,却见那黑衣人都是冲着和亲队伍去的,压根没人来她们这,她挑眉。   不是皇帝派人来杀她?   和亲队伍停下来。   明惜左顾右盼,心提到嗓子眼,“姑娘,我看好像有人死了!”   “死的黑衣人还是侍卫?”   “当然是侍卫啦!跟割韭菜似的,一个跟着一个倒下来,那些黑衣人也太牛了吧?不对!”明惜小脸一白,“那等会不就削到我们了?姑娘你想想办法啊,要不咱跑路吧?”   左右这门婚事也没人乐见其成。   慌乱之中,明惜心头升起歪主意。   对呀。   这个时候跑了,皇帝也不会怪罪,反正是这伙黑衣人偷袭。   顾颜眼角抽了抽:“……”   “你以什么借口跑,被黑衣人拐走了?”她反问。   “嗯……也行,先跑了再说。”   哪里来的傻缺,顾颜不客气的怼,“自古女子最重清白,谁知那黑衣人是什么人,且不说自身,若是到时陛下倒打一耙说是你家姑娘连接土匪,抵制和亲,整个裴府都得跟着你家姑娘陪葬!”   今日的姑娘好凶……明惜暗戳戳想着,“奴婢也是关心则乱嘛。”   明心站在一侧,盯着那与自家姑娘模样相同的脸,心下却是起疑,抿着唇没有开口。   这世间,模样相似的人有,身材相似的也大有人在,但没人能将气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习惯模仿的分毫不差。   花轿里的,是顾姑娘。   打来打去,除了一开始见血,后面那黑衣人就像是猫抓老鼠似的,不弄死,就逗着人玩儿。   顾颜回神,瞥了眼天,天都快蒙蒙亮了,她困倦的眯眼,问,“外头打完了没?”   明惜嗑瓜子磕的上火,咳嗽了两声,“没呢,姑娘您饿了吗,有瓜子可以吃,刚刚一个黑衣人顺手扔过来的。”   顾颜:“……”   队伍又停滞了足足一日,风吹过林梢,夜幕降临,黑衣人忽然都消失了。   顾颜眼皮子抽了抽,“刷”的拉开帘子,看着那“喀,呸”嗑瓜子磕的两眼亮晶晶的小丫头,忍了忍,没忍住,正欲说什么,突然从前面传来声音,“走了走了,快启程,再晚要来不及了。”   队伍再度缓慢移动,而马车内。   四目相对。   “我还当你乐不思蜀了呢。”顾颜没了心思计较,身子往后一靠,看着那包裹的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盗贼,若不是她认识这双眼的主人,这时候说不定一脚就踹出去了。   ※※※※※※※※※※※※※※※※※※※※   作家的话   宝子们,票票~(很尽力想写了但是审核不让呜呜呜) 第一百六十二章 :百官相迎   裴晏如把面罩摘下来,一路过来天气闷热,她呼出去一口气,额前的碎发有些湿了,以手作扇吹散热意,方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怎么可能,不提了,一言难尽。”   马车堪堪出了城门口,恐被人发现,后面的一路都是裴晏如自己跑过来的。   “嗯?你声音怎么哑了?”马车内很暗,顾颜看不清对面女子的容颜,却在人开口时,眉心微皱。   不是说是去处理一点事情?   她伸手去拉裴晏如,将人拉到身边,吩咐,“明惜,把油灯递进来。”   “不用了,出了点意外,小事情。“裴晏如清了清嗓子,没有半分作用。   明惜就在轿子一旁,听着轿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瓜子都吓掉了,她,她怎么听到两个人的声音?   “是姑娘。”明心小声提醒。   听见这话,明惜眼珠子转了转,咬着剩下的瓜子不出声了。   裴晏如微挑开帘子,长长的送亲队伍举着火把正有条不紊的往前走,没人发现后面的变动。   她倒不是很担心会被发现,抬轿子的人早就已经换成了自己人,只是难免队伍中有皇帝的人,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   夜深露重,虫鸣蝉叫不绝,夜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裴晏如放下帘子,卸去力气,困意袭来,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搭着沙哑的嗓音,“我小憩一会儿,等天亮了唤我。”   顾颜睡了一路,这会儿倒不是很困,听着那疲倦的声音,唇线抿成直线。   啧。   这声音,惹人遐想啊。   夜色渐深。   太傅府中,沈于渊垂眸细细看着扣在自己手上的锁链,眼底深邃晦暗,跑的还挺快。   对面,元千眼观鼻鼻观心,心底毛毛的,他起初还以为大人这锁链是用来锁敌人。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不过……   元千往案桌瞟过去一眼,又一眼。   他还记得临走前,裴大姑娘特意吩咐他去厨房煮些醒酒汤送来。   但……大人明明没怎么喝酒啊!   这两日大人虽把自己关在房中,但大多数时间是在空等,只有裴姑娘出嫁那日才让人送了酒坛子进去。   以大人的酒量,那一小坛子酒,压根还不够塞牙缝的吧?   “大人,这是裴姑娘吩咐属下送的醒酒汤,您……”喝吗?   元千没忍住,又瞅了眼放在案桌上的醒酒汤,小声提醒。   “嗯。”沈于渊轻应了声,神色餍足,他衣襟微敞着,斜斜靠在床榻上,难掩骨子里透出的尊贵。   “……”   待天亮,阳光透过林梢穿过缝隙,落进车厢之中,打下一片暖意。   女子半趴在小桌上,暖黄的阳光落在那精致的侧脸,睫羽如小扇般卷翘,唇瓣嫣红。   除了那脖颈间斑驳的痕迹。   顾颜撑着脑袋瞅着,终于把人瞅醒了。   裴晏如坐起身,睡眼惺忪,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对上那双意味深长的眸,眼底恢复清明,拿过置于一旁的水壶喝了点水,方才问道,“怎么了?”   “没,就是路途遥远,你多休息。”顾颜故作自然的道,用眼神示意她去看脖子。   闻言,裴晏如顺着视线低头,却看不见什么,微挑了下眉。   她身上是有什么?   见状,顾颜从妆匣中摸出小铜镜递给她,轻咳了声别过脸去。   裴晏如接过来,一眼看见许多的“草莓印”,小脸染上红霞,将衣领往上提了提,“咳咳,你别多想,蚊子咬的。”   欲盖弥彰。   “哦,那蚊子估计长得还挺俊俏。”闻言,顾颜手抵上下颚,又转过头来,笑着调侃。   “.........”   中途经过客栈,解决生理问题后再度出发,不缓不慢的赶着路,终于在两个月后,抵达大兴国国都,邺都。   “卖糖葫芦喽!”   “新鲜的猪肉羊肉牛肉!”   “得嘞,客官您里头请~”   伴随着马车的滚轴声,沿街的叫卖声传入耳中。   裴晏如微挑开帘子,往外望去,不似墨国盛京弥漫着浓郁的书香气,邺都来往间皆是身穿锦衣的商人,身宽体胖,建筑雕梁画栋,处处彰显富贵。   迎亲的队伍穿街而过,行至一半,便有皇室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等候在那。   来人着红黑紧身骑装,手上攥着长鞭,眉宇间可见厉色,不好相与的模样。   墨国派出的使臣是云九鹤,文弱书生的身板落在男人眼底,只见男人轻蔑一笑,“可是墨国使臣?轿内可是安和公主?”   云九鹤一身青衣,左手执扇,翩翩公子的秀气长相惹得街边女子频频侧目。   “正是,大人是?”他微拱手,礼仪周到。   “这位是参将钱大人。”旁边有侍卫打扮的人解释了一句。   正三品参将。   对于大兴国官职稍有了解,云九鹤敛下眼底神色,迎接和亲公主这等国事,少说也得是皇亲贵胄,这大兴国却派个小小参将来迎接。   还真是不将墨国放在眼里。   正值晌午,庞大的队伍引起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听闻来和亲的是墨国第一美人安和公主,也不知道到底生的有多美。”   “你看那带头的使臣都生的不差了,那公主想来应是美绝人寰了。”   “那可说不定,毕竟以后是要独守空房的,墨国皇帝怎么可能真的舍得把美人嫁过来。”   “......”   不同于墨国人大多生的秀气,大兴国一眼看去,大多五官粗犷,便是女子,也是浓眉大眼,脸上画着浓重的妆容。   钱将军瞥了眼那人群后的红色轿子,大手一挥,“回宫!”   不多时,随着宫门敞开的动静,队伍进入皇宫。   “姑娘,这大兴国皇宫比我想象的还要宏伟呢!”   听见明惜的声音,裴晏如微挑眉,“大兴国商业繁华,国库充盈,比之我墨国自然要宏伟些。”   金钱堆积起来的盛世繁华。   自入了宫,顾颜便以陪嫁丫鬟的名义陪在她身边,听得此言,笑了,“是啊,不过瞧着确实宏伟大气。”   她们是从正门入的宫,迎面便是宽阔的金色琉璃角宫殿,琉璃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整座宫殿,富丽堂皇,白玉石砖铺就这方圆百里,荷花池水在两侧,华贵中带着些许韵味。   公主和亲,百官相迎。   ※※※※※※※※※※※※※※※※※※※※   作家的话   猜猜三皇子是好人还是坏人?宝子们我知道你们在看,顺手把票票投一下嘛(拉平一下收赞比呜呜)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拜堂成亲?   大殿正门大开,名贵红毯一路延至宫门口。   轿子停在宫门外,明惜同明心两人一同扶着裴晏如下了轿子,顾颜跟在后面,随侍在使臣一侧,随着人群往里头走。   云九鹤站在裴晏如旁边,这一路来都没能寻到机会说上话,这会儿以扇遮着下半张脸,乌黑的眸子扫过四周,旁若无人般小声开口,“裴姑娘,我打听过了,这三皇子游荡在外,应不能拜堂成亲的,你且安心。”   皇帝阴险狡诈。   倘若大人那日真的携群臣以令天子,这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名望、地位、权势,就付之东流了。   那日回去细思之后,方才知此事环环相扣,以天子之名,国家之命为赌注。   也真亏狗皇帝能想的出来!   云九鹤鄙夷墨帝的不齿行径,但眉宇却是紧皱,心底生出担忧来。   墨国同大兴国路途遥远,纵是大人有心也力不足。   往后在这大兴国,裴姑娘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嗯。”裴晏如轻应了声,面色坦然。   纤细清冷的倩影迈着莲步,踩着红毯,缓缓行至大殿之上,以高贵从容的姿态。   哪怕孤立无援,哪怕危险未知,但她不惧。   “安和公主到!”   尖锐的传唤声刺耳,那如仙似幻的身影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大兴国君正襟危坐着,饶有兴趣的看过去,只见那纤细的身影缓缓而来,手执团扇,看不清容颜,但一眼望去,身姿婀娜,姿态优雅。   “安和见过陛下。”裴晏如微微福身,如玉击般的清泠嗓音传遍整座大殿。   这声音……   原本并不感兴趣的太子微侧眸,目光自那聘婷身姿扫过。   啧,这样的美人嫁给三弟倒真是可惜了。   云九鹤扫过四周,目光在某处钉住,面色微沉。   他打听了,大兴国三皇子相貌前些年被毁,丑的人厌狗憎,好在前些年失踪了,本来收到这个消息他还高兴来着。   这站在那的人,若是消息没错……那个三皇子,竟然回来了!   就在云九鹤这个念头落下,立在百官前身着淡黄锦袍的男子斜瞥过去角落中的一人,扯唇笑了,“三弟回来的真是巧,这美娇娘正好到了。”   在皇室中能当着皇帝的面穿黄袍的,非太子莫属。   云九鹤顺着太子的话看向那皇子群中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站着一位身着圆领蛟白锦袍的男子,一只手虚虚置于腹部稍前的位置,这身段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目光上移,只见男子戴了半脸面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但自下巴上可以看到一条蔓延下来的疤痕,“……”   不是他以貌取人,原谅他对大兴国人天生就没什么好感。   太子的打趣并没有让三皇子不悦,只是目光慢条条的扫了眼人群中的倩影,“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云九鹤:“!!!”   他可是带了任务来的,阻止拜堂!   扑通扑通。   心跳的飞快。   云九鹤眸光凝固了,冷汗涔涔,他不敢想,若是裴姑娘真的和这三皇子成婚了,大人那……   作为使臣的他,一定会被鲨掉的!   裴晏如眉心轻皱,就在出嫁前夕,锦月同她说。   “阿姐,据我所知,那大兴国三皇子自毁了容后极少露面,哪怕是国宴都不曾现身,很多人说他早就离开大兴国了。”   与云九鹤方才同她说的一样。   想来消息是没错的。   她微抬眼,从她的视角看去,只能看到那道白色身影,纤长的睫毛微颤。   今日这样的场合无论他存了什么样的心思,着白服上殿,都是摆明了不想和亲。   倒是如了她意。   大兴国国君也看见了底下自己的三儿子,目光自那白衣上掠过,眉宇轻皱,看了眼旁边的人。   礼官站出来一步,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口,“安和公主,那位便是三殿下,依大兴国风俗,大婚礼服可选白选红。”   裴晏如:“……”   现代有婚纱她知道,但这明眼都看得出来是常服,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脸皮真厚。   她唇瓣弯了弯,勾出轻讽,“一红一白,刚好能唱戏。”   清冷的嗓音落下,群臣皆愣了下,随即怒目而视。   这小国公主,竟敢如此放肆?!   墨国来的使臣憋笑,这公主嘴可真毒。   云九鹤打着圆场,微微收拢折扇,“国君,方才礼官是同公主开玩笑呢吧,这我们一路舟车劳顿,精神疲乏,还请先让我们稍作休息。”   大兴国国君战隆眉梢一扬,大手一挥,豪爽道,“使臣说的是,那就先回去歇息,今晚朕在宫中设了宴席,为各位使臣接风洗尘,届时不醉不归啊!”   战隆半句不提拜堂一事,等说完,裴晏如身边便多了两名宫女打扮的女子,语调算不上恭敬,“公主,三皇子府设在北宫,由奴婢带您去。”   见状,明惜水灵灵的眸子瞬间瞪圆了,气的捏紧了小粉拳。   这大兴国到底把自家姑娘置于何地!   摆明了不待见自家姑娘!   一旁,太子战少翎呵笑了声,“三弟,要不你上去拜个堂,怎么说人家也是一朝公主,生的婀娜多姿的,配你绰绰有余了。”   话里不无嘲讽。   三皇子眼神在顿在那的身影上停留两秒,嗓音温润,“没必要。”   “呵。”   朝堂之上,礼官能圆回来,但三皇子着白衣拜堂若是传出去名声到底不好听,战隆刻意偏过此事也情有可原。   云九鹤暗暗松出去一口气,对那三皇子的印象稍微好了点。   还算是个正常人。   裴晏如不甚在意,素手搭上明惜的手,她虽没说什么,但明惜却是明白,抿紧了唇不说话了。   虽然她也不希望姑娘和那什么劳什子三皇子成婚,但这半分面子也不给,不知这大兴国百姓该如何嘲笑姑娘呢!   他们方走,大殿之上便有议论声。   “这没拜堂就直接送进皇子府的公主,在咱这大兴国还是头一遭呢!”   “嘘,三皇子着白衣上朝,摆明了对那公主不感兴趣,可怜了那美人。”   “这有什么,等送入洞房,三皇子见了那美人相貌,回心转意也说不定咧!”   ※※※※※※※※※※※※※※※※※※※※   作家的话   乖等宝子们的票票(托腮腮) 第一百六十四章 :婚前失贞   待入了夜,琉璃瓦殿,歌舞升平,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处处彰显着大兴国的奢侈华贵,富丽精工的大殿两侧,百官抬手将杯中酒饮尽,言笑晏晏。   而大殿中央,古琴涔涔、艳舞卓绝。   “云大人。”旁边坐着的也是墨国使臣,太傅一党的,这会儿见着云九鹤不在状态,小声提醒了一句。   这大殿之上,可很多人看着呢!   云九鹤现在心情很复杂,垂眸看着杯中映着青绿杯壁显得澄澈的酒,像是要眼前的酒当作三皇子似的,盯个蒸发。   虽然没能拜堂成亲,但那三皇子也是人啊,裴姑娘生的那般美貌,岂不是很危险?   而且,他还听说.....   “那就是新进宫的墨国公主?”北宫,女子眼神不屑的看着宫人忙忙碌碌的送东西进寝宫,又空着手出来。   旁边,梳着双丫髻的宫女顺着视线遥遥看过去一眼,“是吧,奴婢听前面传来的消息说,三殿下着白衣上殿,没与那公主拜堂呢,现在宫里头都传遍了。”   他们三皇子现在虽容貌不佳,但多年前也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大兴第一美男呢!   “咱去见见姐姐。”女子唇角勾出凉薄的笑容。   偌大的宫殿中,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裴晏如微抬手,明惜顿时收了音。   明心眸光动了动,几人抬眼看过去,只见门口处出现一道着绯红的宫锦双彩蝶锦衣上衫,下搭着桃红百褶罗裙的身影,女子双手交叉,淡粉的薄丝细纹罗纱随着她的动作轻摆,腰带上绣着金丝线,上面的彩蝶栩栩如生。   女子嫣红唇瓣弯了弯,盈盈的朝着裴晏如而去,很好相与的模样,“姐姐怎的还不拿下团扇,这北宫除了咱们和宫人们,三殿下可鲜少踏足呢。”   言下之意,她等不来三殿下的。   “姑娘是?”裴晏如轻声问。   女子瞥了眼旁边的宫女,那宫女立刻回道,“三皇子妃,这位是楼侧妃。”   侧妃?   裴晏如垂下的羽睫微颤,将团扇移去。   走近了,楼侧妃才发绝眼前人的眼睛生的很好,清冷中不失灵动。   好美的一双眼睛!   精致如玉的容颜上云娥柳黛,凤眸微抬,映着烛光,如小扇子般纤长浓密的在脸颊上打下一层阴影,静美动人。   楼侧妃眸子动了动,压下眼底的惊艳,故作好奇道,“听闻姐姐是从墨国来,我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墨国呢!”   夸张拙劣的演技配上那涂满红丹蔻的手指捂着嘴的动作,像极了宫斗戏里活不过一集的女配。   裴晏如耷拉着眉眼,兴趣缺缺,“正常,楼侧妃久居宫中,孤陋寡闻,我能理解。”   “.........”本想来给个下马威,却没想这轻飘飘的话怼回来,气的她胸膛起伏,像是一击打在了棉花上。   同为女人,又是同一个夫婿,她一点压力都没有?   事实证明,裴晏如还真的一点压力都没有。   “楼侧妃没事的话就请回吧。”   裴晏如散漫的瞥人一眼,姿态优雅的往榻上一靠,眉眼间满是漫不经心。   什么人都往她跟前凑,烦人。   顾颜差点笑出声,不愧是晏儿。   楼侧妃:“??”   她习惯的还挺快?   “你——”她张了张口,却见女子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胸腔内涌现怒气,恰在此时。   自殿外传来一声,“三殿下到!”   紧接着,着暖白细纹锦袍的面具男子踩着锦靴缓步而来。   殿下来了?   楼侧妃匆匆转眼,目光被那道身影深深吸引,呼吸没由来的加快了些,她作为楼家的嫡女,嫁给他为侧妃那日,她满怀期待,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思在婚房等了整整一个晚上。   却等来殿下已经离开大兴国国境的消息。   想到此,楼侧妃眼底微微黯淡下来,看来毁了容貌对殿下的打击真的很大。   不过,她眼底又生出期待,看来她今日是来对了。   公主和亲,纵是殿下再不愿,也会亲自过来。   楼侧妃眉梢染上欣喜,眼底满是绵绵爱意,转过身行礼,嗓音媚的能掐出水来,“妾见过殿下。”   “嗯。”温润的声音响起。   闻言,裴晏如抬眼,对上那双温柔的眸,有一瞬间觉得这人很眼熟。   但等她细看,又不太相似。   “惠翠,送楼侧妃回去。”   楼侧妃本想同战卿多说几句,冷冷淡淡的一句,顿时如同冷水兜头泼下,泼灭了所有的热情。   名唤惠翠的正是陪在楼侧妃身边的宫女,闻此,忍不住想替自家主子说句话,“殿下,侧妃她等了您.....”足足三年啊!   后面的话不等惠翠说出来,就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止住了,再也不敢多言。   “妾告退。”楼侧妃咬住红唇,愤恨的盯了眼坐在那连礼都不曾行的裴晏如。   正欣赏大型虐恋现场的裴晏如:“?”   管她什么事。   楼侧妃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殿内恢复安静,明惜警惕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顾颜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眼男人瘦削的身材,暗想,她一掌应该可以劈昏过去?   三人如护犊子的母老虎似的,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如临大敌。   “怎么,你们要看着我们洞房?”就在几人以为这长身玉立的男子会拂袖就走的时候,温温润润却带着威压的声音传入几人耳蜗。   不是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们的防备吧?   明惜心扑通扑通跳的巨快,拳头捏的紧紧的,水灵灵的眸子也瞪得圆溜溜的,像颗小炮弹似的,就差点火就能冲出去了。   “来人,请这几位姑娘出去。“   战卿冷声吩咐,很快就有侍卫进来。   顾颜正欲动手,却被拦住了,她低眸,目光顺着那纤细的手腕往上,见裴晏如微微摇头,眸光微闪了下。   她没怎么见过晏儿动手,但那日能只身从那么多陆家家丁手里逃脱,身手应该也不差。   又或许,她自有应对之策。   如今她们作为陪嫁丫鬟,一直留在房中也说不过去,若是大兴国人以此借题发挥,纷争随时都能起。   明心罕见的也攥紧了拳头。   “走。”   顾颜一把拉过两个小丫头,唇微扯了下,扔下一句,“不用麻烦殿下请。”   她们走了之后,战卿大手一挥,侍卫供了下手也退下去。   气氛微微凝固,裴晏如靠着,大红宽袖微微滑落,露出雪白的藕臂。   战卿目光在那没有任何瑕疵的手臂上定了定,轻哂,“墨国公主婚前失贞,倒是有史以来头一回。”   ※※※※※※※※※※※※※※※※※※※※   作家的话   宝子们,如果我说这是男二你们开心不?坐等票票(乖巧jpj.)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他不行   她手上,没有守宫砂。   裴晏如坐直身,衣袖落下,遮住了那皙白的藕臂。   清冷的目光与男人相对,她扯了扯唇,风轻云淡的启唇,“和亲本就非你我所愿,你白衣进殿,不也是这个意思?”   闻言,战卿眼底深了深,嗓音依旧温润,“你怎知,我是来的匆忙,忘了换喜服呢?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不就来了?”   说罢,他作势要宽衣解带。   裴晏如指尖微微收紧,眸光映着烛光跳动,她站起身,远离床榻后方才远远看着那手放在腰带上的人,“你也知我婚前失贞,还愿意?”   真的有男人喜欢头戴绿帽?   她微挑眉,眼底浮现几分不可思议,她倒是不怕他震怒。   过了今晚,她大可说他不行,故意污蔑她。   无论到了哪儿,女子清白最是重要,鲜少有女子会拿清白开玩笑。   至于他......她还担心他不来呢。   “那你可介意我容貌生的丑陋?”他动作停了,反问。   裴晏如虽是颜狗,但也从不以貌取人,但此刻,她淡淡道,“介意。”   她们本就站在敌对的立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呵。”   一声低笑,裴晏如眼底涌现些许疑惑。   她都这么说他了,他不生气还笑?   战卿轻拂衣袖,掀袍自顾自一旁的椅子上落座,透过面具,他目光落在对面清丽妍美的容颜,指腹微微摩挲,倒是还未见过她这般盛装的模样呢。   “今夜我会留在这里,你且安心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   留在这里,是为了替她隐瞒秘密?   裴晏如狐疑的目光扫过那张面具,忽然生出了些好奇。   那种熟悉感,再度传来。   他到底是谁?   她有一瞬间还怀疑是沈于渊假扮了三皇子特意过来呢,但这身高,和嗓音,和他都截然不同。   她断了这个念头,将心底的疑惑压下,没回床榻,只寻了远远的位置坐下。   这一路舟车劳顿本就生了困意,但裴晏如强撑着睁开眼皮。   夜深人静。   寝殿内一片寂静,偶尔从外头传来鸟鸣声。   裴晏如眼睫轻颤,微托着下颚,这时候不知他在做什么。   知道她跑路了,定然很生气吧?   此刻,墨国,太傅府。   宋照习惯性被唤来喝酒,战战兢兢的看着那闷声喝酒的太傅大人,小心翼翼开口,“大人?”   他还有一大堆公务呢!   不过都能交给于谨处理,嘿,快乐。   宋照喝着美酒,回想起这两月,多少有些感慨。   自打裴大姑娘走了,大人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不对,也不全是以前的样子。   以前多数时间都是在处理公务,现在多数时间都是在睹物思人。   他听元千说,大人每日都待在屋子里,拿着裴姑娘留下来的字条反复的看着。   也不知那字条上写了什么,能让大人惦念这般久。   “什么事?”沈于渊微瞥过去一眼,满满的不耐烦。   宋照浑身一个激灵,深深的怀疑自己就是个沙包。   又不是他把大人媳妇弄走的,大人冲他撒什么火!   压下心底那股子小小的不爽,他放下酒壶,正色道,“大人,这女子和亲能换得了多久的和平,还是需早日寻到良策。”   自古君王多会拿和亲作为牵系两国关系的筹码,但说到底,一个女子能维系的了多久。   更何况这本就荒谬的和亲。   偌大天下,墨国偏安一隅,除却周边的小国,大半江山是大兴国国土。   自两个月前,大兴国士兵频繁骚扰墨国边境百姓,手段残暴,如土匪进村。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狗皇帝还是选择用和亲的方式让人退兵,这不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么!   愈想,宋照愈发的窝火。   他自诩饱读圣贤书,脑海中始终记得那句震耳发聩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他为官的初衷,亦希望所逢是明君。   心系天下,心系百姓疾苦,方为君道,这才应当是一国国君应做之事,应有的宽阔心胸啊!   可这些,他在狗皇帝身上统统没见到!   胸腔内燃起一股子热血,宋照腾的站起来,“大人,若有朝一日,墨国同大兴国开战,臣绝不推脱!”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沈于渊眉心微动,语调淡然,“嗯,你有这份心不错。”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墨国姓萧,若是皇帝始终不肯出兵,再好的士兵也无用武之地。   宋照从他那淡然的嗓音里听出来背后的困难重重。   是啊。   在墨国,文官比武将吃香的多,大部分士兵都是百姓出身,在军营之中混口饭吃。   压根没有什么士气可言,都他娘的是一群软蛋,怂包!   “若是裴将军还在就好了……”宋照嘀咕了句。   遥想裴将军在的时候,战袍翻飞间,墨国将士威武霸气,所向披靡,那样的豪杰,现在却只能存在一代人的心中。   惜哉!   “总有人,会延续他的辉煌。”   低沉悦耳的声音落下。   宋照不明所以,抬眼看去,男人目光如黑曜石般深邃明亮,看着远方出神,目光灼灼。   大人的意思是?   墨国还会出现一代神将?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就算是再有天赋,那现在出生,等成长起来,墨国早亡啦!   宋照只敢在心底吐槽,面上附和,“定会有的。”   一谈论起这沉重的话题,宋照连灌了几口酒,烈酒入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对面,男人收回视线,掩下眼底暗色,这个时候,她应该抵达大兴国了吧。   听闻三皇子不在大兴国,但她如今以一朝公主的身份过去。   新郎不在,难免遭人非议,身处异地,她可会难过惊慌……   “大人,喝,咱们不醉不归!”宋照没看出沈于渊的情绪不对,喝嗨了,竟拿了酒坛与沈于渊的相碰。   不等他把手收回来,就见男人刷的起了身,眉眼冰冷,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眸睨他一眼,紧接着无情的下逐客令,“来人,送宋大人回去。”   闻言,宋照捏着酒坛的手猛的顿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过河把桥拆的干净的太傅大人:“???”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大人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他才刚刚喝出滋味儿来呢!   ※※※※※※※※※※※※※※※※※※※※   作家的话   昨天熬了夜,今天状态不佳,难受=_=,宝子们晚安~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别妄想伤害他   “殿下昨晚在你那过了夜?!”   裴晏如面前,女子眸光剧颤,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薅起来她的衣袖,仔仔细细的翻看了好几遍,惊呼出声。   “侧妃娘娘……”一旁,惠翠小心翼翼出声。   三殿下虽不得陛下宠,但生母乃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在这处处谨慎人人精明的宫殿之中,无人敢提半句殿下相貌之事。   如今这位墨国公主得了殿下的宠,可算是在这北宫之中有了话语权。   “怎么可能……他明明不近女色的……”楼侧妃失魂落魄的松开裴晏如的手,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瞳孔泛空。   她自幼便欢喜三殿下,好不容易等到及笄之年,迫不及待让父亲进宫求陛下赐婚。   楼家乃正四品之家,不及那些一品人家尊贵,她只能成为侧妃,但她不介意,这么多年,这北宫三皇子府中,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她入宫后,陛下不是没想过要给殿下纳妾,但殿下都一一拒绝了。   她以为……她以为……殿下是不近女色才从不碰她的……   裴晏如收回手,眉眼微垂,瞅着面前女子又失落又不敢置信的模样,轻叹了口气。   就在几个时辰前,玉宁宫。   天蒙蒙亮时,宫人忙活起来,只听得严厉的女声低斥了声,“都小心些伺候。”   正是北宫中伺候的嬷嬷带着几个宫女朝着寝宫而来。   端着舆洗盆的,拿香皂毛巾的宫女鱼贯而入。   “噔”一声轻响,头猛的往下点了点,裴晏如睁开眸,不多时眼底恢复清明,低眸,自己还坐在椅子上。   无人越雷池一步。   随着宫女的脚步声临近,也惊醒了那侧靠在对面椅子上的男子。   战卿睁眼时,便看见那背对着自己的娇躯,她正低头脱了罗袜,亟亟的往榻上而去。   见状,他眉梢挑了下,正准备过去配和演场戏。   却见她张着双臂占据了整个床,压根没有位置给他,“?”   裴晏如凤眸微抬,自锦被中伸出一只手来,将外衫扔到地上,随即闭上眼睛。   战卿:“??”   还挺麻溜。   “你装作整理衣衫就行了。”就在战卿以为她真的准备入睡的时候,只见她嘴唇动了动,不缓不急地开了口。   战卿:“..........”   “将那底下的帕子拿给我。”他不冷不淡的开口。   底下的帕子?   裴晏如摸索了下,团了团扔给他,“麻烦三殿下了。”   战卿接住,盯了那阖着眸子的女子一眼,方咬破手指滴了点血上去,又递给她,只见一只纤细的手刷的伸出来,麻溜的又收回去,生怕碰到他似的。   战卿:“……”   恰在这时,“笃笃。”   嬷嬷敲了门,见里面没动静,回头低声嘱咐几个宫女动作放轻些,这才推开门。   在看见榻前那道白衣身影时,嬷嬷眼睛倏地瞪大。   殿下竟然真的同那公主同房了?   战卿正在穿外袍,似乎感觉到人来,将外袍穿好,掸了掸衣袍,侧脸,吩咐,“都出去,让公主多睡会儿。”   “可是殿下,三皇子妃今日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嬷嬷往榻上瞥了眼,目光钉在那扔在地上的大红外衫,话音顿止。   “本殿什么时候讲过礼仪?”战卿斜斜瞥过去一眼,嬷嬷登时没了话。   言外之意,我的人,也不必遵守规矩。   榻上设着白玉抱香枕,铺着软细蚕凉毯,舒软衾被将女子盖的严严实实。   自皇子成年后,便可在宫外建府居住,只有大型盛宴或突发情况时才在宫中留宿,因着生母得宠的缘故,三皇子战卿虽成年,但鲜少在宫外的皇子府住……在宫中也少住,同娘娘也不亲近。   这一回竟这般宠爱这墨国公主?   嬷嬷心下惊疑,但面上不敢多说,只应了声,便带着来时的宫女退了出去。   得赶紧去通报给贵妃娘娘才是。   待宫女们都走了,战卿收回视线,看着那假寐的人儿,嗓音很淡,“若是在宫中有什么不适应的,让你的丫鬟来书房寻我,我大多时候都在那。”   “……”裴晏如没开口,她闭着眼睛,可以感觉到他说完便离开了。   她睁眼,只来得及捕捉到那消失在拐角的白色身影。   他确实和那些纨绔阴险的皇子不同。   思及此,裴晏如睨着面前从一脸失神再到一脸嫉妒的楼侧妃,也不算很难理解为什么那样容貌被毁的人还有死心塌地的忠实迷妹了。   “他的脸,是怎么伤的?”忽的,她开口。   或许,此人能是一个契机。   闻言,楼侧妃立刻收敛了神色,有些警惕的盯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告诉你,就算殿下碰了你,你也别想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谁乐意踩你?   裴晏如翻了个白眼。   “喂,你!”对上那看智障的眼神,楼侧妃横眉冷竖,怒道,“我不告诉你!不会给你有伤害殿下的机会的!”   世人皆拿容貌刺伤殿下的心,就算殿下表面不在意,但哪里有人真的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无关男女。   明惜端这盘糕点同明心在一旁分着吃,顺便看着自家姑娘完胜这楼侧妃,心情那叫一个美滋滋。   本来还以为肯定不好对付,没想到这侧妃智商不太高的亚子呀。   裴晏如端起手边的茶,轻抿了口,懒懒扫过去一眼,“你爱说不说。”   “你!!”气死她了!   楼侧妃腾的站起身,正走出几步,似又想到什么,转过头,冷冰冰的开口,“殿下生母乃是贵妃娘娘,但两人关系并不好,你可别拿了贵妃娘娘的东西拿回来给殿下用,若是害了殿下,我和你没完!”   说罢,女子跺了跺脚,气呼呼的走了。   “侧妃娘娘……您等等奴婢!”惠翠一愣,连忙跟上去。   裴晏如目送两人离开,两人一早听闻她爬起来就急匆匆的跑来,对着她的手又是看又是摸的。   看来这三皇子应早有预料。   “姑娘,奴婢瞧着那楼侧妃不像是什么坏人。”见两人走了,明惜把手中的空盘放下,走过来,替裴晏如斟了一杯茶,粉面桃腮的小脸露出笑容。   昨天寝宫里见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心机深沉的女人,没想到才第二日,就全然变了个模样。   “你确定?”裴晏如轻笑了声,嗓音里没什么情绪。   ※※※※※※※※※※※※※※※※※※※※   作家的话   三殿下温柔又护短,有没有宝贝喜欢呀~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护短   “欸?”   楼侧妃看年纪应该比姑娘大些,但看起来心机却不深沉。   如若不然,怎么会在她们面前咋咋呼呼的。   软榻上,裴晏如单手撑着侧脸,看过去一眼。   顾颜大大咧咧坐在对面的位置上,不管不问。   倒是明惜和明心都看着她。   裴晏如正欲解释,忽而收了音,目光转向门外,明惜明心也顺着看过去,只见自门外进来一名宫女,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垂着眸道,“奴婢参见三皇子妃,贵妃娘娘有请。”   贵妃娘娘!   明惜心揪起,却见女子迤迤然起身,“好。”   顾颜若无其事的起身同明惜站到一块,她现在深刻怀疑,她来就是当个侍卫的。   长春宫中,已入了秋,然花园内百花盛开,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可见皇帝对贵妃的宠爱。   “来了,坐。”秋千上,身着粉红钿纹宫装的女子眉眼含笑,涂了丹蔻的手捏着帕子,朝过来的纤细身影招了招手。   正是贵妃程兰君,年方三十有余,保养良好仿若二十出头。   “见过贵妃娘娘。”由宫人领着入了花园,踩着青砖过去,与那道身影隔开一段距离,裴晏如福了福身。   来的这两日,她观察过,两国的礼仪所差甚微,只在饮食穿着等方面略有不同。   见状,站在贵妃身旁双手交覆于腹前的宫女往前迈了一步,一板一眼的道,“三皇子妃,初见贵妃娘娘,需行跪拜礼。”   明惜同明心跪在地上,闻言,明惜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轻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裙摆。   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程贵妃微抬眼。   裴晏如没说什么,正欲屈膝,她也不是那般矫情的人,跪一下就跪一下,全当跪老天爷了。   见她的动作,贵妃眉头舒缓开来。   不等她跪下去,身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母妃。“   清淙的嗓音传来,裴晏如抬眸,入目是修长挺拔的背,再抬眼是那戴着面具的脸。   三殿下?   贵妃脸上笑容僵住,随即眼里浮现笑意,似乎并不在意,“原是卿儿来了,这是舍不得新娘子给母妃行个礼?”   战卿冷着脸,一把将欲行礼的裴晏如拉起来,护在身后,“昨夜安和辛苦了,儿臣自是心疼她。”   裴晏如:“???”   贵妃一早便得到了消息,还心存怀疑,但此刻听到儿子亲口所述,心下的怀疑打消,只多看了几眼裴晏如。   裴晏如神色淡淡,贵妃没能在她脸上看出什么,只掩唇笑了,“那母妃等着抱孙儿了。”   “嗯。”又是不冷不淡的一声。   战卿像是浑然不在意规矩,拉过裴晏如就走,扔下一句,“那儿臣就先带安和回去了。”   程贵妃攥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凝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眼底涌现暗色,“……”   明惜明心对视一眼,这三殿下似乎待姑娘还不错?   两人说了声告退便匆匆追上去。   出了长春宫,战卿自觉松了手,眉眼很淡,说出的话却温柔,“在这大兴国,你不必委屈自己。”   又是熟悉的感觉。   裴晏如偏眸,忽而从袖中拿出一瓷瓶,“我见你脖上有疤痕,这是颜玉膏,可以去疤。”   说罢,她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想从那面具后看到什么,“我与殿下可曾见过?”   战卿:“……并未。”   他略低眸,知晓她的医术,也不怀疑,将那颜玉膏收下,“多谢公主好意。”   待回了北宫,战卿就带着贴身侍卫去了书房,像是出来一趟就是为了救她出水火。   裴晏如心底愈发疑惑,她说那能去疤他就收?   还是说,无论她送什么,他都无所谓,收下来扔一边就是了,和知不知道她会医术没关系?   她想不通,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与战卿的记忆。   除非此人除了会易容还是个演戏高手,不然她不会认不出来。   正困惑着,明惜追上来,“姑娘,呸,公主,现在咱该怎么办啊?”   明心也看向裴晏如,眼底浮现担忧。   虽然三殿下待姑娘目前看起来很好,但她们总不能长期以往都待在这里,那太傅大人怎么办?府里几位姑娘怎么办?   此刻,相距几千公里的墨国境内,裴府。   裴锦月一袭戎装,临行前,嘱托两个妹妹,“三妹四妹,往后二姐和大姐都不在,你们照顾好自己。”   如今边境大兴国士兵方退,百姓惶恐不安,正需要人去稳定,她义不容辞。   “二姐姐……”裴允禾眼眶微红,二姐姐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她伸出小手握着裴锦月的手臂,舍不得松开。   “傻姑娘,哭什么,二姐姐自小就混军营的,哪回不是平安回来了?”裴锦月笑着刮了刮妹妹的鼻尖,“对了,往后在府里可得听话,不许乱跑。”   “嗯嗯,我不会乱跑的,二姐姐保家卫国,那娇娇一定守护好家人!”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又挥舞起小拳头发誓。   裴锦月爽朗一笑,拍了下妹妹的肩,“好!有志气!”   老太太由冯嬷嬷扶着立在一边,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两鬓斑白。   最疼的孙女儿远嫁,二孙女前去边境,往后的日子里生死两茫茫。   “云回,来祖母这,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闻言,裴锦月大步过去,双手覆上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哎,祖母莫忧心,最多三年,孙女儿自当收复墨国失去国土,风风光光接阿姐回来,祖母可要保重好身体,可不能等我们回来,府里都吃不上一口热饭了。”   一句玩笑话,让原本沉重的氛围顿时散了,老太太嗔骂,“你这皮猴子,这去了边境可得保护好自己,多往府里寄信报平安,可知晓了?”   裴锦月嘴角的弧度往上翘,心底暖融融的,一把熊抱住了老太太,开心的像个孩子,“都听祖母的!”   此去,虽不知前路如何,但为了阿姐,为了百姓,更为了墨国,便给足了她勇气。   好一会儿,她才松开老太太,干脆利落的踏出门,翻身上马间衣摆翻飞,说不出的飒。   “走!”   浩浩荡荡的队伍整装待发,随着一声令下,马蹄声渐渐远去。   前些日朝堂之上,太傅大人提出让裴锦月带兵稳固边境,安抚百姓,在太傅党的力挺之下,皇帝没有理由不同意,只得应允,但派了苏将军同行。   与此同行的,还有苏家的长公子苏羽,传闻里常年流连花楼的花花公子。   ※※※※※※※※※※※※※※※※※※※※   作家的话   太傅大人:有点坐不住   宝子们多多投票支持,清九九早点让太傅大人去找如如子~(乖巧) 第一百六十八章 :长长记性   玉宁宫。   “姑娘……”私底下,明惜还是习惯唤姑娘,她铺好床铺,转脸,这会儿明心同顾姑娘都去歇了,只有她在姑娘跟前伺候。   殿顶以檀木为梁,周遭放置着好几颗硕大的夜明灯,照亮了寝殿。   裴晏如换下华服,正坐在梳妆台前将头饰卸下来,闻言,唇线微抿。   这来了陌生的环境,小丫头难免有些不适应。   明惜挪过来,找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托腮,“说起来还挺想念府里头咋咋呼呼的.....”   “你不是不喜欢四姑娘了?”裴晏如神色没什么变化,轻笑了声,将耳环放到玉匣子里,纤细漂亮的手合上匣子。   明惜嘟嘴,“哪有,就是那会儿生气,现在早不生气了。”   “对了姑娘,明明您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不来这大兴国的,为何还要选择来啊?”明惜抬起水灵灵的眸子,眼底浮现疑惑,她跟在姑娘身边那么多年,抛却以前不谈,这些日子以来,姑娘做事沉稳,遇事冷静,聪慧果敢,在她心目中,没有什么事是姑娘解决不了的。   很早之前她就想问了,但感觉花轿里的“姑娘”不对,等明心提醒她时才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明惜问完,突然站起身左左右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方才回来,坐回小板凳上,“姑娘,我今日把那些伺候的宫女都打发走了。”   裴晏如掩下眸中冷意,简单的说了下事情经过。   明惜她信得过。   她说时,明惜把耳朵凑过去,等听完,明惜瞳孔巨震,随即涌上狂喜,一把抓住了裴晏如的手,双眸迸出亮光,“真的吗姑娘!”   裴将军还没死!   那夫人是不是也还活着?   那么好的夫人!   明惜高兴的跳起来原地蹦了两圈,突然又蹲下身来,神神秘秘的询问,“那姑娘,奴婢要怎么做,您尽管吩咐!”   若是能找到将军和夫人,那裴府定然能和从前一样回到鼎盛!   裴晏如按下兴奋的不行的小丫头,“好了好了,现在事情还没有苗头呢,先别急着高兴。”   大兴国这么大,若是没有半点势力,寻人难如登天。   “是!”   -   转眼,半月过去,玉宁宫中。   明惜已经习惯在宫里的日子,见着迎面而来的丫鬟,将手在衣裙上擦了擦,接过宫女绿芜手中的端盘,吩咐,“你下去罢,我去伺候就行。”   “是。”名唤绿芜的丫鬟福了福身,垂眸恭敬的退出去。   玉宁宫配给姑娘的一等宫女有四五个,姑娘嫌弃人多,赶了几个去外头伺候,现在留在内室里的只有两个,绿芜和红姗。   绿芜是个性子闷的,她说什么就听什么,倒是没什么。   就是红姗,是贵妃那边送来的人,也不好赶出去。   “明惜妹妹,主儿今日要用的莲子羹已经做好了,你去厨房拿吧。”正想着呢,红姗扭着腰肢过来,理直气壮的吩咐。   明惜:“……”   果然,又来了!   仗着资历年纪比她大,在宫里头没少对她呼来喝去的。   平日里见不着红姗,但只要三殿下一来姑娘这用膳,红姗就跟狗嗅着香味似的寻过来。   但姑娘用的东西,她也不好假手于人,明惜默默在心里吐槽,还是应了离开。   反正没了她,顾姑娘和明心都在呢!   殿内,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裴晏如看着一日至少来她这吃一顿饭,然后什么话也不说就走,若是有旁人在场,就说些让旁人误会的话的某人,从一开始的怀疑到现在的更加怀疑,暗自思忱。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这个道理无论在哪一世她都深刻的领悟过了。   这来宫里也有一段日子了,收到云回的书信,已经抵达了边境,具体情况如何还不好说。   但眼下,这人……   她放下筷子,凤眸清冷一片,“你帮我的心思我很感谢,但……”   不等她将话说出口。   “安和,你我是夫妻,何必言谢。”   战卿嗓音温柔,抬手为她夹了一块肉丸子,一举一动都透着儒雅,“多吃些,这些日子累着你了。”   裴晏如目光定住,余光注意到过来的人,反应过来,故作娇羞着低头,“谢谢。”   这些日子她命明惜去打探消息,得知大兴国国君最宠爱的女人有两个,分别为长春宫的程贵妃,另一个则是母仪天下的洛皇后。   皇后膝下一位太子,三位公主。   程贵妃则育有两位皇子,没有公主,其中一位是八皇子战绝,另一位就是三皇子战卿。   两位皇子关系极差,几乎是宫人避讳的话题,但明惜说从醉酒的太监口中得知,程贵妃面上对两个儿子一视同仁,实际上对小一些的八皇子几乎可以说是独宠,哪怕大儿子离境都不曾过问。   这次她之所以会是和战卿和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背后的墨国在贵妃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自然不可能让她一个相当于无依无靠的“孤女”嫁给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思及此,裴晏如敛下眸子。   为母者,做到这份上已然算是偏心了,但现在还派红珊特意过来伺候,是想同他们身上看出什么?还是说,不希望他们恩爱?   这段日子以来,战卿面上虽没什么变化,但情绪似乎一日比一日低。   才进来的红珊听见这话,脚步微顿,眼底暗了暗,福了身行礼,“奴婢参见殿下,三皇子妃。”   闻言,裴晏如像是才觉有人似的,转脸,嗓音微冷,“我不是说过了,我和殿下用膳的时候不必进来伺候?”   她没喊起身,红珊屈着膝,垂眸咬着唇,小心翼翼道,“三皇子妃恕罪,奴婢只是看没人布菜,想尽一份力。”   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啧。   裴晏如收回视线。   原以为在殿下面前,这女人怎么着也会表现得温婉一些。   却不想,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红珊膝盖支撑不住就要跪下去的时候,坐在那的人才淡定自若的瞥她一眼,“既然不长记性,那就跪在这反省吧。”   “咚!”红珊心下暗恨,很想蹦起来大喊“你配么!”但在殿下面前她不敢那么放肆,腿再也受不住,膝盖一弯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   作家的话   求票票呀,各种求~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书信   恰恰在她这边是没有铺上珍贵的羊毛毯的。   结结实实的磕在地板上,疼的红珊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又委屈又气。   她乃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这小国公主竟然敢这么对她!   “殿下.....”红珊将求助的视线投向战卿。   她无论如何都是殿下生母身边的宫女,殿下怎么也会.....   “安和莫气了,这宫女若是不听话,让阿时拖出去杖毙就是。”温柔儒雅的嗓音自那白衣皇子口中所出。   冷漠无情。   乍一听到这话,红珊瞳孔缩了下,胸腔因为不可置信剧烈起伏。   殿下怎么能.....怎么能!   旁人不知道,但她却是知道的,阿时乃是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唯殿下命是从。   但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和亲公主,要……杖毙她?!   裴晏如握着筷子的手微顿了下,垂着眸没开口。   此人还真的狠下心来,若是能合作,自然是最好的。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用完膳,本以为战卿会和以往一样拂袖离去,却不想。   裴晏如看着伸到跟前的手,看那手似乎要往她脸而去的趋势,身子僵了下,随即一笑,不动声色的捏着他的衣袖将他的手拉下来,走至他身前,拿帕子给他掸了掸衣裳莫须有的灰尘。   她抬眸,漂亮清澈的眸子盈着笑意,“好了。”   落在红珊眼里,郎情妾意,好不恩爱。   看来娘娘的担忧怕是要成真了!   战卿垂眸,抬手理了理她的发,眼底闪过暖意,“想要什么吃的用的,都和底下人说,别委屈了自己,我还有事务处理,晚些再来看你。”   “好。”   此刻,正过了晌午,驿站里,云九鹤双手交覆在身后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再过几日就要归国了。   但从宫里头传出的消息,似乎......   不会的。   正焦急呢,门敞开着,祁明迈开步子进来,一眼看到来回踱步的大人,走上前,禀告,“大人,信已经送出去了。”   “啊?什么信?”   云九鹤猛地一滞,眉心突突的跳了下,转过身。   他紧张的模样吓了祁明一跳。   “就是您在书房的信啊,昨日您不是还吩咐属下将信送出去吗?”祁明不明所以,依旧不动如山,解释道。   云九鹤双手搭上祁明的肩,一字一句的往外蹦,“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啊。”   忽的,他松开手,“算了,木已成舟,你等着给你家大人准备棺材吧。”   说罢,他狠狠叹了口气。   昨日他本着实诚的原则写下了那封信,毕竟大人最厌恶骗他之人,但今儿转念一想,若是裴姑娘同三皇子之间没什么,他那么一说,远在墨国的大人不误会才怪!   祁明一头雾水,大人,您有事吗?   “哎呀,我命由我不由他,快收拾收拾,咱明日就走。”云九鹤眼珠子转了转,又往祁明肩上一拍,急匆匆往屋子里走。   祁明:“??”走哪去?   —   几日后,太傅府中,入了秋,庭院里的桃花谢了一地,远远望去,宛若置身仙境。   元千兴高采烈的穿过走廊,直奔书房而去,至书房外,屈起手指,嗓音急切,“大人,云大人来信来啦!”   定是关于裴姑娘的!   只听得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里头传出,“进来。”   元千推开门进去,一眼便看到案桌之后,男子着一袭墨色细纹长袍,剑眉星目,闻言,微抬眼看他,漆黑的眸底染上光亮,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启唇,“拿来我看看。”   “是!”   元千大步过去,小心的将信递过去。   这一路他走的可小心了,生怕把信弄丢了,一直捏在手里呢。   两个多月了,总算有了点消息。   信笺密封着,那接过信纸的手肉眼可见的微微收紧,好一会儿也没拆开来,就在元千忍不住想开口的时候,感觉到一道目光,他愣愣的抬头,就见大人冷冷的看着他,薄唇微张,吐出几个字,“到一边去。”   元千:“.........”   他默默后退几步,大人真小气。   这都不给看一眼。   虽这么想着,但还是抻着脖子装作不经意的看过去。   他就看一眼!   见状,沈于渊警告的睨过去一眼,见人缩了脖子,这才收回视线,将信拆开。   长篇大论,洋洋洒洒几千字。   见大人专心看信,元千不安分的又把视线甩过去。   好嘛,云大人写的真多。   字又写的小,嘿嘿,还好他视力好。   刚开头没什么特别的,渊兄亲启:八月二日,吾同裴姑娘已顺利入宫.....   嗯,往下看。   在大殿上才知,传闻中不知所踪的三皇子已然归国。   哈?三殿下已经回.....回去了?!!   那岂不是.....!   他又看去,呼,好在没拜堂。   后面的内容大多是讲前朝的事,大兴国君如何如何,臣子如何如何,直到很后面才又提起裴姑娘。   不过……!   元千眸子倏地睁大,眼睁睁看着那信纸被捏皱,揉碎,扔到地上!   他颤巍巍的将目光从地板上的纸团往上移。   果不其然!   男人脸黑如碳,周身仿佛萦绕着冷气,漆黑的眼底幽深、布满戾气。   完了啊!   元千心底暗叹,“云大人命休矣!”   他脑海中闪过刚刚瞥到的,“据传,三皇子常留宿公主寝宫,陪同公主用膳.....”   俨然就是一对恩爱夫妇!   大人....突然就被绿了....   挺突然的,他想跑。   “去联系那个人,本官要亲自去一趟大兴国。”男人嗓音阴沉的能滴出水,元千一个激灵,猛地跪地,神色沉重,“大人,您三思。”   墨国朝堂还要大人来维持呢!   沈于渊瞳色很深,“此事本官自有安排。”   “哎,是,是,属下马上去。”元千哪儿敢在说什么,连滚带爬的跑出屋子。   “呼。”背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元千喘了好几口气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实在是,太刺激了!   不过,他前些日子去了裴府一趟,没见到她,应该也随裴姑娘去了大兴国,那他若是跟着大人一同前往,岂不是.....   扑通,扑通。   夜色中,少年黝黑的俊脸染上绯红,一双乌黑的眸子隐隐发亮。   而屋内。   “阿泠……”   低而磁性的嗓音极轻的响起,似呢喃又似咬牙切齿。   沈于渊靠在椅背,那双漆黑如黑曜石般幽深的眸子落在地上的纸团,眼底骤然加深。   ※※※※※※※※※※※※※※※※※※※※   作家的话   哦豁,沈大人醋了哈哈哈(准备出发逮如如子去) 第一百七十章 :烽火狼烟   墨国边境,烽火狼烟,尸骸遍地,残余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小城之民,因战乱而无家可归者比比皆是,老弱妇孺跪坐在街边,向偶尔经过的行人乞求食物,他们满脸满身的伤痕污渍,有支撑不住的,当街而亡,恶臭熏天。   农田被毁,颗粒无收,抢夺财物,百姓无路可走,无路可活。   烈马踏过,扬起尘埃,裴锦月来时,入目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勒着马绳的手不断收紧,压抑着胸腔内喷涌而出的怒火。   大兴狗贼!   “呕!”忽的,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裴锦月猛的转脸,锐利的目光直逼青年。   苏羽养尊处优久了,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画面,胃里翻江倒海,没忍住翻下马到一边吐了起来。   “太恶心了!呕!”苏羽接过随侍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没忍住吐槽。   爹干嘛让他来这种地方。   恶心死人了。   队伍因他停下,苏羽正站直了身子欲回马上,忽而从上首传来一道带着凉意的女声。   “苏大公子若是觉得难以接受,大可不来,何必人前人后两幅模样,不觉着恶心么?”裴锦月眉目冰冷,居高临下看着他,嗓音如淬了冰。   “你!”   这鬼地方谁爱来谁来!真当他愿意不成!   苏羽气急败坏,脱口而出,“你当老子想……”来啊!   话音未落,“住口!”   苏将军冷声呵斥了句,怒目而视。   声音如雷般在耳边炸响,苏羽眸子微瞪,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甘的抬袖用力擦了把嘴,翻身上马,不再开口。   见此,苏将军收回视线,将视线重新转向裴锦月,他生的五官粗犷,是实打实的武将出身,早见惯了战场上的血腥,却没想到裴锦月一个姑娘家也能这般从容。   正想着,目光自那坦然的脸上扫过,注意到女子眉心紧锁,像是忍耐着什么,心下顿时松了松。   呵。   他还以为多能耐呢。   左右是个女儿家,只不过上过战场,忍耐力较之寻人要好些罢了。   想来好糊弄的很。   苏将军眼神浑浊,赔笑道,“裴二姑娘,犬子初上战场,难免有些不适应,还请裴二姑娘见谅,往后定让犬子多跟着二姑娘学习学习。”   此次太傅一力要求让这小丫头片子为主帅,摆明了偏向裴府。   裴锦月攥紧马绳,掠过去一眼,“苏将军此言严重了,按经验,苏将军应比锦月多得多,自然能教的好令公子,不过此处不是战场,是老百姓的居所。”   最后一句,刻意加重了嗓音。   苏将军脸上堆起笑,“二姑娘所言极是。”   他扫过四周将死的百姓,虽没捂住口鼻,但难掩眼底厌恶。   队伍重新向前走,不少百姓抬眼看过来,不少人眼底自生出希望再到失望。   “离了京城,在这南城,苏将军该唤我一声帅司。”裴锦月骑着马,她着红黑骑装,大体为黑,只有边缘袖角为红,墨发高高束起,眼窝微深,漆黑的眸中带着亮光,往下的鼻梁挺拔,红唇抿着,下颚线极为流畅,五官英气却不失精致,容色在一众侍卫之中显得格外出挑,似是想起什么,收敛了神色,开口。   浑身上下充斥着干脆利落,没有半分女儿家的娇气。   像是来到了属于她的主场,只待号角吹响,领战士,执长枪,长袍猎猎生风,为国而战!   苏将军:“........”在他面前摆什么谱。   一路无言,直到抵达驿站。   苏将军又客套了两句,裴锦月没在意,带着明英去了房间。   百姓流离,要她做的事情很多。   南城百姓疾苦,驿站的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墙沿桌角上演着蜘蛛吐丝,一进门,扑面而来的便是引人咳嗽的浓重灰尘气。   “咳咳。”明英掩唇咳出声,眼底染上忧色,“姑娘,这条件也着实差了些。”   她还是头一回跟着姑娘出来,竟是不知这边境小城条件原来如此之差!   和府中干净温馨的环境压根不能比。   裴锦月轻咳了两声,以手作扇,将面前的灰尘扇去,撸起袖子,侧眸看向明英,笑道,“早和你说了,跟着姑娘我来这就是吃苦来的,现在后悔了吧?”   她本欲一个人来的,但明英这丫头说什么也要跟来,饶是她拿出蟑螂蚊虫威吓也不退缩。   明英“嘿”了声,狠狠撸起袖子,拔过一旁脏兮兮的扫把,“奴婢才不怕呢,姑娘您去一旁休息去,打扫这事儿奴婢会着呢,让奴婢来干!”   “哦豁~哈哈哈!”   裴锦月笑的爽朗,抽过另一把,“这一整间你要是一个人打扫,你家姑娘我猴年马月才能休息,咱一起,快些。”   明英顿了下,抬眼去看,女子笑的眉眼弯弯的笑颜映入眼底,如一束光,照亮了心房,胸腔内燃上热,“好!”   南城距离大兴国不算很远,此刻,大兴国王宫之中,属于皇家的宫宴正在进行中。   觥筹交错间,皆是位高权重之人。   太子妃生下嫡孙足月,皇帝龙颜大悦,下令宴请正五品以上官员,在华胜殿中举行,莺歌燕舞,乐人一首接着一首弹唱。   排场极大。   裴晏如作为三皇子妃坐在一侧,对那些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视而不见,她微垂眸,目光落在手边已经剥好的橘子,“……”   她侧眸,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男子微偏头,虽隔着面具,但她可以感觉到他眉眼弯了下,他喜穿白衣,今日亦然,一袭暖白绣纹锦袍,腰间挂了翠绿的玉佩,温润如玉的模样,连带着嗓音也很温柔,“我替你剥好了。”   几乎是在这话落下的瞬间,裴晏如敏锐的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她没抬头,凭直觉是自上首来的,皇帝身旁就坐着贵妃和皇后,不言而喻。   裴晏如唇角弯了弯,妍丽的容颜上绽放出一抹绝美的笑,“嗯。”   战卿手指修剪的很干净,骨节分明的手自然的拿过她的银筷,闻言似乎笑了下,夹了点菜喂到她嘴边。   对面,云九鹤眸子瞬间瞪大,手边的筷子“咚”一声掉在桌上。   ※※※※※※※※※※※※※※※※※※※※   作家的话   太傅大人在赶来的路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恶毒心思   云九鹤目光发直,难以置信。   他本想走的,但临时收到邀约,本以为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没想到……没想到!   渊兄被绿了啊!   云九鹤心底生出怒意,在墨国之时,渊兄待裴姑娘有多好他们几个身边人都清楚。   他云澜阁里的花都快被搬完了!   对面,裴晏如注意到云九鹤的眼神,神色微暗了下,看着喂到嘴边的鱼肉,张口咬走。   云九鹤:“!!!”   实锤!   “大人,淡定。”眼见着自家大人要暴走,祁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装作替大人理衣摆的样子,蹲下身子,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开口。   云九鹤瞪过去,用眼神示意,“你让我怎么冷静!”   祁明默了下,“大人,您观察四周,不少人都在盯着公主呢,您切莫意气用事。”   裴姑娘什么人他不算了解,但理性的说,裴姑娘如今只是无权无势的小国公主,若是连三皇子的“宠爱”都没有,在这大兴国怕是任人宰割。   闻言,云九鹤尽力平复着胸腔内不平的情绪,不经意的扫过四周。   下至宫女太监,上至贵妃皇帝,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么多双眼睛都时不时在那两人身上移过。   “……”   云九鹤回过神,暗骂自己蠢了,面上恢复正常。   在这大兴国,裴姑娘能倚仗的只有美貌和“夫君”。   他却自私的希望三皇子能离得裴姑娘远远的,如今想来心中不免一阵后怕。   若是三皇子真如传闻中不在大兴国内,抵达那日,朝堂之上,面对着百官,裴姑娘一人当如何自处?   墨帝此举卑鄙,本就怪不了裴姑娘,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想通之后,云九鹤轻叹了口气,渊兄的情路坎坷啊。   宫宴进行到一半时,除了皇亲国戚,其余官员都留在殿内陪皇帝宴饮,女眷则是去御花园。   洛皇后在御花园安排了宴席,就在御池边。   清澈碧绿的池水中,成群的红鲤鱼肆意游着。   裴晏如随人群走着,脚底下是青砖,再往前走,则是一片石子地,周边百花盛开,娇艳欲滴的芍药,国色天香的牡丹……俨然置身花境。   入了秋,吹来的风没了夏日的热气,染上些许凉意,夹杂着花儿的清甜。   “公主,这边好漂亮呀。”陪同的是较为沉默的明心,但眼下也忍不住被盛开的花儿惊艳。   实在是太多了!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花,每一朵都开的无比旺盛!   裴晏如眉眼很淡,对花并不是很感兴趣。   正百无聊赖着,一声清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三皇嫂。”   裴晏如定住脚步,回头,入目是一袭粉色显眼宫装,女孩儿生的俏,一双如黑葡萄般的眸子又大又亮,脸颊上婴儿肥还未褪去,显得有些肉肉的,迈着欢快的步子朝她而来,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新鲜事物般,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待到了跟前,又是软软的一声,“嫂嫂好,我是清乐。”   明心这些日子跟着明惜和宫里头的人混熟了,小声在她耳边提醒,“这是皇后娘娘所出的清乐公主。”   “清乐公主。”她开口,轻唤了声。   如玉击般清冷的动听嗓音落在清乐公主耳中,小脸微微有些红了,眼睛发亮,“嫂嫂唤我清乐便是,对了,今年芍药开的格外好看,嫂嫂快来看。”   说罢,清乐公主自来熟的挽上裴晏如的手肘,亲昵的说着,带着人一路去了人稍少些的地方。   裴晏如一眼看过去,如清乐公主所说,花是好花。   但这公主是不是有些自来熟了些?   她们才来不久,便有宫人找来了,“公主,您怎么到这儿来了,皇后娘娘还让奴婢找你呢!哎哟,可急死奴婢了,快些同奴婢去娘娘那处。”   “唉,真不好玩,我还想和声音好听的嫂嫂多待一会儿来着。”清乐公主微撅起嘴,有些不开心,但又无可奈何,只好撒开裴晏如的手同宫人往另一边走。   “对了嫂嫂,都住在宫里,以后常来我宫里玩呀,我住在常乐宫哦!”清乐公主跟着宫人走出几步,突然停了,回过头来,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清纯天真。   裴晏如略颔首。   如此看来,这公主估计就只是一时兴起正好逮着她赏花罢了。   不过这边人少,倒是也安静。   旁边便设有石桌,她提起裙摆过去坐下。   不远处,聚集着一群女子。   “那就是三皇子妃了吧?看着也挺普通的啊,没想到还有几分手段,勾的三皇子这半月以来都不曾离开过玉宁宫。”   “除了脸生的好看些,其他的我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我大兴国女子,哪个不是骑射剑样样精通,哪像是个花瓶似的,只会窝在宫里头养尊处优。”   “就是啊,不过看三皇子对她的宠爱程度,这会儿应都有孕在身了吧?”   “哎咦,照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那陛下多一个皇孙,想来又得高兴一番了,哎。”   如今就东宫太子妃产下一子,其他皇子府中都没什么动静。   八皇子虽受尽宠爱,但如今年方十五,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若三皇子妃真的产下一子,那三皇子兴许也能多受陛下重视些了。   人群之中,楼侧妃咬紧了牙关,目光死死的盯着湖边风轻云淡的女子。   她怎么配!   但偏偏。   据宫女回报,殿下多数时间都是宿在玉宁宫中的,待天亮时分才走,走前还特意吩咐伺候的宫女不要吵醒了三皇子妃。   这背后寓意着什么宫里人没人不懂。   楼侧妃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她等了盼了三年都不曾盼来的事情,这贱人才与殿下相识不过半月,就能得到如此宠爱!   她不服!   她不甘心!   身侧,红珊瞥过去一眼,掩下眼底的暗色,状似无意的说道,“这入了秋的湖水格外刺骨,若是不小心落了水,那未来的日子可得不好受了,主儿可得小心些,那白玉砖容易打滑的呢。”   “要你多嘴。”楼侧妃正在气头上,骂了句,忽然眸子一顿。   这水这般冰冷,若这贱人掉下去,就算是有孕在身,那也得……给她死!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晚安(困到模糊) 第一百七十二章 :落水?   湖畔,柳絮被风吹拂起来,明心注意到朝这边涌来的人群,小声低语,“公主,好多人,要不咱往回走些。”   她现在往前一看,碧绿透彻的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泛起涟漪,但一眼看不见底,想来是极为深的。   “不用。”   裴晏如自是听到身后传来的熙熙攘攘的声音,微垂眸,嗓音散漫的回了句。   明心心底担忧,眼皮子突突的跳,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捏着帕子的手出了汗却浑然不觉,直直的站在旁边。   很快,随着笑声,人群朝这边而来。   “这边的花似乎品种与那边的不一样,开的更加旺盛些呢。”   “你看你看,那是不是玉簪花!看这纹路和花色,想来是极为特别的品种,可惜入了冬这些花儿就要谢了。”   “为什么呀?”有人发问,好奇的看着那紫色的花瓣。   说话之人对养花颇有些见解,闻言耐心的回,“这边太冷了些,玉簪花不怎么耐寒的,哎。”   “那是好可惜呢,不过好多花呢,就是入了冬,这个园子里的花儿也谢不完的!”   众人正对花种评头论足,娇俏的嗓音忽的在裴晏如附近响起。   “咦,这边的花确实开的比旁处要漂亮的多呢!姐姐你看!”   说话的女孩儿不过十三四岁,眼瞳清亮,兴奋的指着面前的花同旁边的女子开口。   “好了娆儿,欸,那是.....”   孟妤早就看腻歪了这些话,这会儿瞟了眼妹妹说的花,只一眼就兴趣缺缺了,余光忽然望见那慵懒坐在石桌边的身影,指尖顿了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得以看见那身影正脸,待看清那张昳丽容颜,眼底极快划过惊艳。   女子着淡白色长裙,裙裾上以银线绣着梅纹,那不堪一握的纤腰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束住,清瘦却不失韵味,清冷却不显倨傲,风仪落落。   孟千娆顺着长姐的视线看过去,目光提溜转了圈,歪着头道,“不识得呢,想来是宫里头的贵人吧。”   那衣袖领子上都坠着南海小珍珠,布料瞧着便是珍贵,想来不是什么没有身份之人。   不过与她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那是安和公主。”见她们看着裴晏如,楼侧妃唇角染上笑,走过来,给姐妹俩介绍。   闻言,孟妤微微惊了下,随即掩唇一笑,“原来如此,这墨国公主生的当真是花容月貌,是我平生见过最美的女子呢。“   “比这花儿还美呢!”孟千娆玩笑似的打趣了一句。   两人全然没注意到楼侧妃顿时暗下来的脸色。   孟妤对长得美的人都有些好感,眼下得知了身份,兴味十足,迈着莲步过去。   见有人朝自己过来,裴晏如微掀起眼皮,陌生的一张脸。   柳眉杏眸,清秀可人。   女子朝着她盈盈福了一礼,“见过三皇子妃,我是左相府的孟妤。“   一来就自报家门,裴晏如略颔首,“孟姑娘起身吧。”   对上那双漂亮的过分的美眸,孟妤心底有些激动,这姑娘长得也忒好看了些!   心底的小人晕乎乎的转圈圈,旋转,跳跃,沉醉在美貌里。   许是孟妤眼神太过炽热,裴晏如挑了下眉,“孟姑娘,可有事?”   没事啊!   就是来看看你!   孟妤手抵上下颚,轻咳了声,按捺住心底蹭蹭美人的冲动,开始扯,“这边的风景格外的好呢,哦呵呵~”   说着,她便自行坐在了另一边。   不远处,“侧妃.....”红珊将目光从那边收回来,轻扯了扯楼侧妃的衣摆,若是人愈来愈多,可就不好动手了。   她不说,楼侧妃也知道。   但眼下那孟妤恨不能像个八爪鱼似的黏在那贱人身上,叫她如何动手!   忽地,她眸子闪了闪,拽过红珊,低声吩咐了几句。   “啊,原来你大我两岁,那往后我唤你一声姐姐好不好?”闲聊了几句,孟妤搓了搓小手,眼底迸发出光亮,套近乎。   管什么身份呢,只要长得好看,性子投缘,她都愿意结交。   裴晏如挑眉看着暗戳戳期待的女孩儿,纯颜狗实锤了,她微抿唇。   看的孟妤神经都跟着紧张了一下。   这是啥反应莫!   不同意就不同意,她也是有妹妹的人....   “行。”裴晏如莞尔一笑,嗓音醉人。   哇!她她她不行了!   孟妤压下扑通扑通乱跳的心,一把搂住了裴晏如的胳膊,娇娇甜甜的喊了声,“姐姐真好~”   声音好听,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这哪是墨国的公主,分明是天上下凡来渡劫的仙女吧!   突然被抛弃的孟千娆懵逼了一下,看着花都不香了,等反应过来了,哇的一声叫开了,“你是我姐姐!”   说罢,孟千娆去扯孟妤的手臂。   正推搡间,有宫女喊了声,“贵妃娘娘到!”   闻言,立刻有宫女上前来劝,“三皇子妃、孟家姑娘可别闹了!”   裴晏如被扯着松不开,余光突然注意到一只手猛地朝她腹部推来!   呵。   她身子虚晃了下,往后踉跄了下,眼见着身后就是湖面,孟妤一惊,一把甩开妹妹的手,急忙去拉裴晏如,惊呼,“姐姐!”   孟千娆气红了眼,手下意识推出去。   “啊!”   本就不足半人多的距离,孟妤猛地朝前一扑,瞳孔骤然扩大。   要死了!   人群之中,楼侧妃唇角微微勾起,眼底阴沉的可怖。   既然她得不到,那就一并毁掉!   不少名门贵女都不忍的捂住了嘴,这湖水可是阴冷极了!   陛下自雪山引来的水,为的就是在炎炎夏日里宫中还能有一片清凉。   远远就看见这边场景的贵妃眸子顿了下,一旁,扶着她的宫女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收紧,抬眼去看,她在贵妃眼中看到了松懈。   就在孟妤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腰肢上传来一阵力道,带着她稳稳站在了平地上。   “?”她还活着?   孟妤惊魂不定的拍了拍胸脯,喘了口气。   吓死她了!   “扑通!”突然,耳边传来落水声!   孟妤一震,想起方才搂着自己腰的手似乎很纤细,该不会.....   “姐姐!”   她猛地回头。   ※※※※※※※※※※※※※※※※※※※※   作家的话   宝子们票子投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帮她说话   迎面美颜暴击!   “呼!你吓死我了!”孟妤没忍住,一把抱住了稳如老狗的裴晏如,呜咽着哭起来。   孟千娆被吓的唇色苍白。   她,她刚刚好像推了姐姐一把....   “救命!救命啊!”自水中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引来众人循声望去。   孟妤也跟着看过去,眼睛眯了眯。   这不是刚刚过来劝的宫女么?怎么掉到水里去了??   不过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孟妤转头看了看,见侍卫都离得远远的,她就是大喊,那边也不一定听得见,她手指攥紧,有些急了。   “安和姐姐,现在怎么办?”她转头,着急的目光投向风轻云淡的人。   裴晏如往下扫了眼,目光微移看向孟妤,不等她开口。   “姐姐,方才你为何.....罢了,左右只是一个宫女,死不足惜,但姐姐你已经没事了,我们还是叫人把这宫女捞起来吧?”   自人群中传出声音,楼侧妃扭着腰肢过来,往那湖中看了一眼,似是为难。   裴晏如看了眼湖,又看了眼朝这边过来的贵妃和皇后,目光落在楼侧妃状似担忧的脸上,在心底轻叹了声。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只不过....   这回没有他。   孟妤眉头蹙了蹙,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再说是安和姐姐把那宫女推进去的?   正想着,那如玉般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姐姐嗓门不大,不如妹妹喊一声?人命关天的事想来妹妹不会不愿意的吧?“   裴晏如微挑眉,溢出一抹讽来。   侍卫都在大老远呢,在场的大多都是名门闺秀,怎么想也不可能如泼妇般大喊大叫的。   听她这般说,在场的闺秀都低下了头,生怕被叫到。   楼侧妃左右看了看,最后一拍红珊,硬着头皮笑了下,“姐姐说笑了,红珊,你去将侍卫喊来。”   “.....是。”   “救——命——”湖中,宫女往上扑腾着。   裴晏如又看过去一眼,人状似手足无措,但始终没沉下去,想来是个会水的。   忽的。   “参见贵妃娘娘!”众人齐齐跪地。   人群自动分为两道,空出一个位置来,头戴金步摇,身着淡红色繁复宫装女子玉手搭在身旁的宫女手上,缓步而来,姿态优雅,鹅蛋脸上略施粉黛,衬得愈发秀气静美,细看,眉眼间与三皇子多有相似之处。   姗姗来迟。   裴晏如敛下眸子,福了福身,“见过贵妃娘娘。”   程贵妃视线轻飘飘的掠过裴晏如的小腹,见平坦坦的,眼底凝聚起的阴沉散了些,轻轻柔柔的一笑,“诸位都起来吧。“   随即看向裴晏如的眼神有些冷,却是笑着,“安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将宫女推下去呢。”   一句话,坐实了她的罪名。   不少贵女颇有些同情的看向裴晏如,其中不乏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漠不关心。   “连贵妃娘娘都不帮着三皇子妃,那墨国公主定要惨了。”   “我瞧着那宫女眼熟,想来也是宫里头在主子跟前颇为得脸的。”   “说的是,咱们还是别趟这趟混水,三皇子这会儿可赶不来呢。”   三皇子此刻正在前朝,压根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就算知道了,等赶来估计黄花菜都凉透了。   说着,议论声又弱下去。   见贵妃什么话也不问就盖棺定论,孟妤一愣,急忙忙脱口,“贵妃娘娘,不是——”   不等她开口,衣袖就被扯了下,孟妤低头,见是裴晏如,嘴唇动了动,不解。   为什么不让她帮她说话?   是不是怕连累了她?   这么一想,孟妤心头微动了下,明明她刚刚还帮了她呢,心头对裴晏如的好感蹭蹭的往上涨。   她正要搬出皇后来。   “这不是妤儿,今日来了宫里怎么也不来看看姑母?”   听着熟悉的声音,孟妤眼前一亮,亟亟看过去,姑母!   皇后持着母仪天下的端庄,目光扫过被挡在身后的孟妤,眼神在裴晏如身上扫过。   墨国来和亲的公主,说来,现在她还从未见过。   三皇子是个不讲礼的,连带着这半月以来,这个墨国公主作为三皇子妃也未曾来过她的玉坤宫。   “见过皇后娘娘。”众女又喊了声。   裴晏如看过去,洛皇后?   自分来的人群中走来的女人头戴凤钗,鬓发打理的极好,脖项间带着璎珞,一袭隆重的凤袍,双手交覆在身前,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   孟妤见她愣住,用胳膊肘怼了怼她,用着气音儿,“安和姐姐~行礼啊~~“   裴晏如回神,盈盈福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洛皇后没多说什么,只让侍卫跳下去将落水的宫女捞上来,又让身边的嬷嬷拿了毯子给人盖上。   “奴婢...奴婢.....”宫女牙齿打着颤,一张小脸死白死白,话都说不出来。   洛皇后垂眸,嗓音虽温柔却隐含威严,“本宫问你,可是三皇子妃将你推下去的?”   落水宫女点头,“是.....是!”   话音落下,全场皆惊!   议论声渐起。   “三皇子妃此举也着实过分了些,那宫女也是好意,却横遭祸患。”   “是啊,这天的水那般冷,我瞧着那宫女都冻得发抖呢!”   “若是不给出惩罚,实在有些难说过去了。”   “宫女再小也是人命啊!”   谴责声几乎要将站在那的清瘦身影淹没。   程贵妃垂眸看着染着丹蔻的指尖,没有半分要帮忙说话的意思。   宫里人,精明着呢,风向一下子倒向那落水宫女。   人多口杂,洛皇后只好看向裴晏如,“三皇子妃,想来你也不是故意的,不如你给落水的宫女道个歉,此事便算了,你觉得呢?”   这话,已然算是给了台阶下了。   裴晏如没开口,众人都看向她。   这安和公主若是再不识好歹……   那后果也是自找的。   没人同情。   裴晏如唇角扯了扯,正想说出事实,一旁,孟妤心头涌上一股子怒气,愈发替裴晏如不平,指着那宫女愤愤质问,“你怎么能胡说呢,安和姐姐怎么可能会推你下水!”   她一开口,在场的贵女脸色皆变,就连皇后也看向孟妤,目光隐隐带着责怪。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她推的!   洛皇后淡淡扫过去一眼,不是她不给机会,而是事实就已经摆在了眼前。   孟妤眉头皱起,忽而看向自己妹妹,“娆儿,你站在那,定是看清了,你说,安和姐姐真的有推这宫女?”   当时她吓懵了,没看清。   但安和姐姐这么好的人,不可能会推这素不相识的宫女的!   在场的贵女面面相觑,方才说话的默默垂下了头,生怕叫孟妤记住。   谁人不知,左相膝下有五个儿子,却唯独只有两个女儿,更是将嫡女捧在心尖上宠着,谁也不能欺负了,将“谁若欺负老子闺女,老子跟谁急”挂在脸上。   那五个儿子更不用说,能文能武,全家上下将孟大姑娘宠的跟什么似的,再加上皇后出自左相家,有了这层关系。   孟大姑娘几乎是全邺都贵女圈子里最不能得罪的人!   眼下竟然叫那墨国公主姐姐?   不少人暗暗思忖这其中利害关系。   裴晏如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心底有了定义。   孟千娆回过神,垂下的眼眸闪了闪,“回姑母,我亲眼瞧见了,确实是三皇子妃推的这宫女。”   但她看见了那宫女推了三皇子妃。   不过.....她抿了唇,没说出来。   “娆儿你......”孟妤怔了下。   难不成……   “姐姐……我们今日才见过三皇子妃。”孟千娆又补了句,言下之意很明显。   她们孟家和这墨国公主没半分关系,将孟妤和裴晏如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不少贵女松了口气,看向裴晏如的眼神带上了嘲讽。   三皇子不得陛下贵妃宠爱,纵然无法无天那也是仗着皇子这层身份在,但三皇子妃就不一样了。   若是失去了三皇子的宠爱,可就什么都没了。   既无娘家可依也无可靠后台。   刚来就想和孟大姑娘套近乎,脸皮着实厚了些。   明心唇颤抖着,小脸发白,方才差一点姑娘就掉下去了。   可这些人……这些人!   言之凿凿。   众目睽睽之下,孟妤咬着下唇,心底微微有些动摇。   难不成真的是安和姐姐将宫女推下去的?   为什么啊?   “姐姐,你定不是故意的,好在宫女没有性命之忧,你就委屈些道个歉吧。”楼侧妃在旁边轻声提醒,难掩眼底的幸灾乐祸。   这话落下,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而此刻,前朝。   “三皇子,我敬你一杯。”云九鹤端起酒杯过去,笑脸盈盈的。   儒雅俊秀的书生相貌在一众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中显得鹤立鸡群。   闻言,战卿淡淡瞥了眼方才一直盯着他们的使臣,慢条斯理的开口,“使臣大人自便,饮酒伤身,本殿素来不饮酒。”   云九鹤:“???”   你个大老爷们和他说这话?   他干笑了声,“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   战卿微抿了口茶,哪里不知云九鹤是来做什么的,淡笑不语。   这会儿殿上吵吵嚷嚷的,不少大臣喝嗨了,同旁边人大声交谈着,上首,皇帝转过视线就看见云九鹤朝自己的三儿子过去,眼睛眯了眯。   一旁,太监总管顺着视线看过去,心下担忧。   三皇子常年不在境内,这次突然回来,若说真是为了那墨国公主,未免有些太牵强了些。   难保陛下不会多想。   好在没过多久,墨国使臣就悻悻的离开了,想来是没在三皇子那边讨到什么好。   太监总管缓下心来,状似无意道,“想当年三皇子也是风光霁月,还替陛下您挡过一刀呢。”   是了。   外人眼中,三皇子是仗着生母是贵妃才肆无忌惮。   实则不然。   在早年冬猎之时,陛下遇刺,年幼的三皇子挺身而出,剑刃险些贯穿胸膛,好在太医诊治及时,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来。   说来,那时陛下大为感动,三皇子的荣宠一度超过太子。   论才气、论气度、论心胸,比起太子来,三皇子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生母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不少朝臣暗地里都站向了三皇子,认为三皇子是极有可能荣登大宝之人。   只可惜....   太监总管在心底叹了口气,眼底难掩遗憾。   若不是在三皇子十三岁那年满身是血回来,容貌被毁,使得少年郎心性大变,再不复从前那般开朗纯粹。   陛下大怒,命人彻查,但到底最后不了了之,没个结果。   大兴帝:“...........”   中年帝王眼底的怀疑散了些,似也想起往事,吩咐,“等宴会散了,你去内务府一趟,看看玉宁宫有没有什么缺的。”   闻言,太监总管遥遥往淡坐着饮茶的青年看去一眼,“哎,若是三殿下知道陛下您这般挂念,想来是极为开心的。”   “他若真这般想,那就给朕回到朝堂上来。”战隆哼了声,又瞥过去一眼,视线在那面具上停留了两秒,又道,“堂堂七尺男儿,这般在意长相做什么,朕听闻云医谷的神医有惊世之才,你找些人去问问。”   “哎。”太监总管眼尾笑出褶子。   陛下还不是嘴硬心软、   三殿下从前生的那般好,真的毁了容貌,心底难免难受。   但若是真的恢复了容貌,三殿下高兴之下定然会重回朝堂的。   气氛正好之时,有侍卫匆匆过来,正是战卿身边的阿时,附在战卿耳侧低语,“殿下,皇子妃那边出事了。”   闻言,战卿长指微顿,倏地站起身,“边走边说。”   对面,云九鹤本就时刻注意着战卿的脸色,这会儿见战卿突然变了脸色,心下一惊,该不会是......!   他腾的站起来,正欲跟过去,就被祁明按下了,他回头,就听见祁明沉着的嗓音,“大人,您现在是作为使臣出使大兴国,如今大兴国君还在上头呢,您就准备跟着三皇子去后宫?恐怕有些不合适。”   这要是有心人刻意造谣,他们恐怕别想活着走出大兴国。   云九鹤郁闷的叹气,心知祁明所言有理,歇了心思,单手撑着脑袋喝酒,这到底不是自己国家,束手束脚的。   若真的裴姑娘出了什么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个三皇子.....个屁!   云九鹤转头,拉近祁明低声说了几句,目光毅然,这要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大人要他何用?!   ※※※※※※※※※※※※※※※※※※※※   作家的话   宝儿们,有月票的可以投投~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打脸!   御花园内,伴随着楼侧妃的声音落下,气氛凝固。   堂堂三皇子妃,和亲的公主,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宫女道歉,若是传出去,无异于将裴晏如的尊严踩在脚底下一点点碾碎,背上欺奴的恶名,引来世人的唾骂。   换来外人道一句皇后仁善,公平公正。   孟妤指尖收紧,紧张的看向裴晏如,脑中飞快想着。   该怎么办.....   “回皇后娘娘,这宫女意图行凶,死不足惜。”   裴晏如微抬眼,直直对上皇后的视线,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明明女子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此时,在场的人却觉得方才还闷声不响的软弱女子周身气场凌厉,全然不输皇后。   “三皇子妃此言何意?”   洛皇后眉头皱了下,嗓音染上几分不耐。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还想抵赖不成。   裴晏如唇角微扯,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宫女,“我与这宫女素不相识,但她却意图推我入水,此为以下犯上,我知她会水性,让她长长记性,何错之有?”   “可这湖水这般冷……”楼侧妃忍不住开口。   话音未落,骤然对上一双极冷的眸,楼侧妃一顿,如坠冰窖,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见状,裴晏如嗤笑,半分面子不给,“妹妹这话说的可笑,若现在,被捞上来的是我而不是这个宫女,你又当如何?”   “自然是希望姐姐没……”当着众人的面,楼侧妃急红了脸,忙开口。   不等她说出“事”,就被冷冷打断,“没命?是呢,兴许还要哭上一哭,回头寻个由头打鞭炮庆祝我落水,恨不能奖赏这宫女金银珠宝吧?”   内心的丑恶心思被戳穿,楼侧妃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到最后如同便秘般的扯出难看的笑来,“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这么想。”   “呵,那请问在场的各位,难道就无一人看见她伸手推我么?还是说更喜欢装聋作哑?”   裴晏如讽笑。   左右在这大兴国她什么也没有,那不如破罐子破摔。   战卿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那含了冷意的嗓音穿过耳膜,传至心底,引得心尖儿猛地一颤。   她于千夫所指中将脊梁挺得笔直,纤细的身躯仿佛随时一阵风都能吹倒,忍不住让人心疼。   在场的大多是年纪不大的世家贵女,没有见过多少腌臜事,当着皇后的面心底发颤,不敢随意开口。   眼下裴晏如说的这般信誓旦旦,倒是激出有些武将子女的好感来,当即道,“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这宫女朝三皇子妃腹部推去,说是拉架也着实说不过去!”   “就是,三皇子妃贵为皇妃,惩治恶奴理所应当,求皇后娘娘明查!”   一句句,掷地有声,方才落井下石的贵女脸皮涨红,如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孟妤将脑海中仅存的一点怀疑扔出去,开口,“皇后娘娘,妤儿信三皇子妃所言。”   孟妤一开口,那些犹豫不定的贵女也跟着开口,“三皇子妃所言非虚,贱婢死不足惜!”   “是啊,区区贱婢,胆敢谋害皇妃,也不知是何人给的胆子!”   “是啊,我记得这宫女是会水的,不然这都过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溺水.....”   不过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舆论逆转。   落水宫女慌了,跪爬着朝洛皇后而去,哭喊道,“皇后娘娘,奴婢没有……”   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但——   洛皇后深深看了眼裴晏如,拂袖,命令,“来人,宫女翠意以下犯上,意图谋害三皇子妃未遂,拖下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啊,皇后娘娘饶命!”翠意小脸愈发白了,心底悔恨,忽地转头看向那尊贵的女子,“贵妃娘娘救救奴婢!”   贵妃娘娘?   裴晏如微微转脸,在贵妃脸上捕捉到了阴沉。   啧。   三皇子摊上这么个娘,也实在是够倒霉催的。   若是此番她真的有孕在身,那落水极可能伤身,未来能不能有孕且不谈,现在腹中胎儿定然是保不住的。   当娘的,竟然希望自己儿子绝后?   “本宫如何救你?自作孽,不可活,倒是叫本宫险些误会了安和,蒙上嘴拖下去,省的扰了宴会兴致。”程贵妃凉凉扫过去一眼,吩咐。   名唤翠意的宫女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料到贵妃会这般无情,张嘴正要说什么,就被侍卫粗暴的塞了帕子,拖下去了,只残余呜咽声飘散在空气里。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却没想。   程贵妃悠悠转过头,“安和,你这脾气可得收一收,都是成了婚了的人了,可不能同往日里在墨国一般。”   这是敲打的意思了。   看不惯她太嚣张。   裴晏如眸光微动,见好就收,“贵妃娘娘——”教训的是。   不等她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插入——   “贵妃娘娘说笑了,本殿捧在手心里的妻子,怎么能轻易叫人欺负了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在场的贵女一愣,纷纷转过头去,三殿下快步而来,隔着面具隐隐感受到那勃然的怒气。   三殿下竟然这般在意这个墨国公主?   裴晏如微微怔了下,看了眼明心,见人摇头,抬眼看向到了跟前的男子。   他不是在前朝?怎么那么快就来了?   战卿揽上她的肩,与贵妃对峙,面具下那双眸没有半分温度。   护着的意思很明显。   程贵妃:“..........”   她微沉了脸,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皮,只得挂上笑容,“好了,本宫也乏了,既然事情了了,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说罢,朝着洛皇后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臣妾就先回去了。“   “嗯,贵妃若是乏了,就先回去吧,今日宴会到这也差不多了,诸位也各回各家吧。”   好好的宴会变成这个样子,闹到陛下那边也不好看,索性直接结束了,洛皇后扶了扶额,略有些疲倦。   待她说完,众人皆福身,“恭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等人群散了,裴晏如低头看着那还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轻咳了声,将人的手放下去,轻声道,“多谢。”   不远处,红珊正愤恨的盯着裴晏如,突然看见两人生疏的动作,目光一滞,心底升起怀疑,怕被发现很快离去。   ※※※※※※※※※※※※※※※※※※※※   作家的话   红珊:领盒饭准备中~(宝子们评论投票是清九九的动力哇!)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给我滚出去   “姐姐,你为什么那么帮着那个公主啊?”出宫的路上,孟千娆嘟着嘴不开心,虽然现在是三皇子妃,但不还是来自小国。   回去她定要和哥哥们告状。   姐姐竟然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感受!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狐媚子!   孟妤还想说呢,这会儿听孟千娆主动提起,盯着那双眼睛,冷下声音,“你方才为何不说实话?”   “我说了啊!”被孟妤这么一质问,孟千娆小脸垮下来,泫然欲泣,“姐姐你怎么不信我?她不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么,我才是你亲妹妹!”   孟妤:“.......”就是因为娆儿是她妹妹,所以她方才都起疑了。   但现实让她看清楚。   朱红宫门外,少年郎支着单腿,似乎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小妹哭着扑过来,心头一紧,衣摆翻飞间跃下马车,扶住妹妹的肩,“娆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三哥替你报仇去!”   听他这般说,孟千娆心底愈发不是滋味,哭着道,“姐姐刚刚凶我。”   “妤儿?”孟家三郎抬眼看向黑着脸的孟妤,用眼神询问。   孟妤抿了唇,看着那扑在三哥怀里哭的不成样子的妹妹,想到娆儿今年才刚过十三,平日里又黏她的紧,今日她确实疏忽了娆儿的感受,心下生出几分愧疚来。   但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娆儿方才那话,可谓是将安和公主推入火坑。   道歉的话到了嘴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自两人身边走过,径直上了马车,“三哥,我累了。”   “三哥!”孟千娆本以为和三哥撒了娇,姐姐定然会同她道歉的,却没想,姐姐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了!   孟家三郎看着孟妤的背影消失在马车内,抬手摸了摸小妹的头,“好了好了,将今日的事同哥哥说说,三哥给你出气。”   孟千娆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下来,慢吞吞的冒出一句话来,“我讨厌墨国公主那张脸。“   要是能毁了就好了。   那样姐姐的目光就不会再为一个毁了容的丑八怪停留,只会对她好了!   墨国公主?   孟家三郎在朝堂上任职,曾见过墨国公主一面,只一眼便惊为天人,又晓得孟妤的喜好,心下了然,失笑道,“你呀,妤儿同她交好,回了府里头不还是只有你一个妹妹呢嘛,吃这个醋真没必要,乖,听话。”   闻言,孟千娆微微瞪大了眼眸,“怎么连三哥你都.....哼!“   她去同四哥说!   孟家三郎笑了笑没再在此事上纠缠,将妹妹送上马车,“走了,回府,府里头新运来了你爱吃的芸兰湖螃蟹,最是香了。”   “好耶!”孟千娆高兴了,拍手叫好。   孟妤看过去一眼,撑着手臂看向窗外,没开口。   见状,孟千娆剁了跺脚,更气了。   —   御花园中,战卿垂眸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心,眼底暗了暗,不冷不淡道,“这里是宫里,人多眼杂,在外还是保持亲近些为好。”   语气同初见时没有什么变化。   裴晏如顿了下,忽而抬眼,看着面前温润的眉眼,“三皇子如此帮我,可否告知,你的意图?”   这大半个月以来,他的种种行为都叫她看不懂。   若说是真的看上了她的美貌,那以他的身份和知道她的秘密,强迫她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没有,两人的距离若即若离,人前亲近,人后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他若是在抛橄榄枝,那她接受。   闻言,战卿愣了下,随即轻笑了声,“我就不能是真心喜欢你,但又不想强迫你么?”   他说的坦然。   裴晏如啧了声,“若是真心喜欢,那我给你的药你为何不用?”   她看过去,他脸上的疤痕丝毫没有变化。   倒不是她多在意他是否喜欢,但这种看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实在难受。   她喜欢掌握事情的主动权。   “.........”你怎知我没用呢?   战卿淡笑,“好了,你别想太多,我对你没有企图,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我对你是抱有企图,不过我可以等,等你对他心灰意冷的那天。”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沈于渊。   裴晏如心头微震,压下眼底的情绪,没有一丝犹豫,“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战卿:“...........”   不远处,明心等候在那,见自家公主同三皇子说悄悄话,扫了眼四周。   还好没有其他人。   “走了。”裴晏如走近,见明心左顾右盼的,笑了下,“没人。”   皇后娘娘下令散宴,非宫里头的人一律不得留在宫内。   “公主,今日真是太险了,奴婢瞧着那贵妃娘娘像是要找茬呢。”   明心小声说着,满眼不解。   按理来说,公主现在明面上也是贵妃娘娘的儿媳妇,这贵妃娘娘怎么非但不帮忙还把公主往火坑里推。   裴晏如瞥去一眼,没多说。   湖边,战卿凝着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方才收回视线,一旁,阿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目光复杂,“主子,您为何不同裴姑娘说您的身份.....”   战卿唇角弯了弯,澄明的眼瞳掠过些许兴味,抬脚往前面走,随口回了句,“说了不就没意思了。”   阿时:“??”就不是很懂主子的脑回路。   两人离开,没过多久,一道修长身影方踏入园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湖边,呢喃了句,“嗯?人都走完了?那小子叫我来干什么。”   伤脑筋,白跑一趟。   回头定要叫那小子请他喝好酒!   片刻后,玉宁宫中,裴晏如才踏入宫里,一声怒吼传来,“你今日什么意思?!”   她微偏头,楼侧妃提起裙摆快步朝她走来,艳丽的容颜上染上怒气,噔着她的眼神几欲喷火。   楼侧妃现在吃了裴晏如的心都有了。   在皇后娘娘和那么多贵女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裴晏如慢条斯理收回视线,跨进门槛,迈着慵懒的步伐往桌边走。   “喂你给我站住!”   见裴晏如压根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楼侧妃更怒了,胸腔剧烈起伏着过去,双手撑在桌上,“安和!”   铺着蜀绣的上等黄花梨木圆桌边,裴晏如纤细修长的手捏起旁边的水杯,手腕微抬。   冰冷的茶水泼在脸上,楼侧妃当场愣住了。   只听得含了冷意的嗓音,不怒自威,“谁给你的胆子对我大呼小叫,给我滚出去!“   ※※※※※※※※※※※※※※※※※※※※   作家的话   晏姐很飒~ 第一百七十七章 :威吓   楼侧妃回过神来脸色微微扭曲,涂满红色丹蔻的长指甲指着裴晏如,半晌说不出话来。   纵然在心底早已经将裴晏如痛骂了好几个轮回,但真正到了嘴,却是涨红了脸,说不出口。   自幼她便是家中最是知书达理的嫡姑娘,何曾这般失态过。   “侧妃……”惠翠匆匆忙忙赶来时便是见自家主子如此失态,心下大惊,“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对着裴晏如就是磕了两个头,凄切道,“求三皇子妃恕罪。”   明惜端着糕点进来,见主仆俩一站一跪,仿佛自家公主是什么恶人似的,顿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好巧不巧,男子温润没有波澜的嗓音自外传来。   殿下竟然一回来就来这里!   楼侧妃嫉妒的眼都红了,忽而跪地,声泪俱下,“妹妹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姐姐厌烦,姐姐责骂我也是应当的。”   对面,裴晏如半边身子倚着黄梨木桌,葱白指尖捏着一只青色茶盏,她兀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微抿了口茶,茶虽已经凉了,但入口,清香在口齿间蔓延。   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裴晏如放下茶盏,往旁边瞥去一眼,见那眼泪自眼中落下,眼眶微红,将委屈发挥的淋漓尽致。   楼侧妃生的不差,鼻梁高,眼睛大,可惜下巴生的尖了些,使得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见她不开口,甚至连坐的姿势都没有变一下,楼侧妃咬紧银牙,转而又低下头去,作势要去给她磕头,“姐姐.....”   就在楼侧妃要把头磕下去的时候,眼前白衣一闪。   裴晏如脚下微移,到了另一边,抬眼看向战卿,用眼神询问,“你小老婆你不管?”   枉费楼侧妃卯足了劲儿哭的那么梨花带雨。   奈何战卿看都没有看一眼,面具后的眉头微蹙,半晌,吐出两个字来,“出去。”   “?”   楼侧妃哭声一滞,满脸不可置信,旁边跪着的惠翠倒是不意外,在心底叹了口气。   三殿下但凡对自家主儿有意,怎么可能三年都不曾回来呢。   只是主儿看不开罢了。   楼侧妃足足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只换来男人不耐的声音,“往后没有本殿的允许,侧妃不得踏入玉宁宫。”   战卿冷眼看着女子哭哭啼啼的装柔弱,眉梢染上厌恶,今日之事,回来的路上阿时同他细细说了,本以为这楼氏是个好的,却没想存了这般恶毒的心思。   现在哪来的脸装委屈装无辜?   战卿突然发火,震了殿内外伺候的人,不少人都弓下了身,将头低的更低了,生怕怒火殃及到自己身上,与此同时,在心中对这位三皇子妃多了几分恭敬。   能在面前不卑不亢还能得到殿下如此宠爱,又怎么会是简单之人?   “殿下何必动怒,妹妹想来也不是故意的不是?”裴晏如唇角挑起嘲讽的弧度,慢悠悠接了句。   刺耳的话语落入耳中,楼侧妃小脸煞白,她不久前才...说过类似的话。   她在报复她!   战卿愈发不耐,“来人!”   阿时就站在战卿后面,听见吩咐径直朝着楼侧妃而去,语气平淡,“侧妃娘娘,请。“   他这一站,正好挡在了楼侧妃和战卿之间,楼侧妃正欲哭诉却对上青年宽阔的胸膛,心内委屈又窝火。   但她不是傻子,眼下已经惹了殿下不悦,这会儿多说多错,于是,她只能将气咽回去,由惠翠搀扶着往外走。   门外,红珊目光紧紧盯着里头的人。   若是真如她所想,那......   眼见着有人朝自己这边过来,正是明惜,红珊仗着身形小,隐藏在红柱之后,目光灼灼。   果然。   楼侧妃一走,殿下便屏退了所有人,将大门阖上。   红珊小心翼翼的靠近,附耳贴在门上,一双闪烁不定的眸子时不时往四周看去。   屋内。   战卿掀袍落座,自旁边又拿过一个茶杯,一摸茶壶,方觉这已经凉了,抬眼看去,对面,女子神色淡淡,透绿的茶盏与嫣红的唇瓣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喉结微滚,压下心中情绪,开口时,嗓音平静如初,“再过段日子便是父皇寿宴,你作为和亲公主而来,若能那时讨了父皇欢心,对墨国有利。”   和亲公主,本就是为了维持两国明面上的和平,但也不排除带来长久和平的可能。   只是看她愿不愿意做罢了。   “多谢殿下提点。”裴晏如眼睫微垂,纤长的睫毛颤了下,“这几日入了秋,殿下记得多添衣。”   他这般帮她不图回报,于情于理,她也不能太漠然。   就像是叮嘱朋友出门时会道一句一路平安,但落在战卿耳里,悄然红了耳尖,“好。”   门外,红珊手扒拉在门边,听着从里头传出的对话声,虽然平淡,没有外人面前所表现出的那般恩爱,但言语间都是关心,难不成.....她猜错了?   就在她心头惊疑的时候,肩头忽然被拍了一下。   “啊!”   猛地受到惊吓,红珊惊叫出声,后知后觉的捂住嘴,满眼惶恐。   她对面,顾颜乐呵呵的笑着,笑不达眼底,凉飕飕的问,“红珊姑娘这是在做什么?若是有事不如同我一同进去找三皇子妃?”   红珊强自冷静下来,盯着面前过分清秀漂亮的脸,掩下眼中妒意,颐指气使,“不必了,我方才出来,殿下此刻在里头呢,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顾姑娘还是下去吧。”   见她理不直气还壮,顾颜嘴角往上扯了一下,很快敛下来,明惜明心那俩丫头忍着这红珊,她可不是好拿捏的。   “殿下——”   她扬声。   “!!“红珊眸光剧颤,什么也顾不得,上手就想捂住顾颜的嘴,但她哪里是顾颜的对手。   只见顾颜眼睛都没眨一下,抬脚踹出去,一脚揣在红珊腿上,将人踹跪在地。   红珊疼的迸出眼泪来,怒瞪着顾颜。   见状,顾颜唇角染上妖冶的笑,她微弯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挑起红珊的下巴,盯着那双闪烁的眸,轻笑着,旋即阴恻恻道,“我不知你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什么,但你要是不想死的话,最好把你的嘴给我闭牢了,这宫里头偶尔死几个宫女也是小事?红珊姑娘你说是吧?”   晏儿心善,不会轻易取人性命。   但她就不一样了,若是这红珊敢对晏儿不利,那休怪她无情。   许是她说这话时的口吻太认真,表情太吓人,红珊白了脸色,咬着唇站起来,“顾颜姑娘说笑了,我就是侯在这等候主儿吩咐呢,主儿的鱼粥好了,我去厨房看看。”   说罢,红珊步伐匆忙的离开,活像后头有狗追着。   “啧。”顾颜不屑的收回视线,正欲往里走,又想到红珊说的,停了脚步,眉眼间浮现担忧,轻声呢喃,“也不知晏儿知道那事没有……”   ※※※※※※※※※※※※※※※※※※※※   作家的话   国庆啦国庆啦!宝子们可以去看看书评区的活动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嘚瑟   墨国境内,太傅称病几日未曾上朝堂,皇族一派却没有半分蠢蠢欲动的意思,原因无他。   入了秋,南方多雨水,接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雨,刮起妖风阵阵,不少地方官员上疏请奏,请求朝廷派人前去支援。   朝堂之上吵吵嚷嚷一片,萧长存正头疼,眼下兴建的宫殿尚未竣工,哪还抽调的出人去支援呢。   就在墨兴两国和亲过后,大兴士兵退出所占领的城池,只在边缘偶尔骚扰百姓,这种情况在太傅命裴家二姑娘前去之后几乎没再出现。   边境稳定,皇室奢靡之气盛行。   许是解决了心头大患,皇帝心情愉悦,去后宫的次数也频繁起来,就在近日,新晋昭仪徐容翘正得帝王宠爱,两月之内自五等才人连升至二等昭仪。   在册封大典上,皇帝亲口许诺,要为这为徐昭仪建一座容云宫。   饶是太傅党一力抗争,但到底只是拖了施工时间,就在半月前,容云宫浩大的工程正式开始了。   却没想,才过了不到几日,大雨瓢泼,施工队停了。   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宋照立在人群里,脑海中划过这么个念头,又叹了口气,宫殿建不建得成倒是不打紧,就是连累了百姓遭殃。   就在无人愿意前往之时。   “父皇,儿臣愿前去湖城。”蓦地,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朝堂之上陷入诡异的安静。   众人虽在吵嚷,但大多都是在扯皮推诿,这前去可就是生死不定,无人愿意趟这趟混水,极有可能到时候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丢了命。   在这道声音落下之后,众人循声望去,见是萧皓沉,不少太傅党都抿紧了唇。   八皇子又是想搞什么幺蛾子?   只见萧皓沉拱手,脸色肃然,说的义正言辞,“百姓疾苦,臣作为皇子,自当为父皇分忧,为百姓解忧。”   萧长存多看了眼底下面色恭敬的儿子,看着与贵妃颇为相似的眉眼,心下动容。   这些日子以来,倒是他疏忽了贵妃。   难为这孩子非但不记恨,反而主动愿意替他分忧。   萧长存心底生出些愧疚,眉眼温和下来,“难为皓沉有这份心,朕允了,命你为巡抚,择日下湖城等地,可别让朕失望才是。”   “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期望。”萧皓沉垂眸,郑重道。   他这般为国为民的行径惹来保皇一派的赞许,纷纷夸赞。   “八皇子是真的长大了,懂得为陛下分忧、为天下百姓解忧了啊!”   “是啊,若是此次殿下能解决南方洪涝一事,恢复称号指日可待!”   “以殿下的智慧,想来是没问题的。”   不少人心中对八皇子又升起了希望。   自上回大理寺之事过后,陛下虽褫夺了八皇子承王称号,但没有废去官职,摆明了就是偏向八皇子。   想想也能理解,陛下膝下子嗣众多,但多半夭折,如今尚存的皇子中,就数八皇子最为出色。   换了是他们,也偏心。   一片夸赞声中,萧皓沉唇角往上翘了翘。   张公所言不虚。   宋照狐疑的盯着立于朝堂中央的身影,敛下眸去,他坚信,狗改不了吃屎,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惜他掌管大理寺,不能随意离开京城,如若不然,他自当请命前去。   事情就这么定了,退了朝,天空阴沉沉的,没过多久便落下雨来,咽湿了青砖。   “大人,回大理寺吗?“入了马车,祁明头戴雨笠,双手拉过缰绳,驾着马车驶入大道,边问。   “去定国公府。”   “是。”   没过多久,就在两道修长的身影踏进云澜阁时,一道尖锐的声音穿透雨声而来,“啊!”   不等宋照反应过来,身旁的人已经冲了过去!   宋照:“???”   就在一个时辰前,云澜阁中。   “允禾,你嫡姐可有来信,快同我们说说大兴国到底如何?”   “是呀,我们都不曾去过大兴国呢,听闻那边商铺林立,大多都是富人,连带着房屋建造的都格外大气呢!“   墨国居南方,大多房屋建造依循南方的习俗,除却官员府邸,大多平头百姓居住的房屋都是粉黛青瓦,不过京中酒楼瓦肆多如牛毛,放眼望去,不失繁华。   但人嘛,难免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好奇。   被众人围在中央的正是裴允禾,小姑娘拥着披风,听着周边的声音,圆润的小脸浮起笑意,“嫡姐姐回过信来,大兴国与我们这确实不同……不过庄姐姐你之前答应我的,可不能忘了。”   被唤为庄姐姐的女子掩唇一笑,嗔了一句,“还能忘了咱允禾妹妹不成。”   话罢,裴允禾方才徐徐道来,“嫡姐来信说,大兴国国都唤邺都,刚刚入城,便叫那扑面而来的繁盛迷了眼呢!那儿百姓富足,满城几乎没有流民,再说那皇宫......”   小姑娘说的有滋有味的,不少世家姑娘听得津津有味。   众人正沉浸其中呢。   “炫耀什么,和亲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儿。”   忽地,一道女声冷不丁的传过来,打破了和谐。   裴允禾话音一顿,众女都回头,她也跟着回头。   不远处,颜馨儿见她们都看过来,轻嗤了声。   同裴允禾交好的有世家贵女,也有小官家出身的,不过裴允禾性子活泼又开朗,从不因出身论高低,哪怕裴府鼎盛之时也不曾颐指气使过。   这会儿裴府的风头一过,不少姑娘念着旧情,私底下同裴允禾恢复了交往。   闻言,不少人不爽,但碍于颜馨儿是从二品御史之女,身份比她们尊贵多了,只能敢怒不敢言。   裴允禾水灵灵的眸子微瞪,腾的站起身来,“你什么意思?”   嫡姐是为了墨国的和平才去和亲的,怀揣着大义!   谁也不可以说嫡姐的坏话!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可惜了,不能与太傅大人成婚了,你姐姐应该很失望吧?”想到这事,颜馨儿说不出的得意,眼角眉梢几乎要扬的飞起来。   天知道那些日子她听闻太傅大人就要同裴晏如成婚的时候,她有多伤心难过。   好在这回连老天都帮着她。   就在两人成婚前夕,陛下下旨,命裴晏如作为和亲公主出嫁大兴国!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那日的送亲队伍经过她家时,她特意去看了全过程。   两人之前再好又有什么用,现在裴晏如出嫁了,这京城之中,能嫁给太傅大人的,就只有她了!   ※※※※※※※※※※※※※※※※※※※※   作家的话   太傅……赶路中(求票票求打赏) 第一百七十九章 :帮她出气   想到这,颜馨儿看着裴允禾都顺眼了不少,施恩般开口,“我也懒得和你废话,不过劝你最好不要得罪我。”   过段日子她就去求父亲入宫请旨,陛下赐婚,太傅大人不可能不同意。   往后她便是太傅夫人!京城贵女圈中嫁的最好的那一个!   提起这事,像是导火索,裴允禾一下子就炸了,口不择言,“太傅大人就算不和我嫡姐成婚,那也决计不会同你成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下辈子吧你!”   “啪!”   裴允禾捂住脸颊,白皙的小脸瞬间就红了,她脚步踉跄往后退,忽地撞进宽厚的胸膛里。   扑面而来冰冷的雨水气息。   她怔了下,泪眼朦胧的回头,却没想,对上一双熟悉的冷冽眸子。   容定湛垂眸看着小姑娘一双杏眸中含了泪,心不由得一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颜馨儿甩了甩手,抬眼看向那道修长的身影,惊觉来人身份,福了福身,“见过世子。”   定国公府的世子爷。   不少姑娘都目露憧憬,微微垂了眸,又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瞧。   面若冠玉,眸若灿星。   世子殿下生的一副好相貌,是除了太傅大人外京城贵女圈中心仪夫君的第二人选呢。   若是世子殿下能看上她们便好了。   有姑娘玉手拨弄着垂在一侧的秀发,作娇羞模样。   裴允禾抿唇,暗想这家伙来干什么。   若是他不来,她现在早一巴掌还回去了。   现在这家伙在,她若是打人,他定会落井下石。   一想到自己白白挨了一巴掌,裴允禾小脸气的通红,盯着柱子的目光恨不能将柱子灼出一个洞来。   “起来吧,颜姑娘缘何动手?”容景湛轻描淡写的问了句,不经意间扫过小姑娘红肿起来的侧脸,眼底隐隐浮起些许戾气。   宋照赶来时就听到这话,喘了口气,一瞧,嘿,又倒抽一口冷气。   好家伙,裴大姑娘的妹妹给人欺负了!   大人走时特意叮嘱他多关照裴府中人,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他岂不是要玩球了?   宋照目光锐利的瞥向罪魁祸首。   迎着那张书生秀气的俊脸,颜馨儿顿了下,触及两人质问的眼神,别过脸,硬邦邦道,“失手。”   话音落下,宋照呵了声,“颜姑娘,无故伤人,不如来我的大理寺喝喝茶?”   他说的随意,但颜馨儿却觉得受到了屈辱,心下生出怨气来,当下挺起身板,回视宋照,“宋大人此言何意,裴允禾辱骂我在先,本姑娘不过是教训教训她!”   她爹乃是从二品御史,他宋照不过三品官员,位份在她爹之下,怎么敢这么和她说话?   更何况,裴允禾不过只是一介庶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凭什么要她道歉!   颜馨儿满眼鄙夷,“本姑娘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撂下一句,她转身欲走。   若不是世子在场,她还能再打一巴掌!   “道歉。”   蓦地,低沉的嗓音响起,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容景湛。   世子殿下是让谁道歉?   不少同裴允禾关系好的知道定国公府同裴府有世仇,世子殿下想来是不会帮着允禾的。   “允禾....这口气咱就先咽下去....”站的离裴允禾进的姑娘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劝道。   现在裴大姑娘和太傅大人的婚事泡汤,往后太傅大人帮不帮着裴府还未可知,颜大人在朝堂中地位稳固,少得罪点总是好的。   裴允禾咬着唇瓣,如清泉般澄澈的杏眸涌上水雾,她咬紧牙根,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就知道.....就知道有他在肯定没好事!   委屈、愤怒在心底交织着,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   “允禾.....”那姑娘轻推了推裴允禾。   在场的姑娘都担忧的看着裴允禾,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跟头牛似的发倔。   颜馨儿停了脚步,朝容景湛投去感谢的眼神。   不愧是世子殿下,比起宋照有眼力见多了。   裴府现在连强弩之末都算不上,聪明人就要有聪明的选择。   这个念头刚落,“颜姑娘,给裴姑娘道歉。”   容景湛眼角余光见小姑娘愈发委屈,低着头似要说些什么,补了句。   这丫头笨着呢。   裴允禾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情绪,低着头,正要开口,乍一听到这话,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抬头,晶莹的泪珠自脸颊落下。   容景湛没由来的心疼了下,垂在一侧的手微动了动,压下想要替人擦去眼泪的冲动,别过视线,看着颜馨儿的目光愈发冷了。   颜馨儿顿了一秒,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让她给裴允禾这个庶女道歉?   世子殿下没搞错吧?   很显然,世子殿下就是这么想的,“给裴四姑娘道歉。”   宋照意外的看向好友,随即揶揄一笑。   这呆木头也有开窍的一天啊。   不容易啊不容易。   那他还凑什么热闹。   宋照目光自两人身上转溜了圈,嗯,突然有点想吃狗粮。   颜馨儿眸子倏地瞪大,浓浓的屈辱感没上心头,俏脸登时黑了,但碍于容景湛的世子身份,咽下心头的气,美眸瞪向裴允禾,“裴四姑娘,此番是我的错,还请你原谅。”   裴允禾:“..........”   容景湛竟然会替她说话?   她眨了眨眼,眼泪又掉下来,看起来有些傻气。   但很快,她抿唇瞥了眼颜馨儿,“你的道歉我接受,但我不原谅。”   一句话就想让她原谅,想的也太美了吧!   “!!!”颜馨儿怒极,狠狠剜裴允禾一眼,也顾不得容景湛还在,提起裙摆就走。   颜馨儿离开后,裴允禾心情低落下来,福了福身,敷衍着说了句,“世子殿下,宋大人,臣女告退。“   容景湛没开口,只默默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落寞身影,眼底神色渐深,浮起一丝疑惑。   他有些搞不懂。   明明他都已经破例替她出气了,她非但不感谢反而这般冷漠?   裴允禾走后,不少姑娘羞怯着行了礼也跟着离去。   男女同在一处总是不合适的。   转眼间就剩下了宋照和容景湛两人,窗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打在那些花儿上,顺着绿叶滑落。   宋照靠在红柱上,双手往后一靠,啧啧了两声,“世子爷,没想到啊。”   素来不近女色的世子殿下竟然有一日会为了个女子连形象都顾不上,拔腿狂奔。   容景湛轻咳了声,瞥过去一眼,隐含威胁,“不许说出去。”   ※※※※※※※※※※※※※※※※※※※※   作家的话   国庆惊喜活动在书评区中,宝子们可以去瞅瞅~顺便求一波推荐票~ 第一百八十章 :中毒   “切,话说回来,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吧,定国公府当年所为,早已经让裴府同定国公府之间的界限划的泾渭分明了。”   宋照说着,轻叹了口气,呆木头是开花了,可惜不是对的花。   “...........”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声音,仿佛静止了一般,只能听见“滴答”雨声砸落在屋檐上的脆声。   男子修长挺拔的身躯孑立着,好半晌,宋照才听到他开口,“等我承袭了爵位,自然会了了两家当年的恩怨。”   宋照颇为认可的点头,似又想起什么,随口道了句,“也是,不过说起来,裴老夫人似乎近日来身体又不大好了……”   裴府。   “四妹妹。”裴允禾方踏进门槛时就被裴落姝叫住了。   她背对着身,没有回头。   裴落姝眉眼浮现担忧,她着一袭淡青襦裙,柳眉微蹙着,行至裴允禾跟前,欲言又止。   “三姐姐放心,我出马,事儿肯定完成!”裴允禾咧嘴一笑,满是自信。   裴落姝松了口气,伸手搭上裴允禾的胳膊,“四妹妹你怎的不转过头来与我说话?”   她伸手一扯,裴允禾一个没注意,身子侧转了些,但很快抬手拂掉裴落姝搭在胳膊上的手,作势往花荷院去,打了个哈欠,“三姐姐,我有些困了,过会儿会有人将药材送来,我先回去歇息了。”   裴落姝垂眸,若是她没有看错,四妹妹脸上有手指印.....   现下祖母突然病倒,嫡姐和二姐姐都不在府中,无人可说。   裴允禾转过身的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   一路哭着回了花荷院,叫出门来接的明闻愣住了,旋即慌了,忙拿帕子给自家姑娘擦泪,“好姑娘,怎的出门一趟哭着回来,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裴允禾微摇头,“没有。”   “还说没有呢,那这脸上的巴掌印又是哪里来的?”明闻瞧着小姑娘脸上尚未褪去的手指印,别提多心疼了,又有些害怕。   这才几月,四姑娘就受了委屈,那若是老夫人真的去了,她不敢想。   “哇!”   小姑娘心态突然崩了,扑到明闻怀中大哭。   好一阵才停歇下来。   明闻扶着人进了院子,又拿了热毛巾敷脸,才温声问,“姑娘心中若有不快可与奴婢说说,若实在难解心中愤怒,不妨拿奴婢出出气。”   明闻蹲着,耐心的揉着小姑娘红起来一片的脸,擦着擦着,就见自家姑娘眼泪又掉下来了。   “闻儿,以后怎么办....”裴允禾眼泪汪汪,越想越害怕。   若是颜家姑娘真的嫁给了太傅大人,嫡姐姐和二姐姐又不在,她们曾经对太傅大人一点都不好,太傅大人定然不会帮着她们的,今日她受一点委屈没关系,但若是以后......   “闻儿.....“裴允禾呜咽着。   不知不觉间,裴晏如已经成了裴府所有人的主心骨。   明闻虽忧心,但哪里舍得自家姑娘这般难过,忙抱住裴允禾,“姑娘不怕,二姑娘只是去平定边境,很快就会回来的,再说了,大姑娘不是说过了,若是遇上难事,实在解决不了了,就以她的名义去太傅府求助,看在大姑娘的面儿上,太傅大人定会帮忙的。“   大姑娘纵然没能和太傅大人成婚,但到底曾有恩于太傅大人,想来太傅大人不会真的那般无情的。   “可是,我今日遇见了颜家姑娘,依着她的性子,定然是十拿九稳了才会那般表现,若是颜馨儿嫁给了太傅大人.....”   裴允禾鼻子一抽一抽的,满眼惊惧。   明闻心下骇然,颜家姑娘与大姑娘不对付,连带着和其他几位姑娘关系也恶劣,若真的成了太傅夫人,那裴府姑娘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两人抱在一起,一片惆怅。   安宁堂中,小阿司耐心替老太太诊脉,小小的眉头蹙在一起。   一旁,冯嬷嬷紧张的手心冒汗,又不敢出声打扰,只能时不时看一下病榻上老太太的神色。   怎么好端端的就昏倒了呢!   这事发生在两日前,那会儿阳光正好,用过午膳后她陪着老夫人在院子里赏花,才走到花坛边呢,老太太忽然用力抓住了她的手,直说晕,她忙搀扶着老太太去石桌边坐下,没成想,才走出一步,老太太直接昏倒不省人事了。   冯嬷嬷心中愧疚,定然是她这些日子只顾着家里头,疏忽了老太太这边的伺候。   好一会儿才见小阿司松开了手,冯嬷嬷忙压低了声音询问,“老夫人如何了?”   阿司皱眉,微抬眸,见冯嬷嬷眼底的担忧不似作假,这才缓缓开口,“太祖母中毒了。”   “什么!”   冯嬷嬷大惊,随即摇头,“阿司你是不是诊错了?其他大夫都说老夫人是忧思过度精神疲惫才昏倒的,更何况.....”   说着,她看向老太太的脸,老太太除了脸色苍白些,也没有什么中毒的痕迹呀。   她虽没说出来,但小阿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明白了,慢吞吞开口,“冯嬷嬷,不是所有中毒都是嘴唇发青,脸色发黑的。”   师傅说过,有些毒,无味无色,可趁人不备杀人于无形。   他正对这些极为感兴趣。   如若不然,此刻还瞧不出太祖母是中毒了呢。   不过下毒之人应是怕老太太突然暴毙惹人怀疑,没敢下太毒的手。   见他说的正经,全然不似开玩笑的模样,想到小阿司出自云医谷,冯嬷嬷脸色一下变了,什么也顾不得,“扑通”一声跪下了,眼角的皱纹凝聚在一块儿,浑浊的双眸布满红血丝,颤着声音,“阿司,你有没有办法救救老夫人,都是老奴的错....”   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疏忽,老太太也不至于中了奸人毒手。   小阿司没转过弯儿来,“冯嬷嬷此言何意?”   若真是冯嬷嬷动的手,那直接拿出解药来不就好了,何必要他出手?   万物相生相克,这毒虽强,但总归是有解药的,不至于无药可解。   冯嬷嬷见小阿司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慌乱中忽然灵光一闪,哭笑不得。   小阿司才多大,纵然是有通天的本事,但年纪到底在这摆着,不少人情世故都不太懂呢。   她解释了几句,才见小姑娘抿了抿唇,“现在还缺药材。”   “什么药材?”   ※※※※※※※※※※※※※※※※※※※※   作家的话   呜呜呜,为啥国庆数据暴跌,委屈大哭/(ㄒoㄒ)/~~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太傅大人告病   就在冯嬷嬷问完,自门口传来脚步声,轻柔中含着焦急的声音传过来,“冯嬷嬷,这是庄姑娘拿过来的药材,阿司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闻言,一大一小顿时回头。   女子怀中抱着一大堆的药材,步伐匆忙,很快就到了跟前,把药材放到两人面前的矮凳上。   许是走的急,没注意药材有些洒出来,布料上染上污渍。   “三姑娘.....”冯嬷嬷红了眼眶。   一向腼腆不爱交际的三姑娘竟然为了老夫人的病去求人。   裴落姝一见冯嬷嬷这表情就知她误会了,忙摆了摆手,解释,“这是这两日,娇娇从早到晚去问了各家姑娘,这才从庄姑娘手里头拿回来的。”   她不过是把东西送过来罢了。   闻言,冯嬷嬷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小阿司开了口,“东西差不多了,但现在还缺一样最为重要的草药。”   话音落下,两人登时看向他。   “炎朱草,生于炽热环境,三年一花开,保存极难,非精通药草之人就算找到了带回来也无用。”   他需要长在炽热环境里的炎朱草作药引,但他这两日去了京城各大药铺,没有看见过,亦或许,是被人垄断了。   冯嬷嬷听完,同裴落姝对视了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这是啥”的疑惑。   小阿司抬起小手扶额,默默将解释的话咽回去,老成的叹出去一口气。   反正解释了也不懂。   待入了夜,修书一封,快马加急入了大兴国。   五日后,漆黑的夜幕上坠着星辰,玉宁宫里,灯火通明。   “晏儿.....”   顾颜担忧着出声,自前几日她同晏儿说了裴老太君昏迷之事,晏儿就一直忧心,但眼下大兴国君寿辰在即。   晏儿作为三皇子妃若是无故不出席,恐遭人非议。   顾颜的担忧裴晏如自然明白,原以为以阿司的医术,哪怕她不在,祖母也不会有事。   却没想,竟然是中毒!   裴晏如敛下眸中冷色,她才离开没多少日子,就有人开始对裴府动手了么。   “这两日你且在邺都城内寻找炎朱草,若是真的找寻不到,那再议。”   思罢,裴晏如抬眼,开口道。   “好。”   待顾颜离开后,偌大的寝殿内安静下来,烛火晃动。   裴晏如起身去了案桌边,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眼脸下打下一层阴影,小脸莹润白皙,换却人前的锦衣华服,一袭青裙加身,她执笔,一只手虚扶着坠落的宽袖,袖边以金丝绣了一圈,隐隐闪着光,手边摆着些许画卷。   裴晏如低垂着眉眼微扫过,她现在人在大兴国,但墨国境内的事业不能停,想到什么,她将笔放回笔搁,葱白指尖扫过那寄回来的信,若有所思。   这是她命人送去给程严的信。   信笺上,程严表示可以,回答的异常爽快。   从前她托他帮忙,他都是一副要了他老命的不情愿模样,现在却答应的很快,难不成是看着她“可怜”的份儿上,良心发现了?   具体如何她也不知,不过在大兴国的进度确实要推快了。   正思索着,红珊端着燕窝过来,“嘭”一声轻响,放在案桌上,视线扫过那些画卷,暗想,这些不会就是三皇子妃送给陛下的生辰礼吧?   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这般想着,红珊眼底掠过一抹不屑,她大兴国最是富饶,物产丰富,金矿银矿也不少,陛下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不值钱的画卷。   这出自墨国的公主出手就是穷酸气。   裴晏如动作自然的将画卷收起来,眉眼微冷,“进门前为何不敲门?规矩呢?“   “奴婢敲了门,但三皇子妃娘娘您没应奴婢,想着这燕窝冷了就不好了,奴婢这才斗胆进来。”红珊跪地,再不复往日嚣张。   想来是经过贵妃指点。   裴晏如多看了眼红珊,没说什么,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以后没我的吩咐就不用进来伺候,我喜静,平日里不用伺候。“   “是。”红珊垂着眸,福了福身退下去了,又往寝殿那边看了眼。   今夜,殿下没来呢。   待她一走,明惜正好过来,往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看了眼,夜色里瞧不真切,但讨厌的人就是匆匆一瞥,也能分辨的嘎嘎清的。   等瞧不见人了,粉面桃腮的小丫头方才推门而入,对上那双清冷的视线,纤细的手挑开帘子行至案桌边,放下水果,道,“公主,近日来,内务府送来了不少好吃的好用的,三皇子似乎受陛下重视起来。”   连带着公主作为三皇子妃的待遇都高起来。   裴晏如现在没心思吃,单手撑在下颚,“明惜,过两日同我出去一趟。”   再过一月才是大兴国君的生辰,时间还来得及。   “是。”明惜愣了下,旋即不假思索的应下。   见她这么果断,裴晏如略偏头,笑道,“你就这般信任我?若是我是去把你卖了呢?”   她说完,只见小丫头把双丫髻摇成拨浪鼓,又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表情一秒委屈下来,哭唧唧,“这么可爱的丫鬟公主你舍得卖掉嘛?”   就差嘤嘤嘤了。   “舍得。”裴晏如轻笑了声,目睹小丫头变脸全过程,心情好了些。   闻言,明惜瘪嘴,自鼻子里发出一声气哼,“公主就知道拿婢子打趣。”   “诺,燕窝赏给你吃了。”裴晏如唇角上扬,余光瞥到放在一边的燕窝,拿过来轻嗅了下,确定没什么问题,方才递过去。   明惜看着她的动作,心头暖融融的,公主真的太暖心啦!   她接过来,尝了一大口,“这燕窝珍贵着呢,比咱们府里的还好吃,公主你真的不要尝一下吗?我看厨房里还有......“   若是公主要吃,她再去炖一碗。   裴晏如对燕窝不感兴趣,记忆中最近一次吃还是沈于渊喂给她的。   想到他,裴晏如眸光柔和下来,状似不经意问起,“对了,墨国可有传回来什么消息?”   下一刻。   “噗咳咳咳!”   明惜忙掩唇,将燕窝放下,看了眼自家公主温柔的神色,抿紧了唇线。   似乎自家公主只有在想到太傅大人的时候,神色才会这般柔和呢。   但......可惜皇帝不作美,愣是拆散鸳鸯,迟早遭报应!   哎,太可惜了。   “怎么了?”见明惜神色怪异,从最初的惊慌到愤怒再到惋惜,心头一跳。   “没事,墨国传回来消息,说是太傅大人称病多日不曾上朝了,不知可是染上风寒了。”   明惜慢吞吞的开口,瞅着自家公主的表情。   多日不曾上朝?   裴晏如敛下眸,笑意散去,柳眉轻蹙,难不成是受伤了?   ※※※※※※※※※※※※※※※※※※※※   作家的话   太傅大人:媳妇,我受伤了,心伤(求推荐票月票~~—)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敲打   这个念头才落下。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裴晏如压下思绪,嗓音淡下来。   顾颜推开门进来,看了眼屋内,就晏儿和明惜两人在,也没什么顾忌的,直言道,“墨国传来消息,说是陛下下旨,命太傅大人同御史府嫡姑娘择日完婚。”   “什么!!”   此刻,万宁阁中,气氛格外沉默。   楼侧妃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媚眼如丝,心扑通扑通乱跳,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来对面男子开口,微垂眸,掐着嗓子柔柔出声,“殿下,今日怎的来妾这儿了。”   又是夜晚,难不成殿下......   想到某种可能,楼侧妃感觉有热气升腾,不知不觉间红了脸颊,既羞涩,但难掩心中期待,心中的小鹿乱蹦着,脸愈发红了。   她今夜,真的要成为殿下的女人了吗......   一句话,搭上女子娇羞的神色,气氛一下旖旎起来。   “本殿记得,你是楼氏的嫡女可对?”   战卿墨眉微皱了下,沉着声音问。   “是。”楼侧妃不明白殿下这时候问这个做什么,抬头看过去一眼,触及那冰冷的面具,心底微动,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面具遮挡了男子大半容颜,连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上都布满伤痕,可想可知,若是拿下面具,整张脸会是何等惨剧。   楼侧妃呆呆的看着,她都已经快忘了殿下原本的模样了,但心底,总是那霁月的清朗模样。   那年宫宴,一眼,便入了她的心,就此沦陷。   如今,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楼侧妃嫣红的唇微微上扬,压不住眉梢喜色。   却不想。   “这么多年来,我未曾碰过你,今日特意去向父皇求了恩典,准你出宫另谋好人家,在我这,委屈你了。”   虽说着安抚的话,但男子的嗓音淡然如水。   战卿看了眼面前的女子,他名义上的侧妃,三年前自她嫁过来,正巧赶上他得知恶心真相之时,他那时顾不得这素不相识的新娘心情,少年意气下,离开了大兴国。   于她而言,他不是好夫君。   于他而言,她也不是他的意中人。   不如一别两宽,再见便是陌路。   “咚!”   楼侧妃红润的脸在听到这话时瞬间煞白,银筷掉落在地而不自知,只呆呆的看着面前薄情的夫君,她眸光微颤着,干笑道,“殿下可是在同妾开玩笑?这,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妾不要出宫,这辈子,妾认定了殿下,唯殿下不嫁。”   为了能嫁给三皇子,她几乎与整个楼家为敌,如今哪里还有回去的脸面。   楼家站的太子党,而她一心想嫁给三皇子,父亲母亲气急败坏的模样至今还能回想起来。   不,她不能回去。   她不要离开北宫。   不要离开殿下!   楼侧妃急了,也顾不上礼仪和教养,着急忙慌道,“殿下,妾保证以后再也不和姐姐作对了,求殿下不要赶走妾,妾真的.....除了殿下无处可去啊!”她微微撑起身子,身前较好的曲线透过纱裙微微显露,欲遮未遮,最是惑人。   战卿没看她,只站起身,嗓音依旧平静,“楼氏,你若实在无地可去,本殿这万宁阁可以给你住,但往后,你要知道,我们不会有什么。”   一番话,绝情又冷漠。   直到那道白衣身影离开之时,楼侧妃眼神失去焦距,无力的瘫倒在椅背上,兀自呢喃着,“殿下这是替那女人来敲打我.....”   一下子,她就明白过来了。   她也是皇帝赐婚嫁进的三皇子府,饶是陛下真的给了三皇子这个恩典,但三皇子但凡顾念皇室的颜面,那自然不会真的做出休妾的举动。   传至民间,多少会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陛下素来爱面子,自然不可能容忍。   楼侧妃在脑海中将事情捋了一遍,越是清楚事实,心越闷,像是有什么大石头压着似的,重的她喘不过气来。   惠翠原守在门口,见殿下那么快就走了,心底叹了口气,脚下步伐却不停,一踏进殿内,就见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没忍住道,“侧妃娘娘,这天底下好男儿那么多,您为什么一直要拴在三殿下这颗树上吊死呢。”   惠翠自小便入了宫,伺候过许多人,侥幸逃过好几命,亲眼目睹那些今日辉煌明日黄花的妃嫔在被打入冷宫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有时候运气不好。   她被差遣去伺候冷宫里的妃子,一直到她们惨死,临死前还在念叨着能不能让陛下再来看她一眼。   但陛下会来吗。   不会。   后宫佳丽三千。   谁还记得一个曾招惹过是非被废掉封号打入冷宫的女人呢。   惠翠已然麻木,安慰的话都不知是重复了多少次的,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只见楼侧妃猩红着眸转过来,咬着牙根斥道,“你懂什么,三殿下曾几何时是多么风光,又是多少的招人心动。”   可惜她出身不高,如若不然,现在哪里还有那个墨国公主的事儿。   那是曾经.....   惠翠眼底微暗,在心底轻声念出声,但却是没再说什么。   “对了,这几日玉宁宫中那女人在做什么?”   楼侧妃起身,步摇微晃间去了窗边,自万宁阁中看过去,可以看到玉宁宫中灯火通明。   说到底。   万宁阁不过是玉宁宫中的一部分,是偏殿。   “正妃娘娘闭门不出,只是奴婢偶尔看见有宫人进来,但那宫人看着面生的紧,奴婢不认得,想来是正妃娘娘的人。”   惠翠一五一十道。   她的人?   楼侧妃眼神阴沉下来,轻嗤了声,“咱们这位墨国公主还真有本事,这才几月就已经在宫内有了自己的心腹。”   惠翠:“..........”   “对了,再过一月是陛下六十寿辰,她可准备了什么东西?”   “奴婢不知。”   闻言,楼侧妃一改方才颓然,眼中焕发着异样的神采。   近日来,陛下明显对三皇子殿下重拾恩宠,若是她能在此次寿辰中表现突出,那殿下定然会多看她一眼!   思及此,楼侧妃扭头看向惠翠,“你去将我珍藏多年的.......出来。”   这次寿辰,她定会是最招人眼球的一个!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求票票 第一百八十三章 :错过   玉宁宫中,明惜惊呼出声后,立刻捂住了嘴巴,双眸瞪得大大的,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可思议到极点的事情。   饶是裴晏如,此刻都怔愣了下。   旋即回想起来。   第一世似乎也有这样的事。   想着,裴晏如敛下神情。   没想到她这辈子明明已经改变了那么多事,但依旧没有改变颜馨儿对沈于渊的贼心不死。   明惜紧张的盯着顾颜,复又端起燕窝的手这会儿紧紧扣着碗壁,不会吧?   不会是真的吧?!   想着,明惜好胃口顿时飞了,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自家公主,没能在自家公主脸上看到其余的表情,心下更是慌张了。   在裴府之时她便知道,姑娘越是不动声色,兴许气的越狠。   但现在公主的境地,又着实有些尴尬。   颜姑娘同太傅大人男未婚女未嫁,身份上嘛,颜家从二品官宦之家,着实说不上差。   裴晏如心头波澜不惊,复又执笔,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方才微俯下身去,发髻上的发钗坠着珍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不开口,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明惜只得将目光转向顾颜,用眼神示意着,“别说了别说了。”   再说下去,她真的怕自家公主徒手捏碎狼毫。   见状,顾颜微挑了下眉,笑出声,“我还没说完呢。”   “哎你——”   明惜正欲阻止,这姑娘怎么能那么坏心眼的在自家公主伤口撒盐呢!   也忒坏了!   就听顾颜又开了口,峰回路转,一个大喘气,“太傅以年纪太大不合适为由,拒绝了。”   “啊?”明惜张牙舞爪的动作停在半空,配上一副狰狞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滑稽。   顾颜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明晃晃的嘲笑。   明惜气红了眼,但眼下却不想同顾颜姑娘计较,只暗自琢磨方才顾颜姑娘说的话。   听到这话,裴晏如握笔的手一顿,失笑。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沈于渊今年不过二十出头,颜馨儿小她一岁,今年17,要说年纪大,着实有些牵强了。   “呼,吓死我了。”回过神来,明惜拍着胸脯喘出去一口气。   嬉闹过后,两人离开。   待过了两日,顾颜寻遍了京中各大药铺,都没有找到裴晏如口中的炎朱草,只得失望而归。   得知这个消息,裴晏如也不失望,这炎朱草保存极为不易,这京中若是没有精通药理之人,没有也属正常之事。   正值午后,宫人们歇息的时候。   “你可想好了?”顾颜抿唇,眼底掠过担忧。   这入了秋,除却前几日落了雨,天气凉快些,这几日阳光暴晒,便是在宫中都觉闷热异常,如至火炉之中,若是没有隔三岔五运过来的冰块解暑,这会儿怕是得汗流满面了。   更不必说那大漠,大兴国位处北方地界,再往北走,便能入了沙漠的境界。   这年头大漠之中可没有城中安宁,有流寇占据沙漠地区自称为王。   她前些日子从沿途自沙漠过来的商人中得知了此事,原还以为同她们没什么关系,却没想到还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她将自己如何得知和得到的情况如数同裴晏如详细说了,话毕,再次问了一遍,“这沙漠危险,且不说你能不能找得到那炎朱草,若是有个好歹......”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   此去,危大于安。   “不如这样,我去,你将那草药长得如何模样以及如何保存的方法告知于我,我去给你带回来。”   她刀尖舔血那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差这一遭。   但这个世上,除了她盼着早死的爹,能让她以身犯险的只有一个。   “顾颜。”   忽地,只听得平静的嗓音温柔的唤她的名字。   顾颜却在听到这声呼唤时,别过脸,语气强硬,“此事就这么定了,晏儿你不许反对。”   见状,裴晏如抿紧唇线,“你多虑了,我要去的不是大漠中央,只是沙漠边缘罢了,没有危险的。”   这话,她说的坦然。   但顾颜一个字也不信。   若真的那么好找,她为何再京中苦苦寻找两日,多数药铺老板连听都未曾听过,连个毛都找不到。   顾颜转头就走,不给裴晏如劝说的余地。   这家伙洗脑功夫一绝,过会儿她可能就傻乎乎的妥协了。   “嘭!”一声,雕花木门被甩上,像是象征了某位姑娘不爽的态度。   裴晏如低眸笑了声,忽而想到什么,又命宫人去请了战卿。   -   几日后,天大亮,暖阳透过栽在院中的繁叶树杈间打下一片光影。   明惜送洗脸水进殿的时候,就见“自家公主”正坐着身子,双手烦躁的薅了把头发,眉宇间满是燥意。   “??”   公主抽风了?   这话明惜只敢在心中腹徘,换了明面上那是断然不敢说的,只放轻了脚步过去,“公主,您怎么了?”   “裴晏如”抬头,那双眸子透着浓浓的怒气,像是旁人欠了她几百两似的。   对上这双眸子,明惜哪里还不明白,沉默着把舆洗盆放到一边,“公主咧?”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这回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愧是她!   明惜正暗暗窃喜之时,就听见顾颜抱住脑袋,“她有事,暂时离开了皇宫。”   狗晏儿!   给她等着!   她就说她昨日那么好心又是请她喝酒,又是摆了满桌珍馐,她不是没怀疑晏儿此番是暗藏了深意的,但酒喝到兴头也不见她提上半句,她下意识就放松了戒备。   没想到!   这是在后头等着她呢!   今日这画的逼真的不能再逼真的妆容,连脸型都如出一辙了。   顾颜愈想,舌尖抵着前牙绕了一圈,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   想来是花费了许多时间才完成的吧!   好一会儿,心底的怒气平息,她仰头看向远处,掩下眸中黯色。   此时已经阳光明媚了,她若是卯时出发,这会儿早出城了,若是....若是没有平安归来....   她在心里呐喊,“若是你不能平安归来,那我定扔下你这些丫鬟自生自灭,逍遥江湖去!”   一旁,明惜看的心惊胆战,顾姑娘这表现....   莫不是公主去做危险的事了?   对,炎朱草!   就在两人沉默之时,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驶入宫中。   ※※※※※※※※※※※※※※※※※※※※   作家的话   今天晕车加头疼,勉强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上官兰若   “大人,到了。”   黑衣少年双手持着缰绳,嗓音里夹着兴奋。   这就是大兴国皇宫啊!   壮阔奢华!   马车内,容颜俊美的男子正微微阖着眸,闻言眼皮都没掀一下,“之前如何吩咐你的?”   元千很快反应过来,“爷。”   沈于渊身为墨国太傅,此番前来大兴国,自然是不能以太傅的身份示人的。   马车停下没多久。   “你们可算来了。”一道清风彻朗的嗓音自不远处传来。   宫门口的侍卫见着来人,忙拱手,面上可见恭敬,“上官大人。”   听到声音,元千看过去,一眼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男子生的浓眉,形似月牙的眸子微弯着,一袭蓝白长袍加身,风神俊秀,迈着步子朝他们过来的同时,不忘了朝侍卫摆手,“看守宫门辛苦了。”   “谢上官大人体恤。”   上官兰若行至马车边,脸上带笑,眼神往里头瞟一眼,调侃,“这是坐不住了呀?”   元千:“...........”您老可闭嘴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卷着车帘,帘子缓缓被拉开,俊美容颜现于两人眼前。   对上那双冷眸,上官兰若玩闹心思顿时没了,眼底浮现恭敬。   “先去我府里再说。”   说罢,上官兰若腾的翻上马车,身子灵活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再看向沈于渊时,眼底俱是亲切,“兰若见过渊兄。”   谁能想,一别,就是六年。   “嗯,在大兴国混得不错。”沈于渊上下打量了眼上官兰若的穿着。   布料精细,质地上乘。   “哪有渊兄混得好。”上官兰若摆了摆手,谦虚道。   自小,上官兰若便是聪明圆滑之人,上能博得长辈欢喜,下能哄得手下人言听计从。   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混得开。   沈于渊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谈,漆黑深邃的眸落在窗外,马车正驶离皇宫,他眼底微暗,启唇,“何时能入宫?”   “嗯.....大兴帝寿辰在即,生面孔恐难以出入皇宫,不如这样,我让人去将裴姑娘请出来如何?”   上官兰若笑了下,满脸自信。   闻言,沈于渊眸子微动,轻嗯了声,没拒绝,只又问了句,“何时?”   哎呀呀。   这么着急。   上官兰若唇角都快扬上天了,果然,看起来越禁欲的人在爱情上栽的越狠。   “明日午时,明月酒楼吧。”想了想,上官兰若给出准确的回复。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处府邸外。   上官府建在城中,寸土寸金的地方占了上千平,可见皇帝对他的重视。   在安置沈于渊在府中休息后,上官兰若又特意吩咐了府中丫鬟小厮尽心伺候,无事不可打扰之后,方才只身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中,满园桂花飘香。   一群女孩儿正在踢蹴鞠,笑声清脆悦耳。   “嘭!”蹴鞠进栏。   “呀,我赢了!”   身着桃色裙摆的女孩儿高喊了声,满眼喜色。   “公主真厉害,奴婢一次都没赢过呢。”   “来,公主喝点水。”   “公主擦擦汗。”   一停下来,宫女们忙不迭的将女孩儿围在中央,有人递水有人擦汗。   清乐咯咯笑,任由贴身宫女春月替自己擦着汗,她额前的鬓发因出汗黏在额角,两颊如苹果似的红彤彤的,一双如葡萄般乌黑有神的眸子亮晶晶的。   显然还没尽兴。   “好了好了春月,咱再玩会儿吧!”清乐握住春月的手,阻止了春月继续给她擦汗的动作,兴奋道。   闻言,春月犹豫的看了眼天色,劝道,“可是公主您午膳还没用呢,这日头愈发烈了,不如先回去歇会儿,晚间待天气凉了咱再玩儿可好?”   “不行,不行,我就想现在玩嘛——”   清乐不满的撅嘴,正要拉着春月再玩,却听宫人过来禀报,“公主殿下,上官大人在外求见。”   上官大人?   清乐攥着春月的手一顿,小脸一僵,旋即脸更红了,纯粹慌张的。   “欸!他他他怎么这时候来了!”清乐惊叫了声,哪儿还顾得上蹴鞠不蹴鞠的,提起裙摆就往寝殿跑,边跑边喊,“春月快回来替我梳洗!!”   眼见着清乐公主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春月默了两秒,吩咐其他宫女各忙各的去,这才跟上去。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   就在上官兰若等的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自正厅外,一道粉嫩的身影挪着小碎步朝着他过来了。   确实是挪,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速度和蜗牛比起来不分上下。   上官兰若嘴角一抽,干脆大步过去,却不想,他一走近,女孩儿就羞怯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再往前走一步,她就退一步。   他挑眉,没忍住出声,“公主缘何怕臣?”   话音才落,伴随着一声惊呼,上官兰若一惊,手已经比大脑还快作出反应。   清乐一脚拌上门槛,双手胡乱的朝前摆动着,正以为要跌个眼冒金星时,腰间传来一阵力道,猛地往前一扑,她瞬间闭紧了眼睛,“嘭!”   “呜呜呜!”鼻尖猛地撞上男子厚实的胸膛,清乐疼的哇的哭出声。   上官兰若:“............”   他这又不是钢板,他也疼的好吧?   “好了好了,公主乖,不哭了,臣带了公主最爱的果脯,来尝尝?”他温柔着嗓音,耐心哄着,轻轻拍着女孩儿的背。   春月默默的关上门退出去。   上官公子除了在朝堂上任职,亦是陛下亲点的公主未婚夫,未来的驸马爷。   待公主到了及笄之年两人就成婚,说起来也只差两年了。   清乐瘪嘴,委屈巴巴的看他,“吃。”   “哈哈哈,好。”上官兰若一顿,随即朗笑出声。   青年眉目清朗,一笑如明月皎皎。   清乐看的有些痴了,旋即小脸爆红,从男子怀中退出来,磕磕绊绊道,“果脯在哪儿呢?”   她怎么可以赖在他怀里,太不知羞了!   但是.....他身上真的好好闻哦.....   “诺。”闻言,上官兰若回头,指了指桌上的纸袋。   清乐刚要拔腿过去,腿刚刚迈出去,想到什么,又踏回来,小步过去。   嬷嬷说过,在男子面前,要知礼。   上官兰若看的笑,坐在一边,看女孩儿一枚果脯恨不能掰成好几瓣吃,轻笑了声,双手撑着下颚,月牙眸弯弯,温柔的溺人,“公主在臣面前不必讲那些虚的礼节,平日里如何在臣面前就如何,臣不介意。”   ※※※※※※※※※※※※※※※※※※※※   作家的话   又是一对cp,哎,写啥都想写一对的(狗头保命),好事成双嘛~~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是你千哥   闻言,清乐眸子定住,小脸升腾起热意,一时间,她感觉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震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上官哥哥.....   她扬起脸,甜甜一笑,“好!谢谢上官哥哥!”   能让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小公主喊一声哥哥,上官兰若颇有成就感。   “对了,上官哥哥来寻我就是来送果脯的嘛?”清乐小手也不掰扯了,一口一个,想起来上官哥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头也不抬问。   虽然她很喜欢上官哥哥,但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上官哥哥定然是有事才来的。   想到这儿,小公主默默叹了口气,乐乐不易,乐乐就是个工具人。   闻言,上官兰若似有些不好意思,单手撑在下颚轻咳了声,“算是,也不算是。”   果然!   清乐又吃了一枚果干,不作声,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上官兰若瞅着女孩儿一口一个的,也不怕腻得慌,倒了杯茶递过去,“慢些吃。”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在面前,清乐微微一愣,旋即伸出小手接过来,很上道的发问,“什么叫也不算是嘛?”   哎,上官哥哥就是太腼腆了,看来还得她挑明了。   闻言,上官兰若笑了下,双手交叠撑在下巴,月牙般的眸子弯弯,“公主认得三皇子妃吗?”   清乐耳朵动了动。   三皇嫂?   她偷眼瞥过去,撞进那双含着温暖笑意的眸,心跳快了几分,来不及思考他为何要这般问,下意识就答道,“上回宫宴见过一回,不过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   说起来,三皇嫂生的真美。   不对。   上官哥哥问这个做什么!   不会是觉着三皇兄面目丑陋,自己胜算很大吧?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她圆润润的,自是比不上三皇嫂气质出众,美若天仙。   但她可以不帮这个忙!   清乐垂着的眸子一亮,自顾自的想着。   无论等会儿上官说什么,她都要说头晕不帮忙!   不愧是她!   上官兰若问完就见女孩儿自顾自摇头又叹气,一副为难的模样,眉头微挑了下。   小公主这是想到什么离谱的地方去了?   “咳咳,你别想多,是有个故人想见见她。”他适时开口,打断了清乐的脑补。   “哎呀,我头好晕.....”   清乐扶住额头,心底吐槽。   上官哥哥真是的,都开始无中生友了!   “??”满怀自信的上官兰若懵逼了。   “别啊!”   上官兰若开始慌了。   他都答应渊兄了,这要是明日午时见不到人,他都能想象得到那冰冷的目光刺在身上的感觉了。   见他反应这般大,清乐愈发坚信心中想法,开始唤春月,“春月,春月——”   只要春月来了,上官哥哥定然就不好意思说了。   “别,我的小祖宗!”眼见着她再喊就真把那春月喊进来了,上官兰若刷的起身,一只手就蒙住了女孩儿的嘴,手忙脚乱的,“不是我要见她,是真的有人要见她!”   清乐被蒙住了嘴,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眼里就透出两个字,“不信。”   上官哥哥最是喜欢同貌美的宫女打趣说笑,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但三皇兄都已经那么惨了,要是媳妇儿还跟人跑了,那不是得发疯,十年八年回不来了。   那父皇一怒之下,若是查到上官哥哥头上.....哎,那时候上官哥哥可能就没有头了。   为了上官哥哥的性命和三皇兄的幸福,她坚决不能帮这个忙!   上官兰若哪里知道小小一女孩儿能脑补那么多,往日里惯用的技俩在她这突然不好使了,他也有点懵,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小祖宗你就帮帮我,真的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友人。”   见他神色间透着认真不似作假,清乐眼珠子转了转,“除非你带我一起去。”   她要是在,谅上官哥哥胆子包天也断然不会在她面前同三皇嫂暧昧。   “这.....”上官兰若正欲拒绝,随后又想到没她在估计会有人起疑,索性一口应下,“行,去你喜欢的明月酒楼吃蟹黄包。”   听到这话,清乐原本的怀疑散了些,心里甜蜜蜜的。   上官哥哥还记得她喜欢吃的!   转眼到了明天,明月酒楼。   元千打了个哈欠,这大人起的也太早了。   不过.....他瞅过去一眼,又默默收回来视线,陷入谜之沉默。   裴姑娘真的能认出来大人吗?   面前,男子俊美的容颜作了修饰,变得五官平平,穿的也是寻常富商穿的锦衣华服,格调掉的不止一星半点。   全然没了那高高在上位至人臣的权臣高冷范儿。   沈于渊捏着茶盏,深邃的眸子不离门口。   屋子里一阵沉寂,仿佛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在两人身边转着。   就在元千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去看天的时候,楼阁的门开了,沈于渊在听到动静的瞬间就抬眼看过去。   明惜走在前面,目光在乔装打扮后的元千和太傅大人脸上转悠了圈,飞快说了声“不好意思”随后迅速的关了门。   元千:“???”   沈于渊:“............”   只听到门口小丫头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传进来,“公主,我们是不是走错地儿了,里头不是清乐公主啊,是两个土老帽。”   顾颜压根就不认识清乐公主,兴趣缺缺,嗓音极轻,“既然不是,那咱就回去吧,可能戏耍我们呢。“   “啊?那清乐公主也着实坏了些。”明惜愣了下。   那日宫宴她没去,但听明心提起过,自家公主和清乐公主见过一面,说是清乐公主是个很可爱的人呢。   所以这回有宫人过来传信的时候她才信了,同顾姑娘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了。   没成想,竟然是骗人的!   想罢,明惜颇有些愤愤,“嗯,明心也真是的,那个公主哪里可爱嘛。”   楼阁里头,元千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这,他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眼见着自家大人脸色黑沉下来,元千忙道,“大人稍等,属下这就追。”   话落,他几步到了门口,推开门出去,身形快如残影。   没过多久,就在酒楼门口追上了正欲上马车的两人。   他伸手搭上明惜的肩,“明.......呃!”   不等他反应过来,有人动作很快,一根锋利的簪子横在他脖颈要害处,元千呆了,忙摆手,“别,别动手,我是你千哥啊!”   他一开嗓,明惜傻眼了,看着顾颜手上握着簪子抵在相貌平平的男子脖项,又看向元千,左右看了看,小声试探,“元首领?”   ※※※※※※※※※※※※※※※※※※※※   作家的话   好惨一元千,宝子们投投票嗷!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是我   “是我是我。”元千欲哭无泪。   真是他啊!   不过裴姑娘几月不见怎么变得那么暴躁了。   一言不合就开打。   和某人一样。   顾颜微挑眉,确定这声音是元千,收了手,没开口。   她现在虽顶着晏儿的容貌,但音色到底是有点不同的。   说来也怪,那日晏儿是如何叫泉城太守分辨不清的。   元千朝着顾颜拱了拱手,“姑娘,有位故人想见您。”   酒楼门口,人群熙熙攘攘,隐晦些总没错的。   如今裴姑娘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定然猜得到里头的人就是大人。   这下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惜微抿了下唇。   她,她好像无意中得罪了太傅大人.....嘤嘤嘤,姑娘救我!   远在城外的裴晏如:“.............”自求多福吧。   顾颜:“............”   就这么不赶巧的??   晏儿才走不到两日,这心心念念的人就来了!   不过她现在没工夫同情旁人,嘴角抽了抽。   她现在顶着晏儿的脸,若是太傅大人思妻心切,对她这样那样,她又不敢真的伤了太傅大人,到时候太傅大人反应过来她不是晏儿,得,她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真说不好了。   但眼下拒绝显然结果更差。   跟着元千往里头走到空挡,顾颜一脸苦大仇深。   什么仇什么怨。   晏儿你要如此害我!   明惜心跳如鼓,忧顾颜所忧,怕顾颜所怕。   她算是跟在姑娘身边的老丫鬟了,太傅大人对自家姑娘情谊深厚,偶尔出格之举也是有的。   姑娘心仪太傅,自然不会在意。   但现在.....她们可是狸猫换公主吗?   呜呜呜。   她好害怕。   尤其是......一想到她方才随口说的,明惜想钻到地缝里头的心都有了。   太傅大人心胸宽广,定然和她这种小人物一般计较的!   两人一路忧心忡忡的,但从酒楼门口到上了楼梯,经过一道走廊就那么点距离,再磨蹭也走到了。   这回元千没进去,到了门口就停下了脚步,用眼神示意了下明惜。   大人许久未曾见过裴姑娘了,总得给两人二人独处的时间。   但令他郁闷的是,往日里最懂得看眼色的明惜这会儿像是二愣子似的,同“裴姑娘”一道进去了,像是没看到他的眼神示意似的。   就是裴姑娘也是,从前不用他提醒啊,自然就会让丫鬟留在门口等。   这回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名义上嫁给了三皇子,同大人避嫌?   “啊这.....”元千饶了绕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   眼见着离屏风愈来愈近了,顾颜咽了口口水,明惜眼睛都发直了,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呼。   怕什么。   等会儿她一过去就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应该就没事了吧?   顾颜心底无端生出几分紧张来,连带着脚步都慢了。   一步,两步,绣着山水的屏风距离咫尺。   两人屏住了呼吸,许是因为太过紧张,面前山水似乎都出现了重影,层峦叠嶂,越是看不分明了。   好不容易做足了心里准备,两人绕过屏风,不等顾颜开口,就见明惜“欸”了声。   顾颜原低着头,在听到这声时下意识抬起头。   面前空空如也!   太傅大人走了!   守在门口的元千斟酌犹豫半晌,跟着推开门进来。   大人怎么还没叫明惜姑娘出来?   他正奇怪,一进来就对上两张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脸,“??”   他走过去,看着空无一人的餐桌,眼底划过疑惑。   大人莫不是有事先走了?   正想着,从门外又进来一人,旁人认不得,但元千却是认得的,是元安。   元安瞥了眼戴着锥帽的女子,又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明惜,顿时联想到女子的身份,拱手问安,“见过裴姑娘。”   顾颜略颔首。   元安没起疑,只看向元千,走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元千眉头顿时紧皱,转头看向顾颜,“裴姑娘,大人有要事需要处理,今日怕是见不上了,属下先告辞了。“   说罢,元千拱了拱手,同元安一同离开。   待两人走了,“呼——”   两人齐齐松出去一口气。   顾颜摘了锥帽,如出一辙的脸上是不同的神色。   “姑娘,咱还是快些回去吧。”   明惜搭上顾颜的胳膊,她就没这般紧张过。   “嗯、”   顾颜垂眸,北去沙漠,她查看过,骑马过去最多三日,加上寻找来回的时间,最迟半月内能归。   希望这半月之内可别发生什么幺蛾子。   马车驶离热闹的街区,回到玉宁宫中。   明心端了南瓜糕来,见两人额上冒汗,放下糕点又去取了帕子,端了凉水盆过来,行至桌前,轻声询问,“明惜姐姐,公主。”   顾颜拿了帕子擦了擦汗,顿觉凉爽了些,心情平复下来,双手枕在脑后往后一靠,“你们也去休息吧,我躺会儿。”   明心望向明惜。   公主事先暗示过可能要离开皇宫,如今真的走了她们倒是不意外。   有顾姑娘在这,左右不会出什么事。   明惜拉着明心出门,没多提。   这玉宁宫中眼线众多,隔墙有耳。   哪怕是在宫里,只要公主不在一日,那她们便要唤顾姑娘一声公主。   过朱红走廊时,迎面而来端着托盘的红珊和绿芜,见了她们,绿芜福了福身,明惜同明心也跟着福身,便是见过礼了。   红珊站着没动,想到今日午后去寻裴晏如没能寻到人,目光在明惜面上打量,发问,“明惜,正妃娘娘可在?”   明惜早习惯了应对这些虾兵蟹将,面不改色的回,“红珊姑娘留步,正妃娘娘已经歇下了,命我们无事不许打扰。”   闻言,红珊敛眸,眼珠子转了转,忽而将托盘往明心怀里塞,拉着明惜往另一边走。   明惜挣扎了下,没挣脱,只得跟着人走,水灵灵的眸子瞪圆了。   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红珊将一根玉簪塞到明惜手心,小声道,“明惜妹妹,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我现在已经想开了,既然都已经是正妃娘娘身边的人了,那自然是要以正妃娘娘为主子的,哎,我之前做的确实招了正妃娘娘不喜,还请明惜妹妹替姐姐说几句好话。”   明惜没收簪子,瞥了眼红珊真挚的模样,不走心的敷衍,“红珊姐姐客气了,都是一个宫里头的人,你我同为丫鬟,例银不多,这些个金银首饰您还是自己收着吧。”   她话才说完,就见有太监急匆匆过来,明惜一转头,目光登时停住了,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不安弥漫开来。   这太监,不是贵妃宫里头的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离开明月酒楼后,元千同元安上了马车,感觉到里头隐隐散发令人脊背发冷的冷意,打了个哆嗦。   这不是有事找大人,是大人有事啊!   好不容易捱到上官府,修长的身影很快离开,没给两人说话的机会。   元安给元千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进了书房。   待阖上门,元安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下,最后看向元千,“明白了吧?”   “那不是裴姑娘?你开玩笑的吧!”   元千瞳孔地震,虽然方才见裴姑娘之时裴姑娘是带了锥帽的。   但那身形,还有旁边站着的就是裴姑娘的贴身丫鬟明惜啊!   元安:“……”   他无语的看了眼极为惊讶的元千,提醒,“你难道忘了在泉城时裴姑娘扮作陆衣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刚刚那个,其实是陆姑娘?”元千很快捕捉到重点。   难怪!   他就说,几月不见,素来清冷的裴姑娘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就动手,还直指人命脉。   这利落的身手,这残暴的手段,除了陆衣他还真想不出来还能有谁!   元安点头,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的元千很想爆扣他一顿。   “我怎么想得到,又没有透视眼。”他怼回去。   明白过后,元千突然反应过来,“那真的裴姑娘去哪儿了?”   见他这会儿才问到关键,元安撇嘴,怎么一来大兴国,元千整个人都变傻了。   他解释,“就在片刻前有书信传来,信中说裴老太君中了毒,急需炎朱草,而这东西只有在北境沙漠才出现,你说,裴姑娘去哪儿了?”   “走了。”正沉默间,低沉的嗓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两人回头,见沈于渊立在门边,当即道,“是。”   包袱还没放热,人就走了。   这是上官兰若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就同清乐公主吃顿包子的时间,一回府,就听下人来报。   “上官大人,那三位公子一刻钟前离开了,留下一封书信给您。”   上官兰若忙拆了信看,一眼扫过,信中就一句话,“半月后归。”   他折起信纸,眉目舒缓开来,还好,应是有事才离开的,不是他招待不周啊!   —   玉宁宫中,一片愁云惨淡。   “三皇子妃,贵妃请您过去一道用膳呢。”   珠帘之后,铺着丝织绣布的红梨木桌边,顾颜唇抿成一条直线,脑海里萦绕着这阴阳怪调的话,思绪一阵乱麻。   贵妃与三皇子素来不和,请她过去吃鸿门宴?   明惜同明心回来时就看到宫门外站着方才匆匆一眼见过的太监。   还真是冲着自家公主来的!   明惜心顿时提起来,同明心对视了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焦灼之色。   两人穿过正殿,步入寝宫,一眼便望见了那已经换好衣裳的女子,明心往外看了眼,确定没人,方才阖上门。   明惜挑开珠帘过去,小声道,“姑娘,眼下该如何是好?”   自家公主不在,顾姑娘也不知可否能应付的过来。   而三皇子那边,听闻秋猎马上要开始了,陛下指派了任务给三皇子,眼下不在北宫之中。   可真谓是叫天天不灵了。   贵妃还真是挑着“好”日子。   “我现在装病还来得及么?”顾颜一个头两个大。   饶是在陆府之时,她只用装傻充愣挨几顿打就能蒙混过去了,再加上便宜老爹对她还算重视,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陆夫人和她那两个儿子将她打死。   通常她才挨了几脚人就来了,以至于陆夫人对她恨之入骨。   现在好了。   陆府被一锅端了,她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但这算怎么回事。   从深宅大院里头的勾心斗角扩大到深宫庭院的阴谋诡计了?   不等她叹口气,明惜突然双手搭上了她的胳膊,双眸直视着她疲惫的眼神,“姑娘打起精神来,姑娘曾教过我变声,现在还有些时间,我教您。”   言下之意,醒醒吧,装病来不及了。   变声?   顾颜挑了下眉,眼睛亮了下,还能有这么厉害的操作?   那这么看来似乎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应对,她道,“那你变个我听听。”   来吧,展示。   明心目光灼灼的盯着,打心眼底羡慕的发酸。   姑娘可从没教过她呢。   教人者,总得展示展示自己的技艺,这道理明惜懂,于是乎。   “吭吭吭!”她咳嗽了好几声。   姑娘说过,这叫开嗓。   见她像模像样的,顾颜生出点儿希望。   用膳嘛,还早,能拖会儿是会儿,现在问题就是。   她和晏儿的音色不同,若是贵妃同她说话,她一开口不就暴露了?   “贵妃娘娘~~~”   就在顾颜思考的时候,一道堪比太监的尖锐嗓音穿过耳蜗,引得她虎躯一震。   妈呀。   她目露惊恐,明惜却浑然不觉,扯着嗓子喊,“明心儿~~”   “姑娘~~”   “奴婢见过姑娘儿~~”   明心默了下,顿时豁然开朗。   她明白姑娘为何闭口不提此事了。   太吓人了。   “停,打住!”顾颜捂住耳朵,撞墙的心都有了。   “咳咳,姑娘,您怎么了?”明惜恢复了正常嗓音,不解的看向顾颜。   旋即又欣然自得,“学的时候姑娘还夸过我学的像呢!”   顾颜转头看一眼明心,见明心也是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才放下心来。   还好,听觉没有出现故障。   就这太监音晏儿还能夸出口??   顾颜深刻表示怀疑,但脑海中灵光一闪。   哦,确实没错,挺像……太监的。   “噗哈哈哈哈哈——”   想通后,顾颜一阵爆笑,连带明心也跟着笑出声,徒留明惜一人无助又不解的看着爆笑不止的两人。   发生什么了嘛。   最后,踩着午膳的点,顾颜拿出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心去了长春宫。   正殿中已经摆了满汉全席,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齐活了。   而长长的餐桌对面,就是端坐在那脸色不算好看的程贵妃。   不过顾颜也能理解,论谁干等半个时辰都能等出火来。   不过她一点都不愧疚,甚至有点期待程贵妃等不住让她别来了。   可惜,后宫女人耐心不是一般的好。   顶着裴晏如的脸,顾颜学着晏儿平日里的作风,福了福身,哑声道,“见过贵妃娘娘。”   “安和来了,到本宫身边来坐。”程贵妃挂上笑脸,保养良好的手虚点了下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过去坐。   顾颜刻意收敛了阔步,迈着莲步过去,如坐针毡。   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贵妃抿唇一笑,夹了块鱼肉送至摆在她面前的白玉碗中,状似不经意提起,“这也有些日子了,怎的还不见肚子有些动静?”   顾颜:“……!”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到达客栈   顾颜敷衍着笑了笑,嗓音很哑,“贵妃娘娘说笑了,这才没多久呢。”   闻言,程贵妃放下银筷,关切道,“今日这是怎么哑了嗓子?喝盅汤润润。”   话落,递过去一盅雪梨汤。   顾颜倒是没多在意,扫了眼,料想也不能这么光天化日毒害她,接过来喝了口,方才敛下眸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许多果脯,一不留神多吃了些,没成想哑了嗓子。”   顾颜说着,忍着想咳嗽的欲望。   天知道那半个小时她塞了多少,一下子给齁哑了。   见她模样不似作假,程贵妃打消心中怀疑,翘着兰花指喝汤的功夫,目光在那平坦的腹部扫了眼,见顾颜吃着鱼肉也没什么反应,心底放下心来,放下汤盏,拿丝帕擦了擦嘴角,又看向顾颜,轻声细语着道,“这些日子阿卿忙碌着,你身为妻子应当多体恤他,多让他歇息才是。”   顾颜抿唇憋住笑意,“是。”   这要是贵妃娘娘知道晏儿给自家儿子带了那么大顶绿帽,不知道是该庆祝还是气得火冒三丈。   她看的乐,又觉雪梨汤润嗓,原本腻乎在嗓子里的果干甜味儿散去了些,便没忍住多饮了几口,“咳咳——”   嗓子一痒,她没忍住咳出声,忙伸手去捂嘴,宽袖落下来,露出雪白的小臂。   原自顾自吃饭的程贵妃瞥过去一眼,目光落在那皓腕上,目光顺着往上移,没看到守宫砂,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嗓音微微淡下来,“若是觉得好喝,不妨让厨房多做几碗送来。”   “多谢——”说到这儿,顾颜话音一止。   她嗓子似乎好点了?   见贵妃奇怪的看过来,她又咳了几声,咳的用力,好似患了重病似的。   一声比一声咳的厉害。   “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咳——”   乍一听,还挺有节奏感。   程贵妃的食欲彻底没了,只唤了宫女进来,站起身,轻飘飘扫过猛咳不止的人,压下眼中的嫌弃,“安和近段日子还是少吃些易上火的,陛下寿辰眼见着就要到了,届时可不是本宫这长春宫,你亦代表着墨国的颜面,百官都看着呢。”   “是。”顾颜站起身,暗想总算蒙混过去了。   今晚凉水澡一冲,这半月都别想找她的茬儿!   好不容易离了长春宫,明惜看着晃晃悠悠过来的顾颜,忙迎上去,待两人到了无人的角落里,方才小声询问,“贵妃娘娘没有?”看穿吧?   后面的三个字她用口型表示,见顾颜摇头,呼出去一口气,“姑娘就是厉害,咱回去吧。”   顾颜扯出难看的笑,差点要她老命。   -   入了夜,启明星呈于高空之中,为沙漠中的商旅指路。   “小安,你这主意好啊,等见了大王,赏赐定然少不了你的。”临时搭建的营帐里,一虎背熊腰的男人重重的拍了下少年纤细的背。   裴晏如身子微微往前倾了下,勉强稳住身子,扯唇一笑,温润少年音,“各位年长于安某,想来都应成家了,若是真有赏赐安某自也是不能要的。”   她说完,便有人举着一只烤腿递过来,朝着她憨厚的笑了下,“安兄弟这话这么说?”   裴晏如一眼扫过去,一行六人,包括她在内一共七人。   她笑了笑,接过来,似有些腼腆,“这一路兄长们带着我辛苦了,小弟怎的还好意思占了这功劳呢。”   “哈哈哈哈哈,就冲你这话,你这兄弟我阿威结交了!”坐在裴晏如旁边的便是虎背熊腰的男子,名唤阿威,人如其名,高大威武。   裴晏如拱手以作回应,换来朗笑声一片。   “来喝!”   “吃肉!”   在酒坛轻微碰撞的声音混杂着“滋滋滋”冒油的烤肉声中,裴晏如唇角挂着浅笑,顺着话说实际上没喝多少酒。   这只商队是她刚刚抵达大漠边境的时候遇上的,那会儿,这伙人正巧遇到了麻烦。   时间回到几日前,塔漠客栈。   “来碗牛肉面,谢谢。”青衣少年摘了锥帽,露出清秀的容貌,微微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小二,温声开口。   温润有礼的模样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小二记下菜,“好嘞,客官您稍等。”   这年头进沙漠的人可不多了,来往的大多是糙汉子,鲜少有这样白白嫩嫩的,像是世家贵公子般的人物。   众人觉得稀奇,但也只是多看几眼便收回了视线,各吃各的,小声交谈着。   裴晏如轻吁出去一口气,她托战卿以自己贴身侍卫的名义拿了他的令牌出了城,索性想的全,不然这会儿怕是叫守城侍卫扣住了关进大牢去。   很快,香喷喷的牛肉面上来,裴晏如拿过筷子,垂眸看着面前的牛肉面,纤长的睫毛颤了下,喟叹,这一连赶了好几日的路,身边也没有丫鬟伺候,没想到那么快就适应了......没有银子的日子。   是了。   富贵日子一下过的太久,她出门只带了些银两,这一路过来雇佣马匹、吃饭等琐碎,就用掉了许多,眼下只能抠搜度日了。   她夹起面条吹了吹,入口味浓色香,味道极好。   她沉浸在吃牛肉面里,一碗面见底的功夫,等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有人在外嚷,“吃了霸王餐就想走?没门!”   裴晏如耳朵微动,是方才那个小二的声音。   左右已经吃完了,她去前台把账结算后踏出门去。   门口吵吵嚷嚷的,不少食客都吃完了看热闹。   “放屁,老子已经付钱了!就放在桌上,你这是想冤枉老子不成!我告儿你,想都别想!”虎背熊腰的男人双手叉腰,被气的脸颊通红,嗓音如雷。   小二被吓了一跳,脚下打颤,但手臂一指,硬气道,“我擦完了所有的桌子,就你们那一大桌上除了残渣什么都不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闻言,虎背熊腰的男子嘿了声,大阔步进去,“你大爷的,老子明明放在这——”   声音突然没了。   众人都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那桌上干净的不能再干净。   别说是银子了,就是连根毛都没有。   虎背熊腰的男子壮实的身子登时愣住了,回头看向同伴,“你们拿走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出手相助   其余五人皆摇头。   “看你们的穿着也是沙漠中的商队,这点钱应该不至于出不起吧?”有人看不下去出声。   能途径此地的要么是商队要么是这边的原住民。   北边的人大多豪爽,很少有为着一点儿小钱闹得不可开交的,当然,除了个例。   “看这一行人身强力壮的,为难个小二算怎么回事,兄台,不如就把饭钱结了吧?”   有人朗声朝虎背熊腰的男子喊了声,同桌吃饭的人都看过去。   裴晏如淡淡扫过去一眼,众目睽睽之下,男子宽阔的腰背像是被冰冻住了,直愣愣的站在那,旋即又是蹲下身去看,又是围着桌子来回转,就差把桌子劈开看看里头有没有藏银两了。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男子常年行走在外被晒得黝黑的脸涨红,手足无措的回头看向几个同伴,“你们找找身上,还有多的银子没有?”   男子挠了挠头,他们出来这一趟,路上不幸遇到了窃贼,货物太重没被盗走,可恨他们着了当,身上带着的银两尽数被摸走。   这一顿饭也就将就着点了几两牛肉,掺和着馍馍一起咽下去了。   连口酒都没喝上。   五人皆长得人高马大的,听到男子的话,皆挨个翻找身上的衣襟口袋,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估计能脱了靴,翻找翻找有没有平日里藏起来的私房银。   “大哥,我这还有五十文......”   说话的是人群中略显不是那么壮实的青年,五官平平,但眼神很亮,也很纯粹。   “好小子!”男子嚯的松口气,大步过去一把薅过那串铜钱,正欲交给小二的时候,却发现拽不动。   他使劲拽了拽,还是没拽动,登时回头吼,“你小子干什么不松手——”   吼到一半,就听见弱弱的声音,“大哥,这是我们接下来几天的饭钱......”   青年抓着铜钱的手都被勒红了,但还是没松手。   “那也不能不结账啊.......”   倒霉催的。   要是叫他知道了是哪个小兔崽子顺手牵走了他们放在桌上的钱,他非得揍得人满地找牙!   稍微瘦些的青年到底力气大不过被唤作大哥的男子,手上的五十文尽数被夺去,攥紧勒出红痕的掌心,愤愤到另一边去了。   被唤作大哥的男子把五十文递给小二,瞪着眼睛,粗声粗气的,“我们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是路上盘缠丢了,现下就只剩下五十文,先前确确实实是在你店里放下过钱的,你若是实在不信,那给我半月,等我送完这趟货物经过此地,必将剩余的饭钱结给你。”   小二瞥了眼五十文,伸手接过来,“这话,我可不知听多少人说过了,真的来还钱的没几个,小店店小,可禁不起折腾,这样,你找这些客人们借,届时还他们去。”   倒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心太软了,赔本买卖做了不少。   来之前老板就恶狠狠的叮嘱过他,要是再放跑吃霸王餐的客人,那他也卷铺盖滚蛋。   他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过活呢,要是没了收入,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   闻言,男子为难的看了眼四周,他们虽不是头一回运送货物了,但说实在的,同别的商队就算打过照面,那也是不相熟的。   这茫茫人海,今日一别终身未必得见。   谁会想不开借钱给他们。   男子将目光锁定在一个看起来比较富贵的商人身上,搓了搓手,正欲过去,却见人一下子移开了视线。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他又转头去看旁人,大多数人都移过视线,生怕找他们借钱。   小二就站在那,虽没开口,但意思明了,若是拿不出来钱,是别想走的。   吵吵嚷嚷的客栈之中,这边的空间像是凝固住了。   就在一行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温润的嗓音传来,如清泉淙淙,格外动听。   “小二,他们这桌的饭钱我结了,还差多少?”   闻言,几人顿时回头,众人也看向那站出来的素衣少年。   嗓音温温润润的,人瞧着也舒服。   但,众人眼神不自觉上下打量了少年,这怕是哪个家族里游玩的贵公子吧?   角落里有些人目露精光。   看着就是个人傻钱多的主儿。   落在某些人眼里,活脱脱就是小肥羊送上门来了。   但虎背熊腰的男子心头一热,“小兄弟——”   裴晏如重新戴上了锥帽,在小二说出“八十文”的时候,肉疼的掏出一串铜钱递过去,随即风轻云淡的朝几人开口,“不妨事的,不过几位是要进沙漠吗?”   “是啊,我们要穿过沙漠.......”其中瞧着二十出头的青年登时冒出来,叭叭的开口,不等他说完,就被大哥拍了下脑袋,顿时收了音。   男子朝她供了下手,“在下名唤阿威,若是小兄弟也要进沙漠,不如一道走,我们兄弟几个护送小兄弟一路,算是酬谢了。”   闻言,裴晏如眸子微动,正中下怀啊,锥帽下的唇角微微勾起,她也不客气,“那就多谢几位了,在下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这沙漠地界。”   于是乎,众人眼睁睁看着“小肥羊”跟着这几个看起来憨厚但到底身强力壮的人走了,一些原本心怀不轨的人眼神转了转,歇了心思。   “小兄弟?安兄?”   忽地,胳膊被推了推,裴晏如回过神来,夜色当空,她还在沙漠呢。   “怎么了?”她回头,叫她的正是阿威。   见她醒了,阿威放下心,把大氅递过去,“这沙漠中入了夜就开始降温了,这要是冻着可不好了,俺这大氅暖和着呢,小兄弟身板小不防冻,拿着。”   裴晏如垂眸看着披在肩上的大氅,毛茸茸的,她想过夜里沙漠的温度会很低,却没想会这么低,只得接过来,抬起漂亮的眼眸,“那威哥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阿威笑了下,正欲说什么,忽地对上这双过分漂亮的眸子,眼底似有星辰在闪,清凌凌的。   他没多少文化,但却觉得,这是他生平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安兄弟莫担忧,俺方才喝了不少烈酒,现在暖和着呢。”说着,怕“他”不信似的,还比划了下发达的肌肉。   裴晏如扬唇一笑,“那便好,对了,还有几日能到塔漠城呀?”她此行的目的地。   ※※※※※※※※※※※※※※※※※※※※   作家的话   沈大人明天就来啦! 第一百九十章 :像个女子一样   “这个啊,约莫还得有两三日,小兄弟莫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阿威说着,冲着她笑了下,黝黑的面孔上满是善意。   两三日.....裴晏如眉头轻蹙了下,却是没说什么,只应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朋友之托顺便帮他寻个东西罢了。”   阿威并不多想,“原是如此,夜深了,小兄弟不妨去营帐里头吧,里头我已经让阿然铺好了棉被。”   一行人准备的充分,自是什么都备上了。   他口中的阿然正是那个守着五十文不肯撒手的青年,闲聊时她得知,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家里是运送货物起家的,自小便耳濡目染,这还是头一回正式加入队伍运送货物呢,见她好奇时,那双增亮纯粹的眸子闪闪发光的,难掩眼中的欣喜和激动,在旁人的笑声中和她说起自己这一路过来的兴奋和被小贼偷去钱财时他当时是又怒又自责。   一行人中,就他念过书,那就交给他管钱,没成想,六人中五人壮如牛,就数他稍微弱一点,叫人盯上了。   好在阿威是个老实人,心性又善良,钱被盗走后不仅不怪他,反而安慰起他来。   那时候说起阿威,二十出头的青年眼里满是尊敬,对待兄长般的尊敬。   想到这,裴晏如唇边划开浅浅的笑意,入宫多时,很少再见到这般纯粹的人了,她起身,“好。”   阿威虽肌肉发达,看着是个大老粗,但实际上心细,见她的模样猜着她应该不会喜欢同一伙人挤在一起,特意让阿然搭了一个营帐单独给她住,一行六人,三人住一个营帐,原来都安排好了的,因着她临时加入的缘故,变成了她单独住一个,六人搭了个稍微大点的帐篷,挤着住。   又怕上回的事再发生,六人中两人守前半夜,到了后半夜再起来两人,轮班守。   躺在营帐里,裴晏如双手撑在脑后,抬眼看着帐顶,暗暗思忖。   阿司信中所言,祖母的毒中的不算太深,但若是时间久了,沁入肺腑,于老人家而言堪比利刃,愈早治愈好。   翌日天明,几人收拾了行装继续赶路。   到晌午的时候,裴晏如额角挂下汗来,很难想象,夜里冷的打哆嗦,正午时分却是热的直冒汗。   她戴着锥帽打了伞,但依旧难以抵挡毒辣的烈阳。   阿然牵着驮着货物的骆驼走在她旁边,见“他”又是打伞又是戴锥帽,笑话“他”,“安弟,我算是明白了你那一身白皙的皮肤是如何养出来的了。”   这一路过来,一行人中,一抹红伞格外突出,偶尔遇见了商队还以为他们中出了个女子呢。   裴晏如撇嘴,且不说她本身就是女子耐不住热,若是她晒黑了好几度,等回了宫,那几个丫头估计能花容失色。   见她不说话,阿然挠了挠头,以为她生气了,忙补了几句,“安弟,我没其他意思,你别在意啊,像安弟你生的这般好的人,爱惜些是应当的,应当的。”   “无妨,只是家中人不知我出行,若是平白晒黑了怕惹她们惊慌。”她淡淡出声。   闻言,阿然愣了一瞬,随即凑过来,两人挨得有些近,他小小声问,“你家中是作什么的呀,一定很有钱吧?”   看安弟的服饰和一身光滑皙白的皮肤,他们睡觉时小声议论过好几回。   安弟定是哪家的公子少爷,此番不知是有什么事才来的这边。   “家中从商,家境尚可。”裴晏如稍稍同人离了些距离,模棱两可道。   闻言,阿然眼中不免有些羡慕,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啊,那定然能见到许多漂亮的姑娘吧!   说来也是,像安弟这样的容貌,走在街上想必有的是姑娘投去香囊丝帕。   隔着锥帽,裴晏如看不清青年脸上的神情,但耳边传来小小的叹气声,她轻笑了声,“你这是怎么了,你年纪正好,打拼几年,财富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   许是青年正有一股子血气,被她这话一激,登时热血沸腾,攥紧了牵驼的手,双眸在发光,郑重道,“我一定要努力娶一个漂亮的媳妇!”   “噗哈哈哈,有志气!”   走在前面的几人听到这掷地有声的话,大笑出声,附和了句,“等你有钱了,娶几个都不是事儿!”   “那可不行!”阿然摇头拒绝。   裴晏如微侧眸,就听青年开了口,“我一个媳妇还疼不过来呢,怎么能娶别人,若我有钱了,那自然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买来送给媳妇儿,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哈哈哈你小子,是个好的!”   走在最前头开路的阿威爽朗的声音传过来,阿然红了脸,小声嚅嗫,“我看画本子都说,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样的爱情多美好呀,我以后也定要这样。”   裴晏如对阿然的好感多了些,又看他害羞,眉头微挑了下,揶揄道,“你可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乍一听到这话,阿然浑身僵住,旋即胡乱的摆手,欲盖弥彰,“才,才没有呢,安弟不要胡说。”   裴晏如笑出声,跟着这伙人也走了三日了,她偶然间看见阿然趁着大伙儿收拾的时候,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又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簪子细细的看着,又把手在衣袍上搓了好几回才去摸,神色柔和,像是看着最心仪的东西。   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也不拆穿,只擦了擦汗,跟着众人往前面走,目光落在远方。   明日便能到塔魔城了。   炎朱草便生长在城外烈阳照射最炽热的地界,向阳而生,离了阳光便谢了,若是晚上抵达,那谢了炎朱草藏在沙漠里,无迹可寻,又只能等到白天了。   简单的吃了些干粮,又继续赶路,就在她走的双脚麻木的时候,眼前金黄一片。   落日了。   她抬手,微微挑开了锥帽,远方的地平面上,橙红的太阳正缓缓朝着西边下落。   茫茫大漠,一片孤烟,鲜有人迹,来时走过的脚印风过无痕,只余骆驼行过的浅痕。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旷阔感扑面而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他来了!   “原地歇息,阿然你去搭帐篷,大壮你去搭把手,其余的人跟我去拣点树枝,小安你去旁边歇会儿吧。”阿威抬手示意了下,走的麻木的众人都停下来,听着阿威吩咐。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的安排,其余几人倒是没有什么怨言。   原因无他,且不说裴晏如之前帮了他们,又帮他们想了个好主意,就单单看一群人中,裴晏如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大伙儿也不忍心让她干太多的活儿。   怕给人累坏了,他们还得背着人走,更费劲。   裴晏如没什么意见,跟着阿然去寻找合适搭建帐篷的地方,阿然应是对寻找营地的事儿很擅长,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又能避免风沙又适合搭建帐篷。   大壮名副其实,同阿威一样身板结实,又生的五大三粗,不怎么爱说话,只埋头苦干。   阿然贴心的给裴晏如找了张小椅子给她坐着,又问她要不要喝水,听她说不用后才和大壮两个人撸起袖子干活了。   不远处,远远出现三道身影。   元千正仰着头,手里捏着一只水壶往嘴里倒了倒,盯着那倒了半天才倒出来的晶莹的水珠伸出了舌头......   “欸,前面好像有人,要不去找他们要点水。”元安突然出声,拍了下元千的背。   元千没防备,身子往前一倾,水,滴了下去,他干伸着舌头像个二哈。   “靠,你赔小爷最后一滴水!”   他一下怒了,正要揪住元安揍一顿,却见前面好几道人影来回走动,目光一下定住了。   元安挣脱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前面有人,看样子人数不少,想来是有水的,你拿点银子去换不就行了。”   说罢,元安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沈于渊,眸中不免浮现担忧。   这都走了好几日了,来往的人他都仔细看过了,愣是没有裴姑娘的身影,想来大人心中定是极为失望的。   过段日子他们便要回去了,若是此番再错过,再想见面又不知是何时了。   元千拱手,“大人,入夜了,不如属下去那边看看?”   面前,男子下颚绷得生冷,闻言只是淡淡的应了声。   他点头,元千没了顾虑,揣紧了水壶,朝着人群过去,元安同沈于渊站在原地。   “这位小兄弟,请问你们营帐中还有水吗,这一路过来都没遇着绿洲.....”元千拦住了正要打桩的大壮,拍了拍人的肩,硬着头皮喊了声小兄弟。   大壮回头,宽膀子大力气的,眉毛又粗又浓,瞧着便是不好惹的模样。   若是不熟悉的,还以为是哪个地痞流氓的头子。   元千也是这么想的,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却不想,腰宽体壮的男人只看了他一眼就停下了动作,没回话,朝里头喊了声,“然子,有人来要水!”   很快,从里头传出来声音,“水都在小安那儿,你让他去小安那里要!”   于是,大壮埋头干活了。   元千:“???”   他瞪圆了眼睛,见大壮没空搭理他的样子,很想爆粗。   兄弟,你倒是告诉我小安是谁啊!   元千视线扫了圈,夜里有风沙,看的不是很真切,但不远处似乎真的坐了个纤细的身影,他目光定了定,确定看到的不是鬼,这才迈开步伐过去。   这会儿裴晏如正摘了锥帽喝水,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朝自己过来,她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心中升起警惕。   不是大壮他们。   元千到了跟前,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他看不真切面前之人的面容,只得出声,“你可是小安?我是过路的,想来讨点水喝,你放心,我会付钱的。”   听到他的声音,裴晏如如遭雷劈,整个人呆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一下滚烫起来。   这声音.....这声音不是......!   “小兄弟?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我是过路的,想来讨点水喝,我会付钱的.....”见面前的人半天没有回应,元千伸出手在裴晏如面前晃了晃,重复了一遍,不由得在心里想,这该不会是个聋子吧?   要是聋子,那他不是还得比划比划?   这么想着,元千犹豫了下,想到自己干涸的喉咙和还在等他的大人还有元安,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手舞足蹈的,一会儿作捏着东西状,一会儿仰头。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裴晏如才回过神来,艰难开腔,“有,就在旁边,你自己拿吧。”   “啊?”   元千愣了下,旋即有些恼,“小兄弟你会说话缘何方才不说?”   叫他像个傻子似的比划半天,脸都丢干净了。   裴晏如没理会他,目光遥遥望去,似乎有一道格外修长的身影立在不远处。   真的是他吗.....   元千装好了水,见裴晏如站在那不动,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递过去,“诺,给你,不是白白要你水的。”   裴晏如下意识接过来,见状,元千收回视线,没再多看面前的人,拎着水壶往回走。   大人还等着去找裴姑娘呢,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见他要走,裴晏如抿了下唇,按捺住心底的激动,试探着问,“那个兄弟,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大兴国人,可是出自哪个国家?”   她夜视能力好,近距离看,似乎此人只是声音像元千,但模样全然不像。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元千脚步一顿,眉头皱了下,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兄弟误会了,我们就是土生土长的大兴国人。”   可不能叫别人知道了他们是墨国人。   元千说完,脚下步伐加快,生怕身后人多问似的。   原来不是吗.....   裴晏如心顿时冷下来,忽而扶额失笑,压下眼底的失落,重新坐回去,抬眼望向漆黑的天空,只见天空之上挂着一轮明月,似圆盘,皎洁生辉。   也是。   现在他应该在墨国太傅府中处理公务吧,哪里会出现在这呢。   许是太久未见,她有些想他了吧。   阿然搭好帐篷过来的时候敏锐的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蹲下身子,过来人的口吻,“小安,你咋啦,是不是想家了?我和你说,我出来没几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老想家了,想念家里的饺子,想念家里的大米饭,但是你相信我,等过段日子就好了,外面的世界多大呀,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呢!”   ※※※※※※※※※※※※※※※※※※※※   作家的话   沈大人出现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是她吗   裴晏如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道,“我没事。”   见状,阿然凑近又看了看“他”的神色,自顾自念叨了几句就转身准备去和阿威他们一起去烧火准备弄点热乎的东西吃,走出几步又回头,“小安你再坐会儿,等会儿弄好了叫你来吃。”   从最初裴晏如掏钱买了酒和肉之后,一伙人一下子就吃完了,现在只能将就着烧点汤就着饼吃,好在明日就到塔漠城了。   城里头有酒有肉,等他们把货物一卖,那就有钱了。   不远处,柔软的沙地很耗力气,但两人却稳站着不动。   元千拿着水壶回去,行至沈于渊跟前,小声道,“大人,水要到了,我们还继续往前面走吗?”   说这话时,他往远方看一眼,这天彻底黑下来了,沙漠中存在未知的危险,保险起见,还是.....   就在这个念头刚落,耳侧传来一道低呼,是元安的声音,“起风沙了。”   元千顺着看过去,就见远方的沙尘像是凝聚在了一起,席卷着万物,周遭的风开始变大,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风沙迷了眼。   “就在这歇一晚吧。”低沉淡漠的嗓音落下。   “是!”   元千应声,厚着脸皮又朝着坐在篝火旁的人过去,“小兄弟.....”   -   没过多时,一伙人坐在帐篷外面,把火堆围住,又处于背风坡,火光下,一伙人总算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三位兄弟,你们也是去塔漠城的吗?”   阿威是个热情的人,见着三人不说话就坐在边缘,打量了两眼,问道。   一旁,裴晏如不着痕迹扫过三人的脸,目光在其中格外沉默的人身上停留了两秒。   相貌平平,气质....看不出来。   听阿威问起,本来就是来蹭营地的元千也不好让人尴尬,打着哈哈,“是啊,有点事情要去办。”   他没说具体显然是存了防备,阿威识趣的没再继续问,余光瞥到坐在一旁的人,当下拿起一块饼,“小安,你这一晚上什么东西都不吃怎么行,多少吃点。”   “是啊。”阿然附和了一句,从阿威手里接过来,再递给裴晏如。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裴晏如收起情绪,从阿然手上接过饼。   小安....   安。   沈于渊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视线透过人群,落在少年清隽的脸上。   一袭青衣,戴着锥帽。   心,蓦地跳的快了快。   注视着少年的眸色一下加深。   裴晏如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正老老实实啃饼,突然感觉到人群中一道炽热的视线,这感觉很熟悉。   她猛地抬头。   却见大伙儿都在瞎聊着,压根没人看她。   她又往三人那边看去,眼神动了动。   刚刚那个声音像元安就算了,这个总不能像元安吧?   打定主意。   裴晏如转头看向阿然,低语了几句,从青年手里接过一块饼,朝着元安过去。   然而天不随人愿。   “嘭!”   空气中的能见度愈发低了,风吹过耳边呼哧呼哧的。   她才走出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风沙糊了一脸,身形不稳往后退了几步,“咳咳咳——”   站在旁边的阿然立刻拉过了她,压低了声音喊,“风沙更大了,快进帐篷!”   这话不只是对她说的,也是对其他人说的。   在沙漠中遇到风沙是常见的,几人都熟练。   阿威熄灭了火,招呼兄弟们进帐篷的同时,又想起来什么,为难的转脸看着新来的三人,“那什么,三位小兄弟,我们这边就只有两个能住的帐篷,大的那个我们六人住,小的那个小安兄弟住,我看你们的帐篷现在是搭不成了,要不这样,你们去问问小安兄弟,看看他愿不愿意和你们挤一挤?”   看这三人体型小,小安身板也小,勉勉强强应该是能睡下的。   阿威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   元千一手挡着风沙,一面费劲去找他说的小安兄弟的帐篷。   很快就找到了,就在一个大帐篷的旁边,说着小,其实能睡下五个瘦子。   “爷?”   沈于渊目光锁定着面前被阿然护送着到帐篷里的纤细身躯,敛下眸,“嗯,你去问问。”   见他同意,元千松了口气,抬脚过去,元安收拾了干粮抱着水壶跟在沈于渊旁边。   阿然送裴晏如进了帐篷,一回头就看见过来的三人,一下张开双臂,目露警惕,“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安兄弟那么瘦弱,若这三人有什么歹心,小安兄弟定然是打不过这几人的。   眼见着风沙愈来愈大了,元千拉下脸面,赔笑道,“小兄弟,你也看到了这风沙那么大,我们三人的帐篷定然是搭不成的,借小安兄弟这边临时住一下,放心,我们都是老实人,没有恶意的。”   帐篷内,裴晏如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真的好像。   这语气,和元千一样儿一样儿的。   还是说,她离开了太久,记忆出现了错误?   她竖起耳朵。   “那也不成,要不你们三人去我们的搭帐篷挤一挤吧,虽然没什么位置睡,但是避一避风沙还是可以的,我估摸着这风沙到半夜就停了,那时候你们就可以搭建你们的帐篷了。”   阿然丝毫不退让,义正言辞。   “这是酬金。”忽地,低沉的嗓音响起。   哪怕帐篷被风吹的乱响,但裴晏如还是清晰的听到了那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她指尖一顿,动作比脑子还快,她开了帐篷的口子,探出一个脑袋,“阿然,让他们进来吧。”   “小安你.....”不会是被酬金迷住了吧?   阿然怔了下,又低头看了眼元千拿出来的钱袋子,看起来里面装着的就不是铜钱.....   听见裴晏如这么说,元千松了口气,看向傻在那的阿然,“小安兄弟都说可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放心,我们都是好人。”   你们说是好人就是好人啊?   阿然撇嘴,这年头还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么。   小安兄弟就是太善良了。   风沙一下席卷过来,帐篷在风中狂抖。   几人眼前的视线被模糊,阿威迟迟没有等来阿然,不放心的从帐篷里探出头,低吼着,“阿然,你傻楞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等会儿被风吹走了!”   阿然攥紧了拳头,丢下一句,“我会时不时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的,你们休想对小安兄弟使坏。”   说罢,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大帐篷。   元千无语凝噎,“这小子脑子指不定有点毛病,以为谁都想害人不成。”   “好了,咱们也快点进去吧。”元安跟着说上一句,几人拍掉身上的沙尘,进了帐篷。   一时之间,四人面面相对。   沈于渊凝着那双漂亮的凤眸,眼底泛起波澜。   是她吗?   ※※※※※※※※※※※※※※※※※※※※   作家的话   宝子们,順手把票投投好不~ 第一百九十三章 :抢不过我们   “小安兄弟,多谢啊,我看这位置挺大的,都是大老爷们,不如将就着过一夜不?”元千左右看了看,搓了搓手臂,喟叹。   这入了夜可真不是一般的冷。   他们是练功的人身体比旁人要好些,但方才围着火炉都觉得冷,现在有了棉被,这困意一下就上来了。   裴晏如轻咳了声,扫了眼这一块地方,寻思了下,“你们睡那边点吧,我这人睡相不好,容易打人。”   元千摆了摆手,随口道,“放心,我们不怕挨揍的。”   说罢,他也不客气,找了个位置一躺,拉上元安,“快来睡。”   元安目光在裴晏如身上打量了下,这身段,这声线,他可没忘......   这么想着,他半弯着腰过去,跪在棉被上,把元千往里头一推,自己占了个地,把最靠近少年的位置留给了沈于渊。   就算不是,这少年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也打不过大人。   裴晏如从原本独占一大块地方到挨着边边角睡,她默了下,感觉到男人在旁边躺下,她侧过身,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脸侧,阖上眸子,尽力让呼吸平缓些,胸腔内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到底是不是他.....   沈于渊躺在那,听着身旁人自然的呼吸,漆黑的眸掠过一抹燥。   这才几月不见,小姑娘愈发不拘小节了?   连陌生男人都敢让人躺旁边睡。   就不怕他是恶人?   这么想着,他故意伸了伸手。   “嗯?”感觉到腰间被碰了下,裴晏如身子一僵,没动。   应该只是不小心的吧。   不在意?   沈于渊心头没由来的来了一股子火,又想到云九鹤来的信,手掌一下收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阿泠不是这样的人。   这少年定然不是阿泠。   这般想着,满腔的欣喜登时冷却下来,沈于渊冷了脸,身子往旁边移了些。   身侧的人离自己远了些,裴晏如松下一口气,又有些失望。   若真的是他,那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伪装。   一夜无眠,待到了第二日。   一行人重新出发,元安收拾好东西,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商队,回头,“大人,属下瞧着那少年同裴姑娘好生相似.....”   “嗯,只是像,但不是。”沈于渊收回视线,沉声道。   一旁,元千听着两人说话,顺着视线看了眼,“你这么一说,似乎是真的有点像,说起来昨日去找她要水的时候她还问我哪里人呢。”   见他这么说,元安来了兴趣,“那你说了?”   他才问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下,元千翻了个白眼,“出门在外怎么可以随意暴露我们的身份,我告诉他我们是大兴国人。”   看那些人都是大兴国人,他们说成是大兴国人免去一些是非总是好的。   “也不知道这次裴姑娘是以什么装扮.....”元安嘀咕了声。   “走吧。”沈于渊没了耐心,开口道。   “是。”   清晨出发,临近晌午的时候。   “到了!”伴随着阿威的粗嗓门。   几人都欢呼跃雀起来,“终于到了!”   “等把东西一交,咱就有钱啦!”   阿然兴奋的跑到裴晏如旁边,“小安,听说这里头有很多外面没有的新鲜玩意儿,等会儿哥带你去转转!”   一群人中,就数他同小安关系最好,这是他应该做的。   阿然兀自想着,傻乐起来。   “嘀嘀咕咕什么呢?”阿威转过脸来,朗笑着,“等会儿就带你们去吃顿好的!”   裴晏如目光扫过四周,面前筑了很高的城墙,想来就是塔漠城了。   “小安,发什么呆呢,走了。”阿然把手里牵着的骆驼交给了另外一人,跟在裴晏如旁边,见她发呆,拍了下她的肩,眉梢都是喜色。   裴晏如停住了脚步。   她停下来,阿然也跟着停下来,正要喊其他几人也停下来,却被裴晏如阻止了,“那个,你们先进去吧,我在这边找个东西,很快就跟上。”   “你要找什么东西?我帮你一起吧?”阿然不放心,询问。   裴晏如摆手,“不用,去吧去吧,我又不是女子,怕什么。”   见“他”态度坚决,阿然只好作罢,“那我们就在城门里头等你,这里你没来过定然是不识路的,别逞强,我们可是好兄弟。”   这一路,大家习惯性惯着年纪最小的小安,他感觉这种感觉挺好的。   “好。”锥帽下,裴晏如唇角弯了弯。   等阿然走了,裴晏如才开始寻找炎朱草。   一片明黄黄的沙土中,几乎没有植物的痕迹。   “大人,到了。”不远处,元千看了眼面前的城门。   虽然没能找到裴姑娘,但此行来都来了,不如把那炎朱草找到了,也免得裴姑娘担忧。   沈于渊面上没什么表情,启唇,“嗯,分散去找。”   “是。”   几人散开之后,沈于渊抿唇,目光落在旷阔无垠的沙漠,心下难掩失望。   许是又错过了吧。   找了好一会儿,就在裴晏如满头汗的时候,眼前一亮。   只见城墙角落的位置长着一束迎风飘摇的通体赤红的小草。   炎朱草!   “哎——”她眼睛微亮,正要伸手去摘,一双手比她还快,径直拦在了她面前,蛮不讲理。   “爷,我找到了,这边这边!!”元千一边防着裴晏如把草摘走,一边朝着沈于渊大喊,五官平平的脸上一双眸子焕发异样神采。   他听大人说了,通体成红色的草,嘿,一个转头的功夫他就瞧见了——小安兄弟弯下身,他好奇的跟着看过去,没想到!   这就找到了!   裴晏如冷下脸,“这位兄弟,这株草是我先找到的,理应属于我,还请你让让。”   随着元千的喊声,沈于渊和元安很快到了这边,沈于渊一到就听见了少年含着怒气的声音。   他微皱眉,看向少年,嗓音礼貌疏离,“可否将把这株草给我,在下可以出高价。”   裴老太君对阿泠很重要。   裴晏如暗暗攥紧了拳头怕几人硬抢,嗓音却是很冷静,“不卖,各位还是去别处找吧。”   “嘿你这人——”   元千急了,也顾不上什么,“我们拿去是救人的,时间紧急这才想高价从你手中买过去,且不论你抢不过我们。” 第一百九十四章 :相认   元安盯着面前的少年,突然开口,“我们是墨国人。”   裴晏如:“??”   我现在管你们哪国人。   祖母的药引,说什么也不能丢......   元千不明白元安突然抽什么风,倒是沈于渊,漆黑的眸微动了下,没阻止。   元安小心翼翼往沈于渊那边瞥了眼,见他没皱眉,心下松了些,又望向那双含着愤怒的眸子,继续道,“在下姓元。”   说到这儿,若面前的人真不是裴姑娘,也算绝了念头。   裴晏如眸子颤了下,顿在那,所以.....她的感觉没有错。   她摘了锥帽,“元千元安?”   她换回了平时的声音。   如玉相击般清冷的嗓音响起的时候,元千傻眼了。   元安眉梢一喜,“裴姑娘!真的是您!”   他就说,这身段,这锥帽,还有这声音,他可没忘了上回泉城之行的时候,裴姑娘也是少年音。   和这个如出一辙,只是这次脸都变了,他不敢认。   沈于渊:“.............”   他忽然转身。   裴晏如:“??”   元安也不懂,心头被找到人的喜悦充斥着,“裴姑娘,属下来帮您吧。”   “哦好。”裴晏如看了眼男人走远的背影,莫名在他身上读出了愤怒。   他在生气。   气什么呢?   等小心将炎朱草根叶经过细致处理后,她又从袖子里摸出这一路上采来的草药,捣碎了放在容器里,又将事先调制好的药汁倒进去,旋即把炎朱草掐掉了花穗置于瓶内,合上了瓶口。   炎朱草性烈,沙漠中气候又极为炎热,若是离了土,不过一时片刻便会干成枯草。   但加之以寒性药草汁相抵,隔绝了空气,可以减缓干死的时间。   “姑娘,您为何要掐掉这个花啊?”元安见她一系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宽袖微微拂动间便完成了,心下惊叹的同时又有些不解。   好不容易找到的,不应该完整保留下来吗?   见他问起,裴晏如缓缓瞥过去一眼,风轻云淡的开口,“这花穗有剧毒。”   “那您......”碰了剧毒不是.....后面的话元安没说出口,但目光直直的落在裴晏如纤细的指尖,兀自寻思着。   难不成大夫都百毒不侵?   裴晏如把罐子放到包袱里,往沈于渊走的方向看了眼,回头见元安垂着眸眉头紧锁,笑了,“手上没伤口碰了自然没事,想些什么呢?”   含着浅笑的嗓音离得很近,元安耳根子热了下,觉着自己一下蠢笨了。   这会儿没有起风,裴晏如抬手遮住了刺耳的光线,顺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过去,“难不成是人有三急?”   就站在一边无所事事的元千听到了,“.........”   大人急不急他不知道,他替裴姑娘捉急就是了。   “姑娘,大人先去了大兴国没找到您,这才又来了沙漠,这一路走得辛苦。”说着,元千使劲眨眼。   大人都这么辛苦了,裴姑娘应该去安慰安慰了吧?   言下之意裴晏如自然明白,但电光石火间,之前明惜同她提起过的事情也一下有了解释。   他告病,实则是来寻她......   裴晏如眼睫轻颤了下,不等她追上去,就见阿然跑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小安,你东西找到了吗?”   “嗯,但阿然——”裴晏如欲扯开阿然的手。   不等她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说出口,被青年兴冲冲的声音打断了,“那就好,快走啦!他们都等急了。”   元千:“!!!”   裴晏如挣扎不开,步伐踉跄了几步,只得跟着过去。   声音远远的飘进元千元安耳里,“你先松开,我自己走。”   “哎呀,快些,大哥他先去交货了,让我务必看好你,可不能让你走丢了。”   元安同元千对视一眼,面如土灰:完了。   沈于渊走出很远也没有等到自家姑娘过来追,黑了脸停下脚步,略偏头,就见刚刚的地方只站着自己的两个属下,哪儿还有小姑娘的身影,眸色突然暗了。   待进了城,裴晏如并没有看见阿威他们,只有阿然和小壮在,那车货物不见了。   裴晏如没多想,阿然方才说起,阿威是去交货了。   “大哥让我们在福来客栈等他,说是可以先点些好吃的,这一路都没能吃上肉可给我馋坏了,小安你想吃什么,过会儿千万别客气。”阿然雀跃的说着,连带着脚步都一跳一跳的,不像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倒像是稚气未脱的孩子。   裴晏如笑了下,“自然不会同你们客气的。”赶紧吃完饭同自家那位解释啊!   她很想揉眉心,但两人就在旁边,她那般做只会引来问候,想想便作罢了。   福来客栈,约莫等了半个时辰,阿威几人就来了,大刀阔斧的往店内一站。   整整齐齐四大壮汉,腰板子挺得很直,身材魁梧,有拔山举鼎之势。   瘦弱的店小二被唬了一跳,来者是客,脸上马上推积起了笑容,“几位客官里头请——”   裴晏如看过去,目光微微定住。   四人后面,紧接着而来三人,为首的男子相貌平平身高优越,放在人群里一眼就找不到的类型。   倏地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头的冷意冻人。   裴晏如浑身一僵,旋即又有些委屈,指尖胡乱扒拉着花生米。   他生什么气。   她明明认出是他才那般做的,如今落在他眼里,倒是她不自爱了?   阿威和小二说了几句,就大步过来,很热情的招呼沈于渊三人,“三位兄弟,坐,不用拘谨。”   这人嘛,难免都会遇到困难。   沈于渊自然的坐在裴晏如旁边,温声道,“多谢赵兄弟了。”   元千同元安很自觉的坐到另一边。   “对了,这入秋了螃蟹正好,小二,来一盆大闸蟹!”待几人都落座之后,阿威扯起大嗓门喊了声,阔气道。   “好嘞!”   “多亏了小安的主意,货物买家都收走了,给了一大笔钱呢。”许是太高兴了,阿威眉飞色舞的说起这单买卖。   裴晏如抿唇,偶然间她看到他们的货物是长枪等器械,那时候他们正在讨论该如何处置,她回想起大漠中占地为王的一伙人其实存了逆反之心,便提出让他们将这些东西运送进宫。 第一百九十五章 :剥螃蟹   大兴国崇尚武力,边境战争不断,沙漠原是属于大兴国的地界,大兴国君怎么能容忍属于自己的肉被别人占走。   起纷争是迟早的事。   像阿威几人的商人不知几许,图些银子,也不会对全局造成影响。   她兀自想着,没过多久就上来了一大盆大闸蟹和一盆又一盆的肉,香喷喷的肉味一下飘进鼻翼,她微抬眼,咽了咽口水。   这也太香了!   沈于渊一直注意着旁边女子的神色,见她眼神刷的亮了,眉心锁了锁。   她这是饿着了?   阿然坐在她另一边,见她这般神情立刻就笑开了,马上夹了一大堆的肉到她碗里,嘴上不忘了说,“小安你可要多吃点,我和你说啊,这个时候的螃蟹最是肥美,蒸笼一蒸,蟹黄多着呢!”   裴晏如低头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肉,方才寻找草药就花费了许多力气,这会儿也不废话,拿起筷子就吃。   元千也饿了,夹了些肉到自己碗里,同几人说话,“是啊,说起来这个秋天我一只螃蟹都没吃过呢。“   闻此,阿威笑道,“没事,哥请你吃。”   一群人吃的欢,无所顾忌。   裴晏如压下心中疑惑,便是算上了要水避风的缘分,也不至于让阿威他们这般热情,这到了边境还让人同桌吃饭。   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低头吃着碗中的食物。   阿然余光扫过,少年吃的不算慢,但握着木筷子的手很漂亮,吃相也很优雅,一颦一动都彰显了出身不凡,素来扬着的眉平下来,他张了张口,却在裴晏如侧眸看向他时,将欲脱口的话咽了回去,笑道,“小安你慢些吃,这边还好多呢,不够再点。”   裴晏如略颔首,就在这时,底下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腰,阻拦了她最后一口肉。   有些痒。   她偏头去看他,这一看,他漆黑眸子深了深,捏着她腰间的手加大了些力道。   “吃螃蟹。”裴晏如夹了只大螃蟹放到他碗里。   螃蟹落进碗里发出轻微的声音,沈于渊低眸扫了眼,余光瞥到自家姑娘又去夹了一只开始剥,他没动。   落在腰间的手没再作乱,裴晏如自顾自剥去螃蟹壳,挖了蟹黄吃,咸香鲜嫩的口感在口腔内溢开,她眉眼舒缓,不自觉想起了蟹黄包,蟹黄年糕,愈发馋了。   吃完一个自是不尽兴的,她动手去拿另一个。   然,扣着她腰间的手像是个提醒机,她身子微微前倾还不等她够到盆中红彤彤艳丽光泽令人食欲大开的螃蟹,那手微微用力,她顿时卸了力道,慢吞吞的把身子收回去,暗暗瞪他一眼。   他生气归他生气,缘何不让她吃螃蟹。   螃蟹与他又没仇。   她不知。   她那手伸出去,又收回来,瞪旁边之人一眼的神态全然落在一桌停下吃饭的人眼里。   阿威懵逼的挠了挠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没瞧出个什么来,终是忍不住,说道,“小安,你怎的不拿了,螃蟹多着呢,不用怕我们不够吃的,你若要吃,尽管拿便是。”   说到这,他停了停,又看向沈于渊,“还有这位昭兄弟,随便吃,这顿饭哥请。”   闻言,裴晏如瞥过去一眼,唇边溢出抹笑。   阿威大概永远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对着墨国当朝太傅自称哥。   “小安兄弟身板瘦弱,想来体虚,螃蟹性凉,不宜多吃。”没等她乐会儿,低沉嗓音自旁边缓缓响起,一字一句,字正腔圆,端的正经。   “噗——”元千笑喷,忙别过头去,咳嗽了好几声才压下去笑意。   大人也忒狠了,裴姑娘现在怎么说也是男儿装扮,当着大伙儿的面说裴姑娘体虚。   裴晏如一愣,”?“   身板瘦弱和体虚之间存在必然联系?   这说不好。   她扯唇干巴巴的笑了下,看向目瞪口呆的六人,嗯,元千和元安两个没良心的笑得正欢。   她想反驳,但谁让他掐着她的腰,此刻化掐为挠,裴晏如为了不在众人面前丢掉面子,只得附和着他道,“昭兄弟细心,我小身板确实耐不住凉。”   阿威虽疑惑,但见她这般说了之后便不再问了,只用同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很明显,可怜兄弟你年纪轻轻的就不行了。   裴晏如:“............”   不吃螃蟹,她继续吃肉,还有鲍鱼。   鲍鱼炖的入味,搭配着肉味,入口便是满足。   沈于渊眉头不可遏制的皱起,在大兴国皇宫内没吃饱饭?   腰间没有一丝赘肉,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但——   “多吃菜,对身体好。“光吃肉是不行的,他夹了一大筷子几乎无人问津的青菜到她碗里,覆盖了肉和鲍鱼。   裴晏如忍不住了,暗暗往那黑靴上踩了一脚,又不服气,给他也夹了一大筷子青菜,回以微笑,“昭兄弟看着火气大,多吃青菜。”   “嗯,我确实火气大。”出乎意外的,男人就那么轻飘飘看她一眼,二话不说吃完碗中的青菜。   不等裴晏如品出那眼神中的意味深长,握着她腰的手终于松开,随后,他拿出帕子拭了拭手。   裴晏如柳眉微挑,他这番举动,是嫌弃她?   嫌弃她还摸她的腰?   她磨了磨后槽牙,头一回有想打人的冲动。   她低头陷入自我思绪的功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你做什——”   话音在她低头的瞬间停住了,她目光凝固在他布满油渍的指节和那小半碗白嫩嫩的蟹肉。   不知他是如何剥的,但确实剥的快。   从前便是如此。   裴晏如微愣了下,心头微热,“谢谢。”   原是她误会他了。   阿威、阿然、小壮等:“............”   总觉得你俩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裴晏如又抓了只螃蟹给他,这回眼神颇为友好,顺便准备学习学习他是如何那么快剥出蟹肉的。   换了她自己,小半个时辰才弄出一勺子的蟹肉,一口下去就没了,于是对螃蟹的热情也淡了。   少年的眼神很有神,不似往日的清冷,透亮清澈,带着些许期待。   沈于渊瞥一眼,心头的火气不降反升,到底是按捺住了,长指飞快的用了竹签将蟹肉挑出来,随手将拨开的蟹黄扔给了坐在一旁的元安。   元安:“??”有点幸福又感觉没那么幸福。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投投票~ 第一百九十六章 :晚些来找你   裴晏如原是盯着他剥螃蟹的,但看着看着,又抬起头来,目光在那张普通至极的脸上扫过,嗯,毫无美感,她霎时又低下头去。   面前的这双手,很漂亮,骨节分明,长指修长,剥蟹时长指微动,动作利落,令人赏心悦目,自成一种美感。   待她又吃了小半碗后,是无论她再怎么明示暗示他都不剥了,只得作罢。   阿威几人饿了一路,见他们吃饱了,也不再顾忌,风卷残云般解决了一桌子的菜,最后摸着肚皮打着饱嗝,一脸满足的剔牙。   等结了账,几人商议了一下,在福来客栈中歇息一日,等明日再上街逛,几人的意思是,难得来一趟,总得看看吃吃喝喝。   裴晏如抿了唇,没附和。   祖母的病不能拖,炎朱草也不能保存太久。   她自是不能放宽了心。   一片欣然声中,裴晏如微垂眸,没开口。   这会儿已然过了晌午,走了一上午都累了。   阿然吃饱饭困倦的眯眼,道,“小安,去歇会儿吧,这一路也累了。”   “好。”   阿威在福来客栈中给众人一人定了一个房间,众人很快散了。   晌午的日头正热,少有人在外走动,店内的喧嚣在午饭后也趋于安静下来。   身旁没有丫鬟叽叽喳喳的,裴晏如进了屋,简单收拾了下,扫了眼四周。   干净敞亮。   她一身的汗,也不想上榻,叫小二打了热水泡澡。   面前便是山水屏风,水汽氤氲中,她两只纤细白嫩的手臂搭在木桶边缘,目光泛空,忽的想起沈于渊临上楼前附耳说的那句,“晚些我来找你。”   雪色的肌肤沁上粉色,她呼出去一口气,罢了,怕什么。   没过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裴晏如泡的正有些昏昏欲睡,闻声心下一紧,忙从浴桶爬出去,披了衣裳,轻咳了几声变换声线,“谁啊?”   “是我。”   熟悉的低沉磁性的声音。   裴晏如心头没由来的一紧,匆匆穿好里衣,又披上了一件外衫,方才去开了门,他长发有些湿漉漉的,显然是方才洗过澡了。   “你.......”话未脱口,便叫那温热的唇封住了。   “嘭!”一声,门关上,他空出一只手去,落了锁。   他抱起她往榻上走,水珠从墨发末梢低落在她脖颈间,很快消失不见。   发丝交缠间,两人便到了榻。   背贴上凉席,刹那的冰凉让裴晏如清醒了些,双手抵着他,隔开一段距离,“你......”   话未脱口。   “怎么?真看上那个三皇子了?”夹杂了怒气的声音自上首响起,细密的吻又落下来,他肌肤滚烫,长指摸索着她的系带,轻轻一扯,便散开了。   “没,就是你这张脸,我有点.....”裴晏如别过脸,小脸镀上艳色,没忍住说道。   “啧。”   只听得他低笑了声,身上一轻,没过多久,只听得“撕拉”一声,他又压下来,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阿泠,这么久没见,你可想我?”   他嗓音温柔缱绻,似乎还带了点点委屈。   “自是想你。”裴晏如双手搂上他的脖子,微微倾身,在他唇畔落下一吻,“不过我明日便要走了,祖母的病耽搁不得,今日.....”   听出她拒绝的意味,沈于渊眉头皱了下,“炎朱草我让元安快马加鞭送回去,你莫担心。”   话落,不等她再找其他借口,他俯下身去。   迷蒙间,裴晏如隐隐约约听见他暗哑的笑声,“看来阿泠是爱我的。”   他揶揄的笑声一下叫她红了脸,又一下反应过来。   她与三皇子只是逢场作戏,他倒是惯会想多,她咬了口他的肩膀,“你这是不信我才来寻我的?”   汗水交织着,他扣着她的腰,无辜的看她,吻她染上胭脂色的眼角,“自然是想你才来的。”   ……   不知过了多久,待裴晏如醒来之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她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厚实的棉被,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他正睡着。   裴晏如侧眸,眼底微动,男人除却了伪装的容颜上,眼下布着淡淡的乌青,显然是很久没有睡好了。   她阖上眸子,又觉得饿,动作小心的起身,她睡在里头,垂眸看了眼,他给她穿上了里衣,抬起视线,她动作轻微的绕道另一边,从他身侧下床。   刚落地,脚一软险些跪下去,她手疾眼快握住了桌沿,勉强稳住身子。   这几个月没见,他愈发疯狂了。   “阿泠,醒了怎么不叫我?”听到动静,沈于渊登时坐起身,眸子尚未恢复清明,长臂一伸,将小人儿捞进怀里,笑道,“这是不累?”   裴晏如脸上攀上热度,嗔了句,“我饿了。”   看天色早过了晚饭时间,依着阿然的性子,应是会来叫她的才是啊。   可她怎么没听见?   这么想着,裴晏如扯了扯他的发丝儿,长睫轻颤了下,轻声开口,“阿然可有来唤过?”   “来了,你睡的沉,我和他说你太累了晚饭便不要叫你了。”沈于渊眉梢扬了扬,说道。   “……”还不是他害得?   裴晏如抬眼看他,他生的实在好,剑眉星目,挺拔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唇,清晰的轮廓,骨相是极好的。   裴晏如有些为美色所惑,也不与他计较了,只晃了晃腿,低垂下眸,“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没得东西吃了,这不是你的太傅府也不是我的意泠院,没有小厨房也没有时刻备着的厨子。”   “有啊。”   他低低笑了声,凑近她的脖项,气息变得灼热。   裴晏如顿觉腰酸,顾不上腿软推开他便要跑,“你够了,明日我们还要出门呢!”   更何况....   她没跑出几步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拉回去了,跌在那温暖的怀抱里,她蹙眉,不等他开口便匆匆说道,“不如我们出去吧,街上兴许还有些铺子开着,顺便买些草药回来。”   草药......   沈于渊一下明白过来,神色有些淡下来,双手环着她,两人的距离很近,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呢喃,“阿泠,我们何时才能要一个孩子......”   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孩子.....   旖旎的气氛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裴晏如眼底微微黯淡下来,却只能干巴巴的开口,“我们还年轻,不着急的。”   父亲母亲至今下落不明,墨国局势未平,裴府置身险境。   无论哪一点,都不是要一个孩子的时候。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舍得走了?   沈于渊没再开口,只默默牵了她的手,换了身衣裳,两人缓缓走在街上。   没有京城的万家灯火,塔漠城的夜晚,寂静,寂寥。   “来两碗馄饨。”沿街没有多少铺子开着,最后裴晏如要了碗馄饨,夜里很冷,是侵入骨髓的那种冷,仿佛一下子入了寒冬。   她披着厚厚的大氅,热气腾腾的馄饨出锅没多久便一点点散去了热度。   没有热闹可看,两人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只机械的吃着馄饨填饱肚子。   待吃完,在男子停滞的脚步下,裴晏如去了药铺,抓了些药材,待结过账后回头。   他容色极好,于寒冷中长身玉立着,如黑曜石般漆黑深邃的眸子锁着她,眼底似墨,化不开的黑。   她走下石阶,上前拥住他,将头埋在他微凉的胸口,轻声细语,夹杂了无奈,“再等等。”   “好。”沈于渊舒缓了眉头,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动作温柔,又接过来她手中的药草,不放心的问,“这些草药可会伤身?”   “不会,我自己就是大夫,放心啦。”裴晏如扬唇,踮起脚尖,吻过他的唇角,轻笑起来,就这夜色道,“沈大人,有空和我私定一下终身吗?”   少女十八的年纪,抬起一双清凌凌浸了笑意的眸子看他,双颊晕红,如明珠生晕,笑靥如花。   月出皎兮,佼人撩兮。   沈于渊喉结滚了滚,眸色忽地暗了。   忽然的失重感传来,裴晏如一愣,忙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怎么了?”   只听得他正经的回,“有空。”   他所谓的私定终身不是口头说说,而是用行动.....   -   翌日天明,微光穿过云层。   裴晏如正系丝带,青绿色的长衫衬得整个人愈发纤细苗条,忽然感觉一双手拥过来,她略偏头,见他又恢复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敛下眸,“你何时回墨国?”   沈于渊轻蹭着她的颈项,嗓音略带不满,“那么希望我走?”   闻言,裴晏如抿唇,唇角勾出弧度来,从心道,“没。”   “那日,你便认出我了?”似想起什么,沈于渊目光落在铜镜之中,少年微垂着眸,睫羽纤长,眉骨蜿蜒而下是粉嫩的唇,干净脱俗。   真真是让人想祸害。   他提的那日自然是遇上沙尘的那夜。   裴晏如微顿,他不提便罢了,后元安表明身份后他拂袖离去是几个意思?   她扯开他的手,别过脸故作不在意,“认出如何,没认出又如何,难不成我能叫你三人在风沙中硬扛不成?”   那时又指不定要说她没良心了。   听出她话中的怨念,沈于渊哪里还不明白,双手又环上去,“阿泠莫气了,是我心思狭隘,误会了阿泠。”   低而悦耳的嗓音传至耳蜗,想到很快又要分别,裴晏如微抿唇,到底是没同他生气,复又想起一事来,“我离开后皇帝可有对裴府做什么?云回那边可还顺利?还有,祖母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阿司到底年幼,不通世故,这内情复杂他一介稚童定是看不分明的。   祖母缠绵病榻,两个妹妹尚且涉世未深……   她又无法立刻回到祖母身边去。   见她秀眉蹙起,沈于渊颇有耐心的依条回道,“皇帝新宠了个昭仪,裴府暂时无事,边境的事情目前已经稳下来了,你那妹妹不日便可回京了,至于祖母的毒,这还得细细去察。”   目前尚未可知。   且他到底不是裴府中人,过多干涉难免惹人非议,倒不是他不愿意,只是裴府尚有三位未出阁的姑娘,女子的名声最是要紧。   听他说着,裴晏如颔首,确实是要好好调查一番。   正温存,门口一大嗓门突的传来,“小安,我们要不要去街上逛——”一下。   门开了,阿然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的画面。   只见相貌平平的颀长男子自后面将身形瘦弱的清秀少年环在怀里,男子微低着头,将头埋在少年颈窝,两人亲密的说着悄悄话。   这。   他是不是.....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听到门口响动的瞬间屋内两人便回了头,将青年愕然的神情收入眼底,对视了一眼。   “那个小.....小安,你们,你们继续,我先出去了。”阿然把未说完的话咽回去,跨进门槛的脚刷的收了回去,“嘭!”的关上门,步伐匆忙的离开。   到了白日里,客栈的人便多了些,阿然眯眼看着刺目烈阳,只觉着不真实。   莫不是他看花了眼?   小安兄弟怎的同那才见过两面的男子亲亲我我.......   定是他在做梦!   他正晃神,肩膀突然被拍了下,他回头,是阿威。   “威哥。”   “你小子想什么呢,诺,这是你的钱,等出了沙漠......往后的日子里可要保重啊。”阿威把一袋子银子和一小叠银票递过去,眼底暗了暗,又笑了,“里头的银子应该够你在老家活个三五十来年的,好小子,以后好好过日子,娶个美娇娘。”   “威哥.....你也是。”手上一沉,听着那句“保重”,想到什么,阿然心里头复杂,哽咽了。   阿威拍了拍人的肩,掩下眼底的情绪,朗声道,“大男子汉的,哭什么,今日痛痛快快的玩,过几日就走了。”   柱子后面,裴晏如眉心轻皱了皱,她本是想来同阿然解释解释,但怎么听着他们话里的意思,是出了沙漠就散伙?   她一时想不明白,但这会儿显然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她回了屋子,沈于渊正同元安吩咐,见着她回来,思索了下,问,“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家里人的?让元安一同带回去。”   这一别便是数月,她在宫中应不能时常寄信。   闻言,裴晏如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去了桌边,抽出宣纸来,提笔写下几行字便折起来了,折回去递给元安,“麻烦元侍卫。”   元安接过来,拱了拱手,“裴姑娘客气了。”   待元安走后,过了晌午临近夜晚的时候,天气稍凉下来,却未至落日不会过分的冷。   阿然学聪明了,在外敲门,“小安兄弟,要不要一起上街逛逛?这会儿街上正热闹呢。”   裴晏如又补了觉,这会儿有力气了,随口应了句,“好,你稍等会儿。”   她转头看向一直赖在她房中的某人,侧过身子,单手撑在下颚上,慢条斯理的调侃他,“沈大人这是不舍得回去了?”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推荐票~ 第一百九十八章 :离别   沈于渊阖着眸,在听到这话时眼皮掀起,瞥了她一眼,不作声,但裴晏如自那眼神中读出了他对她,“无情赶人“的谴责。   她乐出声,坐起身,“走了走了,上街去,兴许有什么好玩的也说不定。”   沈于渊对这塔漠小城不感兴趣,但迎着自家姑娘亮晶的眸,终是叹了口气,妥协,“行吧。”   落日很红,挂在远方绵延不断沙丘之上,一点点往下坠着。   “那里有杂耍,去看看!”   阿然眼尖的看到了一伙人围在一圈之中隐隐闪出的火光,眼神一亮,拉了元千,“千兄弟,咱一起去看!”   元千低眸看了眼抓着自己的手,不明所以。   这个叫阿然的小子不是同裴姑娘关系最好吗?   怎么那么快移情别恋.....呸,转移目标到他身上了?   难不成.....是被大人身上的王霸之气逼退了,自觉和裴姑娘保持距离?   一连串问题萦绕在脑海中,元千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得到沈于渊点头后,一拍阿然的肩,“走!”   两人一同去看杂耍,阿威也觉奇怪,看了眼和昭兄弟走在一起的裴晏如,又看了看和元千勾肩搭背的阿然,两人闹矛盾了?   “对了小安,你出来这么久你家里人应当很挂念你吧?”沿街的叫卖声不绝,阿威忽地冒出一句。   闻言,裴晏如看过去,“想来是的吧。”   “嗯。”阿威自顾自应了,没再开口。   裴晏如多看了人两眼,总觉得自进了塔漠城之后,几人就变得怪怪的。   也说不上来哪里怪,但眼下这番没头没尾的话让人不解。   许是随口之言,她想得复杂了吧。   几人自街头逛到街尾,“哈哈哈看我的糖人!”阿然高兴的拿着老虎糖人同元千的作比较,又拿到裴晏如面前,笑的开怀,“小安你看我的比千兄弟的大!”   青年二十出头,此刻面朝着她说话,背对着落日,眉眼弯弯,嵌着笑意。   愉悦的心情感染人。   裴晏如情绪高起来,不作其他思考,“我也要去画一个,便要个狐狸的吧。”   她说完,又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男人,“阿昭,你要不要来一个?”   轻轻缓缓的一声阿昭,沈于渊眸子微动了动。   来此他为了隐藏身份随口和阿威他们说了个昭字。   他们不知这个字对他的意义,但似乎从她口中念出来,格外动听.....   “好。”   来到画糖人的小贩面前,裴晏如要了个狐狸,沈于渊要了个狼。   “小安,你喜欢狐狸呀?“阿然凑过来,看着裴晏如手上捏着的糖人,问一嘴。   裴晏如正一口咬掉狐狸脑袋,唔了声,吞下去,“还行,图个好看,左右都是吃的。”   沈于渊:“............”   阿然:“..........”   小安兄弟太凶残了!   他憋了半天,“千兄弟就舍不得吃.....”一句话未说完,他抬眼,就见元千舔了舔吃干净了剩下的竹签,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说啥呢?”   阿然:“.............”   他恨恨的吃掉自己的糖人,“你们一点童心都没有!”   阿威笑的大声,“走了,看看那串烤腰子,香的很。”   一路吃下来,伴随着笑声,热热闹闹的。   到夜幕降临也差不多吃饱了,入了夜小贩收了摊子,几人回了福来客栈。   立在“福来客栈”的牌匾下,裴晏如提了明日离开的事,阿威几人只愣了一下,停了脚步,众人回头看着她。   还是阿威爽朗一笑,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有缘江湖再见!小安兄弟照顾好自己。”   素来沉默的小壮也开口了,糙汉子红了眼眶,“小安兄弟,今日一别,你要保重啊。”   “是啊,小安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这一路过来,大伙儿都很开心。”   “来抱一下,多多保重。”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其中有人作势来抱她。   裴晏如后退了步,打趣,“可别,我怕喘不上来气命搭在这儿了。”   “哈哈哈哈,小安你这嘴能不能盼着点自己好!”几人拿她没辙,多是些保重的话。   毕竟今日一别,或许一辈子便见不到了。   明明才几日,感情却深厚,纯粹。   裴晏如心头感慨,“诸位也是,好生保重。”   沈于渊同元千默默站在一侧,看着众人依依不舍少年。   元千听着,喟叹裴姑娘人格魅力真大。   离别总是来的很快,翌日一大早,裴晏如便收拾了东西启程。   —   转眼就是大半月过去,眼见着距离皇帝生辰愈发的近了,各宫都在张罗事宜,御花园中搭建戏台子,请伶人,人来人往的,喧闹不已。   唯有一处,安静的仿若无事发生。   玉宁宫中,贵妃椅上,一袭宫装女子正懒洋洋的躺靠在上面,阖着眸子假寐。   “哎。”明惜伺候在一旁,叹了口气。   周遭寂静,偶尔可以听到外头传来的细细簌簌的脚步声,应是往各个宫里头去的,皇帝生辰,各宫里头多多少少都得了些赏赐,这几日频繁有内务府的宫女太监送瓷瓶玉器、绫罗绸缎、美玉首饰过来。   三皇子似乎受了皇帝重视,这半月以来都未曾踏入过玉宁宫,听宫女说,这些日子都是在书房歇下的。   北宫里头的宫女太监都是些惯会见风使舵的,这主子不受宠,宫女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连带着也不过来伺候了。   没了三皇子的“宠爱”,贵妃那头的人似乎也安分了点,也可能是忙的无暇顾及她们。   顾颜掀起眼皮瞅过去一眼,“你叹什么气,这不关心咱才好。”   那个没良心的,按理来说早回来了,还是说....   顾颜眉头微皱了下,若是遇上了危险也不知托人送封信来,虽然不一定赶上救人,但好歹能收个尸呀。   明心默默坐在一侧,眸底染上担忧,“姑娘鲜少一人出行,这一路也不知可否习惯,银两可带够了....”   这世道不平,姑娘说到底也是个女儿家,身边没个人伺候,总归是叫人担心。   明心年纪虽不大,但心思较寻常人成熟些。   闻言明惜又是叹口气,“是啊,平日里都是我给姑娘结账的,姑娘身上细软带的少,这一路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一个两个,悲春伤秋的,顾颜一个头两个大,心中难掩担忧,却是嘴硬,“让她不让我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何必拿自己性命做赌注?   三日后便是皇帝生辰,晌午过后。   万宁阁中,楼侧妃大张着手臂,华丽衣袖垂落,惠翠俯着身替女子系好丝带,夸赞道,“娘娘真美。”   闻言,楼侧妃微垂眼,唇畔溢出笑来,放下手臂,行至铜镜前,“你这丫头倒是嘴甜的。”   近日来战卿未曾踏入玉宁宫,旁人得不到她便高兴。   惠翠抿了唇,从善如流,“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呵呵,对了,那宫里头的人在做什么。”楼侧妃缓缓在绣椅上坐下,扫过妆匣,对镜描眉画眼,随口一问。   惠翠自觉的过去替楼侧妃梳发,闻言轻声回,“正妃娘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太医去过几趟,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染了风寒?   楼侧妃笔一歪,险些多画出来,好在及时收了手,心情颇为愉快,抿过红纸,红唇抹上艳色,唇角一弯,站起身来,眼底的光明灭不定,“倒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疏忽了,咱们这便去问候问候姐姐。”   三皇子不在,贵妃娘娘态度摆明了不喜这个墨国而来的公主,在这北宫之中,局势瞬息万变。   倒是她之前心急了些。   想明白后,楼侧妃唇畔笑容加深,行至主殿,朱红门微阖着。   楼侧妃使了个眼色,惠翠明了,上前敲门。   这大白日的关着门,看来是病得不轻。   楼侧妃兀自想着,来开门的是明惜,见了两人,行了礼后便道,“侧妃娘娘,正妃娘娘伤感刚好些,您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干嘛来打扰她们伤感!   姑娘可能啃着馒头思念着她们呢....明惜愈想愈发心疼了,连带着神情落寞。   她这般神色落在楼侧妃眼里,莫不是裴晏如病入膏肓却不想叫外人知晓?   她心下微微一动,难不成连老天都在帮她?   她掩下眼底冒出的喜意,皱着眉故作担忧道,“都是一家人,姐姐染了风寒多日我都未曾来看过着实是我疏忽了。”   说罢,她便自顾自往里头去!   她得去亲眼看看那贱人苟延残喘的样子!   明惜一个走神,待回过神的时候,惠翠挡在她身前,状似不经意说道,“明惜姑娘,这北宫之中,侧妃娘娘也是你的主子。”   明惜:“???”您有事吗?   侧妃算她毛个主人,她是公主的陪嫁丫鬟!   无人阻拦,楼侧妃顺利进了殿,一片空空荡荡,她左右望了望,径直往寝殿走,推开门进去,唤道,“姐姐的病可好些了?”说着,她快走几步,指尖挑起珠帘,目光直勾勾往榻上瞧去,本以为会看到那病榻之上女子苍白的容颜,却不想。   床榻上无人,只是旁边的贵妃椅上,着浅青宫装的女子微掀起眼皮看她,“楼侧妃人未到声先至,好礼貌。”   楼侧妃顺着视线看过去,女子面色红润,肌肤皙白如玉,哪有半分重病在床的模样!   她脸色一下僵了,自觉绕开话题,“原来姐姐无碍,妹妹这颗心算是放下了。”   顾颜扯唇,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讽笑,“妹妹还能待在这里倒是让我意外呢,听闻三皇子去向陛下讨了恩典,说是.....”说到这儿,顾颜故意停了停,凝着楼侧妃想怒不敢怒的神色,气死人不偿命的接上话,“要将妹妹赶出北宫去呢。”   杀人诛心。   楼侧妃脸一下涨成猪肝色,一时之间没注意到顾颜的声音,“你!”   四下无人,楼侧妃眼神阴驽下来,冷笑道,“你以为你能在这北宫之中活多久么,你不过就是政治联姻的棋子,等两国开战,就是三皇子也保不住你!”   顾颜眸色未变,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惹得楼侧妃更是冷笑不止,“你倒是不在意,不过等墨国覆灭之后,你的亲人,你的朋友,都葬身在大兴国铁骑之下,届时你可还能这么安心的做着你的三皇子妃?”   “说够了么?”   楼侧妃停了停,笑的张狂,“怎么,说中你痛处了?”   顾颜看白痴似的看人一眼,“你说的都是未来的事情,会不会发生都不好说,就眼下而言,面临被休妾的人可是你。”   什么墨国,于她有何关系。   她本就没有家人,心中更是没有牵挂。   楼侧妃一哽,尖锐的指甲刺进掌心,狠狠剜了眼无动于衷的顾颜,踩着花盆底就走。   等出了殿,她脚步突然停了,突然回过神来,心中惊疑不定,刚刚那女人的声音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该不会....   她正要再进去一探究竟,却突然止住了脚步,阴恻恻一笑。   原来如此,她就说,一个被迫来和亲的公主怎么可能对自己国家漠不关心,原来....原来!   呵,好大的胆子!   转眼两天过去,夜如泼墨般黑,裴晏如依旧没有出现。   战卿也没有出现。   只有内务府来了人,说是明日便是皇帝生辰,来送上锦服的。   这入了秋,天气很快就冷下来了,锦服是上好的锦缎。   但这会儿送来,怕是尺寸不合适都没时间改了。   明惜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事前她们也不知皇帝生辰是会送衣裳来的,也就没有刻意留心。   现在完蛋了。   明惜勉强道了谢,端着衣裳进了寝殿,满脸愁容。   明心看过去一眼,却没开口,顾颜瞧见了,走过去捏了捏明惜的小肉脸,吓唬,“你这丫头成天苦着脸,小心长出皱纹来变成老嬷嬷以后嫁不出去。”   “哎。”明惜把托盘放下,托着两腮,“姑娘您试试这衣裳合不合身,明日便要穿了。”   若是姑娘赶不回来,那也只能顾姑娘顶替了,哎哟,愁死她了。   “啧。”顾颜捏起衣服一角,随即一扔,无情的一批,“我才不穿,她要是不回来,那我就星夜赶路,逃出这大兴国自己逍遥去。”   “哇姑娘你!”明惜眸子瞬间瞪大,蹦出一句,“你也太过分了吧!”   “我过分?我哪里过分。”   顾颜瞥过去一眼,如数家珍的清点,“你看看这一半月以来,我又是哑了喉咙又是染了风寒,把我几年没生的病都生了,我对你家主子已经够良心了。”说着,话锋一转,冷漠道,“明日要是被发现那就是砍头的事,我为何要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第两百章 :惊艳四座   明惜张了张口,一下没了话,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见顾颜说的认真不似作假,“扑通”一下跪下了,“那算奴婢求求姑娘,别走。”   若是明日没人出现,皇帝定然会搜宫殿,若是找不到公主....   明惜一下慌了。   那不仅是公主完了,他们完了,就是墨国都会受到影响。   顾颜眸色微动,看着窗子后很快消失的人影,把人拉起来,“就是我不走,现在也不行了,楼侧妃那边已经发现我不是晏儿了,若是我真的出席了那就是欺君之罪,后果才更严重。”   脸可以长得一样,但声音却是很难模仿。   她没办法做到像晏儿那样改变声音,瞒的了今天瞒不过明天。   迟早会暴露的。   “可....”明惜六神无主,身侧,明心抿着唇,方才她明明瞧见了窗子后面有人,但顾姑娘还那般说...   其中深意不等她理清,没过多久就见外头吵吵嚷嚷的。   明惜心中一紧,使了个眼神,明心登时出门去,拉住一个过路的宫女,状似不经意的问了问,脸色微变,待回来阖上门,对上明惜紧张兮兮的眸子,白了脸,“说是陛下生辰,怕有贼人,命令各宫都加强防备,粗略一看,足足多了一队的巡逻。”   这要是公主回来,若是被抓住....几人不敢想。   这一晚上,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明惜三人一片愁云惨淡中,迎来了皇帝生辰那日,自一大早宫中便忙活起来。   御花园内戏台子已经搭好,周遭摆满了开的正好的花盆,大有百花齐放之势。   有位份的宫妃和几个皇子皇妃都在了。   “说起来三弟妹我还未曾打过招呼,今日可得好好见见。”就在皇后座位之下,太子妃掩唇一笑,目光透过层层人群落在坐在不远处的女子,状似随口提起。   太子战少翎顺着看过去一眼,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孤原以为这个三弟对女人不上心,谁成想,对这墨国公主倒是上心的很,等会儿得了空,孤也想去瞧瞧那是个什么样儿的女子,能把皇弟迷得神魂颠倒的。”   都愿意重回朝堂了。   战少翎眼神微暗,唇边笑意不减,面上端的是兄友弟恭。   两人说话声音不小,战卿自然听得见,只淡淡瞥过去一眼,没什么反应。   楼侧妃坐在一边,注意到“裴晏如”指尖攥紧了衣裙,心下愈发肯定。   她抬眼看了眼贵妃,点了点头。   正到了开席的时候,大兴国君高兴,“诸位不必拘束,都是自家人,来!”   觥筹交错间,几杯酒下肚,戏台开始唱戏,咿咿呀呀的好不热闹。   明惜站在后头,见这么久都相安无事,心中松了口气。   不等她这口气完全松下来,就见贵妃盈盈起身,手上拿了酒杯,“臣妾祝陛下万事顺心,这杯酒臣妾先干为敬了。”   说罢,她微抬起袖子,一饮而尽。   见状,战隆爽朗一笑,“好!”   饮完酒,程贵妃往下方看了眼,笑道,“对了陛下,臣妾记起来一事,楼家那丫头和臣妾说了想为陛下舞一曲尽尽孝心呢。”   她口中指的楼家丫头,指的自然是楼侧妃。   大兴国君闻言,往下面瞥了眼,对楼家人有点印象,也没多想,随口道,“准。”   迎着众人的视线,楼侧妃缓缓起身,唇角含了恰到好处的笑,朝着皇帝盈盈一拜,“妾献丑了。”   她行至众人视野之中,一袭舞裙翩跹,早已安排好的乐音缓缓响起,女子轻点脚尖,如蝴蝶般翩翩起舞,舞姿优美,博得众人关注。   明惜:“呼”   还好。   随着舞曲渐入佳境,众人轻声议论着。   “这便是三皇子的侧妃吧?听闻出自楼家,瞧着模样身段都不差呢。”   “是啊,这些年三皇子府中一直只有她一人,可惜了不是正妃...”   侧妃同正妃,只差一字,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宫妃唏嘘着,皇子们饮酒作乐,坐在战卿身侧的正是九皇子,尚且年幼,今年不过六岁,母妃婉嫔母凭子贵,封了德妃。   九皇子看不懂跳舞,只听着旁人议论,转脸捧着一张白净的脸问战卿,“三皇兄,那便是你的妻子吗?”   战卿对这幼弟观感还可,抬手饮下杯中酒,随口回,“不是,坐在我旁边的才是。”   坐在旁边的么...   战璟小身板微微往后仰了些许,往战卿旁边看去,乍然对上一双清冷的凤眸,心跳一滞,悻悻的收回了视线。   这位皇嫂看着冷冰冰的。   不喜欢。   清乐公主坐在一边吃葡萄,暗暗想着回去玩点什么,偶尔抬头看一眼在上面舞的尽心尽力的女子,砸了咂嘴,说实话,挺一般的。   她出身便是公主,什么精妙的舞蹈没见过,不过本来就是助兴,也无所谓精妙不精妙的,图个乐罢了。   一舞毕,楼侧妃额上微微冒了细汗,听着四周传来的溢美之词,微抬眼,见贵妃朝自己投来满意的视线,心下一喜。   “不错!”战隆夸了句,待楼侧妃回了位置后,皇后微抬手,伶人重新开唱,却又听的轻轻柔柔的嗓音,“陛下,臣妾听闻墨国女子多能歌善舞,今日陛下生辰,安和也同我说了想献唱一曲为陛下祝寿,臣妾答应了,还请陛下应允。”   话音落下,皇后多看了人一眼,面上没什么反应,心中却生出躁意。   好好的一场宫宴,她安排的人一个没登场便不说了,这贵妃屡屡让自己儿子的妻妾表现又是什么意思?   现下三皇子复又得了陛下宠信,除却那张脸,才华能力丝毫不逊色于翎儿,是翎儿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不过众人看向人群中那道纤细身影的眼神却有些变了。   先让妾室出来表演,后再让正室出来,贵妃娘娘这意思....   闻言,戏台上的伶人再度停了,奏乐止,场面一度安静下来。   大兴国君正在兴头上,又宠爱贵妃,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准!”   皇帝发话,贵妃转脸,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目光柔和的看向人群中那道身影,轻轻柔柔开口,“安和,可不要让陛下和本宫失望才是啊。” 第两百零一章 :护住她   话音落下。   站在身后的明惜一下紧张了,楼侧妃看出来她的紧张,心头震颤,纯粹激动的。   战卿眉宇轻皱。   楼侧妃只当他不知,心头窃喜的同时又忍不住道,“殿下,姐姐声音那般好听,想来唱歌也不差的....”   她劝慰的话未曾说完,只听得旁边温润的男声,“安和,你身子还未好全,若是勉强我可替你同父皇说....”   他神色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心中妒火中烧,楼侧妃一下冷了脸。   看到时候她一开口死不死!   贵妃回了位置,接过旁边宫女递过来的茶轻抿了口。   裴晏如微摇头,拒绝了战卿的好意。   只见女子一袭明黄色宫装自位置上起身,身形纤细婀娜,妍丽的容颜略施粉黛,午后的光倾泻在她脸上,肌肤莹润皙白,美的令人自惭形愧。   战少翎本是存了看好戏的心思,此刻心中微微一动。   这墨国公主....当真是个美人。   女子行至人群中央,那里铺就着红毯,她立于红毯之上,自带光芒般让人忍不住将视线投过去,她将墨发挽起,发间穿着简单的金钗,没有华丽的步摇流苏,却让人挪不开视线,气质清冷出尘,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清贵,如古画中走出来的妙人儿。   大兴国君看的都有些痴了,目光往战卿的方向瞥去一眼。   这门亲事也算是没亏待了这儿子。   女子开口,嗓音如莺鸟轻灵婉转,声调悠扬,优雅的词自那红唇中流泻出来,余音绕梁。   忽地,不知哪里传来了琴声。   琴声和着动人的歌声,堪称一场听觉盛宴!   清乐吃葡萄吃着吃着,葡萄掉了一地也未能察觉。   九皇子悄咪咪转头道,“我喜欢这个嫂嫂了。”   唱的好好听!   战卿:“?”   待一曲唱毕,裴晏如福身,将礼仪做到极致,“祝愿陛下福寿绵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大兴国君鼓掌,不吝啬夸赞,“甚妙!赏!”   龙颜大悦,周遭传来艳慕声,裴晏如一时间风头无限。   楼侧妃傻眼了,捏着帕子的手攥紧了,怎么会....!   她明明不是安和!   裴晏如回了位置,就见楼侧妃怔愣的模样,轻笑了声,“妹妹这是怎么了?”   战卿顺着看过去。   察觉到自己失态了,楼侧妃忙敛了情绪,勉强笑着,“没,姐姐唱的真好听。”   明惜呼出去一口气,看着楼侧妃吃瘪别提有多爽了。   刚刚那眼神她不是没看到,她也不是假的担忧。   她从未听过公主唱歌,就是在府里的时候也未曾听过,一时担心姑娘唱得不好被人取笑,现在想想是她傻了。   自家姑娘那般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唱歌会差呢!   明惜盯着裴晏如的后脑勺,目露崇拜,等回了寝殿,她定要同姑娘学习学习如何唱歌!   战卿却是若有所思,将目光落向人群之中,方才给安和伴奏的又是何人?   他看过去,模样都极为普通,想来是寻常的乐师,想了想便作罢了。   裴晏如敛下眸子,长睫轻颤了下,压下心中扑通乱跳的心。   他....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还是以乐师的身份??   但眼下摆明了不是能问的时候,她按捺住心中所想,一直捱到宴会结束,生辰礼自有战卿张罗着不必她担心。   待人群散了,“一同回去吧。”   战卿搂上她的肩,微低着头,轻声道,在旁人眼里,宛如一对壁人。   不远处,元千盯着那渐渐变形的琴弦.....大人,淡定!!   沈于渊眸底深邃一片,“嘣”一声,琴弦断裂发出一声嘶鸣,刺耳。   “好。”众目睽睽之下,不少人的视线还停留在他们身上,裴晏如没拒绝,迈开莲步。   战卿一袭玉白锦袍,腰间扣着玉带,一高一矮的身影相伴同行。   不等他们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声音,“三弟,说来你这不告而别,一别可就是三年,现在娶了美娇娘是不是得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了?”   战少翎面上浮现笑意,他生的眉目宽阔,中庭饱满,算不上俊朗,那双含了笑的眸子里一眼望不到底。   深宫里头能坐稳太子之位的大多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裴晏如微微福身,“太子殿下。”   听得这动听的声音,战少翎笑容加深,打趣道,“弟妹安好,说来你们大婚那日,我这不懂事的三弟着白袍上殿,你俩连拜堂都没成,弟妹心中可恼?”   他说的随意,但听者有意。   周围是还没走远的宫人,听见这话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裴晏如微微一笑,双眸清冷一片,唇边挂着浅笑,礼貌有礼,“太子殿下说笑了,这么点小事我并不放在心上,您不说我都要忘了。”   闻言,战少翎多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忽地朗笑了声,“弟妹好气度。”说着,话锋一转,转头看向战卿,“这么好的媳妇儿,三弟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啊,若不是我已经有了太子妃,可能也想抢过来呢哈哈哈——”   “弟妹你别听殿下胡说,若是得了空来东宫里寻嫂嫂说说话。”一旁,太子妃嗔怪了一句,双手抚上裴晏如的手,说的善意。   “这话可是嫂嫂说的,若是安和空了自是要去的,届时嫂嫂可不许说安和叨扰。”裴晏如掩唇一笑,回的那是一个脸不红心不跳。   虚与委蛇,信手拈来。   女子说的娇俏,太子妃跟着笑了,眼中闪烁了下,收回手穿在袖子里,笑道,“怎么会呢,嫂嫂巴不得你们来呢。”   拉扯着说了会儿话,太子夫妇总算走了。   瞧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裴晏如眸光淡下来,哪还有方才情意深重的模样。   战卿却是自然开口,“你若是——”   他的话尚未说出口,就见女子转脸瞥了他一眼。   是看傻子的目光。   战卿一噎,“怎么了?”   她若是不喜欢这样,那就不这样,大不了他带着她一同离开大兴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裴晏如微摇头,“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对了,过几日便是冬猎,你可要去?”两人一同往前走着,忽地想起一事,战卿目视前方,询问。   他本不在意这些虚名,也厌恶官场的尔虞我诈,但既然现在她是他名义的妻子,那他便要护住他。   在这大兴国,没点权势,是活不下去的。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把免费的推荐票投投~ 第两百零二章 :疯子   裴晏如自是明白其中道理,敛去眸中暗色,抬眼时眼里清明一片,红唇轻启,“去。”   她现在没能得到任何有关爹娘的消息,兴许冬猎是个机会。   乍然听到她说去,战卿稍微愣神了下,目光在她清丽的容颜上流连而过,终是略颔首没说什么。   等快到宫殿的时候,周边的巡逻已经撤下去了,偌大的走廊空空荡荡的,裴晏如停住了脚步,偏头,嗓音淡下来,“殿下,我想一个人走走。”   这会儿也已经没人关注他们了。   战卿眉梢微动,正要说什么,恰在这时。   阿时从后面追上来,行至两人面前,拱了下手,恭敬道,“殿下,陛下那边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说罢,注意到一边的裴晏如,又是恭恭敬敬的一声,“属下见过正妃娘娘。”   裴晏如颔首,将情绪藏的很好,嗓音很轻,“你且去吧,我自己走走便回去了。”   闻言,战卿停了脚步,“好,这入了秋,天凉,记得早些回去。”   他嗓音温温柔柔的,如浸透了春风,给人舒服的感觉。   裴晏如垂眸敷衍的应了。   待两人离开后,裴晏如按捺不住,又折回去御花园,戏台子还在,但伶人和乐师都已经走了,偌大的御花园里除了满园盛开的花,人影寥寥。   裴晏如目光放远,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来,指尖泛冷,收紧,垂下的睫羽轻颤。   他应当走了。   也是。   她转过身,压下胸腔内翻涌起的情绪,留在宫里若是被人发现了,怕是要惹来杀身之祸的。   “有鬼啊!救救我!”裴晏如往回走,经过一处,尖锐惶恐的声音忽地由远及近,由远及近,很快,一道灰麻身影跌跌撞撞从拐角冲出来,不等她看清。   那道身影就已经到了跟前,“嘭!”一声。   “啊啊啊鬼!”那人尖叫出声。   裴晏如眉头一皱,一把扣住女人的手腕,指尖轻动,她还没喊呢,这人倒是喊的起劲。   见被她扣住,女人疯了一样的摇头往后挣着,“鬼,鬼!快放开我!”   女人力道极大,裴晏如险些脱了手,但好在稳住了,清冷凤眸盯着发疯的人,耳朵微动,抓着人的手腕进了另一间无人居住的院子。   “哒哒哒——”门才关上,从门外传来一队的脚步声,伴随着吐槽,“那疯婆子到哪里去了?”   “快找,要是人丢了咱们都得死!”有人轻斥了声,又像是不想让人发现,刻意压低了声音。   约莫五六个人的样子,从院外走过,脚步声渐远。   裴晏如还抓着女人的手,正要回头,忽然感觉身后一阵掌风袭来,她瞳孔缩了下,松开手脚下微移,避开了那掌,正面对上女人发狠的眸子。   “怎么不喊鬼了?”裴晏如轻嗤了声,刚刚她特意把上女人的脉,这人脉象紊乱,但是药物所致造成的假象,实际上人根本没疯。   她的冷静和身手出乎了女人的意外,女人目光惊疑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清冷如玉,眼神清澈通透,宫里头何时来了这样的美人?   “你是何人?”   两人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女人突然发问。   裴晏如本就没做掩饰,也就懒得编造,目光淡淡,“安和公主,墨国来和亲的公主。”   墨国来的公主....   闻言,女人低着头像是在思索。   裴晏如没兴趣在这里陪人待着,转过身,好心提醒,“看你的穿着,应该是冷宫里逃出来的,外面那些侍卫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她转身就愈走,干脆利落。   “你是三皇子妃?”就在她即将踏出院门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   裴晏如脚步停了,“嗯,这不是秘密。”   这人既然不是真疯,多多多少都知道些。   见她点头,女人眼中闪了一下,“只要你能带我离开这里,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三皇子和贵妃的秘密,你来这应该也有段日子了,定然很好奇贵妃和三皇子的关系吧?”   三皇子和贵妃的关系?   裴晏如微转脸,并不动容,“我为何要帮你,这个秘密对我来说价值并不大,再且说了,你又是何人?我又如何能确定你不是框我的?”   她逻辑清晰,让原本想信口胡说一番的女人心下微骇,这看着年纪不大的姑娘心思倒是不浅,她抿了抿唇,眼底的光闪烁不定。   看出她的犹豫,裴晏如也不着急,她静静的站在那,一如等待鱼儿上钩的姜太公,只有,愿者上钩。   “搜仔细了,该死的疯婆子,等会儿找到了要她好看!”   “白白让我们浪费了吃饭的时间!”   骂骂咧咧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眼见着那些侍卫又要搜到这边来了。   时间不多了。   院子早就荒废了,门口一颗歪脖子树,上面的绿叶已经掉光了,光秃秃的结了蛛网。   裴晏如一袭明媚宫装,在荒芜的院中自成一道风景线。   她不开口,女人也没开口。   院中陷入诡异的安静。   直到听着那些脚步声又快进了,女人忍不住了,“我是贵妃娘娘之前的贴身嬷嬷,被打入冷宫之后就一直装疯卖傻到现在,这是信物。”   怕裴晏如不信自己所言,女人随手一抓,怀中摸出一条帕子,把帕子摊开来,右下角又一行很小的字。   是贵妃闺中的名字,程君兰。   裴晏如只轻瞥了眼,神色愈发淡了。   看来一点诚意都没有啊。   罢了罢了。   她扯了扯唇,挑出轻讽的弧度,眉眼低垂,瞥过去一眼,“嬷嬷,这东西你拿出来你自己信么,你若真曾是贵妃娘娘手下的嬷嬷,那你被打入冷宫自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贵妃娘娘还会容忍你拿着标记着她名字的帕子招摇?”   裴晏如眉梢轻挑,见嬷嬷变了脸色,轻笑了声,风轻云淡的,“左右是你的性命,与我无关,你若是愿意一直待在冷宫之中装疯卖傻,那也是你自己选的路,怨不了谁。”   话音落下,她复转身,纤细的身影已然到了门口,她伸出手,搭在门上,一拉,“嘎吱——”   院门缓缓打开。   “你别走。”   女人几步冲过来,一把关上了门,双眸殷切又透着点怀疑,“你真的能带我出宫?只要能逃离这个鬼地方我什么都告诉你,对了,你是墨国人,认不认识一位姓裴的将军,我知道点关于他们的消息.....” 第两百零三章 :掉醋缸了   嬷嬷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女子清丽的脸庞,蓬头垢面下那双眸子闪着异样的光。   她可以说是把她能放出去的橄榄枝都抛出去了,若是面前的女子真的能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不介意把知道的都告诉她。   絮娘脏污的手死死的抓着裴晏如的手,生怕她真的走了。   这是她待在这里那么多年出现的唯一的机会,无论是真是假,她都要试一试!   裴晏如没在意衣袖脏了,机械般的回过头,眸色微动了下,垂在另一侧的手早在听到那句“一位姓裴的将军”时就已经紧握成拳,指节隐隐泛白。   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扯出一抹淡然的笑来,转过脸来,注视着絮娘,“我自然可以带你走,保证你安安稳稳的离开皇宫,但是作为交换,你先告诉我一个秘密,三皇子的秘密比较重要,你可以留到我带你出宫后再告诉我,先把那位姓裴的将军的消息说说,让我确定一下你话的可信度。”   她说的随意,但提到三皇子时,眸光不自觉动了下。   絮娘敏锐的注意到,心下明了,听闻三皇子对这个三皇子妃极为宠爱,两人正新婚,想来是恩爱的,关于夫君的秘密,没有哪个女子是不想知晓的,她没有怀疑,只拉着人往院子里多走了几步,低声道,“过来些。”   裴晏如跟着过去,压下心头抑制不住的激动。   爹娘的消息……!   -   此刻,隔着朱红宫门,金色琉璃角在阳光下闪着光,雕梁画栋,奢侈华丽,赫然一座用黄金打造的牢笼,里面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   宫门外,混在出宫乐师队伍里。   元千瞅着自家大人面无表情的脸,心下发怵,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跟在一侧。   上天保佑,可别出什么事啊!   宽阔的大道上,一行着乐服的乐师正有条不紊的往外走,带头的乐师师傅是得了上官兰若示意的,见后面两人没跟上来也不说,只带着乐坊的乐师上了几辆马车,回头眼神示意了下,得到回复,便也爬上马车,几辆马车缓缓驶动,汇入人海之中。   两人远离了宫门,街上喧嚣涌来,到了正街,两人拐到一处角落里,角落里,上官府的马车停候着,应是听到脚步声,自里头探出一个风流倜傥的脑袋来,朝两人招手,“快来!”   “主子,上官公子。”   元千低声说了句,听到身侧传来的声音,沈于渊回过神,眼底淡漠一片。   待自家大人上了马车,元千把乐师的帽子一扔,扯了扯衣领子,矫健的跳上马车,自动充当起了车夫,一扯缰绳,“驾!”马车缓缓驶离皇宫。   车厢内,上官兰若稳坐在位置上,身子后仰靠在车背上,面朝着对面的人,月牙般的眸弯了弯,笑道,“如何,今日宫宴,我可是给渊兄你找了个绝佳的好位置,定能看见你那.....”心心念念的人儿。   “闭嘴。”冰冷的嗓音落下。   嗯??   怎么还不让人说......   上官兰若话音一顿,这才发现男人脸黑如墨,将那句“闭嘴”在脑海中过了好几遍,又瞄着男人现在那宛若掉进醋缸的表情,“扑哧”一声,没良心的笑了。   顶着凉飕飕刮过来的眼刀,不怕死的开口,“你别在意,她定然只是逢场作戏,这宫里头都是人精,也难为那三皇子百般护着她了。”   自打知道墨国公主入宫,他还浑然不在意来着,却没想,那竟然是裴府的姑娘,是裴夫人的嫡女....更让他没想到的是!   她还是素来冷心冷情的渊兄的心上人!   这几重身份上,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大意了。   由于清乐公主的缘故和皇帝的口谕,他能自由出入皇宫,这些日子没少打听。   贵妃为难,三皇子护着,侧妃为难,三皇子护着。   这三皇子若是还生了一副好相貌,难保裴姑娘不会....呸,他在想什么!   沈于渊沉着脸,脑海中回放着白衣男子手搭在自家姑娘身上,刺眼极了。   他的阿泠....是他的!   垂在一侧的手倏地攥紧,眼底淡漠下来,强自将心中的不爽压下去,“你在这边待了这么久,可有打听到裴将军的下落?”   上官兰若在大兴国官职不算高,但甚得皇帝宠信和公主依赖,可谓是混的如鱼得水。   闻言,上官兰若俊朗的脸严肃下来,指尖挑起帘子看了眼,四下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道,“这个话题在宫中鲜少人提起,我猜着这后头应该还藏着什么,不过有三个人也许知道什么。”   “谁?”   “孟老先生、赵老将军、顾右相。”   上官兰若说完,若有所思,渊兄给他看了裴家夫妇画像,在那场战役之后他并未见过。   几年前那一战,墨国战败,数万战士同裴家军葬身清水岭,裴家夫妇消失,其实是为大兴士兵所掳,这消息还是偶然间他意外得知的。   依着规矩,被抓来的敌国战俘,应当是关在某处干苦力或是秘密处死。   但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怎么想,背后的事情都不简单。   当然,不排除已经死了。   上官兰若摸了摸下巴,月牙眸眯了眯,“渊兄,这后面的水深着呢,除非必要,咱还是别.....”   不等他说完,就被打断了。   “可有机会接近这三人?”沈于渊敛眸,他在大兴国最多还能待半月。   “.......”   上官兰若抿唇,盯了会儿沈于渊坚定的神色,轻叹了口气。   他低头思索,沈于渊也没有打扰。   一时间,马车内陷入沉默,驾车的元千耳朵动了动,眉心跳了跳。   听上官公子的意思是,寻找裴将军夫妇可能会有危险?   他们此番出来,大人就只带了他一人,若真的遇到危险.....还有大人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元千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这可怎么办。   没过多久,上官兰若脑海中灵光一闪,开口道,“冬猎!陛下喜热闹,到了冬猎那日,各家官宦子弟都能参加,到时候渊兄你伪装成我的侍卫,定然能混进去,说起来我同顾右相有几分相熟,兴许能套套话。”   ※※※※※※※※※※※※※※※※※※※※   作家的话   沈大人:啪叽,掉醋缸里了~ 第两百零四章 :暴躁顾颜   等出了院子,裴晏如目光泛空,有些回不过神来。   爹娘真的就在这,他们就呼吸着同一片天空,可她第一世时却不知,没能前来...   懊悔、愧疚自心底涌起,闷的她喘不过气来。   如何回到的玉宁宫她不知道,只在踏进宫门的时候,三人围过来。   裴晏如坐在绣椅上,看着面前的三双眼睛,感觉自己在被三堂会审。   “咳。”她轻咳了声,将情绪尽数藏好,伸出手作势去拉站在最左边的顾颜,好脾气唤着,“颜儿,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顾颜轻哼了声,甩给她一个“你欠我欠大发了”的表情。   明惜小脸绷着,一脸严肃,“公主,您实在是太过分了。”   明心点点头。   裴晏如累了好几天,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下来,困意席卷,她打了个哈欠,美眸泛起泪花,轻飘飘的赶人,“姑娘我困了,要先歇歇。”   看出她的困倦,三人对视了一眼,随即明惜哼哼着道,“洗澡水已经放好了,姑娘先去沐浴吧。”   “好惜儿,姑娘我最爱你了。”裴晏如随口说着,身形如风去了屏风后面。   明惜眼眸闪了闪,顿时心软了。   姑娘在外风餐露宿的定然很累了,可她们还这般逼着姑娘,实在是太坏了。   见小丫头这幅表情顾颜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趁着裴晏如去屏风的功夫,给人脑门来了一下,“咱不把事情问清楚怎么睡稳觉。”   明惜眨了眨眼。   好像也是哦。   昨晚姑娘回来的突然,很多话都没来得及问呢。   于是乎。   裴晏如泡澡的功夫,就见三人又来了,她脑壳子突突的跳,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但现在真的来了,还是脑阔疼。   伤脑筋。   “说说,这一路干嘛去了,那么慢?我给你算好了时间,按理来说你七八日前就该回来了。”顾颜搬了张小椅子坐在浴桶旁边,瞅着她,大有一副“逼供”的威吓模样。   两个小丫头站在一边,就差手上拿着棍棒喊“威武”了。   裴晏如阖上了眼皮,慢吞吞的回,“之前没和你们说,炎朱草在塔漠城,这一来一回大半时间都耗在路上了。”   “哦。”顾颜冷漠脸。   就知道是在糊弄她。   明惜紧张兮兮的问,“那姑娘您这一路银子带够了吗,有没有遇到危险呀?”   明心兀自过去替裴晏如捏肩,沉默着没有作声,细细听着几人说话。   肩膀上传来舒适的力道,裴晏如微掀起眼皮,“你家姑娘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遇到危险,吃的好着呢。”   “可是姑娘都瘦了。”忽地,一道细细的声儿从身后响起。   哦,是明心。   裴晏如:“..........”拆台拆的也太快了吧?   “对了,你这痕迹怎么回事?”顾颜眼尖,注意到她雪色肌肤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红痕,半边眉头挑了下。   这位置.....   她唇角一勾,胳膊撑在浴桶边,揶揄,“和谁私会去了?嗯?”   裴晏如低眸扫了眼,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没想到还没好,她抿唇,瞥了人一眼,“你说呢?”   几人眼神刷的一下亮了。   裴晏如扶额,看看,她这都收的什么姐妹。   少不了调侃好奇一番,最后,裴晏如倒在床榻上,“事情你们都知道了,让姑娘我睡个好觉。”   此事她理亏,气都没有往日里足。   明心贴心的替自家姑娘按好被角,“那奴婢们先下去了。”   顾颜深深看了眼床上的人儿,忽地笑出声,“你倒是够损的,罢了,谁让我信你呢。”   依今天的情势来看,楼侧妃应该是猜出了她的身份,跑去和贵妃说了,以贵妃的权势,加重宫中守备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那日在窗子后面偷听的也是楼侧妃宫里头的宫女,那个惠翠做事小心,若她不是习武之人,耳力好,听得见轻微的脚步声,换了旁人,兴许都注意不到。   裴晏如眉梢微动,不予置否。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明惜在宫殿内来回踱步,连带着顾颜都焦躁起来,“都多晚了,你们俩个小丫头还不滚去睡觉?”   这俩丫头才十四岁,还在长身子呢,天天熬夜像什么话。   明惜双手紧握在一起,她这会儿哪里有什么睡意,“姑娘定然会回来的,哎呀,要不....”   “嗯?”顾颜挑眉。   就见小丫头麻溜的又去搬了一整盒的果脯过来,“要不再哑一回?算奴婢求求您啦,往后任您差遣,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顾颜:“.....”请问,她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么。   就在气氛沉默的时候,自门外传来敲门声,几人神经一下紧绷起来。   明惜眸光颤了颤,忙推着顾颜进了内室,给明心使了个颜色,明心扭头就进了内室。   明惜这才收回视线,朝外喊了声,“谁呀,正妃娘娘已经歇下了...”   夜格外寂静,“哒哒”,踩在地板上发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紧张、不安在心头蔓延开来,胸腔内扑通、扑通,乱跳。   明惜咽了咽口水,暗暗攥紧了手指。   这么晚了,会是谁...   贵妃的人还是楼侧妃的人...管他是谁的人呢。   只要说姑娘歇下了,定然就无事了。   她这般想着,龟速挪向门口,心底的不安达到顶峰,伸出去的手发颤,有风吹过,阴森森的,心尖儿一颤,“吱呀——”   “唔!”   她一开门,迎面而来一个黑影,她瞳孔一缩,刚要惊叫出声,就被一双手捂住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嘘,是我,你家姑娘。”   一阵风拂过的功夫。   “嘭!”一声轻响,门被阖上。   裴晏如踏进殿中,见明惜眼睛眨了眨,她松了手,清透的瞳孔跃起火光,殿内灯火通明。   她边往里头走,边将侍卫服换下来,转脸,温声道,“吓到了?”   明惜定睛看着那陌生的容颜,摇了摇头,一晚上漂浮不定的心在看到面前之人的时候安定下来,没忍住红了眼睛,“姑娘您吓死奴婢了。”   要是姑娘今晚上不回来,明日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裴晏如神色疲倦,闻言转过身,抬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发,嗓音柔和下来,“好了,她们俩呢?”   “你还知道回来?”她话才脱口,就听见含了薄怒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她回头,就见女子着单衣,双手环在胸前,三千发丝垂落,如出一辙的小脸上眼皮微垂着,浑身涌着不爽的气息,暴躁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打人。 第两百零五章 :走不动道   明心眸中一喜,忙过去,顺手从裴晏如手上接过侍卫服,“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嗯,让我歇歇,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夜色浓重,明日一早还要起来准备,裴晏如想罢,自顾自洗漱完倒头就睡着了,见状几人对视了眼,最后明心默默替她盖好被子,阖上门出去了。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裴晏如在宴会上大放光彩,皇帝大悦,万宁阁中,瓷器碎了一地。   “贱人!贱人!”   楼侧妃猛地一拂袖,贵重瓷瓶落地,“劈里啪啦”一阵碎裂声。   惠翠站在一侧,见状,不作声也不上前,任由着楼侧妃发泄。   “你不是说玉宁宫里的那个是顾颜那贱丫头?怎么变成安和了?”忽地,楼侧妃矛头一指,狠狠甩手。   “啪!”   惠翠脸颊瞬间印上五个手指印,她咬了咬唇,却没去抚,双膝跪地,“奴婢那时候去听,确确实实不是正妃娘娘,许是今日天明才回来的....”   闻言,楼侧妃眼神阴驽,忽而弯下身去,用力捏起惠翠的下巴,眼神阴沉的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又是一巴掌过去,“你让我如何和贵妃娘娘交代!”   怕出现意外,她特意跑去长春宫同贵妃娘娘说了,现在那贱人安安稳稳的待在宫里,说好的大发光彩也被那贱人抢了!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倒是白白给人做了嫁衣裳!   楼侧妃气的胸腔剧烈起伏。   惠翠扑到一边的地上,手掌擦过地板,硌的生疼,她没停留,爬起来,跪好,恭恭敬敬的请罪,“侧妃娘娘恕罪,过些日子便是冬猎,以您的骑射技术定能压过那位一头。”   冬猎?   楼侧妃居高临下的蔑视着惠翠,想了想,踩着绣花鞋往内殿走,施恩般扔下一句,“滚起来吧。”   是她大意了,从宫廷里头出来的公主,耍弄心机的本事不小。   但到了猎场上,那可就是以本事见真章。   等脚步声渐远,惠翠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手指微微收拢。   再忍忍,她就能出宫了。   —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一场秋雨一阵寒,入了十一月,到了冬猎那日,天晴。   皇家狩猎场,旗鼓喧天,好不热闹。   “按照往年的规矩,还是以谁猎到的猎物分胜负,三弟,你可得加把劲啊!”白马上,太子战少翎朗笑一声,同战卿并骑在皇帝身后。   队伍浩浩荡荡。   大兴国崇尚武力,亦喜狩猎,在狩猎场上,以猎物分胜负,无论是世家公子还是皇子皇妃,大多换上骑装,换却繁琐襦裙首饰,博一个英姿飒爽。   闻言,战卿只沉默的看了眼太子,很淡的嗯了声,似乎并无竞争之心。   战少翎目光扫过男子的面具,心中冷笑,倒是装的挺像。   女眷和其他官员跟在后面。   裴晏如换了身青色骑装,青白相间,纤腰素束,不堪盈盈一握,那张清丽的容颜未施粉黛,唇红齿白,眉目清冷。   远远的,一道灼热的视线时有时无的落在她身上。   裴晏如微侧眸,跟在她后面的就是清乐公主,见她回头,娇娇的唤了声,“三皇嫂。”   话了,不忘了眨着眼补充了句,“三皇嫂今日这身装束真好看!”   三皇嫂这般貌美,也难怪三皇兄那般宠爱了。   清乐想着,没忍住回头去望,什么时候那家伙也能那么宠她就好了。   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那清风俊朗的男子月牙眸一弯,唇边跟着带出笑意,一腔暖意拂过心头。   清乐慌乱的收回视线,如上学堂时叫夫子抓住了她打瞌睡似的,红了脸。   听见清乐开口,裴晏如视线落在女孩脸上,只见女孩儿垂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缰绳,羞怯怯的。   全然没有受宠公主的嚣张跋扈。   她唇扬了扬,打趣,“这是在看驸马呢?”   “嗯。”听见这话,清乐不否认,坦率的认了,耿直的可爱。   清乐抬眼看向裴晏如,小小声,生若细蚊,“三皇嫂,你说,如何才能讨男子欢心呀?”   清乐抓了抓马头的鬓毛,虽然上官哥哥待她挺好的,但是她总觉得,上官哥哥待其他漂亮的宫女,不,不只是那些宫女,就是世家姑娘,都是一样的好。   似乎....对她没有什么特殊的。   但三皇嫂就不一样了,她听说三皇兄特意去找了父皇说是要休掉妾室,往后的玉宁宫中,就只有三皇嫂一个妻子呢。   三皇兄能为了三皇嫂做到这个份上,她...她也不图上官哥哥能一辈子不娶妾,但..总要待她与旁人不同些吧。   清乐愁的想挠头,一双扑闪扑闪的眸子水汪汪的看着裴晏如。   见状,裴晏如微做思考,顺着往那边看了眼,猝不及防的。   隔着人海,撞进那双漆黑的眸子,灼热了心脏。   她怔了下,很快回过神来,唇角不自觉上扬,缓缓开了口,“傻公主,若他真的心仪你,不必你做什么的,你天真率真,想来上官公子自会看到你的好。”   就像他。   哪怕他换了一副容貌,但单单就是一个眼神,只要她知道是他,莫名的就很心安。   清乐没悟懂,但心底觉得三皇嫂同宫里头其他的女人都不一样,把困惑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可是,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他又怎么会看到我的好?”   她曾经见过,有宫女刻意在上官哥哥面前摔倒,又是装楚楚可怜又是装柔弱的,忽悠上官哥哥去抱人家,还妄想偷偷给上官哥哥塞荷包!   得亏她看见了!   她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让贴身宫女把人带下去“好好治治”。   正往猎场的路上,闲着也是闲着。   裴晏如瞥了眼女孩儿稚嫩的脸,喟叹了声,“你年纪尚小,等来日长大了,你的上官公子就会待你不同了。”   “真的吗?”清乐眼神刷一下亮了。   “安和姐姐,清乐妹妹!”不等裴晏如再说什么,就听到一道含笑的声音从后传来。   人群自动给女子让出了一条道来,以至于女子顺利的来到两人身边。   正是孟妤。   孟妤今日将头发高高扎起,素净的小脸上眉眼弯着,显然看到两人非常开心。   裴晏如倒是不意外,只挑了下眉,轻声回,“孟姑娘。”   “哎,安和姐姐,你今日真美。”孟妤目光几乎要黏在裴晏如的脸上,双眸放着光。   安和姐姐实在是美,她都要走不动道了。   ※※※※※※※※※※※※※※※※※※※※   作家的话   清乐小公主×上官兰若CP有木有磕的?(搓手手) 第两百零六章 :沈“侍卫”   清乐沉浸在方才的讨论中回不过神,心头思忖。   难不成她什么都不做,上官哥哥真的会待她与旁人不同吗?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清乐摇了摇头,双眸划过坚定。   三皇嫂都这般说了,那定然是对的。   不远处,上官兰若偶尔分出一丝神看下自己既定的娘子,眼底古井无波,只有在旁人看过来时,眼底的平静被暖暖的笑意替代。   周遭人多,他也不好同沈于渊交流,只往后瞥了眼,果不其然。   男子的视线几乎就没有从女子纤细的背影上收回来,他弯起了唇,眼底多出几分真心,忽地开口,“这一路难着呢,你可准备好了?”   现在两人身份相隔,隔着的可不是家族,而是两个国家,要想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那将面临的阻碍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突如其来的一问。   沈于渊神色未变,没说什么,态度却明了。   “好了,走,好久没能一起打猎了!”上官兰若一笑。   是,好久没和渊兄一同打猎了。   自打赢国覆灭之后。   很快,在宣布狩猎开始后,不少世家公子都冲向了密林之中。   大兴国国君率性,一群人一下散了。   裴晏如还有点懵,这不是跟着走走流程?   她先前同云回在墨国狩猎场的时候,大多就是前面的人打打猎,她们作为女眷,基本上不用出手。   又遇上了刺杀,那场狩猎算是彻底黄了。   前头,战卿勒住马绳,等三人慢慢跟上来,方才看向裴晏如,“你若是不擅长,便跟在我身边便好了。”   楼侧妃很快驾马从几人身侧飞扬而过,听见战卿的话,心中刺痛,没忍住勾唇嘲讽一笑,“姐姐这身装扮真好看,可惜了不打猎。”   言下之意很明显。   嘲讽她不通骑术。   本以为她这么说了,裴晏如就算是为了一口气也会同她比。   却不想,裴晏如眉眼极淡,漫不经心的开口,“楼侧妃一路走好。”   乍一听到这话,楼侧妃愕然,继而怒,手下勒紧了马绳,冷笑了声,几乎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多谢姐姐关怀。”   裴晏如:“不客气。”   她风轻云淡的模样落在身后跟过来的几人眼里,矜冷优雅。   上官兰若往旁边看了眼,见他没什么表情,回过头,腿夹住马腹用力,上前至几人跟前,拱手,“下官上官兰若,见过三殿下,见过三皇子妃娘娘。”   战卿同上官兰若不算熟悉,略颔首没有开口,裴晏如目光落在自称上官兰若的男子身上,他生的眉目清朗,一双月牙眸带着暖暖的笑意,虽温润如玉,但同战卿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她略颔首,“上官公子。”   孟妤与上官兰若不熟,目光在男子脸上扫过,长得还算不错。   上官兰若自然注意到清乐公主和在一旁的孟妤,礼貌唤了声,“孟姑娘。”   本以为他不会喊她,孟妤在听到这声时愣了下,旋即点头,明媚的小脸上扬起笑,亦礼貌,“上官公子安好。”   从他跟上来,清乐身子就顿住了,垂着的眸子晃动着。   她,她要不要在上官哥哥面前表现的优雅一点?   教养嬷嬷是那般说的,可上次,上官哥哥同她说,在他面前不用刻意,她什么样子他都不介意。   一番问候下来,清乐不高兴的嘟起了嘴。   上官哥哥唤了三皇嫂,唤了三皇兄,唤了孟姑娘,但明明她那么大个人就在他跟前呢!   上官兰若像是没注意到似的,转移了话题,“此次狩猎奖励丰厚,可惜了下官近些日子腰不好,不能搏一搏了。”   说罢,他轻叹了口气。   腰不好?   清乐还没从愤怒中回过神,就听到这话,脸刷的红了,想到什么,头顶呼呼冒气,鼓起两腮,“上官哥哥你是不是去逛青楼了呀!”   上官兰若一噎,怔愣的看向女孩儿怒目圆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公主胡说什么呢?”   裴晏如慢条斯理看过去,瞧着女孩儿气呼呼的,颇觉有趣,不自觉想到远在墨国的允禾,唇角染上几分笑意。   清乐公主气的小脸都红了,又想到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是嘛,上官哥哥你最爱逛青楼,偎红倚翠,好不快活。”   话脱口,一时之间,几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战卿皱了皱眉,低斥,“清乐。”   被他这么一说,清乐脾气上来,“我再也不要理会上官哥哥了!我要解除婚约!你自己痛快去吧!”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不过就是念着心仪上官哥哥才一直闷在心里。   气势汹汹撂下这番话,女孩儿绷紧了小脸,一扯马绳,“驾!”   娇小的身影自几人身边掠过,扬起尘土。   事情发生的突然,上官兰若:“??”他不就是摔了跤把腰扭到了吗?   这小公主脑补成什么了?   裴晏如看了眼上官兰若,轻声提醒,“上官公子不去追吗?”   闻言,上官兰若看了眼自己的“侍卫”,又看了眼跟在裴晏如旁边的战卿,但眼下也顾不得什么,“驾!”   “在下先去了。”   上官兰若策马狂追,紧追着那道纤细身影而去。   待两人离开后,裴晏如看向那被丢下的“侍卫”,沉吟了下,故作随意的开口,“你主子有事去了,你且跟在我们身边吧。”   左右她没有要去争什么的意思,说完,她转头看向战卿,“殿下,我同孟姑娘还有这位侍卫绕着密林逛一圈就差不多了,你且去吧。”   如今皇帝重视战卿,定然是希望自己看重的儿子能够在这场狩猎中发光发彩的。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战卿眉宇微动了下,深深看了眼裴晏如,终是什么话也没说,掉转马头,“好。”   她若是希望他去争,那他便去争。   孟妤对相貌平平的侍卫不感兴趣,现在也没有旁人在,和裴晏如并肩骑着,正要找点什么话题,就听到身后传来娇娇俏俏的声音,“姐姐你在这儿啊,叫娆儿一阵好找呢。”   自打落水事件之后,孟家两位姑娘的关系虽然面上看着没有什么,但到底还是有什么改变了。   孟妤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回头,就见四哥也在,敛去情绪,“四哥,娆儿。”   孟家四郎是武将出身,生的人高马大,五官硬朗,顺着视线看过去,目光在自家妹妹旁边的女子脸上停留了几秒。   这就是惹自家妹妹不开心的三皇子妃? 第两百零七章 :此人不妥   孟四郎眼中划过一抹不屑,不过就是个小国公主,凭借一张脸得宠罢了,狐媚子。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面上却没什么变化,拱手硬邦邦的喊了声,“下官见过三皇子妃。”   裴晏如敏锐的察觉到隐隐的敌意,嗓音淡下来,“嗯。”   别人给她五分颜面,她不介意还回去十分颜面,但若是抱着敌意来的,那又何必让自己不痛快。   她高高在上的态度让孟四郎眼神暗了暗,看向孟妤,没了往日的温和语气,“今日祖父也来了,平日里祖父最是疼你,快和四哥回去。”   孟千娆适时接上一句,“是啊,祖父还同我问姐姐呢,没想到姐姐一来就....”   不等她说完。   “我回去。”孟妤心中越发不快,看向孟千娆的目光也带着几分不悦。   妹妹这欲言又止的,是想让四哥怪罪她么?   眼见着孟妤沉了脸,孟千娆抿唇,看了眼一旁神色冷淡的裴晏如,心头恼恨。   姐姐就是一时被美色迷昏了头,哼,给她等着。   孟家世代簪缨,而今孟大人官至左相,权倾朝野,传闻孟大人尚且不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放在眼里,更何况只是一个来和亲的公主。   孟千娆轻哼了声,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剜了眼裴晏如,这才掉头离开。   这回,孟四郎连礼都懒得行了,径直带着孟家姐妹离开。   一时之间,只剩下她和“侍卫”二人。   四下无人,沈于渊漆黑的眸子微闪,勒紧了马绳,与裴晏如并骑,侧眸,目光落在自家姑娘瘦削的身躯上,眼底划过心疼。   似乎,这一世,她不再是以前的她,她在为了要守护的东西拼尽全力,却忘了,她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需要被人守护的姑娘。   这一路必将走的无比艰难,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但她毅然决然,踏出一步,便没了回头路。   身旁久久的沉默让裴晏如回了头,撞进那双含着心疼的眸子,微怔,旋即轻笑了声,漫不经心的启唇,“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她笑的风轻云淡。   沈于渊神色一动,忽地跃起,修长的身形很快落在马上——   “嗯?”裴晏如握着马绳的手一顿,“??”   这还在狩猎呢,若是被人看见,他们都得玩完。   环过那纤细的腰肢,握着那葱白柔荑,沈于渊眉眼柔和下来,“就一会。”   裴晏如指尖动了动,腰间传来温度,她微微红了脸。   密林之中,微光透过枝桠打下斑驳的光影,迎着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   静谧美好。   藏在暗处的人眼神动了动,很快无声冷笑了下,离开。   此刻,密林之中,小溪旁。   女孩儿蹲在溪水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水,嘴里嘟喃着,“真的是,到底把本公主当什么!”   “不喜欢便不喜欢,干嘛要给我希望...”   女孩儿声音低落下来,垂着的水眸含了水雾,在水中倒映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不等女孩儿抹把眼泪,面前清澈的水面突然笼上一层阴影,清乐惊了下,忙回头,不等她站起身,一双手猛地朝她推来!   “啊!”   “咕噜噜!”   清乐跌进冰冷的溪水中,她不会水,挣扎几下,“救命!”   “来人……啊!”   身子好沉。   眼前的视线被模糊,清乐心中泛起恐慌,又冒出头,双手胡乱拍着,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弱。   水面上泛起涟漪,岸上之人冷眼看着水面恢复平静方才疾步离开。   待她走过一颗树后,瞳孔猛地收缩,身子镇在那,旋即缓缓,缓缓低下头。   只见一把匕首尽数没入她心脏之中!快狠准!   “上官....”女子因痛苦使得面目狰狞,不等她继续说,“呲——”   匕首被无情的抽出,上官兰若嫌弃的拿了丝帕缓缓擦着,哪儿还有平日里笑如春风的温润模样,一双眸子冷冰冰的,“伤害她,你也配?”   “嘭!”伴随着话落,女子身影轰然到底,死不瞑目。   明明就差一点,她就可以脱身了,就差一点....   水面之下。   由于求生的本能让清乐不断往上挣扎,但她越用力身子往下沉的越厉害,鼻腔口腔进了不少水,好难受。   上官哥哥....   救救她……   她后悔了。   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后悔了,上官哥哥是男子,将来妻妾成群是正常的...   是她不对,只要能嫁给上官哥哥,她可以容忍的...…   就在她感觉濒临死亡之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扣住她的腰,带着她径直往上,直到跃出水面。   “傻丫头。”上官兰若发丝滴着水,一袭蓝衫湿透了,他低骂了声,俯下身去,双手交握,将女孩儿胸腔内的水压出来。   “噗咳咳咳——”   没过多久,女孩儿沾湿的睫毛轻颤了下,缓缓睁开眸子来,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不算清明,但在看到面前之人时,忽地情绪奔溃,哇的一声哭出声。   “上官哥哥,我,我还以为再也...咳咳咳咳咳……”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温软的身躯入怀,上官兰若身形微僵了下,眉眼低垂,拍了拍女孩儿的背,动作温柔,“好了乖,没事了,不怕,有臣在。”   “嗯,我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上官哥哥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清乐轻扯了扯上官兰若的衣袖,哽咽着道。   上官兰若轻笑了声,月牙眸子眯起,和煦暖人,把女孩儿打横抱起来,“臣带公主回去。”   身子忽地腾空,清乐忙抱紧了男人的脖子,甜甜一笑,“好!”   待日暮,行宫之中。   清乐公主落水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皇帝和洛皇后耳中。   春水阁中,清乐才换完衣裳,就见母后风风火火的来了。   “母后?”清乐眨了眨眼,看着到了跟前的女人,轻唤出声。   洛皇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圈,见女儿确实没事,方才放下心,继而沉下脸,斥道,“胡闹!”   身为公主,竟然一个侍卫随从都不带就独自深入密林之中。   愚蠢至极。   洛皇后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下清乐的脑袋,“知错了没有?”   “没事啦母后,上官哥哥救了我!”   清乐忙不迭开口,摸了摸脑袋,搂住洛皇后的胳膊撒娇。   上官兰若?   洛皇后眸子微动了下,冷然道,“你们的婚事母后觉得不妥,待你长大一些,自会替你另谋驸马,上官兰若此人,母后不放心。”   上官兰若此人,身份成迷,手段高明。   久居深宫之中,她早就看清了,越是看着好相处的人,实则都是带了一层面具,谁也不知,那面具后是什么样的狰狞模样。   “为什么啊?”清乐松开了手,满脸不解。   像上官哥哥这般好的人,怎么会害她呢。   母后真的想太多了。 第二百零八章 :逼她妥协   知女莫若母。   洛皇后哪里看不出自己女儿沉浸在这段感情里,威严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春月,冷下声音,“公主出事,尔等看护不力,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话落,顿时有几个侍卫从外面进来,作势要去拉春月等人。   “母后!”听到这话,清乐急了,连忙拦在春月面前,“出猎我本就没让她们几个跟着,这怎么能怪到她们头上呢!”   春月脸色发白,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发颤,心知皇后娘娘这是在用她们来逼迫公主妥协。   今日这顿板子是躲不过去的。   “住口,你身为公主,不将自身安危放在心上已是过错,你这几个宫女听之任之,更是罪不可恕!动手!”洛皇后沉声,气势逼人。   “不许,我不许!”清乐尖叫着挡在春月面前,却抵不过侍卫的力道,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春月被抓走,很快,从宫门外传来惨叫声。   “啊!”   一声声,震颤人心。   清乐攥紧了手指,心头又急又气,娇小的身躯顿在了原地。   洛皇后瞥她一眼,抬手搭上身边嬷嬷的手坐上软榻,徐徐开口,“清乐,你如今也已经十三岁了,该懂事....”   “扑通!”   清乐腿一软,竟是直接跪在地上,伸手去扯洛皇后的裙摆,哀求,“母后,求求你,别打她们,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让她们跟着。”   见状,洛皇后脸色一黑,猛地拂袖,清乐一个没注意,猛地脱了手,没了支撑,娇小的身躯登时跌坐在地,小脸浮现迷茫,呆呆的看着怒目的母后。   母后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   洛皇后咬牙,狠下心,“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把那几个宫女通通杖毙!”   堂堂公主,竟然为了几个卑贱的宫女下跪,她怎么会生出这么没用的女儿!   “不!”   清乐眼圈瞬间红了,知道母后不是说说的,又伸手去拉母后的衣袖,“母后,清乐错了,以后都听您的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求您饶了她们几个。”   春月自小便跟着她了,说什么她也不能让春月为她而死。   闻言,洛皇后脸色缓了缓。   “上官兰若的婚事,日后母后会替你退了的,你可心有怨言?”洛皇后低眸看着哭的不成样子的女儿,心下微疼,到底还是没软下语气,冷冰冰道。   到现在清乐要是还不明白母后的意思那就是蠢了,小脸苍白下来,垂下眸子,声音几乎弱不可闻,“清乐无怨言。”   得到满意的答案,洛皇后蹲下身子,将女儿扶起来坐到一旁的软榻上,“清乐懂事就好。”   没过多久,待皇后等人走了,春月一瘸一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女孩儿呆愣的坐在软榻上,像是被抽掉了灵魂,心疼的走过去,嗓音哽咽下来,“公主,都是奴婢们的错。”   听到声音,清乐缓缓抬眼,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没了往日的神采,慢慢的,布上水雾,忽地,扑到春月怀里大哭出声。   “春月,你说为什么啊,母后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上官哥哥,明明上官哥哥那么好....”   春月身子踉跄了下,稳住了身形,摸了摸自家公主的发,轻声开口,“上官公子身份成谜,想来皇后娘娘也是担心他来路不明,恐对公主您藏了祸心。”   “他不就是布衣出身,我问过他的....”清乐不理解,只觉得是洛皇后敏感多疑,又看不起上官哥哥草根出身,心下难过,只得抱着春月诉苦。   小公主哭着,春月一时没了话,只能安抚着拍拍女孩儿的背,没再出声。   待日暮,行宫之中通明一片,偶尔有巡逻队走过,戒备森严。   “四哥哥!”一回到住处,孟千娆就忍不住抱怨。   明明四哥哥都答应了她的。   可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亏她还特意去求了祖父过来,支开了姐姐!   孟家四郎眼眸闪了闪,笑了下,摸了摸孟千娆的头,“你这丫头,心急什么,若是在密林之中对那女人出手,难保不会被人发现,届时查到我们身上,就是念着她那公主身份,陛下也会惩罚我们,祖父素来明令禁止我们以权压人,若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定然不会帮着我们的。”   “那是祖父顽固!”孟千娆撅嘴不满。   孟家世代都官拜一品,祖父是,如今父亲也是。   寻常他们戏弄不受宠的皇子,父亲都不曾责骂过她们半句,现在不过就是个墨国公主,她们怕什么。   这般想着,孟千娆又觉得是四哥不敢,故意搬了祖父出来搪塞她,脸色难看下来,“四哥你若是不愿意帮我就直说,我去找五哥就是了。”   “你五哥是实打实的读书人,他能帮你什么。”孟四郎撇嘴,敲了下女孩儿的额头,“再且说了,四哥又没说不帮你,你猜四哥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听他说会帮她,孟千娆脸色好转,依旧绷着小脸问。   孟四郎眼底翻涌起阴沉,招了招手,等女孩儿到了跟前,这才俯下身去,低语了几句。   闻言,孟千娆眼睛一下瞪大了,“四哥你会不会看错了?怎么可能啊?”   孟四郎阴笑了声,“我可是看的真真切切,比起毁了容貌,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更来得痛快。”   “这.....”孟千娆轻皱了皱眉,她原本只想让四哥毁掉那女人的容貌,这样姐姐就不会再去找她了,没想过要她的命....   见她犹豫,孟四郎撇嘴,“娆儿,你未免也太心软了些,不过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值得你同情的,你可别忘了,她还惹得妤儿对你都冷淡了不少。”   是了。   要不是那女人,姐姐根本不会对她这么冷淡!   孟千娆咬了咬牙,“四哥你说得对!那我们该怎么做啊?”   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轻易做到的。   “你到时候就....”孟四郎眼神闪了闪,将计划和盘托出。   孟千娆连连点头,压根没注意到自家四哥眼底的阴沉,满心想着,只要那女人消失了,姐姐就会重新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 第二百零九章 :开门见山   这时候,皇帝一行人自猎场尽兴归来,照按例办了宴会。   大殿之上,战隆一袭尚未换去的骑装,大刀阔斧的坐在上首,黝黑的面孔扬着笑,朗声,“喝!”   显然心情愉悦。   下首,不少大臣目光在三皇子和太子身上打转,今日狩猎,三皇子身姿敏捷,夺下头名,眼下皇帝大悦,不少原本站在太子一派的人心中动摇。   觥筹交错间,“右相怎的没来?”战隆一眼扫下去,只见下首左右相的位置空缺了一位,浓黑的眸微眯了眯,问道。   右相顾匀,平日里都未见缺席的人物。   听皇帝问起,殿上,平日里同顾右相往来的一名臣子遂起身,躬身答道,“回陛下,顾右相今日身体不适,恐坏了陛下兴致,托臣向陛下告假呢。”   闻言,战隆往旁边瞥一眼,站在他旁边的太监微点头,证明确有其事。   于是便没再过问,只眼神扫一圈,见那其中又空出来一个位置,眉梢一挑,“那又是何人没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属于上官兰若的位置上空空荡荡的,朝堂上于上官兰若交好的不少,这会儿也有人起身,替上官兰若寻了个借口,说是前些日子上官兰若不慎摔伤,今日又勉强上马,颠簸的腰伤复发,这会儿起不来了。   “那是得好好休养,德福,待会儿让太医去兰若住处看看。”皇帝略作思考,沉默了霎那,给出回复。   “哎。”德福跟在战隆身边多年,自然听得出言外之意,这未来的驸马爷身子可不能损了,当下麻溜的应了。   这边宴会进行中,另一边,自大臣住所往宴会所在宫殿的道路上。   “呃——”   漆黑的夜幕中,利刃闪过银光,鲜血迸溅而出,“嘭”一声,驾车的车夫摔在地上发出巨响。   马儿受了惊,嘶鸣着抬起前腿,车厢晃动的厉害。   马车之内,年过半百的男子倏地睁开眼,风过,车帘被吹起,染了血的剑朝他而来!   来势汹汹,下的是死手!   不等剑刃夺去他性命,就见那双手像是固定了,旋即剑落地,人跟着倒地。   马车外传来兵刃相接的铮铮声。   顾匀挑开车帘,一眼看到那游刃在数名黑衣人之中的两人,其中一道墨色身影身手利落,身形掠过之处,刀过人倒,不自觉让人心惊,好生凌厉!   “杀!”黑衣人杀红了眼,低吼了声,下一秒,被一剑贯穿。   没过多久,数名黑衣人在地上躺平了。   “啧,看来也不怎么样嘛。”身着蓝衣的青年说着,摘了面罩,朝车厢而去,“右相大人,下官来迟了。”   这熟悉的声音,顾右相凝着那朝自己而来的青年,踩着白靴,踏着尸骨而来,但面上笑如春风,可不就是上官兰若。   “上马车。”顾右相放下帘子,说了句。   现在没了车夫,上官兰若往沈于渊那看了眼,双手合十。   意思明了。   委屈委屈您了。   沈于渊:“..........”   若不是为了阿泠……   很快,几人便回了顾右相住处。   两两相对而坐,侍从阖上门出去,桌上摆了酒。   顾右相看了眼那站在一边的“侍卫”,薅了把胡须,看向盈盈笑着的上官兰若,玩笑似的道,“老夫可都让侍从下去了,你这小子还留个在里头是准备做什么,谋害老夫不成?”   浸淫官场多年,顾匀自认也算是人精,但看不透面前不过十七青年含笑面皮下到底是如何的心思,或善或恶,叫人看不透彻。   他对这小子存了几分欣赏之意,十三中举,十四便入朝做了芝麻官,察出他的提携之意,审时度势,一路扶摇直上,成了现在的准驸马,当朝三品光禄大夫。   也是一个人物。   “右相说笑了,兰若哪儿敢对您有不敬之心,这位是我贴身侍卫,刚刚替您解决了一个麻烦,带他来找您讨赏赐呢。”   上官兰若月牙眸一弯,笑得如沐春风,说的情真意切。   他说的实诚,顾右相也不见外,看向他,“现在朝堂不平,你这小子倒是心细。”   今夜他本是要出席宴会,但走至半路就遇上刺客,好在正巧碰上上官兰若,这才有惊无险。   “顾右相与我可谓是伯牙,哪儿能不时时留心呢。”上官兰若笑道,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来,我敬匀叔。”   右相膝下无子,这一声匀叔,一下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顾匀愣了下,旋即大笑出声,“你这小子,嘴甜的厉害,行了行了,说吧,有什么事找老夫?”   这小子,无事献殷勤,准有事找他。   但偏偏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上官兰若摆摆手,“无事,就是想念匀叔了,来找匀叔聊聊天。”   “哦?”顾匀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往常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这小子也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主儿,若真的有事,这会儿定然说了。   今夜,是真的单纯来看看他?   顾匀眼皮子抖了抖,看了眼笑的和煦的人,没看出什么来,也不着急,饮了口酒,“这样,你想聊点什么?”   想来套点什么话了?这小子。   还真当他傻呢。   上官兰若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男子,轻轻叹出去一口气,“实话和您说了吧,这位其实不是我的侍卫,而是我的一位故人,匀叔您也相熟的。”   他也相熟?   顾匀目光顺着青年的视线往上移,目光在那面罩上扫过,复而转向上官兰若,“你这小子,诓老夫玩呢?老夫可从未见——”   不等他将话说完,就见那“侍卫”抬手,摘下了面罩。   俊美无俦的容颜展现,剑眉星目,玉质金相。   顾匀话音顿止,瞳孔微微扩大,眼底晃动着不可思议,连带着酒盏落到桌面发出轻响而不自知。   这眉眼....像极了,像极了!   顾匀腾的一身站起来,颤抖着唇,目光死死盯着男子的脸,“你,你是.....”   “在下单名一个昭字。”沈于渊眉眼微垂,淡然道。   “昭,昭....”   顾匀兀自呢喃了两句,旋即苦笑了声,“你竟还活着,活着好,活着好,不过有些念头还是别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他话中深意沈于渊自是听明白了,很淡的应了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又开了口,“今日来,是想来问问顾伯,可知晓墨国裴氏夫妇一事。”   沈于渊开门见山。   ※※※※※※※※※※※※※※※※※※※※   作家的话   宝贝们,免费的推荐票投一投咯~ 第二百一十章 :当年真相   裴氏夫妇?   顾匀抬眼,眸中划过疑惑,“贤侄,缘何问起这事?”   他没直接否认,那便是知道了。   上官兰若饮了盏酒,心中喟叹一声,头一回感觉自己成了工具人。   “坐,慢慢说。”顾匀也不着急,示意沈于渊坐,复又开了口,“裴氏夫妇一事,我确实知道一些,但陛下曾明令禁止谈及此二人,贤侄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沈于渊掀袍落座,在听到那句“明令禁止”时,剑眉微蹙了下,解释,“那时我流落墨国,得此二人相助。”   “原来如此。”顾匀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沈于渊脸上,眼底浮现感慨,“说来,这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想想,那时候你还不到五岁来着。”   约莫在十五年前,他还不是右相,赢国也还未灭国,大兴国同赢国之间来往密切,他作为使臣出使赢国,认识了这孩子的母后....   那是什么样的女子,一袭明艳宫装抵不住她的风华绝代,在万花丛中,微微一回眸,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倾醉了人心,从此,世间再无女子能入他心。   可惜,可惜,没能救下她。   每每想到这,已至不惑之年的顾匀心中不免感伤。   沈于渊没开口,静静等着顾匀的下文。   “罢了,那既是你的恩人,说与你听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别冲动。”顾匀心中感慨,面上却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缓缓开了口。   “就在两年前,墨国战败之后,裴氏夫妇确确实实是作为战俘被押解回京的,不过这两人也是倔强,竟是要当众自刎,好在被拦下了,裴将军是将帅之才,陛下是个惜才的,不忍心就那么让裴将军死去,便将两人分开,企图威逼裴将军为他所用。”说到这儿,顾匀抿了口茶。   上官兰若正听的入迷,想着,然后呢?   那为什么现在朝堂上没看见裴将军?   若是裴将军真的为陛下所用了,现在早应该成了名震八方的大将军了才是啊?怎么可能销声匿迹?   沈于渊眉头跳了跳,隐隐觉得接下来的话不会是他们想要听到的。   “匀叔,然后呢?您先说吧。”上官兰若撑着下颚,看着顾匀喝了一杯又一杯,终是按捺不住,问道。   闻言,顾匀瞥他一眼,慢悠悠的放下了茶杯,“哎,罢了,你们真的想听后面的?”   “顾伯,您说吧。”低沉的嗓音响起。   沈于渊眸色微微加深,无论如何,事实他们总归是要知道的。   “好吧。”   顾匀眼窝很深,就在他想继续说的时候,从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大人,陛下传话来,说是找上官公子呢。”   门外的小厮是顾匀的心腹,时刻留心着宫里的消息,这会儿出声打扰定然是事情紧急。   顾匀止住话头,看向默不作声喝酒的青年,“你惹什么事了?”   陛下今日狩猎开心,若非是发生了大事,通常是不会这时候找麻烦的。   上官兰若:“......”   他转头看向没什么表情的沈于渊,呃,这,他真不是故意的。   顶着那凉飕飕的表情,上官兰若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到了门口,“无事,无事,匀叔你继续同他说罢,我去一趟。”   可别因为他中断了这重要的消息。   陛下多疑,顾匀如今有意要告老还乡,可不能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问题。   朝堂之上大多朝臣站派,或是太子派或是三皇子派,也有少部分站的是八皇子派,唯独顾右相站的是中立,但天底下哪有占据高位还想独善其身的,各派朝臣都虎视眈眈呢。   今夜的刺杀便是鲜明的例子。   门外已经备好了车,上官兰若说完,便匆匆出了顾府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向明乾殿而去。   夜色愈发浓郁。   行宫之中,宴会早已经结束。   云水阁中,只听得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如今我已经带你离开了皇宫,明日便会有马车送你离开行宫,你可将三皇子的事告知我了。”   裴晏如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瞥一眼站在一旁已经收拾干净的嬷嬷。   顾颜去查了,此人确实曾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嬷嬷,名唤絮娘,但在三皇子十岁那年被毁了容之后,絮娘也突然疯了,自那之后,就被关在冷宫里头装疯卖傻了十几年。   絮娘敛去心中惊讶,来这的一路上她惶恐着,好几次她都怕被人发现,却没想到,一路竟然这么顺利。   她没忍住摸了摸脸,视线穿过女子落在不远处的铜镜里,完完全全是另一张脸。   这三皇子妃....   不等她多想,顶着那淡漠的目光,絮娘心中微骇,忙不迭的回话,“是,其实,三皇子的容貌,是被贵妃娘娘亲口命人毁去的。”   闻言,裴晏如眸子微动了下,来这短短几月,看贵妃和战卿的相处模式,她猜到两人之间定然是发生过什么不快的事。   却不想,事实比她想象的还要残忍。   她掩下心中所想,语调依旧平静,“为何?”   按理来说,无论是八皇子登上皇位还是三皇子登上皇位,贵妃作为生母都能贵为太后,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儿子而对另外一个儿子痛下狠手。   絮娘诧异的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女子,暗想她可能只是一时震惊不知如何反应,想了想便继续说,“这涉及宫廷秘事了,其实,贵妃娘娘嫁入宫前,曾有过青梅竹马,两人十分恩爱,眼见着好事将成,一道圣旨下来,两人被迫生离,贵妃娘娘那时只是新入宫的贵人,心中怨恨,在被皇帝宠幸之后,越觉对不起心中爱人,终于在某一日夜黑风高之时,同那人私通,行了苟且之事。”   那时候,还是她去放的风。   絮娘说着,裴晏如眉心微皱,她话本子看的不少,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絮娘不说,她都能猜到。   “没过多久,贵妃娘娘便有了身孕,诞下三皇子之后,备受荣宠,一路到了贵妃之位,但随着位份愈高,贵妃娘娘心中愈发不安,而三皇子也长得愈发与陛下不相像,贵妃娘娘害怕东窗事发,于是命我买通了身手好的侍卫扮作刺客....”   后面的事,阖宫皆知。   许是到了年纪,絮娘再回想往事时,心中多了几分愧疚。   那时的三皇子,也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搬来与她同住   裴晏如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所以,为了荣华,不惜将自己的孩子毁去容貌,那么多年不管不顾?   这到底是多狠的心!   “三皇子妃娘娘,娘娘?”见她久久没言语,絮娘没忍住出声,心中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看过去一眼,暗暗观察着裴晏如的脸色。   三皇子妃知道事实之后,会不会就不送她走了?   正担忧着,就听见那冷然的声音,“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你且不必忧心,我自会送你走。”   絮娘在冷宫装疯卖傻饱受折磨十多年,算是对她的惩罚了,只是……   裴晏如眼底微暗,那始作俑者如今依旧享着荣华,算计着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人心难测。   “哎,那奴才先下去了。”絮娘松了口气,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屋内,明惜几人从屏风后面出来。   “姑娘,原来三皇子....”明惜低声开口,任谁听到这样的故事都觉得动容。   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鲜衣怒马之时,突然被自己的生母毁掉了容貌,再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被人私底下嘲笑议论。   这若是换了她,怕是早就接受不了自尽了。   裴晏如揉了揉眉心,“嗯,你们先下去吧,我一个人想想。”   “是。”罕见的,几人都没再开口,只顾颜多看了眼裴晏如,抿了下唇,临出门前,轻声开口,“你也不必想太多,此事本就与你无关的。”   裴晏如没动,听着门阖上发出轻响声,眸中掠过一抹复杂。   前世今生,她见过的血腥争斗不少,若说同情,那定然是有的,但也不至于生出其他心思来。   只是与她原先想的差距太大,现在倒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说实话,在听到絮娘说有关于三皇子同贵妃之间的关系,她还想着能不能利用这个消息,将她与战卿的关系分清。   现在她若是提起,兴许能把战卿的好脾气都给惹没了。   想着想着,裴晏如轻叹了口气,这都是哪门子的事啊。   此刻,前朝,明乾殿前,太监微微躬身,送青年出去。   踏下那层层阶梯,上官兰若微抿唇,脑海中回想着方才洛皇后所言,“你救下清乐一事本宫很感激,陛下自会给你想要的赏赐,但你同清乐的婚事,本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你如今已及冠,与清乐年纪相差了足足四岁,年纪到底是不符的,这门婚事便作罢了吧。”   “呵。”   夜色之中,青年唇角勾起一抹笑,笑不及眼底,很冷。   解除婚约....倒是如了他意。   待第二日。   再次前往猎场时,裴晏如没看见清乐,听人提了昨日公主落水之事,幕后凶手也已经当场伏诛,是宫中一位娘娘的手笔,陛下宴会过后便废了那位娘娘的位份,命人将其遣送回宫,准确来说,是打入冷宫。   孟妤一如既往上前来,只是脸色不太好。   “安和姐姐。”   “嗯?”   裴晏如斜睨过去一眼,见女孩儿耷拉下来一张脸,笑了声,“谁惹我们孟大姑娘不开心了?”   她笑音浅浅,听的孟妤满心的郁闷顿时散了,心头暖暖的,却愈发委屈起来。   近日来,几位兄长都在为了娆儿责怪她,就连父亲母亲也是,说她作为姐姐就要让点妹妹。   可是,为什么啊!   明明就是娆儿做错了事,她又没做什么,一句重话都没说呢!   孟妤低头把玩着马绳,忽地开口,“安和姐姐,我猜你定然不是墨国皇帝亲生的女儿,看你的模样气质少说也得是大臣家的子女吧?”   这事其实很好查,裴晏如也懒得隐瞒,颔首,“嗯。”   见她点头,孟妤抬头看她,“那在家中,安和姐姐你可有兄弟姐妹?他们可舍得你来和亲?”   闻言,裴晏如眸光微顿,想到临行前,祖母红了眼眶拽着她的衣袖,云回她们亦是如此,那一双双不舍的目光至今依旧在脑海中清晰、   她开了口,语气很淡,听不出的情绪,“纵是不舍又能如何,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更遑论和亲关乎着两国和平了。”   孟妤:“.......”   “我想,能做安和姐姐的妹妹,定然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孟妤慢吞吞开了口。   至少,每日都能见到这般美丽的容颜,一整天想来都心情舒畅。   至少,在面临和亲之时,愿意独自出来承担。   换了她,可能都没有这样的勇气。   “哧。”   裴晏如轻笑出声,看着少女满脸憧憬,打趣,“那可不尽然,我对妹妹可是很严厉的。”   很长一段日子里,娇娇可都不愿来找她这个姐姐呢。   “嗯?像安和姐姐性子这般好的人,对家中人也很严厉吗?”孟妤眨了眨眼,不信。   她还以为,每天睡醒,一睁眼便是这张如花美颜,温柔的捏捏她的脸,对她说,“小懒猫,起来啦。”   哎呀。   想想都美好。   孟妤想着想着,红了脸,她这是魔怔了吧?   裴晏如挑眉,不知少女心中所想,“对家人,自然是希望她能更好一些,要求自然就高了。”   “哦,不如这样吧。“孟妤眼神发亮,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如何?”   “咳咳。”孟妤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按捺不住心中所想,小小声,“不如这几日我搬去安和姐姐你那住处,同你相处几日如何?”   话了,似乎怕她不答应,孟妤忙补了句,“三殿下那边,我让大哥去说,三殿下同我大哥有几分交情,定然不会拒绝的,安和姐姐,好不好嘛~”   若说是皇宫,她提出这样的要求裴晏如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但是现在是在行宫,大臣子女所住的院子和几位皇子皇妃所住的院子其实相差的不远,也有不少后宫妃嫔母族的女子搬到嫔妃住处小住上几日。   说是狩猎,实际上也是圆了后宫妃嫔思念家人的心思。   只不过,她与孟家可谓是没有半点关系。   孟妤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大可以拒绝。   但裴晏如没有,只笑了下,“随你吧,只是到时候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可不能变脸哦?”   “怎么会!”见她同意,孟妤脸上浮现笑容,别提多高兴了。   “驾!今日我定替安和姐姐抓住一只可爱的兔子!”说罢,女孩儿轻快的笑声传来,很快,娇小的身影便没入了密林之中。   裴晏如稳如老狗,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   作家的话   宝子,每日一问,推荐票! 第二百一十二章 :带人来捉?   待黄昏降临,几人回了云水阁。   孟妤动作麻利的让几个婆子帮忙把衣裳等平日里要用到的东西打包好送进了云水阁中,一顿晚膳的功夫,等裴晏如再回到寝殿的时候,就看见女孩儿翘着腿儿坐在那了。   见了她,孟妤双眸亮了下,欢欢喜喜的唤了声,“安和姐姐!”   “对了,安和姐姐,今日我抓到了兔子,您可要去看看?还活着呢。”   裴晏如在桌旁坐下,明惜过来沏茶,闻言看过去一眼,恭敬道,“孟姑娘可要用茶?”   “不用,对了,你帮我把侧殿收拾出来就好了。”孟妤这会儿高兴呢,说罢又从贵妃榻上下来,跑到裴晏如身边坐着,一双美眸闪动着兴奋,“安和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明惜没位置站,只得退到一边去,委委屈屈的,这孟家姑娘这般缠着自家姑娘是咋回事嘛!   裴晏如瞥过去一眼,眼底浮现些许笑意,“见到你,让我想起了我一个妹妹,也同你一般娇俏可爱呢。”   听到娇俏可爱,孟妤没忍住红了脸。   安和姐姐真是太温柔了!   “好了,先去沐浴吧,打猎完风一吹便容易染上风寒,这入了秋多注意些。”裴晏如轻声开口,指尖捏起茶盏微抿了口便放下了,入了夜喝多了茶容易睡不着。   这样的话不是没人同她说,但这会儿,却是打心眼底高兴,孟妤欢快的应了声。   等女孩儿走了,明惜才慢吞吞过来,“姑娘,您为何待那位孟姑娘这般好?”   往日在府里头的时候,姑娘虽然待其他几位姑娘也好,但鲜少有让人直接住到自己院子里嘘寒问暖的。   “许是投缘吧。”裴晏如没多说。   待夜色更深一些的时候,裴晏如双手靠在窗边,听着微弱的虫叫生,凉风吹来,思绪清晰起来。   后面几日天气照例很好,但裴晏如称病没再前往猎场,孟妤也就没去。   “安和姐姐,我们来下棋吧。”孟妤看出来裴晏如对打猎没有兴趣,也就不再提这事,在用过晚膳之后搬来了棋盘,说道。   “好。”裴晏如没拒绝,淡笑着应了。   窗外的月光似乎在林梢投下一片雪霜,莹白皎洁。   “姑娘,外面有人送来了信。”正下棋呢,裴晏如手执黑子尚未落下,明惜拿了一封信纸过来。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过来送信?   孟妤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   裴晏如随手将黑子落下,只听得“啊!”的一声。   孟妤抱住脑袋,趴在棋盘上,瞅着面前的淡定的女子,“我又输了,安和姐姐你就不能让让我.....”   她说的委屈,裴晏如却是笑,“这不是让你了吗?”   她眉梢微挑,脸上是恬淡的笑意,孟妤嘟嘴,“哪有....肯定是安和姐姐....让的不明显。”   说到最后,孟妤声音弱下来,裴晏如没再管,看向明惜。   见状,明惜立刻将方才收到的信交到裴晏如手中,“娘娘。”   裴晏如伸手接过来,随意看了两眼,见孟妤看向她,站起身来,视线在女孩儿脸上扫过,唇角弯了弯,“孟姑娘可要同我一起去散步?”   散步?   散步好呀。   孟妤没多想,也跟着站起来,“好。”   月色朦胧,两人绕过长廊,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宫殿。   这边显然平日里不会有人来,朱红宫墙上有些褪了色,凉风吹过,阴森森的。   孟妤四下望了望,不明所以,但也是在世家中养出来的,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   难不成....难不成安和姐姐真的想害她.....?   一瞬间,孟妤心中惊疑不定,绣花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声。   寂静无声,安静的令人害怕。   裴晏如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的修长身影,却是不动声色,让孟妤在旁边稍等她片刻,这才只身前往。   黑暗中,两双眼睛登时亮了,随即,一双眼睛悄悄消失。   “你怎么来了?”黑暗中,那道身影缓缓转身,不是那双熟悉的眸子,但也不陌生。   “姑娘。”来人轻声唤了句。   是元千。   迎着月光,裴晏如瞥了眼那相貌平平的脸,若说沈于渊换上这样的脸淹没了气质,泯然众人,那元千看着,就像是市井里的百姓,完完全全丢到人群里认不出来的那一种。   裴晏如嘴角抽了抽,忽然衣袖里被塞进来一张纸条,她没去拿,听到从他们后面传来的脚步声。   啧,人还不少。   元千愣了下,“姑娘?”   他来这儿是大人拜托的,特意找了个无人的地儿,为什么会有人发现?   元千百思不得其解,裴晏如却是淡定,“以你的轻功,应该能在他们来之前走掉吧?”   “能是能.....”   “还不快走?”裴晏如挑眉。   元千:“???”   怕被发现,元千来不及多想,运起轻功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以至于。   别有用心之人带着皇帝等人来的时候,傻眼了。   “姐姐?你为什么在这里?”侍卫举着火把,火光照耀下,照亮两人的脸。   也照亮了一行人的脸,正是孟千娆带头。   孟妤沉默着从黑暗中走出,“臣女参见陛下,见过贵妃娘娘,见过三殿下。”   说罢,又看向孟千娆。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孟妤反问,语气有些不好。   她又不是傻子,带着皇帝和三皇子过来,这是准备捉、奸?   她不明白,为什么娆儿一定要害安和姐姐!   孟千娆小脸顿时白了,很快由白转红,急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不过是听到风声,有,有后妃在这里.....”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但在场的都是人精。   虽打的是后妃的名号,但若是在这里抓到了三皇子妃同旁人私通,加上三皇子妃身份特殊,往轻了说,三皇子妃失去恩宠,往重了说,挑起两国纷争都是有可能的。   裴晏如眼底跳动着火光,在众人面前现身,身姿清瘦,福了福身,“参见陛下,贵妃娘娘,殿下。”   战卿抿唇,低眸站在面前的女子,到底还是走过去,将人扶起来,转头看向战隆,“父皇,想来孟姑娘也在,应是两人在此散步吧。”   来的时候,他想过,会不会她心仪之人真的出现在了这,但好在,没有。   不然,他真的不知该如何保护她了。   忽的,一道女声响起。   “卿儿何必着急,让她自己说罢。” 第二百一十三章 :险恶心思   正是贵妃。   听到贵妃所言,皇帝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沉了声音,“安和,这么晚了,还带孟家女郎才此散步?”   这话中明显有怀疑的意思了。   夜黑风高,偏僻宫殿,难免不让人想多。   孟妤搬到云水阁中住不是秘密,行宫上下都知道。   裴晏如抬眼,眼神淡然一片,“我同孟姑娘下棋无聊了,便想着出来散步,却不太熟悉路,这才来了这偏僻之地,孟姑娘,你说呢?”   安和姐姐....   孟妤抬眼,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没了往日的温情,但似乎她一直都是这样。   其实,方才她瞧见了,安和姐姐同一名身形修长的人站在一处。   但眼下若真的说出口,那便是害了安和姐姐。   更何况,安和姐姐同那人也没说上几句话。   这般想着,孟妤想也没想便道,“嗯。”   说罢,又挽住了裴晏如的胳膊,故作害羞道,“是我想给今日打来的兔子找些草吃,这才让三皇子妃陪我一同出来散步的,没想到会遇上陛下。”   她说的真实。   战隆眼底的怀疑打消了几分,又看了眼明显站在裴晏如那边的儿子,轻叹了口气,“罢了,看来是一场闹剧。”   见孟妤这般,孟千娆心底愈发不甘心,没忍住道,“陛下,兴许姐姐只是在替三皇子妃隐瞒呢,这些日子以来,姐姐对三皇子妃过分亲昵,眼下怕是知晓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也不会说出来的。”   她开了这个口,贵妃漫不经心的看过去一眼,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皇帝的衣袖,有撒娇的意思,“陛下,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让侍卫找一找,若是没有,那也是还了安和一个清白不是?”   程贵妃说的亲切,又看了眼裴晏如,轻嗔了句,“你这丫头,大半夜的来这里多危险。”   裴晏如没作声。   外人看来,倒是一派祥和。   皇帝命手下人去搜,就一个早已经空置了的宫殿,只是夜色将好,乍眼看去,看不分明,但一搜便知。   空空荡荡。   去搜查的侍卫回来禀告,“回陛下,贵妃娘娘,没有。”   孟千娆暗暗掐紧了掌心,怎么可能会没有?   明明她同四哥都看见了,这才去叫的人!   “确定没有?”贵妃出声,又问了一遍。   “贵妃娘娘,我相信安和。”忽地,一道含了冷意的温润男声响起。   战卿冷眼看着贵妃,眼神似乎能迸出冰渣子。   程贵妃语塞,目光在那张带了面具的脸上扫过,眼神微暗了暗,没再开口。   本就是喜庆的日子,没发生什么自然是最好的,但皇帝也不傻,冷冷看了眼孟千娆,“孟家二女,你当学学你嫡姐。”   言下之意很明显,别再大半夜找事。   孟千娆年纪不大,被皇帝这么一吓,扭头就想去找四哥哭诉,但一回头,却见四哥朝他摇了摇头。   所有的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孟千娆诺诺的应了,“是。”   闹剧落幕,回了云水阁。   明惜一眼看出两人不对劲,这是发生什么了?   明惜眼中浮现担忧,同站在旁边的明心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   裴晏如行至桌边坐下,看了眼明惜两人,“你们先回去歇息吧。”   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叫这两个丫头知道。   见她这般说了,明惜福了福身,“是。”   看姑娘这般,想来应是没出什么事,自也是不必她们忧心的。   明心多看了眼出门前后仿佛变了脸的孟妤一眼,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阖上门出去了。   屋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好一会儿,才听到很低的女声响起,“安和姐姐,是在利用我对吗?”   孟妤垂着眸,看着地板上铺就的花纹,心里闷闷的,眼中划过失望。   她还以为安和姐姐是同其他人不一样的,但没想到,竟然连安和姐姐也在算计她。   “也不算。”   裴晏如抬眸,“今日之事,我想你心中应该明白。”   孟千娆带头,摆明了冲她而来。   闻言,孟妤低了头,“我...我知道,娆儿她...”   她一直以为娆儿只是同几个哥哥说说,在家中让她下不来台就算了。   却没想到,心思居然这般恶毒,不过——   “对了,方才那人,又是何人?”孟妤双手放在桌上,压低了声音问。   虽然没说几句,但她看的真切,确确实实是个男人。   “只是一名侍从,来给我带个信的。”裴晏如没隐瞒,淡声开口。   “原来如此。”   此事本就因她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安和姐姐今日带她去,哪里是在利用她,只是叫她看分明。   原来家中姊妹,竟也可以恶毒到这个份上。   孟妤心中发凉,又生出愧疚来,“对不起安和姐姐,我不知道娆儿会这么做,对不起...”   冷静下来思考。   若是那名侍从没能脱身,叫陛下和三皇子看见了,便是有她在又如何。   安和姐姐与那名侍从的嫌疑压根就洗不清了。   这般想着,孟妤再不疑有它,“此事是我孟家欠了安和姐姐的,我回去定然好好管教妹妹,给姐姐一个交代。”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安和姐姐平白无故受了这个委屈。   裴晏如微抬眼,“我不想利用你,只是有些事情须得你看清,骨肉血亲,有时候也未必能彻底信任。”   她倒不是挑拨离间,只是据她了解,孟家家大业大,孟夫人生下五子二女,但家中产业就只有这么多。   孟大人和孟夫人偏爱女儿,显然是有将产业大半交给女儿的意思,其余五个儿子,虽外面传言极为宠爱妹妹。   但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几人心中清楚。   她这番,也不过是提上一句,孟妤如何想,如何做,却是与她无关的。   “我知道了。”   孟妤垂眸,低声应了,“那,安和姐姐,我先去歇息了。”   “好。”   此刻,宫门外,元千跳下去,心有余悸。   我的妈呀。   要是再晚一点,估计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怎么可能会与裴姑娘有些什么!   宫门外停着马车,元千一跃而上,趁着夜色飞快驶离。   半道上,元千没忍住开口,“大人,方才险些被发现了,也不知是谁这般险恶。”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事情频出   元千絮絮叨叨的说着,将马车驾的飞快,后又缓缓归于平稳。   马车滚轴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一直没听到回复,元千止住了话头,低声唤了声,“大人?”   “嗯。”自马车内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   元千放下心,吓死他了。   还以为大人没在马车里头呢。   不过说来,今日收到信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以裴姑娘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特意捎信约大人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见面?   马车内,沈于渊阖上眸子,忽地开了口,“明日启程,回墨国。”   如今已经被人盯上了,那他留在这里,对她来说,是危险。   “欸?是!”   元千应了声,想了想,眼神微动,又道,“那大人不和裴姑娘道个别吗?”   此次一别,相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话音落下,似乎撬动了沉默的开关。   久久的沉默过后,马车内传出很轻的声音,“她会明白的。”   他的阿泠这般聪慧,自然能明白的。   闻言,元千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夜风疾驰着,很快,马车很快消失在拐角。   云水阁中,裴晏如忽地想起还在袖中的纸条,眼下四下无人,她拿出来。   字迹行水流水般,自成风骨。   她仿佛能够想象到那个画面,男子一袭墨袍,坐于案桌之前,眉眼认真,提笔写下这封信的模样。   想着,她唇角不自觉扬起。   很快,她扫下来内容,弯起的唇角渐渐没了弧度,捏着信纸的手逐渐收紧,眼底泛起冷意。   他从顾右相那里得到消息,娘亲被大兴国君所掳,如果没死,现在就被关在皇宫的某一处!   而爹目前下落不明。   裴晏如将信纸烧了,折身回了床榻,却没有丝毫困意。   皇宫分为东南西北四处,主殿坐北朝南,其余的各处都是各宫妃嫔以及皇子公主住所。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早已经空置了的宫殿。   也不是没有可能作为看押俘虏的场所。   娘最有可能被关在哪里呢?   在北宫住了那么久,她几乎走过所有的宫殿,大致了解了北面宫殿的分布,所以那时絮娘撞过来时她能及时将人带到废弃的庭院中。   但,没有,北宫没有。   一时间,裴晏如几乎将自己曾经去过的,明惜讲过的,但凡她能踏足的所有宫殿都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想,半晌,她皱眉,依旧没有头绪。   烦躁,心急涌上心头,裴晏如深吸了口气,强自冷静下来。   她不能着急。   她要冷静。   娘还在等着她。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嘭!”一声,一道修长的身影推门而入。   跌跌撞撞的朝她这边过来。   裴晏如本就没有困意,坐起身,看清来人,“殿下?”   这么晚了,战卿来她这里做什么?   不等她多想,忽地眼前一暗,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男人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项,嗓音低哑,“我被下药了,安和你,能不能帮我……”   被下药了?   就这烛光,裴晏如看清战卿面色呈现不同寻常的潮红,她伸手想把人推开,“殿下,你在这里等下,我去给你找解药。”   实在不行,来桶冰水也不是不行。   若是不幸染上风寒了,她再给他治治。   “可是我不想。”战卿顺势往下倒,还留了几分清醒,看着女子清丽的容颜,喉结滚了滚,俯身欲吻那红唇。   不等他碰到——“嘭!”   重重的一声。   战卿没有防备,摔在地上,一时间有点懵逼。   裴晏如悻悻的收回腿,起身往外面走,“殿下您稍等片刻。”   说罢,她跨出门槛,复又阖上了门。   这深更半夜的,事情真多。   屋内,战卿身子如火烧般,面具下的眉头皱起,勉强撑起身子,正想着要去浴房,忽地,从旁边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三,三殿下?”   行宫内有临时的太医院。   此次出猎,不仅有宫妃,更有世家公子姑娘,怕晚上出事,太医院一直有人守夜。   裴晏如顺利的取到了药,等熬好药,这才往回走。   还走到半路,就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朝自己奔过来!   “姑娘,出事了!”   明惜神色匆匆的过来,眼神里满是慌乱。   裴晏如停了脚步,忽地想到什么,端着药碗的手颤了下,加快了步子往回走,边道,“发生何事了?”   明惜要哭了,“孟,孟姑娘她……哎,姑娘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在太医院离裴晏如住的云水阁不算很远,裴晏如走的又快,很快就回了寝殿。   还没踏进去,就听到了女孩儿的哭声,裴晏如眸光一滞。   是,是孟妤的声音。   她一时忘了孟妤就住在侧殿,主殿和侧殿之间是相通的,许是方才她踹战卿的那一脚动静太大,引起了孟妤的注意,过来查看她有没有事。   这么想着,裴晏如将手中的药递给明惜,推开门。   屋内,衣衫扔了一地。   “三殿下,我不是安和姐姐!”孟妤心生绝望。   她方才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安和姐姐出了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三殿下来了。   更没想到,三殿下竟然上来就扯她的衣服!   三殿下可是安和姐姐的夫君啊!   情急之下,孟妤一口咬在战卿肩膀上,她咬的很重,很快就冒出了血珠子。   刺痛感让战卿的意志恢复了那么片刻,但很快,被药性冲没。   “三殿下!”孟妤再也忍不住,失声尖叫,心底害怕泛滥。   千钧一发之际。   “嘭!”   裴晏如手起,一记手刀劈下去,孟妤身上一轻,忽地睁开眼,眼睫上还沾着泪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眼泪瞬间决堤而出,连忙爬起来,也顾不上衣不蔽体了,一把拉住了裴晏如的衣袖,带着哭腔,“安和姐姐你信我,不是我主动的....”   不是她主动要爬上三殿下的床的。   这话越说,似乎越描越黑。   换了正常人,看到别的女子和自己夫君躺在一起,而且衣衫凌乱,怎么也不可能觉得是清清白白的吧?   安和姐姐会不会误会她?   孟妤眼泪掉的更凶了,一想到今日妹妹还带人来抓安和姐姐的奸,晚上安和姐姐就“抓”到了她和三殿下的。   这该怎么解释嘛!   裴晏如回头,看向明惜,明惜忙进来,裴晏如接过那药碗,将战卿扶起来,半靠着她,将药喂了点下去。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怕是身体要受不了。   孟妤在一旁看着,明惜忙拿了披风去给人披上。   要说孟姑娘主动爬床,便是她,那也是不信的。   毕竟,孟姑娘实在是太看外表了。   “安和姐姐.....”孟妤低声唤着,心下不安。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帮你   等战卿面上的潮红褪去,呼吸平稳下来,裴晏如揉了揉眉心,神色间浮现倦意。   窗外的天缓缓泛白,一夜未眠。   听着耳边的啜泣声,裴晏如回头,牵过女孩儿的手去了侧殿。   孟妤爬下床忘了穿鞋,光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站了许久,浑身发冷,却不敢出声,待温热的手拉上她的手时,一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直到回了寝殿,听得那淡淡的嗓音,话不是对她说的,“明惜,去打桶热水过来。”   “是。”   孟妤坐上床,情绪还没平复下来,她,她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   但现在想想,三殿下的模样同平时看起来很是不同,极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药。   “安和姐姐……”   “明日你便回去吧。”   两道声音重叠,落下。   孟妤愣住了。   安和姐姐……是赶她走?   还是说,安和姐姐不信她……   孟妤第一次觉得心底闷得难受,眼眶瞬间红了,就是娆儿同爹娘告状之时,几位哥哥责怪她时她都没有这般委屈。   眼泪如不要钱似的掉下来,一颗又一颗。   大抵满心欢喜的人忽然对自己冷漠之时,那种无助的情绪比旁人带给自己的更甚。   裴晏如头疼,又捏了捏眉心,“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也看到了,待在我身边没什么好的,不如回去吧。”   今夜之事,出乎了她的意料,如果没有回来得及时,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她语调很平静,只是在陈述,但孟妤却觉得压抑的厉害。   她是因为安和姐姐生的美貌才起了结交的心思,但相处下来,安和姐姐虽看着冷淡,但心思细腻,不自觉就想让人亲近。   孟妤擦干了眼泪,一把抱住了面前纤细的身躯,哽咽着道,“安和姐姐,好,我回去,但是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定然不会推辞。”   “嗯。”裴晏如看人一眼。   明惜端来了热水,放到水盆里,裴晏如低眸扫了眼女孩儿冻得发白的脚,“泡个脚继续睡吧,现在还早。”   孟妤点了下头,她把脚伸进温暖的水中,心也跟着暖起来。   原来安和姐姐都注意到了。   主殿战卿睡着,裴晏如将外衫换下,坐在床边,轻笑了声,“不介意我睡在这里吧?”   “唉,那自然。”   孟妤一愣,安和姐姐不和三殿下一同睡吗?   这一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左右与她无关,孟妤等脚暖起来之后,拿了布擦了水,重新爬上去。   这会儿裴晏如已经躺好了,阖上了眸子。   孟妤放轻了动作在裴晏如旁边躺下,正要阖上眸子。   “你不是想知道我之前是什么身份吗?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忽的,从身侧传来很浅的嗓音。   安和姐姐之前的身份?   孟妤眼神微动了下,没开口。   明惜已经退下去了,侧殿空间不算很大,就只有她们二人。   烛火摇曳着,她同安和姐姐离得很近,近到可以听清安和姐姐浅浅的呼吸声。   裴晏如没睁眼,只轻声说着,“我出身在将军府,我爹,曾经是赫赫有名的将军,而我娘,则是名动一时的美人,我娘为了我爹,抛却了妇人家的软弱,随他一同上战场....”   ……   “那想来安和姐姐的娘亲一定是一位女中豪杰吧?”听着,孟妤没忍住道。   她爹是一品丞相,是个文官,娘在家相夫教子,日子过的顺风顺水。   闻言,裴晏如唇角扬了扬,似想到什么,眉眼软和下来,“女中豪杰算不上,只是寻场女子做不到的,我娘都学着去做罢了。”   在裴府之时,每回爹犯了错,而她们几个在场,娘就会笑笑,然后把爹拖回房间里去。   她听云回说起过,爹其实很怕娘。   怕娘什么,怕娘揍他。   又会说,娘从前还待字闺中之时,那是多么温婉,多么柔情,跟着他这个糙汉子几年,就成了母老虎。   她缓缓说着,孟妤听的认真,不安的心逐渐平复下来。   “那然后呢,安和姐姐的爹娘呢,他们是怎么同意你来和亲的?”   孟妤微微转头,看着那精致如玉的侧脸,问。   “因为他们不在。”   “他们去哪儿了?”   孟妤顺着话问。   她从没去过墨国,也不知道墨国是怎么样的。   天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裴晏如指尖微微攥紧,“在同大兴国战败之后,成了战俘。”   “什么?”   孟妤困意顿时消失。   所以,安和姐姐的爹娘死在了大兴国?!   那,那....   孟妤一时语塞,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听三哥说起过,朝廷对战俘并不仁慈,多数都死了。   “他们没死,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所以,你能帮我吗?”裴晏如睁开眼,一双漂亮的凤眸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没死?   没死就行。   孟妤松了口气,又觉得安和姐姐不把自己当外人,心下愈发心疼了。   爹娘被扣在这里,自己又被迫过来和亲。   安和姐姐实在是太惨了!   “安和姐姐,你说,我能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一定帮你。”   孟妤信誓旦旦道。   左右只是两个战俘,三哥有军队里的关系,定然能打听到的。   再不济,她可以去问祖父。   祖父人脉遍布天下,什么都知道的。   这么一想,孟妤忙安慰裴晏如,“安和姐姐你别担心,若是我找到了你爹娘,定会派人把她们安稳送回墨国去的。”   安和姐姐如今已经是三皇子妃了,维系着两国关系走不了,但以她孟家的势力,送走两个人还是简单的。   裴晏如等的就是这句话,略颔首,“那就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安和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说起来之前安和姐姐还救过我呢。”孟妤笑了下,颇有些感慨。   说起来她与安和姐姐第一次见面,安和姐姐就救了她。   现在帮这么个小忙有什么关系。   转眼到了第二日,孟妤一回自己住处,不等去找祖父,迎面而来一声呵斥,“妤儿,你昨晚为何会同三皇子妃出现在那?”   是四哥。   后面跟着孟千娆和另外几个哥哥。   孟千娆抹了抹眼泪,委屈的咬唇,“姐姐,你为什么要包庇三皇子妃啊?”   明明她和四哥哥都看见了的,但姐姐那么一闹,害的今早她被祖父大骂了一通。   ※※※※※※※※※※※※※※※※※※※※   作家的话   裴晏如:嗯,你也是我的人脉~   清九九:哼,我有我的小可爱们,你们说是吧?(推荐票~~) 第二百一十六章 :咄咄逼人   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孟妤一时间愣住了,良久才发出声音,“所以四哥你要说什么?”   是要怪她没让他们的计谋得逞么?   孟妤直直的看着两双含着怨气的眼睛,娆儿这般就算了,连四哥都这样。   气氛一下凝固下来。   孟千娆不满的嘟嘴,就要开口之时——“好了,你们怪妤儿做什么,此事本就是娆儿和小四做的不对,可别闹到祖父那里去。”   孟三郎自门外进来,适时开,阻止了孟千娆继续谈及此事。   孟三郎行至三人面前,眼含警告的扫了眼孟四,孟四郎眼神微变了下,到底没再开口。   “三哥哥就偏着姐姐,我再也不喜欢三哥哥了!”孟千娆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的扔下一句,扭头就跑了。   孟四郎顿了下,看了眼站在一起的两人,径直追上去。   “妤儿。”待两人走了,孟三郎方回过头,少年年过十八,生的丰神俊朗,此刻嗓音里夹杂了无奈。   “三哥,连你也要怪我么?”   孟妤站在原地没动,语调平静的问出口,可到底心中委屈,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攥着。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偏着娆儿,难道就是因为娆儿年纪比她小吗?   她不信。   三哥平日里最是明事理。   少女一双秋水眸倔强的盯着面前的少年。   孟三郎哪里不知道这个妹妹是何性子,走过来,抬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温下声音来,“三哥怎么会怪你呢,此事本就是娆儿胡闹。”   可如今陛下本就看着他们孟家,荣宠至盛背后也是暗藏着危机。   妤儿和三皇子妃走的太近,没好处的。   这话,孟三郎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昨夜宫里头的事他也听说了,虽没在场但这背后暗潮汹涌的厉害却是知道的。   妤儿自小便是在千娇百宠中长大的,哪里玩的过泡在阴谋坛子里的人。   孟三郎轻叹了口气,“此事是我们孟家做得不对,但妤儿你听哥哥的,别和三皇子妃走的太近,可好?”   且不论三皇子妃为人如何,品貌如何,便是她那身份,就注定就会是两国政治的牺牲品。   与其那时候难过,不如现在就把两人的关系撇干净。   “三哥哥……”孟妤低下头去,在心中反复思量。   看三哥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般想着,孟妤轻声呢喃,“可是三皇子妃她人很好啊,又很可怜……”   听到这话,孟三郎心知自家这妹妹心地软,想罢,不缓不急的开了口,“此事,确实是我们亏欠了她的,她若有什么事我们孟家也可以帮她一回,但妤儿,你可明白哥哥的意思?”   一码事归一码事。   这回娆儿胡闹,平白无故让人受了委屈,他们孟家也不是什么恶人。   补偿可以。   但妤儿和三皇子妃的关系,那是必须要断了的。   “我明白了……”孟妤低下头去,神色黯淡。   “妤儿最是明白事理了。”   见她这般,孟三算是放下心。   “对了哥哥,你可知道战俘一般都关在哪里呀?”   乍一听到这话,孟三郎还没反应过来,惊讶的看了眼妹妹,“妤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妤心中微动,眨了眨眼,“没有,我只是之前听四哥说前阵子跑了些士兵,好像被抓回来了,突然想起了,便问问。”   孟三没多想,摸了下女孩儿的头,“你这丫头,这有什么好好奇的。”   孟三郎只以为孟妤是好奇,轻点了下女孩儿的额头,“看你这几天都生出黑眼圈来了,先去歇息吧。”   “三哥,你先告诉我嘛!”   孟妤催促道。   她坚持,孟三郎顿了顿,目光在女孩儿脸上停留了两秒,忽而笑了下,“这是军事秘密,不能随便对外说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是不能告诉她。   孟妤失望的低头。   见她这失落的模样,孟三郎略有些不解,眼眸微动了下,“妤儿是想知道点儿什么吗?”   往常妤儿偶尔也问起一些旁人不会关注的事情,但他若是不说妤儿也不会这般失落。   像是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但没能成。   闻言,孟妤一下反应过来,扬起笑,“没啦,就是有点累了,三哥哥那我先去休息了。”   说罢,孟妤揉了下眼睛,状似困倦的往寝殿走。   “好。”孟三郎笑着应了。   待女孩儿的身影离开之后,少年的笑容才淡下来。   “少将军,军中传来消息,那些人都已经抓回来了。”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正是副将龚良。   龚良行至孟三郎面前,拱了拱手,垂眸恭敬开口。   他口中的那些人,正是自边境私自逃走的逃兵。   “可问了是为何逃走?”孟三郎眼底的笑意敛尽,没了在孟妤面前的温和,公事公办的口吻。   龚良眉宇微动了下,在心中纠结半晌,到底还是开了口,“说是不忍心对百姓动手。”   这些在边境的兵,山高水远的朝廷管不到,一些长官为非作歹,烧杀掳掠他国百姓敛财,大吃大喝,而底下不肯这样做的士兵就很难混下去了。   闻言,孟三郎眉头皱了下,“所言可真?”   “目前不知。”龚良回道。   “陛下怎么说?”   “押回邺都,等冬猎过后午门问斩。”   对待逃兵,一向如此。   孟三郎摆摆手示意副将下去,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了片刻,抬脚离开。   转眼小半月过去,冬猎结束,皇帝携群臣及诸女眷一同回邺都。   而自打那晚过后,战卿没再来过,裴晏如倒也没在意,只想着,这过去数月,墨国边境一事应该已经了了,这时候云回当回到祖母身边了才是。   马车内,明惜微微挽起袖子,替裴晏如斟了杯茶,轻声唤道,“姑娘。”   顾颜坐在一旁,托着腮无聊的冒泡泡,忽地想起一事,抬眼,却见裴晏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闭了嘴没开口。   裴晏如收起思绪,纤细的手伸出去,执起茶杯,浅浅的茶香萦绕在鼻翼,她微抿了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见她饮茶,顾颜复又抬起头来,开口,“对了晏儿,老傅给我传来消息,说是京中最近来了不少流民,是从南下来的,好像是南方几处发了大水,朝廷派了八皇子去,好消息倒是有传来,但京中的流民却日益增加。” 第二百一十七章 :栽了   说来似乎挺矛盾的。   明明从南方传回来的消息是说水患已经治住了,但从南方各地涌过来的流民却日益增加。   裴晏如眉眼微动,“水患?”   “嗯,这些日子老傅给我传信来许是没话说了,这才提起这事。”顾颜自顾自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说道。   自打她和晏儿离开盛京之后,傅定仪那小子时不时给她寄信来,说来奇怪,时常问她,晏儿没事吧?还活着不?   想起来在那晚之后,也再也没见过沈于渊,裴晏如心中微动,他许是回去处理此事了。   此刻,墨国,太傅府中。   “大人,当地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八皇子带人前去治理水患,没多少成效不说,还强压百姓不让人发声,长久以往,就算水患真的治好了,百姓也该翻了天了。”元千狠狠皱眉。   这八皇子,说的那么好听,事儿倒是干的让人糟心。   两人一道进了书房,元千拱手,“大人,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大人离开墨国有些日子了,但南下多城接连大雨,陛下又沉迷在美色之中,无人起疑不说,朝廷民间对大人的呼声愈发的高了。   也确实,要是再让八皇子治下去,可就坏事了。   “让泉城巡抚过去。”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话音透着从容不迫,不自觉就让人的心安定下来。   案桌前,男人背对着朝里走,一袭墨色蟒袍加身,修衬的身如玉树,玉冠束发,墨色发丝垂下来,伴随着他拂袖落座的动作,发丝被带动扬起弧度,又落下,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上没有过多的神情。   “是。”元千拱手,说来还有些遗憾,此番大兴国之行,他竟是没能见到她。   不过眼下既然都已经回来了,那想这些也无用,元千收了心思,想着,泉城巡抚现在是他们的人,过去治理也合适。   他退下去,正到门口,不等他踏出门,忽地听见从里头传出的声音,“你去看下裴府老太君现在身子可大好了,还有裴家二女可回来了。”   “欸,是!”   元千忙应了。   转眼,入了夜,午后落了一场雨,天色灰蒙蒙的,看不见月光。   裴府之中,安宁堂内的光久久未灭,昏暗的烛光中,罗氏布满皱纹的眸子布上了红血丝,盯着手中的护身符出神。   冯嬷嬷站在一旁伺候着,这会儿瞧着老太太手中那个护身符,心中不免感慨,道,“这护身符是大姑娘一年前去佛静寺中替您求来的呢。”   那会儿老夫人缠绵病榻,大姑娘忧心便去了佛静寺替老太太祈福了足足一月,等回来时便带回来了这枚护身符。   老夫人一直随身携带着,就是就寝之时都不肯放下,非得放到枕头底下才肯。   “说来,那孩子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罗氏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中小小的护身符,垂下眸子轻声说着。   从前她的泠姐儿性子温婉,素来是不肯得罪人的,但自那回回来之后,便活像是变了个人,就是面对着皇室也面不改色。   闻言,冯嬷嬷认可的点头,笑了,“许是大姑娘突然醒悟了也说不定。”   现在府里头能过上好日子,不愁吃不愁喝,还多亏了大姑娘呢。   “是啊。”   老太太眼神未离护身符,早已爬上老人斑的手小心又小心的将护身符收好,“可惜那孩子命苦,改日去趟佛静寺吧,也替那孩子求求平安。”   “哎,是。”   “说来,云回那丫头可有信传回来?”老太太将护身符收进怀中,起身往床榻走时,脚步忽的顿了下,偏头问道。   冯嬷嬷早在老太太起身之时便饶过了桌子到老太太这一侧,扶着老太太的手,轻声回,“没呢,这两日二姑娘的信迟迟不到,兴许在回来的路上也说不准,老夫人你别忧心。”   阿司那孩子说,老太太的身体一直不好,不久前又中了毒,虽解了毒但还是得好生养上一段时日才行。   中毒一事老太太无心去查,府中的另外两个姑娘也不是个强势的主儿,眼下也只能放任着等人露出尾巴来。   倒是阿司那孩子,信誓旦旦的说要捉住下毒的黑手,有段时日没来安宁堂闹腾了。   “若是在回来的路上就好了,你明日且去托人打听打听,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就几步路,到了床榻边,老太太说着,张开双臂。   冯嬷嬷伺候着将老太太的衣裳脱下放到一边的架子上,又伺候着老太太盖好被子,这才开口,“是,老奴明儿个就去。”   一片漆黑之中。   元千悄咪咪的听完墙角,正准备走,突然感觉身子一阵无力。   他转头,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是那个小破孩!   元千想使力,但奈何使不上力气,心下急了,见小手朝他抓来,压低了声音开口,“喂,我不是什么坏人!”   “来吧你!”小阿司哼了声,拖着浑身无力的元千就去了一边的空屋子里。   他守株待“兔”很多日了,总算给他逮住了!   这人一身夜行衣,鬼鬼祟祟在太祖母的房门口偷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元千脸绿了。   他头一回这么狼狈!被个小孩拖着走,靠!   进了空屋子,阿司“嘭”一声关了门,然后背过身子去。   元千看着那小屁股扭了扭,然后转过来,他眼神变了。   “!!!!”   面前的小孩手里赫然拿着一条小皮鞭!   元千慌了,忙说明来意,“那什么,小孩,我是大人的属下,来看看裴老太君身子大好了没还有二姑娘回来了没,真不是坏人啊!”   怎么看着这臭小子的样子是想要严刑逼供他!   这些年跟着大人过得还算顺,审问人审问的也不少,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他会栽在一个小孩手里!   他费劲的往后退,但连抬根小拇指的力气都没了。   “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阿司把小皮鞭挥的啪啪响,此刻在元千眼底,和个小恶魔没啥区别。   元千:“你别过来,你要问什么,你问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发现端倪   嘿。   他就是不问。   元千瞅着小孩拿着小皮鞭停在自己面前,下意识闭了闭眼,“我说,你应该认出来我是谁了吧?”   他好歹跟在大人身边光明正大的来过一两回。   小皮鞭并没有落下,只听得冷冷的轻哼声,“那就是你家大人想打坏主意,所以派你出手。”   阿司围着元千绕了两圈,严肃着小脸,似乎在想要怎么处置抓到的人。   元千服气了,见他没下手,也不慌了,干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打量了下四周,屋里头只摆了张木桌,上面点着一只蜡烛,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就是个常年没人用的侧房,现在用来堆积杂物。   “我家大人能有什么坏心思,说来我这不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么?”元千眼珠子动了动,开口道。   果然,他这话落下,小孩停下了绕圈圈,一双乌亮的眸子盯着他,似乎在看他能说出些什么颠倒黑白的话来。   元千轻咳了两声,目光在面前这身粉袄襦裙停留了两秒,这年头小姑娘家家的都这么残暴了么?   动不动就拿出小皮鞭!   “你听我说啊,我要是大张旗鼓的来,那我肯定就是以大人的名头来啊,我家大人多厉害呀,这背后之人定然会畏手畏脚不敢出现,可不就是打草惊蛇了么?”元千说的认真。   阿司听的也认真,只最后冷冷瞥了眼元千,补上一句,“你家大人一点都不厉害!”   都不能保护好晏儿姐姐,算什么厉害人物!   阿司从兜里摸了摸,摸出来一个小瓷瓶,忽地伸手——   元千眨眼,这是要干嘛?   见元千这傻愣愣的模样,阿司眼底十分明显的浮现鄙视,“给钱,因为你鬼鬼祟祟的害我把你当成是黑手,用掉了我宝贵的药,现在先结账我再给你解药,不然你就瘫在这里等十二个时辰过去吧!”   哇靠!   一时间元千只想爆粗口,但畏于这小破孩身上奇奇怪怪的药,只得妥协,“你从我腰包里拿吧,不过我出来的急,没带多少银子。”   “行吧,看你也不像很有钱的样子。”阿司伸手摸了摸,麻溜的从元千腰包里摸了钱袋子,然后哗啦啦倒出来,想了想,又给人装回去一点。   元千:“???”   这是哪家养出来的小姑娘?   摸男人的腰摸的那么自然??   阿司拿完钱,把小瓷瓶里头的药倒出来一颗,给人嘴里一塞,敷衍的不行不行的,“行了,等吃完你就没事了,赶紧走吧,别妨碍我继续抓黑手。”   没有水,药丸入口化开,苦的元千眉头拧巴在一起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得嘞。”   不过说来也奇,不到一炷香时间,身上的力气就回来了。   元千多看了眼阿司,这孩子年纪看着不大,倒是挺厉害啊。   不过现在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意义,元千站起身,起身往外走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你在这里抓什么黑手,这下毒的许就是裴府中人,我感觉到这附近还有别的暗卫在守着,你不如多留心吃食方面。”   他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但那些人应该认识他,所以没有出现。   没想到裴府在不知不觉间能发展到现在这样。   外人看来什么人都能踩上一脚,实则不然。   若是真有不识相的闯进来,估计得把命留下。   听到他的话,阿司没动,垂下的眸子微闪了下,不耐烦了,“你走不走,不然我叫他们抓你!”   “嘿,你这小姑娘不识好心人啊!”   “哼!”   行吧行吧。   元千摆摆手,正要推门出去,自门外突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很快,一只小手就拉住了他的衣袖,轻扯了扯。   他略低头,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安静下来。   “这些日子都小心些伺候,阿司姑娘说了老夫人这段日子用不得寒凉之物。”   阿司耳朵动了动,这声音是在安宁堂中伺候的明欢,听冯嬷嬷说近段日子被提拔成了贴身伺候的。   很快,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是,明欢姐姐可查看,奴婢端的是补气血的参汤,厨房那边说是给老夫人熬的。”   细细簌簌的声音很快落下,“好了,那你先下去吧,老夫人这边我来就好了。”   “是。”   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很快,寂静的夜里响起,“扣扣”的敲门声。   这大半夜的给老太太送参汤?似乎没什么问题。   元千低头,用眼神示意,“好像没什么问题?”   这小丫头看着年纪小,但眼神却犀利,此刻一双乌黑的眸子直勾勾的透过门缝去看。   压根就没搭理他!   元千:“..........”   他默了下,罢了,也不急在那么一时片刻。   待着无聊,元千干脆也透过门缝去看。   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手上端了端盘,等门开了跨过门槛,身影很快消失在两人眼前。   “进去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元千低声说着,往旁边一靠,他们正好站在门边,他倚在门框上,有些不得劲。   “你懂什么。”   阿司推开门出去,想了想,一把抓住元千的手,随即想起来什么,往自己身上擦了擦,又去抓住青年的衣袖,“你跟我来。”   他想的很周到。   要是那幕后黑手会武功,他要是反应不过来,这不就是现成的暗卫呢么!   元千被拽着走,有些纳闷这小孩刚刚的动作,明明牵了他的手,突然又收回去,还擦了擦,这是在嫌弃他??   他微微不服气,嘀咕了句,“我手又不脏。”   这孩子看着也才五六岁,现在就在意男女之别了?   元千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和个小孩儿见识,干脆闭了嘴。   阿司瞥过去一眼,扔过去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然后带着人猫在厨房后面。   这活儿元千比他熟。   厨房的光亮着,但里头安安静静的。   他们走得快,刚刚在安宁堂院子里见到的丫鬟这时候才回来,两人瞧着。   只见丫鬟进了厨房,又是擦桌子,又是将窗子关上,不留一点缝隙。   没办法,元千一把搂住小姑娘的腰,径直运起轻功带人飞上屋檐,脚尖轻点地,不等他趴下,小孩儿已经麻溜的俯下身子,动作极轻的抠开一块瓦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找出真凶   元千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两目相对,“.......”   邵昱珩:“......”   大半夜的,太傅府暗卫擅闯裴府,大姑娘不在,他该怎么办?   邵昱珩不知道该怎么办,元千倒是自来熟的很,冲人笑了下,对方冷漠脸。   不动手就行。   元千自顾自想着,趴下身子和小姑娘趴在一起,也抠开了一块看。   底下,丫鬟四下看了看,随即神色自然的洗手。   元千眼睛眯了眯。   不怪他觉得奇怪,净手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的吧?   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就见旁边的小姑娘攥紧了拳头,夜色里,那双乌黑的眸子瞪圆了,眼底染着熊熊怒火,像是马上要火山喷发。   “快带我下去!”阿司站起身子。   似乎听到声音,厨房内的人一下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元千搂着人飞下去,就见小姑娘马上挣脱了他,怒气冲冲的进了屋。   邵昱珩紧随其后。   “阿司姑娘?”明亮的烛光下,丫鬟福了福身,嗓音同平时与一般无二。   阿司却不废话,径直拽出她那尚未干的手,只见指甲缝中忽地起了浅浅的紫色。   丫鬟脸色一下就变了。   刚刚还没有的!!   “谁让你谋害太祖母的!”阿司瞪着面前的人,眼神一下狠厉起来。   丫鬟干笑了下,“阿司姑娘在说什么,奴婢怎么会谋害老夫人呢,这是奴婢新染的丹蔻。”   阿司不识得面前丫鬟的名字,但邵昱珩却是知道的。   平日里默不作声的丫鬟,原先是负责洒扫的,后来被调到了厨房做事,名唤明清。   “见过邵侍卫。”明清福了福身,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再作声。   她很聪明。   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倒打一耙,而是以弱者的姿态默默承受了或许不属于她的委屈。   邵昱珩眼底没有半分波澜,“阿司姑娘,您可有证据?”   没有偏帮谁的意思。   明清掩下的眼底掠过一抹喜色。   阿司气的磨牙,恨不能当场把人毒死。   “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你若是看谁不顺眼,都能毒死不成?阿司,凡事不是简单的就能处理好的,记住,千万不能将自己置于众人的对立面。”   忽地,脑海中闪过轻柔的嗓音,阿司眼神呆了一瞬,满腔的愤怒一下歇了,忽地笑起来,那张稚嫩的脸上笑容动人,“这位姐姐可能不知道,我特意在厨房用来净手的水中下了毒呢,凡事有人在接触了某物之后又不小心用了那水,不出两个时辰便会肌肤溃烂呢。”   他刻意咬重了不小心三字,看着明清笑得纯良。   在晏儿姐姐这里待的太顺心了,他都快忘了伪装自己了呢。   元千看着面前变脸速度堪比翻书的小孩,嘴角抽了抽。   肌肤溃烂....   明清眼神微变,背过手,“阿司姑娘这是何意?若是有人不小心饮用了那水又该如何?”   “这怎么会呢,我刚刚可是说了,是沾染了某物之后。”   阿司慢条条的看着人,轻嗤了声。   “这位兄台,不如你把这人给我带回去,不出明日,我定然给你审问出来。”见这小姑娘阴阳怪气的,元千略作思考,上前一步,拍了下邵昱珩的肩膀,开口道。   元安那小子,审问人那可是一把好手。   就是,有点费人。   死了不少,说真的。   邵昱珩微瞥了眼青年,“也可,人你带走吧。”   明清哪里不认识元千是何人,太傅府可不是一般人进去后能出来的,一下变了脸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邵侍卫,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明欢姐姐让我送参汤过去的,我回来后就洗了个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话音落下。   不等邵昱珩开口,自不远处过来两道人影。   “发生什么事了?”   厨房离的裴落姝住的院子不算远,明渝打着灯笼见这边围了人便回去说了此事,裴落姝想了想,还是起身来了。   听到这道浅浅的声音,邵昱珩一下转过了头。   少女一袭薄薄的浅绿色纱裙,拥着披风而来,墨发草草的用丝带扎着,随风晃动,小脸素净清美,浅淡的眸子里染上几分担忧,一颦一动都透着优雅。   “三姑娘,三姑娘救救我,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明清一眼看到前来的裴落姝,眼神一下亮了。   府里头数三姑娘最为心善,定然不会让邵侍卫随便让人把她抓走的!   阿司在看到裴落姝来的时候就咬了下唇,眼底隐隐闪过不耐烦。   明明幕后黑手就在眼前,但为什么就是不能直接抓起来?   元千只淡淡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嗯,还是大姑娘最好看。   大人眼光就是好,一下逮住了一个最漂亮的。   夜色漆黑,明渝站在裴落姝一旁。   “三姑娘,阿司姑娘说是明清下毒谋害了老夫人,但目前的证据是明清变了色的指甲,据明清说,那是她新染的。”方才还默不作声的青年突然话多起来。   元千瞥人一眼。   兄台,这也着实有些明显了。   裴落姝低眸,看着小小的女孩儿满脸不耐烦,心下微动。   这是嫡姐姐在云医谷的师妹,在府中住了也快有一年了,只是她们见面的次数不算很多。   对这孩子,裴落姝说不上很喜欢,但也是不讨厌的。   她蹲下身子,同阿司平视,温柔道,“阿司很确定吗?”   阿司:“.......”   撞进那双温柔的目光,阿司心头的不耐烦少了些许,耐心解释道,“嗯,就是她,我很确定,我这几日都在调查,太祖母中的毒无色无味,所以一旦混合在食物中,极难叫人察觉,短时间内也不会发作,只有在桂花飘香的时候牵动,我记着原先府中并没有桂花树,但是如今厨房那边多出来一颗,我问了门口的伯伯,说是上月厨房那边的丫鬟说是做菜要用,买回来的不如自己采摘的,便叫人移植回了府中,再详细的,问这位哥哥应该很清楚。”   说罢,阿司扭头看向邵昱珩。   晏儿姐姐临走前说过,府中大小事宜若有不清楚的,都问这位哥哥。   裴落姝抬眼,看向邵昱珩。   忽地对上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邵昱珩一下忘了反应,如呆头鹅似的,好半晌才愣着点头。   “三姑娘!”   危险,忽然而至。 第二百二十章 :邺都大事   “小心——”   伴随着紧张的声音落下,裴落姝瞳孔微微扩大,身子不住的往后退。   面前,一道黑衣身影飞掠而来,旋即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腰,不等她稳下心来,就见拥着她的人微侧头,冷喝,“滚开!”   “嘭!”   “啊!”   尖叫声与人跌到地上发出的沉闷声一同响起。   元千反应的很快,一下钳制住了想要继续作妖的明清,阿司不甘示弱,直接往人身上一洒。   明清眼睛倏地瞪大,却没了反抗的力气,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她用力挣扎了下,没挣扎开来,目光泛狠,“三姑娘,大姑娘曾杀了你最亲的明悠,你难道真的不恨么!”   几人都看出来了,刚刚这丫鬟的举动不是要杀了裴落姝,更像是要胁持了裴落姝好让自己脱身。   只是没能得逞。   阴狠的话语如同利刃,一下刺进了裴落姝的心里。   “姑娘,您呀,就好好的养病,等好了奴婢再陪您一同去看花儿~”   “哎呀,姑娘,您怎么就不披外衫就出来呢,您身子弱,要多注意的。”   “咳咳咳,姑娘您别担心,奴婢没事的。”   “姑娘,您先歇着,奴婢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一瞬间,碎片式的回忆在脑海中一遍遍放映着,仿佛那个时时陪伴她,关心她的女孩儿没走.....   邵昱珩松了手,默默站在一边。   裴落姝顿在那,被回忆撕扯着,至今她还能想起来,那丫头要和嫡姐姐出门的时候,满脸的欢喜,同她说着,“姑娘,您别总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奴婢瞧着大姑娘不像是坏人,您若是同大姑娘多亲近些,一个人也不会孤单了,奴婢一定会在大姑娘面前多说您的好话的!”   她性子淡,平日里同几个姐妹都不怎么来往,那丫头看在眼里,一心为她着想。   却没想,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说恨么。   自然是有的。   明清自然看出来裴落姝眼中的复杂的情绪,扯了扯唇,继续煽风点火,“现在裴晏如远走他乡,又怎么管得了你们,我可是听说了,陛下有意要将二姑娘许配给苏家的大公子,而三姑娘您呢,说句不好听的,您只是个庶女,这府里,老夫人可从没把您当作亲孙女儿疼过,您可要自己掂量掂量。”   “可是那与你又有何关系?你又能给我什么?”听见这庶女二字,裴落姝却是回过神,神色依旧温温柔柔的,只是嗓音里没了多少温度。   这一问,把明清问住了。   她所想,三姑娘不应该情绪失控然后厌恶裴府,只要三姑娘站在裴府的对立面,她就可以发挥。   元千唇角勾了下,这三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问起人来也是一针见血,犀利啊!   邵昱珩默默站在女子身旁,目露警惕。   阿司抬眼看了看裴落姝,又看了看那丫鬟。   刚刚这丫鬟说的什么,晏儿姐姐杀了自己妹妹的贴身丫鬟??   怎么会有这种事。   骗人的吧!   “我能带你离开京城,过你想要的日子,三姑娘性子淡,想来也不喜欢争权夺利的日子吧!”   明清绞尽脑汁,目光灼灼的盯着三姑娘。   能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还能不被人找到,这对于三姑娘来说,一定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她不信她不答应!   “这样嘛,确实很让我心动....”裴落姝微垂下眸,温柔的嗓音听来使人很舒服,像是在认真的思索着这个条件。   如今裴府中大姑娘二姑娘都不在,只有老夫人管事。   但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更多时候还是邵昱珩这个管家在处理。   元千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看这黑衣青年的紧张程度,要说没一腿很难让人相信啊。   也就说是,若是三姑娘真的要放走这个丫鬟,这个姓邵的侍卫很有可能真的把人放走?   完了呀。   元千捂脸,这大姑娘家里失“火”了、   他要不要去寻求大人帮忙?   邵昱珩眼神微微变了下,大姑娘命他守好裴府....   “可惜了,我更喜欢待在京城呢。”忽地,轻柔的声音落下,裴落姝侧眸,见青年绷着的下颚明显松了,见人有转头的意思,忙转回来,看着面前的明清,道。   邵昱珩确实转头了,凝着少女清美的侧脸出神,她睫毛很长,发丝有些许乱了,鬓发落在两颊侧,愈发衬得脸不足一掌之大,肌肤在夜色中莹泽白皙。   美的让人心动。   短短十八载的人生里,他从未遇见过这般温柔的女子。   “咳咳。”   不等他再多想,一声轻咳声让他回了神,抬眼看过去。   只见元千一把将那丫鬟提溜起来,没有丝毫怜香惜玉,“那我就把这人带回去了,明日命人来告诉你们结果,夜深了,在下也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元千将浑身无力的明清拖走。   眼下,事情水落石出。   只是幕后主谋还没问出来,不过这也不着急。   莫名其妙被叫起来审问人的元安:“???”   你礼貌么!!   不足一日,元安用了手段,很快就从人口中问出来了。   原来这不是原来的明清,只是两个相像之人,是从十一皇子府里头出来的,趁着真的明清上街采买之时,杀了人灭口后取而代之,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幕后主使就是十一皇子了。   但到底让人纳闷,十一皇子自身都是半死不活了,做这样的事情于他又有何利可图?   裴府发生的事,邵昱珩连夜写了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去大兴国。   路途遥远,裴晏如并不知裴府内发生的事,但在冬猎之后,邺都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边境逃兵被追捕回来,现在正被关押在天牢之中,等候问斩。   在百姓中传开了,惹来不少人怒斥。   大兴帝亦大怒,定于后日问斩,但没想到,就在问斩前日,突然有暴徒私闯入宫引起了骚乱,据传来的消息是,那群人武功不差,目前仍未全部找出。   “姑娘,咱还是别出去了,奴婢听别宫的宫女说,现在宫里头乱着呢。”明惜紧紧抓住了裴晏如的衣袖,目光不住的四下去望,晃动的眼眸彰显了内心的不安。   虽是白天,但莫名通体发凉。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发疯的人突然从拐角出来猛地给你捅一刀。 第二百二十一章 :暴徒   “北宫四周几个门外都有重兵把守,想来无事的,今日清乐公主身边的人来找,许是出了什么事也说不定。”   面前的长廊空空荡荡的,裴晏如轻声开口,往清宁宫去。   闻言,明惜左右看了看,空空荡荡,但就是这样才可怕啊!   要是真的遇上了歹徒,还没人能救....救.....   “不是吧?!”   明惜小脸刷的一下白了,眼睁睁看着从拐角处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手上正拿着一把染了血的刀,那张脸黝黑,面庞上星星点点溅起来血点,眼神阴驽,见了她们,目光一下凶狠起来,一步步朝着她们逼近。   “今个儿运气真好,又能杀一个宫妃!”   裴晏如抬手把明惜挡在身后,眼神清冷一片,“你是何人?”   “取你们这些狗贼性命之人!”男子大喝一声,步伐突然加快,握着刀柄的手猛地用力,青筋暴起。   “去死吧!”   裴晏如脚下微移,避开了这致命一击,“我可不是宫妃。”   明惜吓得不得了,忽然耳边传来声音,“你先走。”   姑娘!   明惜眼睛微微瞪大,“姑娘,我怎么能走呢!”   裴晏如边躲避着,边笑了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你先跑了我才能用轻功啊,我又抱不动你,行了,快跑吧,我给你拖着。”   她说的轻松。   “臭婆娘,还挺会躲!”男子忽地停下了脚步,眼神一狠,竟是朝着明惜而去!   情势一下危急!   明惜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边跑边大叫,“来人啊,救救我!!!”   这么叫定然是会引来人的,男子抬腿就要追,却被拦住了。   “我才是贵族,你杀个丫鬟做什么?”裴晏如两手空空,却是不慌的模样,嗓音风轻云淡。   闻言,男子果然扭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发了疯似的横斩过来。   裴晏如注意着明惜已经跑出了宫门,一下运起轻功,几步跃上宫墙,“谁乐意陪你玩,姑娘我走了!”   见状,男子冷笑了声,“以为会点轻功就想跑?没门!”   说罢,身形魁梧的男人一下跃上宫墙,朝着裴晏如健步而去!   脚步声愈发近了,裴晏如眼底微变,冰冷的刀刃挥过,她脸侧的碎发吹起又落下,险些被砍到!   裴晏如脸色凝重,她目视着前方,前面就是宫门,定然有侍卫守着。   就差一点。   “去死吧!”忽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对于危机感的本能让裴晏如想也没想就往下跳。   男子一刀劈空,神色愈发难看,没了耐心,也跟着飞身下来,刀刀致命!   裴晏如打着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应对,心下凝重。   明惜喊着出去,距离她现在已经过了许久,为何还是没人过来?还是说,在玉宁宫外的守卫都被支走了?   一个走神,裴晏如躲闪不及,手臂堪堪擦过锋利的刀刃,华丽衣裳被划开,鲜血顺着手臂往下落。   裴晏如皱了皱眉,“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再说了,我本就不是大兴国人,你若是对大兴国人有仇,冤有头债有主,杀无辜之人做什么?”   话音落下,换来男子一声冷笑。   很显然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血痕。   裴晏如不断的朝宫门口退,却在这时,从拐角处又出来一人!   裴晏如余光注意到,见人蒙着面,手上也拿着刀,心下一凉。   这北宫竟然有两个暴徒!   “来得正好,这臭婆娘难抓的很,一起上!”两人明显相熟,男子见人来了,直接招呼道!   裴晏如捂着手臂防止血流得太多,两人朝她逼近,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   就在另一边,明惜逃出去之后,脑子混乱一片,但喊了一会儿就发现了根本没人,也不喊了,径直朝着书房而去!   三殿下说过,若是有事,可以去那里找他!   就是三殿下不在,书房重地,也一定有人把守着!   这么一想,小丫头撒开脚丫子就朝着书房狂奔而去,秋风凌冽,随着奔跑呼哧着涌进喉咙,刮的脸颊生疼,明惜浑然不在意,直到跑到书房外。   “呼!”   “太,太好了!”   明惜眼睛一亮,看到站在外面的侍卫,喘了口大气,忙上前,“侍卫大哥,北宫出现暴徒,三殿下可在里头?”   红黑衣袍侍卫冷冷看她一眼,“三殿下不在。”   “那你赶紧跟我走,正妃娘娘有性命之忧!”明惜往里头看了眼,耳鸣的厉害,也听不见里头到底有没有声音,心下又着急,也顾不上什么,伸手就想去拉侍卫。   “啊——”   “姑娘慎言,北宫怎可能出现暴徒。”   忽地一道力道传来,明惜一个没注意,被挥到地上,膝盖撞在冰冷的石砖上,疼的眼泪一下就冒出来了。   明惜秀气的眉头死死皱在一起,等疼痛稍缓了些,抬眼瞪向那侍卫,气急了,“真的啊!正妃娘娘真的有危险,若是正妃娘娘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说罢,又恶狠狠的开口,“若是三殿下在,知道你们见死不救,你们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她说的激动,全然没注意到几个侍卫眼中的冰冷。   只在她话音落下之后,那侍卫才冷冰冰的开口,看着她的视线宛若看着死人,“那若是明姑娘你闭了嘴,不就没人知道了么?”   “什、什么?!”   明惜目露惊恐,看着侍卫拔刀,身子不住的往后退,她想站起来,但膝盖疼的厉害,根本站不起来。   “我,我是正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你,你们怎么敢?!”   明惜忙亮明身份,但看着几人眼神愈发冷漠,脑海中灵光一闪,“你们,你们是贵妃的人!”   所以,才会对姑娘的生死漠不关心,毕竟贵妃娘娘可一点都不喜欢自家姑娘。   若是自家姑娘真的消失了,又是死于暴徒之下,别人也不会怀疑到贵妃娘娘头上!   是了!   所以她怎么喊都喊不来人!   一下子,所有奇怪的点贯通起来,就有了解释。   明惜心中绝望,看着那刀指着自己,闭了闭眼,大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找死!”   冷漠的声音落下。   明惜心间一颤。   呜呜呜。   姑娘,奴婢救不了您了!   奴婢也要死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   一道散漫的声音传来,“啧,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欺了我的人。”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推荐票投投~ 第二百二十二章 :阿然之死!   “顾姑娘!”   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明惜刷的睁开了眼,只见顾颜一脚踹出去,“嘭!”的一声,侍卫被踹到地上。   明惜赶紧揉了揉膝盖爬起来,见顾颜还要动手,手一下就抓住了顾颜的胳膊,忙道,“顾姑娘,正妃娘娘有危险,咱快去吧!”   这些人稍后再收拾也来得及。   顾颜收了手,睨了眼明惜,“你不早说!”   距离宫门不足几米之地,裴晏如盯着两道朝自己逼近过来的身影。   “这下没地方跑了吧?”最开始追过来的男子咧开阴恻恻的笑,眼神毒辣。   裴晏如捂着手臂,眼底暗下来,看来,是有人想取她的命。   但眼下呈包围之势,她根本没法儿逃。   裴晏如攥紧了指尖,大不了一起死!   她正要动手,突然听见惊疑的声音,“等等。”   后来的那暴徒忽然伸手拦住了举刀的同伴,看向裴晏如,“你,你是何人?”   看衣着,是皇宫的人,但不知道为何,感觉给人很熟悉。   暴徒皱着眉头上下打量。   不对。   他确实不曾见过这个姑娘。   但缘何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问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杀了就是了,如今狗皇帝杀了我们全家,我们杀几个他的宫妃解解气!杀两个都算赚了!”   说罢,男子猛地劈过去,“去死吧!”   裴晏如身子一闪,躲过这致命一刀,看向那蒙面暴徒,方才那声音....   “你,你是阿然?!!”   她切换了声线,用的是之前扮作小安时候的少年音。   蒙面暴徒身躯一下僵住了,眼见着同伴的刀又要劈下,忙举起刀去拦,“铮——”   刀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   “阿力,别动手,这姑娘我认识!!”阿然皱着眉,阻止道。   “啥?”   阿力愣住,收了刀,瞥了眼脸色有些苍白的裴晏如,又看了眼阿然,怀疑的眯眼,“你不是早成亲了?”   阿然一下挡在裴晏如面前,就在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远远的有人过来,前后都有人。   阿力脸色一下就变了,“这臭婆娘叫了人,现在我们都跑不掉了!再不杀她就没机会了!”   裴晏如扭头看去,正是战卿等人。   看来是叫来了人。   阿然白了脸,但还是挡在裴晏如身前,“阿力你走吧,我替你挡住这些人,别杀她。”   话音落下。   阿力狠狠瞪了眼阿然,“那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飞身上了屋檐。   见状,不远处看见陌生身影的侍卫急忙追上去。   就在几人过来的空挡,裴晏如抿唇,低声道,“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保你能出去。”   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那些暴徒混在一起,但她相信,就在不久前那个因为糖人都能傻笑半天的青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滥杀无辜的事情。   闻言,阿然愣了下,“可——”   “别废话。”   “哦哦。”   就在战卿等人看到裴晏如之时,就见一蒙面暴徒刀架在那纤细的脖颈上,几人脸色一下就变了。   顾颜暗骂了声,还是来晚了。   她带着明惜飞快奔过来,半道上正好遇上回来的三殿下,于是同三殿下一道来了。   “放了她,你要什么,本殿都可以答应你。”素来温润的声音夹杂了冷意。   战卿眼神微眯,目光落在裴晏如正在滴血的手臂上,眼神暗了暗。   竟然敢伤了她!   “这么多人,我还真是害怕呢,谁知道我放了她之后你们会不会直接杀了我,我要先离开宫门!”阿然哽着脖子道。   说完,拉着裴晏如往宫门外走。   距离不远的地方就是北门,从这里出去,连接神阙大街。   “正妃娘娘!”明惜急了。   战卿眼神微动,抬了下手,后面原本想从各个方面包抄的侍卫停了脚步。   见战卿没动作,裴晏如松了口气。   现在是在皇宫之中,论侍卫,暗卫的实力,阿然一个人根本抵挡不住。   他们往宫门外退一步,战卿几人也跟上一步。   裴晏如倒退着走,忽地脖颈微微刺痛,“嘶——”   听见她的轻呼声,阿然反应过来,将刀拿的远了些,低声道歉,“对不住,这刀磨得太锋利了。”   还差一点就退到宫门外了。   裴晏如敛下眸,她记得宫门外是没有侍卫把守的。   应该能顺利逃出去。   等寻了机会她再好好问问其中缘故。   这一念头刚刚落下,就见阿然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等她问,绝望的声音传过来,“小安姑娘,多谢你一番好意,只是我逃不掉了,伤了你不是我本意,我替阿力向你道个歉。”   逃不掉了?   裴晏如没办法扭头去看,但听到从后方传来的厉喝声,“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   “住手!”   战卿瞳孔一下收缩,只见自宫门外出现一批侍卫,手上皆拿了弓弩,朝着两人!   “三殿下小心,待我等擒了暴徒再与三殿下赔罪!”说罢,为首的侍卫长一个挥手,瞬间,数箭齐发!   压根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战卿眼神一下阴驽下来,顾颜更是直接骂出了声。   “他娘的,晏儿还在呢!”   几人飞身过来想要抵挡那箭,但到底来不及——   “呃!”   裴晏如身躯忽然僵住了,听着身后传来的闷哼声,迟钝的扭头。   对上那双黯淡下来的眼眸,“阿然.....”   “小安,我很高兴,在死前还能见到你,这就是你原来的模样吧....你生的真好看,对,对了,威....威哥他们,他们在天牢里,求求你去救救他们....我们,我们也不想的……”   阿然声调渐渐弱下来,虽然裴晏如看不见他的脸,但莫名的似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浅淡的笑意和深深的无助以及绝望。   “安和!”   战卿冲过来,裴晏如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就见阿然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万箭穿身而过,头颅低下,再也没了气息。   阿然.....   裴晏如怔在原地,恍惚间忆起面前的青年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听刚刚那个阿力说,他才刚成婚....   “安和,你没事吧?”耳边传来战卿的声音。   裴晏如回过神,却没有去看战卿,只眼睁睁看着那替她挡住了所有箭矢的人被毫无尊严的拖走,留下一地的血渍,可她却什么也说不了,什么也做不了,捂着伤口的手一下加重,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眼前一黑,径直朝后倒去!   “安和!”   “正妃娘娘!”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战卿掉马!   “小安,你看我的糖人比他的大哈哈哈!”   “哇,你们这些人一点都没有童心,哼!”   青年含笑的声音在脑海中萦绕,画面一转,却是跪在地上,低着头颅,鲜血淋漓的被人拖走。   “啊!”   裴晏如一下惊醒,面前,暖白色的衣袍映入眼帘,来人在她床沿坐下,“做噩梦了?”   “殿下。”裴晏如敛下情绪,轻声唤了声。   战卿挥了挥手,殿内的人顿时走了个干净。   他端起药,“你手臂受伤了,我喂你喝吧。”   裴晏如低眸扫了眼手臂,已经被包扎好了,她用另一只手接过来,“不必麻烦了。”   语毕,她微仰头,一饮而尽。   战卿视着她的举动,眉眼低垂着,“方才,你是想要护着那个暴徒?”   他语调很平静。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以她的身手,只有那个男子一人,根本不足以挟持她。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自愿的。   听出他话里的笃定,裴晏如瞥过去一眼,端着碗的手微顿了下,“我的伤不是他伤的,是他救下了我。”   她缓缓将遇到第一个暴徒之后的事托出,后又看向战卿,“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战卿眉头逐渐皱起,“安和,有些事你知道的愈多,对你愈不好。”   “.......”   久久的沉默之后,战卿喟叹了声,“罢了,你若是想知道,我同你说便是。”   这些事,他本不想同她说的。   裴晏如抬眼看向他。   对上眼前的凤眸,战卿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前些日子边境军情来报,说是少了一批军用兵器和一批人,细细核查过名单之后,当即派了人去抓,那些人很狡猾,逃窜在各地,在冬猎期间,李将军终于将人全部抓回,目前尚还关押在天牢之中,但其中不乏武力高强之人,趁着夜间天牢守卫不备,逃出来后在皇宫中大开杀戒。”   裴晏如沉默着听着。   所以,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无缘无故冒出来的暴徒。   而是。   边境的逃兵。   一瞬间,她记起来阿威一行人所携带的兵器,一路小心翼翼的护着,生怕被人瞧见,在塔漠城的那个午后,阿威给阿然钱,话语里分道扬镳的意思明显。   一切的一切,早就在那个时候就有迹可循。   只是她当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祖母的病上,对于这些同她无关的事就没多加在意。   “大开杀戒?”   裴晏如眼底清淡一片,看向面前冰冷的面具,“战卿,你猜我听见了什么。”   战卿没开口,只看着她。   “皇家的军队杀了他们全家,硬生生把他们逼疯了。”   裴晏如没什么情绪的说出这句话。   “安和,他们当了逃兵,私卖军用器具,这本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死不足惜的。”   “战卿。”   裴晏如停了停,敛下眸子,“边境到底是何模样我们不知道,又如何能轻易下决断。”   在这愚昧封建的朝代,保持自己本就不易,更遑论性情中人。   “自古便有起义一事,莫非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发起的?由将领发动的亦不在少数,按照律例,那些人都该死,但这背后的原因我不信你不明白。”   阿然等人的事最多只是一个导火索。   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不等她继续说,就被温润的嗓音打断了。   他看着她,眉眼淡然。   “安和,这些都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不是么?如今你既然是我的妻子,那便安安稳稳的,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定然会带你离开这里,这些是是非非,你就不要掺和了可好?”   裴晏如:“......”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帝王对吧。”   蓦地,她往后靠了靠,将碗放到一边。   他这段日子的表现,哪怕是博得战隆高兴,那也是做做表面功夫。   若真到了那一日,他决计不会去坐上那个位置。   话音落下。   却听得轻轻的笑声,“错了,遇见你之前,我确实从来没想过,但现在,虽然我不喜欢,但不代表我不会去做,只要能护住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自欣赏她的才华开始,到现在,他总是不自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心软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裴晏如微抿唇,目光一下淡下来。   战卿还没回过神,就见一只手伸过来,他顿了顿,头一回没有阻止。   面具顺利的被摘下。   一张谦谦如玉的容颜展现在眼前,眉如远山,鼻梁很高,肌肤光滑,没有疤痕的脸,棱角分明,却不显得锐利,更像是打磨好的玉石,眉眼之间带出来的都是暖意。   但对上这双眼睛,裴晏如只觉得很眼熟很眼熟。   像是很早之前就见过。   忽地。   她扯了扯唇,“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眼熟,原来是程公子。”   她的易容术还是他一手所教,难怪她认不出他的伪装。   语气,神态,容貌。   他都伪装的极好。   现在没了面具遮挡,倒是一眼能认出了。   “不然,你以为偷溜出宫之时我为何会让你携带我的令牌?”   被拆穿了,战卿也是丝毫不慌,无论她装扮成什么样,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裴晏如:“........”   “你这丫头倒是真没良心,我千里迢迢为你赶回来,如今知道了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战卿轻瞥过去一眼,见女子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开口道。   裴晏如干笑,“哦,谢谢您。“   战卿:“.......”   瞒着她确实不对,这点他理亏,不过,他把手撑在下颚,眉眼染笑,“我的裴姑娘,你以为天底下哪有哪个男子那么好说话,又护着你还不对你做点什么?”   说起这个,裴晏如瞥过去一眼,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话咽了回去,“谢谢。“   她本想用那个秘密同他做交易。   但现在看来,没有提起的必要了。   “不过说起来,你现在嫁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你那铺子免费给你建如何?”   战卿好说话道,循循善诱。   裴晏如淡淡看人一眼,轻描淡写的开口,语调懒懒,“我不是没钱付你。”   “......” 第二百二十四章 :死局   浓重的夜幕席卷而来,天牢。   两边的火盆照亮了来人的脸,天牢外把守的守卫见了过来的两人,一下站得笔直,拱手行礼,“参见三殿下。”   战卿略摆手,守卫立刻开了门。   战卿迈开长腿往里走,踩在青砖上,余光瞥了眼跟在一边的少年,眉眼柔和下来。   她一袭青衣打扮,一如初见时,只是少了锥帽遮挡。   裴晏如抿唇,稍退战卿一步,面上恭恭敬敬的。   “......”   旁边有侍卫给他们带路,边道,“三殿下可是要去看新抓来的暴徒?今日在北宫之中逃跑的暴徒也已经被抓回来了。”   裴晏如耳朵动了动,沿着阴森的甬道往里走,经过一间牢房时,她脚步停了停,侧眸。   这不是....今日下令射杀她和阿然的侍卫长?   怎么被关到天牢里了?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战卿眉眼淡下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此人以下犯上,险些伤了你,死不足惜。”   裴晏如收回神,颔首,神色淡淡的走过。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昏倒之后,战卿大发雷霆,径直叫人废了那侍卫长双手,将人打下天牢,事情传到长春宫后,相当于是把两人表面上维持的和谐关系撕裂!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关押阿威等人的牢房。   人数不少。   裴晏如一眼扫过去,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但如出一辙的,这些人浑身伤痕累累,手上脚上都带上了镣铐,沦为阶下囚。   看到外面锦衣华服的人,里头的人一下激动了,怒瞪着双眼,狠狠“呸!”了声。   阿威几人坐在角落里,看同伴激动起来,也跟着看过去,目光突然顿住了。   阿威擦了擦眼,又定睛看向牢门外的那道纤细身影。   这,这不是....小安?!   他认出来了,其余三人自然也认出来了。   战卿敏锐的注意到几人看向裴晏如的眼神不一样,略偏头,吩咐旁边的侍卫,“把那几个给本殿带到另一个牢房去。”   侍卫愣了下,以为战卿是要单独审这几个人,忙应了,招呼其他几个侍卫去把阿威几个拽到另一间空牢房绑好,里头摆满了各种刑具。   “三殿下。”万事俱备,侍卫看向战卿。   “你们先下去吧。”   感觉到身边人情绪波动,战卿吩咐道。   这会儿阿威几人已经被绑到了柱子上,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侍卫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同其余的侍卫退了下去。   这边的空牢房同之前的那间之间相隔了一些距离,现在侍卫都走了,小声说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阿威咬了咬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自到了这间牢房,阿威等人就没再看裴晏如一眼。   “威哥。”   裴晏如轻声开口,几人一下愣了。   还是阿威率先反应过来,大骂道,“谁是你威哥,狗杂种的侍卫也配这么叫我?!”   战卿眉头皱了皱。   裴晏如心知阿威是不想拉她下水,心下喟叹,目视着那双佯怒的眸子,“三殿下不是恶人,威哥,你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今日见到阿然了。”   “阿然?阿然怎么样了,他逃出去没有?”一提起阿然,阿威顾不得什么,忙道。   阿然才娶了心仪的姑娘,他们一商量,让阿然先逃出去。   裴晏如一下没了话。   气氛凝固下来,阿威眼神僵了下,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我听那些侍卫说,阿然死了,小安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不是真的对不对.....”   大壮几人也盯着她。   裴晏如喉咙有些哽,别过头。   阿然死了,就死在了距离宫门不足几米的地方,就差一点点,就能出去了!   看她的神色,阿威等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头一下低下去,好一会儿,忽然又自嘲的笑出声,“是啊,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呢,怎么可能呢....”   饶是五湖四海都能被抓回来,就是逃出去了又能如何,左右不过多活几日罢了。   无用的。   “我不甘心呐!”   阿威忽然大喊出声,眼眶含了泪,“老子想着建功立业才去的边境,被打压就算了,还欺辱我家人,如今倒是好,孤身一人了,什么也不用管了哈哈哈,死就死吧!”   裴晏如指尖收紧,看向面露绝望的几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出了天牢,夜色已深。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语,直到上了马车。   裴晏如微垂着眸,静默无声。   战卿侧过眸,轻声问道,“怎的不说话?”   他还以为她会问他能不能救下他们。   仔细论起来,如今边境没有战争,他们自然就算不得逃兵,只是私卖军用器械这点就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裴晏如眸色未变,抬起眼时那双眸里满是冷静,她开口,“如果你想,自然可以掌握边境长官的罪证,救下几人不是大事,但此事牵扯到了不少人的利益,真的要做起来并不简单。”   边境长官敢如此放肆背后自然有人,而且现在皇帝既然已经杀了阿威等人的家人,定然不会轻易把这些人放了。   哪怕是找到了几人被迫反了的证据。   静下来细细思索,便能知道这本来就是一场死局。   裴晏如轻捏了捏眉心,眉眼间浮现倦意。   战卿沉默着没有开口,以她的聪慧定然能想清楚其中利弊。   暴徒斩首之日定于三日之后。   第二日清晨,微光洒落之时。   铜镜面前,明惜手上拿了珠翠,小心穿进裴晏如发间,粉面桃腮的小脸皱的紧紧的,心有余悸,没忍住开口,“姑娘,昨儿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天知道她看到那么多箭飞向姑娘之时,她的心都仿佛跟着箭一起飞出去了似的。   好在有惊无险。   “对了姑娘!”   想起来什么,明惜杏眸一下瞪大了,“昨日在书房门口的侍卫竟然是贵妃的人,竟然要杀了奴婢,好在顾姑娘来得及时,不然您就见不到奴婢了....”   贵妃...   裴晏如指尖轻捻着丝帕,目光落在镜中,眼波流转间,眉眼皆是冷意,“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太子妃   东宫之中,雕梁画栋。   “弟妹今日怎的来寻我了?”花园中,太子妃唇角扬起弧度,亲昵的拉了裴晏如的手坐在一旁的石桌边,吩咐贴身宫女倒了一壶花茶来,温声细语道。   “这些日子闹得人心惶惶的,安和惦念嫂嫂便来了。”裴晏如轻声道,明心默不作声的行了礼站在一边。   闻言,太子妃轻叹了口气,发愁,“看来弟妹那边也受到影响了,说来也是,宫中近日的防备确实需要加强了,回头我让太子殿下去说说。”   “哇呜呜呜!”   她话才落,就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啼哭声,太子妃腾的站起身,转过去看,“怎么回事?”   “娘娘,小殿下一直在发热,吃了太医院开的药也没有什么效果,这下可怎么是好?”一名宫女抱着孩子匆匆过来,明明天色很冷,但宫女的额上却冒出了细汗,她见了太子妃就要跪,但碍于怀中抱了小殿下而未能成。   她怀中,男孩儿哭的厉害。   “快,快再去把那太医给本宫叫过来。”太子妃忙接过孩子,看着孩子满脸通红,别提有多心疼了。   “是。”宫女提起裙摆就走。   裴晏如跟着站起来,注意到她还在,太子妃扭过头,苦笑了下,“让你见笑了,这几日入了秋,孩子有些体弱,一不小心染了风寒,太医来看过,说是小事情,但反反复复了好多日都没能好。”   说这话时,太子妃没了往日的笑容,眉眼浮现担忧。   “嫂嫂别担心,初生的孩子容易发热,这是正常情况,不必过分忧心,多加照料便是了。”裴晏如低眸看了眼裹在襁褓中的孩童,过了百日,孩子长得很快,这会儿已经睁开眼睛了。   见了她,原本啼哭不止,忽地停下了哭声,就那么睁着眼睛看。   裴晏如眸心微动,看了眼太子妃,“可让我抱抱?”   听到这话,太子妃手顿了下,又低头看了眼见了裴晏如就不哭了的孩儿,想了想,还是递过去,“好。”   裴晏如接过来,怀中,那双乌溜溜的眼神盯着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忽然就咧开嘴笑了。   小脸肉嘟嘟的,怪可爱的。   “呜呜呜——”   没过一会儿,许是难受,小孩儿又开始哭起来。   见状,太子妃一下就紧张起来,“安和,你把孩子给我吧。”   裴晏如轻轻摇了摇,“别怕,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   带着安抚的声音落下,小孩儿哭声渐渐弱下来,瘪着小嘴,委委屈屈的。   裴晏如轻笑了声,“小殿下真可爱。”   像是听懂了夸奖,孩子眼睛一下亮了,看着她咧嘴笑,咿咿呀呀的不知所云。   太子妃眼神微动,这孩子到现在都还没喊过母妃呢,眼下这是要喊人了?   就在这时,自宫门外大步踏进来的男子一眼看到站在一起的两人。   女子一袭浅黄宫装,眉眼染笑,将疏冷散去,清丽动人。   战少翎看的有些痴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步走过去,唤了声,“太子妃。”   太子妃一眼便注意到太子的视线落在裴晏如脸上,心中生出些许不快,但到底压下去了,盈盈笑道,“殿下回来了呀,弟妹今日本是来同我说说话儿的,没想到熠儿发热不退。”   一声弟妹,顿时让战少翎歇了心思,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孩子身上,关切道,“太医可来过了?怎么说,前几日不就开始发热了,怎的到了今日还没好。”   “臣妾也不知,已经命人再去请了。”说到这儿,太子妃垂眸,低声道。   太子安慰了几句,复看向裴晏如,笑了声,“弟妹,看来这孩子颇为喜欢你呢。”   裴晏如轻碰了碰那软软的小脸蛋,闻言淡笑了下,“小殿下生的可爱,自是招人欢喜。”   说话间,太医匆匆而来。   来的是个年轻的太医,哆哆嗦嗦的跪在几人面前,颤着声音道,“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三皇子妃。”   “起来吧,快给孩子看看。”   太子拂袖,在石桌边坐下,太子妃从裴晏如怀中把孩子接过去,抱在怀里。   太医哎了声,忙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查看过后,皱起了眉。   见状,太子妃一下紧张了,也顾不得来的太医不是原先那个了,只顾着问,“张太医,如何了?熠儿没什么事吧?”   “扑通”一声。   张太医跪在地上,“回太子妃的话,小殿下可是烧了好几日了?”   “是。”   “小殿下寒气入体,怕是要用些重药方能好。”   太医斟酌着措辞。   重药?   太子妃扭头看了眼太子,这孩子还那么小,能受的了重药吗?   太子眉头一皱,但不等他开口,张太医兀自补充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放心,只是较之寻常的药要稍微重一些,吃了保管一日之内便好。”   “一日之后便能好?”太子妃有些心动。   “是。”   裴晏如低眸打量着太医,约莫二十七八的模样,容貌平平,此刻弓着背显出几分恭敬的模样。   她微挑眉,大兴国的太医院那么好混?   不等她多想,只听得太子含了威严的声音,“若是熠儿出了什么事,太医应该知道后果。”   “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太子妃又看了眼因为难受而啼哭不止的孩子,思考片刻还是同意了,“那便去配药吧。”   “是,臣先告退了。”张太医跪着拱手,站起身离开。   等太医走了,太子妃看向裴晏如,“安和,今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本宫这里也不太方便招待你...”   “嫂嫂,我未嫁过来时,曾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对于幼童来说,重药确实可以治好一时,但你可想过,这不过只是小小风寒便用了重药,说句不好听的,来日比这稍微严重的风寒又该拿什么药去治疗?”   说完,裴晏如福了福身,“太子妃心中担忧小殿下,但莫要让人利用了才是,小殿下体弱,可受不住,安和先告退了。”   待女子的身影离开,太子妃眼神复杂,忽然听到弱弱的哭声,“呜呜呜——”   “熠儿乖。”   太子妃忙低头轻哄着。   一旁,太子收回视线,敛下眸,“她可还和你说了其他的?”   “别的?”太子妃抱着孩子,摇了摇头,“未曾,她来才一会儿,就提了一句近日宫内不平,惦念我。”   太子眼睛眯了眯,目光深邃,“这弟妹看来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为何不能看看我   “姑娘,您方才为何那么说啊?”   出了东宫,明心轻扶着裴晏如,眼底划过疑惑,轻声问道。   姑娘会医术的事情她们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但太子妃自是不知道的,姑娘方才那般说,若是小殿下出了什么事,太子妃怪罪到自家姑娘身上该怎么办。   明心思虑着,清秀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小殿下不会出事的。”裴晏如微侧眸,见小丫头眉头都要拧巴在一块儿了,轻笑了声,打趣道,“你还不相信你家姑娘我的实力?”   “怎么会。”明心忙自证清白,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姑娘最是厉害了。”   “哧。”   裴晏如唇角扬了下,“走了,回宫。”   “是。”   明心是个默不作声的,但很多事情会在心里头琢磨,自打那日北宫出现混乱,姑娘回来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大好看,但也不同她们几个说起,她们也不好询问。   今日又踏足从未来过的东宫,她估摸着自家姑娘是想做点什么,便时时留心着,但到底未能发觉出什么来。   明心在心中叹了口气,来之前明惜姐姐嘱咐她要机灵着点儿,现在出了这么一茬儿事,一时间又是混乱不清了。   旁人不清楚,但太子却是心思清楚的很。   待哄好太子妃和啼哭的孩儿之后,命人招来了李将军。   “殿下,您找臣来可是有何要紧事要托臣去办的?”   李将军生的魁梧,右手持剑,着戎装,走起路来身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在太监带领下入了书房,见了那修长的尊贵身影,自觉拱了拱手,略低头,目光往下,恭敬出声。   太子原是背过身的,听到声音方才回过头,玉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微拂袖,问道,“李将军,孤听闻那么多暴徒都是你抓回来的?”   “是。”   太子眼睛眯了眯,把玩了下大拇指上的扳指,往案桌后走,语调不轻不重的问,“边境情况具体如何,李将军不妨同孤细细说说。”   李将军一族素来都是站的太子一派,大多驻守边境,如今恰逢边境安宁,为平定军中内讧而来。   太子自是明白几分,但依旧明知故问。   闻言,李将军又是一拱手,不敢隐瞒,“殿下,就要入冬了,京中粮食冬衣迟迟不到,军中士兵心生惶恐,难免起了歪心思,但臣已经严厉训斥过他们了,今后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话音落下,李将军低着头心中打鼓。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李靖,有些话,到了孤的面前还不肯说吗?可是要在天牢里说?”   案桌后,太子身子往后一靠,神色间流露出些许不耐烦来,威压蔓延开来。   气氛一下压抑下来。   “扑通!”   “殿下,臣知错。”   李将军忙跪地,黝黑的脸上一下冒出汗来,再不敢有所欺瞒,将边境所发生之事全部托出。   因着前些年打了胜仗的缘故,边境营中的些许长官沾染了吃喝嫖赌的恶习,将军中本要分发下去的军饷私下挪用了,导致引起部分士兵不满当众提出,却不想这么做不仅没得到应得的,反而险些招来杀身之祸,带头要说法的几个更是命丧当场,连同家人一并遭殃,若是家有美妻的,更是惨不忍睹,自那以后,但凡有人再提起,少说要挨一顿毒打。   长年累月的怨气积攒下来,使得一部分士兵终于受不了,便有了现在的私卖武器,皇宫混乱之事了。   太子指尖轻敲着桌面,目视着前方,没定焦,似在思索,李靖也不敢打扰,只沉默着杵在一边。   忽地,太子扫过去一眼,开口,“陛下可知道此事?”   李将军任由汗滑过脸颊,忙回,“不,不知。”   此事要是闹到陛下耳朵里,那几个长官必然逃不了一死。   可如今事情都已经做绝了,就是平反,那些人逃出去之后难免不会成为真的暴徒。   他的担忧太子自是知道,那双勾芡了深邃的眸子里忽地浮现了些许笑意,吩咐道,“此事孤自有定论,你且去把那些作乱的长官姓名及其罪证通通呈给孤就是了。”   李将军不敢再多问,只在心中庆幸那些人中并没有李家的人。   转眼一日便过去了。   明日便是暴徒斩首之日。   玉宁宫中,正是用午膳的时候。   战卿微抬眼,对面,女子着一袭浅绿宫裙,绾了发髻,发间穿着缺月发钗,自他的角度看过去,那张侧脸皙白如玉,勾勒出清冷。   她没开口,他缓缓放下玉著,目光在那从容的脸上打量。   明日便是斩首之日,她到现在还是这般淡定,依着对她的了解,定是心中有了对策,但实在让人好奇的紧。   可以说,在这大兴国,他便是她唯一的后台。   如今又是事关朝政之事,她去哪儿寻找解决的办法?   裴晏如放下玉著,似乎感受到旁边的视线,单手撑在下颚,“怎么,三殿下准备帮我了?”   战卿:“......”   “你若真的想,我不是不能帮你,”   “条件呢?”   裴晏如好以整暇的看着面前的面具,虽然那日让她见了他的真实容貌,但到了人前,他还是把这面具戴上了。   战卿眼神微动,旋即笑了声,“只要你愿意让我们做真正的夫妻。”   那无论是得罪谁,他都甘之如饴。   “........”   裴晏如起身低眸看着那稳坐在位置上的人,不假思索的拒绝,“那还是不劳烦三殿下了。”   “裴晏如。”   战卿跟着站起身。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严肃的唤她的名字。   裴晏如欲离开的步伐顿了顿,没有转头,“三殿下还有事吗?”   身后,战卿捏了捏拳,压抑许久的情绪倾泻而出,到底是忍不住,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晏儿,我到底哪里不如他?若论长相,一开始我的伪装模样确实比不上,但现在呢,我自认不比他差,论权势,墨国只是一介小国,他哪怕是墨国皇帝,对上大兴国也不值一提,你为何不能把目光放到我身上?更何况,现在我们才是夫妻,你没有嫁给他!” 第二百二十七章 :疯魔   裴晏如浑身一震,掰开男人的手,与人保持了安全距离,这才看向他,嗓音微冷,“战卿,从一开始,我们便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商场上,本就只是利益往来,我不明白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从始自终,都只会喜欢他一个人,无论他是否有权势。”   利益?   到头来自己在她眼中,不过一个合作伙伴而已么。   战卿扯了扯唇,后退了一步,“裴姑娘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头一回不欢而散。   明惜同明心几个估摸着时间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周身低气压的战卿,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男子神色不虞,两人对视一眼。   往日里三殿下同自家姑娘相敬如宾,极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红珊端着栗子糕过来,眼神闪了闪,忽地停下了,躲在树后,心中划过一个念头。   莫不是正妃娘娘得罪了三殿下,就要失宠了?   这个念头落下,红珊也顾不上要去送栗子糕了,折身就去了万宁阁。   万宁阁。   “你说真的?”楼侧妃偏过头,也顾不得正在做丹蔻了,将惠翠一推,“与我说说,可是发生了什么?”   红珊把栗子糕放下,将在门口看见的情况细细说来,最后不忘了说,“奴婢还是头一回见三殿下从正妃娘娘寝殿出来这般不悦呢,想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的,不过那几个丫头看守的太牢,奴婢没办法探听到具体发生了什么。”   殿下很生气?   楼侧妃垂眸思索了下,很快想到冬猎之后殿下从她那里离开之后就去了云水阁,自那之后的很多日,殿下都没回北宫。   她心下揣测了好几日,但到底得不出结论,就前日发生的事凭殿下的态度来看,因是极为在意那女人的才是,眼下又如何拂袖离去呢?   楼侧妃想不通,只得叫红珊仔细盯着,随后等人走了,又看向惠翠,眼神转了转,“你再去给我弄些那东西来。”   “娘娘,殿下那次已经是看在您空等他三年的份上了才没同您计较了...”惠翠提醒了一句。   那日侧妃娘娘给殿下下药,殿下虽离开了,后面也没来找侧妃娘娘麻烦,但这不代表殿下心中什么想法都没有。   “闭嘴,你懂什么。”   楼侧妃呵斥了句,“只管去准备便是。”   “是。”   等入了夜,万宁阁中点上了熏香,香气氤氲。   “把我那件织锦纱裙拿出来。”楼侧妃坐在铜镜前,细细瞄着眉,忽地想起什么,微侧过眸吩咐道。   惠翠福了福身,应了声是,旋即去了里屋。   楼侧妃描好眉,在眉心点上花钿,雪白指尖轻点口脂,涂抹在唇瓣上,微抿了抿,瞧着镜中明艳的容颜,满意的勾唇。   待换好了衣裳,又让惠翠帮着绾好了发,见门口依旧空空荡荡的,楼侧妃想了想,打发惠翠去书房看看。   平日里殿下都是一人住在那儿。   眼下定然也是如此。   “是。”   不出片刻,惠翠便回来了,楼侧妃着纱裙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见了人影穿过垂花门,忙定睛看去。   只有惠翠一人,身后是无边的夜色。   “殿下呢?”   楼侧妃抱了抱手臂,皱眉问。   惠翠垂着眸,恭恭敬敬的,“回娘娘,殿下不在书房,奴婢问了书房外的侍卫,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批了,不管奴婢怎么问都不松口,奴婢只得先回来了。”   说完,惠翠上前一步,“娘娘,夜深露重,殿下想来是不会来了。”   楼侧妃最是听不得这话,心头涌上一股子火气,抬手甩出去一巴掌,“殿下不来我这难不成还去了那女人那里不成!”   惠翠头被打偏到另一边去,垂在一侧的手一下攥紧了,瓮声瓮气的回,“奴婢特意去瞧过了,玉宁宫那里的灯已经暗了,想来已经歇息了,殿下应是没去的。”   闻言,楼侧妃轻哼了声,踩着绣花鞋回了已经烧起地龙的屋内,惠翠将披风给她披上,后默默站在一侧听候吩咐。   周遭寂静一片,楼侧妃愈想,心中愈发不甘心,双手紧握成拳,“嘭!”一声砸在桌上。   惠翠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敛起了情绪。   凝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楼侧妃眼底滚动着嫉妒,忽地推出去。   原置于桌上的茶杯茶壶以及糕点尽数摔在地上,“劈里啪啦”一阵乱响。   凭什么!   就算那女人惹了殿下不开心,殿下还是不愿意来她这儿么!   “惠翠,你说,我到底差在哪儿?”   楼侧妃忽地转头,盯着惠翠的眼神凶狠。   惠翠站在原地没动,强压着心底的情绪,轻声回,“许是今夜殿下有要事需要处理,这才不在书房的,侧妃娘娘您别多想。”   听到这话,楼侧妃忽地笑了笑,竟是有些疯魔了般,她拿过一边的酒壶,朝着惠翠晃了晃,幽幽道,“惠翠,你是不是最忠心于我?”   惠翠眼瞳晃了下,心中不安弥漫开来,“侧妃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忠心于您。”   “那好,把这壶酒给我喝下去。”   楼侧妃站起身,把酒壶硬塞到惠翠手里,瞪着眼睛,“喝啊!”   “扑通!”   “娘娘!奴婢错了,您要打要罚都可以,求您别让奴婢喝。”惠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终于不再冷静。   “呵呵。”   一双染上丹蔻的手猛地捏起惠翠的手,对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惠翠想摇头,手中的酒壶被夺走,喉咙里猛地被灌进去一大口酒。   “喝啊!我记得你也还没碰过男人吧?作为你主子,今夜就成全你。”   楼侧妃通红着眼,捏着惠翠的下巴,将酒硬生生全部灌下去,直到酒壶空了,这才扔到一边去,朝外喊了声,“来人!”   “不,咳咳,不,奴婢求求您了,别这么对奴婢!”惠翠眼底浮现惊恐,看着从外面进来的太监,去扯楼侧妃的裙摆。   “娘娘有何吩咐?”   哪怕是看到这样的画面,太监依旧眼观鼻鼻观心,恭敬着问。   楼侧妃一脚踹开惠翠,“去找几个侍卫来,把这贱婢带下去,没用的东西。”   “是。”太监过来就要架起撞在桌角的惠翠。   惠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一把推开太监,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   “给我抓住她!”尖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她不能被抓住!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出事   夜如泼墨般深重,待黎明破晓,微光落进朱红窗棂,落下一片光辉。   明惜挑开帘子踏进内室,这会儿裴晏如已经起身了,三千青丝落下来,美人梳妆懒。   “姑娘。”明惜行至裴晏如身边,把沾了水的热帕子递过去,轻唤了声。   裴晏如接过来,简单的洗漱过后,往梳妆台去,坐在那矮凳上,铜镜在前,她微眯着眼睛,由着明惜绾发髻,感觉到什么,手伸出去,将面前的妆匣合上,道,“今日我得出去一趟,发饰便不用那么复杂了。”   听得这话,明惜暗戳戳要摸发钗的手一顿,嗔怪着道,“瞧姑娘您说的,什么时候要奴婢给您梳过复杂的不成?”   每每她要去拿那些个华丽的首饰,姑娘就不冷不淡的掀起眼皮瞅她一眼,然后,还能咋样。   她又给放回去了。   最后成型的别提多简单了。   但明明姑娘繁复造型更为漂亮。   明惜叹气,手下动作却是不停,她手巧,很快将裴晏如的长发盘好,拿了白玉簪穿在发间,想起今日听到的,顿了顿,暗叹还好自己跟了个好主子。   “对了姑娘,昨儿夜里万宁阁出事了。”   “嗯?怎么了?”裴晏如随口问了句,站起身,见状,明惜忙拿了外衫给她披上,小脸红了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能说出口。   裴晏如等了会儿,还是没等到明惜的后文,偏过头,“直说。”   明惜小脸慢慢涨红,到底是脸皮薄,很小声的说,“姑娘您还记得楼侧妃身边的那个贴身宫女吧?”   “嗯。”   裴晏如理了理衣襟,看明惜红着小脸吞吞吐吐的,眉梢微挑,“她怎么了?”   “哎呀!”   明惜剁了跺脚,闭着眼一股脑说出来,“听人说,昨夜惠翠和几个侍卫行苟且之事,被人发现的时候奄奄一息,但奴婢听说是楼侧妃想给殿下下药不成,将怒气发泄到惠翠身上,所以才有了那样的事!”   一口气说出来,明惜呼出去一口气,拍了拍脸。   说是场面一度令人面红耳赤。   也不知道楼侧妃是怎么想的,竟然这么对自己的贴身宫女。   裴晏如顿了下,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可来我们这求过救?”   她素来浅眠,但未曾听到声音。   闻言,明惜抬了抬眼,摇头,“没,奴婢就在旁边的耳房里守夜,没有看见有人过来,估计是没能跑过来就被抓回去了。”   裴晏如敛眸,“那现在人怎么样了?”   “楼侧妃一觉醒来嫌丢人,让人把惠翠赶到外院去做粗活宫女了。”明惜边回,边在心中叹息。   可怜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   据说再过两日便是老的一届宫女出宫日呢。   这下就算是能出宫,那也嫁不了好人家了。   “你关注一些。”想了想,裴晏如吩咐了句,随即往外走。   明惜应下,这事儿可不止她关心着呢,她知道的时候几乎整个北宫的宫女都知道了,不过这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她忙跟上裴晏如的脚步,挑开帘子出去,又记起来一事,“姑娘,明心和顾姑娘说是要去给您做好吃的,一大早就起来去厨房忙活了,所以奴婢——”   不等她把话说完,裴晏如已经看到了空空荡荡的餐桌。   比她脸还干净。   明惜声音弱下来,“也不知道顾姑娘会不会把厨房给炸了。”   就在她刚说出口,从门外进来两道人影,明惜眼前一亮,唤了声,“顾姑娘,明心!”   顾颜朝明惜挑了下眉,勾出几分不爽来,“本姑娘怎么可能会把厨房炸了,你这小蹄子想得倒是挺多。”   明惜吐了吐舌头,“奴婢就是随便说说嘛!”   “姑娘,您尝尝。”明心把食盒放到桌上,朝着裴晏如开口。   裴晏如瞅了两人一眼,难得在顾颜眼里看到了期待,虽然人还是环着胸一脸本姑娘啥也不在乎的样子。   她开了食盒,是桂花糕。   正入了秋,丹桂飘香,确实是做桂花糕的好时候。   与现在市面上卖的不同,顾颜等人特意做成了桂花形,瞧着喜人。   她瞥过去一眼,顾颜轻咳了声,“就是闲着无聊,被明心这丫头拉去的,可不是我自己想干的啊。”   裴晏如捻起一块尝了尝,笑道,“嗯,好吃。”   顾颜眉梢扬了下,随即下一秒就听见,“帮我打包起来吧。”   顾颜:“???”   明心:“????”   明惜条件反射的拿了干净的帕子包起来,手脚麻利的很。   然后三脸懵逼。   “晏儿,这是我做给你吃的哎。”顾颜拦在裴晏如面前,不自然的道。   听明心说了晏儿这几日心情都不好,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裴晏如接过来,轻笑了声,“谢谢,不过我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要先出门一趟。”   太子办事到底靠不靠谱她也不确定。   但无论如何,她得让阿威等人活下来。   边境的事,她还有很多要问他们的。   顾颜压下心中的疑问,跟上去,“那我陪你一起去。”   左右她现在是裴晏如贴身侍女的身份,到哪儿都能跟着。   裴晏如没拒绝。   两人正要出门。   迎面而来一道修长的身影。   “去哪儿?”   男人眼底布上了些许红血丝,乌黑的鬓发落下来,略遮住了面具,听声音有些憔悴。   裴晏如脚步停了停,回头看人,“去找清乐说说话。”   闻言,战卿深邃的目光掠过面前女子的容颜,一想起今早知道的,心中升起怒气,抬脚踏进屋,拽过裴晏如的手腕就往里头走,冷声吩咐,“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和正妃说。”   顾颜没动,明心和明惜对视一眼,最后三人都眼巴巴的看向裴晏如。   眼下三殿下的情况看起来有点不对。   裴晏如微摇了摇头,示意三人先下去。   见状,明惜担忧的多看了两眼,这才和明心顾颜出门,才出门,就听见“嘭”一声,门在几人面前关上。   屋内。   裴晏如把桂花糕放下,坐在桌边,抬眼看向气压有些沉的人,“你要不要尝一尝?她们几个丫头做的。”   “裴晏如——”   战卿说着,大步过来,拽起裴晏如的手,径直将人拽起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另择驸马   大抵是压抑到了极致,战卿眼神有些红,没了往日的温润儒雅,他捏紧了她的手腕,质问,“你到底为何要去找太子?是不信我么?”   “……”   裴晏如皱眉,盯着面前青年微红的眸子,到底是开了口,“你别多想。”   “你让我怎么想?”战卿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太子比我更有利用价值,所以你觉得找他比找我更有用?”   说到底,她就是个看利益的人?   裴晏如笑了,轻轻浅浅的看人一眼,“战卿,人生若是如初见那该多好。”   初见之时,她是裴府的大姑娘,而他是隐藏身份在京城的程老程先生。   关系分明。   初见么。   战卿神色微滞,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大抵那个时候她还是快乐的吧。   他记得,她笑起来很美,比起现在的不及眼底的笑,那个时候她的笑含了真心。   忽而松了手上的力道,坐到一边去,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唇角轻扯出自嘲的弧度,“感情的事怎么说的好呢。”   知道她要成亲的时候,他本做好了离开墨国的准备,自此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那便不会多想,也不会生出嫉妒。   却偏偏。   老天像是和他开玩笑似的。   她作为和亲公主,竟然要嫁给自己,他本抛却了那个令他厌恶的身份,但那时候,不可否认。   他又有些庆幸,自己有那个身份,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她的夫君,以另一个身份保护她。   但,他又知道她心中有人,为了不让她难过,他刻意着白衣上殿,让他们拜不成堂,那时候,他在她脸上明晃晃看到了松口气。   她在庆幸。   战卿想着,又觉得好笑,第一次见面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喜欢这样一个女孩儿。   传闻里软弱无能,实际上却有惊世才华,清冷如云端月,做事却狠绝。   有时候,她就是单单站在人群里,就足以吸引他所有的目光。   裴晏如没再开口。   没有什么做不了爱人还能做朋友的,那不过是在利用那份喜欢罢了。   好一会儿,屋内寂静一片,半晌,裴晏如才听到男人疲惫的声音,“这是边境长官的所有罪证,我一会儿呈给父皇,那些人应该就能活下来了。”   睨着男人眼底的乌青,裴晏如心底微动。   所以,他是连夜让人送来了罪证整理好吗……   “谢谢。”   所有的话到了嘴边,脱口的到底只是这么一句。   战卿趴着没动,心底复杂情绪交织着。   裴晏如将桂花糕递过去,思索片刻,还是将心中的计划说出,“其实此事不用你出面,我去找太子不是因为不信你,只是边境大多是太子一党的人,他处理起来会更快,更何况,这是收拢人心的好事,他若是聪明,自然会救下那些人,处置了那些贪官污吏,在朝臣面前博一个清廉的形象。”   “那若是他当了皇帝,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战卿撑着下巴询问,眼底泛着无奈。   外人看着太子亲民友善,但他却是知道的,他这位太子皇兄生性多疑,稍有不顺就想着斩草除根。   裴晏如淡定道,“谁说他一定能登帝?你若是想,谋算一番也不是不可。”   女子容色极好,微光透过窗棂缝隙溜进来,她微微垂着眸,睫毛纤长,粉唇饱满,美好的让人想拥有。   想来那人也爱极了她吧。   “哧。”战卿笑出声,眉眼弯了弯,没了阴驽的模样,温润如玉,翩翩公子。   罢了。   能守在她身边也挺好的。   他打趣道,“你说的轻松,若是我真当上了,你就不怕我灭了墨国把你困在这宫中一辈子为后?”   裴晏如敛眸,垂下的睫羽轻颤,却是不接这个话茬儿,“我去看看清乐公主,听说她近日来情绪低落。”   战卿:“……”话题转的一如既往的快。   说完,裴晏如起身,又拿起桂花糕,迈开步子出门。   战卿坐在位置上,目送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心中喟叹。   倒是他太心急了。   待出了门,阳光已经升起来了,眼前一片明亮,裴晏如眼眸闪了闪,踏下阶梯。   如果她没记错,第一世的时候,下一任大兴国国君是年幼的八皇子,八皇子生母程贵妃成了太后垂帘听政,后面如何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确确实实是五年内会发生的事。   这一世轨迹发生了变化,也不知会走向什么方向。   她垂眸,不再多想。   宁清宫中。   “呜呜呜,上官哥哥再也不来找我了……”裴晏如才进殿,就见女孩儿泪奔的跑过来,粉嫩的身影一下扑进了怀里。   裴晏如踉跄了下稳住身子,不等她说什么,女孩儿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小手抓紧她的衣服,打湿了她的衣襟,委屈的不得了,“嫂嫂你说我该怎么办嘛……我好想上官哥哥。”   清乐眼睛都哭红了,心底愈发埋怨洛皇后。   上官哥哥是出身不好,但明明上官哥哥那么优秀,为什么母后就是看不到呢!   她不理解,但又无力改变,愈想,愈发难过了。   裴晏如轻拍了拍清乐的背,柔声道,“你当真这般喜欢上官公子?”   之前元千给她送的信中提过,若是她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上官兰若,他是沈于渊的人。   也就是自己人,可以信任。   听到这话,清乐哭声停了停,旋即很认真的点头,拉过裴晏如的手做到软榻上,“嫂嫂我同你说,上官哥哥虽然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但是他对我还是很好的,他记得我爱吃蟹黄包,爱喝普洱茶,爱去看杂耍,不爱听戏,每回宫宴听戏,他若是能出席,定然会偷偷同我说些好玩的,这是旁人都没有的待遇!”   清乐说着,眼圈又红了,哽咽了声音。   裴晏如拿出手帕替人拭去眼泪,“距离公主及笄还有两年,凡事皆有可能。”   “没可能了……”清乐哭的很大声,全然没了公主的仪态,“母后要给我重新择驸马,就在下月!”   裴晏如一时语塞,就在她想着怎么安慰人的时候,春月出去了一趟后回来,神神秘秘的看向清乐,“公主,您猜奴婢刚刚收了谁的信?” 第二百三十章 :刀下留人!   “春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同我打哑谜,这时候能有谁找我,你告诉清娴,我没空寻她去玩儿。”清乐接过裴晏如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嗔怪的瞥去一眼,瘪嘴说道。   宫里头除了洛皇后生下的清乐公主,还有好几位妃嫔也生下了公主,不过母族势力不强,也不怎么受陛下宠爱,只担了公主的名头,在宫中倒是衣食无忧。   春月掩嘴笑了笑,也不继续卖关子了,“公主您看,这可不是上官公子的信?”   上官哥哥!!   女孩儿眼睛一下瞪大,旋即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裴晏如,“嫂嫂,我没听错吧?上官哥哥主动给我写信了?”   裴晏如睨了眼春月手上的信笺,“是吧,你且打开来看看。”   上官兰若颇受陛下重视,此番皇后一意孤行让公主和他退了婚,陛下虽面上站了皇后那,心里头许是有些不满的。   给了上官兰若自由出入皇宫的特权,足以证明对他的宠信。   欣喜涌上心头,清乐一下也忘了哭了,忙下塌从春月手中拿过信笺,薄薄的一封,却让女孩儿脸蛋通红,低着头傻兮兮笑了好一会儿才坐回来。   清乐没打开,低头瞅着,按捺着想看的欲望,忽而又抬起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嫂嫂,你说上官哥哥会同我说什么呀?他会不会怪我?”   怪她放弃了他们的婚事。   这般想着,清乐捏着信纸的手微微收紧,突然又不敢看了。   万一这就是上官哥哥同她的断绝来往书呢?   依着母后的性子,为了让她死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哎呀,我还是看看好了,左右不管上官哥哥说什么,我都是不会放弃他的!”   听着这坚定的话语,裴晏如唇角染上笑意,瞧着小姑娘手指飞快动着拆了信封,随后一只手摸在脸上,挡住了眼睛,后又指缝打开,看着手上的信,俏皮的很。   “啊!”   裴晏如没有看别人信件的习惯,只端起春月倒的茶,微抿了口,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见女孩儿一下蹦起来,唇角、眉梢俱是喜色,脸颊因为激动变得红艳艳的。   她看过去,也不用她问,女孩儿巴拉巴拉就开始说了,“嫂嫂,你说的对,上官哥哥心里果然是有我的,他说今晚有灯会,约我一同去看呢!”   清乐原地转了好几圈,随后又严肃的叮嘱春月,“春乐,这事儿你可不许泄露出去,要是叫母后知道了,那本公主可就出不去了。”   春月无奈,“公主您把奴婢想成是什么人了,只是皇后娘娘早就下过旨意,不许您偷偷溜出宫去,您该如何出去呢?”   这说的容易,但宫里头的侍卫又不是眼瞎的,怎敢违背皇后娘娘的意思呢。   公主也是心大。   “啊?那怎么办,我不管,你去给我找一套太监宫女的衣裳,我装扮装扮就能混出去了。”清乐想都没想,径直吩咐道。   裴晏如迤迤然坐在软榻上,瞧着女孩儿熟练的模样,看来不是头一回呀。   春月为难的皱眉,“公主您....”   她都不知道是该说公主天真还是什么了,宫里头的侍卫又不是只认衣裳不认脸。   前几次能出去,那是皇后娘娘没命令禁止,所以那些侍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公主出去了。   现在皇后娘娘都下了懿旨了,用脚趾头想,公主出门即被逮住。   清乐一下苦了脸,“那咋办啊,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清乐抬头往窗外看去。   “现在还是巳时呢,再且说了,今日是陛下下旨要杀暴徒的日子,宫内的守卫定然不是一般的严。”   春月的声音让清乐回过神,瘪嘴,“还好,还早,还有时间想法子。”   裴晏如葱白指尖捏着茶盏,心下思忖了片刻,道,“我倒是可以带公主出去。”   “真的吗!”   清乐本就偷偷往裴晏如那边瞅着呢,就等着她说出这句话呢,现在听到这话别提多高兴了,一下就握住了她的手,双眸绽放出光彩,“就知道嫂嫂最好啦!那要不要叫上孟大姑娘,等出了宫嫂嫂一个人定会无聊的,叫上孟大姑娘同嫂嫂一起!”   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和上官哥哥在一起看花灯啦!   她可真聪明!   裴晏如眼眸微动,轻笑了声,“好,那晚些我再来接你。”   “嗯嗯!”   待出了宁清宫,明惜在外头等着呢,原瞧着旁边摆着的盆栽发呆,见着纤细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内,忙迎上去,自觉换了称呼,“娘娘。”   在自家宫里头叫啥都无所谓,但出了门却是得防着些的。   这点明惜再明白不过。   裴晏如略颔首,“嗯,回去吧。”   一路经过不少宫女,见了裴晏如,皆停下脚步低头福身,“参见三皇子妃。”   等女子身影离开,方抬起头来去忙自己的活儿。   转眼,到了午后,斩首之时,刑场上。   阿威等人被人压至跪在刽子手刀下,双手捆在身后,雄壮的身躯往那一跪,颇有落马好汉的既视感。   面前便是大面积铺就的砖白玉,他们面前,是整整齐齐的侍卫,单手搭在剑鞘上,神情肃然。   而他们身后,砖石堆砌的垒垒高墙,碧瓦朱墙,金色的檐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的刺目。   那里站着的中年帝王一袭明黄龙袍加身,面上端的威严。   随着那一声,“行刑!”   刽子手面目骤然狰狞起来,双目瞪圆,一下举高了刀,屏足了气,准备一刀下去给犯人来个痛快。   阿威等人被捆的老老实实,如同螃蟹被束缚住了锋利尖锐的蟹钳,只能任人宰割。   面临生死,阿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若说人生是大梦一场,那他便是时常失眠之人,刻刻忧心,死了倒是解脱了。   就在他脖颈泛凉,因恐惧而浑身绷紧之时,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刀下留人!”   千钧一发之际。   刽子手刀停在了半空。   要临时刹住手不容易,刽子手肥硕的身躯愣是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擦了把汗把刀拿下,朝着来人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参加太子殿下。”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成功救下!   只见那着藏蓝交领衣袍的男子纵马而来,待到了城墙之下,便翻身下马,朝着上首拱手,“父皇,儿臣有要事请奏!”   太子殿下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战隆亦是眯了眯眼,眉头微皱看着那突然出现打乱行刑的儿子,不悦道,“太子有何事?”   战隆旁边,跟着的太监总管眼睛动了动。   他还以为来的会是三殿下呢。   太子很快就上了城楼,跪在中年帝王面前,双手将罪证呈上,“请父皇明鉴,那些暴徒之所以如此,乃是事出有因的。”   战隆正对着太子,闻此,伸手接过来,在他细细查看的时候,太子边说,“在宫中为非作歹之人皆以处置了,这些关在天牢中的逃兵所犯之错只是私卖军用器械,但事出有因,若是父皇能够宽恕他们,一来能够彰显您的公正圣明,二来此事在边境也闹出不少动静,可借此事安抚人心。”   一国能否稳定,除却朝政清廉,边疆稳定也是必不可缺的。   不出片刻,战隆便将那厚厚一沓罪证阅尽,再开口时,眉梢都染上勃发的怒气,“简直简直胆大包天!”   太子低垂着眸,继续火上添油,“父皇,若是任由那些人祸乱边境,便是在坚固的堡垒也总有坍塌的一日,望父皇尽快定夺!”   大兴国能够百战百胜,靠的就是兵强马壮,若是忠诚的士兵都被处死,贪欲享乐的长官却任由其放肆,后果不用他说,战隆自然明白。   当即大手一挥,“传朕旨意,名单上所列之人,通通罢官当场诛杀!”   太子眉梢微动,应了声,又提起,“那父皇,这些人....”   说放了。   那战隆心中自然是不放心的。   中年帝王眼中划过犹豫之色,好一会儿才道,“翎儿,你可知,这些人的家人都死在朕的手上。”   若是真把人放了,虽就几人,料他们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若是如之前那些不要命的似的,也着实让人头疼。   听这话里的意思,是没有要放了这些人的意思了。   太子垂下的眸子微动了动,思忖着道,“父皇无需担心,儿臣想着,这些人乃是军营里出来的,若是能让他们回到军营里去,再给予些补偿,皇恩浩荡,能保下一命便是恩赐了,又怎么会记仇呢。”   他这意见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战隆是决计不会让这些对皇室存了恨意的人重新进入军营的,当下沉了脸。   倒不是战少翎想不出别的法子。   只是他费了这么一番周折,自然是想要那些人都能够为他所用,只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如何搪塞父皇的话。   就在思索着,就听见淡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父皇不放心的话,那便让人将他们逐出国境,此生不得再入国境便是了。”   战卿着一袭暖白锦袍,身躯颀长清瘦,俊美的面庞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温润如春风般。   太监总管眼睛微微亮了下。   战少翎站起身瞥人一眼,这三皇弟来凑什么热闹。   战隆眯了眯眼,平日里一个两个见不着的儿子,为了一批没什么用处的逃兵都赶着往他跟前凑?   若是太子一人便罢了,连卿儿也是。   这事儿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战隆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圈,这两个儿子表现上看着兄友弟恭,但实际上那些个争权夺利他却是清楚的,心下愈发怀疑。   虽怀疑,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看着面前这张从容的脸,“卿儿怎的也来了?”   战卿拱手,风轻云淡的,“父皇,儿臣只是听闻这些日子此事让父皇忧心,特意过来看看,恰巧听见了皇兄的话。”   他说的平静,让人不自觉相信。   战隆压下心中怀疑,眉眼舒缓了些,“你这孩子有心了,只是你皇兄确实找到了罪证,若是当真处死他们,朕心中也确实过意不去,就依你所言吧。”   将这些人逐出国境,终身不得踏入国境。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太子眉心突突的跳。   那他做的这些事不就是白白当了个好人,啥好处都没有捞到?   一想到这,太子整张脸都绿了。   他特意去调查过了,这些人放在军营中那也是精兵,若是能够收入旗下,无异于如虎添翼。   但现在!   这人轻飘飘一席话,啥也没了。   战少翎心中有郁气,但也说不了什么,只能闷不做声的退下去。   皇帝重新下了旨意,免了几人的死刑,却是让人将这些人赶出国境去。   言下之意很明显,饶你们一条狗命,别回来找我报仇就行。   阿威等人也傻眼了。   本以为大难临头,却没想只是虚惊一场,刀都在头顶上悬挂着了,没想到又撤了回去,他们,没事了……??   等出了宫门,阿威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只能拍了下旁边的大壮,“壮阿,我们真的没事了吗?俺这心里头怎么有点空落落的呢。”   大壮平日里木讷,这会儿显得更加木讷了,还有几分呆,只是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跟着点了下头,又觉着哪里不对劲,挠了挠头,“可是威哥,咱能活下来不就是好事呢吗,左右咱都没有家了,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事实虽如此,但到底扎心。   阿威叹了口气,这个中道理他哪儿能不知道呢。   他们能活下来定然也是有人在背后相助,若是他们执迷不悟要同皇室作对,如同以卵击石,等待他们的最后只不过死字,等出了大兴国,这杀妻杀母之仇,可来日从长计议。   阿威想明白后,目光重新坚毅起来,想起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提起,“只是不知是何人帮了我们,应当是要报答的才是。”   “威哥,要我说,那日小安来见了我们,他是三殿下身边的人,定然是去求了三殿下帮忙,方才我好像见着三皇子了,想来应该是三皇子求了情。”又有一人插嘴道。   闻言,阿威和小壮等人思索了番,也觉着是这个理,也就不再多想。   负责押送几人出国境的守卫在催促,阿威等人只来得及回头再看一个巍峨的宫墙,便匆匆离开了。   却不知,这一切都是裴晏如算计所得。 第二百三十二章 :私奔?   就在半月之后,几人离开大兴国国境之后,监督的士兵如甩烫手山芋似的,把几人扔下就跑了。   往后远方是诗和远方。   但阿威眼神却浮现迷茫,前途渺茫,天下之大他们却不知何处可去,哪里又是他们的容身之处。   “威哥,我们去哪儿啊?”没了家人,几人便如无根的浮萍,天大地大,随风飘摇。   “不知道。”   难得的,最有主见的阿威也没了主意,讷讷道。   就在几人想雇一辆马车时,前方一辆马车晃晃悠悠朝着他们而来。   几人正想绕过去,却见那辆马车不偏不倚的停在了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他们只得停下,几双眼睛刷刷看向那辆马车。   只见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人,黑衣乌发,面庞冷然,正是邵昱珩。   他微拱手,行至几人跟前,说明来意,“主子命我送各位离开。”   阿威同大壮对视了一眼,有些懵逼,旋即颇有些警惕的上下打量着邵昱珩,此人不会是皇家派来试探他们的吧?   阿威面上不动声色,余光却是往那辆看着就简朴的马车上瞟,在心里思忖着这里头会不会都是皇家精兵,就等着他们上套然后飞身出来取他们性命。   这般想着,阿威渐渐眯起了眼睛,“你主子是何人?又要送我们去哪儿?”   莫非是要送他们上路?   大壮不明所以,打量了一番后,收回视线,低声在阿威身边说,“威哥,这人看服饰似乎不是我们大兴国人。”   大兴帝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为了诱他们上当,还刻意让人伪装成别国的人。   阿威捏紧了拳头,一双眸子也逐渐凝聚成一点,不等青年出声便嗤笑道,“何必假惺惺的,要是想取我等性命大可不必如此。”   邵昱珩:“??”   又记起收到的信,补充了句,“在下是小安公子的属下,奉了公子的命特意接各位的。”   小安?   听到这个名字,阿威等人眼神一下亮了,既是小安派来的人,那定然不会是骗人的。   在几人思量间,邵昱珩已经掀开了空空荡荡的马车,“各位上车吧。”   就只有他一个人,又是瘦瘦的一个。   阿威摸了摸下巴,应该没人傻到要把他们这一群大汉卖了吧。   将脑海中荒谬的念头抛去,阿威等人上了贼车,就那么跟去了墨国。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大兴国内,长街上,入了夜,月光模糊了光晕,星辉稀疏。   街上明晃灯笼为夜色注入暖调,站在街头往前望去,街两旁的灯笼宛若星光,成排蔓延到街尾,乌泱泱的人头攒动,欢声笑语声不绝于耳。   “好热闹呀。”轻轻的一声惊呼。   裴晏如拥着披风,身边就带了明惜一人,闻言轻笑了声,“是呀。“   她们坐马车出来,但正逢灯节,上街上人群拥挤,她们也没有要坐马车观赏的心思,便叫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处偏僻巷子里,几人步行上了街。   上官兰若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脸上,还有些不习惯戴面具,“那什么,我为啥一定要戴面具啊?”   左右都已经出来了,车夫是他的人,早就甩掉那些小尾巴了。   清乐咧嘴一笑,她着粉嫩的衣裙,胸前缀着蝴蝶结,外搭了毛茸茸的披风,双颊白里透红,一双清澈的眸子倒映着星光似的,裙摆翩跹间,她转过身,细细打量青年一番,由衷的夸赞道,“上官哥哥戴什么都好看。”   上官兰若指尖微顿,耳根热了热,轻咳了声将目光从女孩儿脸上移开,“公主也很可爱。”   “咦~”孟妤出声,打断了两人的暗送秋波。   只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少女一把挽过裴晏如的手臂,亲昵着说,“安和姐姐,我们去那边瞧瞧,这灯会可没人比我更熟悉啦,每一届我都有来呢,前面的小摊上有卖各式各样的灯笼,有兔子,还有狐狸,做的可精巧了。”   说罢,不等裴晏如点头,孟妤便挽着她往那边去了。   兴致冲冲的让人不舍得驳了那份好意。   两人离开之后,清乐悄悄攥紧了指尖,低着头拿手指不断缠绕缀挂下来的蝴蝶结,只顾着蒙头往前面走。   虽然是按照她想要的来了。   但是真的同上官哥哥单独在一块儿,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的好快哦。   清乐自顾自想着,又忍不住拿余光去瞄那个笑起来风光霁月的青年。   上官兰若似有所感,略低下眸。   四目相对。   只见那双月牙般的眸子弯了弯,明媚温柔的笑意如陨石撞击星球似的,一下砸的清乐心跳如擂。   上官哥哥定是妖精吧,不然怎么能就是简简单单的笑一下,便让她心门失守,溃不成军。   清乐在心中将自己所学的全部美好词汇搬出来想找个最合适的词语去描绘他,却又觉得面前的人似乎就是美好本身。   她出生在皇家,自小便是锦衣玉食的公主,父皇母后都宠爱她,见过的世家公子自是不少的,其中不乏相貌清俊的,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完完全全能让她为之沦陷。   “上官哥哥,若是母后真的不同意我们,那你带着我一起私奔好不好?”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清乐哪里顾得上其他的,只憧憬的看向面前的男子。   只要能和上官哥哥在一起,当不当公主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许是那抹眼神太过天真和炽热,上官兰若眼眸暗了暗,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温和的笑着,“公主说笑了,这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臣能带公主去哪儿呢?”   “我不是说笑,我是认真的!”   见他笑,以为他是将她的话当作是玩笑话,清乐绷紧了小脸,说的很郑重,双眸里满是坚定,“上官哥哥是除了父皇母后之外待乐儿最好的人,清乐愿意嫁给上官哥哥,哪怕是过苦日子。”   上官兰若:“.......”   面前,女孩儿不过十三的年纪,小脸上奶腮尚未完全褪去,粉雕玉琢的。   宫里头金尊玉贵的小公主说要和他个没背景的白衣私奔?   上官兰若觉得好笑,眼底凉薄一片,只是在看向小公主时,月牙般的眸子又欺骗性的弯了弯,带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笑意,他摸了摸小公主柔软的发,轻声笑起来,“好,若是真有那一日,希望公主可别哭着要离开我。”   “才不会呢!”   清乐胸有成竹。   话了,清乐心满意足的往前走,边同旁边人说,“上官哥哥,你看那个糖葫芦看起来好好吃。”   身后,上官兰若唇边挂着笑意,“好,那公主稍等片刻,臣去替公主买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教训小人   这一逛,便逛到了灯会后半夜。   裴晏如本就不是真心来看灯会的,手上拿了一只狐狸型的灯笼,目光深邃了一瞬,轻声道,“孟大姑娘,可有什么消息了?”   她指的消息,自然是裴将军的事。   闻言,孟妤脸色僵了下,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开口,“对不起啊安和姐姐,这些日子祖父有事外出了,说是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我找三哥问过了,但三哥性子谨慎,我怕问多了反而引起他的怀疑,所以便没有再多问下去。”   听到这话,裴晏如心中难掩失望。   现在的线索全部连起来,便是爹下落不明,但极有可能在军营之中,而娘亲,则被关押在深宫之中,具体在哪里尚且不知。   皇宫这么大,若是半点线索都没有,以她的身份,有些地方是无法去的。   与其无头苍蝇似的一通乱找不如打草惊蛇不如等到明确了地点再前去,这样成功的几率也高。   见她微微沉了脸似不高兴,孟妤心中愧疚,想起一事,又道,“我去盘问了大哥,听大哥说,过些日子便是墨国来使签订和平合约的日子,那时候祖父定然忙完回来了,那时候我定然替安和姐姐问出来。”   裴晏如作为和亲公主前来和亲,按理来说是她来到大兴国后当即签订和平条约的,但奈何大兴国借口说是等“回门”,这才硬生生拖了半年。   这半年,还是云九鹤磨了半天嘴皮子才谈妥的。   “墨国来使?”   这么一说,裴晏如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只是时间间隔的太遥远,一下给忘了。   “嗯嗯,安和姐姐你别急,一定能找到的!”孟妤安慰着道,就在这话音落下,人群突然朝她们这边涌来,“那边有放烟花的,快去看看,就等着这时候呢!”   “是啊是啊,这烟花绸庄的人可真是大方啊,每回到灯会,都会出大手笔燃放烟花,若是要买,可得不少银子呢,现在可以免费看,走走走!”   “欸,你等等我!”   议论声传入耳畔,孟妤心中暗道坏了,忙朝着裴晏如的方向喊,“安和姐姐你快过来些,可别被人群挤到了——”   话还未说完,一个大臀女人从她旁边挤过去,胯一顶,她一下被挤到一边去,身子踉跄着与卖首饰的铺子来了个相撞。   “哎哟,姑娘您可不能这么撞啊!”首饰摊的小摊面上呈惊恐之色,忙将因为碰撞而使得摇摇晃晃的首饰用手护住。   “对不住对不住。”孟妤道了歉,一个回头。   哪还有那道纤细的身影!   裴晏如顺着人群一路去了河畔边,倒不是她想看烟花,只是不跟着去,怕是要被挤成邮票,她可不想,不过在人群中也确实不太舒服。   偶尔有胳膊撞到她的手臂,她想要加快脚步却不得,只能忍着跟着往前走。   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碰了下她的肩,猥琐的声音附耳而来,“小娘子这是一个人呢吗,要不要哥哥陪陪你?”   不等她说话,那男人自顾自又继续说,“这一人看烟花多寂寞,还是让哥哥陪着你吧。”   那人明显是看裴晏如一个女子,方才左顾右盼的像是同人走失,觉着有了机会,挤着人群过来。   裴晏如唇角挑起轻讽的弧度,她还在想怎么离开人群呢,这还是困了就有人送枕头过来。   就在男子想把手往下移的时候,突然腹部一阵剧痛,身子猛地往后退,硬生生撞开一条路来。   路人眼尖的很,也没人想做那个被压扁的倒霉蛋,一个赛一个,凌波微步似的给人腾出一条路来。   直到“嘭”一声巨响,男子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疼的龇牙咧嘴,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狰狞着,痛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踹老子!”   裴晏如懵逼了下,她还没一脚踹出去呢。   她微侧眸,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很快隐藏在了人群中,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了。   眼见着人群从短暂的慌乱之后,又往前冲,裴晏如赶紧出了人群。   这时候那男人已经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了,见裴晏如还站在不远处,收敛了表情凑过去,舔着脸笑,“姑娘莫误会,在下乃是青山书院的学子,对姑娘并无恶意。”   如果能忽略他眼中赤果果的垂涎之外的话。   裴晏如眼眸微冷,却是笑了,“公子原来还是学子吗?还以为公子少说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呢。”   路边本就都是人,总有不爱看烟花爱看热闹的,听见这话驻足看过来,其中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有一说一,这男子确实生的显老了些。   那姑娘又是如此仙姿玉骨,看不上实属正常。   但有人却偏偏不这么觉得,只见那男子从怀中摸出街头一两银子一把的折扇故作风流的摇了摇,若细看,是天下第一帅的题字。   男子只当裴晏如这么说是在夸他成熟,当下笑容更甚,目光涎着,“这夜色深了,不如在下送姑娘回去吧?不知姑娘家住哪里?”   闻言,裴晏如眸光忽闪,笑了。   她住皇宫,说出来怕不是要吓死他。   女子微微一笑,眉梢带出的笑意如冰河初融,一下叫男子看的痴了。   “姑娘?”   孟妤一路过来,原本见人群围着不想过来凑热闹,但隐隐的似乎又从里面听出了什么熟悉的声音,当即挤进人群。   “让一让,让一让!”   好不容易挤进去了,就见一个猥琐男正朝她美若天仙的安和姐姐伸出猪爪子,眼瞳一下瞪圆了,脑海中像是一下有烟花燃着了,震的她脑瓜子嗡嗡的。   恰在这时,不远处的天空中,伴随着“嘭”的声音,无数火光冲向天空,“啪”一声在天空中绽放出烟花来,惊艳声漫过来。   众人的目光一下追随烟花而去,男子见状,眼睛一眯,朝着那垂涎已久的柔荑伸出手——   “啊!”   又是一声痛呼。   男子这下是再也起不来了,捂着腹部疼的脸都变了形,哪还顾得什么,破口大骂,“臭婆娘,找死啊!”   这一脚,是裴晏如踹的。   青裙随着她的动作飘起又落下,动作很飒,立于人群之中,女子周身气场强大。   孟妤看的痴了,忙想冲上去补上一脚,但被拉住了,身后传来沉声,“妤儿妹妹,私自出府的事还是好好同母亲解释一下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相径庭   听见这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孟妤浑身一震,任由青年将她拉出了人群才反应过来。   她蛾眉微皱,眼中闪烁着不满,“三哥,往年灯会我都出来玩,可不见得母亲说些什么,今年为何特意让你来寻我?”   她面前,青年着水蓝锦袍,腰间系着暖白色泽玉佩,面容清秀,显出几分少年气,开口却全然不是那回事了。   “往年是哥哥们带你和娆儿一同上街,今日却是你独自出府,且没同家里人报备,不知母亲会担忧你的安危吗?”   语气里带了几分责备。   “我哪里没同家里人说起,我同大哥说过了今日要来看灯会。”   孟妤心中委屈,原来三哥最是疼爱她,如今却不知为何屡屡挑她的刺。   长街上喧嚣不止,孟家三郎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妤儿,三哥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私自出府,大哥又出去了,一时间家里人不知你的去向,又听娆儿说起你近日来神神秘秘的,母亲心中担忧,这才遣我出来寻你。”   他大半夜的被叫到前厅,白日里处理军务本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本想好好睡上一日,却不想躺下合眼没片刻,门口就传来府中小厮的声音,说是母亲唤他前去。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起身换了衣裳前去,又听是妤儿任性让全家人担心,哪里能不生出火气来。   如今却是晓得了。   这事儿还得赖大哥,明明知晓了却不同他们几个说起,自己一个人去办事了,倒是生出不少麻烦事来。   误会说开了,孟妤忙想起人群中的裴晏如,暗道三哥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转过身,正欲再挤进人群。   但这会儿人群早就散了。   只有那纤细的青色身影还在。   孟三郎自是认得面前这位三皇子妃,余光瞥了眼站在身旁目光躲闪的妹妹,抬腿上前去,拱手行礼,“臣参见三皇子妃娘娘,今日天色已晚,臣便带妹妹先回去了。”   裴晏如理了理衣袖,神色平静,略颔首,嗓音清冷,“好。”   闻言,孟三郎拽过孟妤的胳膊,将人往马车的方向带。   孟妤挣扎不过,“安和姐姐,改日再聚!”   孟三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孟妤被带走,虽然出乎了裴晏如的意外,但却是不影响的。   不远处的烟花已经放到了尾声,人群在恋恋不舍中议论着离去,方才那挨踹的男子没再找裴晏如的麻烦,蹲茅厕去了。   自然这是裴晏如的手笔,小阿司研究出来的那些奇怪玩意儿,在她来大兴国的前一日,都铺陈在她面前,要她多挑几样戴在身上防身。   小孩儿绷着张小脸,如数家珍似的同她细说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这是痒痒粉,你提前吃下解药后便可以把这东西涂在手上,然后暗戳戳往别人身上抹,只要沾上一点,那就会奇痒无比……”   “还有这个,坑坑蹲,也是同样的用法,这可是整人必备的宝贝,就是师傅我都舍不得给的。”   小家伙说着,面上还流露出些许不舍来,看的裴晏如想笑。   这些东西师傅他老人家最是反感,就是阿司主动给,只能讨来一顿骂,这会儿说起来却是舍不得给了。   到底在她面前扯了半天的嘴皮子,这才小心翼翼的把东西给她包好。   小家伙平日里巧言善辩的能说出花儿来,但真正到了离别的时候却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的,只得默不作声的把东西放到她手里,故作不在意的同其他丫鬟去玩了。   待她真的要出门时,又偷偷躲在庭院那颗梨树后面抻出脑袋来看。   想起来,裴晏如眉眼舒缓下来,迈开步子边往回走,心底到底是生出几分惦念来。   夜色浓稠,隐匿在阴影里的人追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月光宛若倾泻在她身上,一颦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   良久,墙后的人转身离去。   这时候上官兰若同清乐也逛的差不多了,几人在马车旁集合,上官兰若本就住在宫外,自是不和两人一同回去,只站在马车外,细心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这才往旁边退了几步,让车夫送她们回去。   马车内清清冷冷的,又是十一月的天,满腔的欣喜淡下来之后顿觉冷意拂过,清乐小手拢了拢披风,将身子蜷缩起来,忽觉哪里不对劲,蓦地想起来她们一道出来是三人,忙问道,“嫂嫂,孟姑娘可是先回去了?”   闻言,裴晏如眉梢掀了下,很轻的应了声,“她长兄来接她了。”   裴晏如不知孟府中人际关系到底如何,但见那青年对孟妤的关切不似作假,应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听见孟妤已经叫家人接走了,清乐便也不再多问,只是想起来一事,娇羞着托腮,双瞳如秋水般盈盈有光泽,从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粉唇微启,“嫂嫂你说,成了婚之后男子还会像成婚前对一个女子百般好吗?”   父皇虽然爱母后,也给了母后天底下万千女子艳羡的身份,但到底宫中还有不少女子同母后分享父皇的爱,母后不说什么,但她心底却是不愿意的。   虽然之前口头上说愿意上官哥哥娶妾,但现在想想,心中总归能生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气来。   裴晏如抬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你还小,考虑这么多作甚?”   这个时候的孩子大多早熟,毕竟十五便要出嫁,往后相夫教子,一辈子就那样过去了,但真的相处久了,自也不愿让个小丫头思虑繁多愁了脸的。   清乐却是不在意,如吃了蜜糖似的心里头甜丝丝的,也不把裴晏如当作外人,只管那心里头的话往外掏,“我今日问了上官哥哥,若是有朝一日,母后就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便让他同我一起私奔,去一个山花开满的地方,一起看朝阳初升,看潮起潮落。”   那样的生活该多美好啊。   清乐曾在话本子中看见过,虽然清苦,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难怪那些吟诗的闲散诗人总吟诵那些日子呢。   若是太过稀松平常,清苦的叫人难以忍受,怎的还会叫那么多人向往着去呢。   这些话,清乐嘀咕着说出来,叫裴晏如眉心突突的跳。   她该怎么和这个傻姑娘说,她拥有的便是那些人一辈子也艳羡不来的生活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若易地而处,许是能得出大相径庭的话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算计   不过她自是没必要打破小姑娘心中美好的愿景,只阖着眸,纤长睫羽轻颤,缓缓开了口,“来日方长,兴许结果比公主想的要好的多呢。”   闻言,清乐羞涩一笑,如寻常怀春少女般,托着腮看向窗外不言语了。   几人回到皇宫的时候正巧赶上下钥之时,将宫牌示于守卫之后,马车缓缓进入皇宫。   待将清乐送回宁清宫,是春月亲自迎进去的,又同她问了礼,裴晏如没多说什么,拒绝了清乐说让春月送她回玉宁宫的建议。   夜凉如水,走走倒也不那么令人难受。   她沿着小径往回走,一道身影低着头迎面而来,着宫女的服饰,只是脸色极为苍白,眼袋很重,脚步虚浮,像是一不小心就能栽个大跟头。   那人浑浑噩噩的走着,看着来人只抬起那双空洞的双眼,身子已经条件反射的福了下去,“奴婢见过三皇子妃娘娘。”   等说完,便重新要走。   裴晏如认出来这是楼侧妃身边跟着的惠翠,睨着惠翠的身影渐渐远去,黛眉轻皱。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宫女都应该回到专门的地方就寝了,现下看来,惠翠要去的地方显然也不是她该去的地方,这条路过去,再拐两条道便是御花园。   大半夜的去御花园.....   她本不想管,但到底是一条人命,左右都在这儿了,耽搁一时片刻也无妨,思索片刻,裴晏如到底还是转身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人像是毫无察觉,只拖着虚浮的步伐拐过两条小径,进了御花园,径直朝那冰湖水而去,目的不明而喻。   原躲在后面的裴晏如在惠翠即将跳进去之时,一把拽住了那只布满伤痕的手,却不想,不等她开口,就见那原本要往湖里投的女子猛的转过身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一道大力传来,竟是要将她推入水中!   裴晏如瞳孔微缩,她成拉人的姿势,一下不能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空洞的眸子在眼前不断放大,变得狰狞,又渐渐远去——   伴随着“扑通”一声,落水声响起。   片刻后,万宁阁中。   楼侧妃身边早就换了个模样清秀的宫女,名唤雨儿,这会儿正细心的给楼侧妃涂着丹蔻,边狗腿道,“娘娘您的手生的真好看,是奴婢见过的最美的一双手呢。“   千穿万穿彩虹屁不穿,楼侧妃掀开眸子睨了眼雨儿,很是受用这话,红唇一扬,“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的。”   雨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显出有几分憨厚的模样,“哪有,奴婢说的都是真话。”   楼侧妃笑出声,正要说要赏点什么,就听见从门外传来低低的声音。   “娘娘,奴婢有事情禀告。”   听见这低哑半死不活的声音,楼侧妃眼底浮现厌恶,压下心中不耐,叫雨儿去把人叫进来。   惠翠站在门口,眼神依旧是空洞,雨儿见了她,暗道了声晦气,记着主子的吩咐,略扬起下巴,“惠翠姑娘里面请。”   她话语中沾着点不屑鄙夷,但惠翠却恍若未闻,没做什么反应,只机械的抬腿进了屋。   屋内烧了地龙,暖和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惠翠却如置冰窖,浑身微微颤抖,指尖深深的抠进掌心,鲜血淋漓。   雨儿在前面拨开珠帘,珠帘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惠翠麻木的跟进去,行至那软榻前,她跪在地上,语气听不出起伏,眉眼低垂着逆来顺受的模样,“奴婢见过侧妃娘娘,您交给奴婢做的事已经做成了。”   就在今日,楼侧妃忽然叫她来,吩咐她深夜的时候将三皇子妃引向御花园,趁机下手,若是事成便让她即刻出宫去,且给她一大笔银子。   闻言,楼侧妃眼神微动,“你确定你办成事了?”   几次失败,她已然对惠翠失去了信任。   眼下这问,话音里怀疑的意思明显。   雨儿默默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如同无形人似的。   惠翠神色平静,“是。”   她说的极为笃定,楼侧妃心中信了几分,她是知道这丫头有几分武功底子在的,当下脸色缓了缓,伸出手去,却在即将碰到那双青紫交加的手时,猛地又收回了手,压下眼底的嫌恶,摆了摆手,“这事若是办成了,本妃答应你的自是不会食言,若是胆敢再骗我,你也就不用再出现在本妃面前了。”   说罢,吩咐雨儿把人带出去。   “是。”   雨儿这时候才像是有了生命似的,狗腿的应了,从角落里出来,瞥了眼脸色苍白的惠翠,语气不平不淡的,“惠翠姑娘,走吧。”   惠翠又福了福身,临走前,又回头深深看了眼那端坐在软榻上的身影。   雨儿发现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等把人送走了,这才关上门回到楼侧妃身边,“娘娘,方才奴婢瞧着惠翠看您的眼神似乎对您恨之入骨,此番会不会同三皇子妃一起联合起来陷害您?“   她的话正是楼侧妃心中所担忧的,当下皱起了眉。   不等她吩咐,雨儿便自觉道,“明日一早,奴婢便去玉宁宫探探消息,娘娘您不必忧心。”   她这般贴心,楼侧妃心中对这个宫女愈发满意,“雨儿你好好跟在本妃身边,往后的富贵少不了你的。”   富贵....   雨儿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郝然一笑,“奴婢笨拙,还得娘娘您多多教导才是呢,能帮的上娘娘,那都是奴婢祖上修来的福气。”   进退有度,话里挑不出毛病。   楼侧妃唇边笑意加深,心情好起来连带着嗓音都温和下来,“夜深了,你也下去歇息吧,今夜不用你守夜了。”   “是。”雨儿盯了眼女子手腕上的金手镯,抿了抿唇,见人没有要赏赐的意思,心下不免有些不满,她伺候了半夜,又废了那般多的嘴皮子,却是连根毛都得不到。   看来这跟在楼侧妃身边没什么钱、途。   这么一想,雨儿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   待第二日,玉宁宫中,微光洒在金色檐角上,闪闪发光。   自家主子一整晚没有回来,明惜几个就守在殿门口站了足足一晚,直到天光大亮之时才揉揉酸涩的眼睛,几双眼睛都熬的通红,眼底的担心几乎要溢出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下落不明   “姑娘不可能什么话也不说就一夜不归的,顾姑娘,眼下该如何是好?”明惜又疲惫又担心,眼圈红红的,都快哭出来了。   顾颜暗骂了声,踢了踢腿,伸展了一下身子,站了一晚上,腿都要石化了,等活动开来,才用那双布上红血丝的眸看向六神无主的两个丫鬟,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是比两人要冷静些,开口道,“昨儿晏儿是同那清乐公主一同出去的,你们俩去书房找三殿下,我去那公主宫里头问问。”   兵分两路。   有了主意,明惜便不慌了。   书房内,鳞次栉比的陈列着不少书架,书架上所有书籍摆的整整齐齐,细看,便是连书架子都是干净光滑的,偌大的书房,微光从外斜进来,在案桌前留下明媚的光晕,干净敞亮。   一如那案桌之后的身影,虽以面具遮掩面目,周身流露的气息却让人觉得舒服,青年人手中执狼毫,另一手微微搭着宽袖,防着袖子落下来染上墨渍,只见他手腕微动,手下笔走龙蛇般便是粗粗显出轮廓来,青年眉眼舒缓了些,正待沉下心细细描绘,却听从门外传来对话声。   是阿时的声音。   “明姑娘,这个时辰主子在书房内处理公务,若没要紧事还是请回吧。”阿时抬臂拦下就要进入书房的明惜,开口道。   倒不是他刻意刁难,只是这个时辰,往日里主子都是在处理公务,最是烦旁人叨扰。   明惜这会儿哪里顾得上这个,都火烧眉毛了都!   她跺了下脚,秀气的眉头紧紧拧巴在一起,超里头喊,“三殿下,娘娘她一夜未归,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里头,战卿本对明惜的到来并不放在心上,只在脑海中想着她的贴身侍女来寻他作甚,手下却是不停,画好了大致的轮廓,便是细细描绘画中人的五官了,他神色从容,修长的身躯微微俯下来,正欲将眉眼画下。   猝不及防的,听到那么一句,手中的笔脱落,那道清瘦身影已然拔腿而出。   阿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紧闭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两人下意识抬头看他。   “出何事了?细细说来。”温润的声音拖回了两人的神思。   战卿边往外走,边吩咐阿时,“去问问宫门口的守卫,可曾见过安和。”   “是。”阿时领命而去。   明惜忙将昨日裴晏如约了请乐公主出去看灯会再到彻夜未曾归来的事说了,双手交握在一起,双眸晃动着,紧张的全身紧绷,“殿下,娘娘从来不曾不告而别的,更何况还是同清乐公主一同出去的,自然是会一同回来的才是啊。”   战卿略颔首,眸色沉下来。   就在两人即将踏出宫门之际,去清乐公主那儿的顾颜堪堪回来,正好遇上了要出去的两人。   见她回来,明惜迎上去,紧张询问,“娘娘在不在清乐公主那儿?”   许是姑娘同清乐公主在外玩耍的太晚,怕回来吵到她们便在清乐公主哪儿留宿了。   但想着想着,明惜眼眶便红了。   她心知这是不可能的。   姑娘素来谨慎,更何况与大兴国存着那样一条不可逾越的隔阂,饶是清乐公主再是天真可爱,姑娘也决计不可能贸然留宿在陌生的地方。   顾颜脸色很差,懒得给战卿行礼了,垮下来脸,“清乐公主那边说,昨夜是娘娘把她送到宫门口,亲眼看着春月把她送进去这才走的。”   “那娘娘不可能不回来....”明惜喃喃自语。   但现场极为安静,其余几人自然能听见,时常默不作声总容易叫人忽略的明心眉心紧锁,心头隐隐有些不安的念头,却是不敢言出口。   战卿眯了眯眼,宫里头想害她的人不少,但墨国使臣来访在即,真的蠢到现在动手的寥寥可数。   明惜还在想着该怎么办,突然见战卿转身,裹挟着一身冷意径直往万宁阁中走。   明惜不明所以,但顾颜却是眼眸暗了暗,“走,跟上去。”   闻言,明惜明心不再多言,跟着战卿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万宁阁。   这本就是战卿的地盘,自是没人敢拦他。   几人恰好截住了鬼鬼祟祟回来的雨儿,战卿微微眯眼。   明惜忙开口,“这时楼侧妃身边新出现的宫女,名唤雨儿,说是从其他宫里头调过来的。”   身为侧妃,若是身边没个伺候的人自然是说不过去的,调个宫女过来伺候的权力楼侧妃还是有的。   战卿抿唇,一双素来温润的眸此刻如淬了冰,冷冷刺向跪地行礼的雨儿,冷冷道,“昨夜你主子可有吩咐你们做些什么?”   他这话问的直白,摆明了是起了疑心想过来算账。   雨儿浑身颤抖了下,面上却是不变,“回殿下的话,昨夜奴婢一直伺候侧妃左右,并没有出去。”   她有没有说谎,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万宁阁中,站了一整排的巡逻侍卫,碍于战卿的身份,自是没有敢说谎的。   为首的侍卫长出来一步,证实了雨儿所言不虚。   这门口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便是睡成死猪都该醒了,楼侧妃推开门出来,微微打了个哈欠,像是还没睡醒,困眼朦胧的看向立在庭院中的人,眼底的光明灭不定。   他站在那,逆光而来,衬的愈发玉树兰芝。   战卿沉下眼,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楼侧妃的手腕,阴驽着道,“是不是你做的?你对安和做了什么?”   换了寻常,他不至于这般冲动行事,但关心则乱,这话彻彻底底印证在了他身上。   依明惜那丫头所说的和清乐说的时辰,若是裴晏如真的遇到危险了,那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他懒得扯那些嘴皮子,拽着女人手腕的手逐渐收紧。   宫里头看裴晏如最不顺眼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程贵妃,一个就是他这个侧妃。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真当他看不出来那些阴私的手段么?   他眼底很沉,像是要把人活活撕碎。   楼侧妃心中不禁一颤,却是担忧的皱起了眉头,“殿下此言何意,昨夜妾身都在自己房中未曾出去过,姐姐难道不在自己房中么?” 第二百三十七章 :密道   她说的真诚,面上表现出迷茫和错愕。   其实不然。   昨夜她虽当着雨儿的面有些起疑,但实则等雨儿走后,她便让提前蹲守在御花园中的人进来禀告,得知裴晏如是真真切切的落了水,这才放下心来。   算那贱丫头这事儿办的不错。   心里虽畅快的不得了,但面上她还是流露出关切,“不如妾身也让宫里头的人都出去找吧,姐姐那么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呵。”   战卿冷笑了声,目光直直的盯着女人关心的眸子,像是要从里头看出什么,半晌,忽地扔开了那只手,嫌恶的从阿时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手,随手扔在跌在地上的楼侧妃身上,“你最好什么都没做,不然等我找到她,就是你滚出万宁阁的时候。”   战卿撂下一句,又无情道,“没有本殿的命令,万宁阁中人不得踏出万宁阁半步,违令者斩。”   说罢,他一拂袖,便是带着来时的人往宫外出去。   明惜看了眼跌在地上的楼侧妃,心中着急,一时也懒得说其他的了,赶紧跟上男子的步伐。   一直待几人离开之后,楼侧妃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一双眸子如毒蛇般的,正嘶嘶的吐着信子。   他要去找,那便找到天荒地老去吧!   左右那贱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想到碍眼的人终于除掉了,楼侧妃忍不住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撑着身子站起来,“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明明她才是最先嫁给他的人,痴痴苦等他三年,却等来他要和旁人成婚的消息。   这怎能叫她不妒!怎的能叫她不恨!   凭什么!凭什么那一个小国公主一来就能拥有他全部的爱,而她却什么都得不到!   她不甘心,不甘心!   一旁,雨儿瑟缩了下,不敢出声。   楼侧妃不知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可怖,只是叫怨气冲昏了头脑,一时笑一时哭的,活像得了失心疯。   好一会儿,她才停下了哭和笑,寒着一张脸,阴恻恻的说着,像是在同旁人说话,却又像是自言自语,“死了好,再也没有人可以和我分享你了。”   这个让她一眼惊艳沦陷的少年,终究为了旁人弃她如弊履。   “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好啊!”楼侧妃忽然笑的猖狂。   雨儿哪里敢说话,眼下又不敢溜走,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遭殃。   却不想,她的愿望没有如愿。   楼侧妃像是注意到有人就站在旁边,将她所有的丑态都看了去,唇角扬起,眼神却是愈发阴凉,她将手中的手镯褪下,走过去几步,将手镯放到雨儿的手心,“雨儿,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的哦?”   雨儿见了镯子,眼睛发亮,忙不迭接过来,“谢谢侧妃娘娘赏赐,奴婢自是晓得的。”   动作熟练显然没少干这事。   见状,楼侧妃温和的笑了笑,“进屋吧,对了,惠翠那丫头的口,你当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闻言,雨儿心下一凛,自是明白这言外之意。   她暗暗摸了摸尚存着些许温度的手镯,目光在那些晃花眼的珠翠上来回打量,终是应下来。   楼侧妃哪里看不出雨儿眼中的贪婪,心下嗤笑,这宫里头的人,一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若是有朝一日她没银子打赏了,这些平日里小嘴如抹了蜜饯似的“忠仆”就会变了脸色,比那唱戏变脸还厉害上一筹。   这种人她还在闺中那会儿就见过了,现在倒是无所畏惧了。   只要她现在给得起,这些人就会乖乖替她办事。   只是她没料到。   昨晚还老老实实的惠翠今日却是不见了,任由怎么找都找不到。   一直耗到午膳之后,雨儿回来禀告的时候还有些费解,“娘娘,惠翠不见了,奴婢搜遍了整座万宁阁都没有找到,你说她是不是叛变了?”   叛变?   楼侧妃嘴角扯出冷冷的弧度,本来就只是颗废棋,原本在不在都无关要紧。   楼侧妃只稍微思索了片刻便挥手让雨儿退下去了。   便是惠翠真的跑到殿下那里去说,又能如何呢?   没有铁一般的证据,就是闹到陛下那边去,殿下也不能废了她!   -   就在战卿等人在宫内四处打探,掀起那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既然都知晓了自然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没多问便叫禁卫在宫中地毯式开始搜索。   清乐急坏了,但宫中这般混乱,为了不拖后腿,愣是在宁清宫着急跺脚来回转圈也没出去。   看的春月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宫内乱成了一锅粥。   却说裴晏如,她确确实实落水了,却是怀了另一个目的。   深秋的湖水冷的彻骨,又是黑夜,她身子随之下沉,顾不上浑身发冷,她摸索着一块岩石,岩石上积了青苔,摸过去便是滑溜溜的一片。   裴晏如看不清水中的情况,好在夜色遮挡,待她浮上去的时候早就没有人了,她换了口气,又沉下去,直到下沉到了一定的程度,才堪堪感觉水流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朝着一个方向流,与正常河流的方向背道而驰。   更像是从中还有一处空缺,使之可以畅通。   裴晏如没多想,憋着一口气加速游向了那与正常水流不同的地方,双手在手中不断摸索着,摸索着岩石一点点往里头游去,直到手抵上了一处不同的地方,有些尖锐,她细细摸过去,触到的依旧是岩石的感觉,往上摸,似乎构造不同,隐隐呈往上的趋势,原本吸进来的气眼见着就要憋不住了,裴晏如索性爬上去。   待爬到顶峰,忽地脱离了水面,裴晏如开始呼吸起来,眼前一片漆黑,她忙拿出怀中的夜明珠照亮,密闭的空间里没有水,四周都是砖堆砌的墙,眼前豁然是一条密道。   而她刚刚爬上来的地方,现在往回看,只能看到幽深的湖水。   面前很宽阔,她应当是处在湖水下游,倾斜的石阶让湖水同密道分别开来。   就是不知这条密道通往何处,但想来是在宫里头,裴晏如上了岸,眼眸闪了闪,许是发生历届君王凿出来以免发生宫变的时候可以逃生用的。   面前的密道黑黢黢的,裴晏如眼神微动,她本没有现在就要进去的意思,只是来都来了,若不看个究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将身上的水稍微拧了拧,“滴答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出几分阴森来。   但裴晏如却是不惧的,她一个死过的人怕这个做什么,思罢,她抬腿往里走。 第二百三十八章 :意外之喜   越往里走,周遭愈发安静,裴晏如指尖微微攥紧了夜明珠,夜明珠在她手中发着微弱的光,照亮了她周围的方寸之地。   这条密道显然是多年前修葺而成的,裴晏如边往里走,心中的不安稍微平复了些许。   她倒是记起来了。   第一世时,她虽无暇顾及太多的事,但大兴国宫变这么大的事传进墨国的时候可谓是人尽皆知,便是她不主动去打听,走在街上都听了个大概。   程贵妃掌握后印,在大兴帝身体愈发差之后,终于在某一日连同母族的势力,发动宫变,对太子赶尽杀绝后扶持幼子上位,成了垂帘听政的太后。   但其实太子并没有死,在重伤之后逃出皇宫,在后面的短短一年内连同旧部,以清君侧的名义带兵入宫,只是棋差一招,最后还是死在了程贵妃手上。   她至今还记得那时候百姓讨论起来的时候唏嘘不已,道那程贵妃是难得的狠人。   啧。   裴晏如收起思绪,停了脚步,既然如此,那这条河的尽头除了连通皇宫内,另一端应当是宫外。   皇家密道素来不为外人道,但——   裴晏如抬腿继续往里头走,要是哪天能用上也说不定。   她一直往里头,密道不算很长,走上约莫片刻,她停了脚步,身子贴着墙壁站好,自不远处传来一点亮光,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都已经隐姓埋名替你做事了,陛下还准备困我多久?”是道轻浅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没有任何威胁。   声音很快飘散在寂静里,裴晏如却是浑身一震,没人比她还要熟悉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扑通扑通。   一片漆黑中,裴晏如耳朵微动,耳蜗里却是克制不住的剧烈心跳声,一声又一声,贴着墙的手霎时收紧,浑身血液滚烫起来。   里面...里面的人是.....   很快,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裴晏如分辨出来,说话的人是大兴帝。   “奚云,你知道朕的心思,与其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不如做朕的宠妃,至于那人,朕自保他性命无虞,哦对,还有一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大女儿作为和亲公主嫁过来了,朕耐心有限,再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该怎么选择。”   中年帝王说话自有一套,语气虽柔和,但话里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丈夫女儿的性命如今都在他手中拿捏着,逼奚云乖乖就范。   裴晏如眼神冷下来,如数九隆冬的冰河,冷的彻骨。   她一直以为母亲是作为人质困在哪座宫殿里,却不想,竟是叫大兴帝惦记上了。   提到女儿,奚云的声音夹杂了紧张,“你说什么,我女儿,她怎么会嫁过来?她不是公主,不可能的,你休要骗我。”   裴晏如听的心酸。   “墨帝将她作为公主嫁过来已有数月,同朕的第三子恩爱有加,这点你倒是不必担心。”   大兴帝的声音又起。   在那之后,密室内重新又恢复了安静,良久之后,才听到大兴帝重新开口,“这边冷,若是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在外面看守的人,但只有三日,三日之后,便是墨国使臣来访的日子,你应当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作为两国联姻的棋子,从一开始她的命运就注定了,但你若是成了朕的宠妃,那朕自然会待她如亲生的女儿般....”   “咳咳,我累了,陛下请回去吧。”   奚云淡淡打断男人的话,轻咳了两声,不再言语。   裴晏如又等了片刻,按捺住迫切想要见到里面之人的情绪,一直等到脚步声远去,直到消失,这才敢踏出一步。   然而只是走出去一步,她的手心便布满了汗,一双凤眸目光灼灼,眼底却掺杂了怯意,双腿发软,难以往前走,她单手扶在墙上支撑着身子,一点点挪过去,会不会是她出现了错觉。   里面的人其实压根就不是母亲,只是另一个声音相像的女子罢了。   她强自冷静下来,越靠近,心愈发提起来,她眼珠子几乎不会自己转了,只愣愣的盯着那微弱的光。   她脚步极轻极轻,心也如同浮在云朵之上,没有着落,直到越过拐角,目光如同钉住了,直直盯着牢笼内那抹优雅清瘦的身影,心跳的愈发剧烈了,像是要跳出来,她怕,这只是镜花水月,只等她一走近,便立时化为虚有。   裴晏如就停在那,女子侧对着她,手中缝缝补补些什么,发间没有坠饰,鬓发却梳理的很好。   她的记忆里,母亲鲜少做女工了,哪怕是闲暇之时,也只是捧着一卷书,在温暖的午后,坐在父亲搭建的摇椅里,笑着看她们或舞剑或弹琴或练字或玩闹。   似是感觉到有视线,女子放下东西,转头看来。   裴晏如下意识往墙后躲,但只是一瞬间,她也看到了女子的脸,哪怕隔了两世,她依旧记得清晰。   “是谁?不如出来说话?”   女子的声音依旧很轻,也很淡,像是根本不在意是谁出现在这,亦或许,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裴晏如艰难的走出去,眼眶微红,想喊声娘,喉头却是哽咽的厉害,半个音也发不出。   在看到她的瞬间,里头的女子眼神一下顿住了,好半晌才露出些许慌张来,也顾不得手中的针线了,忙起身,却叫脚链困住了,只听得脚链与地面磨擦发出冗沉的声音。   裴晏如几步过去,双手搭在门框上,“娘....”   看到她湿透的衣裳,形制确实是宫里头的人穿的,奚云原本存的一点侥幸荡然无存,“泠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裴晏如擦了眼泪,目光坚定,“娘你别怕,女儿带你离开。”   她断然是不会让大兴帝得逞的。   她从头上拔下簪子,这种程度的锁压根不在话下,但不等她开了门,手就被一双冰冷的冷覆住了,“泠儿,你听娘说,娘不能离开,你爹还在军营里,如果他发现娘不见了,定然会杀了你爹的,还有你,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嫁到这里来,你祖母身子如何了,家中可还安好?”   奚云一肚子的话想问,但在看到女儿浑身湿透,小脸苍白的时候,又不免担心,转身自衣柜中拿出一套干爽的衣裳,“你自小身子便不好,可别冻着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三日内   “家中一切安好,爹现在是何模样身份,我去救他。”   裴晏如没去接衣裳,左右她不能从这上面离开,到时候游出去都是要湿透的。   闻言,奚云微垂眸,眉眼浮现担忧,试图捂热女儿的手,却忘了她们的手温半斤八两,“泠儿你千万别做傻事,连我现在也不知道你爹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隐名埋名,应是也换了一张脸,但具体如何,我也未曾见过,只是偶尔能得到一两封书信知道他还活着,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说罢,轻轻叹出去一口气。   裴晏如却是很快冷静下来,“娘你能把爹写给你的信拿给我看看吗?”   她爹可不是个甘愿为人做事的性子,眼下只是娘被困在这里这才不得已而低头,但以他的性子,少不了得吐槽一番的。   当然,前提建立在现在那副容貌没有以前的俊。   “啊,好。”   奚云没多想,只是将珍重放好的信件拿出来,她之所以能留着,自然也是这些信都是经过那人之手的,里面的内容应是没什么才能落到她手上。   泠儿自小便是温温柔柔的,眼下又身陷囹圄,到底是她这个做娘的无用。   奚云心头发沉,将信递给裴晏如之后,轻声劝道,“泠儿你看过这些信后就权当留个念想吧。”   裴晏如没搭话,手指飞快的拆信。   一目十行下来。   很符合她爹的画风。   十句话里头有八句话是吐槽,两句话是报平安。   “今日又有个小年轻看了眼我的胡络腮唤我爷爷,老子四十不到,哪儿老了??”   “还有啊,近日来头顶的帽子也越来越重了,好在我身板硬,扛得动剑,对了娘子,你近来过的可好?”   “今日有个小将军请喝酒,我的酒壶却叫人打翻了,与人干了一架,打赢了哈哈哈。”   裴晏如翻下来,他爹武将出身,不爱读书,字里行间也不是文邹邹的,大白话居多,倒是看的快。   她把信重新放回信封里,交还到奚云手上,盯着女子秀美的容颜,眸色认真,“娘,你给我两日时间,两日后我定来接你。”一定要等我。   奚云轻轻笑了下,“好,娘等你。”   裴晏如心中已有了大致的策略,恋恋不舍的看了会儿奚云,不放心叮嘱,“娘,你一定要等我,不许做傻事,女儿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有自保能力的。”   不怪她不放心。   以她娘和爹鹣鲽情深的程度,若是那狗皇帝真的逼娘嫁给他,那不啻于把娘逼死。   闻言,奚云挑了下眉,眼底露出点笑意,“你这孩子,娘自然想好好活着,都没看到你们几个出嫁呢。”   话落,眼底又暗了暗。   女儿都嫁过来很久了,她竟是连大婚那日都不曾亲眼看到。   事不宜迟。   裴晏如没再多说,转过身,走出几步,脚步停了停,到底是没有回头。   转眼,从早晨到黄昏,皇宫内早已翻了天。   就连皇帝都不解,这皇宫就那么大,就是冷宫都搜过了,也没有找到。   玉宁宫内,明惜呜咽着哭出声,一把抱住了明心,“姑娘会不会出事了啊...呜呜呜”   “呸呸呸,晏儿怎么可能会出事,她定是偷偷溜出宫去了,想来是有要事要处理。”顾颜故作不在意道。   “你们也真是的,也不跟着去。”顾颜扯了下唇角,很凶的瞪了眼明惜,“哭什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找找。”   明惜被那一眼瞪的打了个哭嗝儿,然后擦干净眼泪,把头往上抬,将眼泪尽数逼回去,眼圈却是更红了。   明心在宫内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裴晏如留下的半点字条,心下不由得往下沉。   从清乐公主的宁清宫出来,再走一会儿便是御花园。   只是没人提,但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御花园引进来的这条湖冰冷刺骨,若是不小心掉下去,还是在夜晚,无论如何也没有生机。   书房内。   战卿寒着脸,听着阿时说其余暗卫的汇报。   “主子,阿一说她看见三皇子妃跟着惠翠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后来就只见惠翠一人回来。”   话说到这儿,阿时自动闭了嘴。   阿一并不是经常守在玉宁宫的暗卫,而是时刻注意着皇宫内动静的,以至于很多宫内夜晚里发生的事他大多都知道,只是没有命令,不能随意出手。   “把他给我叫过来。”战卿抬起眼,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刺得人脊背发凉。   阿时拱手应了,心头替阿一上柱香。   这小子守规矩的很,平日里因此得了不少夸奖,却不想这回也是栽在这上面。   阿一很快就来了,是个身形消瘦的男子,脸也很窄,整个人像是抽条长起来的柱子,颧骨微微凹陷,眼窝很深,一双眼睛却很亮。   “主子。”   “既然看到了,为何不跟上去?”   战卿一改往日的随和,语气很冷。   阿一顿了下,很想说您没吩咐啊,但求生欲让他扑通一声跪下请罪,“殿下恕罪,属下见三皇子妃跟着一个宫女,没多想,另外,属下还发现一件事....”   不等他将那件事说出来,就被冷声打断了。   “其他的事容后再说,可看见了两人确实进了御花园?”   “是。”   这点阿一特别肯定。   闻言,战卿没再废话,径直叫人去万宁阁抓人。   惠翠只是一个宫女,自然不可能敢谋害主子。   阿时领命,正要出去,就见门外有人过来,看清来人的脸,战卿的脸色刷一下沉下去。   来人着艳丽的长裙,裙摆、袖间、腰间缀着珍珠,好不华丽,却是清娴公主,平日里素来与楼侧妃交好。   “三皇兄~”   清娴公主与清乐公主年岁相仿,却是格外喜欢华丽的东西,头饰,衣裳闪闪发光的晃花人眼。   战卿现在没心情理会这个皇妹,态度冷淡,“皇妹来做什么?”   “哎呀,三皇兄好冷漠哦,人家心受伤啦,不过不生三皇兄的气。”女孩儿掩唇笑了笑,手指上染了粉嫩的丹蔻,指甲盖上嵌着小珍珠。   不等战卿开口,便顾自道,“三皇兄是不是要去找楼姐姐?要我说,三皇兄你怎么能怪楼姐姐呢,楼姐姐那般心善的人,怎么可能会害三皇嫂,你怎么就是看不见楼姐姐的好呢!”   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第二百四十章 :出宫   战卿懒得理会清娴的胡言乱语,起身便欲走,袖子却叫人拉住了,他眉头一皱。   清娴下意思松开了手,却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娴儿同三皇兄一起去。”   “不用,来人,送清娴公主回宫。”战卿眉梢染上不耐烦,拂袖一挥,身子已然跨出门槛。   清娴正要去追,却见阿时伸出手臂挡在她面前,眉目平静,嗓音里没有一丝波动,“清娴公主还是请回吧,殿下还要事情要忙。”   “哼,三皇兄忙什么,不就是找个人吗,三皇嫂都这般大个人了,还能平白无故失踪不成,要我说,她定然是自己偷偷出宫去了,好叫三皇兄担心她。”   清娴不屑一顾。   听了楼侧妃的诉苦,清娴公主打心眼底觉得这嫁过来的和亲公主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时并不答话。   “主子,听万宁阁的人说,今儿一大早便没有再见过惠翠的人了,属下带人在万宁阁中全部搜查了一遍,确实没有找到人。”   在战卿往万宁阁的路上,原本派出去的手下迎面过来。   一番话下来,便是傻子都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若是不心虚,又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失踪?   战卿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他喘不过气来,语气愈发不好,“去找,就是掀了皇宫也要给我找到。”   “是,是。”   侍卫离开之后,战卿脚步停了,眸色微动,细细思索着自己会不会忽略了什么细节。   惠翠是个会点武功的宫女不假,但裴晏如的武功哪怕是同他交手,那也是能过上许多招的,不可能轻易丧命在一个宫女手里。   如今上哪儿都找不到她.....   此刻,孟府后院。   一道纤细的身影身形如风般跃过围墙,落在屋子后面。   因是大白天,暗处的守卫大多都放松了。   小院子里栽了桂花树,有风吹来,空气中盛满清香。   裴晏如靠在屋子后面的墙壁上,听着从里面传出的声音,   孟府是传统的四合院,坐北朝南,错落有致,占地面积不算小,其间亭台楼阁错杂着,风景优美。   没过多久,伴随着“嘎吱——”一声,应是有丫鬟踏入房中。   “姑娘您得快些起了,夫人见您没去用早膳已然有些不悦了,说来您又何必真的要同二姑娘置气呢,如何说,二姑娘也是您嫡亲的妹妹呀。”一道轻轻的声音传出。   这话落下好一会儿,才有人接话,“我不起,也不饿,晓华,怎的连你也帮娆儿说话,出去出去,别来烦姑娘我了。”   是孟妤的声音。   屋内,孟妤把头埋在锦被里,也不管发型乱成了什么样,只心中窝着一股子气,眼下又听到连自己贴身的丫鬟也招自己不痛快,哪儿还忍得住,把人打发走之后,呜嚷了声,拿锦被埋住自己。   昨儿回来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是娆儿去和母亲告状,和她那般晚了还不在房中,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出。   是她非要与娆儿置气呢吗?   处处同她作对,故意在母亲哥哥们面前诋毁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妹妹变得她都有些不认识了。   孟妤越想越难受,眼泪滚落下来沾湿了枕巾,身子蜷缩在一起,双手交叠着枕在脸下,心情糟糕透了。   忽地,从窗外传来轻微的声音,孟妤耳朵微动,忙把眼泪擦干净,心中升起警惕。   她足尖轻点,动作很轻的下地,提起裙摆光着脚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从抽屉里摸出匕首紧紧捏在手里。   一个回头的功夫,在看清来人的容颜之时,孟妤瞳孔急骤收缩,捂着嘴才让自己没有尖叫出声。   女子浑身湿透了,小脸过分的苍白,像是刚刚从黄泉里爬出来。   孟妤张了张嘴,嚅嗫着开口,“安和姐姐?”   裴晏如拂袖擦了下发上的水,却是徒劳,袖子上也都是水,在地板上漫开水渍。   不等她开口,就见面前的女孩儿急忙转过身,几步走到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一套衣裙,旋即转向她,“安和姐姐,你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吧,哦不对,我让人打热水进来,先沐浴。”   裴晏如没拒绝,只侧身站在柱子后面,等丫鬟送来热水,又退出去,这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花鸟屏风遮挡着,裴晏如换下衣裳,不敢耽搁太久,回温后便换了衣裳出来。   孟妤就站在屏风外面,时刻盯着外面,若是有人来了,她就往屏风里一躲,说是她在沐浴便是了。   她竖着耳朵,听到里头的动静,做贼心虚似的压低了声音询问,“安和姐姐可是沐浴好了?”   “嗯。”裴晏如将衣带系上,迈开步子出去。   恰好对上女孩儿回过来的眸子。   她身上是一袭浅粉色的衣裙,袖间和腰间是她喜欢的桃花,粉嫩的颜色衬得她肌肤如玉,水汽氤氲里,瓷白的脸色有些易碎的美感。   只单单一个偏眸,瞳色有些淡,浅浅的如同琥珀般,镀上了清冷之色。   孟妤咽了咽口水,平生头一次恨自己为女儿身。   若是她是男子,安和姐姐这样的,定要娶回家如珍如宝的待着   她哪里还记得问裴晏如为何会这般狼狈而来,这会儿只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让丫鬟送碗姜汤进来。   不等她想出来,眼前人已经到了她跟前。   “怎么了?”含了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清泉淙淙,悦耳极了。   孟妤回过神,摇了摇头,一下抱住了裴晏如的胳膊,暗戳戳想把人拐走,“没,姐姐你定然冷,不如去我塌上捂捂热。”   裴晏如:“??”   她抽出来自己的胳膊,轻点了下女孩儿的脑袋,“姐姐还有要事要去处理,就不多留了。”   “唉?”   这下换孟妤惊讶了,她耷拉下来小脸,“安和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孟府,是有很重要的事吗?不如我先让厨房送些……”   孟妤的话还没说完,忽的从门外传来敲门声,“妤儿你可在,三哥有话要同你说。”   孟妤浑身一震,眸色发颤,连带着抓着裴晏如衣袖的手开始发紧。   裴晏如侧眸,见女孩儿这般紧张,心中明了了几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阻拦   她自是不想让孟妤为难,她将衣袖收回来,匆匆落下一句,“改日再聚。”   话落,她顺手拿过放在架子上的锥帽,用口型表达了借用,随即粉色身影在孟家三郎推门而进之时消失在窗棂之后。   孟三郎心存了怀疑,一脚踏进门,余光见到左右摇晃的窗棂,目光如炬转向站在一旁的妹妹。   孟妤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在到自家三哥看向自己时,不满的努努嘴,“三哥,你这是做什么,若是我还在换衣裳可怎么是好?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纵然你是我三哥,也应该....”   “听晓华说你方才要沐浴,可怎的头发都是干的?”   孟三郎一阵见血。   孟妤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抿紧了唇,小脸微微发白。   而此刻,裴晏如出了孟府之后,将锥帽戴好,又去成衣店买了一套男装,拐去其他铺子里买了些易容的东西,又买了一匹马,这才直奔军营而去。   军营建立在城南,骑得快,半个时辰不到就到了。   恢弘的建筑屹立在裴晏如眼前,高墙巍峨,无论是城墙上还是四周,都有巡逻的守卫,各个神色肃穆,隐隐的从里头传出操练的声音,训练有素,与墨国的松散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裴晏如眸色微动,假装过路的,时不时拿余光去看,军营四周都是高墙,若想进去,就只能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进去。   她暗暗捏紧手中的令牌,她现在身上只有战卿的令牌,不知会不会让人起疑,但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她心定了定,正欲抬腿过去,就见外面的大道上驶过来一辆马车,很快,从马车上下来一人,着深蓝白底的太监服,是皇帝身边的人!   裴晏如单手掀开锥帽一角,见那太监总管同守卫说了几句便进去了,心下渐渐涌起不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往远处走了些。   这个时候,太监总管来军营做什么?   她思索片刻,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眼见着太监的身影消失,她大步过去,将锥帽摘了,掏出令牌,用了极为普通的男声,“宫中出了事,三殿下命我调用一队人马过去。”   闻言,守卫抬眼在她平平的五官上一扫而过,没起疑,简单的看过令牌之后就让开了路。   裴晏如心底松了口气,就在这时——   “他是骗人的!”尖锐的声音忽然响起。   是刚刚那辆马车。   裴晏如转过头,就见衣着华丽的女子掀开车帘,瞪着眼,“三皇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令牌给一个普通的侍卫,你定是偷了三皇兄的令牌,来人,将他抓起来!”   公主下令,守卫看裴晏如的眼神一下就变了,朝同伴招了下手,几人朝着裴晏如拱手,面上却丝毫没有尊敬之色,“得罪了。”   裴晏如眼神微冷,捏紧了手心。   侍卫很快将她包围其中,清娴眼神倨傲。   她才不会让人去帮三皇兄去找那什么劳什子公主呢!   至于一个侍卫,死了便死了,三皇兄顶多苛责她几句。   就在侍卫伸手想要扣住裴晏如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我乃孟家嫡女!手中是小将军之令!”娇俏的声音破空而来。   裴晏如回头,见不远处,马儿扬起风沙,女孩儿纵马而来。   有了孟妤的令牌,清娴公主哪里还能说什么,守卫也变了脸,将两人迎进去。   裴晏如偏了下头,没说什么。   孟妤悄悄吐了吐舌头。   就在片刻前。   孟三郎联想到无风自动的窗子,又看看自己这眼神乱飘的妹妹,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又气又无奈,“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了她骗哥哥?”   孟妤小碎步挪过去,把房门关上,这才去搂孟三郎的胳膊,拿出杀手锏,“三哥哥最是疼妤儿了,现在其他哥哥都因为娆儿疏远我,只有三哥哥你还待妤儿如从前一般,妤儿心中自是记得三哥哥的好。”   她这一撒娇,孟三郎眉头皱的更紧,四下无人,忍不住开口,“妤儿,哥哥不是觉得她是坏人,只是不想你伤心,你可明白?”   “我伤心?我为何要伤心?”   孟妤心中纳闷,只要安和姐姐好好的,虽然不能时常在一块儿玩,但总是能找到机会见上面的,她又不是那般粘人之人,不会离了安和姐姐一日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见她这傻愣愣的样子,孟三郎哪里还不明白,屈起手指,没好气的在她额上扣了一下,“实话和你说了吧,作为和亲公主,无论受不受宠,她最后都会死。”   大兴帝从来就没有要和墨国议和的意思,原本要求娶公主就是看墨国皇室之中没有适龄的公主,想以此作为发动战争的借口。   现在好了,真的有和亲公主嫁过来了,但并不会改变什么,顶多是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两年,寻个由头把公主处置了,最好的由头就是,这位和亲公主是墨国派进来的间谍。   最后,不仅会死,也不会死的多体面。   现在妤儿如此深陷在这段友情里,到时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定然是承受不了的。   “什、什么?”   孟妤错愕的张了张嘴。   下一秒,她愣愣的问,“为什么啊?为什么就不能维持和平,我们国家已经很强大了啊,为什么一定要去打战,去杀人呢?”   她不懂,也不想懂。   孟三郎顿了顿,一时语塞,眸色复杂的看着天真的妹妹。   君王眼里,哪有无辜,只有无边的疆域,是那万人之上的权力。   他不忍真的将事实说破,只摸了摸女孩儿的头,“所以,听哥哥的,不要再和她来往了好不好,今日之事,哥哥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孟妤眼眶微红,脑海中一下就理清楚了。   所以安和姐姐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受人谋害,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来。   可她却什么都没和她说...   她哽咽着声音,“那两日后的墨国使臣来....”   孟三郎颔首,没开口,意思却明显。   大兴帝是不会给墨国签订和平条约的机会的。   这三日内,安和公主必须死。 第二百四十二章 :站住!   今日一早他便收到了消息,说是安和公主失踪了,三皇子满皇宫的寻找,却始终不见人影。   起初他还以为是谁得手了。   现在看来,这位安和公主有几分本事,能逃出来,若是可以,自是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话音落下,气氛一下沉下来,良久。   “三哥哥,你陪我喝酒吧...”孟妤呼出去一口气,眉眼染上落寞,嗓音轻飘飘的。   说罢,她便转身往屋子里走。   见状,孟三郎跟着进了屋,凝着少女落寞的背影,眸色微动,不等他劝,就见孟妤把珍藏的美酒都拿出来,摆在几案上,跪坐在他对面,递过来一只酒盏。   孟三郎垂着眸,长身玉立站在一旁,没接,下一刻,就见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妹妹抬起头来,眼睫上沾了泪,鼻尖微红,像是不答应她下一秒就能痛哭出来。   “……”瞧着妹妹通红的眼圈,他眼底划过心疼,到底是不忍心,坐下来,轻声细语,“你也别太难过了,也许将来你们还可以见到的。”   孟妤自顾自喝着,宽大的袖子抱着酒壶,泣不成声,“安和姐姐....”   见状,孟三郎心头也跟着难受,“你个女儿家的,别喝太多了。”   孟妤自己喝了几口,眼泪朦胧的给孟三郎也倒上,“三哥哥你陪我喝,就让我醉个痛快,就不会想起来了。”   事已至此,她自然是无力改变。   孟三郎轻叹了口气,也跟着喝,几杯酒下肚,眼前忽然朦胧起来,浑身无力。   他酒量不错,就这几杯酒,自然是不会让他醉的,只能是.....!   孟妤拍了拍脸颊起来,哪里还有半分难过的模样,利落的从孟三郎怀中摸出令牌,从青年身边大步踏过,走到门口时,脚步停了停,转过头,对上那双满是不解的眸子。   她咬着下唇,毅然决然,“对不住了三哥哥,我不能看着安和姐姐出事,这药不会有什么坏处,你太累了,多睡会儿吧!”   孟三郎:“!!!”   孟妤默默在心底说了几句对不住,然后跟上裴晏如的脚步,目光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扫过,抿了抿唇。   如果不是她嗅觉灵敏,能嗅到安和姐姐身上淡淡的香味,还真认不出来呢。   裴晏如眼尾轻扫了眼女孩儿巴巴的小眼神,轻声问,“你如何从你哥哥哪里拿到的令牌?”   据刚刚看来,孟家三郎虽不及孟四郎那般厌恶她,但显然也是不希望她和孟妤相处的。   “你之前不是送了我防身用的药吗....”孟妤对了对手指,有点心虚。   裴晏如脚下一顿。   一不留神就把孟三郎坑了。   不过眼下她倒是无暇顾及那么多。   因着孟妤的到来,不少没有操练的侍卫都朝她们这边看,没过多久,就有人到了她们跟前,生的人高马大,一把子胡络腮,眼神里带着点儿不易叫人察觉的谄媚,“孟大姑娘怎的来了,今日孟小将军不当值呢。”   裴晏如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以她爹那性子,纵然跌入低谷也决计不可能谄媚他人。   孟妤注意着裴晏如的表情,见她眼神都没动一下,思索了下,“我三哥落了东西在营帐里,我正巧路过,就顺便过来看看。”   大兴国大多女子都擅长骑射,来军营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是以孟妤这么说那校尉不仅没多想,反而跃跃欲试要给她带路。   “那下官带姑娘去吧,对了,这位?”   校尉看向裴晏如,目光扫过裴晏如的脸,眯了眯眼,这人脸生的紧。   孟妤眼神动了动,淡淡道,“他是三皇子身边的暗卫,奉命过来调遣人进宫寻找三皇子妃的。”   这话要是从裴晏如自己口中说出,校尉也许还不信。   但孟姑娘是什么人,那可是右相捧在手心上的女儿,受宠程度不亚于公主。   就在校尉点头哈腰的准备带裴晏如去调队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过来。   “站住,本公主不许莫名其妙的人拿着三皇兄的令牌调队!”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一袭华服的清娴公主行至几人面前,颐指气使道,看向裴晏如的眼神满是不善。   裴晏如缓缓瞥人一眼,不卑不亢的出声,“属下奉殿下的命令而来,公主这般阻扰,可是心中有鬼?”   闻言,清娴公主愣了下,似乎没料到一个小小暗卫也敢同她这么说话,当即气红了脸,巴掌扬起,“放肆,谁允许你这般忤逆本公主的!”   孟妤听的拳头都硬了。   皇室中公主不少,但令她讨厌还真的没有几个,清娴公主排第一。   裴晏如脚步微移,避开了女孩儿的手,嗓音没有起伏,“殿下有命,属下不敢不从,若是公主再阻拦,那不如回宫同殿下去闹。”   “你!”   清娴公主甩出去的力道很重,却没想叫人避开了,身子往前一扑,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涨红了脸,胸腔上下起伏着。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裴晏如没功夫和无关人士掰扯,“走吧。”   话音落下。   孟妤轻咳了声,才没当场笑出来,忙跟上去,“麻烦带路,我三哥的军营在哪儿?”   校尉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眼气成猪肝色的公主,心下衡量了一番利弊,还是跟上去,恭恭敬敬道,“这边来。”   三皇子近来颇受圣宠,底下的人自然是见风使舵的厉害。   裴晏如借着战卿的势,很快就见到了一堆人。   校尉为了图省事儿,直接把两人带到了孟三郎管制的军营之中,左右只是去找个人,军营中能调遣的人不算很多,就属孟小将军这的最多。   几人来到一块空地上,三三两两的士兵正拿着戟朝着稻草人刺去,“哈!”   校尉看了眼,走上前,喊了一嗓子之后,在场的人都放下了戟朝她们这边看过来,很快围过来站成一排,齐声,“校尉好。”   裴晏如目光一排排扫过去。   帽子....胡络腮...年轻将军。   军营之中,能被称得上是年轻将军的很少,但孟三郎是一个。   老爹会不会在这里面。   裴晏如情绪微微有些波动,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在场的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闹事的炊事兵   其中不乏年过而立的,有留着胡络腮的,双眼沉着,黑黝黝的面庞显出几分刚毅来。   但不是……都不是。   阳光升起,温度渐渐攀高,是难得的好天气。   却仿佛照不暖站在那纤细的身躯。   裴晏如心底失望,暗暗攥紧了手指,敛下眸,细细想着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帽子。   她又抬起眼看去。   如今已入深秋,但大多人都还没有戴起帽子,一眼望过去,都是乌泱泱一排脑袋。   孟妤知晓她在找人,此刻也不多话,只在旁边也跟着跟校尉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皮,“就这些人了吗?”   闻言,校尉陪着笑脸,听闻过孟大姑娘素来喜美男美女,没多想,只看了眼队伍中一群的糙汉子,笑着道,“这是正式操练的,还有些炊事兵,油烟大着呢,就不叫出来了。”   炊事兵啊。   孟妤兴趣缺缺,她曾经见过一些炊事兵,没读过多少书,没有多少文化,说好听点是淳朴,但真要相处,那也是不容易的。   她自是没有要和每日同鸡鸭鱼肉打交道的人见面,当下没再多话。   裴晏如不死心,一一看过那些人的眼神,很陌生……   罢了。   本来就不会那么好找。   裴晏如复敛下眸子,垂下的眼睫轻颤,压住了眼底的暗色,随便点了几个人走。   见她要走了,孟妤想了想,走近,“阿三侍卫,可否稍等片刻,我等会也要一起入宫去寻找。”   裴晏如睨了眼站在她们后面的校尉和咬牙切齿的清娴公主,木木的点头,“好,属下在外等您。”   “他”嗓音低低的,听起来和一般男子无异。   孟妤眉梢一挑,眼底乍然泄出来光亮,按捺住狂问的心思,一头扎进了孟三郎的营帐。   她刚走,不等清娴公主过来找裴晏如的麻烦,不远处一个小兵面色匆忙的过来,等到了几人跟前,降低了音量,“校尉,炊事营那人又闹事,小将军不在,您快过去看看吧。”   声音虽小,但裴晏如却听得清楚,耳朵微动。   闹事?   闻言,校尉粗黑的眉一下就皱紧了,粗犷的脸上浮现不悦,但很快就压下去了,看了眼默默无闻的裴晏如,没多犹豫,“走,又出什么事了?”   一年到头,不给他整出点事情来就不甘心呢?   校尉脸色很差的离开,清娴公主自然也看见了,不过不甚在意,除了裴晏如之前随手指的那几个士兵临时充作侍卫,其余的士兵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开始操练。   雄厚的声音不绝于耳。   裴晏如思索片刻,往营帐的方向瞥了眼,看到女孩儿的身影,朝人略点了点头,抬腿跟上去。   万一她爹真的沦落到成炊事兵了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裴晏如径直从清娴公主身边——走过。   头都不带偏的,气的清娴公主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给本公主站住!”   清娴怒喊出声。   不就是三皇兄身边的一条狗么,竟然这般嚣张!等回了宫看她怎么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孟妤麻溜的跟上,见清娴双目欲喷火似的,没忍住笑出声,“这清娴公主就是心眼太小了,难怪能和楼侧妃混到一块儿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是臭味相投。   两人跟着校尉越过一道门,门口依旧有侍卫守着,但看到孟妤腰侧挂着的令牌,当即垂眸,拱了拱手,没多说什么。   孟妤不是头一回来了,哪怕前面的校尉走的极快,她还是轻车熟路的带着裴晏如去了炊事营。   炊事营算是军中的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许是快接近午膳的时候,还未走近,就飘来了一阵阵香味。   孟妤嗅了嗅,原本就未用早膳,这会儿闻着倒是觉得饿得慌,她悄咪咪捂住了肚子。   若是在安和姐姐面前肚子叫起来,那她还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不等她这个念头落下,肚子非常不应景的叫了两声,“咕~咕~”   一段一段的,颇有节奏感。   孟妤脸上一下飘起红云,郝然的低头。   却听得一声轻笑。   孟妤脸更红了,却说不出什么,只能暗暗瞪了眼裴晏如。   安和姐姐太坏了,竟然笑话她!   裴晏如目光遥遥落在不远处的人群,没再打趣。   不远处的空地上,校尉并没有空注意这边的情况。   那里摆着许多口锅子,炊烟袅袅。   但此刻,不少士兵都围在了一起,将其中一人围在中间。   “区区校尉我怕什么,想当年——”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万众瞩目下,男子眉飞色舞的正准备吹,就见黑着脸的校尉带着士兵过来,像是想到什么,男子闭了嘴,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校尉目光凶狠,像是恨不能当场把人劈了,显然不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他走过去,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道。   虽然校尉算不上很大的官,但现在军中无首领,自然猴子能当大王。   站在男子面前,校尉冷笑了声,随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末了,不忘了挖苦,“不想干就别干,没人求着你留在这,当初可是小将军将你带到这儿来才让你有了现在的好日子过。”   闻言,男子懒懒的站在那,只淡淡瞥了眼凶神恶煞的校尉一眼,语气随意,“我也想走,可惜走不得呀,怎么,这回小将军没亲自来?”   别提有多欠揍了。   “你以为你是谁,配小将军亲自来审你?来人,严五扰乱军中秩序,拖下去杖责五十!”   校尉看着男子嬉皮笑脸的没由来的一阵怒气上头,大手一挥,命令道。   左右只是一个炊事兵,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问责。   校尉这段日子来本就不快,现下懒得调查真相,又逮着个让他不顺心的,哪里还讲什么道理。   男子愣了下,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士兵,收了笑脸,“校尉大人,我可没有闹事,这般胡乱处置不合适吧?”   话音落下。   人群自动的离的他远了些。   军中谁不知道,这严五就算是犯了天下的错,小将军也不会过分的处罚,两人之间的关系或多或少都遭人非议,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校尉寒着脸,随便一点人群,“你,出来说说,发生了什么?”   被叫到的男子生的尖嘴猴腮,唯唯诺诺的拱了拱手,也没去看严五,一口咬定道,“严五烧坏了锅子,非要赖在旁人头上,这才起了争执,争执中又打碎了桌子。”   ※※※※※※※※※※※※※※※※※※※※   作家的话   宝子们,许久没说要票票啦~快拿票票砸我~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出军营   说起来只是件小事,校尉方才的处罚着实过重了些,不少人的目光微微发生了变化。   校尉自然注意到,只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他也是刚刚才注意到,孟大姑娘和公主都来了。   当着两个贵人的面,他若是轻易收回命令,岂不是把脸都丢尽了?   校尉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咬牙,“严五此等行为不是头一回了,为了军中的秩序,今日必要严惩!”   “给我打!’   话落。   原本就站在严五旁边的两个侍卫瞬间出手,扣住了严五的胳膊。   “操!你他娘的,老子也是你说打就打的?!”   严五顿时不干了,暴起甩开两个士兵的手,直冲着校尉而来,俨然是要干一架。   那两个被甩开的士兵无动于衷。   每回都是如此。   校尉看这严五不爽很久了,总逮着小将军不在的时候想处置了他。   但严五也不是吃素的,等两人干上一架,估计派出去的人也应该到孟府去把小将军请回来了。   到时候小将军轻飘飘一句话,严五就没啥事了。   众多炊事兵面色也极为平静,裴晏如甚至看到有人顺手抄起了瓜子,一副看戏的样子,更有甚者,开起了赌盘,清一色压严五赢。   裴晏如在听到那道爽朗声音的时候就认出来了这是她老爹,她目光微微复杂。   原本意气风发的将军如今混在一群炊事兵中,以与人打架为乐。   校尉看着撸起袖子朝自己暴冲而来的男人,面色涨红,“以下犯上!严五你胆敢以下犯上!”   “哧,只有没用的废物才拿屁大点官说事儿,是男人就打一架!”严五嗤笑了声,一拳轰出去,裹挟着巨大力道。   校尉狼狈躲过,哪里是杀敌上万的将军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被打的鼻青脸肿狼狈的东躲西窜。   “啊!”   沙包大的拳头堪堪停留在他脑门前,校尉一下腿软,跪在地上,再也没了话。   严五收了拳头,“啧。”   虽然校尉此人心思不纯,心地不善,但严五到底是到最后留了手。   往常闹剧到这里也就该收场了,但这回,小将军迟迟没到。   校尉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眼神阴驽的盯着人群中五官平平的男人。   五官虽平,但此刻,男人身上好像发着光,一下就吸引了清娴公主的目光。   清娴公主本对打架不感兴趣,但这会儿却觉得男人打起架来似乎也挺好看的?   她眼神微动,目光灼灼的盯着站在众多炊事兵前面的男子,论身材,此人比之旁人要好得多,只是可惜了,脸生的平凡了些。   不过不打紧,武功这么好,若是带回去做个侍卫,岂不美哉?   这么想着,清娴的眼神一下亮了,只是碍于面子,眼神动了动,忽地注意到裴晏如,走过去,“喂,你刚刚得罪了本公主,按理来说是要好好惩罚你的,但是现在给你个机会讨好本公主。”   裴晏如眉梢轻挑,没开口。   这公主脑子不好使?   见她这般模样,清娴心底暗骂不识相,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只得继续道,“你拿三皇兄的命令把他也调到宫里头去,事成之后本公主就大度的不和你一般计较了,顺便还赏赐你珠宝怎么样?”   孟妤就站在一边,听到这话,心底吐槽,正要开口否决,却见她心目中视珍宝如粪土的安和姐姐微垂着眸,眼底像是有细碎的光在闪动,只听得她开口,“公主此话当真?”   清娴公主自然看到了裴晏如的眼神,倒是没看不起,只高傲的点了下头,“只要你帮本公主这个忙,诺,这个就赏赐给你了。”   说着,清娴公主从发间拔下来一只金钗,递给裴晏如。   裴晏如没第一时间接过来,凝着那金钗端详了好一会儿,眉间聚起犹豫,见状,清娴公主哪里还等的住,径直把金钗往她手里一塞,不由分说,“快去,就说是三皇兄找人进宫找三皇嫂的。”   闻言,裴晏如眼底极快划过一抹笑。   啧。   这个时候就巴巴的同意了。   不过,正合她意。   她走出去一步,手持令牌,“三皇子有令,择几人入宫寻找三皇子妃。”   -   几人出了军营,清娴公主凑到严五旁边,矜持的捏了捏帕子,放软了语气,“本公主还缺个侍卫,你很荣幸,被本公主看上了。”   严五本就纳闷自己好端端的竟然还能入宫,那狗皇帝不怕自己反了?   这会儿听到这话,下巴都快惊掉下来了。   他猛的咳嗽了声,“公主,在下只是无名小卒。”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就是个小人物,是不配做公主侍卫的。   闻言,清娴公主只当他是客套,毕竟,能够做公主侍卫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儿,怎么可能有人会想着拒绝呢。   她掩唇一笑,“你不必客套,本公主方才见过了你的身手,你的身手不错,想来是能升任的。”   话都说到这儿了,若是此人再不答应,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裴晏如站在一边,见两人僵持着,本来是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但听到这儿也知道自己那老爹应不知该如何应付了,当即打圆场,“清娴公主,三殿下还在等着属下,您的事不如等回了宫再说,那时候三殿下定会为您做主的。”   这一番话说的巧妙。   等回了宫便是清娴公主的地盘,自然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讨好她,况且只是一个士兵,三殿下没有道理拒绝她。   清娴公主心中盘算了下,给裴晏如投去一个算你机灵的眼神,随即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贴身宫女,“回宫!”   左右就是一两天的事,她不着急。   裴晏如凝着那叮叮当当作响的奢华马车,马车如人,边缘处缀着华丽的流苏珠子,与车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收回视线,看着还站在一边的严五,她和孟妤都是骑马来的,而严五出来的时候与之前那一批要送进宫充当侍卫的士兵刚刚好错过。   现在,男子高大的身躯立在秋风中,如秋风扫落叶般忽地生出一股子凄凉感。   但一开口,凄凉感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小兄弟,你说是去找谁呀?” 第二百四十五章 :想你了   严五跃跃欲试,准备跳上马,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左右都是男子,同骑一匹马也无可厚非。   孟妤傻眼了,一个回头就见严五的动作,忙策马过来,急声道,“喂,你这人是怎么回——”   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见另一道玄色身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那匹马上,旁边一匹马就到了几人跟前,只听得那句,“兄台,这匹马给你了。”   严五停下了动作,瞅着那临时冒出来的人,对上同样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心下莫名窝火。   他是没办法才弄成这幅丑样子的,怎么一个个的,都弄成这副样子?   难不成现在流行这个样子?严五想不通,干脆也不想了,左右有马了,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而在男子落在马上的时候裴晏如就愣住了。   熟悉的木质香萦绕在鼻翼,裴晏如心尖微微收紧,一瞬间,顿时想到了那天晚上,她在人群中,明明被人挤着,但总有人在她旁边替她挡着。   那时,应当是他,可是,他为何不直接出现?   不等她细思,一双手绕过她的腰,扯住了马绳,低沉的声音敲在耳畔,“发什么呆?”   裴晏如一个激灵,微偏头,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   低沉的嗓音里夹杂了细碎的笑意。   孟妤快要裂开了,冲过来,“喂,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她都没有和安和姐姐同乘过呢!   裴晏如回头,正欲解释,就听见男子轻飘飘的回,“属下是阿四,是阿三的好兄弟。”   孟妤:“???”你特么在逗我?   安和姐姐哪里来的好兄弟!!!   “哧。”   裴晏如没忍住笑出声,眉眼弯弯。   听到笑声,沈于渊回过头,在那不堪盈盈一握的小腰上捏了捏,严肃道,“不许笑。”   来这他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身份了。   包袱早就丢完了。   裴晏如唇角上扬,“嗯,嗯,我不笑,好兄弟。”   孟妤盯着两人的互动,总觉得三殿下头顶绿油油的。   爱是一道光,绿到人发光。   算了。   这可能就是安和姐姐的好兄弟吧,兴许是个身长八尺的大姑娘,孟妤这般安慰自己,然后眼不见心为净的骑到前面去了。   严五盯着,盯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小兄弟们?”   按照这个速度,要找的人都要嗝屁了吧?   闻言,裴晏如才发现忽略了老爹,她转头,就见老爹那囧囧有神的眼神正狐疑的盯着他们,眼中闪烁着“你们该不是有龙阳之好”的表情。   裴晏如:“.......”   是不是太久没见糊住了老爹的眼神。   竟然还是没有认出她。   不过眼下也不是说的时候,她轻咳了声,“严兄弟,奉三殿下的命,回宫寻找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又是何人?”   严五耿直的问。   在军营中待了些年,许是刻意瞒着,许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裴晏如瞅了眼下颚线绷紧的男人,又将目光转向严五,“是墨国前来和亲的公主。”   墨国公主?   严五拧眉,据他所知。   墨国的皇室之中并没有适龄的公主啊,就是这两年生出来的,那怎么也轮不上的。   正在困惑呢,就听见,“说是原来将军府的大姑娘,封了公主送来。”   一句话,宛若惊天霹雳,裴老爹登时浑身一震,浑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凝固了。   裴晏如淡然的说着,仿佛在说着旁人的事情,余光却是注意着老爹的反应。   只见男人身躯都僵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忽地,一扬马鞭,马蹄扬起,飞驰而去。   “他就是裴将军了吧。”裴晏如抬头,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裴晏如知道他能看出来,也没有要瞒的意思,略颔首。   见状,沈于渊垂眸,盯着她后脖颈露出的一抹莹白,喉结滚了滚,拥着人的手收紧,“你受苦了,等此间事了,我们就回墨国,我定风风光光的娶你。”   “你不介意我嫁过战卿?”颈间有些痒,裴晏如推开他的脑袋,笑道。   “那又如何,我又不是那般在意形式的人。”   男人低低笑出声,补上一句,“你身心都是我的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裴晏如耳尖微红,却是不言语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皇宫。   孟妤干脆好人做到底,带着沈于渊,说是自己的侍卫,跟着进了皇宫。   左右安和姐姐看上的人,定然不会长得很丑的,就当是帮个俊美公子了。   守宫门的侍卫没有起疑,只是放几人进了宫。   玉宁宫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守卫。   里面传出虚弱的声音,“我不知道——”   裴晏如心头微动,这声音,是惠翠。   她出示了令牌,看到令牌的瞬间,守在门口的阿时愣了下,旋即匆匆带着她往里走。   宫殿前的空地上,惠翠脸色苍白,浑身湿透,显然刚刚被泼了一桶的冷水。   面前的太师椅上,战卿寒着脸,“来人!”   很快,就有侍卫又拿了板子过来。   明惜同明心顾颜三人,站在一边,明惜悄悄攥紧了明心的衣袖,脸色有些发白,眼袋很重,显然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明心同顾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裴晏如心下划过愧疚,在路过几人的时候,用只有三人听到的声音开口,“别担心,我没事。”   明惜正忧心着,听说是惠翠将自家姑娘带去了御花园,生吃了人的心都有了,哪里还生的出同情来,只是担心自家姑娘能不能脱身。   忧虑伴随着失眠,心力交瘁时,忽然听到轻轻浅浅的声音在耳边掠过。   顿时如枯木逢春,明惜心一下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紧紧抓住了明心的手。   是姑娘!!   姑娘没事!!!   明心自是听到了,哽咽着抹了把眼泪,将这两日的担忧全部化作眼泪流出来,压抑着真难受。见状,明惜也跟着哭起来。   真的是,她本来不想哭的。   都怪明心,哭什么呢。   于是呼。   在姗姗来迟的贵妃眼里,三皇子妃身边的几个贴身宫女如丧考妣的模样,眼底微动了下,看来是得手了。   楼侧妃站在一边,身边早已不见雨儿的身影。 第二百四十六章 :起疑   见了贵妃来,楼侧妃望过去一眼,旋即行至贵妃跟前,福了福身,自然道,“妾见过贵妃娘娘。”   程贵妃随手搭上楼侧妃的手,就这往战卿的方向去,目光扫过瘫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惠翠,不紧不慢对战卿开口,“卿儿,安和那孩子许是到哪儿玩去了,你且不用忧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迎面而来一道冰冷的目光,宛若夹杂了冰霜,冷的能将人冻住。   程贵妃停了脚步。   只见战卿冷冷的扯唇,“贵妃娘娘怕是不了解安和心性,自是不会和旁人一样一时贪念放下大错。”   他刻意将贪念和大错咬的极重,隐含讽刺。   程贵妃脸色微变,眼底刹那间掀起惊涛骇浪,身躯微颤了下,只是这些表现极为细微,旁人若是不仔细观察,是发现不了的。   不过须臾,久居深宫的妇人脸上便带上了笑,笑意不见眼底,“你这孩子,本宫不过希望安和那孩子平安无事罢了,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闻言,战卿嘴角讽刺的弧度加深,偏过头去不欲同人多费口舌。   这女人脸皮之厚他是知道的。   他正要去问阿时可否有消息,目光忽然钉在那默不作声的侍卫脸上,不过一瞬便收回了视线。   “这不是你身边的宫女吗,这是做了什么让三皇子这般动怒?”   程贵妃压下心中的不悦,目光轻飘飘掠过战卿铁青的脸,状似不经意问站在身旁的楼侧妃。   “回贵妃娘娘,殿下一口咬定是妾这宫女谋害了安和公主,眼下正在逼问呢。”   楼侧妃说着,适时的流露出些许无奈之色。   玉宁宫发生这么大的事,早就惊动了阖宫的人,不少宫女借着路过的名义偷偷往里头瞧着,宫里头的人,哪个耳朵不尖,却不敢大声议论,只能小声同旁边的人耳语。   “早就听闻三皇子不喜这个侧妃,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啊,现在三皇子妃尚下落不明,三皇子便不由分说的处置侧妃的宫女,摆明了是认为是侧妃谋害了正妃呢吧?”   “谁说不是呢,嘘,小声些,贵妃娘娘也在呢。”   “听闻明日便是墨国来使的日子,这下和亲公主都下落不明了,你说这里两国的和平条约还能签成不?’   “这谁说的好呢,快些走了,主儿还在等我们回去呢。”   宫门外的宫女来了一波又一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直到夜幕降临。   战卿捏了捏眉心,吩咐人把惠翠关到柴房里去,径直对阿时开口,“送客。”   程贵妃本就是为了确定人不在而来,这会儿又被落了面子,面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撒开楼侧妃的手便带着来的宫女走了。   待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朱红宫门外,战卿瞥了眼打扮成侍卫的裴晏如,让人把楼侧妃赶回万宁阁后,这才冷着脸让裴晏如和阿时进了书房。   随后,阿时被轰了出去。   阿时:“???”   书房内刚刚点上灯,微弱的烛火摇曳着。   裴晏如站在那里,自是知道瞒不过他,换回了原本的声音,“殿下——”   不等她说什么,面前笼罩下来一道阴影,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环抱住了她。   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你为何不同我商量?”   战卿拥着女子纤细单薄的身躯,熟悉的香味又回来,心稍稍安了些许,在裴晏如推开他之前,忽地开口,“你来这,到底想要什么?”   他自然不会那么天真的以为她只是无可奈何才嫁过来,其中藏了多少算计现在他都不想管。   只要她没事,能够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其他的,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战卿轻扯了扯唇角,暖光晕染下,那面具后的眉梢堆砌了无奈。   他从来没有想过。   有的人,只是单单的一笑,就能轻易的入了他心,自此念念不忘,可惜没有回响。   似是想起什么,他自嘲一笑,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墙砖上,回到这个让他厌恶的地方,他本以为会很难熬。   但似乎,只要有她在,这个地方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他厌恶了。   裴晏如默了下,将人推开,后退了一步保持了安全距离,抬眼望向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眸色没什么变化,“战卿,你很好,只是我早已心有所属,没有地方分给其他人了。”   她说的干脆,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打碎战卿所有的侥幸。   战卿低垂着眸遮掩住了眼底的落寞,再抬眼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女子认真的神色,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   可是,若是这份认真是对他,那他该多高兴。   大抵感情里就是自私的。   气氛有些僵下来。   裴晏如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提,“我来这里,是为了救我的父母,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闻言,战卿眸心微动。   到底。   是这样。   他颔首,将情绪敛下,“你准备怎么做?”   裴晏如默了下,缓缓开口,“我的出事,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   夜色渐渐浓郁,金辉殿中。   太监总管伺候着战隆脱下外袍,弓着身将那件外跑置于床榻旁的架子上,回过头来,浑浊的眸子微敛下来,低声开口,“陛下,安和公主失踪了可如何是好?明日便是墨国使臣到来的日子,届时安和公主不能出现,定然是要引起混乱的,且安和公主现在是三殿下的妻子....”   这话中,有试探的意思。   作为身边人,他自然知道战隆心中的打算。   话音落下。   “安胜,依朕看,你似乎对朕的三皇儿格外上心?”   战隆背着身,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金胜的手就僵住了,当下将袍子脱下来,扔到金胜手里,几步踏上台基,大刀阔斧的坐在榻上,盯着金胜的目光沉沉,“怎么,朕可说错了?”   他平生最是不喜,身边人不衷。   听着这阴沉沉的声音,金胜来不及多想,忙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奴才不该多嘴。”   “休把话扯远,金胜,朕自问待你不薄,有什么话不能同朕说的?还是说,有什么事瞒着朕?”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使臣来访   战隆嗓音放缓,像是记忆起往事来,不等金胜开口,便自顾自说,“你八岁那年便跟着朕了,也算同朕一块长大的,这么多年,那么多是是非非都过去了,朕那么多孩儿,可从未见你提过半句,倒是三皇儿,自打和亲公主来和亲那日过后,你便屡屡提起。”   金胜额上布上细汗,却是不敢动手去擦,只沉默着没有开口。   “朕几个皇子的脾性朕算是清楚,只有这三皇儿,与朕最是不像,虽然表面上骑射样样精通,但私底下,木工却是了得,你说,这又是继承了谁?”   战隆扫过去一眼。   他自小便是储君,文学的是治国之策,满腹经纶,武学的是骑射,上阵杀敌,对木工一窍不通。   而那孩子的生母就更不必说了,自小便是家中嫡女,千尊万贵的长大,顶多就是绣绣女红,哪里会对木工感兴趣。   而他知道的,擅长木工又翩翩君子的只有一人。   喜穿白衣,吹的好萧,弹的一手好琴,是少年时期京中姑娘家最是爱慕的对象。   金胜神色未变,“陛下多想了,三殿下就是您的孩子。”   这话,战隆是信的,毕竟程君兰那时候算好了时候。   “陛下,明日事宜诸多,夜深了,奴才先下去了。”金胜弓着身,说着,退下去。   战隆没有阻拦,只是金胜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明日是有一场大战要打,小心着些。”   闻言,金胜身躯微顿。   到底,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洒满阳光的宫殿,金色琉璃瓦顶熠熠生辉,红毯自正殿延申到宫门口,与白玉砖相衬。   兵卫森画戟,宴寝凝清香。   刚过巳时,宫门大开,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宫外而来,为首的男子着一袭蓝袍,面若书生,只是肤色黑了些许。   再度回到这座都城,云九鹤微微仰首,实则目光在四处滴溜溜乱转,话说,大人早就到了,不出现反而又是飞鸽传书把他从温柔乡里挖过来,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这般想着,云九鹤撇了撇嘴,到底是率领队伍入了宫。   泱泱大国,礼仪自是做的周到。   正殿,龙椅座上,身着衮袍的中年帝王正襟危坐着,看着那自宫门外踩着毯而来的青年,等人行至大殿中央,身躯微微往后了点。   “见过陛下。”云九鹤拱手,他带来的人跟着拱手。   一群人,没有一个是跪的。   大兴帝眸底深了深,朗笑出声,“来人,赐座。”   此刻,正殿两旁都摆上了几案,上面摆着糕点水果,每一座位后面都站着一个宫女,低垂着眸,只有偶尔需要斟酒的时候才会上前,寻常时候沉默的仿佛只是一个人形立牌。   云九鹤打量了下那些宫女,诸多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谢恩后带着跟着前来的使臣坐在了两侧的位置上。   祁明自觉的站在自家主子后面。   使臣齐了,大兴帝大手一挥,“开始吧。”   很快,从门外涌进来一批的舞女,扭着腰肢,甩着流沙袖而来,翩翩起舞,各个身姿曼妙,几人到了中央,足尖轻点,舞姿妖娆,回眸一笑,笑容晏晏,好不迷人。   祁明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盯着自家主子一瞬不瞬的往嘴里扔葡萄,态度别提有多随意了。   他看不见自家主子的表情,但依着那么多年的了解,自家主子必然是在发呆。   所以才会无意识的重复一个动作,一直吃一直吃。   许是云九鹤吃的太香,旁边本来没有要吃东西的使臣往这边看了眼,然后默默抓起葡萄吃,一个跟着一个。   不知道的,还以为葡萄是什么稀有的物件。   祁明默默扶额。   酒过三巡,歌舞上了一轮又一轮,但大兴帝却没有半点要提起正事的意识,饶是使臣再能等,此刻也有些等不住气了,不少吃葡萄吃的舌头发麻的使臣对视了眼,随即疯狂给云九鹤使眼色。   这会儿云九鹤已经从发呆中回过神来了,新的歌曲正准备上来,他也没看身后灼灼目光,心中自是明了那些殷殷期盼他做这个出头鸟,不过本来就是他带着这群人来的,自然没有推卸责任的道理。   不等那些舞娘扭动身子,他站起来,看向高台上的皇帝,拱手道,“陛下,贵国歌舞甚妙,在下看的眼花缭乱了呢,只是在下身负使命而来,若是叫歌舞迷了眼,回去可是不好交代的。”   玩笑话似的一句自嘲,轻飘飘将正事摆在明面上。   饶是大兴帝想借口发挥也无用武之地,只得笑着摇了摇头,“诸位远道而来,签订合约的事情不急,不如先在宫中住上几日,待好好玩上一番,届时再签也来得及啊。”   话音落下,墨国使臣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话,是不想今日签了?   除了墨国和大兴国外,墨国周边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国,若是都能团结起来,对抗大兴国也不是难事。   更何况,如今南方多地雨水泛滥,墨国派出大量人马又是修建渠道,又是散财资助的,而其中,以太傅的贡献最大,短短两月,太傅以一己之力,联络了周边诸国,如今云九鹤等人而来,早已于几月前不可同日而语。   “陛下说笑了,鄙国还有诸多事宜等着在下前去处理呢,且,鄙国公主怎的没露面?”   云九鹤目光环视了一圈,从进殿的那一刻她就发现了,只是没机会提,现在正好是阁机会。   裴姑娘可不能出点什么事。   程贵妃坐在皇帝下首右侧,闻言眼神暗了暗,却是笑着看向云九鹤说道,“云使臣不必担忧,安和这两日着了风寒,便没能出席了。”   风寒?   云九鹤眉头很快皱了下,心中起疑。   今日这么大的事,以裴姑娘的性子,定然是会出现的,现在不出现,还被说是风寒....这怕不是....   云九鹤眼神微冷下来,抬眼望向那说话的女子。   能够坐在皇帝下首的位置,不是皇后就是贵妃,能安什么好心?   “是啊,不如等安和风寒好了,再签订合约事宜也来得及,来,喝酒!”战隆端起前面的酒杯,朗声道。   云九鹤只得坐下来,这下却是有些焦急。   不仅是裴姑娘没出现,就是那三皇子也没有出现,只有太子在。   这算是怎么回事?   愈想,云九鹤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二百四十八章 :出手了   但一时间又想不通,不等他思考出法子,旁边的使臣就忍不了了,腾的站起来,“陛下,我等远道而来,只为了图那一纸文书,如今贵国一直拖着不签,可是做其他打算?!”   站起来的乃是一介武将,性子爆的很,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话音一出,气氛一下凝固起来,暗潮涌动。   云九鹤心头突突的跳,不安感在心头蔓延开来,正要叫人闭嘴,却没来得及。   “安和公主又在哪里,小小风寒应当不至于见不了人吧?还是说,安和公主早就已经葬身在这皇宫之中!“   云九鹤一句“住口”到嗓子眼,还没说出去,就被同行使臣一句话给震住了。   除了他之外,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变了脸色。   台基之上,中年帝王脸色笑容尽数敛去,一双鹰隼似的眸子犀利逼人,“这么说,诸位是不肯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现在否认难免有失尊严,云九鹤将话咽下去,直直看向上首的帝王,“陛下,沈将军性子暴烈,说话有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只是安和公主未能出席,在下心中不安,还请陛下给个准信。”   “呵。”   战隆冷笑了声,“朕本欲给诸位一个面子,但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说罢,原本和和气气的宴会刹那间气氛陡变。   刷一声。   墨国使臣全部站起来,云九鹤目光沉下来,下颚线绷紧,看来,大人猜对了。   面前,身居首位的男人眼底阴沉一片,“安和公主意图谋害朕的三皇儿,按律当斩!”   “放屁!”   那沈姓将军眸子瞪大,用力攥紧了拳头,忍了忍,没忍住,怒道。   “刺啦——”是剑刃出鞘的声音。   宫门外,一大批侍卫鱼贯而入,面色肃然,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早有准备,大殿内坐着的大臣坐着没动,更有甚者,微笑着看向云九鹤,“云使臣,不如坐下来慢慢谈,安和公主一事属实是意外,但到底不过是一个女子,死了便死了,为了一个女子毁了两国关系,可不值当啊。”   说话的人地位不低,面色和善,像是站在他们的角度说话。   但云九鹤一下就听出了言外之意。   大兴帝本就没有想过要和平,只是现在没有动手是因为墨国联合了周边小国,力量不容小觑,这是想逼墨国交出手中权势。   “做梦。”   就是死,他也绝不可能做出损害墨国的事来。   冷冷的声音落下,战隆的眼神愈发不善,微微一个挥手。   侍卫持剑而入,“噗——”   “啊!”   坐的离门口近的文官还来不及逃,就被一剑封喉。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祁明正欲上前,忽觉身后寒意逼近,一个扭头,就见原本默不作声形同空气的宫女眼下目光冷锐,如开了鞘的剑,手持匕首,直逼他而来!   “大人,你先走!属下殿后!”   祁明脸色严肃下来,回身去抵挡,”铮——”刀刃相接发出刺耳的铮鸣声,两道身影很快缠斗在一起。   云九鹤本身功夫不算高,但这两月来,跟着某人一起训练,比起从前倒是精进不少。   “嘭!”将飞身到跟前的侍卫一脚踹飞,云九鹤从桌上捻起酒杯,“砰砰砰”砸出去,随后快速朝门外而去。   云九鹤在心里暗骂大兴帝不守信用,但眼下先保命要紧。   然,他们在皇宫之中,如同瓮中之鳖,若大兴帝铁了心要对付他们,根本无路可走。   鲜血溅了一地,酒盏落地,破碎声混杂在尖叫声中,轻易的被盖过去。   云九鹤一个不留神,手臂被划过一刀,眉头一皱,身子急速后退,退到角落里。   还不等他喘过一口气来,就见好几个侍卫朝着他劈过来!   云九鹤单手捂着手臂,瞳孔微微一缩,避无可避。   云九鹤狠下心,正要拼死一搏,就见旁边冲过来一道身影,硬生生挡住了所有的剑,泛着寒光的剑身几乎要磨擦出火光来。   “明子!”   看清挡在面前的人,云九鹤惊呼出声,祁明额上冒出汗,闻言却是不言不语,用力一挣,逼退面前的侍卫,在对面又要攻上来时,略偏头,坚毅的脸上写满了决绝,“大人,属下替您开路。”   来之前,他就想到了最差的结果,不过没事。   他本就不怕死。   祁明身上早已有多处伤口,腿上,手臂上,最为触目惊心的乃是背上那一刀,深可见骨。   云九鹤眼睛发红,头一回没听祁明的,冲上前,发了疯似的厮杀。   程贵妃同皇后在混乱刚开始的时候就离开了,现在台基之上,只有被一群侍卫围成如铁桶般保护圈内的大兴帝,中年帝王脸上没了平日里的爽朗和善,一双眸子浸染了利益和统一天下的野心。   自古便是胜者为王,历史由胜者谱写,便是今日墨国使臣全部葬身在这今殿之上,后世也无敢多说半句。   沈将军早就杀红了眼,只是侍卫一波接着一波,杀也杀不尽,不多时,尸骨累累,有墨国人,也有大兴国人。   战隆本就关注着时局,这会儿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侍卫怎么会对自己人动手?   原本坐在那抱之以玩味心思的大臣这会儿也慌了神,见那些侍卫根本敌我不分,拿着刀就朝他们砍过来,气势汹汹,目光木然。   在场有文官也有武将,在察觉出来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原来时不时出现给他们添酒的宫女此刻化身修罗,手起刀落,喷洒出来的热血落在案桌上,如同洒了的酒壶,里面的酒液汩汩而出。   “住手!”   战隆眼神一厉,猛地攥紧了拳头,吼了一声。   但为时已晚。   哪里还有人听他的?   就在场面愈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从侧殿过来一人,自包围圈中进去,附耳对战隆开口,“孟三公子来报,那位严五不见了。”   只有少数人知情,严五本不叫严五,而是墨国的俘虏,本是声名赫赫的裴大将军裴易。   听到这话,战隆眼皮子突突的跳,一瞬间想到了那道清丽的身影,又看了眼混乱的大殿,脸色一沉,“走!”   皇帝突然离场,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了。   侧殿里,一道身影悄然离开。 第两百四十九章 :绝境   此刻。   地下密道里。   裴易浑身是水出现的时候,奚云浑身一僵,面露警惕,“你是何人?”   明明就在眼前,却对面不相识。   裴易心中一痛,习惯了粗声粗气的说话来盖住原本的声音,这会儿对着昔日的爱人,咳嗽了半天也回不去原来的声音,想了想,低头去捯饬锁,硬邦邦道,“我带你出去。”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奚云的脸色微变,眸底掀起波澜,素净柔美的脸庞上,眸光剧烈晃动起来,再开口时,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夫君?”   一声夫君。   两年未见。   男子高大的身躯震在那,捣鼓锁的动作停了,抬起眼,对上那双熟悉的眸,眼圈缓缓通红,哑了声音,“嗯,为夫来晚了,这就带你走。”   他说完,手中一个用力,竟是硬生生将匕首砍断了,锁却是纹丝不动。   “哐啷哐啷——”   裴易低着头,用力去掰锁,骂道,“什么东西生的那么牢固,老子就不信今日撬不开这个锁了!”   他还在较劲,奚云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满心欢喜只用了片刻,这会儿瞧着男人用蛮力,没忍住笑出声,“你这傻子,泠儿告诉我一个办法,能够轻易的弄开锁。”   “啥?你见过泠儿了?”   裴易的动作一顿,怔怔的抬起头去看。   见他迷茫的眼神,奚云挑了挑眉,“你没见到泠儿?”   “怎么可能,听一个小兄弟说,这次就是来找泠儿的,再说了,要是泠儿出现在我跟前,我还能认不出不成?”   裴易肯定道。   他这般笃定叫是让奚云生出疑惑来,看了看人,没忍住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可是泠儿从见到你给我的那些书信之后就走了,以她的性子,定然是会去找你的才是啊,你再好好想想,泠儿定然不会是在家中时候的模样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裴易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没回过神来,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这两日出现在他身边的人。   抽丝剥茧下来,只有一人极为可疑。   手持三皇子的令牌,相貌平平但身躯纤细和个女儿家似的。   只是那时候正好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校尉身上,没注意到旁人,直到出去的时候,又听那小子说他的宝贝闺女叫那狗皇帝嫁到这儿来了,一时心焦,哪里还顾得上去细看。   现在想想,他当时的表现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刺头,哪个暗卫奉主人的命令叫那么个人回去做任务。   还有那看向他的眼神....   裴易一锤脑袋,“我这脑子,泠儿就在我跟前我都认不出,那孩子心里头不知道有多难受呢。”   闻言,奚云抿唇,忍住了把那个“蠢”字骂出去的冲动。   “话不多说,快走。”裴易反应过来,忙开口。   奚云从发间拔出粗细正好的银丝,随后伴随着“哐”的一声,锁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裴易眼中一喜,伸手搭上女子的手,“走,我们从水里头出去。”   “好——”   “想去哪儿?”   两道声音重叠,刚刚要踏出牢门的奚云身子顿时僵住。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将裴易挡在身后,看着自不远处豁然的光线,那里是皇宫下来的入口。   此刻,着龙袍的男子阴沉的脸的走近,身后带着一批的侍卫。   后面是湖,想来这时候湖面上也都是侍卫了。   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   裴易却是丝毫不慌,“娘子,你别怕,有为夫在,没人能伤害你。”   奚云如临大敌,听到这话,暗暗扭了把男人的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他是冲我来的,你快走,要时候救出泠儿,别管我了。”   闻言,裴易脸色一变,目光慢慢冷下来,“要死一起死,我要是连娘子都护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战隆目光阴驽下来,盯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眼底翻滚起愠色。   他还是太心软了。   就应该早一点将此人除掉。   奚云神色微动,带着人往后退,战隆一挥手,身后的侍卫顿时朝着两人而来。   密道狭窄,但来的侍卫显然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身形极快。   “云儿,你先走,我来抵挡住这些人。”   奚云被囚禁这么些年,体力早就不能和当年同日而语。   裴易眉头皱的死死的,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盯着朝他们逼近的人。   好在那些人并不为难奚云,只冲着裴易而来。   裴易在军营里头养了一身的力气,敏锐的躲开致命一击,一个锁喉,将暗卫脖子扭断,夺过人手里的刀,呸了声,“今日不是我死就是你们亡!”   血腥杀伐,没过多久,密道之中便溢满了血腥气。   奚云时刻留神着,一群黑衣人将裴易包围在其中,招招狠厉,裴易就算是再能打,到底是血肉之躯,哪里来的那么多力气,一番车轮战下来,身上便多出了好几条血痕。   奚云咬着唇,恨恨的瞪向罪魁祸首。   战隆站在原地没动,见状,眉头舒缓了些,慢条斯理的启唇,“奚云,若是不想他现在就死在这儿,过来,到朕身边来,只要你愿意成为朕的爱妃,今日,朕可以答应你,放他一条生路,甚至,可以放走你的女儿。”   虽然不知道裴晏如跑哪儿去了,但只要是在大兴国皇宫中,那就在他的地盘上,任他生杀予夺。   奚云唇角勾出讽刺的笑来,“你以为他死了我会独活?”   话落,她将尖锐的簪子对向脖颈,“你不是喜欢我么,那就放他走,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见状,战隆眼底登时掀起惊涛骇浪。   “这两年,朕待你不好?”他目光紧紧盯着她,像是野兽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奚云被恶心到,也懒得再掩饰,“呸,你让我恶心。”   拿捏着夫君的性命威胁她,就是待她再好,她也不屑。   “好,不愧是朕看上的女人!”战隆怒极反笑,目光落在已经落在下风的裴易,笑了声,“裴易,朕给你一个选择,自断右臂,朕便放你们离开,或是,两人都将命留下,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 第两百五十章 :自裁   自断右臂....   这话只在裴易脑海中过了一圈就被甩了出去,趁着对方停顿的功夫,他挣脱出来包围圈,站到奚云身边,目光沉沉,“我凭什么相信你?”   自断右臂那是不可能的,士可杀不可辱!   裴易目光坚定,但其实这般问,他心底没有多少底气,这些暗卫都是精心培养的,武功虽不及他,但胜在人多,时间一长,他们绝对不可能逃脱。   奚云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刷的白下来,她太清楚不过,面前的人不是真的要放他们走,只是想要逼他们做出选择,自残。   减少他的损失罢了。   很快,她便冷静下来,抬眼看过去,语调带讽,“陛下不愧是陛下,轻飘飘的就想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敌人缴械投降,不过我告诉你,没门!”   闻言,中年帝王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并不因为这话恼羞成怒,只睥睨着裴易,微微抬起手来。   瞬间,剑刃在黑暗中泛出寒芒。   剑拔弩张,无声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云儿。”   就在奚云神经紧绷之时,耳畔传来温和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久别重逢的欣喜,但奚云脸色却是一变,微侧过眸去,就见裴易绷紧了下颚,虽唤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偏头看她,而是直直的看向那些暗卫,垂在一侧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他要……   奚云心尖儿猛的一颤,她下意识伸出手去,粗麻布料自掌心摩擦而过,转瞬即空。   “活着出去。”   耳边传来那么一句。   下一刻。   “啊!老子和你们拼了!”裴易没敢回头去看,眼底的柔和散去,尽数化作狠意,身形暴冲向前而去!   奚云瞳孔一缩,“裴易!”   大抵是裴易狠厉的气势让暗卫愣了愣神,高手过招,本就在分毫之间,很快,就有几个暗卫鲜血迸溅倒地。   男子高大的身躯游走在数多暗卫之间,铮鸣声不绝,“嘭!”   但到底力量有限。   没过多久,裴易就落了下风,背上、腿上、胸前早已布满血痕,相貌平平的脸上染上血色,那双漆黑的眸夹杂着腥风血雨,再一次持剑抵挡,身形后退的同时,那只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显然已经撑到了极致。   奚云攥紧了手指,忽地,瞳孔剧烈一缩,眼圈瞬间通红,“夫君!!”   “啊!”   剑柄落地,发出嘭的一声,剧烈的痛苦袭来,裴易脸色刷的惨白,残臂掉落,滚了一圈,血淋淋的。   眼泪迸出眼眶,奚云再也忍不住,冲上去——   “夫君!”   奚云通红着眼,不管不顾的往包围圈里冲,原本要对裴易下死手的暗卫见状,回头看了眼中年帝王,见人摆手,顿时收了手,后退了几步。   看着扑到自己跟前的媳妇儿,裴易恨铁不成钢,颤抖着唇开口,“你怎的这般傻,若是方才逃,这会儿可能早就逃出去了。”   闻言,奚云哭着哭着又笑了,“我就算出去了又能如何,找不到人来救你啊。”   那她一个人活着出去有什么意思。   “……你啊。”   事已至此,裴易反而释然了,只叹了口气,“只是苦了泠儿,我们这为人父母的,却是保护不好自己的孩儿。”   “泠儿长大了,上回见,她冷静沉稳了许多呢。”   忆起前日见到的女儿,没成想,竟成了最后一面,她到底是要食言了。   对不起,泠儿。   奚云闭了闭眼,任由眼角泪珠滚下,沉默良久,她复又睁开眼来,从地上捡起来剑,看着唇无血色的裴易,笑了笑,她生的极美,有江南女子的韵味,黛眉舒缓开来,眼底淡然一片,是与裴晏如有五六分相像的容颜。   她轻轻笑着,如昙花一现般,刹那风华。   裴易眼前模糊,依稀似乎看见了他与云儿初相识的时候,那时候他是将军府嫡子,而她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湖心船上,轻纱飘渺,她一袭青衣坐在那儿,指尖轻拨琴弦,悠扬琴声叫人沉醉。   后来才知,她乃是富商奚家之女,士农工商最末之流,他从前不屑与此为伍,但遇见她,似乎不是所有商人身上都沾染了铜臭气息,也有像她这样的,如坠落凡尘的仙子一般,有着美艳绝伦的容貌,倾世的才华,谈吐风雅。   他一度觉得,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完美的女子。   直到婚后,他才发现,她是烟火人间里的人,也有毒舌的一面。   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裴易想了想,大概这就是回光返照了吧。   他眼前阵阵发黑,奚云心一横,就在她准备自裁之时——   “爹,娘!”   熟悉的声音猛地传来,奚云动作一顿,连带着失血过多即将陷入昏迷的裴易眼皮都动了下。   刚刚那是....泠儿的声音?   还是他出现错觉了。   裴晏如跳下来,身旁,男人也跟着跳下来。   看着面前血腥的画面,裴晏如浑身一震,眼瞳微微收缩,旋即覆满恨意。   “给我杀!”   冰冷的命令声落下。   她带来的人瞬间将战隆等人团团包围,一时间,刀光剑影。   不过本就被裴易消耗了很多,护在战隆身边的暗卫不敌裴晏如带来的暗卫,很快如被割韭菜一般,一丛丛倒下。   局势一下逆转。   趁着几人去包围了战隆,裴晏如忙跑过去,脸还是伪装过的脸,相貌平平,眉梢带出担忧,“娘,不是说了要等我来的吗?”   还好,赶上了。   裴易这会儿听出来了,却没了开口的力气,勉强扯了扯唇,旋即闭上了眼。   裴晏如强自冷静下来,从怀中摸出金针,飞快给人止血,看着那残臂断肢,眼神一冷,但很快,她伸手去拿。   见她的动作,奚云神色一顿。   饶是她上过战场,见过许多血腥残暴的画面,但这会儿也难以忍受去看亲近之人的断臂。   裴晏如将断臂捡起来,随后很快往湖水方向走。   “泠儿?”奚云唤了声,那道纤细的背影停了停,却很快就继续往前走了。   来到湖边,水流自脚下冲击上岸边,掀起水浪。   这湖水乃是引进的雪山水,比之寻常的湖水要冰冷许多,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战隆之死   旁边正好有个红漆匣子,是皇室用的食盒,应是掉入湖中被水流冲上来的,裴晏如拿过来,又撕下衣摆,将断臂包在一起,最后在匣子内灌入水,将包起来的断臂置于上层,不会叫水泡烂了,又能防止生出蛆虫来。   待做完,她才抱着匣子走回去,这时候战隆已经被制服了。   “倒是小瞧了你。”哪怕处境极为不利,战隆神色依旧,保持着帝王的威严,只是目光阴恻恻的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   裴晏如动作轻缓的将木匣放到奚云旁边,低声说了句,“娘您看着点。”   说罢,她站起身,看向战隆,神色淡淡,没有战隆想象中的那般狰狞,对上那双平静的可怕的眸子,战隆心底忽地生出不安来。   见男人神色变了,裴晏如轻笑了声,笑不及眼底,看了眼左右的暗卫,“陛下,你以为这些是谁的暗卫?”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战隆眼睛眯了眯。   只听到那从容的声音,“可是你最宠爱的贵妃娘娘的人啊。”   裴晏如语调微讽。   闻言,战隆眼瞳瞬间扩大。   就在一个时辰前。   长春宫中,哪怕是入了秋,外面的世界树叶落尽,一墙之隔,里头似乎隔绝了四季,鸟语花香。   “谁允许你进来的?”见来人,宫女径直拦在裴晏如跟前,目露警惕。   区区一个侍卫,怎的敢未经通报就擅自闯入后妃寝殿!   珠帘之后,衣着华贵的女子手中端着一盏茶,轻掩茶盖,见状掀起眼皮往她们这边看过来一眼。   裴晏如唇角勾了下,“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贵妃娘娘。”   熟悉的声音响起,程贵妃浑身一僵,旋即见鬼似的盯着门口的那张普通至极的脸,这脸她不认识,但方才那声音,明明就是.....   安和!   她竟然没死!   程贵妃放下茶盏,示意宫女让人过来。   见状,宫女福了福身,默不作声的退到一边去了。   裴晏如抬脚过去,纤细的手挑开珠帘,目光落在女子的脸上,很快捕捉到那抹转瞬即逝的阴沉,不过她也不在意,意味深长的到,“今日可是贵妃娘娘动手的好日子。”   是的。   她要加快长春宫变的发生。   “动手?本宫要动什么手,安和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明白。”程贵妃指尖微顿了下,掩下了眼底刹那间掀起的波澜,再抬眼时,一如往常,眉梢带笑。   女人脸上没有过多的岁月痕迹,一颦一动皆是长年累月养出的尊贵。   只是没人想得到,这美丽的外表下包藏了怎样的一颗心。   裴晏如不缓不急地开口,“三殿下非陛下亲生,夜长梦多的道理贵妃娘娘应该明白吧?”   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裴晏如看着程贵妃难以维持笑容的脸,继续道,“听陛下身边的金公公说,陛下已经有所怀疑了。”   这话,是裴晏如杜撰的。   却没想到,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程贵妃眼神一下变了,直勾勾的盯着她,“那你如今来找我,就不怕不能活着走出长春宫?”   长春宫内外都是她的人,只要她一个念头,就可以让这个不速之客死的悄无声息。   裴晏如神色未变,凤眸清冷一片,慢条斯理的道,“贵妃娘娘是聪明人,如今我消失的事情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这个人,准确来说只要安和公主不出现,那势必会引起两国谈判陷入僵局,而陛下从未想过要议和,安和公主的消失,只要随便扣上一个罪名就能有一个合理的借口对墨国出手,您说呢?”   “那于本宫何干?”   程贵妃在深宫之中待了那么多年,没点心机手段自然爬不到现在的位置。   说的每句话都严密谨慎,不留把柄。   裴晏如微垂眸,逻辑清晰,“待正殿大乱之时,若是贵妃娘娘提前将自己的人马安在其中,自然能够第一时间拔除异极,往后扶持八殿下上位自然事半功倍,那时混乱一片,又有谁会知道是贵妃娘娘您动的手呢?”   闻言,程贵妃眸光微动,不得不说,这话很让她心动。   等将朝堂异极全部除掉,再杀掉皇后太子,她扶持八皇儿上位,自然无人敢反对。   这些年她安插在朝中的臣子也不少。   只是。   “你如何知道我做这样的打算?”   程贵妃眼中划过怀疑,这个计划她谋划了足足八年,除了极个别亲信知晓之外,从不曾为外人道。   这个墨国公主又是从何得知?   裴晏如唇角扬了下,“我如何知道对您来说不重要,我如今来找您,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目的。”   听她这般说,程贵妃眼中的怀疑打消了一点,“说说你的目的。”   卿儿不是皇家血脉,是没有资格继承大统的。   若是她要和卿儿长相厮守,她也不会赶尽杀绝。   见程贵妃的模样,裴晏如大抵猜出她想的是什么,半真半假道,“我想同三殿下一同回墨国,也希望八殿下登基之后,能够同墨国签订和平条约。”   果然。   程贵妃睨着裴晏如眼中偶尔露出的思念,抿了抿唇,一时间想起自己离家和被迫与爱人分离的日子,心中的怀疑又散了些,“待此间事了,你们便走吧,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   倒不是她完全没有防备,只是面前的女子身后没有半点势力,本就不足为惧。   至于合约,她本就没有要扩张领土的想法,满足她也不是不行。   “贵妃娘娘可否借些人马给我,兵分两路,若是陛下逃了,也好第一时间追上。”   “嗯。”   “她怎敢!”   一声怒吼。   裴晏如端详着战隆扭曲的神色,笑得风轻云淡,“不过事到如今,你知道也没什么用了,动手。”   话落,血色闪过,战隆瞪大了眼睛,高大的身躯缓缓倒下,死不瞑目。   他大抵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条原本用来逃生的密道,最后竟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程贵妃身边的暗卫动作麻利的掏出麻袋,将尸首装进去,然后扛在肩上,路过裴晏如的时候,其中一人停了停脚步,将怀中一枚令牌递给裴晏如,按照贵妃的交代开口道,“您拿着这块令牌出去,不会有人阻拦。”   闻言,裴晏如垂眸看着那块暗色鎏金令牌,唇角勾了下,收回来,眸色加深了些,“那便多谢了。”   ※※※※※※※※※※※※※※※※※※※※   作家的话   裴姑娘算盘打的啪啪响~(托腮求投票求打赏(。•ᴗ-)_)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宫变   如今宫内早就大乱。   厮杀声、惊恐的尖叫声、惨叫声不绝。   白玉石砖上洒满了鲜红血迹。   大殿之内,云九鹤还以为死定了,没想到突然发生宫变,两方人马缠斗在一起,莫名其妙的,还没人来打他们了?   祁明也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大人,快走!”   “好!”   云九鹤又不傻,趁着门口空的时候,带着祁明和几个活下来的使臣往外跑。   等出了宫门,这才发现阖宫都乱了。   “这,我们这是什么鬼运气,竟然还能赶上宫变?”   云九鹤没忍住吐槽了句。   祁明飞快扫了眼四周,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思考,严肃道,“我们先出宫,现在太乱了。”   “大人那边....”云九鹤有点担心。   “大人身边有裴姑娘,定然不会出事的!”祁明笃定道。   再且说了,就算太傅大人出什么事,就自家大人这小身板也扛不住几刀啊。   他觉得自家大人偶尔得有自知之明。   没有啥自知之明的云九鹤想了半晌,见那些人杀疯了的模样,抬腿就走,嘴上不停,“快走快走,我们留在这可能还是拖累。”   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毕竟要是只有他一个倒是无所谓,他身后还跟着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呢,可不能叫他们把命也送在这儿了。   出宫的路上布满尸体和鲜血。   清宁宫中,清乐公主熬了好几宿,这会儿才勉勉强强打起精神来,正要问问春月可有三皇嫂的消息,就见春月匆匆忙忙的进来,面色慌张,“公主不好了,快走!宫变了!!”   “什么?春月你慢点说,什么宫殿?”   清乐睁着圆溜溜的眸子,有些不解。   就在春月声音落下的瞬间,从宫门外进来一人,一袭暖白长袍,逆着光而来,月牙般的眸子没了往日里的笑意,森冷一片。   “上官哥哥!”清乐不明就里,见了来人,欢欢喜喜的唤了一声。   上官兰若抬眼望去,小公主坐在榻上,许是才睡醒,只穿着里衣,衣衫半褪,露出圆润的肩头,眼神一下暗下来。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清乐低头一看,小脸刷的红透了,忙笨手笨脚的将衣裳穿上,郝然道,“让上官哥哥见笑了,乐儿脑子还糊涂着呢。”   上官兰若大步朝里走,见状,春月立刻拦在清乐面前,目露警惕,“上官公子,这是公主寝殿,不由外人擅闯。”   “滚。”   没了往日的和煦,上官兰若脸色阴沉,吐出一个字来。   “上官哥哥....”清乐愣住了,看着那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上官哥哥,眼睫轻颤了下。   到底是怎么了。   忽地,脑海中响起春月方才慌慌张张的声音,宫变?   是不是她刚刚听错了,不是宫殿,而是宫变?   春月扑到自家公主面前,瞪着上官兰若,如母鸡护崽,“我不会让你伤害公主的!”   “是么?”   上官兰若笑了下,笑不及眼底。   他微垂眸,看着那怔在那的女孩儿,声音柔和下来,“乐乐不是说过有朝一日,要哥哥带你走吗,现在就是那天,乐乐不高兴吗?”   “上官哥哥,你不要这样,我害怕....”清乐眼圈瞬间红了。   上官兰若没继续往前走,只瞥了眼挡在那的春月,挑唇,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在女孩儿面前晃了晃,嗓音轻柔极了,“你不喜欢的未婚夫婿,我也已经替你除掉了,现在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呢。”   春月寒毛竖立。   原来,皇后娘娘猜的没错,上官公子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看着上官兰若手中的玉佩,清乐小脸一白,她认识这个东西,是后来母后给她寻的驸马随手佩戴的物件。   只是她不喜欢那个世家公子罢了,却没想,竟然害了他。   清乐心中生出怒气,“你不是我爱的上官哥哥,我不要和你走了!”   她爱的上官哥哥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和善。   才不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眼神阴沉的男人!   “呵,说出那番话的是公主,如今反悔的也是公主,倒是让臣很伤心呢。”上官兰若垂眸,缓缓说着,忽地一脚踹开春月,大步朝女孩儿过去。   春月被踹到一边,眼睛一闭,竟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见状,清乐忙扒着床沿去看,唤道,“春月!春月你醒醒!来人啊!”   “人?现在外面没有活人。”上官兰若讽刺道,一把将女孩儿抱在怀里,“安分些,带你离开这儿。”   “我不要,我要去找母后!”清乐捶打着男人的肩膀,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皇后?现在奉明殿早就被人血洗了,就算现在去,能不能看到尸体还不一定。”上官兰若任由女孩儿撕咬着自己,大步朝外走去,冷冷的告诉她真相。   果然。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   撕咬停了,只有肩头的衣裳湿了一片。   上官兰若身躯微微一僵,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带着人很快从后门出了宫,将人塞进车里,“把她给我关在我房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让她出来,看着些,别让人死了。”   上官兰若径直对着空气吩咐。   随后很快就出现两个暗卫,朝着上官兰若点头后,马车缓缓消失在官道上。   清乐身子往后一倒,倒在软垫上,看着身上的披风,恨恨的解开,凉风透过窗子缝隙穿进来,掀起一阵凉意,她浑身一颤,又默默将披风拢上,一只手胡乱擦着眼泪。   上官哥哥不坏的,带她出来就是不想让她死掉。   就是性子变了点,没关系的。   清乐自顾自想着,哭的累了,疲惫涌上来,倒在一边就睡着了。   殊不知,就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宁清宫内涌入一群暗卫,逢人便杀,压根没留活口。   -   厮杀持续了整整两日,遍地血腥。   长春宫中,程贵妃正同八皇子用膳,神色柔和,“还想吃些什么,母后让人去做。”   八皇子如今十四五的年纪,早就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了,闻言皱了皱眉,“母妃您是不是说错了,我应该唤您母妃才对啊。”   皇后娘娘还在呢。   在宫变开始之时,程贵妃就叫人将八皇子接到了长春宫中,是以少年压根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程贵妃眉梢带笑,也没多解释,“再过不久就是了。”   八皇子不解,但见程贵妃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也就不再问了。   气氛一派祥和。   就在这时,贴身宫女步伐匆忙的进来,行至程贵妃身边,俯下身低声说了几句。   程贵妃脸色倏地变了,“什么?” 第二百五十三章 :风云变色   程贵妃刷的站起身。   宫女扑通一声跪下来,含了哭腔道,“娘娘,您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啊!”   现在宫门被破,一只军队趁乱而入,将她们的人都杀了!   程贵妃怔愣了片刻,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会,宫门不是紧闭着的吗?!”   “奴婢也不知啊!”   宫女小脸苍白极了,现在出去,外面都是尸首,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   刹那间,程贵妃脑海中闪过灵光。   令牌。   她的腰牌,可以让宫里头的人出去,自然可以让宫外的人进来。   贱人!   想明白之后,程贵妃目眦欲裂,双目通红。   她竟然被那个小贱人摆了一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自以为是那个黄雀,却不知,还有人等着抓她这只黄雀!   “母妃....母后您怎么了?”   八皇子不明所以,见程贵妃几欲昏厥,忙放下银著过来,门还开着,一眼便看到了那宫门外的厮杀,鲜血伴着尖叫声喷洒在地,刺目极了。   八皇子傻在那,呢喃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程贵妃回过神,忙揽住儿子的肩膀,将他推给贴身宫女,目光沉沉,“意欢,八殿下就交给你,你带他快逃出宫去。”   “那娘娘您呢?”   “兵分两路,我从另一个门走。”   程贵妃自然不傻,现在情况显然对她不利,若是继续留在这儿,无异于自寻死路。   只是三个人太容易引人注目。   “是。”   意欢没在犹豫,忙带着还没回过神的八皇子从长春宫后门离开。   但程贵妃没能走掉,在北门,被人拦下来了。   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程贵妃站定,扯了扯唇,嘲讽道,“怎么,你莫非想要弑母不成?”   是了,她面前正是战卿。   “那年没把我弄死,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见女人面上没有半分悔恨,战卿启唇,语调冰凉。   闻言,程贵妃眸色微顿了下,目光落在那冰冷的面具上,敛眸,“不,我没想过要你死,你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对你的爱不比对辰儿少。”   “呵。”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战卿扯出一个笑来,再看向程贵妃时,目光很凉,“但到底比不上你的荣华富贵不是?你亲手让人毁了我的脸,断送我的一生,这就是你的爱?”   事到如今,他只是想知道,他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是生来就碍了她的眼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孽种?   “不是,不是,卿儿,母妃那也是在保护你,你的长相和他太像了,待你长成,定然会引起战隆怀疑的,母妃是没办法啊。”程贵妃眼角逼出两滴泪来,上前几步欲抓住战卿的手臂。   现在她只能靠这个儿子出去了,决计不能把话说死了。   阿时站在战卿后面,听到这话,眉心皱了皱。   殿下可不能听信了这女人的一面之词啊。   若真的爱殿下,那为何这么多年无所作为,甚至在殿下回来之后处处针对殿下的妻子?   他都能明白的道理,战卿自然明白,眼神愈发幽邃。   “你走吧。”   良久,战卿喟叹一声,示意暗卫让出一条路来。   “殿下....”阿时眸子微微瞪大。   以贵妃娘娘的性子,若是这回放她离开了,那就是放虎归山,迟早会掀起腥风血雨来。   战卿恍若未闻,只看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马车里,半晌才轻声开口,“至少,不能死在我手里。”   无论她待自己如何,她都是自己的生母,给了他生命。   此番,便算是将那条命还给她了。   阿时听懂了,没再多言。   短短两日,富丽堂皇的皇宫宛若成了一座修罗场,白玉石砖上,暗红的血渍篆刻成了可怖的纹样,风云变色。   太子携着太子妃趁乱逃了,没过多久,当裴锦月带人出现在宫门口时,皇宫内已是墨国军队的天下。   太医院里。   裴晏如绷着小脸,低垂着眸,眉眼间皆是认真。   裴易打了麻醉,这会儿倒是没什么感觉,只睁着眼看着女儿的花容月貌,咧了咧嘴。   不愧是他的宝贝闺女,生的就是标志。   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   不对。   闺女嫁给了那什么三皇子,成了三皇子妃?   嗯?   裴易意志有些分散,又想起来那日在军营外,与闺女同乘的那家伙是谁?   一时间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海中打成一团乱线。   裴晏如抽空瞥了眼对自己可能会残废不甚在意的老爹,头一阵大,她现在信了那句话。   玩物丧志,她爹定然是打架打傻了。   门外,奚云时不时往里头看一眼,双手合十,目露担忧。   一旁,明惜明心从一开始的狂喜到知道裴大将军受了重伤惴惴不安,但这会儿见着自家夫人忧心,忙道,“夫人您别担心,姑娘说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的。”   听到这话,奚云往旁边看了眼,明惜这丫头她是认识的,但是这个是....   她目光在明心脸上停留两秒,想了片刻还是没想起来,但问总觉着有些失了面子,只收回视线,旁敲侧击,“你们两个伺候泠姐儿多久了啊?”   闻言,小丫头粉面桃腮的脸上立刻浮现了一丝不满,倒不是真的不满,只撅了撅嘴,“夫人,奴婢打小就伺候在姑娘身边了,您怎么能把奴婢忘了呢。”   “哎呀,自是没忘了你的。”奚云唇扬了扬。   这丫头打小就活泼,分给泠儿的时候她还怕伺候不好自家那个性子冷淡的闺女呢,没成想那么多年了,倒是安安稳稳的。   “那你呢?”奚云转过头,美眸落在明心身上,柔声问道。   “奴婢,奴婢是后来才跟着姑娘的,名唤明心,原来是外院做事的。”听到问话,明心身躯紧绷起来,小心道。   若不是姑娘收了她做贴身侍女,兴许这会儿她还在外院洗衣裳呢。   但其实,她们做奴婢的,都是见过夫人的。   只是她运气不好,没有被挑上去伺候姑娘。   “明心啊,这个名字好,家中可还有人?”奚云对明心没有多少印象,但跟在自家闺女身边的,总得了解了解。   明心一顿,摇了摇头。   看来夫人是把她忘干净了。   奚云:“......” 第二百五十四章 :思念   她镇定自若的点点头,心想还是等女儿出来之后再问问,她又看向从密道里就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男子,瞧着瞧着....也好陌生。   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男子转过头来,嗓音低沉悦耳,“夫人。”   “嗯....”   这个声音她有点熟,又有点想不起来是谁。   奚云颇为尴尬,这被关久了脑子都不太够用了,她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颔首,“你是哪家的公子啊?”   沈于渊:“.....”   明惜掩唇偷笑。   沈于渊神色平静,“我是沈于渊。”   沈、沈于渊?   奚云刷的抬眼,目光在那平平无奇的脸上掠过,挑了下眉,反应过来,点了下头。   这两年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等会儿一并问泠儿。   还在一心缝合伤口的裴晏如并不知道即将迎接老母亲的亲切问候。   二个时辰后。   裴晏如收了手,摘了羊皮手套,瞅了眼已经昏睡过去的老爹,转身去开了门。   门一开,登时迎上数双紧张的眼神。   裴晏如素来不在这事上开玩笑,点了点头,“没事了,但需要修养一年,这段时间不能握剑。”   其实她不说,众人也都明白。   手断了,连带着骨头都断开了,还能重新连上身体就已经是奇迹了!   明惜看着自家姑娘的眼神宛若看着神祇,双眸亮的出奇。   “姑娘,您也太厉害了吧!”明惜迎上去,毫不吝啬赞美。   裴晏如睨了眼,连续三日精神高度集中,这会儿一下松懈下来,她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忽地眼前一黑,身子控制不住朝前倒去!   “姑娘!”   “泠儿!!”   奚云愣了一秒,忙想去接,却叫一人截胡了。   沈于渊手疾眼快把女子揽入怀里,打横抱起来,感受到入手的冷意,眉心微皱,朝着奚云匆匆说了句,“我先带阿泠去歇息了。”   奚云伸出的手空了空,接了个寂寞。   愣愣的看着男子走远,奚云转过头,就见两个丫鬟见怪不怪的表情,满眼疑惑,“明惜啊,泠姐儿和这位沈公子?”   明惜脸上浮现憨厚的笑容,小脸红了红,“嗯。”   嗯什么嗯??   奚云一头雾水,但想着自家夫君还在里头,见女儿身边两个贴身丫鬟都认同,只好先放下这件事,抬脚往里面走。   这时候裴易还没醒,奚云索性搬了张小椅子坐在一边守着,单手撑在下颚上缕着思绪。   很快,黄昏来临,夕阳为远方的天空镀上一层橙红。   裴晏如悠悠转醒,忽地感觉脑袋下热热的,她微侧眸,引入眼帘的是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   眉峰微蹙,似梦到了什么,阖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少了几分冷锐。   她忽而生出了些许趣味,抬手细细描过他的眼、鼻梁、唇瓣,不等她往下摸,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嗯?想我了?”   他嗓音有些哑,勾人的紧,裴晏如一下就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皙白小脸染上薄红,想抽回手,却没能够,只得偏过头去,“没,只是摸摸,现在还在宫里头呢。”   闻言,沈于渊眸色暗了暗,翻身,睨着身下小脸红润的女子,轻笑起来,“怕什么,现在宫里头大半都是我的人,还能来打扰了我们不成?”   他指尖挑开她的腰带,眼见着就要下一步。   从门外传来大嗓门,“闺女!”   裴晏如眉心一跳,看着动作顿在那的沈于渊,眉梢染上笑意,故意逗他,“可不是有人要来打扰我们了么?”   沈于渊:“........”   门外的人可不好糊弄,他低眸,见那粉嫩的唇瓣弯起,明晃晃的调侃,他唇角勾了下,飞快在那粉唇上掠过,在裴易进门前一刻,翻身下床,正正经经的站在一边。   裴易是和奚云一起来的。   一眼便看到了独处的两人。   裴易一下就认出来了那身形颀长的男子,眼神一亮,走过去,用完好的那只手拍了下沈于渊的肩,朗笑道,“好小子啊,就知道你对泠儿有点想法,当初还不承认呢。”   沈于渊淡笑,看了眼方坐起身的裴晏如,幽幽道,“这不是当时被赶出去了麽。”   裴晏如:“???”   她扶额,“爹,您伤还没好多少呢,怎么能下地呢。”   “哈哈哈,你俩能在一块儿,爹高兴啊!”   裴大将军笑得脸上褶子都要出来了。   奚云站在一旁,唇角挂着淡笑,温柔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瞧着却是般配。   “那等回了墨国,我便娶阿泠过门。”沈于渊趁热打铁道。   “嗯....不对啊,泠儿是不是....”裴易笑容僵了下,看向裴晏如。   可是自个儿闺女说的,作为和亲公主嫁给那什么三皇子了。   自古女子不二夫,若是再嫁...岂不是委屈了这小子?   这般想着,裴易看向沈于渊的眼神含了些许惋惜,一如当年,若是没出那事,他定然是要把这小子培养成他的继承人的。   阴差阳错啊。   “哎。”   裴易深深叹出去一口气。   沈于渊唇线微抿了下,却是开口,“那这事不着急,往后再议。”   听到这话,裴晏如心头微动。   她本以为他会把问题抛给她,毕竟选择来和亲的人是她,没能给他一个名分的人也是她。   但他没有。   裴晏如微敛眸,主动牵住他的手,再抬起头时,嗓音温和,“这事,我会去和战卿说清楚,等此间事了,我们便回墨国。”   终于,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了。   若是祖母知道了,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就在这时,自门外传来一道哽咽的女声,“爹,娘,阿姐!”   几人闻声转头,便见一袭戎装的女子飞扑过来,裴易顿在原地,奚云怕撞到裴易伤口,忙挡在裴易面前,与裴锦月撞了个满怀。   “你这孩子,咋还那么莽呢。”奚云笑着拍了拍裴锦月的肩,嗔怪道。   裴锦月眼圈通红,素来坚强的女子此刻眼泪如掉了线的珍珠似的,“娘,云回好想您啊。”   见她这般模样,奚云哪里还能说什么,只抱着人好生安慰了一番,“好了好了,娘在,以后娘都在。”   “嗯嗯!”裴锦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坚定的点头。   门外,云九鹤犹豫半晌,想了想,自家大人都在,他出现在这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第二百五十五章 :父母之命   脑海中刚刚划过这个念头,青年的脚就跨进了门。   注意到来人,裴父眉头狠狠一皱,就短短两三年的光景,这些孩子都自个儿找好了夫婿?   不过这黑皮小子是谁?   裴易上下打量着皮肤晒成小麦色的云九鹤,“公子是?”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云九鹤身上。   裴锦月也瞅着人,说起来,她还是在宫门口遇见他的。   片刻前。   “裴二姑娘!”在裴锦月骑着马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云九鹤正好带着其他使臣出来,在看到女子的瞬间,青年眼神蹭的一下亮了,忙朝着女子的方向招手,像极了等待主人的小狗。   那一瞬间,裴锦月是这么想的。   但又觉得这么想太不礼貌了,于是跳下马,行至几人跟前,“嗯,宫内的情况如何?”   她奉太傅大人之命,带领一只军队从边境直接出发,只捣大兴国皇帝老巢。   “现在宫内很混乱,哦对了,有人递给我一只令牌,说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云九鹤从怀中摸出来一只鎏金令牌,说道。   这是他带着使臣出来的半道上,遇见一个暗卫,把这个令牌交给他们后说这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就一溜烟儿走了,他们都没来得及问是谁给的。   闻言,裴锦月伸手欲接,却见云九鹤把手收了回去,她挑眉,“怎么?”   “咳咳,祁明,你受了伤,先带着这些使臣一同回驿站,我同裴二姑娘一起。”云九鹤没直接回裴锦月的问题,只转过身去对祁明吩咐道。   祁明顿了下,“大人?”   见他的眼神,云九鹤就知道人在想什么,只笑了下,用余光瞥了眼女子精致的侧脸,“我同裴二姑娘一起。”   他执意如此,祁明最后只好作罢,只得带着那些逃出升天的使臣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等人走了,云九鹤才回头,俊脸上浮现笑容,“云回,我同你一起。”   宫内一片混乱,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让她一个女儿家孤身前去的。   他就这般想和她一起同生入死……..   裴锦月眸光动了下,到嘴的“你能帮上什么忙”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去,只点了下头,爽朗一笑,“好,不愧是我裴锦月看上的男人,就是一点都软弱!”   “……”云九鹤脸腾的热起来,注意到那一双双看向他戏谑的眼神,又甜蜜又尴尬,最后只得找了匹马,翻身上马,轻咳了声,难掩上扬的唇角,“这些话回头再说。”   见他耳根红得泣血,裴锦月没忍住笑出声,原本来时便听闻宫内发生宫变,不知他的情况心中还担忧呢,这会儿见他活蹦乱跳的,她就放心了。   回过神。   裴锦月眼瞧着自家这脸皮薄的耳根又红了,浑身也是紧绷的模样,正想给爹娘介绍,就听云九鹤开口了。   “在下云九鹤,墨国正四品正奉大夫,家住东街.....”   “扑哧。”   就在裴家夫妇二脸懵逼的时候,身旁传来一阵笑声。   奚云转过头去看,见是女儿在笑,心中明了几分,却是故意问道,“云回笑什么,这位云大人可是来找你的?”   裴锦月收了笑,严肃的点头,走到云九鹤旁边,面向爹娘,“爹娘,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心仪的人,往后要嫁的夫君。”   许是裴锦月说的太过直白,倒是让裴家夫妇愣了下,还是裴易率先反应过来,板起脸来训斥,“胡闹,你这丫头,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着你们儿戏。”   “啊?”   裴锦月傻眼了。   她爹啥时候也这么顽固了?   见裴易不像是玩笑,裴锦月将目光投向裴晏如。   瞧着那赤果果的“救救我救救我!”,裴晏如唇角弯了弯,“爹,云大人同云回的事情我也知道。”   闻言,裴易哼了声。   女大不中留了都!   那个自己看了几年的小子就算了,这小小的四品小官都想当他的女婿?   云九鹤也看向沈于渊。   大人,救救你可怜的兄弟啊!   沈于渊自是注意到了,剑眉微挑,“裴伯父,云九鹤在我手下做事多年,心性人品都是上乘的。”   见他开口,云九鹤目露感激。   但裴易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谁说都不顶用,最后嚷嚷着,“以后再议”就让他们滚蛋了。   裴晏如瞧了眼裴易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笑了下,给两人投去放心的眼神,跟着往外走的同时不忘了提醒道,“爹,你这手才接上,你可别胡乱动,若是移位了可就麻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瞎操心。”   裴大将军十分敷衍的说了句,然后让奚云关了门。   他们临时住在太医院附近的一处宫殿里,明惜同明心花了两个时辰才打扫干净,虽说物件不是很齐全,但好歹能住人。   裴易本就不是挑挑拣拣的人,更何况在军营中住的更是一般,眼下自然是更不在意,只是等人都走了,才坐回床榻上,深深叹出去一口气。   奚云关好门回来,挑开珠帘便是看到裴易皱眉的模样,恬淡的容颜上挂起浅浅的笑容,“你啊,方才何必说那样的话呢,我瞧着云回同那云公子在一起挺般配的。”   “你瞧谁都般配。”裴易抬眼瞅了眼奚云,冒出一句。   大女儿同姓沈那小子暧昧不清的时候他本来也是要斩断的,也是她来上一句,“我瞧着泠儿同那沈公子挺配的。”   然后呢,确实挺般配的。   裴易抿了抿唇,半晌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这不是得维持一下做长辈的尊严呢吗,沈于渊那小子知道我是什么样个人,在他面前自是装不得,那姓云的小子就不一样了,可不得做足了面子,往后云回嫁过去才不会吃苦。”   他兀自洋洋得意道。   暖黄的灯光将男人黝黑的面庞照亮,似有柔和笼罩在他身上一般。   奚云浅笑着点头,很是上道,“那你这大长辈的模样可得保持好哦。”   “那是自然。”   裴易轻哼了声,信誓旦旦。   深夜。   玉宁宫。   裴晏如远远便看见了整座宫殿灯火通明。   门口没了那么多侍卫,只有阿时一个人在守着,见了她过来,拱手示意,“属下见过三皇子妃娘娘,殿下在里头呢。”   如果说此次宫变对谁影响最小,那大概就是战卿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事态平息   如今风波停下,事态归于平息,皇帝死了,太子跑了,八皇子不知所踪,其他幼年皇子生死未卜,大兴国皇室之中,只有三皇子还安然无恙。   裴晏如略颔首,抬脚往里走。   她轻扣了扣门,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清朗的声音,推门而入。   不算刺眼的光线照亮了眼前的这一方天地,说来,这还是她头一回来他的书房,摆设很简单,一眼扫过去,书架上大多是些治国通略,摆放的整整齐齐,应是有人时常打扫的缘故,书架边缘都极为干净,纤尘不染。   一如那摘了面具容颜温润的男子。   大抵是皇帝死了,他也没了后顾之忧,索性便摘了面具,露出了真实容颜。   见了她来,战卿抬眼一笑,手上还拿着那张面具,嗓音缓缓,“我从没想过还有一日,我能摘掉这个面具。”   在很早之前,他便知道了他不是战隆亲生的儿子,他的长相更偏向于那个他从未谋面过的生父,所以才招了祸患。   他本以为,这辈子,只要他踏入大兴国国境,他便永远摆脱不了这个面具,说来可笑,哪怕是离开了大兴国,他也以伪装面目示人,这张原本的脸,倒是很少用上。   不过,也不重要。   左右只是一副皮囊罢了。   “战卿……”   裴晏如开口。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战卿却是懂她的意思,自抽屉中抽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抬眼看向她,轻笑了笑,“让你爱上我这件事,我彻底输了,但没关系,我放你自由。”   爱情里本就没有对错,相见恨晚,他出现的太迟了。   裴晏如微垂眸,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和离书。   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裴晏如送给战卿的回礼,就是偌大的大兴国。   墨国带来的军队听沈于渊差遣,此事又是裴晏如一手策划,她开口,沈于渊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约定好,在战卿登基后,大兴国同墨国缔结永久和平合约。   当消息传回墨国境内的时候,举国欢呼,自然,也有人恼恨就是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等裴晏如从玉宁宫出来的时候,宫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黑衣少年朝她招了招手,大写的高兴,“裴姑娘!”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了。   裴晏如自是知道马车上的人,捏着和离书的手微紧了紧,旋即释然一笑,踩着元千搬下来的矮凳上了马车,不等她掀开帘子,帘子便被掀开了,入目便是那双含着柔情蜜意的眼,他唇角微微勾着,似乎心情很是愉悦。   他长臂一伸,便将裴晏如拉到怀里。   元千既有眼力见的拉上了帘子,“大人,回哪儿呀?”   “宫外的府邸。”   “嗯?你买府邸干嘛?”   听到这话,裴晏如眉心皱了皱,也顾不上跌在他怀里了,抬起眼问他。   “别乱动。”沈于渊喉结滚了滚,按住了裴晏如的身子,扣着人的腰,将人锁在怀里,这才低头靠在她颈窝上,阖上眸子,“这不是你在大兴国有些新交的朋友?若是哪日在墨国待得不顺心了,我们便可以来看看他们。”   他说的是我们,并不是你。   言外之意很明显,便是要来,那也是得同他一起来的。   裴晏如失笑,但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对了,随我一同来的那个女孩儿没事吧?”   入了宫之后她自然不可能在特意跳下那湖,回想着那日在地下行走的,在宫内饶了好多路最后才知道密道的入口。   原来竟然是在金殿侧殿,就在皇帝经常休息的地方。   不过半道上,孟妤听闻孟三郎也入宫了,担忧兄长安危,便从她这里借走了两个暗卫去寻找孟三郎了。   再加上出了她爹那事,她一下子就给忘了。   “嗯,我命人把她和她兄长都送回左相府了。”   听见孟妤没事,裴晏如松了口气,忽地又想起什么,“清乐公主如何了?”   “清乐公主?”   沈于渊微皱眉。   见他这般反应,裴晏如一个激灵,忙坐起身,纤细白皙的手挑开帘子,索性还没出皇宫,她忙道,“元千,先别出宫,前面宫道左拐。”   沈于渊自然是不认识清乐公主的,裴晏如心中清楚,眉心微皱。   宫内太乱,她没办法面面俱到,只是清乐公主是女子,大兴国历来没有女子称帝的历史,贵妃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清乐下手吧?   元千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调转了马车,没过多久,马车停在宁清宫门口。   裴晏如跳下车,想了想,回头道,“你在这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我陪你一起。”   低沉的声音落下,男子跟着跳下车,牵上那透着凉意的手,“你这身子,怎的这般冷?等回了墨国,得多补补。”   闻言,裴晏如笑了声,“我不是一直都这样,没事的,我师傅说过了,我身体同旁人的不一样,只是....”   难以生育。   这话,裴晏如是如何也不敢同他说的。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她身体比旁人要凉些,是儿时坠入冰湖时间太久造成的,那时候年纪小,虽不至于伤了根本,但到底是受损了。   “……”沈于渊默了下,“多补补,总能补回来的。”   裴晏如没再开口,只能感觉到握着她的手不断的传递过来热度,在秋风萧瑟的夜里,格外舒服。   宫门口没有宫人是意料之中的。   裴晏如抬脚往里走,穿过垂花门,看着那大开的门,入目所及,是一片暗红的血迹和宫人的尸首,横七竖八的倒在石阶上,倒在庭院里,在浓郁的夜色里格外骇人。   裴晏如浑身一震,松开沈于渊的手,忙往里走。   清乐....   裴晏如往里走,脑海中仿佛还能记起少女撑着小脸唤她三皇嫂,同她说着关于上官兰若的少女心事。   到了寝殿门口,裴晏如停住了脚步,指尖控制不住的收紧,春月,连春月都死了。   她再往里走,窗棂开着,这时候有风吹进来,窗面摇晃着。   床榻上,早已空无一人,一旁的架子上,似乎还放着衣物,裴晏如走进去看,伸手摸了摸,是宫装。   宫装同普通的服饰用料不同,一摸便能摸出不同来。   这应当是清乐的。   裴晏如心下微凉,就在这时,房内忽地一亮。 第二百五十七章 :唤沈夫人   是沈于渊点燃了烛火。   昏暗的烛光摇曳。   “这里除了这个昏死的宫女,没有旁人。”沈于渊俯下身子,探了下春月的气息,复又站起身子,开口道。   “昏死?”   裴晏如顺着看过去,走过去,却见春月确实没死,只是昏迷着。   饿晕的。   她失笑,但眼下没有东西可以吃,她站起身,道,“我去趟小厨房,这是清乐身边的贴身宫女,想来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   她记得清乐这丫头贪吃,在宫内是有个小厨房的。   沈于渊跟过去,寸步不离。   就在裴晏如踏入厨房之时,“嘭!”一声。   瓷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谁?”   裴晏如看了眼挡在面前的身影,心中微暖,朝着厨房内开口。   “......”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但没过多久,裴晏如就看见一道蓬头垢面好不狼狈的女子从灶台后面站起来,见了她,宛若见到了亲人,“哇!三皇嫂,快救救我!”   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裴晏如眼皮跳了跳。   说实话,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清乐来着。   没想到,公主倒还是公主,只是从乖巧可爱的清乐公主变成了娇纵蛮横的清娴公主。   清娴这会儿哪里还管同裴晏如熟不熟了,上来就想抱住人,在这里藏了那么久,她一个熟人都没有见到。   时不时听到惨叫声,可谓是吓破了胆,花了妆容,好不狼狈。   她自然是没能抱到,毕竟,沈于渊可不是摆设。   他轻轻一推,就把清娴推到了一边去了,面色不虞。   “你谁啊?!”清娴下意识斥道,抬眼时恰好撞进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她身躯一颤,灰头土脸的看向裴晏如,“三皇嫂,呜呜呜....”   “你可有看见清乐?”   裴晏如开口,嗓音淡淡。   闻言,清娴摇头,左右看了看,触及那些尸体,身子颤了颤,往后挪了挪,“没,我一开始藏在我自己宫里头,秋儿为了救我被杀了,我躲在衣柜里勉强躲过去,后来饿了整整一天,实在是受不住了这才从我宫里跑到清乐宫里头来的。”   她知道清乐这里定然有很多好吃的,没想到好吃的是有很多,只是好多都不能吃了。   她只得抱着馒头啃了两天,勉强没饿死。   见她不似撒谎,裴晏如抬脚进了厨房,点上了烛火,看清那一片狼藉后,嘴角抽了抽,看了眼能用的东西,原本新鲜的食材放了两日有些蔫儿了,不过秋日里气温低,倒是存放的住,就是当日做起来的烧鸡烧鹅等熟食是不能吃了的。   看着那变质的烧鸡烧鹅,又看了眼地上还放着的被啃了一大半的白面馒头,她回头看了眼。目光在清娴那脏兮兮的小脸上扫过,轻啧了声。   也难为她看着烧鸡烧鹅啃馒头活命了。   裴晏如开锅,想了想,回头看向杵在那明显没有要帮忙意思的某人,故意吩咐,“沈侍卫,快帮我生个火。”   闻言,沈于渊挑眉,眼底露出丝丝危险来。   裴晏如却是不惧的,“快些。”   “原来他只是个侍卫吗?”清娴呢喃了句,看着那浑身矜贵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经历生死之后,清娴收敛了从前乖张的性子,把这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便不说话了。   沈于渊无法,只得过去,面无表情道,“是,娘娘。”   最后那娘娘二字,他咬的很重。   裴晏如抿唇,强压下要疯狂上扬的嘴角。   看他吃瘪,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头那么开心??   清娴作为废材,站在一边看着,裴晏如没做什么复杂的菜,只打了鸡蛋,煮了米饭,等米饭熟了,炒了一大锅蛋炒饭,撒了点葱花儿,随后又将另一锅煮出来的粥倒在碗里。   片刻后,香味四溢。   “三皇嫂...好香啊....”清娴挪着小碎步一步步靠近,嗅了嗅,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只是从小的教养让她没直接留下口水来,就是那眼神,像是钉在了蛋炒饭上。   她难得亲手做饭,裴晏如第一碗先给了某位黑脸“侍卫”,笑道,“沈侍卫,快尝尝。”   “欸?”   清娴急了,虽然刚刚有些害怕沈于渊的气势,但这会儿,碍于肚子热,又好几天没吃过一口热的了,哪里能看着热乎乎的蛋炒饭进了别人的嘴,也顾不得公主颜面了,同侍卫夺食就同侍卫夺食吧。   不管了,有的吃就行!   沈于渊原本只是想半推半就的接过来,没想到从中冒出个程咬金来,他长臂一伸,在女孩儿扑上来的前一秒从裴晏如手上端过米饭。   “啊!”   清娴扑的太猛,眼前着就要一头磕在灶台上,好在一只手眼疾手快的提留住了他的后衣领,避免她成为历史上第一个为了蛋炒饭一头撞死的公主。   “呼。”   裴晏如默了下,待人站稳后松了手,“锅里的都是你的,急什么?”   只是第一碗,要先给功臣。   沈于渊吃相优雅,但速度很快,在清娴艰难的把饭铲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随后很不道德的把女孩儿手里的碗夺过来。   这一操作,不止清娴差一点崩溃,就是裴晏如也一头雾水。   清娴好不容易把米饭全部盛出来,锅里头可是连一粒米都没了,眼见着就要吃上了,突然横空伸出来一只手,“??”   沈于渊轻咳了声,全然没有欺负小女孩的自觉,“换个称呼叫她,我便给你。”   清娴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是谁。   “我不唤她三皇嫂唤她什么?”清娴眨着眼,直勾勾盯着男人手里的饭。   暗想这人绝对不只是一个侍卫那么简单。   “她和你皇兄已经和离了,往后是我沈某人的妻子,你唤她沈夫人。”   沈于渊俊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本正经的道。   话音落下。   裴晏如唇角弯了弯,这人,好在她饭里没有加醋。   清娴傻眼了一会儿,没能喊出口,就见沈于渊作势要把碗扔了,手往上一抻,没能够到,很没骨气的喊,“沈夫人。”   她听过和离,只要和离了,那男女双方就没有关系了,三皇嫂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与她没关系,她有的饭吃就行。 第二百五十八章 :落在他手上   见她识相,沈于渊没再多说什么,把饭碗递过去,旋即跟着裴晏如回了寝殿。   裴晏如将春月扶起来,将小米粥递到人嘴边,似是感受到了食物,春月没睁开眼,本能让她咕嘟咕嘟把一碗温热的粥都咽了下去。   恢复些气力后,春月慢慢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清丽容颜,目光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正要起身行礼,却被裴晏如拦住了,如玉击般清冷的声音响起,“不用多礼,现在我已经不是三皇子妃了。”   话音刚落,就见春月转身,扑通一声,便是跪在了她面前,嗓音含了哭腔惊慌,“娘娘,求您救救清乐公主!”   见状,裴晏如心头微动,询问,“清乐公主现在在哪儿?”   “公主让上官公子带走了,奴婢也不知道上官公子把公主带去哪儿了。”春月低眸,眼睫上沾了眼泪,都是她没有保护好公主。   被上官兰若带走了?   裴晏如侧眸看了眼沈于渊,上官兰若是他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沈于渊俊脸一半隐藏在黑暗中,见她回头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不开口,裴晏如也不好当着春月的面问,待安抚好春月,出宁清宫的时候,裴晏如才把问题问出口。   “上官兰若是你的人吧?”   话问出口,裴晏如方注意到他的情绪似乎同平日里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嗯,算是,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沈于渊回,嗓音很淡。   月色朦胧,落在庭院中的桂花树上,如洒下一层银霜。   裴晏如秀眉微蹙,“什么意思?”   清乐公主性子单纯,又是那般的喜欢上官兰若....不等她放下心,就听到低沉的声音,“你听说赢国吗,七八年前覆灭的国家。”   沈于渊淡声说着,眼底漆黑一片。   赢国?   裴晏如微抬眼,凝着他淡漠的眸,思索了片刻,道,“我听说过一些,不过知道的不算多,只知道那是被大兴国灭国的。”   一瞬间,裴晏如感觉脑海中闪过什么,但一下子又没有抓住。   “我、云九鹤、还有上官兰若,都是赢国残留下来的人。”   低缓悦耳的声音缓缓飘散在夜色里,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却宛若巨石投入湖中,一下掀起惊涛骇浪。   裴晏如浑身一震。   倒不是她对赢国有太多了解,只是赢国覆灭的太过惨无人道,上至皇室下至平民百姓,几乎是被屠杀殆尽。   听人说起过,那一夜,火光漫天,赢国皇都,说是尸山血海都不为过。   昔日的繁华都城,一夕之间成了历史上血红的一笔。   见她怔愣,沈于渊抬手轻抚过她的鬓发,动作温柔,缓缓道,“比起我,上官兰若更恨,他家中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全部被杀,连他未出生的弟弟都未曾幸免,而那时候,屠杀他家的正是大兴帝。”   沈于渊语调平静,到了马车边,他先上了马车,随后握住裴晏如的手,将人拉上来。   裴晏如久久没能回过神。   她一直以为她背负了很多,却没想过,原来,他所背负的,一点都不比她少。   “那清乐....”   裴晏如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替人求情的话来,换了是她,要她嫁给敌人的儿子是万万不可能的。   见她这般模样,沈于渊唇角带出浅浅一个笑,将她拉入怀中,“她身为大兴的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自然也要承担繁华落尽的后果,上官杀不杀她,那是她的命数。”   如果上官不把她带走,现在那位公主也早就成了刀下亡魂,更别提在上官手下还有一丝生机。   裴晏如没再多言,车内的氛围一下寂静下来。   此刻,上官府。   上官兰若染着一身血腥回来,刻意去了关押清乐在的屋子。   清乐在被送到上官府就被扔到了屋子里,门外有人看守,她没办法逃走,一天下来,也没人给她送饭,她饿着饿着就睡过去了。   这会儿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清乐勉强撑开眼皮,入目是男子修长的身躯,看清男子的模样,往日里看到来人满目的欣喜化作惊恐,清乐往床里头缩了缩。   那一袭暖白锦袍上,血色宛若红梅,晕染开来。   “你,你别过来,我是公主,你不能那么放肆!”   她娇喝道。   闻言,上官兰若却是哂笑,“是,你是公主,不过你父皇已经死了,母后也死了,你想要谁给你撑腰?”   这话无疑是在清乐心上狠狠戳了一刀。   女孩儿小脸刷的一下惨白,这两日来她都以为这一切就是个梦,她只是来上官哥哥家里住上那么两日,然后母后定然会十分生气的派人把她接回去,罚她禁足,训斥她没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上官兰若眼底冰冷一片。   他不是不知道清乐与那一切都没有关系,但那又如何。   那时候他又是何其无辜!他的爹娘父兄又是何其无辜,为什么他们要死,为什么要让他眼睁睁看着爹娘父兄死在他面前!   胸腔内挤压了数年的恨一下子倾泻而出,上官兰若通红着脸,大步上前,径直将人按倒,掐着那雪白的脖子,嗓音冷的能溅出冰渣子,“你是不是觉得你无辜?你知不知道,你父皇杀了我全家,连带我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弟弟都死在你父皇的剑下,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他力道加重,清乐呼吸不上来,眼泪一个劲的掉,“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父皇做了那么十恶不赦的事。   手上温热的触感让上官兰若意识恢复了些许,看着女孩儿满脸通红,猛地松了手,冷冷拂袖,再不发一言,大步离去。   “咳咳咳。”   清乐猛咳出声,劫后余生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本以为他这般走了,定然是不会想起来她一日未进食了,却不想,没过多久,就送来了一碗小米粥,粥熬的很稀很稀,里面也没有什么好吃的配料。   清乐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但眼下饿的不行,只能把粥一饮而尽。   一碗粥吃完是不饱腹的,但却没有什么东西送进来了,清乐饿着饿着,就又睡过去了。   书房中,灯火通明。   上官兰若敛眸看着手中的书,听着侍卫来回报,很冷的应了声,“以后的一个星期,都给她吃这个。”   “公子,现在宫内三殿下还在...”   侍卫没忍住提醒道。   往后是不是三殿下称帝还说不好,但同为皇室,清乐公主迟早是要回去的,那时候秋后算账的话....   侍卫的言外之意上官兰若自然听得懂,眼神更冷了几分,“她有没有命回去还说不定呢。”   闻言,侍卫默了下。   公子若真的想让人死,那干脆放任不管就好了,何必把人带回来还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公子嘴上不说,他们做属下的,可不能真的把那位公主当作阶下囚来对待。   ※※※※※※※※※※※※※※※※※※※※   作家的话   宝子们!双十一剁手了咩!(和你们一起熬夜的清九九想要免费的推荐票~~~) 第二百五十九章 :看雪   月升月落,转眼五日过去,朝阳初升,琉璃瓦角在金辉中熠熠生辉。   宫门前的白玉石阶上,身着深蓝袄子下搭着百花褶裙的女子正立于石阶上,漂亮的眸似有流光,她发间别着蝴蝶兰簪,两颊边的鬓发被风一吹,在那张瓷白莹白的容颜上添上些许凌乱的美感,她唇角挂着淡笑。   身旁,裴锦月正挽着她的手臂,眼底露出丝丝思念来,这么久时间没回去,祖母定然极为想念她们的吧。   “好快啊,今儿都立冬了,这雪下的真好。”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立冬,说来,立冬可是要吃些好吃的。   “等父亲的身子好些了我们就回去。”裴晏如摸了摸女子的发,目光落在面前一片白皑皑的雪地上,昨儿落了第一场雪,是在夜很深的时候。   她本困得厉害,却硬生生被某人叫起来去看了这场初雪。   说来,她从前未曾见过北方的雪,南方的京城也下雪,但很少,没过多久就融化了,不似北方的雪,洋洋洒洒的,像是棉花糖似的,摸在手里,软绵绵的。   而地面上堆积起来的雪,若是起得早,那时一脚踩进去,可谓是留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个脚印子。   “对了,你在边境可有遇上什么事?”想起什么,裴晏如轻声询问。   往日里她这妹妹每过十日便会寄来一封信,话家常也罢,说些边境趣事也好,大抵都是有的,只是想想,近段日子以来,倒是没收到过了。   她只当是云回归了家,便忘了,前两日听云回说,是从边境直接赶过来的?   闻言,裴锦月抿了抿唇,一想起那件事,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但不好的事就没有必要和阿姐说啦。   裴锦月笑了下,“没呢,我可是帅司,哪儿能碰上什么事呢,说来能和阿姐两人来看这初雪感觉真不错。”   闻言,裴晏如微敛眸,却是没再说什么。   赏了会儿朝阳,便有人来寻了。   是明惜。   明惜绕过拐角,便看到了站在那儿的自家姑娘,秀气的小眉头皱了皱,想起太傅大人的吩咐,忙迎上去,将暖手炉递到裴晏如手里,“姑娘,外头冷着呢,里头烧了地龙,暖和着呢。”   “还有二姑娘也是,这般冷的天应当在屋子里头保暖才是。”   明惜一板一眼的说道。   见状,裴锦月同裴晏如对视一眼,随即还是裴锦月笑出了声,“你这小丫头,过了年便及笄了吧?”   突然岔开话题,明惜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试图挽回来话题,“是呢,姑娘们,快回屋子里去吧。”   这若是姑娘身子挨了冻,着了风寒,明惜都能想象到太傅大人嗖嗖冷的眼神。   于是乎,她劝的卖力,但裴锦月却不是个安分的性子,闻言只笑道,“明明是个还没及笄的毛丫头,这说话啊,我还当是哪个小老太婆呢。”   “欸!”明惜瘪嘴,看向裴晏如,“姑娘您看二姑娘,又嘲笑奴婢。”   她可太难了啊。   太傅大人可是吩咐了,平日里要给姑娘注意好保暖,还特意写了一长串的注意事项给她呢,哦豁,饶是她识字,也叫那密密麻麻的字迹迷了眼,她可是足足看了好几日,还不能一一记下来呢。   见她当着自己的面跟阿姐告状,裴锦月嘿了声,作势要去打,“你这丫头倒是胆大,想来都是阿姐惯的,今儿非得揍你一顿。”   “才没有呢!”明惜狡辩,却是叫裴锦月这玩笑开的脚下生风,一转眼溜了个没影。   待女孩儿的身影消失后,裴锦月才朝着裴晏如摊了摊手,眼底划过狡黠,“诺,阿姐可得感谢我,我可是帮你把明惜那小丫头赶回去了。”   裴晏如:我谢谢你。   她扯了扯唇,知晓云回就是这么个性子,在熟人面前不着调的很,她起身往回走,“回去了,对了,忘了和你说,这雪,昨日便开始下了。”   “阿?那昨晚阿姐你怎的不同我说?”裴锦月一呆,回过神来便是追上裴晏如的身影,嗔怪道。   “阿姐是不是同他一起看去了,哼哼,重色轻妹。”   听着耳边的哼哼声,裴晏如唇角的弧度加深,“雪有什么好看的,早看晚看不都一样?”   “哪里一样,平日里阿姐心细如发,这会子怎的这般迟钝了,阿姐可听过那个传言没有,说是一起看初雪的一对爱人能相守到老哦!”裴锦月转过头,从一开始疑惑不解到后面的染上憧憬,一本正经道。   相守到老吗?   裴晏如心间微颤了下,所以他是听过这个传言,哪怕她拒绝了,也非要拉起她来看?   这个念头落下,在朱红墙角下,旁边是光秃秃的枝干,金色琉璃瓦下,那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那,墨色锦袍修衬的他清贵如水墨画走出来让人一眼惊艳的贵公子,乌发由玉冠束着,玉质金相。   只是眉梢微皱着,显然有些不悦。   裴锦月也看到了来人,很识相和裴晏如说了先回去,溜得飞快。   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不知何时,阳光被云层覆盖,雪又飘下来了。   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裴晏如轻笑了下,走过去,一把抱住人。   忽地被抱了个满怀,沈于渊酝酿了一早上的怒气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眉梢舒缓开来,勾勒出无奈来,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怀中的人儿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很漂亮,眼波流转间,不自觉惑了人心,他喉结滚了滚。   下一刻,心跳的忽地快了快,唇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只见面前的人儿眉梢带笑,那粉唇一张一合间,说出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沈于渊,我好喜欢你。”   好喜欢他....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来这句话。   无数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滚,但最后,化作浅浅的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   退开,他启唇,笑道,“嗯。”   反应这般平淡?   裴晏如眸光动了动,手心传来温热,他牵着她,往回走。   裴晏如顿了下,望着那落下来的雪,唇角弯了弯,似乎这样也挺好的。   宫道上,洋洋洒洒的雪又停了,在地面积了薄薄的一层,望过去,是深浅不一的并肩走着的脚印。 第二百六十章 :作数   另一边,裴锦月说是回去,实际上则是飞上了屋檐看雪,她单腿屈着,手上还拿着一个酒坛子,旁边还放着一坛。   找人找了一圈没找到,结果一个抬头就发现人就在自己的屋檐上,云九鹤沉默了,默默飞身上来,在女子身旁落下。   他眉梢微挑,“你怎么了?裴大姑娘没陪你一起看雪?”   “看了,但似乎又没看。”裴锦月回。   云九鹤:“???”   这啥意思?   看了就是看了,没看就是没看。”   这怎么还能整出来似是而非的答案来??   “昨儿就下雪了,所以她的初雪是和太傅大人一起看的,不是同我看的。“裴锦月闷闷道。   虽然那个传说是关于爱情的,但是那又什么关系,只要她心够诚,放在家人身上效果也是一样的嘛!   说到这个,云九鹤默了下。   似乎看出来他的无语,裴锦月瞅他,“干嘛这副表情,虽然没和你看,但你也别难过呀,这每年都下雪,等来年咱在来看就是了呗!”   “你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云九鹤扶额。   昨晚发生了什么?   裴锦月努力回想,脑海中闪过一些支零破碎的画面,试探着问。“你说的咱俩昨晚一起喝酒?酒后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因为前几日担心她爹的手,裴锦月按捺了好几日,直到听裴晏如说她爹的手暂时稳下来了,裴锦月这才开始放纵起来。   这家人团聚的好日子,她爹不能喝酒,但她可以把她爹的份儿一起喝了呀。   于是乎。   她叫上云九鹤,犹豫了下,在她自己屋子喝酒定然是不行的,虽然宫殿大,但是万一阿姐过来寻她,岂不是又要挨一顿训?索性去了云九鹤临时住的屋子里。   她记得,那时候屋子里烧了地龙,屋里头是暖的,酒是烫过的,喝下去也是暖融融的,所以没过多久她就把大氅脱下来了,随后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酒一壶一壶的喝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忘了个干净。   云九鹤忽地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本正经道,“你昨晚轻薄了我。”   本以为这么说,面前的女子怎么说也会脸红,再不济也是惊讶。   事实上,裴锦月惊讶是惊讶的,但很快,目光灼灼的盯着云九鹤,直白的问,“说说,我怎么轻薄你了啊?应该没做到最后吧?我怎么都没什么感觉??”   一早上起来,她除了有些头疼,身上到底没什么,除了脖子那边红了点。   可能是被蚊子咬的。   云九鹤被那亮晶晶的眼睛看傻眼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别过头去,先红了脸,轻咳了声掩饰尴尬,“你个女儿家,怎的能说出这般的话来,害不害臊。”   “嗯?方才不是你先说起这话的,那你不要我负责就算咯。”裴锦月露出了八颗牙齿,妥妥的渣女发言。   云九鹤脸更红了,这回是气的,想也不想道,“你亲了我,还....还摸我。”   本来是想说勾、引他的,但这话云九鹤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能勉勉强强陈述事实。   闻言,裴锦月上下打量了下云九鹤的身板,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手指修剪的很干净,虽然没有其他几个姐妹那般滑嫩,但她自己觉着是长得不错的。   不过这双手真的干了那么离谱的事儿?   裴锦月盯着盯着,突然冒出一句,“干得漂亮啊!”   云九鹤眼瞳微怔:“???”   见他这般表情,裴锦月敛了敛笑容,没压住,翘着嘴角拍了拍男人的胸膛,“哎呀,你是男儿,叫我摸一摸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儿,放心,等回了墨国,我一定给你一个名分。”   许是她的笑容太像是秦楼楚馆里头的女票客,云九鹤黑了脸,却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说他不想要名份吧?他是想要的,但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会儿,见裴锦月又开始喝了,云九鹤微皱眉,伸手接过来那酒坛子,“你这喝酒没个节制的毛病可得改改,姑娘家的,还是喝些暖汤....”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见女子歪了歪头,勾出一个笑来,“你不是就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云九鹤心口微滞,面前女子两颊酡红,醉眼迷离,明显有些醉了。   喉咙发干,身体发热。   明明他没喝多少酒来着,云九鹤抿了抿唇,“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闻言,裴锦月却是浑然不在意,“我没醉,没什么时候比我现在更清醒了,云九鹤,你敢说不是因为我同旁的女子不一样才喜欢我的?若是我也学着她们一样做做女工刺刺绣,你才不会看上我呢。”   那是以前。   云九鹤在心里默默说道,见裴锦月没有要起来的样子,他索性把人打横抱起来,“说什么胡话,哪怕你现在突发奇想要去刺绣作画了我都喜欢你,裴锦月,你记住,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长情,只要你不离开,我便永远不会离开你。”   “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信你呢。”   “你这人——”   云九鹤正要反驳,想了想就收了音,这话本就不是在嘴上说说的,信不信由她,左右他用行为来证明。   待回到宫殿里的时候,明英在外头候着,手上还备着一个暖手炉,但这会儿见着被云公子抱在怀中的自家姑娘,想了想,把炉子往自己怀里捂了捂。   姑娘不需要了,她需要。   “你下去煮点蜂蜜水。”跨进门槛,云九鹤顿了下,回头吩咐。   闻言,明英应了声,“是,二姑爷。”   “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等我空出手来,定赏你些银子去买糖。”云九鹤心情愉悦起来,打发走明英之后,低眸看了眼怀中睡得娇憨的人儿,唇角也跟着扬了扬。   其实,比起她剑拔弩张的嚣张模样,他倒是更喜欢她现在这样乖巧的样子,如小猫儿收起了利爪,招人疼。   他把人放到床榻上,没立刻走,站在床侧,目光落在那张艳丽容颜上,眼底满是笑意。   谁说她没看到初雪的,明明昨晚上,就同他一起看过了,只是这丫头给忘了。   但他没忘,那便算数。   ※※※※※※※※※※※※※※※※※※※※   作家的话   本文很多CP的啦~(但是还是会以男女主为中心滴!) 第二百六十一章 :想念   北方是洋洋洒洒的雪,南方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裴府之中,安宁堂里寂静一片,雨点落在青瓦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又顺着屋檐的缝隙中滴落在地,有落在水缸里的,在水面划开波澜。   “老夫人。”身后,冯嬷嬷自屋子里走出来,浑浊的眸子落在那驻立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便走过去,轻声唤道,将新拿出来的手炉放到老太太手心里。   递过去时碰到那手,却是凉的很。   冯嬷嬷皱了皱眉,自是知道老太太这般是在思念孙女儿了,如今儿子儿媳生死未卜,两个嫡亲的孙女儿又相继离开身边,能如何能不想念了,但此事却又是急不来的,只得劝道,“老太太宽下心来,兴许过段日子二姑娘便安然回来了呢。”   这段日子以来,二姑娘都没往家里头捎信,但也许是路途遥远,送信人耽误了脚程,这才迟迟没能把信送到老太太手里。   托去询问的人回来都说不清楚,那原先同着二姑娘一起前去边境的苏家公子倒是回来了,只是被人抬回来的,说是断了一条腿。   这一同去的,回来的人受了伤,这叫老太太又如何放得下心呢。   “另外两个丫头近来在做些什么?”罗氏轻叹了声,手心传来温度,心却是放不下来,只得岔开了话题。   听到这话,冯嬷嬷忙不迭回,“三姑娘性子你也知道,一直在院里头,老奴曾去看过,三姑娘的画,画的实在是好。”   她有意说裴落姝的好话,倒不是收了什么好处,只心中明白着,三姑娘不争不抢的,与寻常后院里头的庶女不同,没什么心计,也不算计,只安安分分的偏安一隅,这倒是让人生了几分怜惜来。   她偶尔路过时,透过那扇花窗,瞥见那清瘦妍丽身姿正半倾着,墨发顺着她的脖子落在身前,浑身透出一股子大家小姐的气质。   “哦?”老太太略感兴趣的掀了掀眼皮,随后道,“我记着再过三月开了春,盛京城会举办一场春画逑诗的赛事,届时也让那两个丫头去热闹热闹好了。”   闻言,冯嬷嬷眼神亮了亮,很快应下,发自内心为两个庶姑娘开心。   往年也举行赛事,只是裴府从未参与过,连带着三姑娘的才华也无从展示。   说来,大姑娘的诗词歌赋也是了得的。   想到异国他乡的大姑娘,冯嬷嬷敛下眼皮,没提起。   不知何时,雨渐渐停歇,入了夜,漆黑的夜空中竟隐隐飘起雪来,雪不大,像是盐巴自天空中撒下来。   夜里提着灯笼的丫鬟起初还没注意,直到低头一看,微弱的光晕下,雪白的雪点缓缓坠落,当即压低了声音同身边的姐妹惊呼,“下雪啦!”   风和院中,明渝正拿了披风轻搭在裴落姝肩上,轻声道,“姑娘,夜深了风冷,还是关了窗罢。”   这刺骨的寒风一吹,姑娘夜里头怕是得冻得睡不好了。   “无事的,渝儿你回去歇息吧,我独自待会儿便就寝了。”轻轻柔柔的声音浸润了温柔,在凛冽寒风中格外动听。   明渝是拿自家姑娘没半点辙子的,闻言只得又叨叨了两句,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退出了房间。   如今府里头的守卫都加强了,姑娘的安危倒是不必那般担忧了。   门被很轻的阖上,裴落姝细细看着空中飘落的雪,秀眉笼罩了淡淡的忧愁。   也不知如今大姐姐同二姐姐可还安好?   这是盛京下的第一场雪。   屋檐上,一身黑衣裹着那劲瘦的身躯,青年动作很轻的落在瓦片上,随后落座,单腿抬起,身子微微往后倾了些,黑眸同样落在飘飘洒洒的雪上,只是心境同屋檐之下的少女完全不同。   少女心中惦念在外的亲人,又遇落雪,自是没了赏雪的心思,只倒是寻常的天气现象罢了。   但青年却是不同,他看了会儿,没忍住翻开瓦片瞧了眼那茕茕孑立的少女,目光在那单薄的身躯上扫过,墨眉轻皱。   这般冷的天却也是不知如何照顾好自己?   若是冻着了该如何。   这个念头落下,邵昱珩再是待不住,纵身落下。   从屋檐上忽然落下一人,还是大半夜的,换了谁谁不慌?   裴落姝一惊,将思绪尽数敛下,正欲关窗,却一下看清了青年的容颜,手一顿,没了动作。   说来,自打上回毒害祖母的丫鬟被抓出来之后,她总瞧见邵侍卫有事没事都在她这儿溜达。   一如她晨起时浇花的时候,他便从庭院内那颗老槐树下跳下来,说是昨晚正好轮到替她守夜。   再比如,她用膳,便是瞧见他送来一盅暖汤,说是渝儿那丫头有了别的事儿要忙,这才托他送过来的。   再再比如,她夜深了睡不着,打发了明渝去歇息后,独自坐在庭院里赏月,他便靠在那颗老槐树上,说着,正好巡逻的有些累了,在这颗树上歇会儿,说是定然不会打扰到她,但一个人待着同两个人待着的感觉总是不同的,她再多的愁绪也没了,只得回了屋子里去。   如复一日,倒是她还总记得那晚他搂过她的腰肢,见了他有些脸热,可这人却是没有半分变化,依旧冷着一张脸,严肃的紧。   可见都是她想多了,他兴许只是奉了大姐姐的命令来守护裴府中人的安全,她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只是很巧,她院中的老槐树独得了他的喜欢,这才经常留在这儿。   想到自己的胡思乱想,裴落姝微微红了脸。   见面前的少女依旧在发呆,邵昱珩清了清嗓子,想也没想道,“三姑娘,夜深了,属下替您关窗。”   说罢,他把面前的窗子拉过来,紧紧关上,似乎生怕外头的风会透进来。   屋内本就清冷,这会儿窗子一关,愈发是与世隔绝了,裴落姝愣了会儿,难掩心中失望,果然,他今晚来,不是要同她一起赏雪,只是见她一人站着,怕她染了风寒不好同大姐姐交代罢了。   她轻呼出去一口气,将到嘴的那句“要不要一同赏雪”咽下去,转过身往屋内走。 第二百六十二章 :鹬蚌相争   窗外,风雪交加。   青年脚步未曾挪过半寸,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素来稳重成熟的青年忽地懊恼的锤了下自己的脑袋,低低骂了句。   他可真是蠢了。   方才三姑娘脸上如抹了淡淡的胭脂色,显而易见的脸红了,是不是对他也有点意思的?   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青年耳根烧红一片,今晚一下雪他就知道,记起来曾经听过的传言,他脚不沾地的运起轻功来了风和院,要说的话尚未来得及脱口,却是叫他自己葬送在了这面窗子上。   邵昱珩现在马上拆了这面窗子的心都有了,又低头恨恨的盯了眼自己的手,叫你关!叫你关!   现在没戏了吧!   他愁了眉,却是没走,只默默在屋檐下待立了一晚上,自我安慰,三姑娘在里头睡着,他在外头待着,雪一直在下,算是见证了他们。   ——   转眼,两月过去,二月的春风似剪刀,寒风吹来,冷的人瑟瑟发抖。   邺都皇宫之中,一片寂静。   烧了地龙的宫殿之中,一方棋盘摆在两人中央,棋面上,黑子将白子团团包围,却又不将白子全部吃完,留了那么些许,倒不让人心生感激,只觉黑棋是故意而为之,如猫抓老鼠似的,困着白子,坐看白子困兽之斗,待到了时机,便收网将其一网打尽。   “这便是你未能破的残局?”裴晏如扫过那“心机深沉”的黑子,余光瞥见男子微笑颔首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若她是这白子棋手,想来这会儿定恨不能蹦起来给对面之人头顶来一酒瓶。   对弈博得是心,她的心境倒是平静,淡淡取过他手中黑子,落子,结束僵局。   感受到他的视线,裴晏如微抬眼,对上那双漆黑的眸,轻笑道,“借力打力,不也是一朝妙计?”   这两月中,大兴国大臣没安分,曾投到贵妃一派的大臣集结了人马,暗戳戳准备再度攻入宫中夺回皇权。   上一回只是宫变加敌袭来的太过突然,这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如今皇帝死了,皇位可不能叫一介小国夺取。   说来也巧,折返回来的太子人马也是如此想法,贵妃的人同太子的人自是看不对眼,还没到宫中两方就打了个死去活来。   当然,他们也不是傻子,没打多久太子战少翎就站出来,让两方暂时先一致对外,自家的仇怨到时候自己再清算。   贵妃方以尚书为首,而太子一方,为首的便是右相孟大人。   是了。   右相是太子一方的人。   而孟家人却并非全然是。   在细细筹谋两月之余,终于两方人马在大雪过后的第二日便举兵攻打皇宫。   裴锦月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庭院中练剑,明英自垂花门外赶来,将宫中情况一一道来后喘了口气,道,“大姑娘说,让咱们收拾收拾东西快走,别同她们打。”   为何不打?   裴锦月瞪圆了眼睛,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说起来还是趁乱偷了这狗皇帝的家,现在卷铺盖走人是不是也太怂了些!   她心中有些不愿,但到底——还是跑了。   谁爱打谁打,左右这本来就不是他们的。   一时之间,墨国的军队撤了个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宫中四处乱窜的各方势力的暗卫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在太子同贵妃人马攻进来之时,看着空空荡荡的宫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理。   墨国的人就那么走了?   众人立在金殿之中,战少翎目光掠过那盘龙金座,眼底流露出对皇位的志在必得,却很快敛下,回头瞥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孟大人。   孟大人读懂眼色,站出一步道,“尚书大人,如今墨国军队已撤,先皇驾崩,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殿下尚在,身为臣子,我等应扶持太子殿下上位。”   尚书:“此言差矣,先帝并未留下只言片语言明立太子为帝,依我大兴国规定,凡能力超群者方可继承皇位,若真的论起来,三皇子殿下可比太子殿下能力出众多了。”   左右三皇子殿下也是贵妃娘娘的儿子,眼下的场景提八皇子确实不合适,那扶持三皇子上位也是一样的!   被蒙在鼓里的尚书大人天真的想着。   “放肆,孤乃太子。”见尚书等人执迷不悟,战少翎黑了脸。   按理来说,自是太子继承帝位,但如今情势不同以往,且大兴国崇尚武力,大多大兴国人能者居之的思想根深蒂固。   太子稍逊于三皇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如今有了选择,只要有一人提出,自然就会有多人附和。   一时之间,争执不下,皇宫内再度沦为战场。   而宫外,听闻宫内发生混乱的贵妃眸色微动了动。   两月前她顺利逃出来了,只得带着战辰躲藏在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里住着,眼下情势却是又变了。   她使意欢出去打探,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消息,太子人马节节败退,眼见着就要获胜,她心中激动。   忙赶在太子被围攻金殿之时进了宫,此刻站在诸臣面前,指尖微微攥紧,难掩眼底激动。   筹谋了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白费。   按理说,孟大人手握兵权,他站在太子身后,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些文官能应对的了的。   但好在她提前做好了部署,囤养了私兵,当初宫变折损了不少,但好在兵不贵在人多贵在精。   太子此刻有些狼狈,眼底阴驽的看着出现在大殿之上的人,“贵妃娘娘,莫非你要数典忘祖,罔顾纲常不成?孤乃太子,自然是这大兴国未来的皇!”   事到临头,太子索性也懒得再装。   程贵妃却是不惧的,面上端上了如往常一般的笑容,看向太子,“太子殿下严重了,本宫从未说过什么,只是尚书大人等诸多大人认为太子殿下德不配位,为了大兴国的未来,自然要找一个能够担当大任的皇子才对。”   “是啊!”   话音落下,顿时响起来不少呼应声。   贵妃眉梢轻佻,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太子没死又如何,她细细筹谋那么多年,也早就聊到了会有今日这么一天。   “尔等怎敢!尔等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若是父皇在天有灵,定然不会放过你们!”太子气急了,俊脸扭曲着怒喝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 :渔翁得利   左相中立,目前仍未站出来说话,以孟大人为首的太子一派显然不是程贵妃的对手,局势向一边倒。   “来人,送太子殿下回宫。”程贵妃轻扫过身后的侍卫,吩咐。   战少翎脚步顿在那,眼底的光明灭不定。   众人都心知肚明。   今日,若是他踏出这道门槛,来日,便只能屈居人后。   “啊!孤跟你拼了,给孤杀!”   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时,忽地回头,眼底隐隐染上嗜血之色,大手一挥,顿时,大殿之上,厮杀声渐起。   程贵妃在暗卫的护持之下,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局势,掌心出了汗。   这是她所剩的所有力量,今日一战,便是决战!   这回她也学聪明了,派人守在了宫门口,免得那墨国军队再次突袭,只要太子死了,那皇位就是她儿子的了!   程贵妃目光灼灼的盯着,太子武功不差,但双拳难敌四脚,很快那道华服上便出现了不少血痕,嘴角隐隐渗出血来,男子紧咬着牙,带着极致恨意的眸剜向程贵妃,不等他冲过来,就被一剑贯穿了心脏。   “啊!”   男子身躯微微前倾着,剧烈痛苦让他面目狰狞,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再也没了生息。   “殿下!!”   在人群中混战的孟四郎目眦欲裂,暴冲过来,却忽略了身旁的人,就在他快要到太子身边之时,一阵剧痛袭来,他停住了脚步,看着从前胸漫出来的冰冷剑尖,瞳孔扩大,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子面前,“殿下....”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完,两眼一翻,死在了太子身边。   孟大人眼见着儿子死去,老眼通红,却不敢放松警惕,看着身前越来越吃力的侍卫,压着丧子之痛,“走!”   太子没了,死扛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程贵妃有意放了他,眼风扫过去,暗卫手下放水,孟府侍卫连忙护着孟大人出去。   短短一刻钟时间,太子一党几乎被绞杀干净。   鲜血淌了一地,将名贵玫红瑞鹤绒毯染成了暗红色。   眼见着大殿之内都是自己人,程贵妃眼底的喜色几乎要溢出来,唤来意欢,“去,把八皇子接过来。”   面前,身着朴素衣裙的女子缓缓抬眼,程贵妃脸色一变,不等她回过神来,面前的脸忽然靠近,鬓发扫过她的耳朵,腹部传来剧烈疼痛,程贵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意欢你....为何要背叛本宫?”   闻言,意欢笑了下,在其他暗卫反应过来之前,将刀横在脖颈前,看着贵妃,笑意凉凉,“贵妃娘娘可能不知道,我本名不唤意欢,而是赵锦欢,是死在你手下的赵氏遗孤!不过您也不必怕孤单,奴婢已经送八皇子先去了地狱,贵妃娘娘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你!”   贵妃捂着腹部,鲜血不断从她指缝间露出,她脸色愈发惨白,再也说不出话来,死不瞑目。   “娘娘!”   伴随着惊呼声,大殿内混乱一片。   暗处,有人悄悄离开。   宫外,装潢简朴的府邸中,棋子落盘发出清脆的声音。   裴晏如轻笑了声,“我赢了。”   对面,男子身着藏蓝锦袍,腰间系着佩玉,好看的眸扫过棋局,唇角弯了弯,“嗯,阿泠最厉害了。”   低缓悦耳的动听缓缓传来,如酝酿了多年的美酒,闻之沉醉。   裴晏如本身便是声控,自己会多种声音,自然也对声音格外注意,他的音色是极好的,她心跳的快了快,主动越过棋盘,搂上他的脖子,坐在人怀里,唇角染上笑,“我可不好娶回家的,你太傅府可准备好了彩礼?”   “早在半年前就准备好了。”沈于渊幽幽道。   裴晏如:“........”   见她沉默,沈于渊在那细腰上捏了把,继续道,“当时忙了半个月才将库房清点好,现在倒是好,又进了库房。”   “所以,那段时间你没来找我,是在准备彩礼?”裴晏如福至心灵。   难怪呢,她记着他有段时间没出现,原来是准备彩礼去了,她那时还以为他是忙公务呢。   “结果倒好,你转头嫁给了别人去了。”   语气里沾酸粘醋的。   裴晏如没多思考,如蜻蜓点水般的吻掠过他唇畔,笑意晏晏,“还生气吗?”   “嗯。”   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裴晏如微愣,感觉到什么,忙想起身,却晚了。   沈于渊径直把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床榻走,自喉间溢出来笑,“说起来,之前那本小册子里的姿势我们是不是还没用完?”   裴晏如:“!!!!”   一室旖旎。   待她再醒来时,身旁的人正侧卧着,面朝着她,修长指尖缠绕着她的乌发,“醒了?”   裴晏如很不想睁眼,只闷闷的应了声。   简直太过分了!   她现在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想起什么,只得睁眼看他,嗓子很干,“现在局势如何了?”   闻言,沈于渊指尖微顿了下,深深看了面前人儿一眼,到底还是开了口,“太子和贵妃都死了,我们的人已经占领了皇宫,再过段日子就让那人接手。”   他说的那人,自然是三皇子战卿。   裴晏如略颔首,如她所料,太子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她记得最后贵妃是死在了一名宫女手里,只是不知姓名,但想来同太子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皇室之中的关系素来复杂,贵妃可以在太子身边安插眼线,太子也能。   只是看谁藏得厉害。   裴晏如抿唇,她倒是对这两人的死没多大感觉,只看着说到交权之时男人微微黯淡的眸,启唇,“你介意我说把皇位让给他吗?”   依照现在的局势,就是沈于渊想要在大兴国称帝也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战卿帮她良多,哪怕是到最后,也没有逼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她自是不愿亏欠了他。   闻言,沈于渊低眸,望进那双隐含担忧的眸,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埋进她的颈窝,嗓音平和,“傻泠儿,我们的家都在墨国,我怎么可能留在这呢。”   哪怕是泼天的权势,若是没有阿泠,于他而言,便是囚笼。   我们的家....   裴晏如眸光剧颤了下,旋即缓缓笑了,“嗯呢,我们的家,在墨国。”   那是拥有他们诸多记忆的地方,换了是她,她也舍不得。   “我记得你很喜欢孩子?”   忽地,耳边传来声音,裴晏如身躯一颤,“不,其实我不是很想的——”   “不,你想。”   ※※※※※※※※※※※※※※※※※※※※   作家的话   推荐票投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打压?   大兴国局势彻底平定,墨国军队撤离,交权给了战卿。   在战卿登基为皇的那日,裴晏如一行人离开了大兴国,没有告别,自然就没有挽留,一如来时。   转眼,时至三月,草长莺飞,乌蒙小雨洇湿了地面。   湖畔桥边,身着长裙轻袄的姑娘们打了油纸伞,美眸流转间,巧笑嫣然,远山青绿,飘渺雨丝,湖面上似笼罩一层薄纱,勾勒出烟雨江南的朦胧美感。   一众人群中,那道烟青色身影格外出挑,细看,外衫是浅绿色的,内搭着交领抹胸,下搭了件烟青色长裙,一颦一动间尽是优雅。   “怎的那般偏爱绿色,嗯?”   身侧,男子一袭藏青色锦袍,腰间系着暖白玉,袖边、衣领上没有过多繁复的花纹,两道身影走在一起,一衬一映,倒是相配的很。   裴晏如抬眼看着面前熟悉的画面,听到身旁的声音,没回头,轻声道,“你不觉着这很应景吗?”   她眼梢带了笑,恰在此时,面前一对闹脾气的情侣经过,男方正拿着纸鸢,好声好气的哄着,“我的好秀儿,大不了我赔你十个纸鸢便是,你快回来,别淋着雨了!”   “我才不要!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女子气呼呼的从裴晏如身侧经过,像是注意到什么,抬起头来看了眼,眼底很快划过一丝惊艳,愣住了脚步。   见状,男子马上追上来,轻拽住女子的胳膊,同裴晏如道歉,“对不住姑娘,可撞上了?”   裴晏如扫过两人的脸,很是陌生,想来是不相识的,她微摇了摇头,“未曾。”   说罢,就在裴晏如准备走时,女子忽地开口,“我认得你,你是允禾的姐姐对不对?”   允禾?   裴晏如略低头,说起来这女子同允禾一般年纪,十四五岁的模样,用粉色丝带扎着双丫髻,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瞧着很是水灵。   应是哪家的姑娘,她略颔首,如玉击般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是,姑娘是?”   “我是...哎呀,无足挂齿的啦。”女孩儿挠了挠后脑勺,暗暗有些紧张。   许久之前允禾曾给她看过裴大姑娘的画像,说是在云澜阁评选出十大美人之首的那张,她一眼惊艳,一下就给记住了。   只是她父亲只是芝麻小官,她也不好上门去拜访的,却不想,今日竟是遇上了。   “哦对了裴大姑娘,今儿在千画阁举办春花秋诗的比赛呢,您是不是要去参加呀?我可以带您去!”女孩儿拘谨的攥紧了手,语速很快,小脸也有些红。   她以前听允禾说自家阿姐多美多美,她还没有这般直观的感受,现在一看,她好像明白了话本子说的,何为倾国倾城,何为清丽出尘。   烟雨朦胧,乍一看,好似坠落人间的仙女呢。   千画阁?   裴晏如垂下的睫羽轻颤了下,“不用了,我知道如何去,多谢你了,改日可以来家里同允禾一起玩。”   “欸,可以吗?”闻言,女孩儿一下抬起了头,那双圆溜溜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好半晌,忽然想起来裴晏如现在是公主,面上划过慌乱,匆匆忙忙的行礼,“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裴晏如:“......”   其实她挺好奇的,正常人看见她不应该很惊讶,作为和亲公主突然出现在都城,不应该感到惊慌么?   但面前的女孩儿明显没有这样的反应,反而看向她的眼神隐隐带着崇拜。   裴晏如偏头看了眼面色自若的沈于渊,微挑了下眉,将女孩扶起来,“不必多礼。”   站在女孩儿旁边的少年身躯一直紧绷着,直到自家对象点明裴晏如的身份,目光登时转向站在自己旁边的男人,嘴唇颤了颤。   那这个姑娘是裴大姑娘,那能站在裴大姑娘身边的就是...就是....!!   少年一下激动了,也顾不得地湿,正要跪,却被那轻飘飘的一眼止住了,颤巍巍道,“草民参见太傅大人,安和公主。”   沈于渊略摆手,看自家小姑娘不好赶人,淡漠道,“你们回去吧,本官还要事同裴大姑娘要去办。”   他说的冠冕堂皇,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们快走吧。   少年愣了下,随即扯了少女匆匆的就走了,这时候两人也不闹矛盾了,相携而去。   裴晏如目光往前看,千画阁,似乎离这里有些远,她本意是要先回府里看看祖母的,只是到了城外,坐马车坐的太久有些闷,想着爹娘回去就足够祖母乐上一阵子的了,她晚些回去也不打紧,这便下了马车,同沈于渊一道走到这湖边。   带着冷意的风将人心头的躁闷吹去,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会儿倒是还算舒服。   忽地手心一热。   裴晏如侧眸,入目是男子流畅的下颚线,喉骨上一块凸出,藏青色衬得他眉眼愈发清隽。   “大人!姑娘!!”   就在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裴晏如转过头看去。   一辆低调简朴的马车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驾车的青年一身黑衣,黝黑面容上带着笑意,可不就是元安。   裴晏如唇角勾了下,轻声道,“你早就知道了?”   闻言,只听见低沉磁性的声音,嗓音里夹杂着无奈,“本来是想带你去了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被那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破坏了。”   裴晏如唇畔的弧度加深了些,没再多言。   两人上了马车,元安本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但这会儿却是按捺不住,巴拉巴拉的说着近日来墨国内发生的事儿,面上、眼底满是欣喜。   现在好了,不用赶漫漫长路去看裴大姑娘了。   可真好啊!   元安打心底里高兴,想着冷冷清清的太傅府里也终于要出现女主人了,他回去得让元弦多准备一些未来夫人要用的东西。   一时之间像是忽然有了许多要忙的事情,但这事情虽多,他却一点都不嫌烦,雀跃的很。   “大人,最近陛下行事愈发荒唐,本已经暂停了的工程在水患结束之后陛下复在朝会时重新提起,听宋大人的意思,陛下是非要建不可了。”   “还有,听说陛下找了不少宫外术士进宫说是要炼丹,不少反对的大臣都被陛下革职了,其中有一部分是追随大人的大臣,属下觉着,会不会有可能是陛下故意借着这点来打压您的势力?” 第二百六十五章 :羞辱   马车行驶在无人的路段,元安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刚刚好容马车内的两人听见。   等到了有人的路段,元安自觉的闭了嘴。   这段日子元千不在,他作为副首领自然是要顶替元安的任务,探查朝堂局势,他惯会隐藏,倒是让他知道了不少事。   马车内,熏香袅袅。   裴晏如眉头轻皱,修建容云宫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陛下现在独宠一位女子,想来是要为这个女子修建一处行宫。   说来,历代君王似乎都有修建行宫的惯例,大多劳民伤财,结局大多不好。   “此事,你如何看?”   蓦地,身侧传来声音。   闻言,裴晏如没立时回答,单手撑在下颚,另一手微微挑起帘子,看向窗外,这会儿雨竟是停了,路边的柳树飘出柳絮,一派的静谧祥和,她思索片刻,眸色清淡一片,“君王不仁,是万物为刍狗,早晚有一日,会有人推翻墨国皇室。”   “那你想做皇后吗?”   沈于渊顺着话道,漆黑的眸子落在那精致侧脸上,她生的很美,风吹进来时,鬓发微微飘起又落下,皙白如玉的容颜上没有丝毫瑕疵,睫毛如小扇子般很长,那双凤眸清冷一片。   似乎只有动情时,那双时时刻刻冷静的眸才会露出些可爱的情绪来。   听到他的话,裴晏如转头,忽的唇上一热。   带着炽热、缱绻。   她微一愣,慢慢回应他。   直到她呼吸有些不顺畅之时,他才松开,她软倒在他怀里,眼尾微微红了,轻喘了口气,却是道,“皇后不皇后的我不在意,我只希望家人安康,若是有能力,也希望能帮到更多的人,若是能让百姓也能安居乐业,那自然是最好的。”   她一直很喜欢那句话。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她力量小的时候,没办法也不会去帮助更多的人,但若是她有能力了,那自然义不容辞。   话音落下,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   “不愧是我的阿泠儿。”   沈于渊眼底溢满柔色,这便是他爱的人,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不招人爱呢。   裴晏如笑了笑,这有什么。   马车内趋于安静,忽的,她开口,“先去一趟千画阁里吧。”   “好。”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比赛场地,是在一大块空地上搭建了高台,下设了观众席,台上设了评委席。   议论声传进来。   “听闻裴家那两位庶女也来参赛了欸,今年倒是热闹,要是知道,往年裴家可是从来没有参赛过呢。”   “是啊,你看裴三姑娘那画,要我说,定然是要比苏家姑娘要好得多的,可惜了评委眼瞎,非给苏大姑娘高分,这样子下去,裴三姑娘肯定是要输了。”   说话的人话里有明显的叹息。   听到这话,另一人愤愤道,“是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孰好孰坏,想来这评委定然是偷偷拿了苏大姑娘好处了,可惜了这裴三姑娘才华虽然出众,但到底裴大姑娘同裴二姑娘都不在,也没个撑腰的人,输了比赛又是丢了裴府的脸,回去还不知裴老太君会不会怪罪呢。”   说到最后,那人深深叹了口气。   元安停下马车,他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不过马车里头的大人和裴姑娘都没有说话,他想了想,也憋着没有开口,暗暗有点期待,方才裴大姑娘可是……咳咳。   春画秋诗大赛,顾名思义,在春季和秋季都举办一次,往年裴府都是不参加的,今年裴落姝和裴允禾得了老太君的授意,这才来参赛寻寻乐子。   观众席里,裴允禾气的小脸通红,三姐姐画的有多好她自然是知道的,再看看那苏大姑娘,画的是什么鬼东西,根本就没办法同三姐姐相提并论。   那些评委竟然就当作睁眼瞎似的,给那一副四不像打了高分,用尽辞藻夸上了天,却对三姐姐的那副作品评头论足,多番挑刺。   就这样的人,也配做评委?   裴允禾气炸了,就要冲上去理论一番,手臂却被人拉住了,旁边一个女孩儿劝道,“四姑娘你别着急,那些评委乃是千画阁的长老,若是得罪了他们,往后你若是再想进千画阁买东西可就不容易了。”   人尽皆知,千画阁中陈列着不少珍贵的画,不少达官贵人送礼都会前来挑选,可想而知,千画阁的名声有多大。   闻言,裴允禾攥紧了拳头,看着台上那道清瘦的身躯,依稀还能瞧见三姐姐不可置信的表情,心下难受,“可是三姐姐明明画的那么好....”   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啊。   台上,苏紫萧得意的朝裴落姝一笑,眼底划过阴沉,大哥在裴锦月那贱人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她定要从裴家人身上找回来!   倒是没想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   往年都不来参加的裴家人竟然在今年出现了,她不狠狠磋磨一下那贱人的妹妹怎么行?   这个念头落下,苏紫萧讽刺道,“看来三姑娘确实没有多少画画的才能啊,要是我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被挑出那么多错误来,定恨不能跳湖自尽呢。”   裴落姝脸色有些苍白,看着那挂在那被评委数落的一文不值的画,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虽然猜到几分这其中内情,但到底脸皮薄,听着下面传过来的笑声,似乎都像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她本就只是庶女,还妄想赢过苏家嫡女,这本就是痴心妄想的事啊。   见裴落姝脸色很差,苏紫萧别提多得意了,下巴倨傲的抬起,“今日,这场比赛魁首是本姑娘的了,麻烦三姑娘带着你那破烂走吧,兴许揉一揉还能当柴火烧呢。”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哄笑声。   裴落姝面露难堪,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到底是红了眼圈,强压着满腔的愤怒和泪意去取了自己的画,转身欲下台。   台下,裴允禾气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人群里,特意换了身新衣裳的邵昱珩脸色铁青,单手握紧了剑柄,目露杀气。   就在主持的男子要宣布这场比赛苏紫萧胜的时候,自人群外传来清冷的声音。   “慢着。”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众人都愣了下,旋即下意识回头。   裴落姝还站在台上,愣愣的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带着安抚的眸子,她微张口,不由自主的唤出声,“大姐姐.....”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投投票,晏儿打脸才能更爽呀~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反转   “参见安和公主!”   “参加太傅大人!”   在短暂的无声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裴允禾在众人跪地之后才堪堪回过神来,眼底爆发出狂喜,像颗炮弹似的朝裴晏如冲过去,想也不想喊,“大姐姐!你回来啦!!!”   闻言,不少人都抬了抬头,这一介庶女怎的也敢那般称呼嫡女?   更遑论现在裴大姑娘还是陛下亲封的公主殿下,墨国唯一的成年公主。   那庶女也着实不得体了些。   似乎感觉到异样的目光,裴允禾脚步慢慢停下来,小脸上划过懊恼,指尖微微攥紧了裙子,挪着小碎步行至裴晏如身前,恭恭敬敬的福身,“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她太笨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怎么能唤大姐姐呢。   不等她弯下腰,却叫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握住了,她抬眼,撞进一双含笑的凤眸。   “娇娇不必多礼,如往常唤我姐姐便是了。”   裴晏如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在场的人几乎都能听见,一时之间,看向裴允禾的眼神大多都带上了艳羡。   能让公主殿下这般亲切的唤字,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   苏紫萧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看了眼还杵在台上的人,没忍住酸道,“看来三姑娘除了绘画不行,连同为庶女的妹妹都比不过啊。”   如今裴晏如有公主之名,她自是不敢得罪的,但裴落姝一个小小庶女,不足为惧,这般想着,苏紫萧又放下心。   苏紫萧扭过头,看向主持人,催促道,“还不宣布?”   闻言,刚刚收到消息还傻在那的主持人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评委席,又看了眼面前不言不语的裴三姑娘,一时之间摸不准那位的心思,只得走过去,拱手道,“公主殿下,太傅大人,您们要不要来评判?”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入石子,顿时掀起波澜,众人都看向台上。   难不成裴大姑娘要给裴三姑娘出头?   苏紫萧却是不这么想,只当主持的人存了心思巴结太傅,心下恼恨,阴阳怪气道,“这结果都出来了,临时再添两名评委不合适吧?”   她没点明,但话里话外都是暗讽主持的人存了心去讨好权贵,听见这话,主持的人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说什么。   裴晏如自是听见了,却是道,“不用。”   话音落下,裴落姝抬眸,刹那间眼底的欣喜散了个一干二净,心底闷的厉害。   她倒是没什么不平的,允禾平日里便同嫡姐走的近,又与二姐姐关系好,多得些宠爱也是自然的。   她微微垂眸,听着耳边肆无忌惮的嘲笑声,指尖将画纸捏皱,提起裙摆往下走。   罢了,她在奢望些什么。   苏紫萧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就说,一个小小庶女,有一个受宠的已经顶了天了,怎么可能都受宠呢。   人群一片寂静,但也不足为怪。   正常。   一个庶女,不得嫡姐喜欢的多了去了。   哪儿有个个都招嫡姐喜欢的道理。   看着那落寞的清瘦身躯,薄薄的浅衫衬的那身姿愈发如弱柳扶风,邵昱珩眼底泛起心疼,没忍住移到裴晏如身边,不等他开口。   “我妹妹的画,往后便全部挂在千画阁里。”裴晏如抬眼看向主持的人,吩咐道。   这话一出,人群哗然,不少人眼中都浮现些不满来,裴大姑娘虽是公主,但眼下这般颐指气使,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什、什么?”   裴允禾呆呆的问出口,杏眸有片刻的呆滞,一旁,邵昱珩未说出口的话忙咽了下去,假意看向别处。   裴晏如摸了下妹妹的头发,抬脚往台边走,直到停在那道清瘦身影面前,嗓音含笑,“不知姝儿可愿意将画作放在千画阁里展示?”   她说的是展示并非是出售,众人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苏紫萧瞠目结舌,旋即脸皮涨红,要知道在比赛上胜出也堪堪能把画作在千画阁展示那么一两日罢了,若是有人买便出售,若是没人买便送回画手手里。   哪里能在千画阁中一直占着一处位置。   但眼下听裴晏如的意思,是要将裴落姝的画全部放在千画阁里展示?   她怎么配?   苏紫萧不服气,“公主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胜出的人是我,就算三姑娘是您的妹妹,但比赛素来讲究公平公正,您以权谋私恐怕有些不妥吧?”   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以权逼迫吧!   她质问的掷地有声,却换来一声淡笑。   “以权谋私?苏姑娘怕是想错了,厉先生,不如你来告诉她,我是什么身份,又是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裴晏如淡淡扫了眼女子,视线落在站在旁边弓着身的主持人脸上,不缓不急地开了口。   闻言,被唤作厉先生的男子背后蹭的出了一身冷汗,顶着无数双好奇的目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大声道,“安和公主乃是千画阁现在的主人!”   刷!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那浅绿身影,女子气质出尘,唇角始终挂着淡笑,没有被人质问而失态,只淡然的站在那,用事实狠狠的打脸,春风吹过,裙裾微扬,不少人看痴了。   原来,裴大姑娘竟是这般美,从前倒是他们瞎了眼,竟觉着这样一个从容优雅的人儿会是软弱可欺之人。   “主、主人?怎么可能!”苏紫萧只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兀自摇头。   不可能的,明明....   她怒瞪向厉先生,“你收了她多少银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陪她演戏?”   一次便算了,再来一次,饶是厉先生脾气再好这会儿也有些不耐了,语气里没了恭敬,“苏姑娘慎言,在下不会拿饭碗开玩笑,现在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是有欺瞒各位的,在下愿主动请辞,往后再不踏入千画阁半步。”   不少人都知道,厉先生在千画阁待了半辈子,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定然不是开玩笑的。   看来真的是千画阁东家把铺子转让给了安和公主。   不等苏紫萧反应过来,那道轻轻浅浅的声音宛若惊雷,劈的她回不过神来。   “我宣布,今日这场比赛因内幕原因就此取消,为补偿参赛人员,每人可拿到五两银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她是千画阁主人   苏紫萧目光怔然,她在乎的自然不是在千画阁中展示两日的机会,而是在千画阁比赛胜出,那便是对她画技的认可,往后攀上高门都是可以拿出来说的。   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她花了那么多的银子才买通了那些评委....   苏紫萧面无死灰,“不,凭什么!”   她失控的喊出声,一时之间不少人看向苏紫萧的眼神都变了。   堂堂苏家嫡女,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态,很快这件事便成为人们的饭后谈资,流传在茶楼酒肆之间,供人嬉笑取乐。   裴晏如没在理会,又瞥了眼正想往她这边走的五位评委,唇上勾出一抹笑来。   评委们:“.........”   要是时间能够重来,他们一定不会选择收那笔钱说违心话啊!   可惜,不是凡事都可以重来的。   裴晏如一句话便注定了他们要为所作付出代价,“千画阁不需要没有眼光的人,诸位都请回吧。”   她没有点明这些人收受苏紫萧的银子,算是给他们留了一份面子,但失去了千画阁的差事,对于他们来说,比丢掉面子更为可怕。   有人还想求情,但对上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眸子,到底是歇了心思。   裴大姑娘身后站的是谁,哪怕那位不说话,但就单单站在那,无形的压迫感袭来,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裴落姝站在那,看着替自己出气的女子,心底暖融融的,想了想,还是轻轻唤了声,“大姐姐。”   闻言,裴晏如收回视线,牵住少女的手,见自家那木头侍卫马上跟上来,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她离开那么久,这俩人有没有什么进展。   沈于渊默默跟在后面,确实是默默的,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有些不安分的人准备嚷嚷给自家小姑娘添堵的时候扫过去一眼,顺利让人闭了嘴之后这才将视线转回到自家小姑娘身上。   有些事,她能自己解决的,他便也不必出手,静静看着她打脸别人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裴晏如现在长了记性,自然不会再忽略某人,在将两个妹妹送上马车之后,自个儿回了来时的马车。   见她回来,元安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   看来这一趟大兴之行,大人在裴姑娘心中的份量重了不少啊。   从前他听元千说起过,说是裴姑娘偶尔光顾着家人把大人忘了。   裴晏如不懂这小子突然笑成这样是何缘由,但也没问,踩着矮凳上了马车,纤细素白的手拉开帘子,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故意逗他,“我回来了,开不开心?”   沈于渊:“.........”怎么那么孩子气?   他单手撑在下巴,学着她神情懒懒的,启唇,“其实也就还好。”   裴晏如愣了下,旋即没忍住笑出声。   其实他慵懒懒的模样挺招人的。   她坐在他旁边,笑道,“我开心。”   “........”沈于渊瞧着面前女子言笑晏晏的模样,一双美眸似是缀满了星辰,璀璨夺目,又像是一束光,一下子就照进了他心间,自此,心房开满阳光。   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在那粉唇上轻啄了口,“什么时候才能听你唤我一声夫君?嗯?”   他的尾音微微上挑,勾人的很,似乎又夹杂了几分委屈。   像是她是个将人吃干抹净还不肯给名分的渣女。   裴晏如语塞,一时之间像是有人在她心上不断捶着,砰砰,心跳如雷。   原来她不觉着那称呼有什么,但此刻那两个字在唇齿间流转了好半晌,却是叫不出口,她微微红了脸,“咳咳,日后总有机会的,你别急哈。”   她这般敷衍,沈于渊自是不依的,搂着人纠缠了好半晌,直到外面传来“到了”才松开手。   裴晏如下了马车,一转头,却是见元安脸红到了脖子,忽地想起什么,抿了抿唇,雪白耳朵顿时红了个透。   忘了马车没有隔音了。   元安那小子也不小了,虽然他们没有真的做什么,但还是有点祸害单身狗的感觉。   元·单身狗·安:“........”千哥,狗粮好香!   他们才回来,自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沈于渊没再多留,目送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方才开口,“回去吧。”   “得嘞。”元安缓了缓,调转马车。   此刻,堂屋内。   老太太宛若如梦初醒,摸着儿媳妇的手,老泪纵横,“你们没事就好啊,没事就好啊。”   奚云也颇有些感慨,凝着面前挂着的水墨画,四周熟悉的桌椅,什么都没变,但似乎又什么都变了,陌生又熟悉。   她轻声安慰着婆婆,“娘,您别哭啊,儿媳不是回来了呢吗,我们都好好的呢。”   “啊对了,泠姐儿呢,你们都回来了,泠姐儿呢?”罗氏忽地反应过来,透过两人身影往外看,浑浊的眸子还带着泪光,但在人群中找寻一番还是没有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一下慌了,扭头看向裴易,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混小子,你女儿不辞辛苦把你救回来,你怎的也不把她带回来,给我滚出去!”   在刚刚那会儿,奚云简单的同老人家说了他们在大兴国的遭遇,没说太多危险的事,避重就轻的讲了讲,顺嘴提了是裴晏如救出了他们。   眼下老太太激动的不得了,阿司站在一旁,好奇的望着裴易夫妇俩。   这就是晏姐姐的父母吗?   看起来就像是很好的人呢。   裴易被训了也不恼,只摸了摸后脑勺,另外一只手还不太好使,僵在一边,开口道,“娘您别急,儿子我是那种人吗?”   本以为这么说,老太太会改口,却不料,老太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冷哼了声,“你是,当初抛下这么一大家子的事儿我婆子我可还没忘了呢。”   若不是有泠姐儿苦苦撑着,现在他们就算回来了,还能不能见到他们还不一定呢!   提起当年,裴易看了眼奚云,自知理亏,说不出话了。   奚云轻声细语的,拍了拍老太太的背,忽地看见从门外进来的几道身影,笑道,“泠姐儿这不回来了呢吗。”   闻言,老太太目光登时越过夫妇俩看向门外。   春光明媚中,女子一袭青衫,携着清风而来,身后梨花盛开。 第二百六十八章 :相看   老太太情绪一下绷不住了,抛开奚云,忙上前将孙女儿搂入怀里,如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似的,疼惜的不行,热泪滚下来,“泠姐儿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对了,这祖母给你求了平安符,快些带上。”   说着,老太太忙从怀里摸出来还带着温热的平安符,布满皱纹的手将红绳撑开,小心翼翼的给裴晏如戴上。   一旁,见着这一幕,冯嬷嬷没忍住抹了把泪,这是几月前老太太亲自去庙里求得,吃斋礼佛了足足三月,这才求回来的平安符,本欲想叫人带去大兴国,但又怕送不到大姑娘手里,便作罢了,只得日日盼着有朝一日大姑娘能回来,亲手给大姑娘带上。   现在好了,大姑娘终于回来了。   裴晏如一时无言,只抱紧了些老人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身躯。   裴允禾同裴落姝站在门外,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一起,都没有踏进去,两双眼一错不错的落在站在正堂内的几人。   爹娘回来了....   裴允禾感觉心跳的很快,扑通扑通的像是要跳出去。   她眼睛看的有些发直,但她不敢眨眼,怕一眨眼面前美好的景象就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好半晌,似是确定了两人就是活生生站在眼前,她才慢慢平复下翻滚而起的情绪。   她早已经过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短暂的发愣后便提起裙摆进屋,朝着两人盈盈福了一礼,垂眸道,“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裴落姝跟在后面,垂下的眉眼乖顺又温柔,她福了福身,嗓音很轻,“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听到声音,裴易抬眼看过去,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心中生出几分感慨来。   隔了两三年的光景,两个孩子长得愈发像她们的母亲了。   他笑了笑,“都起身吧,那么久没见,你俩出落的愈发水灵了,对了,今年过了年就都及笄了吧?”   “是。”两人一起应道。   “嗯,也是时候相看相看人家了。”裴易摸了摸下巴,嘀咕道。   大抵人老了都爱操心这事儿,裴易也不能免俗,这个念头落下,裴大将军转头对发妻道,“这俩孩子的婚事你帮着看看,再过段日子我便入宫去见陛下。”   想来假以时日,将军府定能恢复往日的辉煌。   “不可。”   不等奚云点头,裴晏如从祖母怀中探出头来,径直道。   “为何不可?”听到这话,裴易愣了一下,并没有被女儿否定的恼羞成怒,只睁圆了眼睛,问道。   他知道这个女儿向来有主意,再且说了,他娘还在呢,总得给女儿说话的余地。   罗氏适时松开心肝儿宝贝孙女,瞅了眼自个儿子,屏退所有伺候的下人,又让人把门关上了,待安静下来,这才开口,替孙女儿回答了,“你这憨子,你不在的时候陛下几次欲对裴家动手,索性都叫泠姐儿巧妙化解了,现在你主动现身,可不是如同羊入狼窟,自投罗网呀!”   说罢,老太太低下头去轻抚过孙女儿白嫩的手,又道,“你当皇家那般好,掏心掏肺的忠心于人家,可人家早就准备暗地里捅你一刀了,经过上次教训,你竟还不醒悟过来。”   裴易心中大骇,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武将出身,没念过很多的书,却知忠义二字,那日被擒之时他本以死明志,只云儿也被俘虏而去,他无可奈何,只得苟且偷生,只望来日能带着妻子逃出生天,这才有了今日,原以为哪怕那场战打输了,依他多年来建下的赫赫功勋,皇家待他裴家应当也不会太差,却不想....却不想....!!   裴易拳头一下硬了,眼底掠过阴驽,“儿子愚钝,竟不知其中缘故,母亲提点的是。”   见他能想明白,罗氏轻叹了口气,看向孙女儿,“如今,你准备怎么办?”   他们身处京城,纵是有心隐瞒,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早晚有一日会叫皇室知晓,那时又该掀起来何等的腥风血雨啊。   老太太心中忧愁,两鬓斑白,明明室外阳光明媚,室内如宛若数九隆冬,令人如坠冰窖。   一时间,气氛沉寂下来。   裴锦月一早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了,这会儿托着腮,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叫父亲一个武将去忖度谋臣那些弯弯肠子,也着实有些为难父亲了。   这么想着,裴锦月也跟着抬眼看向裴晏如,却没出声。   裴晏如神色淡定,“父亲的手暂时还不能动,正是需要疗养的时候,不如同母亲去庄外的庄子上住上一段日子,待事态平息下来再回来也不迟。”   她话音浅浅,奚云却是很快明白了。   难怪他们回来的时候泠姐儿让他们坐的是寻场商人用的马车,从小道回来,而泠姐儿同云回那孩子却是光明正大的从官道去,马车上写明了是裴府的马车,又有太傅府的人在城门口接应,声势浩大,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去。   自然没人注意到还有另外一辆马车也在进城。   如此一来,便是他们再出府,也无人知晓他们曾经回来过。   每一件事,泠姐儿都算计好了,奚云看向站在那风轻云淡的女儿,说不怜惜是不可能的,过去捧书静读的女儿家现在要承担起那么多东西,从温厚纯良到如今勾心斗角的过日子,到底是他们做父母的没用。   但到底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此事暂且这么定下。   等到了夜里的时候,裴晏如去了韶光院。   门外原来伺候奚云的婆子这会儿正从里面出来,见了来人,福了福身,恭敬道,“老奴见过大姑娘,夫人同老爷都在里头呢。”   “嬷嬷下去休息吧,我有话要同父亲母亲说。”裴晏如轻声说完,抬脚往里走。   身侧,明惜提着灯笼照亮了地面的青石砖。   嬷嬷应了声,弓身退了下去,裴晏如踩着寒霜,上前轻扣了房门。   是奚云来开的,见了是她,眉眼柔和下来,拉过裴晏如的手腕,“早就晓得你会来,叫你父亲一同在这等着呢。”   闻言,裴晏如眸光微动,唇角弯了弯,“女儿是担心爹的伤势,特来看看。” 第二百六十九章 :愁嫁妆   她爹的伤势自是不能叫城中的大夫看的,而府里头的大夫,自打她给祖母看好病之后来寻她说是要回老家乡下种地,她允了,毕竟府中人愈少,暴露的危险就少一分。   裴易正坐在太师椅上,见了越过帘子而来的妻女两人,也跟着笑了,烛光下,他锋锐的轮廓朦上柔和的光晕,少了几分戾气,“泠姐儿来了,坐。”   裴晏如搬了小椅子坐在裴易面前,细细的查看了伤势又把了把脉,“目前还算稳定,但凡事还是要小心着些,可别摔着碰着。”   “爹爹自是晓得的。”裴易还是难得见女儿这般老气横秋的,皱了眉,“泠姐儿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可是决定好了要嫁给太傅大人了?”   说到沈家,自打那小子出现在裴家的时候,就半句没提过家人,他记着那时候妻子还问过,但他这混脑袋是记不得了,于是只得转头看向奚云,“你可还记得沈太傅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那时候便是泠姐儿将人捡回来的,如今人又成了太傅,按理来说,出人头地了理应将父母兄弟接来一同享福才是,裴易愈想,愈觉着对沈于渊的了解知之甚少。   “我那时问过他,他好像说.....”奚云垂下眼,脑海中有些零碎的片段,犹豫着开口,到底是有些记不清了。   “他家人都已经没了,除了一个侄子尚且还在世。”裴晏如轻飘飘的一句话,解了两人的疑惑的同时,一时之间两人也陷入沉默。   裴易尴尬的拿起茶盏饮了口,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苦了那孩子了,不过这样也好,你嫁过去之后没有公婆要伺候,往后只用待他一人好便是,只要你们好好的,爹娘也就放心了。”   裴晏如颔首,又听得裴易问,“哦,对了,你说的他的侄子又是谁?可在京中?”   提到这个,裴晏如脸色未变,风轻云淡道,“那个侄子其实你们也见过。”   裴易:“???”   奚云若有所思。   他们自出了大兴国见过的男子不算多,瞥去车夫和下人不谈,年轻的男子....   裴晏如也不着急,行至另一边坐着。   裴易沉吟片刻,最后虎着脸,“不会是那日见过的云大人吧?”   看女儿这副表情,裴易不由得一下联想到又是年轻男子又是和自己女儿沾点关系的那个姓云的小子了。   说起来,那时候那小子还说啥来着,四品官?   裴家世代功勋承袭下来的将军府,也算是高门显赫,这小小的四品官,他的嫡姑娘,若是嫁过去,是有些下嫁了。   裴易摸着下巴思索。   裴晏如适时补刀,“爹,我们家如今只是空有虚衔。”   被门第之见禁锢住的裴易脸一黑,“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呢,你爹我还活着,等手好了到时候上战场还能打下一番事业来!”   裴晏如抿唇:“......”   “大兴国现在同墨国缔结了和平条约,四周的小国本就依附于墨国,请问爹,您要去和谁打?”   “.....”   别老拆他台!   裴易足足饮了好几盏茶才缓过来自己两个嫡出的女儿都要出嫁了的事实,松口道,“那改日叫上太傅大人同云大人一起来家中用膳吧。”   他只是嘴上那么一说,如今的境况冷静下来他又如何能不知晓。   如今的裴府还得靠沈太傅庇佑,方能在天子脚下能立足之地。   再且说了,他是那般棒打鸳鸯的人吗!   裴易虎着脸,把裴晏如打发走之后,这才愁了脸看向奚云,对上女人关切的目光,忧伤道,“从前风光的时候我便不曾收礼,哪怕是收了待下回也是择了贵重的送还回去,现在好了,我们离开了这三两年,家中用度定然十分拮据了,我们又如何一次性拿得出两个嫡姑娘的嫁妆?”   他的女儿出嫁,那定然是要风风光光的,大张旗鼓的,叫人羡慕的。   “如今可怎么是好啊......”裴易单手撑着额头,低头看着那茶碗,英雄也为五斗米折腰,他如今是为两个女儿的嫁妆不折腰也不行啊。   “我京中还有些友人,可信得过的,我即刻修书一封,问问他们可能借些过来...”   一旁,奚云低垂着眸,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思索片刻后,淡笑着将镯子褪下来,收进袖子里。   裴易心中担忧,她又如何不担忧,只看着每日的伙食不算差,这才没多想。   现在想想,夫君消失的消息传回来,陛下哪怕没有夺去将军府的名号,那也不会再给俸禄了,府里只有老太君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还能换的些许俸禄,供着那么一大家子人。   她不是没想到裴晏如受封公主时候皇家赏赐的东西,但那毕竟是皇家赏赐的东西,东西上那件件都是有皇家刻印的,拿一两件出去便罢了,若是整箱整箱的都是皇家赏赐的东西,难免让人看了笑话,说是将军府库房空虚,还得拿着女儿受封公主时候所得的赏赐分成两份当作两个女儿的嫁妆。   他们裴家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   裴晏如不知父母为了她同裴锦月的嫁妆愁的都要变卖家当了,只回了意泠院。   明惜提着灯笼走在她稍后一点,偶尔低声提醒一句,“姑娘,小心台阶。”   越过垂花门,熟悉的院子印入眼帘,院中那颗桃花树又到了含苞欲放的季节,树梢上结满了粉色的花苞,月光洒落下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开出花儿来。   树下有一人比她还要早一些坐在这儿。   顾颜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啧了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朝裴晏如走过去,待到了跟前,忽地张开了怀抱,“欢迎回来。”   她没去正厅,一个人在这院中坐了一天。   裴晏如将人抱住,“错了,是欢迎回家,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既然说过要带她回家,那无论何时,她都是她的家人。   顾颜眸光微动下,那双清透的眸里似乎有流光在闪,好半晌才笑出声,“可不,我都陪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了,要是临了一脚把我踹了,我不是亏死了。”   ※※※※※※※※※※※※※※※※※※※※   作家的话   裴晏如:怎么办,我很有钱,但我爹娘不知道…… 第二百七十章 :勃然大怒   “哦对了,傅定仪那家伙消息灵通的很,听说你回来了,给我捎了信,说是要给你在红云楼里给你接风洗尘呢。”   想起什么,顾颜松开裴晏如,开口道。   “在红云楼给我接风洗尘?”裴晏如笑出声。   亏他想得出来,哪家正常人在花楼里面给人接风洗尘的。   不过这也确实符合他的性子,毕竟红云楼是他的,她在里面吃了多少都不用花钱。   “你也知道他的,就是奸商一个。”顾颜也想到了那层,笑骂了一句。   明惜站在一旁,看着熟悉的院子,篱笆围着的花儿都已经谢了,现在长满了草,粉面桃腮的女孩儿看着看着,想起从前的日子,不自觉红了眼眶。   回来真好啊。   能回来真好啊...   “姑娘,您一定饿了吧,奴婢去厨房准备些您与顾姑娘爱吃的吃食去。”   说话间,三人一同往里走,待入了房间,明心提前一些回来,这会儿已经点亮了屋子里的灯。   明黄灯光晕染下,不自觉让人心情平静下来,裴晏如微转过身,才见小丫头红了眼睛,又听见这话,轻笑着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   “这一路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放你两天假,同明心去街上玩玩,这般晚了,也不必准备什么了。”   闻言,明惜抬眼,眼里还含着水雾,“那有银子吗?”   “哧。”顾颜不客气的笑出声。   裴晏如收回手,“有,一两够不够?”   “.....姑娘好小气。”   “那五十文?”   “别别别!姑娘最是善良美丽大方了!!”   裴晏如笑了笑,没再同明惜玩笑,打发两个小丫鬟都回去休息,这才回头看向顾颜。   她拉过顾颜的手腕,两人一同坐在桌边,“之前便见你有些心事,可与我说说?”   顾颜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她偶然间瞧见她神色同平时有异,那时不便相问,如今回了府里,倒是什么话都好说了。   “这都叫你瞧见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段日子是我娘的祭日,没能赶上去祭拜罢了。”顾颜眼底划过一丝暗色,轻声道。   裴晏如微垂眸,目光落在顾颜捏紧的手,只道,“那择个好日子,一同去佛静寺为你娘亲上个牌位,好生祭拜一番。”   说来,裴晏如凝着顾颜妍丽的侧脸,顾颜同她一般年纪,早过了议亲的年纪,如今也没了陆府。   依着墨国的规矩,子女婚事,规矩流程繁多,但撇去这些不谈,若是没有个正正经经的名分,是无法嫁给好人家的。   “好,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息了,明日便去给你打发了傅定仪那小子,要是给你接风洗尘,怎么说也得定在金玉楼才行。”   顾颜起身,眉眼弯弯,唇边带出一抹笑来,“你也早些睡吧。”   裴晏如颔首,目送人走远,低眸细细思索起这事来。   ——   翌日,天还未亮,自裴府后门出去一辆马车,往城外的庄子上去。   同时一则消息散遍京城,在街头巷尾流传起来。   “听说裴家的大姑娘同太傅大人定了亲事。”   “还叫什么大姑娘呀,那可是当今陛下亲封的公主,公主同太傅大人定亲,那可是大事啊!”   “是啊,今日朝堂上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儿来呢。”   朝堂之上。   高台上中年帝王比之去年要圆润了些,眼神无光了许多,眼袋很重,此刻听着底下叽叽喳喳的全是反驳他修建容云宫的,生出一股子烦躁来。   萧长存一把将面前的奏折摔在地上,怒容满面,“放肆,朕乃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朕只是修建一座小小的宫殿,诸位便有这般反对,来日岂是要逼宫不成!”   这话一落,如同在忠臣心上狠狠剐了一刀,不少人诚惶诚恐的伏跪在地,齐呼,“臣等不敢!”   “你们不敢?”   萧长存腾地站起来,浑然没有帝王该有的样子,满身戾气,“朕看你们一个个的胆子都大得很!”   听的帝王发火,底下一下没了话,站着的人都垂了头,免得叫祸事蔓到自己身上。   萧长存看着那一派跪着的人中那道站得笔直的身影,眼底划过阴驽,又坐回去,“太傅也反对?”   其实他是明知故问,站出来说不同意的大半都是太傅的人。   闻言,沈于渊嗓音淡然,“陛下,修建行宫兹事体大,换了丰年,臣定然不说什么,只是今年遇上天灾,百姓遭殃,若是陛下执意要修建行宫,恐怕会失了民心,于墨国无益。”   他说的平静,萧长存却是怒火中烧。   这般的说辞这两月以来他几乎每日都能听见,再好的耐心都被磨没了。   他大手一挥,“既然此事没办法解决,但其他的事情也一并再议。”   说罢,皇帝转身就走,身旁的太监总管只得尖着嗓子喊,“退朝!”   碰了一鼻子的灰是云九鹤早就料到的,眼下面色正常,像是吃了顿早膳出来,身旁,宋照却是叹了口气,“你说咱们陛下还真是,宠爱什么不好,非得宠爱女人....”   云九鹤听的挑眉,“我觉得宠女人不是什么问题。”   “欸,哪里不是问题了,换了从前,陛下虽然在政事上没有什么杰出的成就,但好歹行事没有如今这般荒唐,看看沉迷女色之后,动辄发脾气甩奏折,不理朝政来威逼朝臣妥协,这还哪里是一朝君主该做的事。”   宋照分析的头头是道。   云九鹤默了下,难得起了议论的心思,“自古男主外女主内,夫君给予妻子宠爱是应该的,更遑论陛下是天子,坐拥三千后宫,但有一点你说的对,沉迷女色确实不对,荒废国政更是不应当。”   “我说的对吧?”   宋照洋洋得意。   “对了,你都这般年纪了,家中还没给你相看姑娘?”云九鹤瞄了眼宋照。   宋照同他不一样,家中还有亲人在。   在升官安置了府邸之后就将家里人都接过来了。   “早相看百八十个了,就是没相中,我也懒得去瞧,大理寺一堆事等着我忙呢,娶谁不是娶,我倒是不在意这个。”宋照满不在乎道。   “那是你没遇上喜欢的姑娘。”云九鹤给出总结。   两人边说,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宫门口,宋照一眼便看见了太傅府的马车,想了想,走过去,“下官见过太傅大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拒绝   说来也有好几月不曾见过大人了,前段日子说是在府中养病,后来好了又去了大兴国做使臣,今日朝议结束后他本欲找大人说会儿话的,但奈何大人走得快,没跟上。   马车内,低沉的声音传出,“嗯,有什么事去府里说。”   元千驾车,听见自家大人的话,扭头看向宋照,“宋大人,我家大人还有要紧事,便不奉陪了,宋大人走好。”   说罢,伴随着唷的一声,马车扬尘而去。   宋照回过头,“大人今日心情不好?”   云九鹤略颔首,“你还是别去找不痛快了。”   他自是看出沈于渊今日心情不佳,今日在朝堂之上大人本意是要提起裴大姑娘的事的,但没想到有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又提起了修建行宫一事,惹的陛下发火离去,大人都没来得及提起。   说来,这事还真是怪让人郁闷的,若是换了寻常,堂堂太傅大人想娶哪家的姑娘娶不了,但偏偏到了裴大姑娘那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总算是平定下来了,两家也议定好了婚事,但偏偏裴大姑娘身上又多了个皇室公主的身份,皇室公主出嫁,那就不是什么小事情,必须要通过皇帝点头同意方可。   这茬之前倒是没想到,如今有修建行宫之事在前,若是大人咬死这件事,那陛下死活不肯下赐婚的圣旨,那两人的姻缘又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光是想想,云九鹤头都大了,打心眼里的希望这事儿能尽快解决。   后宫之中。   萧长存下了朝便匆匆来了容云宫。   是了,除了要为这位昭仪在宫外建一座行宫,在宫内也重新修葺了宫殿,命名为容云宫,彰显对这位徐昭仪的宠爱。   皇后云氏自然知道此事,但这会儿也是无心去管,她原是大兴国洛皇后的表亲,云氏一族在大兴国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但眼下大兴国落在三皇子战卿手里,皇后被杀,云氏一族自然是夹紧了尾巴做人,连带着云皇后在后宫之中也没了多大的动静,每日只礼佛吃斋。   萧长存一踏进宫殿,娇媚如水的女子便拿着手帕迎上来,娇声唤道,“旻郎来了,快坐。”   萧长存的表字,旻。   闻言,萧长存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顿时没了个干净,搂住女子柔软的腰肢往软榻上走,“你这小妖精,惯是会讨朕欢心。”   “可是何人惹了陛下不开心?可否于臣妾说说?”徐昭仪柔情蜜意的说完,微微挽起袖子替萧长存斟了一盏茶,递过去,“旻郎喝些水消消气。”   萧长存坐在一边,见状,叹出去一口气,接过水杯,又见徐昭仪从一旁的柜中拿出锦盒,打开,黄布上摆着两颗药丸子,她取出一颗,喂到萧长存嘴边,见人咽下去,这才继续道,“旻郎其实不必为了臣妾为难的,若是大臣们都不同意,那此事便作罢了,臣妾在皇宫中住的也很好,只是可惜了,还想着暑期同陛下一同去避暑呢....”   女子微垂眸,发丝垂下几缕鬓发,又生的柔美,这般作态,让人不自觉生出怜香惜玉之情来。   萧长存哪里忍得住,放下茶盏便将人搂入怀里,大步往榻上走,“容儿喜欢的,朕定然会为容儿达到,朕是天子,他们还能大过朕去?”   一晌沉沦,待萧长存离去后,徐昭仪单手倚在枕旁,面前帐子翻飞,一双美眸里多了些其他情绪,轻起朱唇,“来人。”   很快,便有贴身伺候的宫女进来,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娘娘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徐容翘唇角弯了弯,“本宫听闻太傅大人有一心爱的女子,你不妨去走一遭,让人进宫来一趟,本宫好奇的紧呢。”   到底是哪样的女子才能迷得堂堂墨国最是年轻的太傅非娶她不可?   “娘娘,这恐怕....”   “若素,本宫记得,她现在可是公主?公主进宫来一趟应当无可厚非吧,你且去吧,若是有人怪罪起来,本宫自是一力承担。”徐容翘没了耐心,挥了挥手,示意若素下去。   “是。”若素福身,抿紧了唇。   那位可是太傅大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如今虽同大兴国国君和离了,但难保还有情分在,便是陛下都不敢随意动的,娘娘可千万别是要做傻事呀。   昭仪娘娘的口令到裴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明惜经过大兴国的磨练,这会儿平静的敲了门,不似往常那般慌慌张张的了,见了裴晏如,福了福身,“姑娘,昭仪娘娘请您进宫去一趟呢。”   珠帘后面,裴晏如正在同顾颜对弈,闻言轻放下黑子,抬眼,如玉相击般的声音幽幽传出,“可说了是什么缘由?”   “说是昭仪娘娘新办置了许多的衣裳,要请姑娘去试试呢。”   明惜将门房那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在心里暗暗琢磨。   昭仪娘娘购置了新衣裳,找她们家姑娘做什么,平日里本就没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姑娘,不如便说您舟车劳顿,近日来身子不适推了吧。”明惜试探着道。   来送茶的明心挑开珠帘,将茶放到裴晏如同顾颜面前,闻言轻声道,“姑娘,明心也同明惜姐姐想的一样,昭仪娘娘平日里便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如今这突然寻姑娘您前去,可别藏了什么坏心思。”   宫里头不比宫外,届时她们都进不去,后宫的寝殿也不是外男可以进的。   那时候若是姑娘遭遇了什么危险,可真真是叫天天不灵的。   裴晏如自然知晓这点,她本就没打算要去,指尖又捻起来一颗黑子,“你们两个倒是聪敏了不少,替我拒了吧。”   “哎,奴婢这就去。”明惜忙应了,转身出去。   “对了,明心你去把邵侍卫帮我叫来。”等明惜走了,裴晏如看了眼还站在一边伺候的明心,吩咐道。   闻言,明心福了福身,“是,奴婢这就去。”   “说来,你这侍卫好像挺有功夫的。”顾颜指尖还扣着一颗白子,手指屈起抵在下颚,目光扫过棋局,想起什么,随口道。   她进府的第一日便发现了,府里有不少暗卫,但其中最厉害的还是那个模样冷峻的少年,不似太傅大人那般容颜清隽,但胜在看起来老实。   “他身上可也背着很多事呢。”裴晏如下了一子,缓缓道。 第二百七十二章 :摆脱   待邵昱珩来了,顾颜自觉的起身离开,以至于邵昱珩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珠帘后置着檀木桌,雕花镂空的香炉香薰袅袅,桌上布着棋局,那袭青色身影背对着屈膝而坐,葱白纤细的指尖捻起一颗黑子,端庄风华。   他没越过珠帘,拱手道,“属下见过主子。”   听见声音,裴晏如落子,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儿,这些日子来,竟是觉着下棋更为有趣。   她嗓音清淡,“京中近况如何?”   邵昱珩自然知道她问的是八皇子等几位皇子以及其他几家的事,将自己搜查到的消息一一说了,说到最后,收了音,静静等着里面的人开口。   静默下来,裴晏如目光落在棋局上,指尖又拾起一枚黑子,“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闻言,邵昱珩停了片刻,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往房门外走。   不等他踏出门槛,又听的珠帘后缓缓传来的声音,“风和院那边,你照顾费心了。”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邵昱珩脚步顿止,回身,跪在地上,拱手道,“主子,属下对三姑娘不敢有妄想。”   三姑娘怎么样都是府里的主人,而他只是下人,到底是不配的。   这点他再明白不过,主子如今提醒他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话,裴晏如哪里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缓缓道,“我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姝儿到底是府里的姑娘,若要迎娶她,自是要上门提亲的。”   邵昱珩身上背着事,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若是不解决,一个永远只能藏在阴影里的人,如何能给姝儿一个家呢。   哪怕那份心思再好。   闻言,邵昱珩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下来,拱了拱手,“多谢主子提点,只是属下背着的血海深仇,以属下的能力,是解决不了的。”   从前他不在意,哪怕豁出一条命去同仇人拼了他都不在乎,但如今心中有了惦记的人,总会变的贪生怕死些。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说罢,仇家是谁?”裴晏如转过身,扫过青年刚毅的脸,直白道。   如今京中表面上平静,背后早已风起云涌,这时候也正好是可以有仇报仇的好时候。   那些曾经拉踩了裴家的,如今她多的是时间慢慢收拾。   “苏家。”   邵昱珩默了下,到底还是开了口,将那在心中埋藏了十多年的秘密道出,原本平静的眼底缓缓翻滚起波澜来。   “邵家本就不是京中人士,只靠着祖辈传下来的身法武功独绝于江湖,无意中让苏家人知晓了,自那之后,苏明弗与我祖父称兄道弟,骗了我家大半武功身法,但我祖父去得早,他没能得逞,又把目光打到我爹身上,我爹早看出苏家的贼心,死活不肯,却没想……   邵昱珩顿了顿,垂在一侧的手攥紧了,压抑着胸腔内的恨意,“那苏家人竟卑鄙如此,下毒毒害我爹娘后,又怕东窗事发,索性屠了邵府满门!偌大邵家百余口人,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   但他命不好,被人伢子拐了去,倒不是他没力气反抗,只是万念俱灰,本就无心想活。   听完,裴晏如眉眼微垂,长长的睫羽轻颤了下,轻声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我会仔细考虑的。”   “谢主子。”   邵昱珩拱手,若没有主子,那便不会有今日的他。   裴晏如摆摆手,待听到门阖上的轻响,这才复杂垂眸看着棋局,看似杂乱无章,其实一切在暗中都有迹可循。   邵家一事,看似极为荒谬的事,但在纷乱四起的朝代,却是极为正常。   苏家从武,发家便是苏家祖父救了先帝,这才封了大将军,有了今日的好日子,但现在想来,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拥有一身的好功夫,她自是知道有不少遗留下来的古武人家的武功身法极为精妙,想来邵家也是其一。   苏家祖父学了大半,再传下去,怎么也是比旁人的厉害些的。   裴晏如轻捏了捏眉心,苏家啊。   “姑娘,傅公子登门了。”   忽地,门外传来明惜的声音,裴晏如暂时把思绪压下去,今日将爹娘送出城,目前倒是没什么事可做。   傅定仪这回可是正正经经递了帖子才上门的。   一袭红衣坐在厅堂内显得格格不入,但来人却是没有丝毫自觉,倒是端着茶喝的开心,见了那款款而来的女子,祸水似的脸上漾开笑容,“安和公主来了。”   裴晏如身后,明惜没忍住开口,“傅公子可别取笑我家姑娘了。”   闻言,傅定仪却是装模作样的起身拱了拱手,“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待得了个优雅的白眼后,这才笑着往椅子上一坐,上下打量了下裴晏如,笑意敛去,皱起了眉,“说来,半年不见,晏如你好像瘦了不少,那大兴国的人待你不好?”   “挺好的。”裴晏如懒懒的瞥人一眼。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她直接开门见山,“今儿来找我,除了来看我,可还有其他事情,一并说了吧。”   听得这话,傅定仪啧啧了好几声,修长的手托着手掌,“晏如你这可没有良心啊,我这回来这不是自个儿有事找你,而是为你着想,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公主身份,我现有一个计策,保管陛下亲口收回去这个封号。”   “如何?”裴晏如挑眉。   傅定仪惯来消息灵通,很多事都瞒不过他,不过她也没准备瞒就是了。   她确实不想要这个公主身份。   和萧氏一族莫名其妙搭上关系,怎么也觉着恶心。   傅定仪眼神转了转,裴晏如看懂他的意思,看了明惜一眼。   明惜很快出去,让周围负责洒扫的人都遣散,这才守在门口。   傅定仪骚包的摸出折扇摇了摇,低声开口,“只要你假意同任意一位皇子交好,让人生出对你喜爱不难,届时再让人提出要求娶你,陛下自然不可能看着公主和皇子成婚,又想着既能拿捏你裴家,又能拿捏你,自然不会不同意。”   见裴晏如听的皱眉,他补了句,“这可是最好最快的办法。” 第二百七十三章 :风云起   裴晏如:“.......”   见她不说话,傅定仪狭长的眸微敛,“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是要同太傅大人成婚,那公主身份可就成了你们之间的障碍,眼下陛下正因为修建行宫一事和太傅大人闹得不可开交,若是这个时候太傅大人提出要同你成婚,你应该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吧?”   裴晏如微抿唇,她自然知道。   天灾人祸,修建行宫如此大的事,若是单单因为他们的儿女情长而让百姓遭殃,那沈于渊那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声望都毁于一旦。   更甚至,会被皇帝那捏住小辫子,日后在朝堂上只能步步退让。   静默片刻。   就在傅定仪以为裴晏如会接受他的意见的时候,只听见那清淡的调子,“那若是这时候发生一件更大的事呢?”   裴晏如弯唇浅笑,笑不及眼底,隐隐透出些冷意来。   傅定仪心头微惊,“你想做什么?”   裴晏如自是不可能告诉他的,闻言淡然一笑,没说什么。   —   入了夜,有风吹来,猎猎作响。   八皇子府,朱红大门内,莺歌燕舞。   萧皓沉搂着一名美人儿的腰身,挑起人的下巴,因沉醉美色显出几分虚浮来,“来,再喂我喝酒。”   “好~”娇俏的声音如莺啼般婉转动听。   萧皓沉心中一阵荡漾,南下那段日子可算是苦死了,又没美人也没好玩的,净是些脏污的流民乞丐,见了人跟狗见了食似的扑上来,赶都赶不走。   那些日子他可谓是被恶心的饭都吃不下。   还是自个儿府里好,美人在怀,美酒畅饮,好不惬意。   门外,忽地传来小厮的声音,“殿下,张先生来了。”   闻言,萧皓沉眉头皱了皱,有些扫兴,但想到门外之人的用处,勉强按捺住了心中厌烦,把怀里的美人推下去,低声吩咐,“你们都去房里等我。”   吩咐完,抬起头扬声道,“快请张公进来。”   没过多久,门从外被人推开。   一身交领素衣的中年男子踏进门槛,低垂着眸,停在距离萧皓沉几尺外,拱手恭敬道,“草民见过八皇子殿下。”   “哎,张公何必如此多礼。”一来二去的,萧皓沉早就没了将人扶起来的心思,随口说着,摆了摆手,示意人起身。   张峻直起身,眼下的沟壑微动,平声道,“殿下,如今陛下荒唐无度,百姓中早有不平之声,但那声音到底微弱,不足气候。”   “那依张公看?”   提到此事,萧皓沉眼神亮了下,没了一开始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正色。   张峻神色依旧平静,“眼下陛下正宠着那昭仪娘娘,意欲为昭仪娘娘修建一座行宫一事,殿下应当知晓。”   “是啊,这事儿本殿知道,那本殿也做不了什么啊,那群老臣就算了,太傅也压着这事呢,父皇拿太傅没辙,想来这事儿最后得黄了。”   萧皓沉撇了撇嘴。   堂堂皇帝竟然还被个臣子拿捏着,父皇这皇帝做的还真是窝囊。   张峻眸色微闪,伴随着说话,胡须动了动,“殿下得助力此事成,方成燃上最后一把火。”   厅堂明亮,那弓着身的身影却仿佛生在黑暗里。   萧皓沉顿了下,“张公可有见解?”   如今他自然不是太傅的对手,若是在朝堂上光明正大的提出,那岂不是要被那些文官谏臣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张峻唇角往上勾了勾,“殿下何必拘泥于那个形式呢。”   “你的意思是.....”   萧皓沉一震,仿佛一下子抓住了什么,胸腔内震动不已,旋即大笑出声,“张公啊张公,本殿能得你为谋士,是本殿之幸啊!”   张峻沉默着没再开口,只道,“此事还得细细筹划才可。”   “那是自然。”   转眼半月过去。   皇帝荒废朝政,沉溺女色,一时之间,京城风云起。   其中动乱的大致为几家,首当其中的便是苏家,随后是颜家,傅家,容家。   裴家空有头衔,除了皇家看不惯,其余几家大多是不把裴家放在眼里的。   裴晏如如今有着公主头衔,也没人敢无端寻衅滋事。   长街之上,马车内。   “姑娘,奴婢这些日子以来查看了我们的收入,那可真真是险些看花了眼!”   明惜高兴的合不拢嘴。   还以为她们到了大兴国,在墨国的产业因为无人搭理收入会少。   没想到收入不仅没少,反而多的离谱。   那么多的银子,她们好几辈子都花不完吧?   “这些算什么。”裴晏如瞥了眼小丫头喜上眉梢的模样,轻笑出声。   现在还远远不够。   “对了,姑娘,您为三姑娘买下千画阁的事儿可太火了,昨儿奴婢去珍宝阁买珍宝鸭的时候听得好些姑娘羡慕的不行呢。”   是啊,谁能不羡慕呢。   这往日里达官贵人经常关顾的地方,那些世家姑娘只有赢了比赛或是花了重金才能让自己的画在里头挂上那么两日,没成想,现在里头挂着的可都是三姑娘的画!   裴晏如淡笑,“姝儿喜欢做的事,我买下来又如何。”   “姑娘您待三姑娘可真好,奴婢好羡慕。”明惜眨巴眨巴眼,意图明显。   裴晏如一根手指把人按走,“你这小丫头,倒是贪心了啊,你若是想将来当个老板,也不是不可以。”   “嗯?姑娘给个机会呀!”明惜目光灼灼。   这眼看着姑娘的铺子越开愈多,明惜心里头盘算着,若是自己也能有一家小小的铺子,等将来自己老了也能衣食无忧啊!   不知不觉间,明惜也受了裴晏如的影响。   裴晏如眉眼染笑,“你可以入股,每个月我分给你一部分分红,等将来攒了钱就能买得起铺子了。”   话音落下,明惜眼睛亮了下,“啥是入股?啥是分红?”   裴晏如耐心讲解了一番,大致意思就是,交钱,成为店铺的股东,拿钱。   听明白后,明惜的小脸瞬间垮下来,“姑娘您别拿奴婢取笑了,奴婢那点银钱哪里够入股啊。”   “这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呀,在大兴国你应该也攒了不少私房钱不是?”裴晏如淡淡道,却不知,此刻自己在明惜眼里完完全全是个土地主。 第二百七十四章 :寻他帮忙   私房钱!   明惜眉头拧巴起来,那么多年她确实攒了那么一丢丢,可要是都拿出去,赔本了她不是亏大了....   不过姑娘的铺子,可是一家都没有亏本的,明惜想了一路,肉疼了一路,路过七品居的时候,掀开帘子看了眼店里头满满当当的人,扭过头,期待的看着裴晏如,“姑娘,奴婢可以入股这家店不?”   裴晏如微笑,“这个你可能不太行哦,少说得要十万两。”   “那.....传音楼?”   明惜探出窗外,看着那高高的建筑,外头虽然没有排成长龙的人群,但放眼顶端,人头攒动,想来收入也不少,又问。   “也不太行。”   “那....衣品居?”   “这个...似乎也不大行。”   一条街逛到底,明惜从一开始的跃跃欲试到满心幽怨就在于那一句句“不太行。”   明惜刷的放下帘子,回过头,“哎呀!姑娘您就说奴婢能在哪儿入股吧!”   她也不看了,现在热门的她都不行,冷门的,还没出来呢。   “你能……”裴晏如微耷着眸,无奈的语气从她口中婉转而出,明惜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千画阁吧,这个刚刚买下来,还缺人打理。”裴晏如眼皮掀了下,浅笑着道。   千画阁来往的可都是达官贵人,她一个丫鬟哪里能打量的好……   明惜心底嘀咕着,再且说了。   “可是这个....”看起来也不怎么赚银子呀。   三姑娘的画只展示不卖,进去看看撑死了也不能开出多高的价格来。   明惜抿唇,在心里思索,划不划算。   裴晏如性子稳,自然是不急的,看着小丫头皱着眉纠结,也不出声打扰。   “姑娘,到了。”忽的,马车外传来暗卫的声音。   裴晏如现在身旁有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但多数时候还是明惜在身边伺候。   马车停在太傅府外。   裴晏如提起裙摆下了马车,朱红高门外赫然写着,傅府。   门口没有小厮守着,也是,寻来无事也无人来太傅府唠嗑。   明惜每每瞧见,总是忍不住说上一句的,“太傅大人怎的每日都闭门谢客?”   从前府里头鼎盛的时候,少不了各家夫人携着姑娘家过来吃酒玩乐,一院子人热热闹闹的。   她听人说,官做的越大,上赶着来阿谀奉承的人就愈多,这太傅大人年纪轻轻位极人臣,府门前却门可罗雀,清冷凄清的少见。   “他自是不喜欢人多叨扰。”裴晏如上前敲了门,没过多久,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迎面一张笑脸。   “想来是裴大姑娘和明惜姑娘来了,快请进来。”是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孔。   裴晏如多看了人两眼,往日来开门的无非是元安元千两人,在府里未曾见过面前的老妇人。   不过礼仪却是要到的,她略颔首,“劳烦了。”   老妪弓着身,闻言眉眼笑出了褶子,“明惜姑娘同老婆子去吃酒吧。”   说罢,又对着裴晏如道,“大人在书房等姑娘您呢。”   裴晏如淡笑着颔首,看了眼明惜,明惜点点头,跟着老妇人走了。   左右是在太傅府里头,这老太太应该也是太傅大人的人,自是用不着担心的。   但明惜还是多留了个心眼,慢吞吞的跟着老妇人往门房走,又回头瞥一眼正走在走廊里的自家姑娘,想了想,询问,“嬷嬷可是新来的,往日里未曾见过呢?今日怎的不见元侍卫?”   “我啊,是大人从老家把我接回来的,从前便在大人身边伺候。”   老妇人温和着说道,见明惜时不时看向四周,笑了笑,眼底满是善意,“明惜姑娘不用担心,今儿个大人派了元侍卫出去办事,得过些时候才能回来呢。”   “原来是这样。”明惜松了口气。   越过走廊,院中大片大片的桃花已经开了少许,美如仙境。   她穿过院子,有风吹来,带来一阵清香,忽的,嘎吱一声。   门开了。   一道颀长身影出现在门后,裴晏如下意识抬眼看过去,眼底掠过惊艳,一身交领鹤纹长衫穿在他身上,君子端方,仪仪风华。   那凌冽眉眼似凛冬终迎暖春,料峭寒意散去,映衬着桃花,真真是风华绝代。   他很少穿白衣,但每次穿,总让人眼前一亮,裴晏如见过不少人穿白衣,云九鹤常穿,书生意气,上官兰若穿过,君子如玉,但唯独穿在他身上,温润的气质与凌厉交融,不会显得不伦不类,如果一定要举出一个例子……   裴晏如脑海中缓缓闪过一个画面,手持剑刃的魔,背处的是神魔交战的荒芜之地,天地浑浊,那一道执剑而立的男子眼底凌厉,像是下一刻就要掀起腥风血雨,周身翻涌着戾气。   却在下一刻,背处桃花林,漫天桃花飞舞,树下一抹白衣身影慵懒的倚靠在树干上,抬起眸来时依稀可见那透过林梢跃入眼底的微光,伴随着点点笑意,九天上神也不过如此。   “看什么呢?”低沉悦耳的声音忽的在头顶响起,裴晏如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走神间男人已经到了跟前,单手虚虚的搂着她的腰。   在后面看来,宛若一对相拥而立的壁人。   裴晏如唇角轻勾,她漂亮纤细的手抚上他脸庞,弯了眉眼,“太傅大人,入股吗?”   沈于渊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如点墨般漆黑邃眸一错不错的落在面前的女子脸上,喉结微滚。   她身后,是朱红碧瓦的蜿蜒走廊,阳光穿过瓦缝,格外温柔的落在她身上,她莹白的肌肤似乎在发着光,可偏偏,眉眼间勾勒出的清浅笑意灼热了他的眼,粉嫩唇瓣一张一合,让他忍不住想……   他微低头,却不等他实践心中想法,面前,一只漂亮的手晃了晃,“沈于渊?”   裴晏如瞧着面前的人,不知沈于渊发什么呆,但她是这么想的,从前有战卿帮忙,建铺子一事她没多操心,但现在人都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再叫人盖房子总归是不大行的。   但沈于渊作为墨国最年轻的太傅,权势滔天,总能找得到人。   “什么?” 第二百七十五章 :报复   沈于渊没立刻答应,倒不是他不想,只是方才光顾着看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裴晏如默了下,阳光照在身上不算热,暖融融的,但晒久了总觉着要晒黑,她拉过沈于渊的手臂往屋子里走,“进去再说。”   沈于渊任由人拽着,又想起昨日在朝堂上的事,眸色微暗。   待进了屋,两两对坐,裴晏如清了清嗓子,直视着男人的目光,不缓不急的开了口,“现在我手头的产业有七品居,传音楼,还有最近开的衣品居和买下来的千画阁,除此之外,我还想要扩张一下,你怎么看?”   虽说墨国重农抑商的厉害,但奈何商业的发展就像是火烧丛林,风一吹,火苗便如野草似的,春风吹又生,掀起燎原之势。   “你想垄断墨国的商业?”沈于渊眼皮微耷下来,垂着眉眼,指尖缓缓的敲击着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的声响。   一语中的。   “是啊,野心是不是很大。”裴晏如倒是没隐瞒,扬唇笑了。   她想做天底下第一富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大概没人比她更懂。   第一世时裴府落魄,家中没有可以拿出去打点的银子,走到哪儿都被人拒绝,祖母前半生没过过多少好日子,后半生也在凄凉中度过,几个妹妹也没能等到出嫁就早早香消玉殒。   这辈子,她定会让祖母富贵无忧的过完余生,让几个妹妹风光无两的出嫁。   话音落下,书房中寂静一片,偶尔还能听见从外面传来的鸟鸣声。   裴晏如睨着面前的人,垂下眉眼,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有野心是好事。”注意到她情绪变化,沈于渊开腔,语调温柔和缓。   简简单单的一句,裴晏如却感觉似乎有暖流划过心田,她浅浅一笑,“谢谢。”   闻言,沈于渊唇角弯了弯,忽而余光扫到堆在案桌上的公文,眼底的笑意褪去,只余一片阴冷。   待再抬起头时,神色很快恢复正常,见自家小姑娘正盯着自己,“怎么了?”   “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怎的一直在走神。”说话间,裴晏如站起身,走到沈于渊身后,轻轻给人揉着太阳穴。   动作细致温柔。   沈于渊眉眼舒缓,避重就轻道,“近来朝中为了修建行宫一事闹的很僵,我也不好提起我们的婚事。”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他也不着急这么一两个月的。   裴晏如垂眸,鸦黑睫羽轻颤,“此事或许再过不久就能解决了。”   她说的很轻,但沈于渊一下就捕捉到了,回过头,漆如点墨的眸子寸寸掠过裴晏如的脸,最后落在那双清冷的眸里,良久,低声道,“此事你别参与,有我。”   皇家纷争,向来都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轻则满盘皆输,重则头破血流。   裴晏如淡笑着应了声。   如今她重回来一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很多事情到现在也没有发生,但有些人,有些心思,想来是没变的。   后院,明惜不敢真的吃酒,只看着面前的老妇人,闲聊几句后忽的想起一事,猛的拍了下自己脑袋,坏了。   她忘了同姑娘说那事了!   见明惜急急忙忙的,老妇人起身,面带关心的问,“明惜姑娘,怎么了?可出了什么事?”   明惜正想往书房的方向跑,听到这话,点了点头,慌忙道,“嬷嬷,我有事要同姑娘说,先过去一趟啦。”   “好,明惜姑娘慢些。”   靡靡之地,美人如云,轻歌曼舞,惹人错不开眼。   “苏大公子雅兴。”一道绛红色锦袍的男子携着两个仆从,待进了香云楼,径直朝着苏羽而去,在人旁边落座,兴致十足的瞧着面前的舞娘。   来人正是傅坤,傅坤生的五官平平,身材臃肿,此刻穿了绛红色锦袍,非但没能穿出傅定仪的妖艳惑人,反而愈发显得老气横秋,足足将二十来岁的年纪穿成了五六十岁的老大爷。   苏羽瞥过去一眼,在那绛红衣裳上一扫而过,一言难尽的收回视线,“傅大公子今日怎的没去赌坊,改换了此等风月之地?”   闻言,傅坤笑了笑,那双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划过精明之色,“这不是听闻羽兄从边境回来,还没能给羽兄你接风洗尘呢,特此来寻你。”   “哦?难为坤兄费心。”苏羽从善如流。   苏家同傅家平日里并未往来,称兄道弟都是做做表面功夫,无人当真。   傅坤自是听出苏羽语气里的敷衍,眼神警惕的往四周望了望,四周丝竹声,琵琶声不绝,伴随着喧闹声,他压低了声音开口,“羽兄,我也不和你兜圈子,我可听说了,上回你是叫人抬回来的,你心中就没半点恨?”   若是叫敌人打伤的便罢了,他可是听说了,苏羽的伤是让裴二姑娘打的,硬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上回裴大姑娘那小贱人害得他损失了好几千两银子,在家中多日抬不起头来,想起来他便恨得牙痒痒。   一提起之前的事,苏羽脸色顿沉,傅坤见状,登时火上浇油,“你知道你担心裴大姑娘的公主身份,那你想啊,陛下从前那般不待见裴家,之前就是为了送裴大姑娘去和亲才封的公主,怎么可能真的为她出头?”   苏羽:“……”   “可是她如今还有大兴国的庇佑。”   消息传回来,大兴宫变,三皇子登基,裴晏如辅佐有功,请求和离,这才有了和离一说。   说来那裴晏如也是个傻子,放着好端端的皇后不做,非得回来嫁给太傅大人。   傅坤眼珠子转了转,“远水可解不了近火,再且说了,我们只是教训一下她们,只要事情做的隐蔽些,谁能知道是我们做的?”   “可……裴锦月那贱人功夫了得,一般人可都近不了身。”苏羽咬牙切齿,想起来他的腿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你听我说……”傅坤嘴角勾起阴狠的弧度,让苏羽把头靠近些,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苏羽脸色微变,似是愣住了,但想起什么,磨了磨后槽牙,“好!”   那贱人害得他那么惨,不报复回来他就不姓苏!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听戏   梨园,满园芳菲盛开的浓烈,夜空上星辰点缀,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动听曲儿流入心扉。   “姑娘,您怎的还有心情来听戏呀?”明惜急得额头冒汗,她一路上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铺子的事儿,一时间竟忘了临出门前听早起去采买东西的姐妹提起的事,实在是太疏忽了。   但没想到,她火急火燎的跑去书房,硬着头皮在太傅大人冰冷的目光下把姑娘叫走,和姑娘说了这事儿之后,姑娘竟然兜兜转转带她来了梨园?   这一转眼,天都黑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天然音痴的缘故,明惜对那唱的咿呀声那是半点不感兴趣,心中焦急的情绪加上耳边不绝的陈词唱调,一时间声音就加大了。   乍一听,还有几分责怪的意思。   裴晏如她们在的位置算偏的,但明惜一嗓子,顿时吸引了不少名门少妇看过来,眼底纷纷透出不满来,见状,明惜忙闭上了嘴。   这些戏有什么好听的吗,姑娘至于听的那么认真吗,比二姑娘的安危还重要?!   裴晏如轻轻扫过去一眼,“明惜,我原来还以为你性子已经沉稳了许多,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尽人意。”   她语调风轻云淡的,但明惜心底却是一下子涌出一股子委屈来。   “姑娘,二姑娘是您嫡亲的妹妹,您平日里最是在乎了,奴婢也只是一时着急。”   明惜不理解,往日里姑娘听到这样的事,她刚刚说出口姑娘就不顾一切去了,现在怎么听到二姑娘有可能置身险境还无动于衷?   不应该呀。   依着姑娘的性子,不应该任由二姑娘有危险啊。   现在明心也不在身边,明惜连个能询问的人都没有,但随着满园的寂静,只有满耳那有节奏的唱词,仿佛有什么神奇的力量,慢慢抚平心境的不宁。   唱的是游园惊梦中的游园篇,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声调带着浓郁的忧愁,将凄清孤冷一点点倾泻而出,年岁已逝,人立园中,情似旧年。   有些东西,是越听越上头的。   明惜不知不觉听的有些入迷了,忘了刚刚的心焦。   但随着——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深情婉转的曲调随着那舞台中央的戏子忧愁又坚决的神情唱出,一时间如啼血杜鹃,令人心刹神颤。   满园听戏人,仿佛都沉醉在那如泣如诉的动人曲调之中。   裴晏如神色清冷,目光淡淡望向舞台中央唱这一出爱情悲歌的戏子。   待曲谢人散,明惜才从那勾人愁绪又对至纯至真的爱情心生向往中走出,瞅了眼自家姑娘没有丝毫的变化的神色,甚至眼底还有些玩味?   明惜不懂了,但谨记着裴晏如方才说的,小声道,“姑娘?戏都听完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是该走了,你去把这个钱袋送去给那位角儿,算是打赏。“裴晏如从衣袖里拿出一包银子,递给明惜,吩咐道。   ”哎,不过姑娘....这是不是多了些呀?“明惜掂量着手中的钱袋子,这重量可不轻呢。   只单单打赏给一个戏子,那不是太可惜了?   闻言,裴晏如瞥过去一眼,明惜福至心灵,再不多话了,忙起身去送钱袋。   待送完钱袋回来,明惜才呐呐道,”姑娘,刚刚那位公子看着似乎不是那么爱财的人哎,若是换了别的戏子,见了那么多的银子,定然是十分开心的,就算没有感恩戴德那感谢总得有吧,可您猜那公子怎么着?“   裴晏如逶迤着长裙起身,一袭质地上好的蓝白绣纹襦裙穿在她身上,衬托的那纤腰素束,不堪盈盈一握,青丝上绾了个流云髻,名贵精致的白兰玉钗穿在发间,在星星点点染起的灯笼火光中,她容色莹白如玉,如新月生晕,环姿艳逸。   闻言,裴晏如微侧眸,轻垂下来的眉眼可以细细的看清那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清如泓泉的清冷美眸的眨动而轻颤着,下一刻,粉唇微张,“如何?”   不等明惜说出来,身后忽然爬上了一丝凉意,明惜回头,就见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梨园门口,看脸色还有些黑。   一瞬间,明惜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完蛋,她破坏了姑娘同太傅大人独处的好时光,现在她和姑娘在梨园听戏还被太傅大人在当场抓住,该不会太傅大人以为她是故意把姑娘带走的吧?   明惜张了张口,正欲解释,一个抬头,就见面前的男子根本就没有看她,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中瞳孔凝固成一点,出了神般的看着她身后的人。   她身后还能有谁,不就是自家姑娘呢吗!   明惜麻溜的走人,梨园门口,因为太傅大人马车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好在她们走得晚,这家梨园也不算太出名,之前的一些少妇都已经走了。   陆陆续续的人走后,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一对凝望着彼此的壁人。   裴晏如听了一下午的戏,正困倦呢,有些提不起精神来,但见男人神色不太友善,提起裙子过去,因着在外面,她堪堪在男人面前停下,迎着夜色,他半边脸都隐藏在夜色里,看不清神色,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是不悦的征兆。   明明上午还在同他互诉衷肠的人,居然因为丫鬟一句话就跑去听了足足一下午的戏。   若不是他让府里暗卫暗中保护,这会儿许是还被蒙在鼓里呢。   沈于渊黑着脸,一把拽过裴晏如的手腕,将人拉上了马车。   “沈于渊?你生气了?”上了马车,裴晏如看着男人高大极具压迫感的身躯笼罩而来,登时心里一惊,这段日子以来他表现得都太温柔了,她都快忘了他骨子里是多么的偏执暴戾。   “我可以解释一下。”裴晏如往后退了退,一瞬间又想起她和亲北上那日,在书房中看到的他,满眼通红,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第二百七十七章 :动怒   格外应景的,白天他还是一身白色衣裳,宛若天神似的高冷清贵,入了夜,似乎化身恶魔,一袭墨色绣金锦袍将男人衬的愈发邪肆张扬。   更不用说,那冰凉幽邃的眼瞳此刻正紧紧的盯着她,像是猎人盯着掉入陷阱的猎物。   “戏很好听?”沈于渊开口,眉眼染上几分讥诮。   闻言,裴晏如摇头,违心道,“没听几句。”   他今日便一直在走神,想来是心情不好,她正算不算是倒霉撞枪口上了?   空间越来越逼仄,裴晏如伸手抵在他胸膛上,隔开了两人的距离,正色道,“你今日不还说有野心是好事吗,我现在正在实现我的野心呢,我是来观察一下梨园有没有发展的前景的。”   很多事本就和他无关的,她也不想让她掺和进来。   喜欢归喜欢,但重来一回,有什么比亲眼看着仇人落马更痛快?   裴晏如眉眼间划过淡淡的冷意,却不知,她的话落在沈于渊耳中便是,“我就是和你说着玩玩的,什么事我都可以靠自己,不需要你帮忙。”   是啊。   和亲一事她自己决定。   宫变一事她一手策划。   落水一事她无动于衷。   “不需要我是么?”   忽地,低沉的磁嗓在黑暗中响起。   裴晏如愣了下,“?”他在说什么。   沈于渊看着那有些懵的俏脸,忽地俯下身,狠狠吻住那总是惹他生气的粉唇,蛮横又不讲道理。   裴晏如不知他突然抽什么风,下意识抵抗了下,却换来男人的喘息和愈发凶猛的吻。   甚至一路向下。   感觉到腰间丝带被一双滚烫灼热的能烫伤人皮肤的手扯开时,裴晏如一惊,顿时回过神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推。   沈于渊没有防备,宽厚的背撞上车厢,发出重重的撞击声,漆黑的眸子愈发深邃幽深。   推出去的瞬间裴晏如就有些后悔了,又听见那么大的声响,顿时坐起身,抬手去扶,“你没事吧?到底是怎么了?”   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怎么她听了一下午的戏就这样了?男人心海底针啊!   她的手被男人扣住,随后身子被压在毛绒软垫上,男人如凶猛的恶兽一样扑上来,一片漆黑中,裴晏如尽力去看清他的表情,忽的撞进一双染上火焰的眸子。   这个眼神...裴晏如红了脸,“这是在马车里,还在梨园门口,你要是想也得回去...”   “好。”低哑的声音带着压抑,很快,就听见男人朝外打了个响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元千立刻爬上车,“大人,回府里吗?”   “嗯。”   “好嘞。”   “那明惜怎么办?”裴晏如侧眸,看着男人已经端坐在一边,下颚线紧绷在一起,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与之前还温柔可亲的人判若两人。   她心尖儿微颤,不过她似乎也没干什么坏事,就听了个戏?   往日里她去哪儿他从来不会管,甚至还在暗中帮助她,这回是怎么了?   “会有人送她回去。”临到太傅府的时候,裴晏如才得了那么一句,她偏头,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就见马车停下来了,从外面传来元千生机勃勃的声音,“大人,裴姑娘到了!”   裴晏如还没说什么,就见男人率先下了马车,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   这是吃了什么炮仗?   她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元千见了她,恭恭敬敬喊了声裴姑娘好,裴晏如正想点头,忽地面前笼过来一层阴影,下一秒,腰身上传来一阵力道,身子忽然腾空,她下意识就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四周虽没什么人,但元千还在呢!   裴晏如俏脸微红,轻捶了下男人的胸膛,“你这是做什么?要是叫人看见,怕是又要惹出流言蜚语来。”   虽然他们早就定过亲了,在旁人眼里出双入对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在深更半夜被男人抱进府里那传出去可就不得了了。   就算她不要自己的脸面,那府里还有三个待字闺中的妹妹,可不能害了她们。   思及此,裴晏如挣扎着要跳下来,却感觉捁着她的手臂愈发用力,面前朱红大门敞开,老嬷嬷正欲唤,就见男人抱着女子回来,和善容颜一惊,忙上前劝道,“公子,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快放裴姑娘下来呀。”   这成何体统,若是叫人瞧见了,那可不得了了。   元千很上道的一把关上了门,挡住了老嬷嬷欲拦大人的身躯,“嬷嬷您就别操心啦,大人自有分寸,再且说了,以大人的权势,便是叫人看见了,又有谁敢说上半句闲话?”   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嚼太傅大人的舌根,嫌日子过的太平静?   裴晏如见老嬷嬷也没能拦住男人往主屋走的步伐,顿时有些慌了,“你说话呀,怎么了?”   “我只是去听个戏,往日里去红云楼也没见你这般动怒....”   红云楼?   看来去的挺勤,沈于渊一脚踹开房门,把怀中人儿放下,自顾自锁了门。   裴晏如得了自由,心下却是半点没有放松警惕,往案桌的方向走,见男人转过身,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   不是。   就听戏而已。   她又没和那戏子拉拉扯扯什么的给他撞见...至于这么生气?   裴晏如不理解,索性问出来,“沈于渊,我只是听戏,你无端动什么怒?”   “泠儿。”低哑磁性的嗓音自男人喉间溢出,下一刻,裴晏如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似的,力道大的她喘不上来气,她俏脸微微憋红,拍打着他后背,触及那紧绷着的肌肉,他在紧张?   裴晏如愣了下,他紧张什么?   裴晏如以为他是吃醋她去看戏子,失笑,“我最喜欢你了,去看的那戏子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呢有些特殊,没有别的意思。”   话音落下。   裴晏如感觉抱着她的手从后背挪到腰间,旋即微微一个用力,她便坐在了案桌上,略略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黑暗中那双复杂的眸,“泠儿,如果有一日,我离开你了,你会不会难过?”   离、离开她?   裴晏如定睛看着面前的人,见他神色认真,根本不似作假,轻笑了声,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我难过什么,你要是离开我,我就立刻去找比你权势大,比你对我好的人。”   “呵。” 第二百七十八章 :质问   快入夜之时,太傅府书房,灯火通明。   “大人,这是您让我去调查的裴大姑娘在大兴国宫内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在这儿了。”元千立在书房中,弓着身恭敬道。   案桌后,男人一袭白衣,嘴角微微扬起,显然心情颇好,闻言只掀起眼皮看了眼属下,“嗯,还没有别的?没有的话就下去领赏吧。”   “还有一事,是从顾姑娘口中套出来的。”话说出口,元千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恨不能打自己一嘴巴,完了,说漏嘴了。   “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大人还是看资料吧,属下先退下了。”元千赶紧找补。   说罢,元千就准备开溜。   晚了,沈于渊抬眼,开腔,“说。”   元千隐隐听出了话里的不耐,内心小人抱头乱窜,这下完蛋了。   他沉默了会儿,试图蒙混过去,“裴姑娘与三皇子一直相敬如宾……”   “说实话。”   沈于渊眼神一下冷下来。   元千浑身一颤,对上那凌厉的眸,脊背爬上冷意,硬着头皮道,“那日云大人作为使臣觐见那日,大兴帝说裴姑娘得了风寒,但其实不然,是...是....”   后面的话他是断然不敢说出来的。   “是什么?”沈于渊屈起手指敲在檀木桌上,眉眼更冷了几分。   笃笃的沉闷声似乎敲在元千心上,跟着一颤一颤的。   死就死吧!   “是前两日深夜之时,一个宫女把裴姑娘推入了冰湖之中!”   什、什么?   男人眸子一下顿住了。   元千说完,小心翼翼的抬眼,果然。   原心情不错的男人脸色顿时阴沉的可怕,元千小腿打颤,心中还有一事那是断然不敢说了。   见他这个样子,沈于渊冷声,目光如冰,“还有呢!”   “还有...呸,没了啊,除此之外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在资料里记录了。”   元千一个激灵,忙道。   闻言,沈于渊嘴角扯起凉薄的笑,泛凉指尖一页页捏起纸张,很厚,他一目十行下来,大多是些琐事。   忽地,他目光定住了,暴徒袭击,三皇子妃险些遇刺,好在三皇子及时赶到,却没想到,皇家侍卫不顾被挟持的三皇子妃,乱箭攻击,暴徒身死,三皇子妃侥幸活下。   宫变之前,三皇子妃出入长春宫。   宫变的始作俑者就是贵妃,早早就落水“身死”的裴晏如为何忽然出现在长春宫?   且在一日之后,使臣来朝之时恰好发生了宫变。   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他惯来是不信的。   元千目睹男人的脸色愈发难看,风雨欲来的模样,哪里还敢说话,心里默默给自己和顾颜点了根蜡。   都怪他,要不是一下子得了赏赐得意忘形,大人何至于这般动怒。   “滚。”   忽地,暴怒声传来。   元千应了声,转身就走,却在到门口时,又被叫住了,“给我去查一下,这一下午她去做什么了?”   她,裴姑娘?   元千:“是。”   裴姑娘,属下对不起您啊!   想起入夜之时知道的,沈于渊杀人的心都有了,但面前的女子却依旧言笑晏晏,像是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做什么这么严肃,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真的舍得离开我?”见他沉着脸,裴晏如捏了捏他的脸,浅笑道。   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一世她定然不会让第一世的悲剧重演,和他自然能够长长久久的。   原以为她这么说,男人会如往常一样温和了眉眼,却不想,男人的脸色愈发难看,眼底似翻涌起惊涛骇浪来。   下一刻,她红唇被封住,男人没了往日里的温柔缱绻,凶狠的像是野兽。   没过一会儿,口腔中有血腥气溢开。   裴晏如吃疼,拍打着他坚硬的后背,“唔,你放开。”   “......”   -   盛京的天入了春后便到了雨季,阴云层层之中忽地破开,雨落的愈发的猛了,不一会儿便响起了雷鸣声,伴随着剧烈的雨点突破云层坠入地面,掀起骇人的响声。   这响声惊了雨中的人儿,娇俏的声音响起,但听不清说了什么,全然被震耳发聩的雨声盖住了。   一晚雨声不息,待翌日,雨停了,开了窗,天骤亮一片。   纱帐落下的床榻上,裴晏如抬手挡在眼上,摸了摸旁边,空空荡荡?   她睁开眼,果然,没人。   一大早就走了?!   正在她尚未清醒由着情绪发作之时,“嘎吱——”一声,门开了。   她转过头。   颀长的身影踩着黑靴而来,她勉强撑起身子,忽觉一阵无力,又倒回去,只得瞪了某人一眼,启唇,“你....”太过分了。   “陛下同意我们成婚了。”   不等她说出口,就听见低沉的声音响起,沈于渊把端盘放到一边,端了粥过来,见人儿瞳孔微睁大,“吃点东西。”   裴晏如还没从陛下同意他们成婚的惊讶中走出,哪里吃得下东西,目光清明了,搭上男人的手,“你妥协了修建行宫?”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让陛下能松口。   闻言,沈于渊神色淡淡,没开口。   没开口便是默认。   裴晏如有些急了,“你为何要这般做,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等着你犯错?陛下行事荒唐,早晚有一日会受到报应,但你不一样啊。”   他积累了那么久的声誉名望,好不容易才做到的民心所向。   她记得,还在裴府之时,她与他一同念书之时,她说起为国为民之时,他眼底有光,如今又是为何....   “裴晏如。”   “哐!”一声,粥被重重的放在桌上。   裴晏如愣了下,精致眉眼凝聚起不解,抬眼看着他。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叫她的全名。   男人满脸阴沉,眼底阴驽一片,几乎是咬牙切齿,“那我呢?旁人的死活与我何干,你的计划里什么时候才有我!”   沈于渊双手搭上女人的肩,骨节泛着白,轻讽道,“和亲那时也是这样,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可笑那一日我都做好了要逼宫的准备,可你呢,你第一时间选择的不是同我商议,而是事后来通知我,先斩后奏的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兴国宫变之时,若我没能探查到宫内发生宫变,没能带人及时出现,你又当如何?你策划宫变之时可曾想过我?”   “你明知身子受不得凉,可你还是心甘情愿的入冰河,你又何时为我们的将来考虑过!”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是这样的   充斥着怒火的声音震得裴晏如回不过神来。   身体上的疼一时间都比不上心上的疼,她白了脸色,解释的话却很苍白,“不是这样的,我是,是不想让你担心....”   她怕,怕他知道,然后不顾一切要为她付出,怕他出事。   “再且说了,我不是没事吗,现在好好的,我自己就是大夫,哪里对自己的身体不了解,孩子什么的都会有的,你别担心....”   她试图去拉男人的衣袖,却被甩开了。   裴晏如看着手心空落落的:“......”   沈于渊冷笑着看着她,“在你昏睡的时候我特意请大夫看过了,若是再不好好珍惜,别说是孩子,就是你这条命,都一定能活多久!”   到底,他到底还是知道了。   裴晏如指尖无力的落在锦被上,勉强扯出一笑,“沈于渊,我们能再拥有一条命本就是上天恩赐,便是哪一日还回去又如何?”   话音落下的瞬间,“嘭!”一声巨响。   沈于渊一拳砸在床沿,鲜血顺着手背流下,裴晏如吓了一跳,用力拽下来他的手,看着那狰狞的伤口,淌着血。   一时间,心底的防线似乎也随着这一声,被砸的粉碎,一直以来紧绷着的线崩了,泪盈于眶,她紧紧咬着下唇,垂下的睫羽轻颤,却在抬眼对上那双满是怒火的眸时,滚下泪来,“你以为我不在乎性命吗!这是我欠她们的,我要还给她们!这辈子我本就是来赎罪的啊....”   第一世时裴府的人都是为她死的……她欠她们的……   看着男人的怒容,她笑了下,笑着笑着,眼圈通红一片,“我记得,我记得所有的事,知道你会为了我发疯,所以我不敢告诉你,你说错了,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将来,只是总是事与愿违,那一日,如果不是我知道爹娘就在大兴国,如果没有赐婚,我会嫁给你的。”   眼泪顺着脸庞落下,似断了线的珍珠。   若是裴府中人见了,定然惊讶不已,她们的裴大姑娘,自小便是清冷如玉的人儿,便是软弱之时也从未因为哪件事掉过泪,就是夫人将军噩耗传回来那日,全府的姑娘丫鬟婆子都哭的稀里哗啦,只有大姑娘就呆呆的站在那,双目空洞,但愣是没有半点眼泪,好半天才听见大姑娘呢喃,“不可能的,爹娘不会出事的。”   素来冷静运筹帷幄的裴大姑娘,如今却在男人面前哭成了泪人。   沈于渊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往外撕扯,疼的厉害,他抬手,将人儿拥入怀里,哑了嗓,“不是你的错。”   只是他生气,在知道宫变一事全是她一手策划,又落冰湖之时,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了,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恐慌几乎笼罩了他,他的神经崩断了,满脑子只想着要把她牢牢捆在身边,最好哪里都去不得。   他的小姑娘,不应该勾心斗角,不应该以伤害自己为代价赎罪,更不应该整日活得那么累。   他记忆中的人儿,是那个在春花开满的小院子中,在午后的回廊里,执着书回眸浅笑间惊艳了时光,惊艳了他的姑娘,是那个温柔待人笑如河清的姑娘。   他忘不了,在他人生中最黑暗之时,她的温柔,她的笑容,像是一束光,将阴暗的他彻底照亮。   “对不起,我不应该什么事都不同你商量。”裴晏如抱着人,枕着那紧绷着的肩膀,轻轻缓缓的笑了笑。   “陛下同意了也好,修建行宫一事我们总有办法解决,我们先成婚,往后都一同商量好不好?”   她语调温柔,带着轻哄。   闻言,沈于渊将人搂紧,好半晌才应了声,“若是还有下次,你当如何?”   “不会的啦。”裴晏如信誓旦旦。   沈于渊松开人,定睛看着那双美眸,阴恻恻的,“若是还有下次,不提前同我商量,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我便拿了锁,将你困在这里,一步也不能出去,你可答应?”   “……"   “这个是不是有点严重?”   裴晏如偏过眸去,正欲想点别的,忽地身子一重,她转过头,就见男人神色阴驽,目光往下落,这样子……   “我答应!”   昨晚被折腾的够呛,估计今日都下不了床了,若是再来一回,她得死在这儿了。   明明现在受了欺负的人是她,现在反而还要她来哄他……   不对,裴晏如眸子忽的一顿,抬眼直视着那双幽邃的眸,“那些都是我在大兴国宫内发生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与长春宫贵妃密谋撺掇贵妃谋反一事她从未与人说过,哪怕是身边人……   还有落水,明惜几个也只是堪堪知道她可能落水了,又不知道确切,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一时间,诸多问题盘旋在心头,驱散了原本的愧疚,她挑眉,“你在大兴国中安排的人不止上官兰若一人吧?”   不然,他怎么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让她想想,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多,挨个想过来,只有……   见她想明白,沈于渊没半点心虚,“怎么,你事情都做了,我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一码事?   “不是。”裴晏如一时之间语塞,隔着衣衫,感觉到男人身躯的滚烫,她顾不得多想,抬手把人推开,“你查多麻烦,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不就行了,我还能不同你说不成?”   “啧,我问你,你会老实告诉我?”沈于渊嗤笑,低眸看着满眼惶恐的女子,“怕什么,你跳湖都不怕,现在怕了?”   裴晏如别过头,她现在腿都抬不起来,怕了,是真怕了。   “怕了怕了,我饿了,不是要用膳吗,你快把粥端来!”   裴晏如一眼看到放在一边热气都没了的粥,管它热不热呢,忙道。   沈于渊眼眸微暗,指腹微微摩挲着,揽住了她的细腰,“可是我也饿。”   “你饿也去吃啊!”裴晏如脸一下红了,纯粹气的,不等男人反应过来,猛的把人推开,起身就要下床。   雪白的足刚刚落地,腿一软,险些扑到地上去,下一秒,腰间多出来一阵巨大的力道。   “好了,先吃点东西。”   沈于渊将人抱在怀里,嗅着女子脖颈间透出来淡淡的甜香,压下心头的火,缓了缓气息,另一只手端过粥,残存了些许温热,刚刚好能入口。   见他安分下来,裴晏如这才稳下心,将粥吃完,忙爬回被窝,又想起什么,“我昨夜未归,祖母定然担忧,你可派人去说了?” 第二百八十章 :七品居是我开的   裴府,安宁堂中。   老太太身着华服,静静的坐在窗边的绣椅上,身旁的窗棂半阖着,从这边看出去,庭院里的梨花冒出了雪白的花蕊,清新怡人。   没多久,冯嬷嬷掀开珠帘进来,一眼就瞧见了老太太面上复杂的神色,笑道,“老夫人您等了那么久,大姑娘的婚事总算是落定了,可不得高兴?”   今儿一早宫里头便来了人,说是派下了圣旨,老太太携着家眷去接,还以为是陛下又想出了什么招对付裴家,没成想等来了大姑娘的赐婚圣旨。   于本月择良辰吉日与太傅沈于渊完婚。   可惜大姑娘昨儿没回来,不然今儿知道了定然极为开心的。   冯嬷嬷打心眼底为裴晏如高兴,为老太太添了茶,只听得老太太缓缓的开了口,“那孩子背负的太重了,能有个人护着她一些也好。”   闻言,冯嬷嬷不明所以,只以为老太太在说大姑娘总是为府里几位未出阁的姑娘着想,当下掩唇笑道,“老太太您还担心这个呀,老奴瞧着等大姑娘嫁去了太傅府,上无婆母兄嫂的,日子可不得过的多开心呢。”   听见这话,老太太紧锁的眉化开了些,“希望吧。”   罗氏抬手拿起茶盏,浅啜了口,不等她开口询问,就听见门口有丫鬟回来禀报,“老夫人,大姑娘回来啦!”   “快,让泠姐儿来我这。”老太太把茶杯一放,赶忙扭头吩咐道。   一旁,冯嬷嬷偷着笑,这天底下呀,就没有比老夫人还疼大姑娘的人了。   裴晏如一进府就被一道小身影缠住了,她微垂着眸,小小的少年过了一年长高了些许,依旧是女装的扮相,着一袭桃红色的长裙,深红的袄子,衣领口围了一圈毛茸茸,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软乎乎的脸贴着她,嘴里咕嘟咕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安宁堂的丫鬟明欢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平日里谁也不爱搭理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的小姑娘此刻紧紧搂抱着大姑娘,粉雕玉琢的小脸如冰河融化,凛冬放晴似的,别提多依赖了。   那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府里头不少年轻的丫鬟们都想着抱一抱捏一捏的,可这小姑娘愣是谁也不给抱,她们几个私下里可没少议论,若不是自家姑娘年纪也不大,还以为是姑娘偷偷生下来的娃呢。   “阿司,你在说些什么?”裴晏如细心听了好一会儿,没懂。   难不成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这孩子自学了外星语?   正在深情表达想念之情的阿司小身板一僵,白皙面皮登时染上薄红,欻的一下松了手,“晏儿姐姐是傻瓜!”   裴晏如:“??”熊孩子你回来!   明欢见状,想笑又不敢笑,自家高贵清冷的大姑娘何时被个黄毛丫头这么骂过,只得抿着唇,想起老太太的吩咐,行至裴晏如跟前,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轻声道,“奴婢明欢见过大姑娘,老太太请您去安宁堂一趟呢。”   “好。”裴晏如看了眼明欢,认出这是祖母屋子里头伺候的,略颔首,抬腿往安宁堂的方向去。   她又往阿司跑的方向看了眼,回想着那孩子方才叽里咕噜说的,走出几步,脚步忽地顿了下,唇角扬了扬。   “怎么辣么久才回来,回来也不知道堪堪我,害我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她们一个个的都不告诉我,哼,反正就是想你了,咳咳,我没说啊.....” 前言不搭后语的声音连贯成了话语在裴晏如脑海中划过,明欢跟在一旁,余光注意到裴晏如嘴角扬起的那抹笑,眼底微惊,旋即又生出羡慕来。   大姑娘对小师妹可真好呀。   两人堪堪到垂花门,就见老太太迎了出来,裴晏如眸子微顿,忙上前,老太太一把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手,哎哟了几声,眉头一下就皱紧了,心疼的不得了,“我的泠姐儿啊,这手怎的这般冷,快,快进屋子里,祖母给你捂捂。”   裴晏如想把手抽出来却没能,只得笑着跟着老太太进了屋,“祖母,使人拿个暖手炉子就好了,您可千万别冻着。”   跨过门槛,听到这话的老太太故作沉了脸,佯怒的嗔了裴晏如一眼,使冯嬷嬷去换个新的暖手炉子后,又打发明欢出去后,这才拉了裴晏如往珠帘后去,布满皱纹的手胡乱拨开珠帘,边道,“你这孩子,天冷了也不知道多穿些,这几日又降温了,若是染了风寒,倒是看你嫁给谁去。”   说罢,老太太把裴晏如按坐在绣椅上,说了句,“孩子,你在这等会儿。”   随后转身去了内室,对着柜子一番捯饬,裴晏如单手撑在下颚瞧着,没出声。   没过多久,老太太就抱着个匣子回来了,坐在她旁边,低头爱怜的摸了摸匣子,眼底泛起思念,但也只是一闪而逝,把匣子放到桌上,看向她,“泠姐儿,你和亲那日皇家给你准备了不少嫁妆,祖母晓得那不是你真正想嫁的人,这份嫁妆便没拿出去,本来以为派不上用场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你出嫁一回,祖母这心哦,算是放下啦。”   裴晏如垂眸看着古朴的匣子,去年六月,她也曾见过,她单手放在匣子上,失笑,“祖母您这些还是留着吧,孙女儿现在可有钱了,早就自备好了嫁妆,用不上祖母的....”   她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坚决的声音打断了,“瞎说,你这孩子哪儿来的钱,祖母这些年也没攒下来多少,这些田地铺子还是你祖父在的时候留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拿出去,你悄悄收着,可别让另外几个丫头听见了,到时候又要说老婆子我偏心了。”   老太太摸着匣子,想起什么,眉眼间浮现笑意,忽地又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孙女儿,“那皇家的赏赐可不能用作嫁妆,传出去咱裴府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裴晏如:“......”   是她瞒得太好了?   她拉过祖母的手,触及那温暖的温度,心头微暖,也不想再瞒了,“祖母,孙女儿没有同您开玩笑,之前不与您说是怕您反对,其实....其实,七品居是我开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名声   “嘭!”一声。   匣子落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话说出口,裴晏如凝着老太太呆滞的表情,心头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祖母是不会同意的,在祖母眼里,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能出门经商,抛头露面呢。   “祖母,孙女儿不后悔,您要打要罚,孙女儿都毫无怨言。”   裴晏如提起裙摆起身,跪在老太太面前,垂眸道。   罗氏回过神,低着头看着那跪在面前的孙女儿,目光掠过桌上珍贵的茶,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又气又焦急,“你这丫头,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啊,若府里的银钱真的不够用了,祖母会想办法的,何至于你一个姑娘家出去做那商贾之事,你是高门贵女,应当要待字闺中等出嫁后打理夫家的产业,自古哪有贵族女子从商的道理,你,你啊!”   老太太指着面前孙女儿的手都在颤,显然怒极了,痛心疾首道,“泠姐儿,你是咱们裴家千尊万贵的嫡姑娘,怎可这般堕落啊!”   裴晏如低垂着眉眼,一袭交领绣纹长裙铺陈开来,老太太眼尖,目光忽地一顿,下一刻,颤着手扯开孙女儿衣领,看着那斑驳的痕迹,眼前一黑,身子就要朝后倒去!   “祖母!”   裴晏如忙起身扶住祖母,目露担忧,她不用看也知道祖母看到了什么,一时间更是说不上来话。   “你别叫我祖母!”   一道厉声在耳边传来,她伸出去欲扶的手被老太太一把挥开。   罗氏靠着桌子,气息还有些不平,眼底冗杂着红血丝,瞪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孙女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从小到大看着长大的姑娘,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瞒着家里人经商,婚前....   一桩桩一件件!   罗氏眼眶红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女儿,没忍住,扬手——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裴晏如头偏到一边去,身子无力的靠在地上,纤细白皙的手撑在地上,她低眸凝着地毯上的花纹,莹白如玉的侧脸红了,可她却浑然不在意,转回头,执拗的连声音都是平静的,“祖母若是不解气,再多打几巴掌,孙女儿不后悔。”   再打出一巴掌的时候罗氏心头就后悔了,别过头不去看孙女儿红起来的脸颊,心头难受的厉害,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艰难问出口,“你,暂且不说经商一事,身上那些痕迹,是谁留的?”   她的泠姐儿素来懂事知礼,定然不会自愿做出这样的事的....!   裴晏如抬眼看着背对着她的孱弱身躯,抿唇没开口。   半晌没得到回答的罗氏哪里还能不知道,心尖儿猛地一提,转过身,蹲下身子,双手搭上裴晏如的肩膀,通红着眼眶,“泠姐儿,你和祖母说,是不是他强迫你了,所以你才说心仪他的,如果是这样,咱不怕,不怕啊,祖母一定给你作主,再不济,你爹娘现在都回来了,你爹他一定不会放手不管的。”   她就说明明太傅大人同将军府撕破了脸面,为何现在又处处帮着她们,她原还以为是太傅大人顾念着泠姐儿曾经予他的恩情,却不想,却不想.....竟然是要泠姐儿委身于他!   自以为想明白的老太太登时搂进了怀中身影单薄的孙女儿,布满皱纹的手轻拍着孙女儿的背,老泪纵横,“你这孩子,为什么都不同祖母说呢,啊?”   眼见着祖母越想越歪,裴晏如抬眼,“祖母,不是您想的这样的,是我自愿的,孙女儿此生早就认定了他一人,早一点晚一点又何妨,左右都要成婚了不是?”   “那怎么能一样,你是姑娘家,清白最是重要的!”老太太不能接受。   裴晏如:“.......”   其实祖母这么想也没错,只是她到底在现代过了二十来年,再加上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思想没那么保守。   她正想说些什么,就见老太太防备的看着她,“?”   等了会儿,没听到她的话,老太太反而有些不得劲了,对上那双眨巴眨巴的眼睛,轻咳了声,“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裴晏如摇头,“没。”   罗氏:“!!!”   老太太气的不轻,点着裴晏如的额心,“你私自做出这样的事,可有叫人看见?太傅府中可有什么人?”   裴晏如点头,“有他的下属。”还有一个老嬷嬷。   “确保在你们婚前不会传出去吧?你这丫头,还真是一点不把名声放在心上,你可考虑过你几个妹妹?”   老太太生着气,怒目而视。   裴晏如:“.......”   其实她认真考虑过的,云回和云大人在一块,姝儿能和邵昱珩成的话....只剩下允禾的婚事没有着落?   见裴晏如走神,老太太敲了敲桌子,“泠姐儿,你可有在听?!”   裴晏如颔首,垂下的睫羽轻颤了下,扬唇笑了笑,“如果不出意外,她们的婚事不会有问题的。”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试问,谁会放着姐夫是权倾朝野的太傅大人,姐姐是盛京富商不心动?   数不尽的财富,唾手可得的光明前程。   老太太瞧着孙女儿面上勾起的浅浅笑容,脑海中过了几遍,哪里还想不明白,又好气又好笑,“你倒是自信。”   “自来人为财死,我的妹妹自然值得最好的,祖母最是疼泠儿了,膝盖好冷~”裴晏如轻扯老太太的衣襟,刻意放软了语气。   老人家哪里听得这个,绷着的脸一下松懈下来,把孙女儿从地上扶起来,“他也真是的,那么着急,再过几日你们就成婚了。”   裴晏如附和了几句,暗道还是给祖母留点好印象好了。   某人哪里能等到现在,和亲那会儿就快要了她半条命了。   “对了,祖母之前给你的小画册可还在?”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裴晏如脸色僵了下,“在。”   不过不在她这儿,在某人那儿!   罗氏低眸思索了会儿,不放心叮嘱,“那你好生收好了,等婚后再拿出来,可别让他瞧见了。”   裴晏如面无表情的点头,“祖母,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歇息了。”   一上午身体上的疲惫和精神上的折磨交织,她太阳穴突突的跳,眉眼间可见疲惫。   老太太瞧了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了,“好,你好好歇息,宫里头的圣旨已经到了,祖母今日便找人相看,择个良辰吉日,得给你们把婚事赶紧办了。”   免得夜长梦多,虽说泠姐儿不在意,但若是传出去,那名声可就真真毁了。   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定下婚期   “阿姐,日子定下来了,四月六日,祖母找人相看了,说是吉日呢!”伴随着大大咧咧的声音,裴锦月带着明英踏入意泠院,一眼便瞧见了庭院中的石桌旁的女子,没忍住扬唇,眼底划过揶揄,“阿姐你怎的还这般淡定,不该准备准备起来吗!”   明英跟在后头,瞧着自家二姑娘,扑哧一声乐了,闻声,裴锦月回头,虎着一张脸,“你这丫头笑什么?”   跟她在边境过了段日子,这丫头越发大胆了。   明英眨了眨眼,“奴婢是开心呢。”   “哦?”   裴锦月眯了眯眼,明英立刻点头,见状,裴锦月假意转身,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近了,猛地转过身,一把捏住小丫头的脸蛋,故作凶神恶煞道,“你这丫头定是在取笑你家姑娘我!看姑娘我不给你点教训!”   “啊,好姑娘你饶了我吧!奴婢错了,真错了!”明英忙讨饶,双手拉着裴锦月的手,试图从恶魔姑娘手里拯救下来自己的脸蛋儿。   裴晏如坐在石桌旁,指尖捻起茶杯,微抿了口茶,清冷视线淡淡扫过去,院内因着两人多了许多生气,她眉梢扬起笑,却是没多言。   明惜同明心在一旁伺候,默默瞅着二姑娘欺负明英,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还好咱家姑娘不动手”的庆幸中。   裴锦月闹了会儿,便撒开了手,大步朝裴晏如过来,坐在一边的位置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喟叹一声,“阿姐这边的茶就是好喝。”   裴晏如垂着眸,闻言轻啧了声,“你个小没良心的,说的阿姐苛待了你们似的,各个院子分的茶都是一样的。”   “阿?这样吗,难怪怎么感觉和我屋子里的差不多哈哈哈。”裴锦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旋即想起什么,在怀里摸了摸。   明惜同明心仔细瞧着,二姑娘又淘回来什么新鲜物件儿了?   却不想,不是什么新鲜的物件儿。   裴锦月低头看了眼手心的发簪,抬眼看向裴晏如,羞涩一笑,“阿姐别嫌弃啊,这是我在边境小城里看到的簪子,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儿,但我瞧着觉着阿姐戴上定然好看,所以就买回来了。”   她本来是看中了另一只的,可惜因为囊中羞涩,只得挑了只便宜的买了。   说来惭愧。   明惜看了眼,簪子通体是纯银打造的,确实没有多珍贵,只是上面的花纹特别一些,栩栩如生的梨花娇艳盛开,椽子上还点缀着细小的珍珠。   在大兴国的时候,身为三皇子妃,皇宫内送给裴晏如的首饰自然是不会差的,明惜跟在裴晏如身边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如今见到这簪子还是眼前一亮,“二姑娘买的这只簪子真好看!”   裴晏如对首饰没有那么在意,见了这只梨花簪,轻笑起来,“你同四妹妹倒是好,去年她送了我一只桃花簪,今年你送一只梨花簪。”   “哎嘿,这不是瞧阿姐你经常带着四妹妹送的那只桃花簪吗,我想着成天只戴一只多寒碜啊,像阿姐这般天仙儿般的人儿,自然是美美的才行,等我将来飞黄腾达了,就为阿姐请来全天下最最厉害的工匠专门为阿姐打造全天下独一份的首饰!”   裴锦月双手握拳,目光灼灼,眼底似在发光。   她才不会说,她是嫉妒阿姐老是戴四妹妹送的簪子呢!   “哦?”裴晏如尾调上调,勾出几分漫不经心来。   听这话音,裴锦月立马就萎了,趴在桌上,瞅着那高冷清贵的人儿,撅嘴,“阿姐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就实现了呢,阿姐你说对吧!”   裴晏如微抬眼,扫过女子满目憧憬的模样,唇角一弯,“你这攒下来的银子都拿去喝酒了,还能有这份,宏图伟志,阿姐确实该支持你的。”   宏图伟志四个字,像是将其缠绕在舌尖细细的品磨了一番,缓缓脱口,裴锦月一下红了脸。   “扑哧。”   “噗咳咳——”   话音落下,旁边伺候的丫鬟都笑出了声。   裴锦月脸红了又红,索性把厚脸皮贯彻到底,“阿姐说的真对!”   明英:这还是我家那个英姿飒爽的二姑娘?   嬉闹间,听得垂花门外有丫鬟过来,“姑娘,冯嬷嬷来了。”   冯嬷嬷?   几人停下了说话,裴晏如看向过来的冯嬷嬷,站起身,“冯嬷嬷怎的来了?”   见了她们,冯嬷嬷福了福身,“大姑娘,二姑娘安好,老夫人差老奴过来给大姑娘送些东西。”   听得这话,明惜立刻上前,“嬷嬷有什么东西就交给我吧。”   “好,老夫人还让老奴给大姑娘带句话。”冯嬷嬷把一个小瓷瓶放到明惜手里,复又看向裴晏如,“老夫人说,这段日子,大姑娘还是莫要出去了。”   闻言,裴晏如目光顿了下,很快被淡然覆盖,她轻声应了,“好,劳烦冯嬷嬷了。”   祖母的意思她自然明白。   这样也好,上回明惜同她说,有丫鬟上街采买的时候见傅家人同苏家人走在一起,隐隐还听到了云回的名字,像是在密谋什么。   密谋什么她不清楚,但现在事情也没发生,若是云回都留在家中,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想明白后,裴晏如见冯嬷嬷已经走了,视线微移,轻声开口,“云回,你同我进来。”   “哎。”裴锦月抬脚就跟上去,想到什么,吩咐道,“姑娘我有些饿了,你们去拿些吃食来。”   厨房离得意泠院不算很远,明惜福了福身,同明心还有明英一同下去了。   待到了房中,裴锦月挑开珠帘进入内室,目光落在那道窗前独立的身影,眸光动了动,“阿姐,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裴晏如回过头,示意裴锦月坐,随后敛眸,在人身旁坐下,对上那双澄然的目光,轻启朱唇,“我听说苏家大公子自边境回来后废了一条腿,现在可讲讲具体发生了什么?”   上回在大兴国之时,她虽问起过,那云回这丫头明显是在糊弄她。   “苏,苏家大公子?我怎么不认识这号人物?”裴锦月眸子浮现迷茫之色,讪笑,“阿姐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你打的?”   裴晏如问的犀利。   裴锦月心尖儿一颤,脸色白了白。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出事了   狰狞的嘴脸,下流无耻的骂声,撕碎的衣裳....   支零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慢慢组成那晚不堪的回忆,她手臂无力的垂到桌面,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那双光彩熠熠的眸,良久,低低的声音响起,“不是我废的,是云九鹤废的。”   云回在颤抖?   裴晏如目光下落,落在那苍白的脸上,一时间有些后悔开了这个口,第一世她没过多的了解过这个妹妹,云回早早死在了八皇子手中,压根就没有后来的事。   她伸手搭上裴锦月的手,忽而站起身,将人揽在怀里,嗓音认真,“别怕,你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了,阿姐只是怕你受了欺负怕连累到我们忍气吞声,你是我们裴家的二姑娘,是我的嫡亲妹妹,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和姐姐说,你要记住,你背后有我,有整个裴家。”   “阿姐.....”裴锦月抬眼,眼底不知何时早已浸润了眼泪,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素来习惯了保护别人的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被人保护。   裴锦月胡乱擦了擦眼泪,“你看我,一点小事就哭,定然是跟着四妹妹跟久了染上的坏毛病,阿姐你放心,我哪里能让自己受委屈,阿鹤他已经替我出过头了,他是太傅的人,苏家人不敢动他的。”   有什么事会让一个素来坚强的女子不敢提起?   裴晏如心中有数,眼底冷了几分,看来是是时候要把对付苏家提上日程了。   欺负了她两个妹妹,可没那么容易善了。   似乎感受到女子浑身透出来冷意,裴锦月从裴晏如的怀里抬起头,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冷到极致的眸,心下微惊。   她,她从未见过这般冷漠的阿姐。   好陌生。   但在下一刻,那双眸子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微凉指尖擦过她眼尾的眼泪,“快擦干了眼泪,到时候叫几个丫鬟瞧见了,可是要笑话你的。”   听得这话,裴锦月破涕为笑,挥舞着拳头,眼眶还红着,瞧着有几分滑稽,“我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嘲笑姑娘我!”   “哧,你呀,这些日子别出去了,阿姐的嫁妆多的数不过来,还需要人手呢。”   裴晏如坐回位置上,慢条斯理的品茶。   “阿?阿姐你哪儿来的嫁妆?爹爹离开那么久,现在应该是个,穷光蛋?”裴锦月摸着下巴,试探着道。   “噗咳咳咳。”   裴晏如被这话呛到,轻咳出声。   “哎呀,阿姐你别生气呀,我这也是实话实说不是,娘那点嫁妆,我记着府里头前些年的时候都变卖的差不多了吧。”裴锦月走过来,温柔的给裴晏如拍着背。   这时候,明惜同明心正好拿着吃食回来,一进门就听见了这话,往自家姑娘的方向瞧了眼,见自家姑娘点头,明惜清了清嗓子,“二姑娘,你要的鸡腿。”   金灿灿的表皮外酥里嫩,令人食欲大开,裴锦月抓过来,都是自己人,也不客气,张口咬了一大口。   见状,明惜坏心眼的笑了笑,板正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开口,“二姑娘,这鸡腿好吃吗?”   “唔,不错,哪里买的呀?”裴锦月咽下去,正准备咬第二口,就见明惜同明心这俩丫头脸上都带着笑,心里总觉着怪怪的,莫名还生出点毛毛的感觉。   但没关系,不影响她吃鸡腿。   裴锦月又咬了一大口,正要咀嚼,就听见明惜笑眯眯的开了口,“这是七品居的哦!”   裴锦月点了点头。   七品居就七品居呗,她又不是买不起。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那小二看她长得美,每次她去买都不用排队,不仅不用排队,还给她便宜。   裴锦月摇了摇头,就算那小二对她不错,七品居的鸡腿她也很爱,但是她的心始终是坚定不移的!   阿鹤更好!   明惜脸上的笑容扩大,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来了石破天惊的一句,“七品居是大姑娘开的哦!”   话音落下。   “!!!!”   裴锦月嘴巴张成了O型,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良久之后,她机械般的转头,扭头看着还淡定自若品茶的绝美女子,把鸡肉囫囵咽下去,“阿,阿姐,她说真的?七品居真的是你开的?!!”   怎么可能!   阿姐不是素来待在闺中吗!她印象里最深刻的一次,还是阿姐独闯演武场,动手杀了那侍妾已经够她惊掉下巴的了。   然后,然后的一段日子里,阿姐不都在府里修身养性?   她感觉每次见到阿姐,阿姐不是在喝茶就是出门逛街。   什么时候开起来这么火爆的店铺了....??   满脑子的疑惑盘旋在裴锦月的脑海中,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嘴角即将挂下来的哈喇子收起来,双目爆发出光彩,腾的一下站起来,秒变狗腿,“阿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原来不是那小二对她有意思,是看在她是阿姐的妹妹所以才给她特例。   那岂不是....太爽了!   自幼跟在裴将军身边,在军营里混迹,裴锦月自然同普通养在深闺中知书达理的姑娘不一样,更加率性而为。   裴晏如微愣了下,旋即轻笑出声,“你这丫头,祖母说你是皮猴子还真不无道理。”   “哪有嘛~”裴锦月猛女撒娇。   裴晏如一阵恶寒,瞧着面前笑出花儿来的妹妹,一时间脑海中响起一句,“富婆饿饿。”   她扶额,“往后你拿着我的令牌去,保管吃到饱。”   “好耶,再也不用努力了哈哈哈。”裴锦月笑得比明惜还夸张。   原本还以为能见着二姑娘傻眼表情的明惜一时间傻眼了,忍不住问,“二姑娘您不惊讶嘛?”   “哎嘿,惊讶呀,但是更高兴哈哈哈,你们这俩丫头,平日里背着我们吃了不少好东西了吧!”裴锦月笑着打趣。   明惜摆手,“还好还好。”   也就比一般人吃的好一点,姑娘一视同仁的很,给各个院子里送的吃食都不差。   她们顶多比其他院子的丫鬟吃的好些,偶尔嘴馋了还有些小零嘴可以吃吃。   屋内一片笑声,裴晏如看着乐,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几人打闹。   待日落之时,人群散了,顾颜一脸严肃的进门,见裴晏如正在写字,脸色沉了沉,“晏儿,不好了,你那个二妹妹出事了。”   ※※※※※※※※※※※※※※※※※※※※   作家的话   嘿嘿,和宝贝们说个好消息,嫡长女在征文比赛中获奖啦!!清九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个儿的名字,虽然是个小奖但清九也很高兴,感谢宝贝们的支持和鼓励给了清九一直写下去的动力,让“如渊”西皮能以更好的样子面对大家。   鞠躬鞠躬,谢谢每一位宝贝的支持,你们的陪伴是清九九写书过程中最开心、很幸运的事啦!如渊如愿,也希望看书的宝贝们事事如愿! 第二百八十四章 :小人作祟   傍晚时分,偌大裴府灯火通明,安宁堂外伺候的丫鬟皆垂着眸,屏息凝神,熙攘的人**错间,愣是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安静的可怕。   不知何时,天空阴沉下来,没过多久,雨,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很快,雨点密集起来,砸在梨花上,溅在荷花潭中,掀起涟漪。   安宁堂中,老太太双手撑在拐杖上,微耷下来的面皮显出几分严肃来,一双浑浊的眸子透着疲倦,屋内几个姑娘都在了,各自静坐在一边。   罗氏目光扫过坐在那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二孙女,沉声道,“云回,外头传的可是真的?”   再过两日便是泠姐儿的婚事,如今传出这样的事来,不知道要多出多少闲言碎语了。   “……”裴锦月扣着扶手的手一下收紧,骨节泛了白,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听到这话,抬眼笑了下,“祖母,没有的事,您别担心。”   裴允禾还是头一回见祖母这么严肃,她坐在裴锦月旁边,瞧见二姐姐的神色不对,往裴落姝那边看了眼,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正准备用膳呢,没成想祖母这儿来了人,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她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来了。   看这阵势,是二姐姐犯了错?   裴落姝来的时候听明渝提起了一点外头的风言风语,抿了抿唇,微摇了摇头,示意裴允禾不要开口。   见状,裴允禾手指对了对,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   老太太扶额,正欲说什么,就见外头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两道身影推门而入,正是裴易和奚云。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老太太请人去庄子上把夫妇俩都请回来了。   奚云来的时候听了一路,这会儿见着二女儿低着头神色受伤,忙走过去,把女儿护在怀里,看向老太太,“娘,云姐儿的性子你也不是不了解,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您别再问了。”   闻言,老太太脸上浮现愠怒之色,“什么时候传出这样的消息不好,非得是泠姐儿婚期定下来之后,那你让泠姐儿以什么脸面嫁入太傅府?现在外头都在说我们裴府的姑娘不知廉耻,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裴锦月身躯一颤,“祖母....”   祖母的意思是,她的名声就那么不重要么...   奚云也生了气,“娘你也太偏心了些,泠姐儿的婚事是泠姐儿的婚事,现在都已经定下来了,太傅大人怎么会因为一点流言蜚语不娶了,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云回这丫头!”   裴易摸了摸鼻子,瞥了眼坐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大女儿,读懂女儿眼里的意思,忙道,“娘,您先别着急,儿子瞧着这事儿定然是有小人作祟,等把小人抓出来,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老太太轻哼了声,心底隐隐有些后悔方才说出口的话。   但如今最要紧的是泠姐儿的婚事,若是泠姐儿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暴露出去....老太太瞳孔微微一缩,心脏狂跳了下,握着拐杖的手一下收紧了。   裴易义正言辞道,“娘您给儿子两日,儿子定然在泠姐儿大婚之前解决此事。”说罢,裴易扭头看向裴锦月,“云回你别怕,有爹爹在。”   裴锦月敛眸,听到这话沉默着点了点头。   裴允禾没敢开口,但小手伸出去,握紧了那渐渐冰凉的手,意念传话,二姐姐别伤心!   手上一暖,裴锦月回头,对上一双灵动的眸,女孩朝她眨巴眨巴眼,又朝着裴晏如的方向努了努嘴,裴锦月眸子微闪了闪,低头凝着地面上复杂的花纹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抬眸看去,原以为她方才没看过去阿姐就已经收回视线了,却没想,四目相对。   女子眼底柔和,带着安抚的意思,裴锦月顿时又垂下了眸。   她不是不知道祖母性子执拗,当众反驳只会让祖母更加生气,且祖母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在私底下劝说显然更合适。   老太太叫大家伙儿来,本就是想问问解决的法子,但没想到又弄成了这副僵局,当下也没了话,抬起手,旁边冯嬷嬷立刻明白过来,开口道,“老爷夫人,老夫人累了,各位姑娘也先回去歇息吧。”   “好,那娘您先歇息。”裴易松了口气,瞧着冯嬷嬷扶着老太太进了内室,这才单手拥着奚云离开。   等到了门外,裴易微侧过身,瞄了眼二女儿的脸色,想了想,松开夫人,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慰道,“云回这事儿你别放心上,老人家年纪大了,咱听听就过了,这事儿总能想到办法解决的。”   说罢,裴易毫不心虚的看向裴晏如。   在庄子上住了几日,他已经习惯了养老的日子了。   “越活越回去了。”奚云瞧见自家夫君的眼神,嗔骂了句,又看向裴晏如和裴锦月,“泠姐儿,你来娘房里一趟,娘有东西要给你。”   “好。”裴晏如略颔首,越过裴锦月时,脚步顿了顿,还是没开口。   穿过垂花门,裴易脚步忽的停了,锋锐的目光扫过四周,兀道,“对了,这府里头那些上蹿下跳的影子是什么人?”   从头一日回来起他就感觉到府里各处都有“影子”,只是泠姐儿不提,他就没问。   时间又赶,去了庄子上那些影子倒是少了,但偶尔还是能瞧见几个。   隐隐总觉得……有些熟悉。   裴晏如跟着停下来,目光随意一扫,开腔,“出来吧。”   话音落下,如影子般的黑色身影落在几人面前,裴允禾愣了一秒,旋即脸色僵了僵。   自打那回过后,她本欲让大姐姐别让人守着她了,但身边人不仅没少,反而还多了。   不过她平日里都感受不到,只有偶尔对方不小心露出点身影,她才注意到。   来人跪在裴易面前,拱手道,“属下见过将军,见过夫人,大姑娘。”   这声音是……   裴易眼神一下变了,弯下身子瞧着那格外熟悉的身影,伸出手去,“你,你是章丘?”   被叫出名的暗卫,原来就是勇虎卫中的一员,没想到时隔那么久将军竟然还记得自己,登时哽咽了声音,“是。”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托了大姑娘的福   裴易不可置信的看向裴晏如,那场战役之后,他深陷大兴国军营,想着法儿的打听,得知勇虎卫全部被打散,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想着被打散总归比战死好,没成想……竟然全部都留在家中吗……   就在这个念头落下,就听见章丘开口道,“是大姑娘命人暗中将我们寻回来,给了丰厚报酬安抚家中,托大姑娘的福,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所。”   泠姐儿……裴易呆呆的扭过头,眼瞳微微扩大,张了张口,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晏如淡然一笑,“这是女儿应该做的。”   裴锦月从震惊中回神,她早就知道府里有暗卫,但从未见过,只当是阿姐从哪里买回来的,原来守在她们身边的就是曾经与她一同奔赴战场的父兄们!   阿姐……   阿姐总是什么都不说,却早就在暗地里替她们谋划好了。   裴锦月低下头,心中为方才生起的嫉妒感到羞愧。   裴晏如注意到裴锦月的神色,待章丘离开后,方才缓缓解释,“我不是不想你们知道,只是一直没找到时机。”   她离开墨国后,云回也相继赴了边境,府里的事自然是没机会说了。   话音未落,面前忽然扑过来一道身影,裴晏如下意识张开手臂,牢牢抱住了那道身影。   裴锦月将下颚枕在裴晏如肩头,声音很低,“阿姐是这个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说什么我都信。”   裴易:“??”   奚云;“???”   随后,两人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奈和愧疚。   这两三年让这些孩子受了太多的苦了。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奚云轻声开口,轻柔的声音让裴锦月回过神,点了点头,“那阿姐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睡个觉。”裴晏如温声道,过两日谣言就会消失了。   这话她没说出口,那双清冷的眸子氤氲起冷色来。   裴落姝福了福身,“那爹娘,大姐姐,姝儿先告退了。”   裴允禾跟着福了福身,同裴落姝一道走了。   一时间,只剩下了三人。   无人的小径上,夜风吹来带来一阵凉意,骤雨初歇,四周打理好的灌木丛上凝起晶莹的露珠,人走过,带出一阵风来,露珠随风落下,落在青石砖上,溅起微小的弧度。   三道影子,两道在前,一道跟在后面。   奚云牵着裴晏如的手,目光直视着前方,语调缓缓,“泠姐儿,你可曾怨过爹娘?”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们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偌大的裴家一夕之间坍塌。   老太君的身子不好,纵然有诰命在身,在皇权至上的帝王眼中,照样生杀予夺。   现在细细想来,她都不敢想象,这两年多来这些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娘,说这些没有意义。”裴晏如轻声道。   怨?她也有过。   第一世时,数九隆冬的雪天里,她跪在人家家门口,求人救救妹妹,却被羞辱之时,她也怨,怨为什么要让她承担这些。   怨为什么爹娘要离开,怨为什么裴家会落到那般境地。   但许是活的久了,很多事情就看开了。   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人心不古,她不算计旁人,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只记得别忘了本心即可。   奚云抿了唇,一路无言。   待到了院子里,进了房,奚云打发丫鬟下去后,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仔细瞧着,忽而湿了眼眶,抬眼时却是笑着的,“娘是奚家的嫡孙女,前些年你外祖过世了,托人送了这块玉佩给我,说是外祖家留了不少的产业,如今娘也没什么好送给你当嫁妆的,这枚玉佩便给你吧。”   这枚玉佩,代表着江南奚家所有的财富和权力。   “娘,这是外祖留给您唯一的东西,您还是收着吧,女儿的嫁妆已经有着落了,不用的。”   裴晏如扫过那枚玉佩,目光顿了顿。   第一世时她从未见过这枚玉佩,想来一直在娘身上,一直陪着娘,但江南奚家她却听过,奚家是出了名的富商,但后来奚老爷子过世之后,家中产业被几个小辈瓜分,一时间奚家也没落了。”   第一世时她也想起来外祖家,但去投奔的时候,奚家的门牢牢关着,托人打听,才知道奚家后辈把财富都输光了,只得变卖了老宅。   她没能找到奚家人,只得回盛京。   “收着,以后几个妹妹还得依靠你呢,娘准备和你爹找个没人的地方住着。”奚云将玉佩塞到裴晏如手里。   这话的意思全然是准备隐居了。   这半辈子过的风雨交加,如今心也倦了,本就没有勾心斗角的心思,留在盛京也只是拖累。   一旁,裴易抿着唇,没开口。   就在不久前。   庄子上种满了桃花,远远看着,如误入了一片仙境。   着一袭素色云纹长裙的女子躺在摇椅上,见着他来,笑弯了眉眼,“易郎,你曾说过待卸下一身戎装便带着我隐居田园,此话可还当真?”   那是她们成亲时他对她的承诺。   如今孩子也大了,说他们自私也好,懦弱也罢,朝廷纷争,他现在有心无力。   只是不知,泠姐儿怎么看....   裴易目光紧锁着面前纤细的身躯,但凡泠姐儿说出不愿,他同云儿定然死磕在家中。   感受到两道灼灼目光,裴晏如唇角勾了下,“爹、娘,你们年纪大了,本就要好好歇息,安度晚年的,女儿费尽千辛万苦把你们接下来难不成还是让你们回来继续受苦的?”   闻言,裴易松了口气,“这不是看泠姐儿你一个人太辛苦了不是。”   “爹爹说的是,有玉佩在手,我便是盛京最为富贵之人,数钱是挺辛苦的。”裴晏如低眸,指尖把玩着祖母绿的翡翠,说的风轻云淡。   “哈哈哈——”   裴易朗笑出声,“好女儿,以后家中的事都都拜托给你了,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捎封信过来,等爹的手好了,看谁还敢欺负老子的宝贝闺女!”   “好。”   奚云瞧着,心头的石头放下了些,温柔的目光落在那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子身上,泠姐儿比她当年还要美上几分呢。   “爹娘等你同太傅大人成婚之后再走。”   “好。”   ※※※※※※※※※※※※※※※※※※※※   作家的话   求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六章 :谣言散开   翌日,茶楼,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入,人声鼎沸。   ”你们听说了没,苏家大公子同裴家二姑娘在边境的时候就暗中行苟且之事!“   ”切,这有什么稀奇的,要我说啊,那裴府的二姑娘没有半点寻常闺阁女儿家的样子,听闻她自小就混迹在军营里,指不定早开过荤了呢哈哈哈!“   ”那些个军爷都是些什么人咱还能不知道么,那么个娇滴滴的姑娘进了军营可不就同白兔入了狼窟,还不得被吃干抹净呀!“   ”苏大公子也是惨,竟然摊上那么件事,兴许是裴家二姑娘与哪个军爷珠胎暗结,想要栽赃到苏大公子头上呢!“   “哎,可怜那苏大公子可还没娶妻呢!”   ”这么看来,裴家的家风不行啊,兴许裴大姑娘也是爬上了太傅大人的床.....“   不知谁提了这么一嘴,顿时哄笑声一片。   不远处的二楼包厢里,可以清晰的听见楼下大厅内的议论声。   “他们!太过分了!”明惜双眸几欲喷火,站起身就要去和人理论,却叫明心拽住了,她转过头,愤愤道,“明心你拉着我做什么,这些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儿,我定要好生骂回去!”   明心冷静下来,劝道,“姑娘今日只是让我们出来查探情况,没有让我们惹事,你现在过去理论,又能理论出什么呢?”   “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明心看了眼那三五成群的混子,“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若是真的去理论了,倒是坐实了裴家的家风不严,叫外人看了笑话。”   “那我们回去同姑娘说!”明惜恨恨的瞪了眼那些人,连平日里最喜欢的糕点也吃不下了,拉着明心就出了茶楼。   门外裴府的马车停在小巷子里,两人上了马车,马车扬尘而去。   半个时辰后,裴府。   明惜下了马车,提起裙摆就往意泠院跑,踏进门朝着裴晏如而去,粉面桃腮的小脸气的通红,双拳攥紧,瞧见那院中人,脱口而出,“姑娘,那些人说的也太过分了。”   大姑娘是没出门没听见,她肺都快要气炸了。   “怎么了?”裴晏如指尖捻起落在书页上的落叶,随意放到一边,目光从书页上收回来,抬眼看向明惜。   明惜正喘着气,身后一只手忽的拍了她一下,明惜转过头,就见女子从她身边走过,她唤了声,“顾姑娘你回来啦!”   闻言,顾颜瞥过去一眼,颔首,几步走到石桌边,在裴晏如旁边落座,拿过茶杯,将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端着茶杯,随意扫了眼瓷杯上的云纹,对上那双清眸,沉声道,“我让人第一时间去压了消息,但应该是有人一直在传播,敌在暗我们在明,谣言压了又起,很难完全压下去。”   她也没办法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住。   “且你妹妹同苏公子在边境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百姓对谈论八卦热衷的很。”   “二姑娘才不是那样的人!”明惜迫不及待插上一句。   裴晏如扫过去一眼,明惜顿时闭了嘴。   顾颜顿了顿,将上午在街上听来的做了个总结,睨了眼面色平静的女子,忽的单手搭在下颚,“要不这样,你就说去边境的人是我,左右我和裴锦月的身形也差不多……”   裴晏如:“?”   她扭头,见顾颜不似开玩笑,眉心突突的跳,“别添乱。”   “哪里添乱,这不是报答你么,我本来就不在意名声,管它多坏呢。”   顾颜摊手,浑然不在意。   “........”不等裴晏如再说点什么,只听得冯嬷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由远及近,“姑娘,老太太那边请您过去一趟呢。”   裴晏如看了眼顾颜,余光中瞧着朝她这边过来的冯嬷嬷,轻叹了口气。   她自是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祖母定然是不放心的,但现在便是她去也说不上什么。   还得再等等。   裴晏如起身,对着冯嬷嬷道,“冯嬷嬷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便去。”   说罢,她朝顾颜看了眼。   明惜站在一旁,瞧见姑娘眼色,拉住了冯嬷嬷,“嬷嬷先吃个茶吧,天冷来一趟不容易。”   冯嬷嬷看了看晚往屋子里走的大姑娘,又瞧了眼旁边扒拉着不放的小丫头,将要脱口的“大姑娘不用麻烦”压下去,由着小丫头伺候坐下,褶皱眼皮动了动,状似不经意问,“你家姑娘可是又有什么主意了?”   明惜嘿嘿笑着打哈哈,“姑娘现在心思难猜着呢,奴婢哪里能晓得。”   冯嬷嬷:“……“   屋子里,裴晏如进门后,顾颜顺手关了门,抬脚往里头走,也懒得掀开珠帘,玉珠从脸边划过,冰冰凉凉,滑溜溜的。   越过珠帘后,她又回过头去,抬手捏了一颗珠子,笑了下,“晏儿你这珠帘用的都是上好的翡翠珠子,奢侈呀。”   闻言,背对着她的纤细身影顿了下,旋即回头,绝美容颜上没太多的表情,朝着她的方向过来,嗓音如玉击般动听悦耳,“之前的坏了,随便换上的。”   放着好东西不用可不是她的风格。   话了,她走过去,“你替我去一趟梨园,把这个送给那台柱子。”   裴晏如将手上薄薄的信封递到顾颜手上,交代。   “梨园?哪个梨园?”顾颜眼神动了动,掂量了下,不是银票应该。   盛京爱听戏的名门贵胄不少,以至于城内的梨园盖了一座又一座,不过其中最有名还是金城园。   金城园的戏班台子颇为有名,大多富贵人家逢重要节日都会花重金请这个戏班过去唱一台子戏。   因着前些年皇帝寿辰被请去皇宫演出,金城园的名气愈发大了,相对应的其余梨园倒是销声匿迹了,只有少数戏台子留着古老的技艺,还是有些身份不高不低的人家去听的。   裴晏如:“金彩园。”   顾颜:“去年打擂台那家?”   说起来金城园从金彩园之前颇有渊源,不过现在也不是多问的时候,顾颜接过信,没再多说,“行。”   等人走了,裴晏如换了身衣裳去了安宁堂。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会勉强   金彩园,一出游园刚刚落幕。   “公子,又有人来了。”后台,小厮敲了门进去,开口道。   闻言,少年眉头皱了皱,“告诉他,让我仔细想想。”   “不是那位的人,来的是个姑娘,说是来送东西的。”小厮收了银子,这会儿眉开眼笑。   这戏班子不挣钱,也亏得这位主儿一直不走才勉勉强强撑着。   这两日不知怎的,贵人来了好几位,一出手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就前两日那赏银,他可多久没瞧见那么多的银子了。   一袋子呢。   看着就极有分量的。   想到这,小厮嗓音里带了些殷切,“公子不如去见见那姑娘吧,兴许是哪个贵人派来的。”   少年无动于衷,卸了浓妆的脸白净,唇红齿白,唯有眉间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好吧,你去请那姑娘过来吧,我一会儿就要登台了,没那么多时间。”   “哎,好嘞,小的这就去。”   小厮麻溜的出门,毕恭毕敬的将顾颜请进来。   顾颜戴了锥帽,透过帽纱看了眼。   后台不算很亮堂,跨过门槛,跨过门槛,便进入到一个不算很大的屋子,窸窣的声音传来,顾颜抬眼看过去,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蓝白的戏服穿在他身上,长发没有束起来,用发带松松垮垮的系着,翩翩公子如玉。   “姑娘。”余期转过声,目光在那倩影上一扫而过,开口道。   顾颜顿了下,“公子,有人托我送这个东西给你,说是你看了就知道了。”   她也不知晏儿在里头放了什么,但看面前的少年应该就是这个金彩园的台柱子了,曾经少年成名的名角儿,现在屈居在这小小后台。   她虽对听戏没多少兴趣,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这样的人留在这里,称得上一句暴殄天物。   出乎顾颜意外的,少年并没有来接,眉目冷清,纤长的睫毛打下一层浅影,“若是使姑娘来的主儿想要为我赎身是大可不必的,在下留在这并不是被压迫的。”   显然,余期将那信封里的物件当作了银票。   也不怪他多想,这些年有不少名门少妇都提出过为他赎身,将他接进府里,单单为某一户人家唱戏。   顾颜挑了挑眉,虽然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还真是误会了。   就薄薄的一张纸,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银票吧?   “公子误会了,我朋友并没有要为公子赎身的意思,只是托我将这个信封交给公子,想来公子看了就明白了。”   顾颜解释了一句,再次将信封递过去。   不是银票么....   余期眸光闪了闪,脑海中忽然闪过上午突然出现在这的人....他掩下眼底的思绪,抬手接过来。   顾颜盯着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哪怕是在昏暗的环境中也显得分外漂亮。   这手,生的真是不错。   不过她留下来不是为了看这个少年的,是存了几分好奇想看看这信封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见女子没有要走的意思,余期倒是没有不悦,将信封拆开,在看到其中之物时,手指微顿,俊脸染上几分愠色,转过头,对着顾颜道,”姑娘,方才我便已经说过了,你明确说了这其中不是银票,那这个又是什么?“   顾颜走过去几步,顺着视线看去,”......“   呃.....还真是一张银票。   顾颜抿唇,她之前听明惜提起过,晏儿来这个梨园听了一下午的戏,难不成真的看上了这个戏子,准备带回去给老太太祝寿用?   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裴家老太君的寿辰可还有足足几月呢,现在准备起来,还只是一个日渐没落的戏台子,属实没有必要,也不像是晏儿的作风。   顾颜还在思考是不是在来的途中信封被人掉包了,眼角余光忽然瞟见那银票之下露出边边角,她忙开口,“公子莫急,你看,那银票后面还有东西!我朋友绝非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意思!”   还能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游说他的书信罢了。   余期心底顿时生出几分厌恶来,冷冷道,“我劝你朋友还是死了那个心,这信我是不会看的,还有这张银票你也拿回去吧,我余期,不会走。”   “.......”   “你确定不看?”顾颜暗暗捏了捏拳,似在思索着什么,抬头认真询问。   “不看!“余期将银票同信封里的其他东西一并递还给顾颜,直接下逐客令,“我这里不欢迎姑娘,还请姑娘离开,以后也莫要再来了!”   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他这辈子都不想接触。   “哎。”   顾颜轻叹了口气,这脾气还挺倔的呀。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看,我也不会勉强你.....”   听见这话,余期目光冷冷,心底却是松了口气,看来这回的人家不是那般难缠的人。   他这个念头还没有落下,就见面前的女子突的出手。   “!!!”   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戏子自然不是身为顶级暗卫的顾颜的对手,余期盯着面前面无表情将自己捆的死死的人,咬牙切齿,”姑娘你这是准备强抢民男不成?!“   ”我可没有强抢民男的癖好,不过我这人吧,既然朋友给了我任务,那我是一定要完成的,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说你要是刚刚自己乖乖看了,那现在也不用我这么麻烦了,算了,你不看就不看,我也不勉强你,那我就辛苦一点,勉勉强强念给你听吧。“   顾颜拍了拍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抄起刚刚绑人的时候顺手放到桌上的信纸,清了清嗓子,“余公子.....”   余期因被绑起来愤愤不已,白皙面皮涨红,却随着顾颜所念的内容,俊脸渐渐白下来。   他还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顾颜念完信,又瞅了眼垂着头像是被人锤了一记重拳似的少年,不是吧?   身体这么虚的?   绑一下就这样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颜心中难得生起几分同情来,给余期解开发带,哦对,刚刚用来捆手的就是少年头上的发带。   ”那什么,你现在应该也明白了,到底要怎么选择你自己知道,方才多有得罪,这个,算是补偿。”   顾颜在腰包里掏了掏,摸出一物,拍在桌上。 第二百八十八章 :做贼心虚   顾颜唇角勾起坏笑。   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逗那十七少年郎玩儿。   瞧着那桌上明晃晃的雪白银子,若是多倒是没什么,可偏偏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躺在那,打发要饭的呢!   余期气的脸更红了,“你……”   不等他骂,顾颜手朝后甩了甩,走的潇洒,唇角弧度加深。   这少年看起来清清秀秀的,逗起来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倒是有趣的紧。   “恶劣,太恶劣了。”余期甩了甩被绑的酸疼的手,睨着手腕上那一圈红痕,脑海中却萦绕着女子的笑和清朗明媚的声音,久久不散,他手顿了顿,倏地攥紧了。   他定是着了魔了!   出了金彩园,长街之上,来往间叫卖声不绝,云舒霞卷。   自人群中出来一个杀猪屠夫,正推着摊子从这院门口路过,眼角的疤痕显出几分凶相,在即将与顾颜擦肩而过时,嘴唇动了动。   顾颜脚步一定,身形一闪,顿时消失在院门口。   屠夫只脚步缓了缓就继续往前走了。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只见巷子里走出两道人影。   毕恭毕敬的声音传出,“公子,苏公子差了人过来,请您过府一叙呢。”   “可有说什么事儿?”男子不耐的拂袖,暗道倒霉。   “不曾说,只说您过去了就晓得了。”小厮跟在男子身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回。   这会儿公子正因输了钱不高兴呢,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可得挨好一顿毒打。   “知道了,你去牵马车过来吧。”   极不耐的声音落下,小厮哪敢耽误,屁颠儿屁颠儿就跑去牵马车了。   没过一会儿,小厮驾着马车过来,自觉的从马车上跳下来,跪在地上匍匐着。   很快,背后传来整理衣摆的窸窣声,下一刻,背上重重挨了一脚,小厮脸色变了变,但没敢表现出来,麻溜的爬上马车,扬起马鞭,“驾!”   屋檐上,顾颜屈膝以半跪的姿态蹲着,指尖抵在下巴上,舌尖绕着牙转了圈,见着马车驶远,美眸眯了眯,刚刚那不是……   她身形一跃,只见屋檐上一道敏捷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苏府。   “公子,现在外头的谣言传的愈发厉害了,听闻今日早朝时连陛下都过问了,大人那儿请您晚些过去呢。”   想起父亲身边的小厮前不久来说的,苏羽双手背负在身后,来回踱步面上浮现焦急之色。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通报声,“傅公子到了。”   听得这话,苏羽忙开了门把人迎进来,随后打发了侍卫,做贼心虚似的把房门牢牢关上,回过头看向傅坤。   屋子里没燃熏香,又长时间没开窗子,有几分冷闷。   傅坤眉心皱了皱,暗讽就这点胆子,难怪成不了气候,面上却是端起笑,“苏兄这般急着请我过来可是有要紧事?”   “坤兄,这招真的有用吗?”   苏羽小心的观望了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   倒不是他胆子真的小,只是谁能想到裴大姑娘与太傅大人的婚期定的这般匆忙,这恰好撞上了。   以太傅大人的脾性……苏羽脊背爬上一层冷意,打了个颤,怂了胆。   如今可如何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啊!   “坤兄,如若不然,找几个替罪羊出去,免得太傅大人找上我们,到时候可是杀身之祸啊!”苏羽低垂着眸,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来回踱步着,忽的停了脚步,扭头看向稳坐在一边的傅坤。   见人依旧老神在在的,狐疑的眯了眯眼,“莫非,坤兄是有了什么解决的法子?”   “苏兄莫急,这事到如今是没有回头路的,你还能去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不成,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的等待事态发酵。”   傅坤瞥过去一眼,示意苏羽冷静下来。   苏羽半信半疑的坐到傅坤旁边,“那事态发酵之后呢?”   裴锦月那贱人的名声就算毁了,又不能阻止裴家大姑娘同太傅大人的婚事。   往后裴家姑娘就是太傅夫人,照样把他们苏家拿捏的死死的。   “你慌什么,裴晏如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介女子,你是苏家的大公子,苏家是将军府,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羽脸色难看下来。   他爹素来不喜他惹是生非,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再加上那件事本来就是……   苏羽打了个颤,但见傅坤显然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样子,又想到傅家的权势,稳了稳心态,试探着道,“坤兄,你确定事情不会败露吧?”   “你就放心吧,这事儿我交给靠谱的人做的,就算太傅大人查到他们头上,也绝对不会泄露半分的。”   罗里吧嗦。   傅坤没了耐心,拂了拂袖,站起身,视线瞥向苏羽,“我还有要紧事,就先告辞了,替我问苏将军好。”   话音才落,就听见门外有小厮的声音传进来,“大公子,将军回来了,叫您去前厅呢。”   “我马上去。”苏羽应了声,他一回头,就见傅坤已经到身旁,眼神闪烁了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那就有劳坤兄了。”   傅坤颔首,等在门外的小厮瞧见了,拱手道,“傅公子。”   傅坤随意点了下头,抬脚离开。   等人走了,小厮看向自家公子,“公子您怎么和……”   不等他开口,苏羽立刻打断了,端起架子来,清了清嗓子道,“这些日子紫萧那丫头做什么去了?”   话题突转,小厮顿了下,不明所以,往傅坤离开的背影看过去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回道,“姑娘去参加颜家姑娘举办的赏花宴了。”   苏羽迈开步子朝主厅走,本就只是岔开话题,闻言没多说什么,临到主厅时脚步顿了顿,偏过头去,“父亲找我来,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不曾。”小厮垂眸恭敬的回。   “……”   苏羽稳了稳心态,心中猜测父亲今日寻他来是如往常一样说些朝堂上发生的事。   却不想,刚刚一进门,就见母亲跪在地上,而一旁,苏将军一脸怒容,苏羽大惊,下意识以为事情败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爹!娘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 :念旧情?   恰在此时,颜家。   一场属于上流圈子的宴会正在进行中,衣香鬓影,浮翠流丹,好不热闹。   每年入了春大多高门大户都会举办赏花宴,春日宴诸如此类的宴会。   烫金的名帖挨家挨户的送,今年以颜家打头。   颜夫人高坐在上首,旁边坐着不少名门少妇,有傅家傅夫人,容家容夫人……   颜夫人年过三十,面容保养良好,瞧着容光焕发,她唇边挂着优雅的笑容,紫蓝黑玉簪别在发间,着一袭紫罗兰色长裙,双手交付着,姿态极尽高门礼仪。   有丫鬟行至颜夫人身边,低声开口,“夫人,苏夫人托人来说今日家中有事,今日便不能来了。”   颜夫人眉心微皱,到底是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丫鬟下去了。   曲水流觞,名花点缀,作为主人家,颜馨儿坐在下首同几个身份差不多的姑娘坐在一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大姐姐,你为啥要来呀。”裴家也在邀请之列,裴晏如带着裴允禾一同来了。   裴允禾用公筷夹了一个丸子,放到碗里,又换了自己的筷子,这才放进嘴里,吃完一个丸子,瞧着不远处颜馨儿面色不虞,轻声询问。   从前大姐姐待颜家姑娘好的她们几个私底下都羡慕的很,如今大姐姐不同那颜家姑娘来往了,她们,咳咳,其实挺高兴的。   裴允禾吃完一个丸子继续吃另一个丸子,想了想,用公筷夹了一个放到裴晏如碗里,瞧见裴晏如淡然的神色,心底那点不安顿时散了。   大姐姐虽念旧,但也不是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旧都念的。   她心中思绪千回百转,落在裴晏如眼里,自家妹妹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允禾。”她轻声唤了句。   裴允禾顿时收了心思,忽的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顺着视线望过去,就见坐在不远处的少妇群中似乎有人在看她……   错觉吧!   裴允禾看过去的时候女子就收回了视线,以至于她没看到什么,只当是自己多想,又低下头去吃着。   裴晏如吃过了才来的,微耷着眼皮,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来。   今日这场宴会请了大半个盛京名流,今后裴府既然要恢复往日的昌盛,自然不能闭门不出,把所有人都得罪死了。   颜馨儿目光时不时落在裴晏如身上,攥着筷子的手用力攥紧了,眼底迸射出嫉妒来。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下堂妇都能嫁给他!   不清不白的贱女人,看她怎么收拾她!   注意到女儿神色的变化,颜夫人面上微笑着,目光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很快捕捉到那清冷的身姿。   女子单单只是坐在那,身后摆着几盆素冠荷鼎,颜色素雅却不失雍容华贵,原是极好的颜色,此刻正午的阳光倾泻下来,穿过窗棂照亮了女子莹白的脸,惊艳绝伦,纵然兰若荷花,却不及女子半分娇艳。   这幅容貌,当真鲜少有男子不动心的。   其他几位夫人自是瞧见了,笑着打趣,“再过几日,那位姑娘可就要坐在我们上首去了呢。”   正一品的太傅夫人,何等的风光。   届时她们还得给那年纪轻轻的姑娘行礼问安呢。   听的这话,在场的几位夫人都笑了笑,但心底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裴大姑娘,我家姑娘请您过院子里赏花呢。”   就在裴晏如起身的空挡,从外面进来一个丫鬟打扮的侍女,矮了身子越过竹帘,行至裴晏如跟前,眼观鼻鼻观心,不卑不亢道。   这是颜馨儿身边的贴身侍女,名唤小思。   裴允禾叫其他姑娘叫走了,一个回头,就见裴晏如跟着个眼熟的侍女走了,“哎”了声。   见状,旁边有姑娘笑道,“四姑娘怕什么,再过两日你嫡姐姐便是太傅夫人了,哪儿有人敢这时候对你嫡姐不利呀,把你的心收回肚子里去吧。”   “可那个侍女我瞧着眼熟的紧……”裴允禾正欲再说些什么,旁边的几个姑娘已经说起了其他的话题,她多看了几眼,见裴晏如朝她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些什么,“?”   大姐姐刚刚好像要和她说什么……   “听说莲瓣兰开花了……”   “是啊是啊。”   耳边全是杂音,愣是听不清,眼见着裴晏如就要走了,她急着想过去,却叫其他姑娘拉着走不动,“你们先放开我……”   “哎呀,快些走了,听闻颜府后花园可是不逊于御花园呢!”   从前玩的好的姑娘笑着打断她的话,同其他几个姑娘对视了眼,你一言我一语的,裴允禾只得收回了视线,把目光放到那些花儿上。   想来大姐姐是想说让她等会儿回来等吧。   裴晏如跟着小思往后院走,绕过亭子,穿过垂花门,远远的便瞧见了坐在院子里的身影。   正是颜馨儿。   小思把人带到,福了福身,“姑娘,裴姑娘到了。”   在裴晏如进来的那一刻颜馨儿就注意到了,压下胸腔内怦怦乱跳的心,裙摆拂过石桌站起身来,头上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弧度,她弯了弯唇,“裴姐姐来了快来看看,这是莲瓣兰,原来是五月才开,这是从偏北的地方运过来的,开了好几朵,这和莲藕似的,想着你喜欢兰,特意叫你过来看看呢。”她语气亲昵,像是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姐妹。   小思默默退下去,院子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两人。   裴晏如眉梢微挑,嘴角翘了翘,瞧着面前惺惺作态的女子,啧了声,“颜姑娘,你请我来若是为了来看你的表演,那表演看完了,我也该走了。”   裴晏如迤迤然转身,交领宽袖微拂,精致裙摆掠过,作势要走。   “哎,你别走!”颜馨儿一急,忙伸手去扯裴晏如的衣袖,心中暗恨。   裴晏如不着痕迹的避开颜馨儿的手,冷冷淡淡的站在距离人两步开外,“说事。”   颜馨儿:“……”   她垂眸,放低了声音,“那日游船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回去以后细细回想,从前我们关系那般好,实在不该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坏了感情。”   颜馨儿说着,眼眶微微红了,似是回想起了什么美好,唇角又缓缓的弯起来,笑颜夹杂着眼泪,惹人怜惜的模样。   见状,裴晏如目光微动,眉间似有动容之色。   颜馨儿趁热打铁,忙往裴晏如这边贴过来,泪眼朦胧的环住裴晏如的胳膊,将小脸靠过去,夹着哭腔道,“裴姐姐,我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现在跟在我身边的都只是忌惮我家的权势罢了,压根没有真心的....”   说着,颜馨儿眼底翻滚起恶意,动作极轻的拿出袖中的东西,淬了毒的银针在阳光下泛出冷光,她眼神一狠,手下一个用力——   ※※※※※※※※※※※※※※※※※※※※   作家的话   宝子们晚安~ 第二百九十章 :动手   “我劝你别动。”   凉凉的声音忽地在耳侧敲响,颜馨儿浑身一僵,略低头,银光一闪,眼底明晃晃的倒映出横在脖颈上的匕首。   她竟.....!   裴晏如扯了扯唇,单手扣上少女的后脖颈,眼皮微垂,瞧着那泛着毒光的银针,轻啧了声,“手段不错。”   “不过可惜,你高估了自己在我心中的份量。”裴晏如轻声说着,眼波流转间魅惑人心,唇角微勾了下,贴近那一动不敢动的少女,吐气如兰,“叫我姐姐,你配么?”   颜馨儿浑身颤抖,怒不可遏,“你耍我?”   闻言,裴晏如忽地伸出手,狠狠把人推出去。   “啊!”   颜馨儿跌在地上,银针擦过手掌落在地上,眼底登时浮现惊恐。   裴晏如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儿,余光轻瞥过那渗出些许血迹的手心,轻笑起来,“是啊,就是耍你,你能奈我何?”   她本没想和颜馨儿过不去,但既然人犯我,那也没有不收拾的道理。   “贱人!”   颜馨儿气的发狂,体内毒素发作的很快,原本白皙的脸色慢慢转红,她尖叫出声,再顾不得什么,见裴晏如就要走,忙从地上爬起来,但腿软的厉害,让石头一拌,“啪唧”一声狠狠摔在青石砖上,狼狈的抬头,鬓发凌乱,“你别走,求求你别走!”   她挣扎着去扯裴晏如的裙摆,却没能抓住,只能仰着头看着那张令她厌恶至极的脸,祈求,“帮我找个大夫过来,求求你了。”   “哧。”   见状,裴晏如弯下身子,单手挑起颜馨儿的下巴,瞧着眼底那明晃晃的厌恶,“你以为我是什么善人不成?”   她笑的讽刺,“你意图害我不成,现在反过来求我?”   “别,你别走.....”颜馨儿趁着裴晏如蹲下来的功夫,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拽住裴晏如的手腕,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颜馨儿脸色越来越红,眼神迷离起来。   裴晏如掰开颜馨儿的手,面上的笑意褪去,眼底耐心尽失,“好啊,我可以答应你。”   “真的吗!”颜馨儿仅存的理智在听到这话时清醒了一分,下意识问出口。   裴晏如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当她走出颜家大门时,还能听见混乱的声音。   “不好了,颜姑娘发疯了!”   “啊,快去请大夫!”   “我的女儿啊,这是发生了什么....快来人啊!”   颜馨儿陷入昏迷,被人抬着进了房间,不少少妇都看见了堂堂颜家嫡女当众发疯脱衣,脸面尽失。   大夫,姗姗来迟。   门外裴府的马车在门口等着,车夫见了裴晏如,顺着视线往女子后面看了眼,疑惑的问,“大姑娘,四姑娘还没出来吗?”   允禾?   裴晏如眉心一跳,“她还没出来?”   她被颜馨儿的丫鬟叫走之时她便示意允禾可以一个人先出来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出来?   “哎,大姑娘——”   车夫说完话一个抬头的功夫,就见自家大姑娘又往回走了。   现在颜府正混乱着,不少家丁出动,若是不能早点找到允禾,到时候颜府闭府之后就很难了。   这般想着,裴晏如加快了脚步,颜府家丁自然认得她,伸手欲拦,“裴姑娘?”   裴晏如脚步顿了顿,不动声色道,“我有重要物件落在了府内,现在要去取。”   闻言,两个家丁相互对视了一眼,碍于裴晏如的威压,“裴大姑娘请。”   由于府内出了事,宴会自然就散了,门口原本停了不少的马车,这会儿也走的差不多了。   裴晏如径直去了流水宴会,放眼望去,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她眼睛眯了眯,允禾这丫头虽然爱玩,但经过上次的教训现在已经不敢独自乱跑了,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忽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你说咱大姑娘今日为何无端的发了疯啊,你是不知道,夫人的脸色都铁青了。”   “这谁知道呢,但现场那么多名门贵妇,大姑娘的名声算是毁的彻底了,往后说亲都不容易。”   “闭嘴,谁给你们的胆子议论主人家!”   这道粗犷的声音落下,议论声顿熄。   伴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裴晏如抿唇,身形紧贴在一扇门后,透过缝隙看着巡逻的家丁离开之后,转身正欲走,忽地听见求救声。   裴晏如脚步一顿,旋即身形微动——   “有没有人啊,救命!”裴允禾跌倒在地,看着不断朝自己靠近的人,白着小脸,双手撑着地往后退,“你别过来!我可是裴府的四姑娘!”   闻言,身着家丁服的男子狞笑了下,掂量了下怀里的银子,看着地上惶恐的少女,猛地扑过去,一把扯住少女的头发,一只手蒙住少女的嘴,拖着人往旁边的角落走,“给老子过来吧!本来要找的是你姐姐,但你姐姐跑的倒是挺快,那就只能由你来享福了哈哈哈!”   “唔唔——”   裴允禾被蒙着嘴,眼泪迸出来,忽地用力一咬。   “啪!贱人你敢咬我!”   家丁猛地甩出去一巴掌,龇牙咧嘴的看着冒血的手,吃人的心思都有了,不解气的一脚踹过去,“臭娘们,谁让你姐姐得罪了人,别挣扎了,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裴允禾吃疼,后背冒出冷汗,没了挣扎的力气,眼睁睁看着那咸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闭了闭眼。   千钧一发之时——   “啊!”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鲜血迸溅,男子眼瞳登时放大,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拖慢了,但实际上只有几秒。   裴允禾心尖儿一颤,正要睁眼,一双略带凉意的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别看,脏。”   裴晏如将妹妹拉起来,正要过去再补一刀,就见从不远处的墙上跳下来一人,一身黑衣,动作利落,见了她,拱手道,“裴大姑娘安好。”   “元千你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个人处理掉。”   裴晏如看了眼昏死过去的家丁,她原来还想着怎么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这毕竟是颜府,若是留下这人,她几乎都能预料到后面的倒打一耙。   此人绝对不能留。   ※※※※※※※※※※※※※※※※※※※※   作家的话   晏姐霸气护妹~ 第二百九十一章 :出嫁前夕   元千原本是来替自家大人送东西的,现在东西送完了,路过颜府的时候听到动静,感觉声音有点耳熟,就翻进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让他赶了个巧儿。   元千没有犹豫,立刻应下,“是,不过裴大姑娘要不要从这人嘴里问出点什么,属下可以带回府里头去好生问问。”   这话算是讨好裴晏如了。   这人胆敢冒犯未来夫人的妹妹,若是就那么让人死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了?   闻言,裴晏如多看了眼元千,他身边的人察言观色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好,那人就交给你了。”   “得嘞,您放心。”元千弯下身子,把重伤昏迷的人扛起来,运起轻功跃出墙,停在屋檐上时,笑了下,“裴大姑娘,大人他可想您了!”   大人说不出口的话,他来说!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日不见,大人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三秋了,面上虽没表现出来什么,但身为贴身侍卫他还能不知道,好在这段日子忙着准备迎亲事宜,大人没那么空挑他们的毛病。   裴晏如顿了顿,耳根微红了下,清了清嗓子,“胡说八道。”   裴允禾被吓得不轻,但这会儿听到这话,心底羡慕,一时间忘了恐惧,咧开嘴笑,“大姐姐,等你嫁入了太傅府,以后的日子定然十分开心的!”   听到这话,裴晏如回头,扫过衣衫不整的裴允禾,抬手摸了摸,“你受了惊讶,早些回去歇息吧。”   虽然不知允禾缘何招惹上那家丁,但现在都不是问的时候。   裴晏如带着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颜府大门时,颜夫人正在吩咐人闭门谢客,一回头就见到两人,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色冷了冷,在两人即将踏出门槛之时,冷不丁开口,”裴大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闻言,裴晏如脚步停了停,侧眸含笑道,“颜夫人,今日多有叨扰,我这便告辞了,允禾,同颜夫人告辞。”   裴允禾拥着裴晏如的披风,闻言福了福身,“颜夫人,这便告辞了。”   见状,颜夫人眼神直直的盯着那双含笑的凤眸,试图想从里面看到什么,但很快,女子便收回了视线,侧脸勾勒出清冷来。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颜府大人,颜夫人身边的嬷嬷走近,低声道,“夫人,明明就是这个裴大姑娘害了大姑娘,您为什么就那么轻易放人走了?”   “事实到底如何做娘的心底还能不清楚不成?那丫头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我若是在扣着人不放,保不齐惹出祸事来,我不能拿颜府开玩笑,此事以后不许在府里提起,要还是有嘴碎的,直接发卖出去。”   颜夫人冷下脸,命令道。   前有陆府为鉴,颜府绝对不能步陆府后尘。   话音落下,嬷嬷顿时没了话,只在扶着颜夫人往回走时,忍不住开口,“那大姑娘今后的婚事.....”   今日来的可都是盛京上流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的夫人,当着府中家丁的面大姑娘做出那般行为,往后便是想去做正室夫人怕是难了。   颜夫人眼神闪烁了下,缓声道,“馨儿心中有执念,我自会替她达成。”   “夫人您的意思是......”嬷嬷眼神微微扩大,只见女人微颔首,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转眼,明日便是大婚之日。   裴府中丫鬟忙忙碌碌着在小径中来回穿梭着。   “明日要用的花烛可准备好了?明惜端着嫁衣往意泠院中走时,沿路碰上一些拿着其他物件的丫鬟,随口问道。   听到问话,那小丫鬟停下脚步,福了福身,“明惜姐姐,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还有库房里....罢了,那个让我来。”   “对了,傅公子送来贺礼,门房的杨伯不知要不要收,特让我来问问姑娘的意见。”   “好,我现在回去问问姑娘。”   同那丫鬟分开之后,明惜穿过一条小径便到了意泠院外,穿过垂花门,瞧见在院子里外头徘徊的明心,迎过去,“明心你在这做什么,姑娘呢?这都什么点了,该去叫姑娘起来了。”   明惜说着,小脸上浮现笑意,低头看了眼艳红的嫁衣,“今年特意新做了一套新的衣裳,姑娘还没试过呢。”   说罢,明惜抬脚欲往里走,这时,明心转过头,小脸上难得的显出几分慌张。   “明惜姐姐,姑娘不见了!”   “什、什么?!”明惜脸上笑容一僵,不可思议的看向明心,“姑娘去哪儿了,可有说过,顾姑娘呢?顾姑娘定然知道的。”   “顾姑娘也不在,我找遍了整个院子,没有找到人,这个节骨眼上姑娘怎么还能去哪儿呢!”   明惜急得额上汗都冒出来了。   还不等两人想出法子,就见冯嬷嬷的声音由外传来,“你们俩个丫头还傻站在这做什么,还不伺候你们姑娘试一试新衣裳?”   这时间虽有些赶,但好在去年就已经准备过一次,现在再准备起来倒是轻车熟路了。   听到这道声音,明惜一个激灵,看向明心,表情快要哭了,但脑子还算清醒,朝人摇了摇头。   绝对不能让冯嬷嬷知道姑娘不见了。   明心往四周望了望,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你去拖住冯嬷嬷,千万别让人进来,我回屋子里去。”   姑娘定然是有要紧事,她们作为贴身丫鬟,可不能给姑娘拖了后腿。   冯嬷嬷走近,笑着开口,“老夫人让我来瞧瞧,姑娘的嫁衣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说着,冯嬷嬷就要往屋子里走。   明惜哪里能让人进屋,忙拉过冯嬷嬷走到一边去,余光注意着明心已经关好的房门,心下松了口气,忽地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悄咪咪开口,“嬷嬷,您先等一等,我有些话想同您说。”   “等什么等?你这丫头高兴傻了吧?”冯嬷嬷不明所以,只当明惜是因为大姑娘出嫁太高兴又有些失落。   冯嬷嬷抬手摸了摸明惜的头,笑容和蔼,“没事的,你们将来就是大姑娘的陪嫁丫鬟,到了太傅府里头不照样伺候大姑娘呢吗,我啊,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这转眼四十年过去了,熬成了老婆子咯。” 第二百九十二章 :屈打成招   明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我这心里头啊,就是忐忑,姑娘这两日也睡不好呢,时常同奴婢说起这些年在府里头的事,对了嬷嬷,姑娘说等出嫁了就吃不上您做的糯米鸡了,虽然姑娘没有明说,但嬷嬷您能不能做一份,让我给姑娘送去,权当了却姑娘的一份心愿,等过了今天,明日要想在吃上就不容易了。”   说到这,明惜叹了口气,面上笼罩上几分忧愁。   闻言,冯嬷嬷眼底浮现动容,“大姑娘原来还记着呢.....怎的也不提前几日差人来同我说,大姑娘想吃,什么时候我都能做。”   “就知道冯嬷嬷您最好了,现在正好快到午膳时候了,不如您去做一份,我陪您一起去,到时候给姑娘一个惊喜。”   明惜不由分说,拉着冯嬷嬷就往外头走。   “哎,这倒是不急的,做一份糯米鸡用不了多久,不如先去看一眼姑娘嫁衣是否合身....”   冯嬷嬷扭过脖子去看。   只见窗子上隐隐倒映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明惜吓了一跳,生怕暴露,也跟着回头去看,在看到那道身影时愣了一下,旋即补了句,“哎呀,嫁衣我方才才拿过来,明心在屋子里伺候姑娘梳洗更衣还要段时候呢,嬷嬷您现在进去怕是也不合适,还是先去做糯米**,糯米鸡糯米鸡,姑娘最是爱吃了!”   在明惜不停糯米鸡糯米鸡糯米鸡的念叨下,冯嬷嬷脑海中被糯米鸡缠绕着,一时忘了来的目的,只得跟着人去了厨房。   刚进门,明惜一眼瞧见了放在门口的糯米,眼神亮了下,嘴上却是道,“嬷嬷,我记着糯米在那边那个架子下面!”   闻言,冯嬷嬷依言过去。   见状,在冯嬷嬷一个不注意之时,明惜手快的拿过一个扁篮放在袋子上,完美遮住了糯米,这才跟着过去,“哎呀,没找到吗,可是我明明记着放在这的,定要好好找一番才是。”   冯嬷嬷不疑有他,翻着袋子,边问,“糯米装在哪个样子的袋子里?”   “就寻常的麻袋呀。”   “用什么颜色的绳子束着?”   “就普通的绳子。”   “.......”   此刻,明心将剪好的人偶从烛台后面拿下来,呼出去一口气,忽地一眼瞧见梳妆台上的纸条,她手一顿,忙走过去,熟悉的簪花小体映入眼帘。   明心眼神动了下,心底的不安散去,她就知道,姑娘一定不会不和她们说一声就一个人离开的!   只见字条上一行清秀的字,清秀中带着笔力,少了锋锐之感,却不失凌然。   “帮我拖延些时间,日落前我一定回来。”   城北的巷子里,“哐”一声,一个麻袋被无情的扔下。   元千办事麻利,掸了掸手上的灰尘,看向站在一边的两人,“大人,裴姑娘,人带来了。”   裴晏如双手环胸,“把人放出来吧。”   “得嘞。”元千弯下身子,不等他解开袋子,里头传出嚣张的骂声。   “谁敢绑本公子!知不知道我是谁!”   哟呵。   还挺牛的。   元千一脚踹过去,伴随着一声惨叫,里头的人登时老实了。   元千没把袋子全部解开,只让两人冒出头来,看起来像是福袋开了口,冒出两个脑袋。   阳光照不进的深巷,一道颀长的身影同纤细身影并肩而立。   傅坤睁开眼,一眼对上那双寒潭似的深邃眸子,像是万年雪封,没有一丝温度,原本叫嚣的火苗登时被掐灭,面上浮现惶恐。   “太傅大人,您,您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   苏羽在看到两人时脸色一下变了,双手被捆着动弹不得,面如金纸,颤抖着声音道,“见过太,太傅大人。”   闻言,沈于渊眸色未变,开腔,“元千。”   “是。”   元千放下环着的双臂,摩肩擦掌的过去,等到了两人跟前,见人抖如筛糠,嗤笑了声,拍了拍苏羽的脸,捡着软柿子捏,“说吧,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这话,他用的是肯定语气而不是疑问。   苏羽刚想转头去看傅坤——两人背对背绑着。   就感觉腰上被用力拧了下,苏羽疼的龇牙,咬紧牙关没表现出来,战战兢兢的回,“元侍卫什么意思,在下怎么没听懂……”   “嘭!”   “啊!”   傅坤哀嚎出声,额上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苏羽在看到元千抬腿的时候就紧紧闭上了眼,做好了挨踹的准备,却不想,耳边忽然传来毛骨悚然的惨叫。   砰砰。   他眼皮紧张的直跳,眯开眼,就见面前的黑衣少年收回了腿,笑眯眯的,“苏公子,你答错一句,我便踹傅公子一脚,好心提醒你一下,若是傅公子死了,和苏公子你可脱不了关系哦。”   恶魔。   他是恶魔!   余光里注意到站在那一言不发的两人,苏羽咬紧了牙关。   都怪裴锦月那贱人,害他在床榻上躺了一月。   现在他不过只是给她一点教训,他没错!   元千啧啧了两声,又问了几个问题。   伴随着傅坤嚎的一声比一声惨,苏羽心里头直打鼓,冷汗涔涔落下,忽的背后一重。   苏羽僵硬着转头,就见男子口吐鲜血,陷入昏厥。   “坤兄……”   “哎,昏过去了,那接下来就……”元千唇角勾起笑,顺手拎过旁边早就放好的冰水,提起来——   “哗啦!”   “啊!”一桶冰水醍醐灌顶,冷的彻骨,傅坤一个激灵,浑身一颤,硬生生从昏迷中醒来,看着那笑容可掬的少年,咬了咬牙,“太傅大人,家父官至尚书,您无缘无故绑架在下,私下用刑,意图屈打成招,怕是难以服人吧!”   傅坤双眼通红。   言下之意,纵然你是当朝太傅,也不能以权压人,滥杀官宦之子!   元千停了手,眼底划过一抹讽刺,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闻言,沈于渊凉凉斜过去一眼,语调冰冷,“你是想尚书府给你陪葬?”   尚书府二房夺权,挤压嫡系一脉,本就受人诟病,只碍于权势才勉强压下。   其中藏污纳垢,外人不知,但身为受益者哪里能不清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让傅坤身至地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   迎上那冰冷的视线,傅坤心底爬上深深的恐惧。   他太清楚,面前的男人不只是说说,是真的能做到! 第二百九十三章 :名门公子求娶   苏羽也被吓到,心如擂鼓,想起昨日父亲的话,眼底划过决绝,狠心道,“太傅大人,裴大姑娘,是傅坤找上的我,陷害裴二姑娘一事也是傅坤提出的,他的人散播的,与在下无关啊!   在下被猪油蒙了心,没能阻止,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他一定要保住在苏家的地位!   闻言,裴晏如侧眸,看了眼奴颜婢膝的男子,唇角轻扯了扯。   果然,大难临头各自飞呀。   她收回视线,看向挡在眼前的男人,睨着那舒缓的眉眼,心底无奈,又莫名生出点甜蜜来。   还真是。   此事她本想找邵昱珩做的,但莫名想到他,就特意去了趟太傅府。   “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感受到灼灼的视线,沈于渊微抬了抬下巴,吩咐了一句,旋即带着人出了巷子。   两人一同往外走,衣摆相挨,忽的,一只柔软的手穿过衣袖,将略带凉意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十指相扣。   刹那间,沈于渊浑身一僵,丝丝缕缕的凉意登时席卷全身,在心底燃起火来。   男人喉结悄然滚了滚,用力攥紧了那只手,略带警告的看过去一眼。   见状,裴晏如唇角勾了勾,却没敢再作乱。   走出一段距离,视野开阔起来,越过荒草丛生的地平线上,夕阳缓缓西沉。   沈于渊微侧眸,眼底倒映出一副夕阳美人图,驱散了冷锐,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下来。   只见橙黄余辉中,女子着一袭绣着金鹧鸪的罗裙,头戴锥帽,春风吹过,掀起纱来,侧脸轮廓绝美,纤长的睫毛轻颤,浅瞳似镀上了温柔的色泽,回眸间,眼波流转,一时间惑了人心。   沈于渊眼底微暗,大手一个用力,将人扯进怀里。   裴晏如愣了下,旋即弯着唇,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浅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试婚服了,明日见。”   “.....好。”沈于渊敛眉,嗓音低哑。   这时候邵昱珩办完事回来,坐在马车上静静等着,见裴晏如过来,跳下马车,拱手道,“主子,事情办妥了,不过还需几日等待。”   闻言,裴晏如上马车的动作顿了顿,略颔首,眼底的柔光消散,折射出几分泠然来,朱唇微启,“回吧。”   “是。”   元千办事效率极高,几乎是在当晚。   一则消息以燎火野草般席卷整个盛京,彻底洗清了之前的谣言。   茶楼酒肆内,“没想到这竟然只是乌龙,傅坤也忒不要脸了些,竟然陷害裴二姑娘!”   “可不,你以为这事情那么简单呐,傅坤此人,小肚鸡肠的很,但若是仅仅为了报仇就去陷害裴二姑娘,那你可太天真了!”   听到这话,原本围在一边的一群吃瓜群众登时皱起了眉,“兄弟你此言何意?”   “诸位且听我细细分辨——”   作为幕后推手,太傅府内。   元千单膝跪在浑身矜贵的男人面前,“大人,事情都办妥了。”   古朴的太师椅上,沈于渊指尖把玩着念珠,姿态慵懒,发问,“苏家那边如何了?”   “属下谨遵大人命令,将此事全部扣到傅坤头上,苏家现在应该正在庆幸。”   元千恭敬的回,心下思索。   他去调查的时候发现傅坤同苏羽原先并不相熟,此番联手对裴家动手,归咎起来,单单因为一些赌资做出这等冒险之事,属实有些离谱,又不是三岁小儿,一点恩怨就动刀动枪的,也太无脑了些。   “大人,此事属下觉着应该还有些内情,不知您怎么看?”元千大着胆子问道。   “你倒是学聪明了。”   沈于渊把玩念珠的动作顿了下,看过去一眼,不缓不急地开了口,“此番所为,傅坤主要目的不在毁了裴二,而是,代表傅家向陛下投诚。”   傅家如今二房掌权,由傅坤之父在朝堂中担任尚书一职,作为二房嫡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傅家的颜面,自是不可能为了些小事大动干戈。   “啊这,那大人,我们此番不是正中了敌人下怀!”元千大惊。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的,裴二姑娘的清白是保住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是傅家人动的手,这事定然会传到陛下耳中,那岂不是.....   他这辛辛苦苦的成果反而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元千又急又怒,却是没开口,等着沈于渊的下文。   大人既然早就知道了傅坤的目的,那为何又让他……   元千抱着满肚子疑惑,低头瞅着地板发呆。   正在疑惑间,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前几日我向陛下妥协,傅家人也在场。”   此事不是秘密,朝堂之上,各个心怀鬼胎,傅家原先没有明确站队,一直处于尴尬境地,现在做出了选择。   他点到为止,元千却是豁然开朗。   元千飞快瞥了眼自家大人的神色,心定了定,暂且将此事放下,又问,“那为何不将苏家一块抖出去?”   苏家人也没啥值得大人手下留情的。   他暗戳戳的想着,没等到回复,只得悻悻的退下。   转眼,第二日,天朗气清。   长街上热闹非凡,议论纷纷。   “今日可是个大日子,太傅大人迎娶裴家大姑娘呢!”   “哎哟,我可瞧见了,那阵仗大着呢!”   “谁说不是呢,不过听说有一位红衣公子带着一些公子在裴府门口闹呢,胆子可真大!”   “快去瞧瞧热闹!”   不少人涌到了裴府门口,一时间裴府外门庭若市。   一抹红衣身影打头站着,只见那风流倜傥的男子朝着裴府管家拱手作揖,指着旁边带来的贺礼道,气定神闲的道,“劳烦老伯去通报一声,在下红云楼之主傅定仪,特备彩礼来迎娶裴大姑娘!”   一语落下,满场皆惊。   这这这,傅公子也着实太胆大包天了!   知不知道今日是谁娶亲!   敢在太傅头上动土,也不怕红云楼被一锅端喽!   胆之大,一锅炖不下,傅定仪给旁边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   登时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在下新科状元洛川南,久闻裴大姑娘之名,特备彩礼求娶裴大姑娘!”   “在下……求娶裴大姑娘!”   “……” 第二百九十四章 :拦门   场面一度混乱,门口的杨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着眼睛不知所措,这些人,是来捣乱的吧!   大姑娘何时认识这些人了!   墨国女子过了及笄之年便开始相看人家,不少名声好的姑娘到了出嫁那日,依旧会有不死心的少年郎上门来抢亲,只要结局不变,也无伤大雅。   来的都是有潜力有财力有实力的少年郎,这事儿一出,不少百姓乐的看热闹。   裴允禾本来是凑热闹躲在门后偷听,结果这不听没什么,一听不得了,登时提起裙子就往意泠院跑。   意泠院,早春时节,酒酽春浓,喜鹊啼叫。   “阿姐生的真真好看,若我为男儿身,定然也爱极了阿姐。”   裴锦月同裴落姝都陪在一侧,瞧着那镜中的美娇娘,眼底皆划过浓浓的惊艳之色。   裴锦月率先笑着道,将目光从铜镜中拔回来,又叫那实打实的美人吸引住。   裴晏如红唇微抿,斜过去一眼,打趣道,“等云公子来提亲,你捯饬一番自然也是美极的。”   “哎呀,阿姐你大好的日子提他做什么。”裴锦月红了脸,含羞敛眉。   裴落姝攥着帕子,轻轻笑出声,听的这话脑海中却是不自觉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大姐姐!大姐姐!”   忽地,从门外传来一道着急忙慌的女声。   几人分辨出来是裴允禾,裴锦月大刀阔斧的踏出门去,皱起了眉头,“大好的日子你慌里慌张的作甚?莫不是有人来抢亲了不成。”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面前的妹妹竟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裴锦月:“??”   顾颜来时便听到了这话,她挑起一边眉,有点意外,旋即眼底冒出兴奋来,“是哪个倒霉蛋?快说说。”   顾颜在府里也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府里头的几位姑娘都知晓有那么个人。   裴允禾咽了咽口水,艰难道,“是,是——”   “是谁?”   顾颜同裴锦月目光灼灼的盯着,谁胆子那么肥敢来抢太傅大人的亲,嫌自己活太久了?   裴晏如微偏过头去,眉心突突的跳,能干出这事的,答案呼之欲出。   “是红云楼的傅公子!”   裴允禾小脸跑的通红,喘了口气,说出来。   话音落下,顾颜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僵硬的扭过头看向裴晏如,“晏儿,你说那小子是不是脑子有点病?”   裴晏如深以为然的点头。   “不过,还挺好玩的哈哈,我有点想看他被太傅大人收拾怎么回事!不说了我得去看看热闹!”   顾颜眼底升腾起幸灾乐祸,脚下生风,一溜烟跑去了大门口。   吉时快到了。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满街红绸铺就了一片火红,乌压压一片的侍卫扛着珠玉宝匣紧随其后,而最令人注目的当属为首的男子,来人一袭大红喜袍,交领绣金,墨发由玉冠束着,身躯凛凛,眉目清朗,君子端方,皎皎如玉树。   听到动静,傅定仪不羁的回头。   元千跟在自家大人旁边,一眼看见那堆放着的贺礼,以及这一路来听到的传闻,嘴角抽了抽。   就这么点“彩礼”,敢来和大人抢亲?   怕是没睡醒哦。   按理来说府里头姑娘家出嫁门口是要有人拦门的,裴家没有公子,剩下的几个姑娘尚未出阁,也不好出来。   不少人都瞧着那傅公子拦在门口,硬生生阻拦了太傅大人的脚步。   元千跳下马,几步到了傅定仪跟前,拱了下手以示礼貌,“傅公子,说吧,怎么才能让?”   一句话,顿时让傅定仪从带人抢亲变成了带人拦门。   不少人笑出声。   傅定仪瞅了眼那高头大马上那矜贵的身影,暗暗龇了下牙。   这都被看出来了。   嘴上却是道,“元公子,在下是来抢亲的。”   闻言,元千眨了眨眼,没忍住打击他,“那傅公子的彩礼未免寒碜了些。”   这话,元千说的很小声,像是嘀咕似的,但偏偏一字不漏落在傅定仪耳朵里,差点嘴都气歪了。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   不等他反驳,就见裴府里头出来一个丫鬟,瞧着眼熟的紧。   哎嘿,这不是明惜呢吗!   傅定仪眼神亮了下,握拳抵在下颚轻咳了声。   快来磨一磨这男人的锐气!   却不想,小丫头开了口,“我家姑娘说,传音楼千画阁日进斗金,诸位公子可有她富有?”   脆生生的声音带着些得意,瞬间把傅定仪的自信彻底碾成了渣渣。   在场跟着傅定仪来闹的公子互视了眼,登时齐齐后退了一步。   傅定仪:“……”   这还没出门呢,就开始护夫了?!   气归气,但眼瞅着吉时就要到了。   “这样吧,太傅大人惊才绝艳,不如同在下比一比投壶,若在下输了,那在下便自动退出。”傅定仪故作大度道。   他说完,旁边就有一清秀少年郎搬了投壶用具来。   显然有备而来。   元千回头看向自家大人。   只见男人翻身下马,大红衣摆翻飞,龙章凤姿,风仪落落。   “可以。”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传来。   闻言,众人皆惊,平日里有玉面阎王之称的太傅大人今日看起来格外的好说话?   傅定仪轻啧了声,极为自信的拿过投壶的箭。   这可是他最拿手的一项,勉勉强强在最后的时候放个水吧。   想罢,傅定仪微偏头,旁边围了一群的好事的少年郎,悄悄起哄着,“傅兄加油啊!”   傅定仪鄙视的瞥过去一眼,有胆子喊出来。   他略转头看向沈于渊,客气道,“太傅大人,您先请吧。”   “不用,一起吧。”男人神色淡淡,像是根本不把这场比试放在眼里。   “嘿!好!不愧是沈大人!”   傅定仪心中掂量了下,取过箭矢,双目凝着箭筒,手臂微抬,身子微微往前倾,“哐当”一声。   “进了!”旁人有人呼叫。   傅定仪唇角弯起来,脱口而出,“到你——”   他头还没转过去,就听见“哐当”一声。   “哇!太傅大人太厉害了!”   “进了!太好了!”   “不愧是太傅大人!”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一重接过一重。   傅定仪眉头挑起来一边,听听,都是些媚俗的声音!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大婚!千里红妆!   为了节省时间,箭矢一共十支,每人五支,傅定仪拿起另一支,弯身,“进了!”   很快,身旁传来“进了!”   傅定仪:“进了!”   旁边:“太傅大人进了!”   只剩下两支了。   傅定仪犹豫了下,他眯了眯眼,故意手颤了下,投掷出去——   箭矢歪在箭筒上,歪歪扭扭的晃悠几圈,伴随着“咚”一声,落在箭筒里,傅定仪目光一下顿住了。   不是吧。   这都能进?   他这是把今年的好运气都用上了??   周围传来善意的夸赞声。   “傅公子箭无虚发啊!”   傅定仪心拔凉拔凉的,只得在心底暗暗想着,看这人之前的实力,投进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的吧?   外头的消息传回意泠院。   裴晏如站起身,她着一袭青绿色婚服,绣满花枝的霞披垂下,百迭裙摆动间映出点点花纹,头顶华贵凤冠,微微垂眸,眼睫纤长,端庄风华。   听得门外正在进行的比试,裴晏如轻笑了声,“走吧。”   “欸,阿姐你都不担心太傅大人会输的吗?”裴锦月直愣愣的发问。   话音才落,就见几个丫头都不满的看着自己。   裴锦月摸了摸脑袋,反应过来,“呸呸呸,定会赢的,定会赢的。”   裴晏如轻笑了声。   她没记错的话,他从前在府里头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投中,如今都睁着眼了,哪里有输的份儿?   一边,裴落姝秀眉微微蹙起,看向明惜,轻声道,“明惜你去帮新姑爷引路,别耽误了时候。”   “哎!”明惜眼睛一亮,麻溜的应了,提起裙摆往外跑。   片刻后,由明心搀着,繁复发饰冗沉,裴晏如站的笔直,双手交握在身前,越过长廊,步入正厅。   主座上,奚云同裴易正襟危坐着,瞧着面前的一对壁人,眼眶红了红。   一旁,老太太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浑浊的眸底尽是不舍。   裴易接过来敬茶,轻啜了口,将茶杯放到一边,抬眼看向两人,慈祥道,“今后,要互敬互爱,如鼓琴瑟,永结同心,瓜瓞绵延。”   闻言,沈于渊微低头,“小婿知道了。”   裴晏如抿唇一笑,手执团扇,福了福身,“女儿知道了。”   裴易越看越满意,转头看了眼媳妇儿,又收回视线。   沈于渊端过丫鬟呈上来的茶,微俯身,“岳母,请吃茶。”   奚云温柔一笑,接过来,抿了口放到一边,看向女儿,“往后你遇事多与夫郎共谋共议,相亲相爱,携手并进。”   裴晏如福了福身,轻声道,“女儿知道了。”   “好了,出门吧。”裴易盯了会儿,心中不免感慨万分,到底是开了口。   伴随着一声,“新娘子出门了!”   裴晏如视线扫过一旁目光定在她身上的老太太,微抿了下唇,转身往门外走。   老太太起身的动作停了停,眼含热泪的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再是忍不住,喊出声,“泠姐儿——”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裴晏如脚步顿了顿,忽地腰间一紧,她侧眸,对上那双含了柔和的视线,回头望了眼,压下心底的情绪,收回视线往外走。   裴府外,傅定仪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就在最后一支箭时——   “哐!”一声,一支箭以势不可挡之势击落另一支箭,投进箭筒,取得了胜利。   “太傅大人进了!”周围传来喝彩声。   傅定仪定睛一看,心底松了口气,等再回过头来时,面上已经带上了笑,“在下技不如人,太傅大人请!”   他输得心服口服。   其实最后一支箭,他存了私心,是想要投进的。   只不过,没能成罢了。   他带着一群年轻少年郎伫立着,做足了排场,来时说是抢亲的彩礼赫然变成了贺礼。   见了新人出来,傅定仪忙将视线投过去,目光落在那道青绿身影上,心底微动。   有朝一日他竟然能看着她出嫁。   也挺好。   他笑了声,将心底的失落压下,招呼兄弟们,“走了,为新嫁娘护行!”   裴晏如上了马车,远远听见从后头传来的声音,心田划过暖流。   沈于渊重新骑上马,他自是也听见了后头的声音,微垂眸,眼底明灭不定。   队伍浩浩荡荡的前往太傅府,场面声势浩大,千里红妆,万人满巷。   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家羡慕的流下两行热泪。   繁琐流程下来,天已经黑了。   裴晏如坐在床榻边,身旁,明惜笑着道,“姑爷等会儿就来了,奴婢就先下去啦!”   闻言,裴晏如抬眼,“你这丫头,去吧。”   明惜麻溜的走了。   裴晏如等了片刻,便听到门被人从外推开,沉稳的脚步声朝她走近。   裴晏如无端生出几分紧张来,指尖攥紧了团扇柄,旋即失笑。   又不是头一回。   她紧张什么。   隔着团扇,模糊可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去了团扇,她抬眼,烛光氤氲下,那双眸温柔的仿若能溺出水来。   “凤冠重不重,取下来吧,吃些东西先。”沈于渊温声说着,俯身将冗沉的凤冠取下来放到桌上。   “好。”   裴晏如摸了摸额头,顶了一天的凤冠,感觉头都要扁了。   今日一大早便起来准备,只将就着应付了几口,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她起身坐到桌边,沈于渊递过来碧玉合卺杯,眉眼温和,“泠儿,愿往后余生,与卿携手,共白头。”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裴晏如唇角含笑,小脸染上薄红。   甜蜜蔓延开,沈于渊唇角弯了弯,心底像是被什么装满了,落了地。   饮完酒,裴晏如随意拿着糕点吃,余光感觉到一道灼灼的视线,她没转头,故作自然道,“你看着我作甚,不吃些东西?”   “我等会儿再吃。”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也不知怎的,在心底掀起一阵悸动。   裴晏如抿了抿唇,“等会儿就歇息了。”   “嗯。”沈于渊单手拄着脑袋,瞧着面前容颜昳丽的人儿,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娶回了家。   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裴晏如耳根红透,捻起一块桂花糕递过去,“这个糕点味道不错,尝尝?”   “好。”   沈于渊起身。   像是想到什么,裴晏如在男人过来的一瞬,登时将桂花糕放下,脚下微移,退开一点距离,她起了逗弄的心思,“今晚我有些累,不如你去书房睡?左右也不是没洞房过....”   看着女人离得自己远远的,沈于渊黑了脸,却没去追,兀自坐到床榻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缓了缓脸色,温声道,“过来。”   竟然没生气?   裴晏如将信将疑的看过去,只见男人侧着脸,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流畅,她挪过去,才刚刚挨到床榻边,手腕一紧。   她瞳孔微微扩大,颀长的身影忽地笼罩下来,她背贴着床榻,瞪着面前放大的俊脸,“你耍赖!”   “嗯哼?不然怎么骗你过来。”   沈于渊低笑,难得见面前的小女人显出几分娇憨,眼底暗了暗。   大手落在她腰间。   “哈哈哈,你别挠了。”   裴晏如笑出声,忙去抓他作乱的手,眼角笑出了眼泪,眼尾微红,沾上晶莹的泪珠,惹人怜惜却不自知,“我开玩笑的,我哪里舍得你走.....”   “唔——”   她话尚未说完,红唇被封住,她微顿,眼底浮现点点笑意,环住男人的脖子。   烛火摇曳中,纱帐飘动,一朝沉沦。   ※※※※※※※※※※※※※※※※※※※※   作家的话   喜大普奔!沈大人终于把心尖的小姑娘娶回家啦!   (老母亲→清九流下了鸡冻的泪水) 第二百九十六章 :婚后   翌日,微光透过窗缝透进来,落在那张昳丽睡颜上。   卸去了淡妆,莹白的肌肤吹弹可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层阴影,唇瓣红润,没了清明时的冷清,多了几分娇软。   一旁,男子侧着身,单手撑着头,目光低垂着瞧着怀里熟睡的人儿,眼底尽是柔意。   没过多久,怀里的人儿翻了个身,似是感受到身旁有人,她将头埋在男人怀里,轻蹭了蹭,撒哑着声音,“要去上朝了?”   裴晏如没睁眼,手环抱住他的腰身,跟抱着个大型抱枕似的,怪舒服的。   沈于渊心底受用,手指拨开她凌乱的发,嗓音软的不成样子,“嗯,不过你若是不想我去,我便不去了。”   裴晏如:“.....”   她睁眼,见他嘴角噙着笑,涩里涩气的,彻底败下阵来,“去吧去吧,太傅大人,饶小女子一条命吧。”   什么包袱,在老命面前,啥也不是。   裴晏如刚刚只是转个身就感觉腿软腰酸了,再放任下去,估计今日就别想起来了。   好在上头也没个公婆伺候,想睡多久也没人管。   “叫声好哥哥来听听,我便去。”沈于渊歪头,笑得坏。   裴晏如:“得寸进尺。”   “嗯,确实。”   男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有一副得不到想要听得就不罢休的阵势,唇角的笑容却渐渐加深。   裴晏如松开人,把头埋在被子里,好半晌才闷出一句,“好哥哥....”   “嗯?你说什么,没听清。”   沈于渊单手把人儿捞回来,复又问了一遍。   瞅着某人那活像采补了的妖精似的脸色,裴晏如扯唇一笑,猛的给人一拳,“快走,不然我家暴!”   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的沈于渊:“??”   虽然力道不重,但也把他打蒙了。   好半晌才琢磨着那两字。   家暴?   “哧。”   沈于渊低笑出声,见人气鼓了脸,没敢再过分,起身下床,“你再睡会儿,下了朝我回来陪你用午膳。”   得到回应,沈于渊心情颇好的换好衣裳离开。   隔得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那传来的疏朗笑声,裴晏如轻哼了声,重新闭上眼。   日上枝头。   伴随着“嘎吱”一声,轻快的脚步声朝床榻而去,明惜掀开纱帐,瞧着那贪睡的人儿,轻推了推,“姑娘您快些起来啦,午膳已经备好了。”   “大人下朝了?”裴晏如没睁眼,随口问。   明惜招呼明心把盥洗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又去扶裴晏如起身。   边回道,“没呢,是元弦姑娘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元弦?   裴晏如坐起身,眼底恢复清明,依旧是懒懒的,“可说来做什么?”   她倒是还记得太傅暗卫中有那么个人。   之前看不惯她来着。   裴晏如站起身,展开双臂,明惜拿过湖蓝长衫为她披上,待换好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明惜挑了只金钗,穿在发间,手指灵活的梳了个龙蕊髻,看向铜镜,边回,“没说具体的,只说是姑爷让她来的,可要奴婢去唤她进来?”   “嗯,让她进来吧。”   裴晏如细细瞄着眉,轻声道。   明心福了福身,“我去吧。”   明惜又摸了只孔雀金钗,想了想低声说,“元弦姑娘人不坏的。”   虽然之前有点误会,但她感觉元弦姑娘不是坏人。   梳妆完,裴晏如起身,暗纹在行走间忽隐忽现,以湖蓝织锦的绸带轻轻束腰,愈发显得纤腰不堪盈盈一握。   元弦仰着头进来,压下心里头的别扭,看向珠帘后的女子,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女子一袭湖蓝长裙,肌肤如玉,黛眉下凤眸微敛,矜贵清冷,发间簪了两支金丝镂空孔雀簪,衔着白珍珠,既显得贵气又不张扬。   “元弦姑娘。”   略带沙哑的嗓音传来,元弦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拱手道,“属下见过夫人。”   裴晏如颔首,目光落在面前清秀小脸上,“我记得你是暗卫队里的医师吧。”   来找她做什么?   “是。”元弦回的极快,很快又道,“主子让我今后就跟着夫人,伺候夫人。”   裴晏如眉梢微挑,抬手挑开珠帘,行至女子面前,“我身边人够用,你若是不愿也不必勉强,我去同你主子说便是。”   见她不要自己,元弦心底暗恼自己之前的憨批行为,抬起眼,认真开口,“不,属下愿意的,能跟在夫人身边是属下的福气,还请夫人能留下属下。”   明惜满眼疑惑:“?”   之前这人不是还臭着脸,一脸看不惯自家姑娘的麽?   现在怎的变脸这么快!   裴晏如瞧着元弦一脸真诚,自是知道这人是为了什么想留在自己身边,倒是也无所谓,“那你留下吧。”   “啊,您再考虑——好!”元弦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要不要再鞠个躬道个歉,忽的听到那么一句,眼底迸发出惊喜来。   之前她还觉着大户人家的闺秀虚伪做作,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尽然。   几人正在说话间,听得从外面传来声音,“大人回来了!”   沈于渊刚踏入内院就瞧见女子从内屋里出来,脚步加快,眨眼功夫便到了女子跟前,“可是在等我?”   裴晏如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嗯。”   明惜同明心对视了眼,心有灵犀似的嘴角齐齐咧开笑把头转到一边去了。   沈于渊哪里有心思注意其他人,光是看面前的人儿一个都不够看的了,伸手揽过那细腰往屋子里走,头也不回吩咐左右,“传午膳。”   被忽略的元弦一点不恼,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元千的脚步,“千哥,和你说个好消息!”   元千领了命令正准备去传膳,听见这话,偏过去瞅了眼兴冲冲的下属,“啥喜事给你乐成这样?”   元弦笑容明媚,双手挥舞着,眼底流光四溢,“夫人收我做贴身暗卫了!”   依着大人的意思,夫人身边少个贴身的暗卫,暗卫队里头只有她一个女子,这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头上。   说起来,她还是头一回庆幸自己是个女儿身呢!   这事儿值得这么高兴?   元千挑眉看着手舞足蹈像是捡到了大便宜似的下属,被刺激坏了?   ※※※※※※※※※※※※※※※※※※※※   作家的话   求票票~ 第二百九十七章 :相拥   不过很快元弦就解了他心中的疑惑,只听见人兴奋的说,“上回,就去年泉城之事你还记得吧,我也是才知道,裴大姑娘,不是,夫人竟然是云神医的首席徒弟!”   “哦,然后呢。”绕过长廊,走下最后一层台阶,元千随口问。   连“您”都不用了,看出来很激动了。   “当然是跟着夫人学习医术呀!不过我想过了,云医谷的医术兴许不外传,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拜夫人为师,那这样算下来我就是云神医的徒孙!”   元弦越说越兴奋,像是看到了下一任医仙在向自己招手!   “........”元千默了下,旋即看白痴似的看了眼元弦,没忍心泼冷水。   就你之前那个态度,还收徒弟呢,没把你赶走都是看在大人面子上的了。   待传了午膳,风起阁。   梨木桌边,裴晏如捏着玉著,夹了白菜放到瓷碗里,忽而感觉到灼灼的视线,她抬眼,“看着我做什么,今日上朝,可发生了什么?”   “无事。”沈于渊不想多提朝堂上的污糟事,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玉著,夹了块肉放到裴晏如碗里,忽地想起一事来,“元弦可来找过你了?”   “嗯,她留在我这也没什么。”裴晏如敛眸,将碗里的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她武功不错,留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沈于渊语调缓缓。   裴晏如看过去一眼,唇角弯了弯。   大抵这样两个人名正言顺的单独吃饭还是头一遭,心底总觉着暖暖的。   窗外桃花盛开,春意浓重,暖阳倾泻下来,洒在门前的走廊上,难得平静的午后。   待用过膳,裴晏如懒懒靠在贵妃椅上,手执一卷书,眼皮微微耷下,慵懒的像是猫儿。   沈于渊换下朝服,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眸光微晃。   桃花树下,漫天的桃雨纷飞,一袭湖蓝长裙曳地,女子莹白指尖捏着书卷一角,大半盖在身上,眉眼懒倦。   他幻想过很多次他们成婚后的样子,有相敬如宾的,有恶言相向的,但唯独没有眼前这般,安逸平和的令人心安,又让人觉着很不真实。   “泠儿,我们成婚了对不对。”他走过去,弯下腰顿在贵妃椅旁,大手覆上那雪白柔荑,近乎呢喃着开口。   裴晏如听力极好,闻言撑开眼皮瞥过去一眼,不期然撞进一双落寞眼眸,目光微顿,方才那一眼,蕴着无尽的孤独和恍惚,像是隔了太久的岁月。   当她再想细看时,那双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漆黑深邃,她张了张口,忽而起身,搂住男人脖子,柔声唤道,“嗯,夫君。”   一声夫君如重石落入一湾静水,登时掀起惊涛骇浪来。   沈于渊搂上那柔软腰肢,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眉梢带出笑来,“娘子。”   低沉磁性的嗓音传入耳蜗,流入心间,裴晏如心尖微颤了下,不自觉扬起笑容,“嗯。”   “欸?你做什么?”   裙裾翻飞间,裴晏如身子忽地腾空,她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脖子,美眸微顿,像是想到什么,娇躯颤了下,“现在还是白天呢!”   “白天怎么了?白天才出门逛啊。”沈于渊抬脚往外走,听见这话,好笑的低头,揶揄道。   出、出门逛?   裴晏如不动弹了,她还以为.....   “你要是不想逛也没关系,我们回去做点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含笑的嗓音在耳边敲响,裴晏如耳廓红了红,“不用,我要出门的,我要去梨园听戏!”   “又要去看那个小白脸?我不许。”   一提起梨园,沈于渊瞬间想到了那少年,登时黑了脸。   “???”   裴晏如语塞,都化成那个样子了,他怎么看得出来人是个小白脸?不对,长得好看的。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他长得好看的?!”   脑海中一下闪过了什么,裴晏如微微揪了揪男人的衣领,问道。   沈于渊不答反问,停住了脚步,黑眸直勾勾盯着她,语气阴恻恻的,“怎么,他有我好看?”   裴晏如:“........”   有沈于渊在,梨园自然是没去成的,不过——   马车一路行驶,足足过了两个时辰,眼前的路渐渐开阔起来。   群山环绕之中,一片青草地上野花盛开,远远的便能看见一幢木屋,木屋前的药田在精心培育之下,药苗茁壮成长。   “哎,这些都长起来了。”裴晏如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药田。   这是,秋猎之时他带她来看过的,说是留给未来娘子的。   她都快忘了,他竟然还记着。   裴晏如心头微动,转过头去,迎上那温柔的目光,吹面而来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她却感受不到冷,嗓音很轻很轻,“你送我这般珍贵的礼物,我都没什么能送给你的。”   她还记着他之前还送过她一只银色凤簪,除了昨日大婚的时候用上,现在还妥帖的放在梳妆盒里呢。   现在细细想来,她都没送过他什么正式的礼物。   “那有什么,你在我身边,就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沈于渊低笑,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心底充盈着柔情。   黄昏落下,黑夜将至,裴晏如心中感动,抬手捧着他的脸,微微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温热,柔软。   谢谢,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沈于渊身子只顿了一瞬,旋即眼底升腾起喜色,俯下身来,大手扣住她的腰身,加深了吻,缠绵悱恻。   春风瑟瑟中,一人一马,孤零零的立在不远处。   在夜色中看不清两人的容颜,只能看到一高一低相拥的身影。   元千打了个哆嗦,抱住了自己。   —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天,苏府之中。   苏羽这几日时常提心吊胆着,叫贴身小厮时不时去打探消息,确定无事发生,这才安下心来。   如今裴锦月的名声保住了,太傅大人也同裴大姑娘成了婚,想来应该不会再来找他的茬了。   苏羽心底松了口气,现在想起来虽有恨,但到底是比不上性命来得重要。   晌午,苏羽正在练字,从门外传来敲门声,他头微抬,“进来吧。”   见来人是父亲身边的长随小厮,苏羽站起身来,“文鸣,可是父亲寻我有事?”   平日里文鸣来,都是父亲下了朝寻他去谈论国事的,眼下应当也是,他没多想,随口说着,便是放下笔要起身。   闻言,文鸣拱手,垂着眼皮,“不是,是二姑娘寻你去,来的路上看到了我,所以托小的过来递个话。”   婉意妹妹?   ※※※※※※※※※※※※※※※※※※※※   作家的话   说一个消息哦,因为一些原因,十二月更新量减少到每日两千,也就是每天一章(尽量不会水文的),当然,要是有打赏多或者推荐票多的话,也是会加更的哈哈(爱你们么么) 第二百九十八章 :送入宫   苏羽打心眼底是瞧不起这个捡回来的妹妹的,也不知父亲将人留在府里是为了什么,年少时还当是父亲外头小妾生的私生女,对这个妹妹更是不喜。   时常同紫萧一起捉弄她,有一次捉弄的狠了,父亲把他们二人唤到书房骂了一通,随后又告诉他们,苏婉意将来是要作为棋子送进宫的,要好生养着,将来才会回报苏家。   他这才打消了心中的怀疑,不过到底不是嫡亲的妹妹,自然生不出多少爱怜之意,平日里走动也不频繁,如今来找他作甚?   他不明所以,却也无事可做,索性应了,“那去看看吧。”   苏婉意名头上虽是苏家的二姑娘,住的院子却离主院极远,不至于简陋,但地偏人少,难免显得萧瑟寂寥。   伺候的丫鬟小厮也只有寥寥几人,同苏紫萧这个嫡女的配置是万万比不上的。   不过苏婉意从没觉着有什么,她这条命是苏将军捡回来的,能活着既然是幸事了,哪里还能奢望那么多呢。   苏羽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紫藤花架前那道柔美的身影,女子一袭浅紫色交领袖花长裙,葱白指尖轻轻掠过盛开的花儿,美得不可方物。   心中不免一动,他与这个妹妹自七岁闹了一场之后鲜少见面,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孤女也已经出落的那么漂亮了。   苏羽眼底浮现垂涎之意,又想到父亲的话,心中不免惋惜。   皇帝的后宫有多少美人,就算苏婉意生的比之寻常的女子要美上几分,又能博得多少的恩宠,又能给苏家带来多少的利益。   还不如嫁给他勉勉强强做个妾室,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这般想着,苏羽的眼神上下打理着女子姣好的身躯,抬腿过去,唤道,“婉意妹妹,许久未见,寻哥哥来可有要紧事?”   他收起了露骨的眼神,语调平直。   不过一个孤女,他给几分颜色若是翘起尾巴来就不好了。   见了苏羽,苏婉意绞了绞手帕,泫然欲泣,“大哥哥,今儿小若回来同我说,今年开春的选秀,父亲便要将我送入宫,可是....”   可是她心中已有了心仪之人,怎么还能入宫呢。   她说不出口,父亲言之凿凿,苏家养育她多年,到了她回报的时候了,按理来说她当义无反顾的入宫的,可是那日惊鸿一瞥,少年郎鲜衣怒马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了她心底,再也挥之不去。   原先她是不在意的,可如今她心中生了贪念,生了不舍,自然是不愿入宫的。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柔弱娇美,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苏羽心中一动,手下意识搭上女子的肩膀,安抚着道,“你别怕,距离选秀还有一段日子,若是我去同父亲说,想来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真的吗?”苏婉意自小被灌输的便是要知恩图报,现下听了这话,眼泪顺着脸颊落下,瞧着却是愧疚万分。   苏羽心中明了,在父亲的教养下,婉意妹妹自然觉着如今生了这般的念头十分不该,但心底应当残存几分希冀。   果然,只听得她低声细语的说,“父亲自幼将我领回,供我吃住,待我如亲子,哪怕是叫我为了苏家豁出命去都是使得的,但....婉意心中有惦念。”   苏羽听得心猿意马,手掌摩挲着那薄薄的布料,像是抚摸着那光滑的肌肤似的,听了这话只当苏婉意惦念家中,不想嫁给老皇帝,也没多想,“我知道。”   苏婉意身子僵了下,下意识退了一步,“婉意失礼了,竟是忘了给大哥哥见礼。”   手中落空,苏羽心中跟着一空,但见女子惶恐不安的杏眸,难得多了几分耐心,“没事,你好生待着,我今日便去同父亲说。”   这样的美人,真入了宫伺候那老皇帝着实可惜了。   苏羽心中打着算盘,也没在苏婉意这边多留,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他走了,小若这才敢上前,小心翼翼道,“姑娘,奴婢怎么觉着大公子看您的眼神不太对劲....”   闻言,苏婉意轻斥了声,“别胡说,大哥哥能如何看我。”   话虽这么说,但苏婉意心中却是明了。   大哥哥的名声素来不好,前些日子因为轻薄裴二姑娘而被人打断了腿,这些日子蜗居在家像是忌讳着什么。   小若低着头没再多言。   苏婉意瞧着男子渐远的身影,眼底的澄明一点点散去,覆盖其上的是叫人看不清的神色。   春风拂面,吹来暖意,却吹不暖一颗冰凉的心。   苏婉意轻轻柔柔的笑了,看向小若,“小若,叫你去打听的你可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太傅夫人今日会在北街的千画阁。”   “嗯,那我们也该出发了。”   苏婉意迈开步子,身后,小若惶恐的攥紧了指尖,“姑娘您真的要去吗,这一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苏家与裴家素来不和,若是叫将军知道了,姑娘的处境.....小若白了脸,不敢深想。   “那不也是你说,大哥哥看我的眼神不对吗。”苏婉意笑着道,一袭紫裙,随风飘扬。   闻言,小若扑通跪下来,“姑娘,是奴婢失言,您三思,苏将军对您恩重如山。”   “恩重如山?”   苏婉意慢慢品磨着,似是玩味,旋即道,“是啊,苏将军待我恩重如山。“   她三岁时家破人亡便被捡回来,养到这么大,苏将军可不是待她恩重如山?   小若劝告不成,只得去了马房,苏婉意平日里的出行不受限制。   兴许是苏将军自信一介小小孤女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该给银子给银子,该给马车就给马车。   马房那边很快就准备好了马车,马车渐渐驶离苏府。   北街,千画阁。   “嫡姐...”裴落姝眼睫轻颤,看着面前的女子,指尖微微攥紧了裙摆。   她原来以为嫡姐当时那般说只是为了给她解围,等风声过了再将铺子照常开起来。   却没想到,今日嫡姐回门后便是叫她出来,带她来了这千画阁。   裴晏如正在看着手下的人把画都摘下来,听见身后传来轻唤声,听出话音里的不安,她回过头,目光落在那张秀美的脸庞。   自小这妹妹便最是懂事守礼,半点不肯算计,至死在府中都是默默无闻的。   她抬手轻抚过少女的小脸,轻笑道,“姝儿之前的生辰阿姐没能赶上,如今这间铺子权当是阿姐送给姝儿的生辰礼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玉佩相赠   闻言,裴落姝眼瞳微微收缩,福了福身,忙道,“万万使不得的。”   怕裴晏如多想,裴落姝补充了句,“姝儿不善打理铺子,便是给了姝儿,也定然是要亏本的,届时辜负了嫡姐的一片心意。”   “这个啊。”裴晏如伸手拉过妹妹的手,带着人转身。   裴落姝视线下移,还不等她的目光从那皙白如玉的手上离开,就听见慢吞吞的声音,“三姑娘,以后千画阁,奴婢替您打理着。”   是了。   明惜还是准备赌一把。   毕竟是自家姑娘的铺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啊?”   裴落姝美眸中闪烁着疑惑。   裴晏如淡淡替人解惑,“明惜跟着我也有些时候了,打理铺子的事她也学着做了不少,千画阁她替你打理着,你便不必废这个心思,寻常若是有什么画作,让府里头的小厮送来挂上,若是你愿意,偶尔开一场拍卖会也不是不可。”   拍卖会?   嫡姐越说越不着边了。   裴落姝心底虽这般想着,心跳却是加快了些许,良久,才缓缓出声,“嫡姐就别取笑姝儿了。”   裴晏如虽是宠妹妹,但是也并非是盲目自信。   在现代时她曾去过几场名画展,看过的名画不少,名画各有千秋,但依着姝儿画作的品质,绝对算得上是上乘之作。   她微敛眸,闻言却是没多说,看着几个侍卫动作麻利的把画作摘下来,又指挥着人将裴落姝从前画的都挂上,这才回头,吩咐明惜,“若是有人来看,你不必收钱。”   “欸?”   明惜愣住了,钱包空空的恐惧登时支配了她,瘪了嘴,“姑娘……”   裴晏如轻点了下小丫头的脑袋,“你这丫头,我还能亏了你不成,听我的便是。”   “哦。”明惜吐了吐舌头,乖乖应了。   裴落姝站在一旁,大抵喜画的人有朝一日看着自己心爱的作品挂满了一副墙,心底都会生出与荣有焉之感吧。   与这一刻比起来,似乎曾经所受的所有指摘非难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她走几步,微倾身,抱住了女子的腰身,将脸轻轻埋在那温暖的背上,眉眼是一贯的温柔,声调清渺,“谢谢你嫡姐,能遇上嫡姐,想来定是姝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果。”   门外,元千看着忽然握剑的自家大人,伸了伸手,劝道,“大人,冷静,那是夫人的妹妹。”   虽然不是亲的,但是瞧着比亲的还亲。   沈于渊瞧着自家娘子笑得比在他面前还开心,语气温柔的和什么似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妹妹什么的,从前没觉着什么,现在看起来,还不让人省心。   “你去,就说该回府用晚膳了。”   顶着那危险的视线,元千头皮发麻,小心翼翼道,“大人,您同夫人刚刚用过午膳才出来的.....”   自打裴大姑娘过门,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连带着大人上朝的次数都少了。   今日不是头疼,明日就是脑热。   皇帝怎么想咱是不知道了,但看大人这大有一副从此太傅不早朝的趋势啊!   沈于渊:“......”   看着闹心,男人索性回了马车,冷冰冰的开口,“你去同夫人说一声,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让她早些回府。”   元千连忙哎了声,麻溜的跑到裴晏如面前,当那拆散姐妹情深的恶人。   裴晏如在看到元千来时就想到了某人可能到了临界点,果然。   只见面前的少年拱手道,“夫人,大人说他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要先回府了,您若是处理完了也早些回去。”   “好。”   裴晏如颔首,见元千一脸欲言又止,心底明了,浅笑着道,“我很快回去。”   听见这话,元千悬在半空的心可算放下了,“是,您吩咐暗卫一声,马上会为您备好马车的。”   “嗯。”   打发走元千,裴晏如回头看向裴落姝,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少女的鬓角,“姝儿你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这个店往后便是你的,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样式装潢,想要改什么同手下人说一声便是了,阿姐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些会有马车过来接你。”   “好。”   裴落姝低眸,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应了声。   裴晏如没再耽搁,叫上明惜,“去梨园。”   不等她走出几步,迎面而来一个女子,裴晏如脚下微移,在女子撞过来之前移到了一边,眉眼冷淡下来。   见状,明惜很快反应过来,挡在裴晏如面前,轻斥道,“你是哪家的姑娘,你可知你险些冲撞了太傅夫人?”   “见过太傅夫人。”说话间,女子抬起脸来,面庞柔美,我见犹怜。   裴晏如却是没什么感觉。   苏婉意来的路上早打好了腹稿,但真正到了人跟前,面对眼前这张清美的容貌,女子单单站在那,隐隐带着上位者的气息,下意识让人屏息凝神。   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明惜上下打量了眼苏婉意,目光最后落在苏婉意腰间的玉佩上,上面赫然刻了一个苏字,登时没了好脸色,“你是苏家二姑娘吧?”   苏家大姑娘她见过,只有个二姑娘没见过,现在想来,面前的女子就是苏家的二姑娘了。   苏婉意颔首,“是,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与夫人说。”   “何事?”   裴晏如语调淡淡。   她对苏家人没什么好感,哪怕知道面前的女子是个可怜人,但也生不出同情来。   苏婉意倒是不在意裴晏如的态度,只看了眼周围,低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惜心中瞬间生出警惕来,看向自家姑娘。   “上马车吧。”   裴晏如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士耽误了时间,索性在马车上说完就可以走了。   闻言,苏婉意松了口气,她还怕裴晏如连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呢。   待上了马车,明惜守在一边,边竖起耳朵听马车里头的动静。   马车内,裴晏如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女子,微垂眸,倒了杯茶,递过去一杯,“苏姑娘。”   看着递到面前的青玉瓷杯,苏婉意受宠若惊,抬手接过来,“多谢夫人,臣女今日来,是想要将这个送给夫人。” 第三百章 :有事相求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品质不算上好的玉佩,放到梨木几上,“夫人见谅,臣女私下打听了夫人去过金彩园,心中猜到几分,这是那公子曾赠予我的,说是过世的母亲所赠,想来能派上一些用处。”   她当初也是因为这块玉佩才让苏将军将她带回府,只是滴血认亲后发现她并非是亲生的女儿,苏将军也曾问过她这块玉佩从何而来,她只道是路边捡来的。   彼时她年纪尚幼,旁人自是不会认为她说了谎。   是了,三岁时她同余期曾相依为命过一段日子。   苏将军要将她带走之时,她满心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但当她跑去和余期说时,却换来了少年的冷脸,言明若是选择跟着那人走,那从今之后便恩断义绝。   为了生活不再饥寒交迫,她选择了离开。   如今也没有脸面去见他。   玉佩质地不算上乘,瞧着有些年头了。   不过许是苏婉意时常拿出的缘故,玉面磨得剔透。   裴晏如没有伸手去拿,却是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子,嗓音清浅,“你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她问的直白,倒是让苏婉意红了脸,低垂着眸子凝着手帕,良久才支吾着道,“我那日瞧见了,傅公子同夫人您关系好....”   话说出口,苏婉意忽而意识到这话有歧义,忙摆了摆手,水眸浮现慌乱,“夫人莫要误会,我只是羡慕,没有旁的意思。”   说罢,女子复又垂下头去,裴晏如余光微扫,可见女子指尖紧紧攥着帕子,想来没有说谎。   “你父亲想把你送入宫。”裴晏如收回视线,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正视着面前的女子。   第一世时苏婉意入宫后被封了苏妃,因容貌出色和性格温婉颇得皇帝喜欢,后徐昭仪怀孕流产后,苏婉意风头更盛,一度宠冠后宫,给苏家带去了荣光。   其中苏婉意个人的想法,并没有人在意。   苏家人看重的,从始自终都只有苏家的利益。   不过这一世,她既然对苏家出手了,那自然没有再让人送苏婉意入宫的道理,只是她心中虽这么想着,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静等着苏婉意的回答。   苏婉意在听到入宫的字眼时,脸色白了白,勉强扯起笑容,“是。”   苏家人早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或许说,这是她贪恋富贵应受到的报应。   “你为何不想入宫,以你的姿色,兴许有宠冠后宫的可能。”见苏婉意面如死灰,裴晏如捏起茶盏,嗓音无波无澜。   “扑通!”   苏婉意跪在裴晏如面前,掩面而泣,“宠冠后宫又如何,那并非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活下去,想要衣食无忧....”   那年大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年纪虽小,却也知余期带着她生活不易,彼时他也才大她三岁。   那时她去了苏家后,回去找过他的,只是没能找到他。   忆及往事,苏婉意泣不成声,匍匐在地磕了个头,“臣女不求您能帮我摆脱入宫的命运,只求您让我再见傅公子一面。”   她不是没想过独自去红云楼去寻,只是她每每去了,他都不见她。   是啊,他或许都已经忘了曾救过她吧....   见傅定仪?   裴晏如捏着茶盏的手微顿,眼底掠过一抹不可思议,旋即失笑。   果然,美色误人。   她把玩着玉佩,“见傅定仪可以,现在就走吧。”   “啊?”惊喜来得太突然,苏婉意眼角还挂着泪珠,瞧着我见犹怜。   裴晏如递过去一条手绢。   她只是随意的一个举动,却在苏婉意心底掀起涟漪。   她听闻过很多关于这位太傅夫人的传言,好坏掺半,可她却觉着,面前有太傅夫人之尊的女子,是个厉害的人物。   面对和亲时的从容不迫,在大兴国宫变之后安然回国,哪怕是和离过一次也依旧是权倾朝野的太傅大人心尖尖上的人,三媒六礼,亲自迎娶的正妻。   无畏流言,霸气护妹。   大抵像这样的人儿,换了任何一个男子都甘愿如珠如宝待着吧。   裴晏如吩咐明惜驾车,马车碾过地面扬起飞尘。   她去梨园本就是为了最后一步,现在得了这个玉佩倒是不急了。   红云楼,金银堆砌起来的销金窟。   傅定仪听闻裴晏如来,忙让人空出一间上好的厢房来,在镜前好生拾掇了一番,这才前去。   待进了门,隔着山水花鸟屏风,远远的便可见那窈窕身姿,傅定仪清了清嗓子,他是随意惯了的,但现在横在两人之间的身份让他在屏风外伫立,“夫人今日寻小的可有要事?”   厢房中摆着景泰蓝花瓶,连饮茶的瓷盏也是上等的越窑青瓷。   裴晏如听着屏风后男子清朗的声线,不知为何,从他口中听到“小的”二字,莫名觉着有些喜感。   换了平时她定是要打趣上一番的,不过今日苏婉意在,她便打消了这个心思,抬眼看向明惜。   “你去门外看着。”   “是。”   明惜没有多话,临走前又看了眼坐在自家姑娘旁拘谨不安的女子。   此女可别是存了什么坏心思才好。   她可没忘记,苏家大姑娘欺负她家三姑娘呢!   听二姑娘说,之前还让二姑娘下不来台。   真真是可恨极了。   苏婉意在男子进来时便心慌意乱,哪里还有出门前的从容镇定,她目光灼灼的凝着屏风,目光灼热的似乎要将屏风烧出一个洞来。   可偏偏,被注视着人却在看着另一个人。   裴晏如绕过屏风,目光扫过面前的人,穿戴整齐,她掩唇轻笑,“难得啊。”   感受到她的视线,傅定仪轻咳了声,耳廓微红,加大了声音来掩盖心虚,“做什么,你还带了什么人来?不能出来一见?”   “她,你应当见过。”裴晏如闻言,往屏风后看了眼,苏婉意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思想又不比她这个在现代混了二十几年的人开放,现在拘谨坐着不敢出来呢。   “谁?”   傅定仪稳下心来,隔着屏风瞥了眼,身姿苗条,瞧着是个姑娘。   不过除了身边伺候的,他相熟的姑娘只有两个,一个是陆衣,还有一个,就是面前的人。   见了面,似乎又没了朦胧的感觉,聊了几句后傅定仪就开始暴露本性,往软榻上一摊,掀起招人的桃花眼瞅着裴晏如,“话说你还没谢谢我呢。”   “谢你什么。”   裴晏如随口问了句,又看了眼屏风后的人儿,不等傅定仪开口,继续道,“我今日来,是为了带她来见你。” 第三百零一章 :少年中毒   傅定仪:“.....”   心头的火热登时被这一句话浇灭,傅定仪眼神冷淡下来,“那让她出来吧。”   裴晏如看向屏风后,“苏姑娘,出来吧。”   她转过身的功夫,没注意到男子的目光全然落在她的脸上,一刻不离,直到她回头时才故作不经意的收回视线。   苏婉意隔着屏风看的不真切,在听到这话时心跳猛地加快了几分,也不敢耽搁,她理了理裙摆,迈着莲步款款而出。   傅定仪懒懒的看过去。   面若娇花,身姿窈窕。   原来不可多得的美人,落在傅定仪眼中却是与旁人无异。   苏婉意福了福身,“见过傅公子。”   “我可曾见过你?”傅定仪瞧着,确实有几分眼熟。   细细一想,这可不就是泉城时那死皮赖脸粘着他的姑娘么。   他对此类看中他脸的姑娘不感兴趣,但看在是裴晏如带过来的人,态度勉勉强强好一些,“原来是苏姑娘。”   见他还记得自己,苏婉意眼中一喜,“当日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傅定仪:“不客气。”   态度敷衍的不能再敷衍。   裴晏如多看了两人几眼,傅定仪虽看着风流,但骨子里名门世家的傲气依旧,若是不喜欢,绝不会染指。   现在看来,妾有意郎无情。   她自是不会多说什么的,感情之事本就不可强求,带苏婉意过来,只是全了她一番心愿罢了。   她若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并不是只有嫁人才是摆脱入宫的唯一途径。   见裴晏如来寻自己无事,傅定仪没有多留,借口有事要忙便离去了,偌大厢房空空荡荡下来。   苏婉意眼底的光也跟着黯淡下来,她福了福身,“多谢夫人全了我的心愿。”   自古两情相悦的人本就不多,她只是其中之一的可怜人罢了。   待出了红云楼,苏婉意恍恍惚惚的跟着上了车。   见状,裴晏如只看过去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一路无言。   片刻后,马车停在梨园外,一曲游园惊梦正在上演着,咿咿呀呀的唱调从门内传出。   苏婉意怔愣的目光忽地顿住,指尖不安的抓紧了手帕,那帕子早已被揉的皱巴,可女子却恍若未觉,她忽地抬首,面上浮现些许勉强的笑意,“劳烦夫人了,臣女便在此下了。”   裴晏如略颔首,看着苏婉意掀开帘子出去,她没跟着出去,纤细嫩白的手指挑开车帘一角,便是见那道紫色身影脚步轻飘飘的往巷子走。   “夫人,我们要下去吗?”明惜看了看消失不见的苏婉意,回头道。   她虽不明白从前没有听戏爱好的姑娘怎的突然喜欢上了看戏,但听戏也不是什么不雅之事,多听几回便能发现其中自有乐趣。   明惜自行洗脑了一阵,瞧着戏园子也觉着顺眼了许多呢。   裴晏如对听戏只存了三分兴趣,此刻靠着车壁,指尖捻起青玉瓷盏,微抿了口,眼底的光明灭不定,一盏茶落,方才缓缓开口,“暂且先不去。”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她是有耐心的猎人。   梨园内,一曲唱罢。   余期去了后台,有小厮早备好了茶水,见了角儿下来,忙上前迎,“我的爷,您辛苦了,快快润润喉吧。”   今日只有那么一场,余期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后将茶杯放回去,“今日晚些我有要事要处理,班里的事就莫来寻我了。”   他是知道的,班主今日就安排了这么一场。   说来是今日宫里头的昭仪娘娘想听戏,陛下便去请了金城园整个戏班里去皇宫唱戏,一时间金城园风头无两,金彩园的班主气的一天没吃下饭,扬言散伙算了,但到底还是安排了一场贴补贴补班里用度。   小厮闻言诧异,这余期在园子里头待了足足十几年,大多时候都是一人待着,看书消遣,也未曾见有人来寻过....若这么说起来,那便是前几日来了好几个人。   小厮心下猜不着,却也无心探求旁人私事,便也不问了。   余期回了后台,将妆容卸干净,正欲换下戏服,忽觉有道视线自门外投来,他停下了动作,眉间生出厌色,来来回回还有完没完了。   他当即冷下脸,正要说话,瞳孔却是猛的一缩,双手捂住了喉咙。   灼烧的刺痛感登时让少年红透了脸,额上布满冷汗,他撑着身子往外走,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呃——”   来人,救命!   他想喊却是半个音节也是发不出。   “嘭!”他走的太急,带倒了一旁的椅子,椅子撞到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   躲在门后的人儿浑身颤了下,以为被发现了,脚步匆匆的就想离开。   待跑过一个拐角之时,忽的听到后面重物落地的声音,女子脚步一顿,猛的回头。   “余期!”   苏婉意一回头就看见那晕倒在地的少年,瞳孔一缩,脚步慌乱的跑过去,眼圈瞬间红了,“快来人啊!”   “救命!”   今日戏园子里就排了一出戏,戏一散场大多小厮和演配角的少年都跑出去玩了,此刻戏班里安静的可怕。   阳光照下来很暖和,苏婉意却如坠冰窖,她不假思索的俯下身,将少年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单薄的身躯走一步几乎就要颤抖一下,她却咬紧了牙关,目光坚定。   小时候总是你来保护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了。   苏婉意扛着余期出了戏园,一眼便看见了还停在一侧的马车,眼底迸发出惊喜来,微偏头,“余期你别怕,夫人还在呢。”   虽然知道余期兴许不认识裴晏如,但苏婉意却是不管不顾的说着。   余期隐隐约约间听到声音,视线朦胧,喉间灼烧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鼻翼间传来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这个香味.....他头一偏,再没了意识。   “夫人,苏姑娘又回来了!”明惜一眼便瞧见了背着少年步履艰难的女子,忙回头道,自顾自的便跳下了马车,朝着两人过去。   人命关天的事。   她自然不敢耽搁,到了苏婉意跟前,明惜伸出手去搭把手,边问,“苏姑娘,这位公子怎么了?”   裴晏如掀开帘子便看到了苏婉意背后脸色惨白的少年,心头微跳,原以为她做的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有人先一步动手了么?   不对,不应该的。   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   作家的话   呜呜呜推荐票好少(哭唧唧) 第三百零二章 :与我姐姐是何关系?   裴晏如没下马车,却是让明惜扶着两人上了马车,她将茶几收起来搁置在角落里,腾出一些地儿来。   待上了马车,苏婉意红着眼眶,见了那询问的眼神,断不敢隐瞒的,将自己听到声音到回头看见少年倒地通通说了,“我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卸妆,然后就....”   她怕被发现,本想着看一眼便离去的,只是听到人到地的声音才觉不对,没想到竟真是出事了。   她心中慌乱的不得了,只得拘谨的坐在一旁,见少年神色痛苦,哽咽着道,“夫人,求求您救救他,他不能死....”   早在听苏婉意说的时候,裴晏如便查看了余期的情况,倒不是什么皮外伤,只是中了毒。   看样子是伤在喉咙,是有人想让他这辈子再也唱不出戏来。   现在制药是来不及的,她微掀开帘子,“回裴府。”   哑毒解药,阿司那边应该还有存货。   明惜是知道自家姑娘身份的,听罢忙驱车往裴府的方向赶去。   裴晏如从衣袖间抽出银针,在少年身上几处扎了几针,方才收回手,扫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人儿,“他暂且无事,你发现的及时,如若不然,怕是这辈子都唱不了戏了。”   苏婉意神色怔怔,还没从裴晏如竟连医术都精通的惊讶中回神就听到那么一句话,当即如五雷轰顶似的,白了脸。   他是爱戏的,不单单出于活命,更是对戏有一份天然的喜爱。   这点他曾经于她说过,他的母亲曾是名动一方的戏子,世人都说戏子无情,谁人又知,戏子最是念情。   他是随了他母亲的,爱戏,也唱了快十年的戏,哪怕戏园子里只剩下他一个角儿,他也依然站在台子上,尽全力唱到一曲落幕。   苏婉意沉浸在回忆里,没注意窗外景物铱華一晃而过,马车停在一条小巷子里。   “苏姑娘,你该离开了。”   如玉击般的清冷嗓音传入耳畔。   苏婉意堪堪回过神来,美眸浮现疑惑,但在下一瞬,对上那平静无波的目光时,心尖儿一颤,反应过来。   是了,苏裴两家关系不睦,她若是真的进了裴府,若是叫有心人瞧见了,她便有几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可....她垂眸,看着倒在怀里陷入昏迷的少年,眼前浮上了水雾,但到底是没开口说些什么,小心的将少年的头放到软垫上,道了声,“多谢夫人提醒。”   说罢,便提起裙摆下了马车。   待女子离开后,马车从后门绕进了裴府。   邵昱珩在看到马车出现时便收到了消息,此刻便是飞身过来恭迎,“主子。”   裴晏如下了马车,看向跪在面前的黑衣少年,颔首,“你将马车里的人安置在东边的第一个空的客房。”   马车里的人?   邵昱珩心头划过疑惑,但什么话也没问,“是。”   说罢,他起身,绕过裴晏如来到马车面前,掀开帘子,看着躺在里面五官精致面色惨白的少年,面不改色的将人打横——扛起来。   邵昱珩得了命令便去做了,明惜将马车交给另一个暗卫,随即才跟在裴晏如身后,担忧着问,“姑娘,这位公子有没有的救啊?”   这一路上瞧着那公子面色惨白,时不时吐出血来。   瞧着很是吓人。   闻言,裴晏如微侧眸,“不碍事,要不了命的。”   小阿司听人说裴晏如寻自己,忙不迭的跑来客房,绕过拐角便看见了那袭白色身影,女子着一袭月牙白垂花缎锦长裙,微微侧着身,身姿纤瘦,侧脸精致如玉。   阿司刹住脚步,小大人似的慢条条的过去,“晏儿姐姐。“   听见声音,裴晏如回过头,她生的极美,胜过身后千树梨花开。   阿司看的有些痴了,红了脸。   都怪晏儿姐姐出嫁的太早了,若是再等等,他定然也是要将晏儿姐姐娶回家的。   裴晏如不知小少年心中在想什么,她蹲下身子,与人平视,“阿司,姐姐记着你那边有哑毒的解药?”   哑毒?   姑娘打扮的少年微挑眉,难掩骨子里的傲然,洋洋自得道,“自然是有的,我身上便带了。”   也不等裴晏如继续说些什么,小少年便兀自道,“市面上那些哑毒可不比我亲手制作的药效好,姐姐你要是想要,我可以把我制作的给你,保证效果又快又好!世界上还只有我能解!”   裴晏如:“.......”   她要那东西做什么。   她拍拍小少年的脑袋,“我不用那东西,屋子里有个哥哥中了毒,姐姐现在需要你帮忙解毒,去吧。”   阿司:“??”   哥哥?   他迟疑着进了屋,挑开珠帘去了内屋,瞧见了那躺在那脸色苍白的少年,这年纪看起来比姐姐还小呀。   他听过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则要始终如一,但晏儿姐姐是与旁人不同的,难不成晏儿姐姐决定效仿古人来个金屋藏娇,给那姓沈的戴绿帽子?!   阿司眼神蹭一下亮的吓人,他掏出寻常人眼里珍贵不已的药丸,给少年喂下去后,托着腮,小手时不时摸一摸少年光滑的脸蛋。   哎呀,手感真好。   生的也很是不错。   瞧着也面善,比那冷面阎王看起来好多了。   待了好一会儿,阿司还是没等到少年醒来,干脆上手在人脸上捏了把,又拍了拍,“喂,醒醒,别睡了,毒都解了咋还睡呢!”   余期原来是没醒的,却是叫那又捏又拍叫醒了,思绪短暂的迷茫后清明起来,刷的睁开眼。   婉儿.....   入目是一张极为好看的小圆脸,小姑娘着粉嫩的石榴团福绫子衣衫,正不满的看着自己。   余期愣了下,心底难掩失望,面上却是没表现出来什么,他撑起身子,“姑娘是何人?我怎么会在这里,这儿又是哪儿?”   他明明记着昏迷前闻到了婉儿身上的味道,原来只是出现了幻觉么。   他心底自嘲。   许是有哪家的千金正好来看戏见了他昏迷命人送他来诊治了吧。   见人醒来,阿司双手环胸,“我名唤阿司,这里是裴府,说说罢,你与我姐姐是何关系?” 第三百零三章 :有你在   他虽那般想,但也不过是想想,晏儿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想来这人是与晏儿姐姐有几分相熟,这才将人送到这儿来的。   裴晏如在听到阿司叫人的时候就抬腿进来了,一眼看见那懵圈的少年,素手撩开珠帘,“余公子莫担心,这里是裴府,我是太傅之妻,裴晏如。”   余期顺着声音看过去,在看到女子容颜时便是微微一愣,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句话,“余期你别怕,夫人还在呢。”   所以,不是他在做梦,真的是婉儿救的他?   他起身,拱了拱手,“草民见过沈夫人,只是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   “敢问夫人,是何人救的在下。”   少年嗓音略带沙哑,话音里却是暗藏了期待。   “是我啊,你吃的解药是我给你的,你不是一睁眼就看见我了?”阿司跟着过来,看余期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闻言,余期面色一僵,随即朝着阿司做了个揖,“多谢姑娘相救之恩。”   裴晏如自是知道他问的是谁,她目光在少年脸上一扫而过,缓缓道,“是苏家二姑娘发现的你,现在人已经走了。”   苏家二姑娘....余期浑身一震,顿了片刻,便是淡淡笑着,故作轻松道,“如此说来,那我还是得谢谢苏家二姑娘才是。”   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回应。   裴晏如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没有回头,语调淡然,“你应也没有机会感谢她了,再过几日,宫廷选秀,她早已位列名单之中。”   今日一别,往后便是隔了巍峨宫墙,此生不复相见。   余期瞳孔微震,垂在一侧的手登时攥紧了,骨节隐隐泛着白,“多谢夫人提点。”   裴晏如点到为止,待她离开后,阿司也跟着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了少年茕茕独立着的单薄身影,如形单影只的鸟儿。   明惜进了屋,抿着唇将玉佩交到少年手里,谨遵着吩咐开口,“公子,夫人说,这是苏二姑娘交给她的,说是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余期心底挣扎的防线在看到那枚玉佩时,登时溃不成军。   不算上乘质地的玉,在佩戴者时常拿出来轻抚下磨平了锋锐,变得光滑。   单单是看一眼便能看出玉佩主人平日里定然是极为爱惜的,又像是要睹物思人,所以才时常拿出观看。   少年微垂着眼,忽的将玉佩用力攥在手心,大步离去。   —   转眼两日过去,太傅府中。   明惜等太傅大人前去上朝后方才进的屋,瞧着床榻上神色倦倦的人儿,心疼道,“姑爷也不知心疼姑娘。”   裴晏如:“?”   她眼尾扫过去,见小丫头嘴里嘀咕着把帕子丢进與洗盆里,像是发泄似的,哧的一声笑出来,“你想多了,只是这几日想的事情有些多,没睡好罢了,与他没关系。”   他虽面上不说什么,但到底是体贴入微的,见她忧虑,便也不做什么,只与她和衣而眠。   闻言,明惜脸刷的一下红了,回过头嗔道,“奴婢才没有想什么呢!”   “嗯呢,你没想什么,就是心疼姑娘我。”裴晏如轻笑着说着,起身,由着明惜给她更衣,随口问起,“近日来可有帖子送进府?”   听的这话,明惜倒是想起一事,边为裴晏如披上外衫边道,“是有一些,不过都是些雅集,您平日里便不爱去,那些帖子大人照例都是推了的,不过还有一件,大人命我留着回头和您说说的。”   “哦?”裴晏如微侧眸,“是什么?”   “苏将军的五十寿辰,就在明日,大人说是姑娘兴许会有兴趣。”明惜说着,眼底划过疑惑。   别说是苏将军寿辰了,就是苏家有人过世吃席她们姑娘都不带感兴趣的。   也不知姑爷为什么留下这封名帖。   她心中不解,裴晏如唇角却是带出一抹笑来,“去备一份厚礼,明日我们便去吧。”   “啊?”   明惜愣了愣,不解道,停下了动作看过去,“苏将军未必真心想要我们前去吧。”   到时候指不定会不会设下圈套陷害姑娘呢!   闻言,裴晏如微垂眸,将腰带束好,坐于梳妆台前,捻起梳子递到明惜手里,轻声道,“今非昔比。”   如今她是太傅嫡妻,便是苏将军见了她,都是得行礼的。   明惜听出来话里的意思,抿唇没再多说,很快为裴晏如绾好发髻,拿了白玉簪穿上,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道,“您还是小心着些,上回颜家的事儿奴婢可还没忘呢。”   虽然那事暂时压下来了,但四姑娘到底是在颜家险些受伤。   她听元首领说起的时候吓了一跳呢。   话落,裴晏如眸子微敛,“好了,你出去吧。”   见她神色不虞,明惜福了福身,没再敢多说,退出去了。   姑娘虽信任她,但也不是什么话什么事都会与她说的。   待人走了,裴晏如起身,纤细的身子立在窗前,窗外桃花盛开,漫天粉色倒映在那双清冷的眸底,如花瓣轻轻飘落在了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微微掀起波澜。   裴晏如眼底掠过一抹冷色。   那日之后她特意命邵昱珩去查了,再加上元千审问的结果,那人竟是容家派出来的人。   她记着,那日宴会,容夫人也在场。   容家,定国公府。   当年之事,她可以不计较,但如今,想打她妹妹的主意,哪怕是定国公府,她也定给他搅一个天翻地覆!   不等冷意退散,忽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将头靠在她颈窝,温热的呼吸洒在颈项,“在想什么,谁惹娘子不高兴了,为夫去杀了他。”   低沉悦耳的磁性嗓音入耳,裴晏如眼底冷意尽数退却,染上几分暖意,回过头,“今日下朝这么早?”   “嗯,最近几日都是谈论春宫闱选秀之事,皇帝兴致不高,我也顺水推舟。”   沈于渊搂住女子的腰,同看那一院桃花,漆黑的眸浸润着温柔,“苏家之事,你可有万全的把握了?”   听到这话,裴晏如回过头,见男人风轻云淡的,笑了,“你既然知道还问我。”   这些日子她做的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若说他不知道她还真不信。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俊脸,美眸微垂,神色间透出几分自信来,“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做的,再且说了,不是有你在呢吗。”   “嗯。”男人轻嗯了声,显然是很受用这话。   ※※※※※※※※※※※※※※※※※※※※   作家的话   最近几天在准备新书,这本的更新可能会不稳定(如非特殊,每天都会更新滴,就是提前打个招呼哈) 第三百零四章 :与众不同的贺礼   苏将军寿辰,宴请了盛京大半名门,官员大多携女眷前来,排场浩大。   几位皇子便是未能到场,也象征性的送了贺礼来。   近年来苏将军受陛下重视,官场上沉浮的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苏姐姐,听说颜姑娘今日也来了呢。”跟在苏紫萧旁边的姑娘往人群里飞快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   上回颜家春日宴上发生的事早传遍了盛京,堂堂颜家嫡女当众做出那样的事来,如今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来参加寿宴,当真是脸皮厚。   “此事休要提了。”苏紫萧看过去一眼,轻斥道。   “嗳。”那姑娘眼神微微讶然,旋即便是没多话了。   苏紫萧迈开步子过去,行至颜馨儿跟前,福了福身,“颜姑娘到的早,这边坐。”   颜馨儿回之一礼,客套道,“苏姑娘客气了。”   她神色算不上很好,只是按捺住了,偏头让丫鬟将带来的礼物递给苏家人,随即跟着入了席。   片刻后,该来的都来了,苏继武扫了眼坐在下首的官员,笑着举杯,“承蒙各位厚爱,今日赏脸来苏某的生辰宴,苏某敬各位一杯!”   男女分席而坐,男宾在前,女客则隔了屏风而坐。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宴吧——”   不等这话落下,就听见从门外传来声音,“太傅,太傅夫人到!”   话音才落,满座皆惊,苏继武更是直接站起了身。   随后匆匆放下酒盏,拢了拢袖子,大步上前恭迎,“下官见过太傅大人,太傅夫人。”   “苏将军不必拘礼,今日你是主,本官为客,来凑个热闹罢了。”   富有磁性的低嗓带着几分随意。   来人一袭墨色锦袍,腰间系着绦带,身如玉树,说话间眉眼淡漠,不怒自威。   “太傅大人,夫人,这边请。”闻言,苏继武忙让开一条路来,跟着他过来行礼的官员坐回了各自的位置。   苏继武带头走在前面,拼命给伺候在一边的管家使眼色。   原本没想过真的能把太傅大人请来,苏继武便没让人准备位置,现在太傅大人突然到来,若是不能短时间内解决……想着,苏继武额上冒出细汉来。   管家读懂眼色,悄悄退下去。   不过一段路的时间,等到了宴会地,已然摆好了一张空桌子,上面摆着瓜果和酒壶。   苏继武心头一松,抬了抬手,“太傅大人请。”   沈于渊颔首,伸手牵过旁边人的手,漫步过去。   在听到太傅大人到时,女眷之中,颜馨儿攥着手帕的手登时收紧了,忍不住看过去,隔着屏风,模糊的可见两道相携而来的身影,举案齐眉,好不恩爱。   刹那间,愤怒和恨意几乎占据她所有的理智,她正欲离席,好在旁边的丫鬟及时拦住了她,朝着她摇了摇头,低声提醒,“姑娘切莫冲动行事。”   听见这道声音,颜馨儿满腔的怒火更是烧起来了,目光死死盯着那落座的两人,咬牙道,“明明就是那个贱人害得我,凭什么还能面不改色的坐在这里!”   “姑娘,夫人说了,那事就莫要再提了。”丫鬟不卑不亢的回,适时提醒道,“姑娘所谋之事,夫人心中有数,怪不了旁人。”   言下之意便是很明显了,上回的事,哪怕是她吃了亏,但这个亏她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颜馨儿指尖紧紧抠着掌心,却像是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郁结在心,只得恨恨作罢。   母亲也是,她是颜家嫡女,往日里要什么没有,但为何,她明明早早就言明过对太傅大人的心意,可母亲和父亲就是不肯帮她!   他们不肯帮她,那她只能自己谋划。   心中虽这般想,面上却是没表现出来什么,她坐回位置上,“母亲的意思我知道了。”   见状,丫鬟也就不再多言,沉默着立在女子身后。   屏风前。   因着太傅大人的到来,原本疏松的气氛登时变得有些紧张。   裴晏如微微扫过去,轻笑了声,捻起橘子,低垂着眸细细剥着。   他们紧张也是正常的,在场的大多数都是站八皇子那一派的人,而八皇子与裴府可谓是深仇大恨,如今她嫁给了沈于渊,沈于渊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倒是有趣的紧。   她忽而觉着有些好笑,将橘瓣喂到男人嘴边,“挺甜的,尝尝。”   沈于渊微瞥过去一眼,一整个完整的橘子,头一瓣便被她送到了自己的嘴边,何来的挺甜的一说?   但他还是张了口,入口的橘瓣....   他颔首,面不改色,“确实挺甜的,你也吃。”   裴晏如没多想,正要吃,忽地笑了,将整个橘子摆在男人面前的盘子来,眼底晃动着狡黠,“既然甜,那这个就都给你了,想想你当初为我剥螃蟹,我为你剥个橘子也是应当的。”   她一句话,登时把沈于渊要拒绝的话堵了回去。   沈于渊低眸,准确的捕捉到那抹狡黠,心头无奈,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搂上女子的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那便多谢夫人了。”   裴晏如:“不谢,我再剥一个。”   在场的人虽表面上在交流,实际上大多人都在关注着他们的动静。   见两人恩爱有加,心头更是摇摆不定。   八皇子之前把裴府得罪死了,想来要拉拢太傅大人站到自己这边是不可能的,但太傅经过去年水患之事,在周边国家和百姓中威望极盛。   酒过三巡,沈于渊按住了裴晏如想要继续剥酸橘子的手,站起身,看向苏继武道,“苏将军,本官为苏将军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起身,苏继武自然没有坐着的道理,忙跟着起身,“下官再次谢过太傅大人了,不知太傅大人准备了什么礼物?”   闻言,容色极好的男人挥了挥手,旋即自门外进来一批的人,人群鱼贯而入。   看着那穿着艳丽的人,大臣们互视了一眼。   这不是戏班子么?   太傅大人要送给苏将军的贺礼就是戏班子?   不等他们多想,就听见年轻的权贵开了口,“本官本欲请金城园为苏将军贺寿,可惜了近些日子以来金城园都在宫内为昭仪娘娘唱戏,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金彩园,还望苏将军莫要介意才是。”   ※※※※※※※※※※※※※※※※※※※※   作家的话   推荐票~(眼巴巴) 第三百零五章 :玉佩掉落   苏继武受宠若惊,忙拱手,“不介意不介意,内人正好爱听戏,还不过来谢过太傅大人?”   闻言,苏夫人面上含笑着过来,福了福身,“臣妇谢过太傅大人。”   虚与委蛇一番,众人便移到了戏台阁。   苏家家大业大,苏夫人又是爱听戏的,在府内搭建了戏台子,偶尔寻几个伶人登台唱戏是常见的事,众人也就没有多想,乐呵呵的找了位置坐下。   金彩园近些年虽然没落了,但前些年风光正盛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大臣女眷去听过的,时隔多年,倒是生出了些许想念来。   当然,更多的是对太傅大人送这份礼的猜测。   裴晏如同沈于渊在前排落座,未出阁的女眷则安排的较远一些。   “吃的这么酸,莫不是怀了?”沈于渊瞅着裴晏如吃了一个又一个橘子,思忖着。   “看我做什么?”感受到视线,裴晏如侧眸,对上男人若有所思的眼神,目光顺着男人的视线下移,落在腹部,“......”   他在想什么?   不会以为她多吃了几个酸橘子就怀了吧?   “阿泠自己就是大夫,不如给自己诊诊脉?”沈于渊煞有其事的开口,面色严肃。   裴晏如眉眼带出笑来,“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哪里有那么容易....”   不对,她月事这个月似乎真的没有来?   裴晏如目光顿了下,她这一停顿登时被男人捕捉到,沈于渊眯了眯眼,“阿泠?”   “......”   她沉默着搭上自己的脉,戏台上已然唱起了戏,咿咿呀呀的喧嚣此刻却比不上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震耳。   极为微弱的滑脉!   她神色一僵。   沈于渊原本就注意着裴晏如的神色变化,此刻见她这般神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垂在一侧的手顿时收紧,眸底透出期待来,连气息都比往日要急促,低着声音询问,“阿泠,是不是,有了?”   裴晏如偏头看过去,不知道该说是他太强了还是她身体还有救,确实是有了。   “嗯,不过很微弱,不太确定,过些日子再看看吧。”   她保守回答,免得空欢喜一场。   话音才落,她眼尖的捕捉到男人要起身的动作,忙把人拦下来,“你要做什么?”   “既然不稳,还待在这做什么,回府好好养着。”沈于渊说着就要把人抱起来,不容置喙。   瞧见他紧张兮兮的模样,裴晏如唇畔笑容加深,拉住他的袖子,将人往下带,“不用这么担心啦,我自有分寸。”   沈于渊眉头皱起,知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思索片刻,到底是坐回了位置,手掌覆上女子的手,“若是发生什么,别离开我太远。”   “好。”   苏继武对戏班子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调不感兴趣,瞧见太傅夫妇二人都往戏台上看,心下思忖着。   莫不是两人的本意并非是给他送礼,而是来他这寻个乐子?   苏继武脸色黑了黑。   蓦得,突兀的一声,“哎——嘭!”   台上的主角儿被裙摆勾了脚,身子往前倾了倾。   这戏台子是万万容不得出错的。   只见一个物件落在台上,而人已经顺势就这拱了拱手,自然的转过了身,唱道,“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那掉落的物件上,远远的便能瞧见是枚玉佩,大多数人是不认识的,只当是那唱戏的伶人身上戴的,一不小心落下了。   待戏唱罢,再捡起来便是,倒是无伤大雅。   苏夫人原也是抱着看戏的意思,眼神瞥过去,却在看清那玉佩时,脸色陡然变的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的往苏将军那边看了眼,见人没注意,心下松了口气。   还不等她这口气松下来,就听见一道如玉击般的清冷嗓音传来,“诸位夫人,此番这戏班子是我请的,没成想竟出现了失误,扰了各位听戏的兴致,停罢。”   她开口,戏台子上演的拘谨的几人登时停了,四周的夫人也都看向裴晏如,一时间鸦雀无声。   裴晏如起身,神色偏冷,“还不拾走你的玉佩带着你的人走。”   闻言,戏台上的少年垂着眸,浓妆下的神色似有些懊恼,呆呆的站在那没有动作。   苏继武心底冷笑,果然是来拿他开涮的。   “夫人此话便是严重了,戏如人生,难免会出现失误,今儿我过寿辰,听听戏热闹热闹也是好的,便不必赶他们走了。”   他站起身,笑着打圆场。   裴晏如却是不买账,“苏将军怕是不知戏台的规矩,这戏演砸了,后果可不是轻易能担待的起的,还不滚。”   少年跟着抖了下,颤颤巍巍的弯下身子去捡玉佩。   苏继武心中恼火,大步朝那少年走去。   今日是他办的寿辰,这两人存心过来捣乱,他还偏不让人走!   不过一枚玉佩罢了,摔碎了便是!   见他起身往台上走,苏夫人心头一跳,忙起身过去,拉住了苏继武的袖子,勉强扬起笑道,“将军,沈夫人说的也有理,这戏班里的规矩不可废,不若就让他们走吧,听了这么久,想必各位贵客都累了,也该开席了。”   闻言,苏继武面色有所松动,正要回过头去。   裴晏如瞥过去一眼,慢悠悠补上一句,“说来也奇,往日里去听金彩园的戏,却是不见得半分失误,许是到了生地儿,紧张的吧。”   苏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又变,脑海中的弦登时紧绷在一起。   苏继武猛地攥紧了拳头,不等他回头,却见少年已经弯腰将玉佩捡了起来,迎着光,恰恰好摆在了他的面前。   不算上乘的玉质,在阳光下透亮中带着些许杂质。   苏继武眼瞳猛地一缩,这玉佩!   这该是放在婉意那丫头那里才是!   他压下心头的怀疑,正要回头,余光却见少年侧脸,轮廓分明,一身戏服,像极了曾经的故人。   难不成,这真的是,是她的孩子?   苏继武心头涌上激动,“你——” 第三百零六章 :瞒不住了   “欸,那不是婉儿那丫头的么,这下九流的东西竟还偷了咱们苏府二姑娘的东西,果真是名气不大本事不小啊。”   不等苏继武过去确认,苏夫人率先一步拦在了他面前,面带嘲讽。   苏继武停下了脚步,却并不是因为苏夫人的话,而是忽然反应过来。   如今大庭广众的,纵然眼前的戏子真的是他儿子,他贸然上前相认,今日过后,苏府的脸面也就丢光了。   思及此,苏将军冷了脸,就着这个话,怒道,“来人,把这个伶人给本将军抓起来!”   话落,从两旁的走廊里涌出不少侍卫前去抓少年。   裴晏如远远站在一边,注意到少年投过来的视线,微点了点头。   余期强烈挣扎起来,“放开,那是我的东西!”   少年不甘的声音传出,苏婉意在屏风后自是听到了,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匆匆起身,正要出去,就被小若拉住了。   “姑娘,外头的事咱还是别掺和了。”小若面上带着担忧。   再过半月就是宫闱选秀,等入了宫,也算离了苏家,到时候也不必这般提心吊胆了。   闻言,苏婉意指尖攥了攥帕子,听着少年的痛呼声,似是被人打到了,她撇下小若,扔下一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夫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现在看到那枚玉佩兴许就想清楚了余哥哥的身份,以夫人的狠辣性子,定然是不会让余哥哥活下来的!   而她那个好面子的爹,大庭广众的也断然不会为余哥哥说话。   思绪越来越多,越来越乱,等苏婉意从杂乱的思绪中抽出时却见众人都看向她。   苏婉意赫然已经挡在了少年面前。   苏夫人眼神阴冷下来,面上却是带笑,作势要去拉苏婉意的手,嗔怪道,“你这丫头怎么到这来了,这小贼不知何时偷了你的玉佩,想来是你上街时一个不小心,叫小贼趁机顺走了。”   说罢,她又扫了眼被打倒在地的少年,眼底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轻声道,“往后可得留神着些,可别叫些不干不净的人近了身。”   苏婉意不着痕迹的避开女人的手,余光中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夫妇,心头定了定,她上前几步,行至苏继武面前,屈膝跪下,掷地有声道,“求父亲明鉴,那玉佩本就是余公子的,只是余公子同婉儿相识一场,他将此物赠予女儿,现下女儿偶然间遇上余公子,知晓那玉佩是他过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心中愧疚,便将此物还给了她,绝没有偷盗一事。”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不少人低声议论。   “不过就是一枚玉佩,怎的还扯上了苏二姑娘同那伶人了?”   “听说苏将军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前些年找回来了苏二姑娘,却不想苏二姑娘非亲生,而苏二姑娘当时身上就带着那枚玉佩呢,说起来,那枚玉佩应是信物也说不好。”   “原来如此,那伶人竟是赫赫有名的苏将军亲子,着实令人惊讶。”   “谁说不是呢。”   苏继武听着那细细簌簌的议论声,眉头皱了皱,一眼扫过眼神闪烁的娘子,又看了眼在戏台上嘴角流血的少年,到底是瞒不住了。   他转过身,“诸位,承蒙各位赏脸来苏某的寿辰,可惜苏某现下有家事需要处理,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见谅。   这话,便是下逐客令了。   裴晏如看完戏,轻啧了声,挽住身旁男人的胳膊,轻笑道,“说了没什么事吧?”   女子眉眼弯弯,凤眸似缀着星辰,映着暖阳,熠熠生辉。   沈于渊抬手轻勾了下那琼鼻,嗓音带上了宠溺,“无事便好,回去吧。”   “好。”   裴晏如回头看了眼站在一侧低着头的苏婉意,顺着她往后看去,只见少年的眼神很深很深,炽热的黏在面前女子身上,久久不离。   她收回视线,心底轻叹了声,到底是没说什么。   “既然走出了这一步,那往后无论要面对什么,那也是她自愿的,怨不了你。”忽地,身旁传来男人低沉的磁嗓。   闻言,裴晏如顿了下,笑着摇了摇头,待上了马车,望着帘外一闪而过的街景,眼底的笑意尽数褪去。   算计一词,本就包含了太多。   便是再精心策划的局,一旦开始,难免伤及无辜。   待回了太傅府。   元安迎上来,拱手道,“大人,夫人。”   “有何事?”沈于渊牵着裴晏如的手,往内院走,并不避讳。   “回大人,得到消息,八皇子的人在背地里促成修建行宫,目前在盘山一带已经掀起民怨。”   元安将最新得到的消息说了,颇有些感慨。   说来也是巧,八皇子的人辛辛苦苦在背地里替皇帝做事,大人扭头就同意了,现在估计鼻子都气歪了吧!   “嗯,继续关注着。”闻言,沈于渊只淡淡的点头,旋即似想起什么,“元弦这几日去了哪里?”   他命元弦跟在阿泠身边,可这几日都没见到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   他神色阴沉下来,不等他诘难,忽觉手被拽了拽,他低头看去。   “近来也无事,我便教了元弦一些,她在后院捣鼓呢。”裴晏如淡声替人解释。   元弦虽看起来冷酷,但遇着喜欢的事却是痴迷,不分昼夜,执着有干劲。   沈于渊剑眉皱了皱,看向裴晏如,漆黑的眸落在女子恬淡容颜,半晌,妥协道,“随你吧。”   元安呼出去一口气。   元弦那丫头平日里醉心医术便罢了,那时候府里头没有女主人,怎么折腾都行。   现在夫人嫁过来,府里头大半都是暗卫,平日里也都是不见身影的。   偌大的太傅府空空荡荡的,瞧着总有些凄凉。   夫人身边又只有那两个陪嫁的丫头,外头瞧着尊贵无比,可实际上生活的却是简朴。   不愧是他们的夫人!   就是和普通女子不一样!   前呼后拥,奴仆成群。   这些对于裴晏如来说,倒不如清净来的自在,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琐事需要处理,上不用伺候公婆,下不用镇压奴仆。   这不适合养老?   哦,不对,是养胎。 第三百零七章 :蒙珠   月上柳梢,苏府内,死寂一片。   余期从主厅里出来,身边的小厮已然换了称呼,“二公子,老爷给您安排的院子在东厢,请随小的来。”   府中姑娘大多住在西厢,公子住东厢,客房也位于东厢,若有外来宾客暂留,都住于东边。   中间隔着长廊,特意前去自是惹人误会。   余期敛下心思,“走吧。”   屋内。   苏夫人正同苏将军闹,锦衣华服的妇人从位置上腾的站起来,眼底充斥着妒火,尖声道,“老爷,不过一个戏子所生,何必非要让他进门!平白辱没了门楣!”   想当初苏婉意进门她就不愿,后来还是看在苏继武的计划面上勉强同意,又不是亲生女儿,权当在府里多养了条狗。   可如今那名唤余期的野种真真切切是苏继武的儿子,戏子出生,和他那早死的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卑贱的下九流东西,装的什么清高自持。   谁知道骨子里有多下贱。   外人跟前高贵典雅的将军夫人,此刻却如同疯妇喊的歇斯底里。   苏继武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妻子撒泼,寒了脸,却是反问,“那依着你的意思?”   他这么一问,倒是让苏夫人愣了一下,坐回位置上,故作平静的开口,“多给些银子打发出去便是,他爱唱戏,那就把金彩园给他买下来,也权当是弥补了他。”   这话倒非全然真心。   依着她的意思,没乱棍打死都已算是仁慈,还给一大笔钱让人舒舒服服的度过余生,算是便宜了他。   但跟自己儿子的地位比起来,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够了。”   苏继武拂袖起身,回头看向妻子,眉眼已然带上不悦,不容置喙道,“他是我的儿子,自然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府里也不差多养一个人,往后他就是府里正儿八经的二公子,你是嫡母,当有容人的气度和心胸。”   “夫君——”苏夫人欲起身,张了张口正要再说点什么,却被男人打断了。   “你是嫡母,你的儿子是嫡子,他就算进了府也只是庶子,只要你安分守己,羽儿用功读书,将来我的位置,自然是给羽儿的,这点你不必担心。”   见着苏夫人脸色白下来,苏继武缓了缓语气,等说完,大步离开。   “……”   苏夫人远远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眼底的光明灭不定,定定在原地站了良久,方才隐下心底的不甘。   翌日天明,过了春分,接连几日晴后落下了乌蒙小雨,砸落在池塘初绽的荷莲碧叶上,露珠滚落。   得了大人命令,元弦哪里敢在窝在自个儿的小屋子里鼓捣草药,眼下是煎了安胎药给内院送去。   府内一片平静,有轻盈的脚步声踩在气派长廊上,伴随着姑娘家的娇笑声,“娘,您怎么才将我接来啊,这里可比外头好多了。”   “珠儿,这儿可不是从前旧院,大人的身份也今非昔比,哪容的你这般糊弄,待会儿见了大人夫人,为娘教你的礼仪可还记得?”   嬷嬷虽这般说着,眉眼间到底是浮现了笑意。   难得母女现如今都过上好日子,若是能住在一处,自然是好的。   她也待了些时日,那夫人是个好的,珠儿进府做个侍女伺候,想来也无不妥之处。   蒙珠穿了身红粉相间的齐腰对襟襦裙,裙摆上绣着彩蝶,花枝招展的如同花蝴蝶似的,便是连发间,也别了紫色蝴蝶簪。   金嬷嬷是疼爱极了这个女儿的,眼下便是引着女儿往沈于渊院里去。   元弦端着药恰恰是迎了个正着,见了那姑娘,眉头皱了皱,径直拦在人面前,沉声道,“嬷嬷,珠儿姑娘若要进府,还得经过夫人同意才是,嬷嬷这般私自将人带进府,眼里可还有规矩?”   最后一句话,元弦眼神陡然冷下来。   “元弦姑娘,珠儿来得急,老奴也没想到会这般快,不过元弦姑娘说的也是,是老奴乱了规矩,还请元弦姑娘去禀告一声。”金嬷嬷手伸了伸,缓声道。   元弦眼神眯了眯,“那你们先回屋等着吧。”   风起阁内。   “姑娘今儿怎么起的这般早?”明惜伺候裴晏如用完膳,递过去一盏茶,笑着打趣道。   裴晏如接过茶,凤眸微敛,抿了口茶,手微伸,明惜适时接过去。   明心伺候在一边,想起来一事,正想开口,就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几人回头望去,便见元弦端着端盘而来,上面是一碗黑乎乎的药。   “元弦姑娘这是熬了些什么苦药来祸害姑娘?”   明惜嘴上不饶人,眼神却是纯净一片。   闻言,元弦把端盘放下,冲着明惜挥舞了下拳头,却是转向裴晏如道,“夫人,属下有一事禀告。”   “说吧。”裴晏如微抬眼,还是难得见元弦这么沉得住气。   她倒是有些好奇是什么事了。   她兀自从容淡定,倒是让元弦生出几分惭愧来,夫人心胸宽阔,来之前她还做了好些心里准备,现在想来,倒是她心思狭隘了。   她拱手,恭敬道,“夫人,府里头的金嬷嬷有一女,名唤蒙珠,现下已经到了府里,金嬷嬷是跟在大人身边的老人了,那女孩也算是她的命根子,特来问问夫人意见,可否将人留下。”   未出阁的女孩?   明惜同明心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姑娘眼下才刚刚怀孕不久,这府里头就出现了一个年轻姑娘,怎容她们不多想。   明惜更是沉不住气,当下便是道,“元弦,你也知道夫人如今才怀有身孕,这时候让个年轻姑娘进府,怎么想都是不妥当。”   裴晏如眉眼淡淡,金嬷嬷她从前并未见过,蒙珠这名字她却是不陌生的。   啧。   看来这辈子的走向虽然改变了,但该出现的人,到底还是会出现。   避不开的命数啊。   她轻叹了口气,在抬眼时神色淡然,“蒙珠姑娘既是金嬷嬷女儿,那自是同旁人不一般,金嬷嬷年纪也大了,身边没个人伺候想必大人也是不放心的,不如就让那姑娘进来吧,只不过不用到我跟前伺候了。”   “夫人的意思是?”元弦小心的问。   蒙珠进府,自然得有个身份。   裴晏如垂眸,眼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指尖细细拨拉开裙间褶皱,看着那褶皱复原,风轻云淡的,“自然是以丫鬟的身份。” 第三百零八章 :甜   元弦把裴晏如的命令传到清漓院的时候,蒙珠正在同金嬷嬷用膳,见了她来,蒙珠站起身,乖巧的行了礼,十六七岁的少女腼腆一笑,“劳烦元弦姐姐了。”   “蒙珠,进了府,往后你便是府里的侍女,夫人那边言明了不用你去跟前伺候,大人素来不喜侍女,你就同金嬷嬷一同居住在这院子里,负责处理府中花卉吧。”   元弦面无表情道。   闻言,蒙珠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顺从的回,“珠儿谨记。”   “你知道就行,可别没怪我提醒你,不要生出其他不该有的心思。”元弦转身欲走,快走出院门口,忽地停下脚步,略偏头,道。   这一点,她同元千他们几个很像,对小姑娘没什么怜香惜玉的。   大人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又生的风神俊朗,用元千的话来说,招蝴蝶、   所以哪怕是自己人也得盯紧了,更别说不是自己人了。   待人走了,蒙珠缓缓起身,撇了撇嘴,“不过就是一个暗卫,横什么横。”   “珠儿!”听见这话,金嬷嬷大惊,忙呵道。   蒙珠回头,还算漂亮的眉眼溢上不满,嘟了嘟嘴,抱着金嬷嬷的手臂撒娇,“好啦,娘,我就是随口说说的,我哪里敢对大人有什么心思。”   “珠儿乖。”   金嬷嬷爱怜的摸着女儿的头发,眼底满是慈爱,许是老年得女的缘故,对这个女儿她是疼到骨子里的,只是这件事她再是清楚不过。   大人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如今既然已经娶了妻,那自然是不会容许身边人有不安分的心思。   到了下朝的时候。   沈于渊刚刚踏进府便看到一道轻盈的粉白身影朝自己这边过来,他眼神眯了眯,回头看向元千,眼底浮现些许不悦。   元千愣了下,一头雾水的看着女孩儿跑过来,朝着大人盈盈的行礼,“珠儿见过大人。”   这特么又是谁啊!   夫人的朋友?   不可能吧。   元千直接将这个可能否决了,夫人所交的朋友哪怕是傅公子都是极其知礼的,未递名帖绝不登门,更遑论这一个瞧着就未出阁的姑娘家直接跑到大人跟前的,那矫揉造作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人娇宠的小妾呢。   沈于渊脸色愈发黑沉,寒声道,“你是何人?”   蒙珠原还想着该怎么提起从前的事让面前容貌冠绝的男人想起自己,却不想听到这么一句,没有丝毫感情。   小脸一下就僵住了。   她还保持着行礼的动作,这时候这么一顿,倒是显得有些无措。   元千上前一步,仔细盯着面前的女孩,绞尽脑汁想了半晌,不确定道,“我这么瞧着你有几分眼熟?”   蒙珠眼圈微红,轻声回,“我是金嬷嬷的女儿蒙珠。”   “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到府里来了,和夫人说过没有?”   “说过了,夫人同意了。”   “......”   夫人心还真是大。   元千回头,却见男人早已脸黑如锅底,他浑身一抖,忙打发蒙珠离开,“想来夫人定然安排了事情给你做,快去忙吧。”   不等他说完,身侧一道风过,再看去,只看到一道残影。   元千砸了咂嘴,琢磨了下,他赌一包瓜子,大人的怒气最多维持一刻钟。   风起阁内,明惜收拾好东西出门,正要阖上门的时候就看见男人黑沉的脸色,吓了一跳,忙福了福身,“大人,夫人已经睡下了,说是若您回来也别叫她,说是...”   “说什么?”凉凉的声音沁入耳,明惜心颤了颤。   平日在姑娘面前和颜悦色的姑爷到了她们跟前,可没那么好说话。   顶着那微凉的视线,明惜硬着头皮开口,“说是您自个儿用膳,她就不陪你了。”   听到这话,沈于渊脸色更黑了一个度,径直推开房门,不等他抬脚。   “姑爷——”明惜急忙唤道。   沈于渊没回头,跨进门槛,扔下一句,“今日不饿,就不传膳了。”   明惜:“是。”   屋内安静一片,细听,是浅浅的呼吸声,沈于渊抬眼看去,隔着珠帘,纱帐散落下来,看不清帐后浅睡人儿的容颜。   他心头生出无奈,抬手拨开珠帘,坐到床边,将外衣脱下放到一边的架子上,褪去靴,径直躺到裴晏如身边,将娇美的人儿揽进怀里。   所有的疑问最后化作一道浅浅的叹息。   裴晏如素来浅眠,在男人进来的那一刻她便醒了,她伸手环住男人的腰身,依偎在人怀里,却是没开口。   沈于渊心头一动,睁开眼去看,唇动了动,却见女子闭着眼,纤长的睫毛轻颤着,皙白的脸颊微微泛着红,瞧着便是娇美可人。   他微低下头,在那秀发间落下一吻,无奈道,“我知道你醒着,不准备给我一个解释?”   裴晏如无动于衷。   要什么解释?这不是他自个儿招惹的,现在管她要解释?   她沉默不语,沈于渊静静的盯着人儿看了半晌,到底是败下阵来。   她总是有这样的本事,轻而易举的让他卸下所有的自持。   他缓缓开口,“金嬷嬷在我小的时候便跟着我了,她有女儿的事情我知道,也见过几面,但没有多了解,前段日子听元千说找到了金嬷嬷,念着从前的情分这才把人接进来,你若是不喜欢那女子,我把她赶出去便是。”   “赶出去?”   裴晏如睁眼,慵懒懒的,“那金嬷嬷不得恨你?人家好不容易团聚,被你这个主子拆散。”   “我宅子多着,随便找个让她们住着。”   沈于渊捏了捏她的脸,“我又没说只赶一个走,何来拆散一说?”   裴晏如默了下,翻身,漫不经心的开口,“府里倒是不缺那么一口饭,那蒙珠留下也无所谓。”   “你不怕我被她勾走?”   见她无所谓的态度,沈于渊将人扳过来,不悦道。   哪里有女子不在乎丈夫身边出现年轻小姑娘的?   “能被勾走的都是狗男人,我要狗男人做什么,我还得谢谢那姑娘替我看清了人。”裴晏如懒懒的回。   那懒调又绝对自信的话让沈于渊哭笑不得。   最后只能抱着她,在那红唇上惩罚的吻了吻,“拿捏住我了是吧?”   裴晏如偏过头去,唇角弯了弯。   ※※※※※※※※※※※※※※※※※※※※   作家的话   今日份甜已送达~ 第三百零九章 :你觉得我要什么   皇宫,御书房内。   太监总管从金殿内退出去便看到了聘婷袅袅而来的身影,忙拢袖躬身上前道,“奴才见过昭仪娘娘。”   徐容翘回以一礼,“公公辛苦了。”   她这话说完,旁边的宫女有眼力见的将一个荷包递给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回以一笑,袖子下的手伸出去,将荷包接过来,随即轻声道,“陛下今日心情不错。”   闻言,徐容翘略颔首,缓缓朝正殿走去。   宫殿内,中年帝王倚在黄金宝座上,正在喝茶,听到殿内的太监通传后,萧长存微微抬眼,眼底略带乌青,却是精神奕奕,“快让昭仪进来。”   通传的太监躬身退出去,没过一会儿,女子的身影聘婷而来。   “臣妾参见陛下。”徐容翘福了福身,恭恭敬敬的行礼。   “爱妃过来坐。”   萧长存招了招手,示意徐容翘坐到自己身边来。   “是。”徐容翘依言过去,旋即轻轻替人捶着腿,状似不经意提起,“陛下,眼见着又要有好些妹妹进宫了。”   闻言,萧长存看过去,笑了下,“怎么,吃醋呀,每年都是这个规矩,皇后会看着来的。”   徐容翘微微偏过头,“臣妾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便问问,时间过的可真快呀。”   “说起来,臣妾听闻裴家几位姑娘都早过了及笄之年,怎么还不见说亲呢。”   裴家一词,在后宫之内,几乎没有什么宫妃会提起。   也只有徐昭仪仗着皇帝的宠爱敢提起了。   果然,萧长存在听到裴府一词后脸上的笑容淡下来,“昭仪啊,有些事,不该你过问的,就别问。”   话音才落。   徐容翘登时起身,跪在皇帝面前,垂眸弱声道,“是臣妾失言了,还望陛下莫怪。”   萧长存眼神暗了暗,见女子神色惶惶,到底是不忍心责备,抬了抬手,“好了,你起来吧,朕也没说要怪你,好了,你今日来找朕就是为了说这些?”   “陛下。”   徐容翘起身,坐到萧长存旁边,掩下眼底的情绪,“臣妾是做了一些糕点,特意送来给陛下尝尝的。”   说罢,她朝门外喊了声,“还不拿进来。”   随即便有宫女拿着端盘过来,徐容翘起身将端盘接过来,放到面前的矮几上,看向萧长存,温柔一笑,“陛下,不如尝尝臣妾做的杏仁酥?”   “好,难为你有这份心了。”萧长存神色温和下来,似又想起什么,“朕记着你出身徐家,是景阳母妃的家族吧?”   十二皇子萧景阳,母妃淑妃是徐家之女,平日里便是不争不抢的。   可怜了那孩子自打出生起身子就不好,现下也不知如何了。   听到这话,徐容翘眼神暗了下,旋即笑着道,“是,淑妃娘娘同臣妾相交甚厚,臣妾也时常去看望淑妃娘娘呢。”   “不错,多去看看她也挺好。”   萧长存咬了口杏仁酥,动作顿了下,开口道。   转眼,到了选秀前日。   各部门名单都已经到位,宣旨等一系列事宜下来,挨个通知到每一户。   太傅府。   一道身影匆匆而来,只听得那慌乱的声音,“劳烦通报一声,在下苏期想求见沈夫人。”   正是余期,回了苏家后改了姓,入了族谱。   看门的暗卫:“你稍等。”   元千收到消息,没敢耽误,立刻就去了风起阁。   今儿放晴,天气正好,明心同明惜陪着裴晏如坐在院子里。   见着元千来,明惜同明心福了福身,“元侍卫。”   听到声音,裴晏如回过眸,并不意外。   也到时候了。   “夫人,外头苏家二公子来找,说是要求见您。”   这半月来,余期倒是沉得住气的。   裴晏如垂眸看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不缓不急地开了口,“请他从后门进来,明面上拒绝。”   不过到底是少年心性,这大刺啦的上她的太傅门,回去可不好交代。   元千顿了下,回过神来,拱了拱手,“是。”   苏期等了一会儿,心头焦急,瞧见有人过来,忙上前,“夫人如何说?”   元千看二愣子似的看了人一眼,“苏公子,还是请回吧,夫人帮不了你。”   “什么?”   苏期眼睛微微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明明就是她故意透露出婉儿要入宫的消息给他,他才下定决心要回苏家的。   现在他没辙子救不了婉儿,她却闭门不见?   这是什么道理!   苏期头一回感觉被人耍了,气急了,“明明就是你家夫人——”   “公子慎言,夫人的意思是,让您从后门进。“   元千连忙打断了人的话。   这傻孩子,也不知道夫人帮这个人有什么意义。   看着就傻乎乎的。   听到这话,苏期将欲脱口的话咽回去,羞愧道,“原是我误会了夫人,是我考虑不周了。”   说罢,他拱了拱手,退了出去,神色有些不在状态。   外人的人见了,只以为少年碰了壁。   人群中,一双眼睛眯了眯,旋即飞快离开。   苏期特意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后门绕到太傅府里头。   跟着元安绕过花园,这才到了院子里,远远望去,女子一袭绣纹织锦长裙,拥着披风,昳丽容颜尽是从容之色。   他心定了定,行至女子面前,拱手,“在下苏期见过夫人,恳请夫人救救婉儿。”   “苏公子,此话何意?”   裴晏如抬眸,示意明惜为人倒一杯茶。   明惜将热茶递过去,苏期道了声谢接过来,一饮而尽后递回去,面带难色,“夫人,这半月来我想尽了办法,可父亲心意已决,根本就不是我能左右的。”   他不傻,若是直接在苏父面前提起让婉儿不要入宫的事,到时候不仅没效果不说,他也会让父亲厌弃。   父亲厌弃对他来说没什么,只是现在在苏家,婉儿能靠的只有他了。   “那你来寻我做什么,你应该知道,苏家同裴家可谓是仇敌。”   裴晏如神色淡淡,微抿了口茶。   “可夫人不是帮了我?”   苏期冷静下来,目光灼灼,“夫人帮我,想来不是为了让我回苏家那么简单的吧?”   “你很聪明,不过你觉得我要什么?”   裴晏如抬眼,轻笑了声。 第三百一十章 :抓住把柄   等苏期从太傅府出来,回到苏府。   往来的小厮侍女见了进来的人,恭恭敬敬的唤了声,“二公子。”   苏期略颔首,神色却是有些不在状态,目光往西厢扫了眼,旋即垂下眸,转身往自己院子走。   漆红走廊旁鲜花盛开。   “期哥哥。”一声娇柔的轻唤声从花园传来,引回了苏期发散的思绪,他回头,看清少女容颜,眼底暗了暗,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走廊连接着花园,这会儿天大亮着,在花园遇见也不足为奇。   他定了脚步,神色冷冷,“何事?”   苏婉意垂眸,一紧张指尖便忍不住攥紧裙摆,四顾无人,方才开口,弱弱道,“期哥哥不必为我费心,入宫一事,我无怨。”   “.....”苏期正想说什么,就见不远处传来“哟”的一声,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这不是二弟么。”   苏羽踩着青砖大步朝这边过来,轻蔑的扫了眼站在一起的两人,果然是贱人,原来还在他面前扮柔弱,现在这个野种一回来,就上赶着贴上去。   苏期冷了眸,不冷不淡道,“大哥有何指教?”   他性子惯来冷淡,可听在苏羽耳中赫然成了挑衅。   看看。   才刚进门没多久,就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苏羽冷笑了声,“你一个野种也配叫我大哥?就今日你去太傅府一事,我就能够让父亲把你赶出府去!”   去太傅府?   苏婉意脸色变了变。   期哥哥在盛京城中认识的夫人中最有本事的就是沈夫人了,定然是为了她的事去求夫人。   可偏偏叫大公子抓住了把柄。   这下可如何是好?!   苏婉意攥紧了手帕,眸色剧烈晃动,不等她想出法子,就听见少年清朗不耐的声音。   “我未曾进去,大哥若是要去告,只管去便是。”   苏期对那些个手段不甚了解,只是隐约觉着有哪里不对劲,保守回答。   说罢,他也懒得理会苏羽,径直离开。   苏羽脸色顿时黑沉,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的眼神中恶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一定要把这野种赶出去!   苏婉意指尖扣紧了帕子,目光落在苏羽脸上,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的期哥哥。   夕阳西沉,西边挂着一轮金灿灿的落阳。   金嬷嬷同蒙珠正处理院子里的花草,见了踏进门的颀长身影,金嬷嬷忙放下剪子,低声同身边的女儿说了声,蒙珠顿了顿,眼神亮了亮,跟着金嬷嬷转过身,朝着人福了福身,“见过大人。”   元千跟在沈于渊旁边,见了那含羞带怯的姑娘,眉头狠狠皱了皱。   沈于渊目光扫过两人,略颔首,随即便要离去。   “大人,今儿来了一位公子说是来找夫人,夫人把人赶出去了呢。”见人要走,蒙珠想也不想上前一步,嘴快的道。   金嬷嬷眼瞳一震,不等沈于渊开口,慌慌张张便跪在了地上,用力去扯蒙珠,声色俱厉,“给我跪下!”   蒙珠不明所以,因着金嬷嬷的溺爱,自小到大几乎没有听过一句重话。   眼下被这个一吼,愣住了,呆呆的站在那看着男人风神俊朗的眉眼,心下小鹿乱撞,咬了咬唇,还是跟着金嬷嬷跪下了。   沈于渊眸色渐冷,“嬷嬷,你当明白府里的规矩。”   “是,是,珠儿被老奴宠坏了,忘了尊卑礼仪,求大人看在老奴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说罢,金嬷嬷磕了个头,腿肚子都在打颤。   感觉到那道压迫感十足的视线,金嬷嬷把头垂的愈发低了。   “这回便算了,若有下次,本官决不轻饶。”话落,金嬷嬷余光中瞧见那墨色衣摆在面前一闪而过,旋即脚步声渐远。   元千没跟着走,望了眼走远的自家大人,低下头,看着不明所以还觉着委屈的蒙珠,“蒙姑娘,这太傅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如今能在这里也是靠了金嬷嬷曾经对大人有过抚育之恩,你要记住,恩情是会用完的。”   最后这话,不仅仅是对蒙珠说的,更是对金嬷嬷的敲打。   金嬷嬷哪里听不出来,当即躬身,“多谢元首领提点。”   “金嬷嬷你是聪明人,知道大人的脾气,该管管你的女儿,可别闹出什么伤了大家颜面的事来,到时候就是我也帮不了你们。”元千把该说的都说了,随即朝院子走去。   看着元千的背影,蒙珠心下又是委屈又是难过,“那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大人迷得眼底就剩下她一人了。”   “啪——”   金嬷嬷颤抖着手,“住口,珠儿,是我平日里纵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蒙珠震惊的捂着脸,眼底明晃晃的不可置信。   娘竟然因为她随口说的一句话打她?   她提起裙摆,哭着跑了。   “珠儿——”金嬷嬷喊了声,没能喊蒙珠回头,心累的很。   屋内,见着沈于渊过来,明惜便让厨房传了膳过来。   大人待夫人是极好的,每日下了朝连朝服都没换就直奔院子来,就为了能和夫人一同吃上饭。   “夫人,您觉着苏二公子真的能成事?”明惜替裴晏如布菜,提了那么一嘴。   一旁,沈于渊眉头挑了下。   明惜说完,就抱着盘子麻溜的跑了。   可不是她闲事多管,是姑娘让她提的!   很快,屋内平静下来。   沈于渊放下玉著,好以整暇的看着那低头吃饭的人儿,也不出声,就那么盯着。   “今日苏期来见了我。”裴晏如吃完一块肉,不缓不急地开了口。   “嗯。”   裴晏如瞥过去一眼,“特意和你说一声。”   府里都是他的人,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会有人来禀告他,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和听她亲口所说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   愉悦爬上眉梢,沈于渊略颔首,“这件事你自己处理就好,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吩咐元千去办就是了。”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有一件事,确实需要你帮忙。”   裴晏如抬眼,含笑道。   沈于渊:“.......”   敢情在这等着他呢。   他低头,将整盘的虾剥好,取了三五只放到裴晏如碗里,“说说。”   裴晏如低头看了眼,今日的菜有虾,不过她懒得剥,就放着,眼下看着那剥好的虾,唇角弯了弯。   见状,沈于渊擦手的动作顿了下,低笑,“我还不了解你,多吃些对孩子好。”   “好,对了,我记得前几日盛京有一户人家上大理寺状告?”裴晏如边吃着剥好的虾,垂下的眼睫轻颤了下,抬眼道。 第三百十一章 :取代   “是有那么一回事,宋照提起过。”   “嗯,这事儿,得好好利用一下。”裴晏如放下玉著,眼神掠过一抹笑意,笑不及眼底。   夜深,苏家却是家宅不宁。   主厅里,苏父满脸怒容,睨着站在面前挺直如松的二儿子,沉下声音,“苏期,羽儿说的可都是真的?你当真去了太傅府?!”   苏继武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少年清澈的眸子,眼底隐隐透出阴驽来。   对这个儿子他素来不了解,但此番通过寿宴的方式回到苏家,这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凭他个人,怕是连自己的面都见不到。   更何况是在众人面前丢下信物,让他不得不认。   是了。   当日他宴请的大半朝臣,好些都是知道些许内幕的,若是他真的当众否认,难免会有有心人把话传到陛下那里,我朝对亲孝关系看的极重,若是无故不认儿子,定会有人深挖当年之事,届时不止是他,就是苏家都得跟着遭殃!   想到这层,苏继武的脸色愈发难看。   一旁,苏羽同苏夫人站着,见状,苏羽嘴角弯了弯。   看苏期这个野种这次死不死。   苏夫人装模做样的过去抚了抚苏继武的后背,嘴上却是道,“说来这孩子还是太傅大人请来的呢,托了太傅大人的福才得以相认,登门道谢也是应当的。”   登门道谢,那也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去!   “嘭!”   苏继武功拍桌而起,盯着还站在那不肯跪的少年,呵道,“逆子,给我跪下!”   苏婉意同苏紫萧一同赶来时便听到这么一句,苏婉意浑身一颤。   父亲果然动怒了。   苏紫萧往苏期脸上瞥了眼,目光微顿。   生的倒是不错。   可惜了竟然是她庶兄。   她盈盈走过去,“娘,发生什么事了,苏期不是刚回来吗?”   苏夫人扫了眼远远站在后面一脸无辜的女孩,气不打一处来。   她根本没有让人去通知萧儿过来,定然是这贱丫头去让萧儿来的。   苏夫人撇过苏紫萧的手,“这事你别管。”   苏紫萧垂眸,爱莫能助的看了眼苏婉意,却对上女孩坚毅的目光,想起不久前在院子里说的话,咬了咬牙,略点了点头。   这贱丫头,竟然敢威胁她!   就在这时,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父亲误会了,那日虽然是个意外,但怎么说太傅大人也间接帮了我,若是我们苏家没有丝毫表示,莫不是显得礼数不周到?”   “说来也是我考虑欠妥了,不知应当请示父亲后递去名帖这才能登门,潦草前去,却被告知未递名帖不得进门,恰巧太傅大人也不在,只得回来,丢了苏家的脸,若是父亲因此责备,苏期绝不二话。”   少年低垂着眉眼,说罢,便屈膝跪下了。   苏继武凝着苏期与他母亲相似的眉眼,脑海里蓦地回忆起些许往事,捏了捏眉心,“羽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苏羽得到的消息确实是苏期被拒绝,未曾进入太傅府。   但眼下看父亲这样子,是听了这野种辩解竟是要放过他了?!   那怎么行!   苏羽掀袍跪下,拱手认真道,“父亲,苏期来的太过巧合,兴许早就和太傅大人勾结在一起了,您也知道,裴家与我们苏家可谓是势同水火,苏期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二弟,如何能轻易相信!请父亲明察!”   “大哥若是不想我进门,怕我威胁了你的地位,只管说便是,何必捕风捉影在父亲面前陷害于我,我本就没有相认的意思,只是母亲遗言,希望我与父亲莫生了嫌隙,时隔那么多年,又恰逢母亲忌日,这才放下心结,岂料会闹出如此局面,苏家容不下我,那我走便是了!”   说罢,苏期脸色倏地冷下来,起身便要离开。   “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喝声,苏期停住了脚步。   苏继武扫了眼站在一旁说风凉话的夫人和大儿子,心下哪里还不明白,当下缓了缓声音,“父亲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回来。”   苏期却没有听话,只是站的远远的,“父亲,儿子没有想过要取代大哥的位置,也自知没有这个资格,但若是大哥和嫡母容不下我,那儿子也不想让父亲为难,往后父亲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   “我没有想过要让你为难,你若是想娶温家的姑娘,那便娶吧,只是往后就莫来找我了,各自安好吧。”   少年清越的声音与脑海中清婉的声音似在脑海中重叠。   苏继武晃了晃神,旋即看向苏羽,呵斥,“还不和你弟弟道歉!为父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期儿进了门就是苏家的人,你作为兄长,应当多多关心弟弟,而不是时刻派人盯着他,他是你弟弟,不是犯人!”   苏羽不甘心的抬头,“父亲!”   “住口,若是还执迷不悟,就去祠堂罚跪!”   苏继武冷声道,不容置喙。   苏夫人变了脸色,忙打圆场,“老爷你别动怒,羽儿这孩子打小就跟在你身边长大,他是什么个性子你还不知道,此番也是担心苏家这才误会了期儿,这孩子,就是性子急躁,回去我定好好管教他。”   这算是搬了个台阶给苏羽下了,苏夫人给了苏羽一个眼神。   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苏羽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是儿子鲁莽了,还望父亲见谅。”   说罢,他就转过头看向苏期,“二弟,是大哥误会你了,往后我们自是一家人,大哥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闻言,苏期缓了缓脸色,语调依旧不冷不淡的,“大哥言重了,我心中自是敬重大哥,也希望大哥给我几分信任。”   “是,二弟说的是。”苏羽恨得牙根都快咬断了。   装模做样!   事情到这算是了了,苏婉意在心里松了口气。   苏紫萧起身,“一家人自当和和气气的,不早了,那父亲,我先回去了。”   苏继武瞥了眼两个女儿,多看了眼苏婉意,心中明白,也没有要多追究的意思,摆了摆手,“回去吧,你身为姐姐,也要多照顾照顾妹妹。”   “是。”苏紫萧福了福身,路过苏婉意身旁,轻呵了声,“还不走?” 第三百十二章 :夫人妙计   苏婉意朝苏父和苏母福了福身,没敢多看苏期,转身同苏紫萧一同走了。   苏父看向苏期,“萧儿说得对,夜深了,期儿也早点回去歇息吧,若是院子里还少了什么东西,只管命人去库房取便是。”   “多谢父亲。”   苏期刻意温和了声音。   见他软下态度,苏父面上浮现欣慰,“回去吧回去吧。”   “是。”苏期侧身,瞥了眼站在一侧瞠目结舌的苏羽,淡然收回视线,抬脚走远。   苏羽眼睁睁看着苏父对苏期不仅没有态度疏远,反而更是亲切,心头暗恨。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父亲最是痛恨裴府和太傅大人,此番应当把苏期这个野种赶出去才是。   和苏夫人回到房间,苏羽再也忍不住脾气。   近乎质问道,“母亲,父亲为何这般容忍那个野种?!”   “小声些,若是叫人听见了,你想大半夜去祖宗祠堂罚跪?”   苏夫人没好气的说完,坐到一边。   苏羽皱着眉头,跟着坐下来,狠狠捶着桌子,恨声道,“现在父亲对他这般好,将来指不定要给他一份家产呢!”   他担心的,也是苏夫人担心的。   “还有,我今儿可瞧见了,苏婉意那贱丫头和苏期走的很近,说来两人早就认识,将来她入了宫,即便受宠有了地位,还指不定偏帮谁呢,若是她那时仗着地位帮苏期说动了父亲,那我该怎么办,母亲!”   苏羽急声道,归根到底,父亲同太傅大人不和只是因为苏家站了八皇子的队。   苏家同裴家虽有矛盾,却不至于到至死方休的地步。   他能明白的道理,苏夫人何尝不明白,她目光微顿,“你说什么,你看见婉意那丫头和苏期走得很近?”   “是啊,今日午后我穿过亭子就看见两人在走廊上暧昧不清的。”   苏羽撇了撇嘴,忍不住厌恶。   亏的当初还想着帮她,现在一看到来了新公子,扒的比谁都快。   苏夫人眼神暗了暗,“如此说来,此事确实要好好考虑一番,若是将来她非但不能成为我们的助力反而是阻力....那确实不能让她入宫。”   “可是后日就是选秀,她名字都已经在名单上了,若是这时候出了什么意外,难免不会有人来查。”   苏羽思忖道。   大意了,让这两人钻了空子。   “这倒是不急,这两日我进宫一趟,我同贵妃娘娘有几分交情,兴许能想出什么法子来。”苏夫人安抚的拍了拍苏羽的手,劝道,“你这几日也要沉住气,别和他们起冲突,免得又惹了你父亲生气,此事交给母亲来做。”   “那就麻烦母亲了。”   “你这孩子,和母亲说什么麻烦。”   翌日,太傅府。   “夫人,苏公子又来了。”明惜端着水果过来,身后跟着一位少年,正是苏期。   今儿落了雨,稀稀落落的,檐下,女子一袭苏绣织锦长裙,腰间挂着玉佩,侧着身,身上拥着白裘披风,发间没有过多的饰品,侧脸如玉,嬛姿妍丽。   虽是回暖了,这雨一下,又生了几分冷意。   苏期停在距离裴晏如几步开外,拱了拱手,“见过夫人。”   裴晏如微侧眸,“苏公子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夫人,在下按照您教我的说了,父亲对我的态度确实比从前好了许多,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因此取代苏羽的地位,明日便是选秀了....”   苏期强压着心底的激动,用平静的语气陈述。   闻言,裴晏如微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你能因此就取代苏羽,进书房说吧。”   苏期来的事情沈于渊是知道的,眼下听到元千来禀告,并没有太多反应。   “大人?夫人会不会同苏公子有些接近了?”元千试探着问。   按照大人的醋坛子脾气,没把苏公子赶出去就是好的了。   现在进来明知苏公子同夫人同在一屋都那么淡定?   这不像是大人的风格啊。   “让你去查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案桌后,男人眼皮微抬,问道。   闻言,元千拱手,“宋大人说,是苏公子自边境回京途中遇上的一位江南女子,是江南大户奚家的表亲,苏大公子将人抢了回去,现在奚家二房过来闹,宋大人正头疼呢。”   “现在那女子在哪?”   “死了。”   元千抿了抿唇,他派人顺藤摸瓜查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沈于渊眸色一顿,“死了?怎么死的?”   “那姑娘,其实不过...十三稚龄,尚未及笄,许是苏大公子用了什么手段,姑娘家受不住,就,死了。”   元千颇有些难以启齿,这些个公子哥,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私底下和人有关的事那是一件不干。   奚家。   沈于渊轻扣桌面,语调听不出情绪,“那女子是奚家二房的表亲还是?”   “这个属下不太清楚,只听宋大人说,那奚家二房闹得厉害,说是一定要让苏家付出代价,想来应是二房的亲戚吧,大人,属下记得,江南奚家,是夫人母亲的娘家,可要暗中出手?”   “这事宋照怎么说?”   元千斟酌着措辞,“宋大人的意思是把苏大公子缉拿归案,强抢良家妇女并致死,按律当斩。”   “先压着这事。”   “啊?”   元千愣了下,对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一下顿悟。   哦,哦哦哦!   定然是要问过夫人意见。   元千嘴角不自觉扬起,又不敢笑得太明显,忍得辛苦。   素日里杀伐果断的大人只有涉及和夫人有关的事情才会犹豫。   若是换了其他人,管他苏家王家,一律当斩不误。   “还有事?”沈于渊眼皮微掀,语调凉凉。   元千敛下嘴角的笑意,“没事了,属下这就去通知宋大人。”   沈于渊复又低下头去,忽地想到什么,叫住元千,“你让元安往后负责守护夫人院子。”   闻言,元千脚步顿了下。   元安原来主要是负责整座府邸的安危的,现在只负责保护夫人。   啧啧。   大人真是太宠夫人了。   “是。”元千应了声,退出去。   书房中。   苏期将昨晚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最后开口,“夫人的意思是,事情还有转机?”   “若是没有转机,今日你便不会来找我了不是?”裴晏如素手拨弄着瓷碗,喝了口水,润了润喉,淡声问道。   “眼下我需要做什么?”   ※※※※※※※※※※※※※※※※※※※※   作家的话   宝子们,QQ阅读11周年战队,喜欢这本书的宝贝们可以加入清九的战队,一起冲冲冲! 第三百十三章 :安心修养   “眼下我需要做什么?”   苏期忙问,眼底难掩激动。   他在盛京多年,却一直囿于戏园之中,接触的人不多。   大多时候,他在台上,人在台下。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记得,千万别提不让苏婉意入宫一事。”   裴晏如抬眼,朱唇微启,自有一种运筹帷幄的从容。   苏期目光顿了顿,对上那自信的眼神,点头,拱手道谢,“劳烦夫人费心了,若事成,在下感激不尽。”   清风徐来,穿过窗棂,绿意盎然。   看着少年诚恳的眼神,裴晏如轻笑了声,淡声开口,“公子回去吧,今日应该还有事发生,准备着些。”   今日还有事发生?   苏期神思一凝,却没多问,“好。”   明惜侍候在帘后,送走苏期之后,掀开帘子进来,“夫人,大人来了。”   闻言,裴晏如微抬眼,便见珠帘之后,男人踩着墨靴大步而来,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来人长身玉立,面若冠玉,轩昂之气凝于眉间,漆黑眼眸轻敛,将睥睨天下的压迫感尽数收起。   沈于渊扫了眼旁边伺候的明惜。   明惜看懂眼色,福了福身,“那奴婢先出去了。”   明惜转身出去,踏出门槛后又转过来贴心的关上门。   门外,明心正端了枣糕过来,见了从里头出来的明惜,眼底划过疑惑,抬脚走过去,“明惜姐姐,怎的出来了?”   说着,明心往里头看了眼。   “姑爷进去了。”明惜回过头,瞅了眼那枣糕,下意识道,“这是顾姑娘喜欢吃的,咱姑娘不爱吃,拿下去吧。”   明心眼神微动,不明所以,却见明惜转身欲走,她往前多走几步,拦在了明惜面前,提醒道,“这就是给顾姑娘备下的呀。”   听到这话,明惜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拍了下脑袋,道了声,“坏了。”   明心看过去,对上女孩懊恼的神色。   明惜嗓音弱下来,“我给忘了。”   顾姑娘前儿托人来说,今日来寻姑娘有事情,这几日姑娘命她处理其他事,一下子给忘了这事。   “你不会还没和姑娘说吧?”明心怔忡的看着明惜,一下子捕捉到重点。   明惜:“……”还真给忘了。   她正要进去补救一下,不等她敲门,身旁,明心连忙抓住了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我听那小厮话里的意思,顾姑娘应该过了午后才来,姑娘同姑爷说话也用不了多久,午膳的时候说也来得及。”   姑爷最是反感和夫人单独相处时她们去打扰了。   虽嘴上不会说什么,但脸色却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一来二去。   也算是摸清了这位姑爷的心思,哪里还敢去寻晦气。   明惜心下寻思了下,自是也想到姑爷的脾气,很快就释然了,“你说的也对,那去准备午膳吧。”   “嗯。”   屋内,裴晏如侧眸望了眼天色。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云沉沉压着,有零碎的阳光从浓厚的云里穿出来,一场春雨一场暖,再过些日子,天就暖和起来了。   思罢,她缓缓起身。   女子穿了一身水蓝襦裙,繁复的裙摆伴随着走动荡开弧度,屋内没有烧炭,冷冷清清的,她在窗边的软椅上落座,眼睫轻颤,看向对面的男人,清冷的声调软了软,“是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吗?”   “嗯。”沈于渊在她对面坐下,檀木桌上摆着两个棋蒌,他只扫了眼,见对面的人儿伸手欲去取,那葱白指尖过分白皙,他眉头狠皱,蓦的起身。   不等裴晏如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黑子从指尖滑落,掉在棋面上发出清脆“咚”的一声。   “你这是做什么?”裴晏如回过神,伸手环住男人的脖子,美眸流转之间,显出几分懵来。   “屋内这般冷,还与人说这么久的话?”沈于渊嗓音很低,明晃晃透着不悦。   他迈开步子,径直去了床榻,将人小心放上去,随即松了手,坐在旁边,拿过衾被给人盖上,覆上女人冰冷的手,眉宇紧锁。   “状告苏家的夫妇身份可有线索了?”手上传来暖意,裴晏如心底微暖,答非所问。   沈于渊:“……”   他来本是要与她说这件事的,但眼下却竟有些不想说了。   他视线下移,落在那平坦小腹上,揉搓那冰冷小手的动作顿了顿,轻叹了口气,“阿泠,这些事不是一定要现在非做不可,你身子骨弱,如今又怀着孩子,不宜过分忧思,苏家我还不曾放在眼里,苏继武做的事不少,随便拿出一件就够他死好几回的。”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拦着她。   可如今裴家无事,日子也过得平稳。   他不想她过分劳累。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短暂的平静。   裴晏如神色微微一滞,缓缓垂下眸子,将手从那大手中抽出来,又轻轻的覆盖上去,似在安抚一般,如玉击般的清冷嗓音夹杂了柔意,“那我整日闷在屋子里,倒是不适应了。”   “我会陪着你的。”见她软下态度,沈于渊心头微动,顺着话道,漆黑的眸子里直直望进那双眼里。   裴晏如顿了下,鸦黑睫羽轻颤着,良久,她方才道,“等苏家的事了,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其他的事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好不好?”   苏家的事她花了很多心思,走到现在,自然是要亲眼看着……   “……”沈于渊定定的凝着女子皙白的脸,纤细的人儿唇色微白,手心发冷。   元弦医术虽不算顶尖,却也是超出一般人的,由她细细照顾着,又是泠儿自个儿开的方子,这喝了些日子依旧没有好转,瞧着愈发脆弱。   他沉了脸,“泠儿……”   却在下一刻,唇瓣一热,入目一双惑人的美眸,娇美的人儿言笑晏晏道,“想当初我也是脚踢刺客,手握匕首的人,你把我想的太脆弱了些。”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倒是嫁给他之后,修生养性,过得尽是养老日子。   裴晏如拍了拍男人俊美的脸,目光浅浅,掩去了眼底的暗色,“你最是明白我的。”   仇人都没死,她又怎么可能会死在那些人前面。   苏家,只是其中一环罢了。   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呢。   “……”   “你呀……”沈于渊败下阵来,嘴上却是不依不饶,“那你既答应了我,苏家事情了后便不许再插手这些事。”   裴晏如颔首,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敲门声。   “夫人,贵妃娘娘有请……” 第三百十四章 :贵妃之请   门外,明惜将脑袋微微贴近门,屈起手指敲了敲,又往旁边看了眼。   元千绷着张脸,朝里道,“大人,宫里差人过来了,撵轿已经停在了外面。”   屋内。   裴晏如同沈于渊对视了一眼。   贵妃娘娘,八皇子的生母,这个时候宣她入宫做什么?   沈于渊目光微寒,声调沉沉,“不必去。”   如今宫内局势虽看着平稳,但近日上朝,皇帝的状态都不佳,面色发黑,神思不聚,太医院查看了,表面上没看出什么来,但私底下却有人来禀告他,皇帝仙丹服用的过多,身子内耗的厉害。   怕是没有多少活头了。   “放心,贵妃此次找我,想来是为了苏家二姑娘的事,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   裴晏如寻垂眸,唇角带出了弧度。   她猜到苏夫人定然会去寻宫里的“贵人”帮忙,没想到,这贵人竟然就是当朝贵妃娘娘。   没等到男人的回答,裴晏如抬眼,撞进那双漆黑深邃的眸,眼底含着不曾言说的担忧。   她淡笑,“贵妃此人,我有所了解,素日里吃斋念佛,与其他宫妃有所不同。”   这点,沈于渊自然知道。   只是皇宫不必外面,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再且说了,皇宫里不也有你的人吗,还有元安跟着呢,有他在身边,你总放心了吧?”   “.......”   伴随着门开的声音,明惜见着出来的女子,“夫人,我有一事要和您说....”   不等她说出口,就见外头又来了一个暗卫,到了几人跟前,拱了下手,“夫人,外头的人在催了。”   裴晏如侧眸看了眼明惜,“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欸,可是顾——”明惜张口就要说,眼尖的看到站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往这边望的蒙珠,到嘴的话一下收了回去,诺诺的应了声,“是。”   顾姑娘她们也是相熟的,若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姑爷还在府里呢,定然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这般想着,明惜放下了心,送裴晏如上了轿撵,目送女子的身影远去,方才回头,堪堪瞧见那缩回去的脑袋。   啧。   看来明心猜的没有错,这叫蒙珠的,定然对姑爷有非分之想。   平日里要多防着些!   元安奉命跟着裴晏如,隐隐的,感觉还有一个人也在暗中追随着,但他一回头,什么也没有,应该是错觉。   片刻后,轿撵自皇宫东门进去,一路到了贵妃娘娘居住的锦绣宫。   抬轿撵的宫人放下轿撵,裴晏如下了轿撵,就见从宫门内出来一位宫女打扮的女子,宫里头宫女的等级也是不同的,看服制,眼前来迎接的显然是一等宫女。   “夫人到啦,奴婢兰静,请跟奴婢来,娘娘在宫里头等您呢。”到了她面前,那宫女福了福身,语气轻缓。   闻言,裴晏如看了眼那宫女的脸,瓜子脸,发间没有多少首饰,妆容朴素,微微走在她侧前方带路,不至于低眉顺眼,却也没有半分倨傲,倒是显得雯静来。   倒是和锦绣宫里的主子相像。   裴晏如略颔首,“近来贵妃娘娘身子可好?”   她记着第一世她死前,贵妃娘娘一直在吃斋礼佛,身子也不太好,但难得的,皇帝时常来看。   显然不是育有皇子成年能得来的待遇。   对这位贵妃娘娘,裴晏如从前未曾见过,倒是好奇的紧。   踏过门槛,迎面一股寒凉的气息,空气中伴随着淡淡的香火气,说来,皇帝吃的仙丹,也是这位贵妃娘娘请了人在宫内专门建造了一个炼丹房造出来的。   蒲团上,静静跪着一个女子,一袭朴素的素裙,发间只别了一根木钗,女子双手合十,阖着双眸,神色虔诚。   兰静沉默着站在一旁,没有要去打扰的意思。   裴晏如环视四周,宫殿内设了观世音菩萨像,而其他的地方都点上了烛火,无风的宫殿内,烛火摇晃,若非这大门口上匾额题着锦秀宫,不知者还当这是一座庙宇呢。   裴晏如等了片刻,面前的女子才缓缓睁开眼。   贵妃乌兰氏,年过四十,面容清秀,眉眼间是常年吃斋念佛之人惯有的慈悲。   见了站在一旁的裴晏如,贵妃由兰静扶着起身,露出浅浅一个微笑来,“原来是裴大姑娘来了,快些坐吧。”   听得这话,裴晏如眉头轻皱,就听到兰静开口提醒道,“娘娘,裴大姑娘如今已经嫁给太傅大人为妻了,该唤一声沈夫人的。”   闻言,贵妃抬眸多看了眼面前容色极好的女子,唇边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原来如此,倒是我冒昧了,只是我常年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消息闭塞了些,还望沈夫人莫怪。”   “娘娘客气了。”   裴晏如淡然道,“不知娘娘今日寻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倒不是我想见你,是有人托我请你入宫,说是有话同你说,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贵妃正转过身,背对着裴晏如,听她问起,微转过身,轻声道。   说罢,贵妃看向身边的兰静,“静儿,去把苏夫人同苏姑娘请过来吧。”   兰静:“是。”   苏夫人便罢了,苏姑娘?   裴晏如眉头微皱,很快,就看到从后殿过来的两人。   “见过沈夫人。”苏夫人带着苏紫萧行至裴晏如跟前,神色自然的行了礼。   “起身吧。”   裴晏如没往宫内走,贵妃虽不是什么恶人。   但这两人就说不定了。   她还没那么盲目自信。   苏夫人面上扬起笑容,“沈夫人,犬子能找回来多亏了您的功劳,一直找不到机会当面谢谢您,贵妃娘娘宫里头有一处莲花池,素冠鼎荷开的正好,不如一起欣赏?”   “苏夫人客气了,素冠鼎荷我府里多的是,实在没必要特意来这里欣赏。”   说罢,裴晏如转身就往外走。   啧。   就这点技俩?   “来人,沈夫人昏倒了!”忽地,苏紫萧大喊出声,随即卯足了劲儿冲向裴晏如,手心攥紧了锋利的簪子,眼神发狠!   贱人,给我去死吧!   宫门外的宫人立刻蜂拥而入。   暗处的元安看的着急,正要冲出来,却被裴晏如一个手势拦住了。   眼见苏紫萧手中的簪子朝着裴晏如腹部而去!   元安:“!!!”   千钧一发之时,只听见,“嘭!”一声巨响!   ※※※※※※※※※※※※※※※※※※※※   作家的话   抱歉宝贝们,这两天都在准备考六级,所以昨天断更了(呜呜求原谅,你们还爱我的对不对~好吧,其实也是因为最近数据很凉,没什么动力),今天考完了六级,头晕脑花还是来更新了,这本书快完结了,希望还在看的宝贝们能给清九一点鼓励,让我知道你们还在好不好?(送你们一朵小fafa~啾咪!) 第三百十五章 :来块板砖   裴晏如瞧着苏紫萧往后退了两步,甩了甩手,将手上的板砖扔到地上。   “啊!”苏紫萧头疼欲裂,眼冒金星,颤巍巍的放下手,看着满手的血,小脸刷的一下白了,惊恐的看向苏夫人,失声尖叫出声,“娘——”   她会不会要死了!   苏夫人也被裴晏如这一手震住了,眼瞳剧烈晃动着,对上那双平静的凤眸,像是有股冷意骤然侵入心肺,很冷。   她回过神来,颤颤抖抖的伸出手指着她,声色俱厉,“放肆!裴晏如,你胆敢在贵妃娘娘宫里行凶!”   “那又如何?”   裴晏如神色淡淡,眼尾挑起几分漫不经心来,“苏夫人,你这招也太烂了些吧。”   “什、什么招,你在胡说些什么,所有人都看见了,你伤了我苏府姑娘!”苏夫人镇定下来,全然没有心虚的模样,大声道。   苏府姑娘?   倒是想了个好主意。   裴晏如静静看着人演,好心提醒,“你这位苏府姑娘若是不早点治疗,怕是有性命之忧哦。”   “娘....”苏紫萧头晕的厉害,瘫倒在苏夫人怀里,声音虚弱下来。   苏夫人心疼极了,但眼下也只能把戏做下去,虽然和原来想的大相径庭,好在她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兴许这一次,还能把那位也拉下水来!   苏夫人眼底划过精光,朝驻足在院子里的宫女大喊道,“还不去请太医!”   出了那么大的事,贵妃娘娘自然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眼下由兰静扶着出来,她一出来,顿时所有的宫女都看向她,等着这位主事的娘娘定夺。   贵妃微微挥手,那些宫女登时散了。   人走谣言起。   沈夫人在贵妃娘娘的锦秀宫里当众砸伤苏府姑娘的消息不过须臾便传遍了整座皇宫,甚至闹到了御前。   皇帝第一时间下命让所有人封锁消息,确保消息不能传出宫门,准确来说,不能让太傅知道。   勤政殿里,萧长存听着消息,连因看奏折看的头疼困乏都好了,此刻精神百倍的叮嘱手下人办事。   “去把裴晏如给朕押,不对,叫过来。”   萧长存眼底滚动着兴奋,若是在宫内出了这样的事,恐怕他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处置,好在老天这回是站在他这边的。   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犯下此等大错!   此刻,太傅府中。   顾颜急匆匆进门,没能看到熟悉的面孔,却是撞上了一个陌生女子。   “哎呀,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太傅府!”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刺的人耳膜生疼。   顾颜因撞到了人而心生愧疚,她伸手,极快揽住了女子的腰身,避免女子摔倒,眼下听到这尖锐的声音,登时松开了手,平静的目光打量了圈面前的女子,扯了扯唇,问,“姑娘又是何人?”   她记着府里头没什么侍女的吧?   晏儿身边的两个侍女她都是识得的。   蒙珠怒气冲冲的抬头,正想呵斥,却在对上女子绝美的容颜时,心神一震,旋即心底涌现出不平的情绪来,故意道,“我是大人身边的贴身侍女!”   蒙珠刻意加重了贴身二字!   果不其然,看着女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心头得意。   大人身边可不是什么外面的妖艳贱货都能攀附的上的!   顾颜惊了下,但很快狐疑的眯了眯眼。   若说她不是侍女,能在府里待着。   若真是侍女,以晏儿的脾气怎么能容忍?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蒙珠心底很快涌现出心虚来,虚张声势的去推顾颜。   顾颜稳如泰山,蒙珠推了好一会儿也没推动,当下气急,”你这人怎么这般没脸没皮,一无名帖二不是大人的客人,若是再不走,当心我让人轰你出去!“   ”哦?那你叫人呗。“   顾颜朝院子里看了圈,整座府邸虽面上安安静静的,但她能感受到暗处有不少双眼睛。   想来晏儿应当还是在府里,那她晚一些过去当也没什么大事。   蒙珠哪里想到这陌生女子这般嚣张,压根不将她放在眼里,剁了跺脚,眼底划过狠意,”你给我等着!“   说罢,蒙珠匆匆转身,没注意到身后女子不屑一顾的眼神。   蒙珠穿过走廊,到了书房门口,一眼便看见那守在门口的劲瘦的青年,挺立如松。   她站定,理了理裙摆,随即面上带上慌张,奔至元千跟前,诉道,“元首领!有人擅闯府邸!怎么说都不走,可嚣张了!”   “什么?“元千愣了下。   这光天化日的,真的会有人来太傅府寻晦气?   蒙珠认真点头,“就在门口!”   元千多看了几眼蒙珠,心底暗自思忖。   这是在府里,总不至于是什么调虎离山计?   对蒙珠,他虽抱着且听且不信的态度,但眼下见她说的这般信誓旦旦,如今元安也不在,不如去看看。   打定主意,元千朝空中打了个手势,随即看向蒙珠,“带路。”   “是!”   蒙珠眸色一喜,兀自在前面走着。   小贱人,给她等着。   她来府里也有段日子了,这位元首领虽然看起来好说话,但难说话起来时也是真的冷酷。   府里头的人除了大人外,最听这位元首领的话了。   两人一路到了门口,门口空空荡荡的,别说是人影了,就是鬼影也没有。   元千挑了挑眉,低头看向懵圈的蒙珠,“蒙姑娘,虽然现在府中无事,但有些玩笑还是少开的好,我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脾气。“   含着威胁的话传入耳中,蒙珠回过神来,急得要哭了,“明明她刚刚就在这的,定然是去别的地儿了!一定是,元首领你等等,我一定找到她!”   蒙珠也不傻,方才那个绝色女子来,定然不可能只是为了来戏弄她。   蒙珠找了好些院子,好不容易在风起阁寻着人,看着那与明惜攀谈的人,她攥紧了拳头,没立刻出去,而是转身就往书房去。   元千才刚刚踏进院子就看见那匆匆追上来的人,眉头顿皱,没了耐心,“蒙姑娘,大人如今在府里,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妨找大人说去?”   别说他没给机会!   这送上门挨打的机会赶紧拿走!   闻言,蒙珠往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心头微动,但很快按捺住了,她知道现在不是在大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时候。   “元首领,那位姑娘就在夫人的院子里!我亲眼瞧见的!” 第三百十六章 :守株待兔   元千心头不耐,暗道,若不是看在金嬷嬷的份上,早就请示大人将你赶出去了。   蒙珠自然看出元千的不悦,心底已然有些后悔了。   她其实没必要闹这一出的,只要夫人的宠爱还在,那无论生的再是好看的女子,想必也没办法进门。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得硬着头皮把元千带到风起阁外。   书房和风起阁就一墙之隔,转角就到了,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从里面传出的声音,“你说什么?晏儿已经入宫了?!”   “是啊,不久前贵妃娘娘派了人过来,轿辇都在外头候着了,夫人不能不去。”   是明惜的声音。   还有明心的,“顾姑娘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寻夫人吗?”   “坏了,要找晏儿的不是……”   不等顾颜把话说完,忽的听见从门口传来咳嗽声。   顾颜顿时收了音,警惕的回过头。   元千穿过垂花门,径直道,“顾姑娘,可否需要在下请示大人?”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顾颜当机立断点头,“我也去。”   她得到消息,贵妃娘娘只是苏家母子的幌子,实际上准备借晏儿让苏二姑娘进不了宫。   这两人能想出什么好招来?且不论能不能伤到晏儿,宫里头还有那位呢!   这般想着,顾颜心中愈发着急,两人从蒙珠旁边走过,哪里还有闲工夫找蒙珠的过错。   蒙珠:“???”   —   御书房内,萧长存高兴的原地踱了好几圈。   若是此番能一举杀了裴晏如,想必对太傅也是一个巨大打击。   太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片刻后,方才见女子款款而来。   女子一袭浅蓝色襦裙,身姿仙然,神色淡淡,全然没有打伤人的自觉。   萧长存盯了人一会儿,强压下心头的兴奋,厉声喝道,“沈氏,你可知罪!”   “臣妇何罪之有?”裴晏如眼神澄然,无辜道。   御书房外遍布重兵,她插翅难逃。   啧。   看来这皇帝还真是怕她跑啊。   “你当众打伤苏府姑娘,在场不好宫女都看见了,你竟否认?”萧长存坐回案桌之后,双手撑在案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炬。   “哦,那是臣妇在同苏姑娘玩呢,相信陛下也知道,苏姑娘朝臣妇冲过来,臣妇拿板砖抵挡,这便是民间剪刀石头锤的游戏,只是没想到苏姑娘冲的太猛,没能刹住脚,竟一头撞在了臣妇手中的板砖上,这才酿成了悲剧,但不由得让臣妇想起了一个故事。”   裴晏如微敛下眸,故作惋惜道。   “什么故事?”萧长存沉着声音凝着面前的人儿,心底莫名有点不安。   “守株待兔。”   裴晏如缓缓道。   可不是么。   皇帝在这儿等着她。   萧长存脸色微变,似是没能想到裴晏如竟这般巧言善辩,当下沉了脸,“好一张巧嘴,可你以为朕会信么?”   旁边的太监总管眼神愤恨的盯着那抹纤细身影。   裴晏如面上浮现笑容,轻描淡写的回,“既然陛下一定要定臣妇的罪,那臣妇认罪便是。”   她这般淡定,倒是让萧长存心中惊疑不定。   “裴晏如,你在打什么主意?”   萧长存沉声问,阴沉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面前坦然的令人心生惭愧的女子。   “如今我为鱼肉,陛下为刀俎,我除了认罪,还能做什么?”   裴晏如淡然道,像是浑然不在意生死,她往外瞥了眼,“外面是御林军,陛下莫非是认为臣妇可以冲破重重包围逃出宫去?”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嗓音愈发淡了,“还是以为,会有人来救我?”   见状,萧长存看了眼旁边的太监总管,见人点了点头,复又转过头来,盯着裴晏如,“沈氏宫内行凶,罪不可恕,来人,拖下去杖责四十!”   杖责四十,足以要了她的命。   话落,从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不等侍卫进来,只听到轻飘飘的声音,“可惜了,原本还想着有一件事要向陛下禀告,看来是没机会了。”   萧长存本就一直注意着裴晏如,眼下自然听到她说的话,登时挥了下手,让欲进殿的侍卫退下,瞪着裴晏如,“朕早知你留了后手,说罢,是什么事?”   “陛下莫不是当臣妇傻,若是在这里就说了,那陛下不还是要杀了我?”   裴晏如唇角含笑,补上一句,“说来,那也是夫君私底下得到的消息,换了寻常,我倒是乐见其成,不过王朝更替罢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同巨石落入湖面,掀起惊涛骇浪来。   王朝更替?!   不只是萧长存脸色变了,就是太监总管也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你胡说八道什么?!”   萧长存怒道。   裴晏如不畏不惧,直直迎上帝王的视线,“有些事,想来陛下也知道,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不是么?”   萧长存眸光晃动,一时间没有开口,可那捶在一侧的手却是猛的收紧了。   裴晏如也不急,静静看着男人的脸色变化,唇角始终挂着淡笑。   直到过了一炷香之久,男人才重新开口,筋疲力尽,“你走吧,朕让赵福送你,把你知道的事写个纸条交给他,今日之事,便作罢。”   赵福上前一步,朝着裴晏如做了个手势,“沈夫人,这边请。”   裴晏如没再多说什么,抬脚出了御书房,从那些侍卫身边走过,余光捕捉到身旁这位太监总管眼底的阴沉,她眼底极快划过笑意,开口道,“那便多谢赵公公了。”   “沈夫人客气了。”   赵福没什么感情的回道。   宫门外,沈于渊早早就接到了消息过来,墨色锦袍下,那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元千心头着急,元安那小子,这种时候应该靠谱的吧?   要是夫人出办点事,那小子小命估计也不保。   轿撵从朱红宫门内出来,在看到那道身影时,来的几人心头都是一松。   还好没事。   “大人?”   元千驾着马车,正要过去,却被沈于渊叫停了,不解回头。   轿撵虽好,可到底是四面透风的,不如马车里暖和。   “跟在后面。”从马车内传出低沉的声音。   元千虽不明白,但也没有多问,“是。”   马车跟在后面,自然有人注意到,但都是宫里头出来的,装聋作哑的本事不小。 第三百十七章 :哄不好了   轿辇停在太傅府外。   裴晏如将一个信封递到赵瑞福手里,忽略对方眼底的惊疑,浅笑着道,“劳烦公公了。”   “夫人客气了。”赵瑞福弓着身,将纸条收入袖中,眼皮跳了跳,心底难掩震惊。   今日这一出本是意外,但这位沈夫人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是何等的智计!   听见门口的动静,顾颜带着两个丫鬟出来,见着安然无恙的裴晏如,皆是松了口气。   等赵瑞福带着人走了,顾颜这才迎上去,两人一同往院内走。   “你怎的来了?”裴晏如瞥了眼忽然出现在这里的顾颜,轻声问。   闻言,明惜紧张了一瞬,飞快看了眼顾颜。   充斥着“救救我救救我”的眼神投射过来,顾颜嘴角抽了抽,抬眼看向裴晏如,轻咳了声,淡然道,“只是有些想你了,就过来看看,左右离得不算远。”   现在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她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哦?”裴晏如尾音微挑,目光在几人脸上一扫而过,掠过明惜那心虚的眼神,心下明了。   “哎呀,那我就先回去了。”顾颜作势打了个哈欠,一眨眼的功夫,院门口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身着黑衣,劲瘦的青年跟在后面,顾颜扫了眼元千,在对方殷切的眼神中对着沈于渊福了福身,嗓音很淡,“参加太傅大人。”   沈于渊微颔首。   顾颜侧身出去。   元千心头微动,擦身而过间淡淡的药香掠过鼻翼,勾的人心痒痒的,他忍不住侧眸看去。   眼见着女子的身影走远,元千回过头,没忍住道,“大人,属下有点急事想去处理一下。”   闻言,沈于渊脚步微顿,轻瞥过去一眼,见属下瞬间低下了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静默片刻,薄唇轻启,“去吧。”   原以为大人会拒绝的元千,“欸?”   惊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沈于渊微偏头,低嗓,“嗯?”   对上那依旧淡漠的眼神,元千心头却是一喜,忙道,“多谢大人!”   说罢,元千朝裴晏如拱了下手,得到示意后赶忙追去了。   只见青年衣摆翻飞,步伐匆忙,若不是在街上,怕是要直接运起轻功了。   裴晏如失笑,倒是没想到元千竟然对顾颜……   暂放下这个念头,她目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你们都先下去吧。”低沉的声音响起。   明惜明心:“是。”   裴晏如回过神,对上男人不虞的神色,迈开步子过去,轻唤,“夫君。”   “……”   “阿渊?”   “……”   沈于渊:哄不好了。   裴晏如低垂着眸寻思片刻,转头往屋子里去。   沈于渊定在原地,眼睁睁瞧着自家媳妇儿草率的唤了自己两声好听的,哄都没哄一下就果断走了??   他沉下脸,也没跟过去,大步朝书房走。   越想越气。   裴晏如回了屋子,见人没跟过来,轻叹了口气,坐在岸桌后面,提笔。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门被推开,传来脚步声,珠帘拨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裴晏如头也没抬,“可是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   “怎么不说话?我还……”裴晏如以为来的是明惜,正想说我还没准备惩罚你呢,就对上男人黑如锅底的脸。   比之午后,这会儿看起来脸色更难看了。   一双深邃的眸里晕着化不开的黑,极具压迫感,可裴晏如分明瞧见了那眼底的委屈。   她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腹部,有这个孩子在,她自然不会冒一点危险。   “唔——”   不等她回过神,面前笼罩下来阴影,温热覆盖上来,裴晏如微愣了下,凝着那淌着担忧的眉眼,回抱住男人的腰身。   就在她感觉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唇上一疼,口腔内弥漫开血腥气,她疼的皱眉,把人推开,美眸含了怒,“你做什么?”   好端端的,咬她干嘛。   面前,男人唇上染上血渍,一双漆黑深邃的眸愈发教人看不真切,嗓音暗哑,“泠儿,我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裴晏如顿了下,眨了眨眼,装傻,“鸡蛋?晚膳吃鸡蛋?可以啊。”   事到如今还装傻。   阿泠。   可以啊。   沈于渊舌抵着牙绕了圈,反手将人按在椅子上,不容置喙,“从今天开始,哪里都不许去了,外面的人也不会进来。”   这是他的太傅府,没有他的命令和首肯,没有人可以随便出入!   “.....”   裴晏如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好在现在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有没有她都一样。   “好了,我都不做了,安安心心的待在家里,你别气了好不好?”裴晏如身子微抬,唇瓣掠过男人的唇,带着温柔。   刹那间,男人眼神顿时暗下来,低头瞅了瞅,试探着问,“是不是过了前面几个月,就可以....?”   “不可以。”   裴晏如忙摇头,捂着腹部,防贼似的看向沈于渊,“为了孩子着想,你暂时独守空房吧。”   被无情拒绝的某人:“......”   他俯下身子,哑着嗓,“虽然不能做到最后,但其他事应该还是可以的。”   裴晏如:“......!!!”   夜色渐深。   摆满食物的饭桌上,裴晏如托着腮,没什么胃口。   一旁,明惜伺候着布菜,见着自家姑娘唇瓣红肿,抿了下唇,没敢笑出声。   今儿这事,她站姑爷。   她都听顾姑娘说了,今日之事那么危险,可姑娘竟然都不和姑爷商量一下。   虽然吧,如果和姑爷商量了,姑爷定然不会让姑娘去的。   裴晏如余光注意到明惜含笑的眼神,咬了咬唇,不小心咬到伤口,疼的蹙眉,瞪了眼对面动作慢条斯理用膳的人。   “多吃些。”沈于渊夹了些新鲜的菜到裴晏如的碗里,面色自若道。   裴晏如看着碗中绿油油的菜,弯唇笑了下,也夹了一筷子给他,“今儿的菜色挺好的,你也多吃些。”   沈于渊眼皮微动,夹了菜吃下去,“嗯。”   一旁,明惜同明心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可不等平静多久,就被外面传来的破碎声打破了。   ※※※※※※※※※※※※※※※※※※※※   作家的话   宝贝们,圣诞节快乐!(忙绿的清九滚回来更新了~) 第三百十八章 :你有什么不满吗?   院子里,金嬷嬷手忙脚乱的去寻簸箕,没忍住呵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给夫人特意炖的补汤,现在全给洒了可怎么是好!”   金嬷嬷心底后悔。   她就不该带这丫头来的。   原来珠儿说着要来她就不让,可耐不住这孩子闹腾,又想着能在夫人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往后等珠儿出嫁的时候若是夫人能照拂几分那就是她们的福分了。   现在全给搞砸了。   金嬷嬷语气里带了几分怨气,蒙珠低着头,看着洒在石阶上的汤,眼神暗了暗。   石阶上布满一层油渍,恰逢这是磨光了的石头,平日里逢雨天走的时候就要格外小心。   这夜里头看不真切,方才她也是一个没注意没踩稳,险些跌倒,这才摔了汤盅。   “娘,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去给夫人赔罪。”   蒙珠低声说着,提起裙摆往屋子方向去。   “哎——”金嬷嬷一个回头的功夫,一个“别”字还没说出口,就见蒙珠敲了门。   很快,门就开了,金嬷嬷顾不得去收拾地上的污渍,紧跟着过去。   来开门的是明惜。   见着金嬷嬷慌里慌张的,而罪魁祸首却一脸平静没有多少愧疚的模样,心里头颇有几分不舒服,对蒙珠的印象愈发差了。   但她听姑娘提过,这蒙珠是金嬷嬷的亲生女儿,金嬷嬷又是早年跟在姑爷身边伺候的老人了,便是不用姑娘说,她们几个自然也都会尊敬金嬷嬷几分。   可这蒙珠平日里打扮的就花枝招展的在姑爷面前晃来晃去,若不是姑娘有先见之明不让人到跟前伺候,还不知要怎么争宠献媚呢。   这么一想,明惜语气更淡了,“夫人和大人正在用膳,你们且稍等着。”   “哎,麻烦明惜姑娘了。”   金嬷嬷自知理亏,忙拉着蒙珠,把人往后拖了拖,又在人腰上掐了一把,这才逼得人开口,“麻烦明惜姐姐了,奴婢在这里等着便是。”   见状,明惜没再说什么,阖上门,回到裴晏如身边。   “怎么了?”裴晏如放下筷子,微抬眸,淡声问。   闻言,明惜瞅了眼坐在一边的沈于渊,到底是压住了心里头的话,恭谨着回,“蒙珠姑娘把奴婢吩咐厨房给您炖的补汤打翻了。”   姑娘身子弱,姑爷吩咐了要多补补,她今儿一早就命厨房炖了老鸭汤,炖了好些时候,加了不少的珍贵药材,可还不等她去拿呢,那蒙珠就自作主张的端过来了。   若是好端端的端过来了也就罢了,现下还洒了。   “厨房里应该还有些,你再去端些来就是,一盅汤罢了,本是不妨事的,只是这路走不稳,不如多站一会儿。”裴晏如葱白指尖轻拨着碗里的丸子,语气淡然。   听见这话,明惜心里头暗爽,自家姑娘就是霸气。   不过……   这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   外头蚊虫多,蒙珠只站了一会儿就有些难受起来,抱怨道,“都等了那么久了,夫人若是生气,大不了责罚一番,让我们干等着算是怎么回事!”   金嬷嬷额上冒下汗,听见这话,眼神一瞪,“闭嘴。”   “本来就是啊……”   蒙珠手抓着袖子,眉头紧皱着,面上浮现不耐来。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蒙珠站的膝盖都快站不直了,这才听见门开的声音。   蒙珠连忙看过去,见出来的还是明惜,心下恼火,没忍住道,“明惜姐姐可是忘了我们了?”   阴阳怪气的语气。   明惜这会儿却是心情不错,微挑眉看向站在底下的两人,“我家夫人大度,不与你一般计较,还望你往后做事能仔细着些,回去吧。”   就这么个回复让她等这么久?   蒙珠气不过,抬脚就要往里走。   她可是知道的。   大人也在屋里头,定然不会让那女人这般欺负她的。   “哎——”   明惜一个回头的功夫就见女子的身影从身旁掠过,径直朝着屋子里头去,当下喊出声。   这蒙珠也忒不要脸了些。   明惜赶忙跟上,伸手欲拦住蒙珠,却是没拦住。   蒙珠一把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了男子微微倾身为对面女子夹菜的画面。   男人容颜俊美,侧脸轮廓分明,乌发有几缕垂在脸侧,勾勒出几分温柔来。   蒙珠脚步微顿,看的有些痴了,她一直知道大人生的俊美,但每每近瞧,心中便是荡漾。   若是这样的男子能是她的夫君那该有多好……   “阿渊,蒙珠姑娘来了。”裴晏如眼神扫过花痴的蒙珠,单手托腮,戏谑的看向沈于渊。   听出她话里的调侃,沈于渊神色未变,只声音冷下来,漆黑深邃的眸横扫过去,“你有何事?”   冷厉的话语落下,如一盆冷水登时将蒙珠心中的旖旎打碎,蒙珠敛了心思,垂眸,委委屈屈的哭腔,“大人,奴婢真的不是有意打翻夫人的补汤的……”   说罢,不等裴晏如开口,蒙珠便是扑通一声跪在了裴晏如面前,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夫人您让我站多久都没有关系,这是奴婢的错,可是我娘她年纪大了,受不住……”   裴晏如稳坐在位置上,听着这看似揽罪实则指控的话,指尖轻点桌面。   笃笃笃。   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响起,让进门正欲告状的明惜停住了脚步,目光投向神色平静的女子。   也对。   姑娘那可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么点手段还真看不上眼的。   沈于渊坐在对面,见女子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极为冷静,甚至有些百无聊赖,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望了。   蒙珠叫那沉闷的声音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果然,不等女子开口,低沉中夹杂着不悦的声音传入耳畔。   “你无视府中规矩,按理该罚,金嬷嬷管教无方,自然与你同罪,怎么,是对本官的惩罚不服么?”   什、么?   是大人的惩罚?   蒙珠目瞪口呆的看向神色冷漠的男人,“大人——”   “来人,把人带下去。”   沈于渊下令,隐在暗处的暗卫顿时现身,面无表情的看向跪在那脸上还挂着泪珠的蒙珠,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把人拽起来往外拖。 第三百十九章 :怕我害她?   明惜立在一旁,瞧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蒙珠,心里痛快。   若单单只是失手打翻了汤她们这做奴婢的倒也不至于这般斤斤计较,可明里暗里想着勾搭姑爷,单凭这一点,就够让她们不爽的了。   待人被拖下去,屋内重归宁静。   沈于渊起身,看向弓着身站在珠帘后面默不作声的金嬷嬷,“金嬷嬷,今日之事本官小惩大诫,往后该怎么做,你心中应该清楚。”   听到这话,金嬷嬷头微抬,却是很快又垂了下去,恭敬的回,“是,老奴清楚。”   大人身边,不需要自以为是,居功自傲之人。   情分是情分,本分是本分。   这点金嬷嬷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拎得清。   可蒙珠到底是个心性不稳的姑娘家,又是她的女儿。   “嘭!”   金嬷嬷跪在地上,见状,裴晏如指尖微顿,看向沈于渊。   男人投来安抚的目光,裴晏如微抿唇。   只听得低沉磁性的声音,“金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小女蒙珠被老奴惯坏了,心性不稳,还请大人和夫人能念着老奴劳苦半生就只有那么一个女儿的份上,可以不与她一般计较。”   金嬷嬷低着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些许难为情。   闻言,裴晏如微敛眸,眸色浅淡。   金嬷嬷是个明事理的,可蒙珠能不能明白她这份苦心可就不一定了。   不等沈于渊开口,裴晏如率先开口,“金嬷嬷尽心尽力伺候阿渊多年,劳苦功高,若是小事,我自当不会与一个小姑娘见识的。”   但不计较的前提,是建立在小事上。   金嬷嬷听出话里的意思,抬了抬头,对上女子看似柔和实则淡漠的眼神,又低下头去,“老奴多谢夫人。”   “没什么事金嬷嬷就先回去吧。”   “是。”   打发金嬷嬷离开后,裴晏如让屋里头的明惜明心也下去,待屋内归于平静。   她缓缓起身,越过梨木桌,坐到另一边,掀起眼皮望过去,如玉相击般的清冷声音响起,“怎么,怕我算计那丫头?”   今日这事,若没有沈于渊的默许,金嬷嬷又怎么敢私自去拿明惜为她炖的补汤?   他虽站在她这边,但金嬷嬷开口,他为着顾及她的颜面也会缄口不言,看似为了她,实则是让她亲口说出不会伤害蒙珠。   听见那淡然的嗓音,沈于渊侧过眸,漆黑深邃的眼眸掠过无奈。   还真是半点瞒不住她。   他走到裴晏如面前,对上那“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眼神,轻叹了口气,缓缓开腔,“她一进府我就看出你不喜欢她了,从前她纠缠我想来你也耳闻过,但这辈子我不会再让那样的事发生,嬴国覆灭时,金嬷嬷的丈夫舍身护我离开,我答应了他要照顾好金嬷嬷母女。”   “沈于渊。”   裴晏如认真的看着人,“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满腹心机之人?”   “不是,泠儿....”   “对,你猜得没错,我确实看蒙珠不顺眼,我留下她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裴晏如冷下声音,不等沈于渊开口,她便兀自道,“你知道她对你的企图,可还是把她留在身边,不过是借我之口罢了,作为你的妻子,我若是连那点容人之度都没有传出去我岂不是成了恶人?”   “阿泠,你想多了。”   沈于渊沉下声,“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现在就让她们搬出去,我们之间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吵架。”   “可若是我说,我原本就是存了将蒙珠送进宫的念头呢,她既爱荣华富贵,皇宫想来很适合她。”   裴晏如神色冷漠。   “阿泠!”   沈于渊眼瞳微震,他看出她不喜欢蒙珠,可没想到,她想利用蒙珠对他的非分之想将蒙珠彻底赶出去。   屋内气氛顿时凝固。   这是他们第一次为了别的事吵架。   沈于渊缓了缓语气,伸手想去抱她,“阿泠,她对我们来说不是威胁,没必要这么做。”   裴晏如不着痕迹的避开男人的手,“你出去吧,我就是这么一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人。”   “那你想不想知道苏家的事怎么样了?”   沈于渊拿她没辙,只得抛出另一个诱饵。   “不想知道。”   裴晏如起身往床榻去,淡声回了一句,侧脸冷漠。   沈于渊哪里能由着她生气,扫了眼桌上的菜,补汤补汤没喝成,饭也没吃几口,他大步过去,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好了,带你出去亲眼看看。”   闻言,裴晏如眉头挑了下,转过头,“你说的?”   沈于渊不让她出去,这几天她半点消息都没收到,想来是都被他的人截下来了。   狗男人!   瞧着女人面上掩饰不住的情绪,沈于渊把人抱起来,低着嗓,妥协的瞅人一眼,“被你抓住了小尾巴,可不得满足你?”   “不过,先好好吃饭,还有,蒙珠的事,不许想了。”   抓住了小尾巴不用可不是裴晏如的风格,她由着男人把她抱去了桌前,“可以,但是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得寸进尺?嗯?”   沈于渊坐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捏了捏女子白皙的脸蛋,尾调微微上扬,透着些许危险。   但裴晏如却是不怕的,她低头,唇瓣掠过他的,轻笑道,“这样呢?”   沈于渊:“.......”   男人眼神暗沉下来,“准备两年要三胎?”   裴晏如一愣。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麻烦做个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要见邵昱珩。”   “见他做什么?”   “问问家里头的情况。”裴晏如随便捏了个借口。   闻言,沈于渊微顿了下,低眸扫过女人的脸,默了下,“你若是想念祖母了,过两日我们便回去看看,顺便你去把人见了,现在先好好吃饭。”   祖母....裴晏如眼神微微一滞,旋即笑了,“好。”   明惜送来补汤,等用过膳又喝了一碗补汤后,沈于渊才离开。   裴晏如洗漱过后便躺在了床上,双手枕在脸下,细细思索着接下来该做的事。   有些事做的久了,骤然停下来不做了,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渐渐陷入梦乡,连男人半夜回来在身边躺下都未曾察觉。   ※※※※※※※※※※※※※※※※※※※※   作家的话   我们的晏晏子不是喜欢依赖男人的女人,喜欢把事情掌握在手里,这是性格原因,不是说不爱沈于渊!   对啦,评论区有活动!宝贝们积极参与一下哦!元旦快乐!! 第三百四十章 :沾亲带故   两日后,大理寺官兵上苏家拿人。   恰好赶在苏父上朝之时。   “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抓我!”苏羽面色涨红,扭着身子欲挣脱大理寺官兵的桎梏,但没能挣脱开。   于谨面无表情的看着人,“罪犯苏羽,强抢民女并致死,罪不可恕,现羁押回大理寺审判,带走!”   话落,一队人来的迅速,走的也迅速。   “夫人!”   苏府门口,一旁的嬷嬷立刻扶住了欲倒下来的苏夫人,惊呼出声。   苏夫人脸色白了又白,抓住嬷嬷的衣袖,瞪大了眼睛,勉强稳住身形,“快去通知老爷,快去!”   她的羽儿……   绝对不可以出事!   苏紫萧被裴晏如砸了一板砖,现在还躺在床上修养,见了从外面过来的女子,眼底满是厌恶。   若不是这个贱人。   她也不会无缘无故被砸一下,险些破了相。   “姐姐可好些了?”轻轻柔柔的女声由远及近。   苏婉意端着药膏过来,素兰裙摆略过床沿,无视女子仇恨的眼神,将端盘放下。   “苏婉意,你过来做什么?现在你没资格进宫了,还是别想着麻雀变凤凰了!”   苏紫萧冷眼看着长相柔美的女子,心中一阵厌恶。   她都没注意。   这么些年过去,这小贱人倒是出落的愈发好看了。   还好母亲及时发现,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却不想,苏婉意掩唇轻笑,“说来,我是要多谢姐姐的。”   她本就不想进宫,只是在苏家,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今倒是好了,她莫名其妙“重伤”,不用入宫选秀了。   多亏了这位姐姐和嫡母的功劳。   见人不仅没有伤心,反而在笑,苏紫萧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来告诉姐姐一声,大哥哥涉事被大理寺的人抓去了,母亲正忧心呢。”苏婉意转身往门口去,听见那话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苏紫萧,浅浅的露出一抹笑容来,开口道。   “什么!”   苏紫萧花容失色。   大理寺!   大理寺是太傅的人,哥哥落到大理寺能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你给我站住!到底是因为什么!”苏紫萧也顾不得伤势未愈,从床上爬起来,连绣鞋都没穿就往外跑,一把抓住了还没走远的苏婉意。   —   大理寺中。   “啪!”惊堂木猛的响起。   正堂之上,青年一袭红色官袍,面上呈现大义凛然之色,“苏羽,你强抢民女,将人侮辱致死,你可知罪!”   苏羽跪在堂上,听见这话,一个激灵,后背爬满冷汗,“不,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没做,大人明鉴啊!”   “传奚家夫妇。”宋照大手一挥。   很快,一对穿着华丽的夫妇被官兵带着进来。   夫妇俩一进来就看见了跪在中间的青年,对视一眼,旋即大哭出声,“天爷呐,我苦命的侄女儿怎么就遭了这种事啊!你这人模狗样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中年妇人冲上去就要暴打苏羽,见状,苏羽连忙往后退。   “冤枉啊!”   妇人冲到一半,却见压根没人来拦着她,眼见着就要冲到青年面前,妇人脚下一个刹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我可怜的侄女儿哟!”   宋照挑了下眉。   啧。   亏他特意提点了一下兄弟们别拦着。   还以为这夫妇俩能暴打苏羽一顿呢。   这谁家的侄女儿被人伤害致死,怎么着也恨不能把那贼人千刀万剐了吧?   这奚家夫妇怎么连打个人都不敢?   “你有冤情大可诉来,本官定会为你们做主!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宋照一派正气道。   大理寺这两年至今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案子莫过于裴家大姑娘和八皇子之间的官司了。   八皇子惨败,彰显了大理寺手腕公正,廉洁奉公。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身份贫贱富贵之人,若遇上冤情,都上这大理寺告上一告。   把宋照忙了个半死。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奚家夫妇浑身抖了下,随即还是男人开口,“大人,我家侄女儿心善,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若是叫此人偿命,怕也是不妥的……”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要和解了。   苏羽很快反应过来,扭过头看向奚家夫妇,“你们要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闻言,奚家夫妇眼神很快亮了下,眉梢难以掩饰喜色。   苏将军府是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底蕴深厚,随随便便一出手想来都是寻常人家几年的用度。   这若是赔偿……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明晃晃的贪婪。   宋照审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稍看了眼几人的神色便明白几人心中所想,当下冷嗤一声,“人命官司,可是由得你们随意胡闹!”   “可是大人,侄女儿生前便是心善之人,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若是让人为了她偿命,怕是有悖她……”   “二舅母此言差异。”   不等中年妇人说完,如玉石相击般的清冷嗓音陡然出现。   来了。   宋照眼睛一亮。   看这些人演技太拙劣了。   还是自家大人和裴大姑娘……不对,是沈夫人好看。   乍一听到这道声音,所有人不自觉回头。   女子一袭青绿色长裙,腰间系着玉佩,迈着莲步款款而来。   简约而不失优雅的发髻上坠着流苏簪子,肌肤如玉,容颜清丽,一举一动皆是矜贵清冷。   观之女子旁边的男子,一袭墨黑锦袍,腰间系着同款玉佩,袖摆以金丝勾勒出纹样。   玉冠束发,漆黑的眼瞳森然一片,无形中带出压迫感。   宋照瞅了瞅,大人这成了婚似乎没啥变化呀。   见来的是一对夫妇,奚家夫妇眉头一皱,“你们又是何人?”   却是不等话落,宋照率先起身,吩咐手下人给两位看座,“大人,沈夫人,坐。”   闻言,奚家夫妇脸上变了又变。   刚刚若是他们没听错,那位看着就尊贵的姑娘可是叫她二舅母?   眼下这大理寺的大人称呼那个男人为大人,莫不是那男人的地位比大理寺卿还高?   若真的与他们沾亲带故,这赔偿岂不是可以多要一些?   ※※※※※※※※※※※※※※※※※※※※   作家的话   滚回来更新了(求票票!) 第三百四十一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晏如瞧着奚家夫妇来回变换的眼神,唇角轻扯了下。   她不继续开口,中年妇女蠢蠢欲动的盯着她,眼底滚动着贪婪。   沈于渊同裴晏如并肩走到一边的位置,掀起眼皮扫了眼上头的宋照,启唇,“今日本官只是来看看,宋大人只管审自己的便是。”   “是。”   宋照拱了拱手,等两人坐下后方才坐下,拍了下惊堂木,“肃静。”   奚家夫妇回过神,忙跪正姿态,妇人抹了把眼泪,全然受害者姿态。   苏羽在看到裴晏如出现时,心头蓦然涌出一股浓烈的不安来,眸光剧颤。   他可没忘,之前算计裴锦月的事。   这个女人可以为了妹妹不择手段,眼下他那么大的一个把柄落在她手里……   不。   他是将军嫡子。   她就算再嚣张也不能要了他的命!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奚家夫妇又开了口,语气悲戚,“大人,我那侄女儿命苦,但眼下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老两口也不敢奢望太多,只求能带走侄女儿的尸骨,给人风风光光的下葬。”   闻言,宋照瞥了眼神色淡然的裴晏如。   这正主儿的亲表姐都没说话,这俩倒是嘚吧嘚吧个不停。   夫人也是,这么坐得住。   奚家夫妇说完,低着头,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宋照宣判,心头纳闷,没忍住抬头。   却听得风轻云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二舅母,我若是没有记错,若儿应当是我表亲的妹妹吧,不知与二舅母家有何关系?”   说话间,裴晏如微侧眸,那双浸润着清透的凤眸滟滟生辉,眼底却是没有多少温度。   奚老爷子一共两女一子,嫡妻生了两个嫡女,嫡长女奚云排行老一,嫡次女奚倾排行老三,庶长子奚风,排行老二。   自古嫡庶有别,奚家是江南大户,以锦绣发家,老爷子重视规矩,又怕夜长梦多,早早分了家。   三姨嫁的是当地门当户对的富户,这些年日子过得不好,丈夫不疼,小妾横行,身子愈发差了,眼下女儿遭此横祸,若是知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   “你,你是奚云的女儿?!”听见裴晏如的话,二舅母反应过来,盯着裴晏如的脸。   这张脸……确实,和奚云有几分相像。   妇人眼神慌了下,但很快有了底气。   她早听说了,将军府都没落许久了,奚云也早死了,就留下几个女儿,一家子没个男人,就靠一个老太婆护佑着,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这般想着,妇人抹了把脸,声泪俱下,“你这孩子,你三姨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可知道?现在她女儿遇上这种事,你不出面便罢了,我和你二舅千里迢迢从江南赶来盛京,不就是为了给若儿那孩子要个公道吗!”   话音落下。   裴晏如眉梢微动,恍然大悟似的,轻叹了声,“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误会二舅母了。”   听到这话,妇人掩下的眼神微亮。   到底是年轻,随便糊弄糊弄就混过去了。   不过看起来这丫头嫁的不错,找机会得让她帮衬帮衬自个儿家的。   眼下还是得把若儿的“补偿费”拿到手先!   妇人抬头,“大人……”   不等她说什么,就被人打断了,“宋大人,我二舅母既然是为我那表妹讨公道的,那还请大人公事公办,可切莫私下和解了。”   清凌凌的声音在堂上响起,动听悦耳,但听在奚家夫妇耳中却如五雷轰顶!   他们千里迢迢来盛京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那一大笔“补偿”吗!   这若是真的公事公办,处死将军府嫡子,他们非但银子没拿到,还彻底得罪了将军府,往后他们的儿子到盛京还如何有立足之地!   妇人变了脸色,忙磕了两个头,“不,大人您听民妇说,民妇最是了解侄女儿,想来,想来是自愿跟了苏大公子的,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呵。”冷笑声传入耳中,妇人心中恼恨。   就知道这个小贱人来就是为了给她添堵的。   “肃静!证据确凿,法理制度尚在,岂容尔等肆意改变?奚氏,罪犯苏羽强抢民女并致死证据确凿,念在你是受害人的亲属,方才那些不逆之话,本官暂且饶你。”   宋照拍了下惊堂木,正色道。   不等几人开口,宋照便继续道,“按照我朝律例,强抢民女并致死,与故意杀人无异,当斩!来人,把罪犯苏羽拖下去!”   斩首....!   不!   眼见着小吏过来拽自己,苏羽一下慌了,口不择言道,“不,宋照你不能杀我!我是将军府嫡子!”   “将军府嫡子又如何,本官就是皇子也罚得!”   宋照大义凛然道,心底冷哼。   将军府嫡子很了不起么?   到了他大理寺,就是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   谁管你身份高低!   老子身后是太傅!   大理寺的小吏平日里跟宋照混的多了,见苏羽大喊大叫的,直接给人塞了一团布。   好了。   安静了。   当然,大理寺有权判,但还是要经过皇帝审核才能执行。   苏羽暂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里。   等消息传回苏将军府的时候,苏将军正好下朝回来,黑沉着脸,刚刚进门就看见了满脸担忧的妻女,当下一拂袖,冷声道,“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把我将军府的脸面都丢干净了!”   苏夫人眼前一黑,好在有苏紫萧扶着这才勉强站住,眼见着苏继武就要从身边走过,她忙上前几步,拉住男人的衣袖,“夫君,你可不能不管羽儿啊,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   闻言,苏继武的脚步停了,别过脸看着苏夫人,眼底溢满怒火,“我怎么管?今日在朝堂之上,宋照拿着罪证,把本将军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碾压,就连陛下就黑了脸,你让本将军拿什么管?又如何管?!”   “夫君.....”   苏夫人红了眼眶,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紫萧跟着红了眼眶,顶着头上的伤,“爹,你救救哥哥,哥哥定然不是故意的,定是有人要陷害他,对,一定是有人陷害他,陷害我们苏府!” 第三百四十二章 :娘家   话音落下。   苏紫萧看着亲爹的脸色愈发难看,小脸白了白,颤着松开了手。   苏继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跟在后面的长随小厮慢了一步,在路过两人时,摇了摇头,轻声道,“大人今日在朝堂上就说过这样的话了,但没想到,宋大人在大人说完之后就拿出了证据....”   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他在宫外等着将军的时候听着旁个大人议论,言语间虽隐晦,但都藏了嘲讽将军的意思。   说是有那么一个儿子,若是换了他们家,早就打死了。   但将军府就那么个嫡子,若是将军真的放任不管,那岂不是后继无人……不对。   还有一位二公子。   文鸣点到为止,这会儿苏继武已经快走到走廊了,见文鸣还没有跟上来,脚下一顿,侧看过去。   见状,不等苏继武发火,文鸣忙拱了拱手,快走几步,跟上男人的步伐。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苏夫人母女二人面前。   “娘,现在该怎么办啊?听文鸣的意思,爹爹不会帮哥哥了?那哥哥……”   苏夫人白着脸,目光空洞,没有焦距,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总能有法子的,就算是看在你外祖家,你爹也不可能就放任不管的。”   是了。   她还有娘家。   苏夫人原名何春雪,出自京城何家,族上是世袭的侯爵,曾娶过公主的。   如今虽落寞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初她爹也帮了苏继武不少,念着这个情分,他也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羽儿去死。   “快备车,我要回何府!”   “是。”   此刻,裴府之中。   早早听说了裴晏如要回来,几个姑娘忙放下手里头的事儿,跑到门口去迎接。   “阿姐!”裴晏如刚刚下了马车,耳边传来那么一声,人未至声先到。   不等她反应过来,面前就扑过来一道人影,一把子抱住了她。   晚一步下马车的沈于渊:“!!!”   男人顿时黑了脸色,给了元千一个眼神。   看懂自己大人的眼神,元千忙过去,急道,“二姑娘二姑娘,快些松手,夫人可怀着身孕呢!”   “啊?”   裴锦月眸子瞬间瞪大,不可思议的盯着裴晏如,“阿姐你……你……”   然后又扭头看向沈于渊,瞠目结舌道,“那么快?”   这阿姐成婚才不过几月,这就怀上了?   太迅速了吧!!   裴晏如把妹妹的手拉下来,故意拉下脸来,“都多大的人了,上来还是那么咋咋呼呼的,改明儿就把你嫁出去。”   却不想,她这般说,裴锦月非但没有害怕,却是红了脸,“……咳咳,也不是不行啦。”   裴晏如:“……”   妹妹大了,不中留了。   裴落姝站在一侧,福了福身,柔声轻唤,“大姐姐安好。”   “姝儿。”   裴晏如看过去,女子依旧一身青裙,身姿苗条。   不等她走过去,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外头冷,进去再说吧。”   低沉磁性的声音敲在耳畔,裴晏如微愣了下,旋即点了点头。   一行人进了府。   裴老太君由冯嬷嬷扶着出来,刚走到回廊,就见了一群姑娘说笑着往这边来,老太太一眼就看见了走在最前面的夫妇俩,脚步顿了下,旋即快走几步,“泠姐儿……”   她的泠姐儿回来了!   “祖母……”   裴晏如眸光微动,搭上老太太的手,眼眶微微湿润起来,拿了帕子去抹掉老太太的眼泪,笑道,“祖母,今儿回来看看您,您怎么哭呀。”   “胡说,我这是高兴!”   罗氏紧攥着裴晏如的手,又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沈于渊,好一会儿才松开了孙女儿的手,垂下眼皮道,“太傅大人。”   她虽有诰命在身,但今时不同往日,太傅官至一品,位极人臣,连皇帝见了都得给几分薄面。   哪怕孙女儿嫁给了人家,但地位在,礼不可废,她理应给人见礼的。   “祖母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必讲这些虚礼。”沈于渊过去,扶着老太太的另一边手臂,看向裴晏如,眉眼温柔下来。   两人一人一边搀着,冯嬷嬷在一旁,见状笑道,“老夫人您就别见外啦,大姑爷和姑娘夫妻同心,哪里见的您行礼呐。”   “是啊祖母,一家人就别那么客套了。”裴晏如眉眼划过无奈。   裴锦月沙场惯了,对那套见面就要行礼不怎么在意,大大咧咧的跟在后面。   老太太眉眼舒展开来,拍了拍孙女儿的手,几人往正厅的方向走,老太太别过脸端详着面前这张素净的小脸,板起脸来,“你这丫头怎的还这么瘦,是不是祖母不在身边,吃饭也不好好吃了?”   “哪能呢,我平日里吃的可好了……”   “是啊,祖母你可得说说泠儿。”   两道声音重叠。   裴锦月、裴落姝、裴允禾:呆若木鸡,不敢说话。   完犊子了。   大姐夫直接拆大姐姐的台!   裴晏如挑了下眉,不等她反驳,就见老太太已经沉下了脸,撇开她和沈于渊讨问起了她在太傅府里“不好好吃饭”的事儿。   裴晏如瞧过去,男人嗓音低沉,神色柔和,说的一本正经,有鼻子有眼的。   说的好像她在府里任性妄为,他一个大男子只能委委屈屈顺着她。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哭诉她——准确来说,拿捏她。   裴晏如抿唇,瞪过去一眼。   沈于渊好似没有看见,“祖母,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但泠儿如今怀有身孕,确实该多吃些,但我劝总归不顶用……”   裴晏如:“……”   大哥。   别说了。   什么时候学的这套绿茶语录!   但很明显,老太太很是受用,瞪了裴晏如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这几日就在府里头住下,命人多做些好吃的吃,不许拒绝。”   老太太神色严肃,裴晏如还能说什么,只得答应,附和了两声。   聊着聊着便到了正厅,还没到用膳的时候,众人聚了会儿便都散了,裴晏如同沈于渊回了意泠院。   虽然她出嫁了,但府里头还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明惜从里头出来,“姑娘,里头都已经收拾好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谈婚论嫁   夜色归暮,越过瓦角,可窥见点点星光。   书房之中。   “主子,苏夫人回了武侯府,同武侯爷哭诉苏大公子的事,武侯爷心疼女儿,正在马不停蹄赶往苏府,需不需要属下命人做什么?”   邵昱珩站在案桌前,微微躬身,拱手道,面上呈现恭敬之色。   这些日子虽然没办法直接和主子联系上,但好在主子之前就命令他盯着苏府的动向。   如今也不至于陷入被动的局面。   不过他在调查中也发现了另一波人马也在盯梢。   但对他没敌意,他估摸着很有可能是太傅手底下的人,也就没有擅自出手。   案桌后,裴晏如垂下眼睫,指尖轻点桌面,凝着桌上的名单,唇角微扬,好一会儿才开口,“不用,我还怕她不去呢。”   这怎么可能?   邵昱珩低头思索着,苏大公子几乎可以说是苏夫人的命根子,大理寺卿在朝堂上当场驳了苏将军的话,罪证凿凿,几乎绝了苏将军求情的可能。   三日后便是出斩之日,苏夫人怎么能不着急。   邵昱珩微抬眼,目光落在面前女子平静的容颜上,顿时恍然,“那主子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   主子想来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你且盯着吧,对了,八皇子可有什么动静?”   “在太傅同意兴建行宫之后,八皇子一直在府里,偶尔去城外的庙观,应该是去替贵妃娘娘办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异样。”   邵昱珩一本正经的回。   他派出去的人回来几乎都是这么说,想来没有什么问题。   庙宇?   八皇子同贵妃娘娘关系一直说不清道不明,看起来很好,但实际上却不好说。   裴晏如掩下眼底的情绪,抬眸,启唇,“这不就是异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八皇子能那么听话?   邵昱珩一下反应过来,“属下明白了。”   见他反应过来,裴晏如单手托腮,似想到什么,目光扫过面前的青年。   青年一袭黑衣,身量颀长,比起一开始进府时,青年长高了一些,五官硬朗,目光坚定,愈发显得沉稳。   “那你先下去吧。”   “是。”   邵昱珩没多想,拱了拱手离开。   等人走了,裴晏如本意是命明惜去唤三姑娘,但想了想还是作罢,起身往风和院去。   风和院中。   明渝拿了披风,轻轻披在裴落姝身上,“姑娘,这天虽暖和了,但您也要紧着些身子,可别染了风寒了。”   “你惯会多想,我不过出来透透风罢了。”   裴落姝轻斥了声,言语间却没有斥责之意。   明渝是不怕的,陪着自家姑娘一同浇花,环顾四周,绿叶冒新芽,一派的生机勃勃。   明渝轻叹了口气,忧心道,“姑娘,您说大姑娘待您同二姑娘四姑娘没有什么差别,但如今二姑娘的婚事...奴婢听老夫人那边的丫鬟说,老夫人已经在筹办了,两方八字都已经看好了,就等定下个日子呢。”   闻言,裴落姝眸光未变,纤长的指尖轻抚过娇嫩的牡丹,嗓音温和,“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如今爹娘都在,二姐姐长我一岁,先我出嫁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   明渝还想说。   却被裴落姝打断了,女子嗓音依旧温温柔柔的,“再且说了,四妹妹不也还没谈婚论嫁吗?”   “可是您已经及笄了呀,寻常姑娘家这个年纪都已经相看人家了,可老夫人那边完全没有要替姑娘您相看的意思,也不知道这偌大京城里那些个好人家的公子知不知道裴家有姑娘您这么号人呢。”   明渝没忍住开口,颇有些替自家姑娘不平。   大姑娘如今嫁人了,夫人同将军又去了庄子上住,府里头基本都是老夫人在做主。   可自家姑娘不过庶女,之前大姑娘还是姑娘那会儿,住在府里的时候还对自家姑娘多加照顾,偶尔也会过来看望,但自打大姑娘嫁出去了,姑娘这风和院几位姑娘就很少来了,老夫人也是不闻不问。   感觉又恢复到了从前那种疏远的状态。   “渝儿,够了,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裴落姝垂眸,低声命令道。   她一点都不想嫁出去。   如今这样的日子就挺好的。   明渝哪里能不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思,又觉气闷,“姑娘,您怎么能喜欢他呢,区区一个侍卫,还是大姑娘买回来的奴隶,他哪里配得上您!”   纵然姑娘没办法像大姑娘一样嫁入高门,但怎么也得是寻常的门第吧。   话音未落。   “明渝,够了。”裴落姝没了好脾气,秀眉微蹙,斥道。   “是。”见裴落姝动气,明渝只得闭了嘴。   “姝儿。”   恰在此时,如玉相击般的清冷嗓音自垂花门外传来,两人身子一顿。   裴落姝登时回过头去,见了那盈盈而来的女子,眼中一喜,福了福身,“姝儿见过大姐姐。”   “奴婢见过大姑娘。”   见状,裴晏如没了脾气,走近几步,拉上女孩儿的手,轻声道,“你呀,同你说过几回,却是不改,随你吧。”   裴落姝心头微暖,同裴晏如往里头走,小心翼翼的问,“大姐姐怎的到我这里来了?”   “嗯?不欢迎我来?”裴晏如挑眉。   闻言,裴落姝一愣,忙摇头,“大姐姐就别拿姝儿取笑了,姝儿哪里敢不欢迎大姐姐来。”   裴晏如弯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在我面前,不必这般拘谨,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喔。”   裴落姝低下头,心头暖洋洋的,驱散了冷意。   待进了屋,打发明渝下去之后,裴落姝亲自为裴晏如斟了一杯茶,“大姐姐。”   裴晏如看了眼茶,却是没接,轻笑着拒绝,“我现在不便饮茶。”   闻言,裴落姝拿着茶盏的动作顿住,慌乱的看向裴晏如,“大姐姐,我不知道....”   “没事,坐罢,不用紧张。”   裴晏如失笑。   几个妹妹里,唯独姝儿与她关系最是疏远。   见面行礼便作罢了,便是说话行事间也是处处小心,生怕说错做错了什么。   “是。”   裴落姝在她对面落座,双手交覆放在腿上,仪态端庄。   很难想象,这是将军府里养出来的。   裴晏如单手托着腮,语气轻快,“来的时候就听见伺候你的丫头说你喜欢....”   侍卫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裴落姝打断了,“没有的事,都是明渝那丫头胡乱说的,大姐姐可莫信。”   “嗯?是吗?”   裴晏如唇角染上笑,看过去。   女孩儿面若娇花,此刻两颊浮现绯红,尽是羞涩之意。 第三百四十四章 :红豆粥   “既然如此,那过两日我便设宴,宴请盛京城中尚未婚配的年轻公子儿郎,让姝儿挑上一挑,如何?”   裴晏如手轻轻搭在下颚,眉目含笑的凝着少女青涩的脸庞。   话音方落下,少女刹那抬头,秋水眸中盈盈含着慌乱,“大姐姐……”   “此事便这样说定了,说起来娇娇那丫头也到及笄了,祖母年纪大了这些事难免会疏漏,我这个做长姐的理应替你们多相看。”   裴晏如一锤定音。   倒不是她非要拆散两人,只是她太了解这个三妹妹的性子,若是没有人逼上一逼,兴许错过了才知后悔。   明渝端着茶点过来听见的便是这句话,眸中一喜。   还是大姑娘好,会替着她们姑娘着想。   这盛京城里家室样貌好的儿郎多着呢,她们姑娘就是常年窝在这小院子里作画没见过多少人,这才对那模样清隽的侍卫生出其他心思来。   送走裴晏如后,明渝进了屋,将小轩窗拉开一些,回头看向神色怔忡的女子,轻叹了口气,劝道,“姑娘,您是裴府的三姑娘,要有些志气才是呀,奴婢希望能见着您好才说这些话,从前教养嬷嬷便说过,女人这辈子,嫁人是顶重要的,若是嫁了不好的人家,这辈子可就毁了!”   “再且说了,那邵侍卫自己尚是依附裴府而活,说到底是和奴婢一样身份低微的人,伺候姑娘是理所应当的,若是姑娘真的与他有什么,那岂不是自甘堕落了?”   明渝长裴落姝两岁,是从小便跟在裴落姝身边的,打心眼底希望自家姑娘能嫁个好人家。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寂静,明渝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自家姑娘开口,只得默不作声的出去了。   屋内,裴落姝静坐在那,垂下的眼睫轻颤着,指尖泛着冷意,手帕自指间滑落到地面,却无人去拾,好一会儿她才低下头去,捡起来手帕,轻喟了声。   难道一定要嫁一个好人家才能过得幸福吗?   裴落姝侧眸,浅淡的目光落在小轩窗外,春光明媚,绿意盎然。   她微微攥紧了手帕,眼角余光暼见那道身影,目光定住,衣袖掠过桌边。   她出了门,快走了几步在步入庭院中又停了下来,望向垂花门外,空空荡荡,她微垂眸,方才她若是没有看错,他应该是巡逻经过这边。   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三姑娘可是有事?”   邵昱珩知分寸的停在院门口,遥遥看向站在石桌边的女子,询问出声,眼底生出些许殷切来。   他听大姑娘说了,三日后要设宴,名为雅集,实则是替府里未出阁的姑娘家相看夫郎。   三姑娘……心中也想觅得一个好人家的吧。   心知如此,但到底存了妄想。   裴落姝叫他问的一窘,心底慌乱,脑海中不自觉想起明渝的话,他是依附裴府而活的,兴许待她好只是职责所在,并无其他。   这般想着,裴落姝眼神黯淡下来,却是少了几分不自在,看过去,目光落在青年刚毅的容颜上,轻声开口,“我想用些红豆粥,劳烦邵侍卫帮忙去厨房说上一声。”   闻言,邵昱珩眸光微动,很快点头,“好。”   正好是做晚膳的时间,邵昱珩到了厨房,厨房的丫鬟婆子们都在忙活着。   见了邵昱珩来,管事的婆子放下手里的活儿,对着邵昱珩微福了福身,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问,“邵侍卫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厨房里正忙着呢,可是几位姑娘有什么吩咐?”   邵昱珩眼神扫过放在旁边的袋子,里面装的是红豆和绿豆,都混杂在一起,红红绿绿的。   “三姑娘要用些红豆粥,劳烦各位做一下。”   听了他的话,管事的婆子顺着他的眼神也看到了那袋子红绿分不清的豆子,“哎哟”了声,着急解释道,“这个时节本不是用红豆粥的时候,这一忙起来就顾及不了太多,就胡乱装了,这下可坏事了,姑娘想吃,可眼下老奴也空不出时间来把红豆绿豆分开来……”   闻言,邵昱珩眉头微皱,脑海中闪过少女轻声细语的模样,没有多犹豫,“嬷嬷只管先做晚膳吧,我把这些豆子分开来,晚些再给三姑娘送去。”   “唉?”嬷嬷惊讶的看了眼面色自若的青年。   这一大袋子呢,若是要分出来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儿,这眼下天都暗了。   厨房里点着油灯,但依旧昏暗着,邵侍卫还真是尽职尽责。   青年平日里拿刀握剑的手此刻用来细细分清红绿豆……   正厅。   因着许久没有团聚在一块儿用膳,老太太显得格外高兴,连饭都多添了一碗。   自然,也给裴晏如多添了一碗。   “泠姐儿,如今可不是你一个人呐,要多吃些,对身子好,对孩子也好。”   罗氏给裴晏如夹了不少的菜,边说道。   裴晏如瞅着堆成小山的饭碗,失笑。   某人想的是挺周到的。   她能在府里多留几日,邵昱珩那边自然比较好吩咐,顺了她的意,祖母这边,她自然说不出什么来。   不过都是为了她好,她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裴落姝坐在一旁,时不时往外看去一眼。   自午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她要的红豆粥为何还没做好?   难不成邵侍卫扭头就忘了?   正想着,就听见外头传开声音,一个婆子端着一个碗过来,“三姑娘,您要的红豆粥,可算是做好了。”   裴落姝素来是个心细的,听着婆子喟叹的语气,心下疑惑。   红豆粥只是寻常之物,怎的需要用上“可算”二字?   但她却是不好当面问的,正欲作罢。   却听到好奇的嗓音响起,“嬷嬷这话是何意?红豆粥只是寻常之物,应当很简单才是,我瞧着这碗粥里也未曾加其他的东西呀?”   裴锦月往那碗红豆粥瞟了眼。   裴落姝望过去,见老太太也抬起头来,手指攥紧了手帕,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这用膳的时间,她却要喝红豆粥,这时间着实有些不巧了。   闻言,裴晏如放下筷子,给过去一个眼神。   厨房管事的婆子看懂裴晏如的眼神,哎哟了声,打哈哈,“二姑娘想的多了,老奴累糊涂了,随口说的。”   说罢,管事嬷嬷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裴锦月听了那话,本就没有深究的意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鸡腿上。   “对了祖母,娇娇和阿静也过了及笄之年了,也是时候相看人家了,正好这段日子空着,不如办个雅集请各家未娶妻的公子儿郎过来。”   裴晏如给老太太夹去一块肉,提道。   ※※※※※※※※※※※※※※※※※※※※   作家的话   红豆寄相思~ 第三百四十五章 :保全嫡子   “你说的也在理,不过人来人往的难免不安全,你这身子要紧,雅集的事不如先放放,明儿个让府里头的丫头出门去打听打听,择些人出来做了名目让三丫头四丫头看看,若有中意的再请来也不迟。”   老太太思量片刻,同裴晏如商量。   “祖母考虑的周全,那便如此。”   裴晏如颔首,余光瞧见容貌秀美的女子松出去一口气,心底好笑,却是没多说什么。   此事暂且这么定下。   夜色深静,从正厅回意泠院的小径上,踩着青石砖,有风吹来,带着些许寒意。   灌木丛在夜色中绿的浓重。   两道一高一低的身影并肩而行。   夜色渐深,苏府却是灯火通明。   老丈人到府,苏继武哪里不知道是为了何事而来,但只能硬着头皮去迎接,“泰山,您要过府怎的也不提前通知小婿一声,小婿好让人去接您。”   说罢,苏继武扭头吩咐文鸣,“还不去东厢收拾一间干净的厢房出来。”   “是,将军。”文鸣得了吩咐,叫了几个小厮往东厢房的方向去了。   “哼。”   年过半百的老人哼了声,拂袖,大步朝堂屋内走。   苏继武跟在后面,苏夫人收到消息后就带着女儿急忙忙的赶来了,到了堂屋,见了那挺拔的身躯,这些日子的担心受怕顿时涌上心来,苏夫人一下红了眼眶,走过去,“爹——”   听到声音,何侯转过身来,见久违了的女儿在自己面前落泪,当下黑了脸,瞪着苏继武,“苏将军,本侯当初将女儿下嫁给你,可不是让你糟践的!”   下嫁.....   苏继武脸色微微变了,“泰山误会了,这些年我待雪儿掏心掏肺,可从未亏待过。”   闻言,何侯又是重重哼了声,睨着苏继武,“这是应该的,做人可不能忘本,你应该没忘了你是如何拥有现在的地位的吧?”   何家世代重武,若不是因为苏继武当时武功超群,在一众求亲者中,何侯也不会看重苏继武并费尽心力替人筹谋,助人拥有现在的身份地位。   闻言,苏继武没了话,点了点头。   何春雪心头微微畅快,却又滋生出几分不安来。   她自是清楚,苏继武是爱面子的人,可爹却在众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他心中自然不快。   但眼下为了能救羽儿,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羽儿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能说不管就不管。   这般想着,何春雪的心都定了下来。   苏紫萧很少见这个外公,站在何春雪后面,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老人。   老人年过半百,却依然精神抖擞,发须泛白,目光炯炯。   “这就是萧儿了吧?”何侯转过身,目光落在女儿身旁的女孩身上,目光和蔼下来,“说起来,这孩子自打出生起我见过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都长那么大了。”   “萧儿,还不快喊人?”何春雪推了下苏紫萧,嗔了一句。   “外公。”苏紫萧乖巧的喊了声。   听见这声,老人眉开眼笑,自衣兜里摸出钱袋子,递给苏紫萧,“拿去买些胭脂水粉,女孩子就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见了那钱袋子,苏紫萧随手接过来,“谢谢外公。”   “哎,那你去玩吧,外公有些事要和你爹说。”   “好。”   等苏紫萧离开后,何侯扭头看向苏继武,“坐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你的人脉都解决不了?”   何家是侯爵之家,先帝还在的时候倒是辉煌过一阵子,但随着新帝上位,何家的子嗣凋零,在朝堂上为官的愈来愈少,何家也随之落寞了。   何侯之所以看重苏继武,甚至不惜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他,其实也是看中了他懂得审时度势,是一块当官的料子。   几人坐下来,苏继武掩下眼底的厌烦,声音平静,“泰山有所不知,羽儿强抢民女,还把人家弄死了,现在事情闹到了大理寺,如今的朝堂局势您可能不太了解,大半官员以沈太傅为主,沈太傅是先帝亲封的太傅,新帝老师,哪怕是现在的陛下都得退让几分,不巧的是,那大理寺卿就是他的人,为人惯会左右逢源,并不给我面子。”   听到这里,何侯没忍住问,“我听说那沈太傅才不过二十余岁,而陛下都到不惑之年了,他又如何能是陛下恩师?”   闻言,苏继武神色未变,“这原是皇家秘史,但说与泰山知也无妨,先帝原来嘱意的储君是小皇子怀王,怀王殿下当时只有十三四岁,先帝的意思是让沈太傅辅佐怀王殿下继位,只是没想到出了宫变,如今的陛下暗杀了怀王殿下,登上了那至尊之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依旧封了沈太傅为太傅,并以老师相称。”   “原来如此,可既然如此,若是你未曾得罪过太傅,那羽儿此事,只需大理寺那边稍作手脚便可大事化了,又怎么会闹到如今的地步?”   何侯冷静分析,盯着苏继武,“羽儿那孩子可是你的嫡子,若是嫡子出事,往后便是出了门,那也是脸上没有光彩的,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道理苏继武哪里不知,但这其中缘故又哪里是只言片语说得清的。   他只能捡了几件重要的事情来说,最后总结出一句,“沈太傅爱妻如命,而沈夫人又是爱护妹妹之人,这苏家与沈太傅的梁子便是结下了,羽儿此事,太傅能不落井下石就已然算是公正了。”   何侯:“........”   听到这儿,何春雪有些急了,“那羽儿怎么办,羽儿年纪尚幼,做事难免有失分寸,那裴家姑娘不是没事不是?”   “人是没事,但你可知,上回裴二姑娘之事,我苏家和傅家可谓是撕破了脸面,在朝堂之上,傅家人落井下石,陛下大怒,你让我如何——”   明明是两人合谋,最后却一人承担所有后果,换到谁身上都很难不怒。   不等苏继武说完,就被何侯打断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面,那也不用太顾忌,羽儿是一定要保下来的,我记得你府里头还有个野种,身形和羽儿差不多吧?”   闻言,苏继武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盯着老泰山,“泰山你这是何意?羽儿是我的儿子,那期儿也是我的儿子,我如何能厚此薄彼?”   ※※※※※※※※※※※※※※※※※※※※   作家的话   最近忙新书忙的脑袋嗡嗡的,更新可能不及时,宝子们见谅哦,有推荐票投投~ 第三百四十六章 :被发现   “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那小子是伶人所生的贱种,将来是必不能继承你的位置的,留不留下都无关紧要,但现在府中嫡子出了事,那自然是要保全嫡子的。”   见苏继武反驳,何侯眼睛一瞪,声色俱厉道。   常年习武使得老人身上气势非常人可比,隐含威吓之意。   苏继武心中升腾起怒意来,不自觉想起这么多年,但凡逢年过节过何府去,他的这位老泰山总是高高在上的这么一副嘴脸,对着他吆五喝六。   当年的恩情是大,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待何春雪母子三人可谓是没有半分错处。   如今那逆子做出这等丢人现眼之事,纵是他豁出去脸面也没有保全之策。   听老泰山的意思,是要兵走险招,让他的期儿去当羽儿的替死鬼?!   苏继武没忍住,剜了眼一旁的何春雪,“苏羽放下此等大错,纵然是救下来了今后也不能在人前露面,又何谈继承我的位置,期儿也是我的儿子,往后我偌大苏府,还不至于无人可以继承!”   饱含怨怒的声音落下,掷地有声。   不止何春雪愣住了,就是何侯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何侯瞪大了眼睛,震惊的指着苏继武,“糊涂!”   “泰山,我没有糊涂,此事就随他吧,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若您有通天的手段,小婿自然不会说什么。”   说罢,苏继武没再看两人,拂袖大步离去。   “反了他了!”   何侯怒极,转过身,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背影离开,颤着手指,旋即手指蜷缩成拳,“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将你嫁给他!”   何春雪泪如雨下,“爹,现在可怎么办啊?”   原来以为爹来了,夫君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救救羽儿,却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惹怒了夫君。   “他不管就不管,咱们何家虽没落了,但人脉到底还有一些,大理寺里你爹我还认识几个人,你只需要把那个说服那个苏期的野种就行了。”   何侯沉下声音,布满皱纹的眼皮低垂着,掩下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色。   没人可以杀死他的外孙!   门外,一道倩影微顿了下,女子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快步离开。   午后,乌云密布,席卷着浓重的雨意。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小院里,小若轻唤了几声。   苏婉意初梦初醒般睁大了眼,不知想到什么,“快,备车,我要出门一趟!”   “啊?是。”小若不明所以,但见苏婉意这般着急,只得将心中的疑问咽回去,转身去准备马车了。   苏府门口,就在苏婉意要跨出门时,从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顿时浑身一僵。   “苏婉意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紫萧双手环胸,眼神不善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平日里闷不做声的受气包还能有这样的心机。   “嫡姐有什么事吗?我房里的胭脂用完了,我打算出门自己去选一些回来,若是嫡姐有想要的,也可同我说。”   苏婉意眼神微变了下,很快冷静下来,微微笑着开口,温柔又无害。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苏紫萧收了笑容,眼神阴沉下来,一把拽住了苏婉意的手,将人拉近,咬了咬牙,质问道,“好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嫡姐这是什么意思,婉意没明白,若是嫡姐不需要胭脂,那便是婉意自作多情了,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   苏婉意心跳的快了些,面上强装镇定。   苏紫萧应该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再且说了,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纵然苏紫萧发现了什么,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见她依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苏紫萧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就朝人挥去,“贱人!”   “啪!”   清脆的巴掌声没有响起。   苏婉意被人拉着往后退了几步,再抬眼时面前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含着冷意的声音响起,“苏紫萧你别太过分。”   闻言,苏婉意看向少年俊美的侧脸,少年俊脸紧绷着,隐含着怒气。   他....因为她生气?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挡在她面前,还是说,你们有一腿?”   苏紫萧用力的抽回手,嘲讽的看着挡在苏婉意面前的少年,从一开始对少年颜值的欣赏到现在只剩厌恶。   都是破坏她家庭的小三!   都该去死!   “你们在吵什么?!”听到吵闹声,苏夫人和何侯开了房门出来。   见两人来了,苏紫萧猛地指向苏婉意,尖声喊,“娘,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个贱人从中作祟,不然爹爹不可能知道这个苏期是他的儿子!”   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苏婉意这贱丫头对这个苏期格外的好,为了一点点事都能求到她这里来,之前她只以为两人是有儿时的情分,但直到贴身的丫鬟回来告诉她。   之前发现苏婉意去了千画阁,恰好偶遇了沈夫人。   那裴晏如是什么人,巴不得她过不好,知道了苏期的身份,自然想着法儿的把苏期放过来让她们全家都不舒服!   但归根到底,如果没有苏婉意这贱丫头,那裴晏如又如何得知玉佩的事,又怎么能知道苏期的事。   “什么?”   苏夫人愣了下,不可思议的看向柔弱的女子,眯了眯眼。   苏婉意想开口,却被少年抢白了,“嫡母,这不关婉意的事,我本就没有想要回到这个家,如果您看我不顺眼,那我走便是,没必要把气撒在婉意身上。”   上次寿宴上的戏班,确实是因为京城里头就两家数得上名字的,而另一个戏班子正在宫里头给昭仪娘娘唱戏,所以才轮到他们。   苏夫人心中惊疑不定。   “你说谎,我去问过了,你从前上台从来没有过失误,就那天失误了,还偏偏掉下来信物,这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苏紫萧冷笑的盯着少年的脸,得亏她存了一分疑心找人去查了。   不然就被这两人糊弄过去了。   她说的有理有据,苏夫人一下寒下脸来,“来人,把苏婉意给我关到房间里去,没我的吩咐,不允许把人放出来。”   苏将军对苏期这个儿子虽然说不上喜欢,但念在是自己的骨肉上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前提是建立在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若是其中掺杂了算计,纵然是亲生儿子,想来苏继武也绝对会厌恶。   ※※※※※※※※※※※※※※※※※※※※   作家的话   投票哦宝贝们~ 第三百四十七章 :推开   苏夫人扫了眼将女子紧紧护在身后的少年,眼神暗了暗。   原先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说动这野种去替羽儿,眼下机会岂不是摆在眼前?   苏夫人给了周边两个婆子眼神,得到示意,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登时撸起了袖子,朝着两人走去,“二公子,三姑娘,得罪了!”   “你们敢!”   苏期冷下脸,面色凝重,双臂微张挡在苏婉意面前,锐利的目光直射向苏夫人,“嫡母,你执意如此么?”   何侯站在一边,眼神冰冷,“不过就是一个野种,何必这么麻烦,找人直接捆了扔进柴房就是了。”   “可夫君他……”   苏夫人面带犹豫,就在这时候,一个丫鬟凑近苏夫人,在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继武甩袖出了堂屋后就径直离开了苏府,眼下人不在府里。   听到这话,苏夫人眼神闪烁了下,再抬起眼时,眼底冰凉一片,“来人,把两人给我关到柴房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给他们开门。”   “是。”   府里的小厮听到命令,朝着两人而去。   苏期护着人往后退了退,冷声道,“我们自己会走,滚开。”   小厮们停下了脚步,互视了眼,齐齐看向苏夫人,见人点头,这才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见状,苏期微偏头,目光在女子苍白的小脸一扫而过,心底微疼,别过头去,硬邦邦道,“走吧。”   苏婉意眼眶微红,都是因为她……才把期哥哥卷进来……   苏期余光注意到女子美眸含了水雾,迈出去的腿收回来一点,微扯住女子的衣袖,带着人往柴房走。   等他那个爹回来,兴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见两人被带走,小若心头焦急,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   苏紫萧心头痛快,眼见着母亲和外公离开,正准备跟着走,余光注意到焦急不安的小若,猛地一个转头,将矛头指向小若,尖声道,“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拉下去关起来!”   “不——”小若瞳孔震颤,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小厮,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竟扭头就朝外跑去!   她要去找将军。   若是将军回来,定然不会看着夫人那么欺负姑娘和二公子的!   小若被高高竖起的门槛绊了一下,“嘭!”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下巴磕到了地上,口腔里瞬间弥漫起血腥气来,一阵头晕目眩。   小厮顿时将人围起来,看着小若吐出血来,不知所措的看向苏紫萧,“大姑娘?”   苏紫萧在众人视线下踩着高傲的步伐行至小若跟前,低眸看着伸出来的手,抬脚狠狠踩下去,用力碾压了几下,嘲讽道,“胆子肥了你,和你那卑贱的主子一样贱!若是没有苏府,你们算个屁,都是烂在泥里的玩意儿,装什么主仆情深,既然这么爱演,来人,将人给我卖到宜春院里去!“   宜春院,京城里最肮脏下流的地方,听闻调教人的老鸨有专门的一套手段,能让进去的女子心甘情愿的接客,但那里的客人荤素不忌,来自哪里的人都有,会玩的厉害。   平日里在大宅院里提起,卖了身给主家的丫鬟都闻之变色,生怕被卖到那种地方去。   小若是真的怕了,心头后悔方才的冲动,也顾不上手疼了,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死死扒拉着苏紫萧的裙摆,浑身颤抖起来,哭喊着,“求求二姑娘,别把奴婢卖到那种地方,奴婢再也不敢了,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紫萧松开脚,扫了眼旁边的小厮,冷声命令道,“还不赶紧把人带走,愣着做什么?”   周围的小厮被苏紫萧突如其来的戾气镇住,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就是平日里同小若玩的比较好的小厮这会儿也是紧闭着嘴,不敢开口替人求情上半句。   小若嘴角流着血,牙齿磕掉了一颗,远远看去,下巴上一片的血渍,她被两个小厮压着双臂,被迫朝马车的方向走,拼命回头向苏紫萧求饶,“大姑娘,求求您饶了奴婢!”   “晦气。”   苏紫萧听若未闻,抬脚进了门,喝令,“关门。”   沉重的大门在小若的视野里缓缓关上,将希望彻底隔绝,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这一切,被关在柴房里的苏婉意并不知情。   天气阴沉下来,柴房里没有油灯,昏昏暗暗的笼罩下来一层阴影,两人坐在铺满杂草的地上,身后是叠起来的一捆一捆的柴火。   苏婉意双手抱住自己,垂下眼睫,又内疚又无助。   她太心急了,如果她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出去兴许就不会被发现了。   现在连累了期哥哥....   似乎感受到身旁女子的颤抖,苏期忍不住回头,目光落在那皙白的侧脸上,喉结滚了滚,开口道,“你别自责了,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和你没关系。”   “.......”   苏婉意回过头,撞进那双含着心疼的眸子时,心尖儿猛地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扑到少年怀里,攥着他肩膀的衣服,拼命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柴房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其中一道呼吸声缓缓加重。   “苏婉意,都多大的人了,遇见那么点事情就哭哭啼啼的。”   苏期将人松开,别过脸去,耳根悄然红了个彻底。   闻言,苏婉意红着眼睛,含了哭腔委屈道,“可是小时候我受了委屈都可以抱哥哥的。”   苏期:“.......”   “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   他硬邦邦的扔出一句,空气中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一下静默下来。   苏期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女子的声音,微微偏过头去,寻思着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语气太过于严厉了,他缓了缓声音,“你......”   苏期心口忽然一窒。   面前,女子美眸含泪,微微抿着唇,却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来,就那么盯着他看,鼻尖红红的,无辜又可怜,忍不住让人想要将人揽进怀里。   哪怕是独自被扔在陌生的地方,哪怕是险些命丧匪徒之手,苏婉意都不曾那么失态过。   但面对眼前这个少年,她以为此生永远不会再见的人,却为了她踏入他最是厌恶的圈子里,为了她身陷囹圄,又一次又一次把她推开。 第三百四十八章 :红豆寄相思   裴府,意泠院里。   “主子,苏将军自出了门就去了同僚处,目前还没回去。”   邵昱珩立在女子约摸几人开外的位置,恭敬道。   面前,女子着一袭浅绿素锦纱裙,走动时内搭的白裙与青绿下裙带出轻微的弧度,布料纹理细密,略显宽大的纱裙衬的女子身形纤细。   裴晏如微俯下身,皙白的手腕上托着花洒,手腕摆动间,面前的花儿落了水,绿叶上淌着水珠,晶莹剔透。   听到这话,裴晏如站直身子,垂下的鸦黑睫羽轻颤,神色平静的回头望去,“还发生了什么?”   邵昱珩面无表情,“苏家的大姑娘发卖了一个丫鬟,苏家二公子和那位姑娘是被关起来了。”   因为正好发生在门口,他混在人群里,凭借惊人的耳力,正巧听了个清楚。   “主子,需不需要属下带几个人将苏公子和苏姑娘带出来?苏府的防卫属下前些日子查探过了,小厮会些武,警惕性不差,但比起府里的暗卫还是……”   邵昱珩认真说着,不等他说完,就被裴晏如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闭了嘴,不解的看向裴晏如,之前主子废了那么大的劲儿才把苏公子安排进苏府,眼下若是不做什么,难保苏家人不会对苏公子不利……   “你看着点,别让人出事了,不过——”裴晏如嗓音浅淡,瞥过去一眼,在青年的注视下开了口,“不伤及性命,就不必出手。”   “是。”   邵昱珩脑海中似有什么灵光一闪而过,但没来得及抓住,只得应下。   裴晏如吩咐完,转身往回走,微停顿了下,侧眸道,“没事你先下去吧。”   邵昱珩拱了拱手,“是。”   他正往外走,正巧迎上念念有词的裴允禾,裴允禾没多看邵昱珩,提着裙摆往里走,边嚷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阿姐!你教我的诗我会背啦!”   邵昱珩堪堪到院门口,听到这话,眸色极快闪了下。   红豆寄相思?   那三姑娘难不成.....!   不知想到什么,邵昱珩心底忽而生出几分激动来,漆黑的眼眸像是一瞬间绽放出了灼灼光芒,脚下步伐加快了些,径直朝着风和院而去。   裴晏如停在屋前的台阶上,转过半个身子,瞧着青年疾步离开的身影,眼神里带出淡淡的笑意来。   “阿姐?阿姐?”裴允禾在裴晏如旁边站定,目光顺着裴晏如的视线看过去,不解的回过头来,唤了两声。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裴晏如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眼前少女的两个花苞头上,额前约莫因为跑来的缘故,落下些许碎发,稀稀落落的刘海布在饱满的额头,风一吹,露出光洁的额头,一汪澄澈的杏眸睁的圆溜溜的,浸过水似的,眨巴眨巴的,眼底透着隐隐的期待。   裴晏如轻笑了声,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嗯,娇娇真棒。”   “嘿嘿。”裴允禾低下头去,害羞的摸了摸后脑勺,跟着裴晏如往里走。   虽说是住在这儿,但平日里还是空出书房来给沈于渊用来办公,裴晏如通常屋子院里两点一线。   待进了屋子,两人在黄木桌旁坐下,桌上摆了几盘水果点心。   裴允禾瞅了眼点心,看到有自己爱吃的栗子酥,眼巴巴的朝裴晏如看去一眼,再看去一眼....   见状,裴晏如挑了下眉,“吃吧,就是为你备下的。”   “哇,阿姐你真好!”   裴允禾惊呼了声,旋即甜甜一笑,拿过栗子酥往嘴里塞,吃的两腮鼓鼓的,像个小松鼠似的。   裴晏如笑着看着人吃,下意识抚上腹部,她的孩子如果也能那么开心就好了。   才吃了两块,裴允禾就收了手,擦了擦嘴,摸了摸肚子上的肉肉,眼神哀伤下来,抬眸,“阿姐,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什么事?”   “就是....我那天听到你和祖母说的了,但是我回去后仔细想过了,我没有大姐姐你那么漂亮聪慧,我没有二姐姐那么骁勇善战,我也没有三姐姐那么心灵手巧心思细致,我还管不住嘴,又怕疼怕黑,小毛病一大堆,你还是别给我相看人家了吧...免得丢了我们裴家的人...”   裴允禾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下去,放在桌下的两只手紧紧的揪住了裙子。   她那么没用。   保护不好自己还保护不了姐姐们....   也是。   她本来就不是爹爹亲生的女儿,自然和几个姐姐不像。   能住在这里,有姐姐们的疼爱,有吃的有喝的,她就应该知足了。   至于嫁给什么人家.....京城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   她做不到保护姐姐们,做不到保护祖母,但她也不想年迈的祖母和姐姐们为她费心。   似是猜出裴允禾心中所想,裴晏如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女孩儿的小脑袋,嗔道,“傻丫头,你这么可爱,定然会有人全心全意喜欢着你的,再且说了,我们裴家的姑娘,纵然不是最优秀的,但也断不能受到半点委屈的,你如今年纪还小,这些事还不懂,不用妄自菲薄,你的事,我们从来不会觉得麻烦的。”   “真的吗?”裴允禾抬眸,眼前渐渐蒙上一层水雾,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可是....我.....”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裴允禾趴在桌上,胡乱擦着眼泪,“可是我那么愚钝....”   明明她很努力的去学了,但就是把手扎破了也学不会绣花,转个刀险些把刀飞出去。   裴晏如:“........”   她绷住脸,一本正经的拿帕子擦去女孩儿的眼泪,“娇娇,傻人有傻福,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裴允禾本来还挺伤感的,乍一听到这句傻人有傻福,扑哧一声笑出声,“大姐姐好坏!”   见人笑了,裴晏如唇边也带出笑意来,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声音,“大姑娘,门外有人递过来请柬,说是请四姑娘去赏花呢。”   “进来说。”如玉相击般的清冷嗓音淡淡响起。   伴随着“嘎吱”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明惜拿着一封请柬过来,见了裴允禾也在屋内,道了声,“巧了,四姑娘也在。”   ※※※※※※※※※※※※※※※※※※※※   作家的话   这两天发生了一些事心情有点受到影响,所以更新不及时,宝贝们见谅哦。   感谢幻墨铖烟宝贝的打赏呀!你们的支持是清九坚持下去的理由,爱你们~ 第三百四十九章 :杏园探花   谁会单单请她赏花?   裴允禾水灵灵的杏眸中闪烁着疑惑,抬眸看向正往里走的明惜,忙不迭问道,“明惜姐姐,是谁呀?”   见四姑娘心急发问,明惜唇角弯起来,掀开珠帘到两人跟前,这才解释道,“是原府的姑娘,说是府上出了位探花,眼下正红呢,就派出了帖子送到咱们府上来了,说起来,咱们府里头,也就四姑娘您同原家那姑娘相熟了。”   放榜时候的盛京城,正是春风拂柳,百花盛开之时,城东的杏园一带春意浓重,按理来说,每年新登榜的进士们,会在这里与同年登科的同僚们相聚宴饮,这就是探花宴了。   原来这么快就到了探花宴了。   裴晏如指尖轻点绣桌,脑海中一个念头缓缓形成。   听完明惜说的,裴允禾眼神亮了亮,回头道,“赏花这么好玩的事情,当然要叫上几位姐姐一同去才是!”   闻言,明惜扑哧一声乐了,打趣道,“听闻那原府的新探花不仅人品才华兼优,就是相貌那也是一顶一的出挑,眼下又有了官位,这盛京城里头不少姑娘家蠢蠢欲动呢,四姑娘与那原家的姑娘相熟,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哦~”   那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明惜说的拖腔带调的,顺带着眨了眨眼显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裴允禾脸腾的一下红了,急忙忙打住明惜的话头,“你莫要乱说,我可从未见过原家公子,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才不要呢!”   “呀,我们的四姑娘害羞喽!”明惜笑的愈发猥琐。   裴允禾又害羞又气,瞪圆了眼睛,扭头对裴晏如告黑状,“阿姐,你管管明惜姐姐!”   裴晏如唇边带着笑,“去看看也是好的,原家门第虽不高,但听说都是极好的人,将来你若是嫁过去,那也是有福气的。”   “啊?阿姐你也拿我取乐,太坏了,我不同你说了,我去找二姐姐去!”裴允禾跺了跺脚,气呼呼的提起裙摆望外跑去。   身后传来笑声,裴允禾捂了捂脸,脸热的厉害,但莫名的,脑海里竟想起一张俊美的容颜。   出了院子。   裴允禾边抬脚望明月院去,边踢着脚边的石子。   都过去那么久了。   现在想起来,当初的自己也挺冲动的,她和他都是没办法选择的人罢了。   现在府里头和和美美的就好!   意泠院中,廊院里,瞧着裴允禾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明惜侧眸看向身边纤细的身影,“姑娘,虽然四姑娘平日里看起来乐乐呵呵的,但奴婢总觉着四姑娘心里头藏着事儿。”   “嗯,平日里多照看着些。”裴晏如淡淡收回视线,吩咐道。   “是。”   转眼到了探花宴那日。   城东的杏园里,聚集了不少年轻的公子姑娘,远远望去,浮翠流丹。   裴家的马车停在杏园外,裴允禾最先跳下马车,随后裴锦月跟着下来,伸出手去,“姝儿,把手给二姐姐。”   站在裴锦月旁边的裴允禾瞪圆了眼睛:“??”她为啥没有这个待遇?!   裴落姝愣了下,旋即缓缓伸出手去,落在女子温热的手心,借着力下了马车,轻声道,“谢谢。”   “嗨,和二姐姐说什么谢谢。”裴锦月笑道。   裴锦月正乐呵着,忽然感觉背后蹭上一阵凉意,一回头,对上小姑娘满是怨念的目光,乐了,抬手捏了捏人儿的脸,“平日里没见你那么在意我,这会儿知道我的好啦?”   “哪有,我最,哦不对,我可喜欢二姐姐了!”裴允禾撅了撅嘴,将刚刚要说出去的,“最喜欢”及时打住,改了口。   裴晏如同沈于渊一道下了马车,瞧见那打打闹闹的场景,唇边的笑容温柔下来,轻扯了扯男人的衣袍,询问道,“府里头有些冷清,不如我们将阿司接过来一同住?”   府里多个小孩子,总多些生气。   原以为这没什么问题,但不等她让元千安排,就见男人低眸看她,嗓音低沉认真,“不行。”   裴晏如:“?”   为什么不行?   不过她没等到他解释,她话还没问出口,一伙儿人就迎出来了。   来的大多都是年轻的公子姑娘还有新登科的进士们,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自己才登第,就有幸见到当朝的年轻权贵,一个个眼神炽烈的像是看着羊的狼群。   沈于渊神色淡淡,在众人齐声高呼中略颔首,不冷不淡的道,“起来吧,诸位中有不少都是将来为我朝添砖加瓦的人才,今日本官来,也是来看看你们。”   “多谢太傅大人!我等必不负使命!”人群中,年轻气盛的少年振臂高呼,黝黑的脸因兴奋涨的通红,但那双眼却亮的惊人。   裴晏如站在男人身侧,接受着众人的跪拜,听着那一声声豪言壮语,心底不免涌上久违的悸动来。   有多少人当初是怀着满腔赤诚踏入朝堂,抱定为生民立命,为盛世开太平,但又有多少人最后和世俗同流合污,败于权势名利之下,忘却了初衷。   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联想到当今的朝局,裴晏如心底微凉,眼神平淡下来,由沈于渊牵着踏进了杏园。   杏园中雪白的杏花开的正烈,花香浓郁。   裴晏如同沈于渊自是不会同众人一起胡闹,寻了个偏僻的亭子,随意找了个理由打发了络绎不绝前来或为讨问学术或为攀关系的进士们。   探花宴上有这样一个饮酒规则,众人推选进士中年轻模样好的“少俊”者二人,称为探花使,让他们遍访长安城各处名园,探花折花。   此刻便是在这杏园之中采摘鲜花,最后在琼林苑中赋诗,来迎接状元。   但若是好的花儿让人先摘走了,那探花使就要罚酒了。   于是乎,年轻的女眷在两人寻花时虽为着姑娘家的面子选择静守在亭中,但也不少大胆的姑娘家偷偷跑去花开的好的地位,只为了能同那探花使有一场唯美的邂逅。   更不用说,今年被选为少俊还有探花郎,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探花使了。   不少姑娘家跃跃欲试,再三询问身边的丫鬟今日自己的妆容服饰如何,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方才娇羞一笑,满怀期待的提起裙摆去早早打探好的地方等着探花郎的到来。   ※※※※※※※※※※※※※※※※※※※※   作家的话   娇娇的爱情会有的~(清九叉腰:不许女鹅没有对象!)   求票票~~ 第三百五十章 :世子爷   “四姑娘!我在这儿!”娇娇俏俏的声音自亭中由远及近,一道明黄色身影朝着裴允禾奔去。   裴允禾同两位姐姐正朝这边走过,听见声音就停住了脚步,眼睛亮了,给姐姐们介绍道,“二姐姐,三姐姐,这位就是原家姑娘。”   原家姑娘,闺名原园。   裴锦月顺着声音看过去,那原姑娘已经到了跟前,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小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忽闪忽闪的宛若星辰似的,对着她们盈盈福了一礼,“原园见过二姑娘三姑娘。”   “原姑娘。”裴落姝略颔首,回以一礼。   裴锦月笑了下,“原姑娘安好,那你们玩吧,我同姝儿去一边看花儿去。”   说罢,裴锦月很上道的带着裴落姝去了另外一边。   见她们走远,原家姑娘挠了挠头,看向裴允禾,神秘兮兮的凑近,“裴小四,我和你说,我发现了一处花开的极好,我们走,去看看保证你会觉着好看。”   “啥花?”裴允禾被拽着走,被吊起几分好奇心来。   原园没立刻解释,两人跑了一阵,没过多久,原园就停下来了,裴允禾也跟着停下来。   原园手指一指,“喏,那边的花是不是开的很好看?”   裴允禾抬眼看过去,眼瞳微睁大,只见不远处,大片大片的雪白杏花盛开的浓烈,星星点点的,如星海似的,如梦似幻。   而在这片雪白星海之中,少年一袭红色宽袍,腰间系着绦带,面容俊逸,墨发如瀑。   当真是花中君子。   原园偷偷睨着裴允禾的反应,见裴允禾直愣愣的盯着看,心头不免一阵高兴。   她认识裴允禾的时间也不短了。   自然知道裴允禾是个什么样的人——早想把人抱回家很久了!   她看看那边的少年,又看看旁边的人,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   一个是她的亲哥哥,一个是她的好姐妹。   换了以前,她哥自然是没机会的。   不过好在她哥的皮相生的还不错,再加上了得了那什么探花名号,总算能有那么一点点能够拿出去的底气啦。   原园眼珠子飞快转了转,偷偷后退了几步,在裴允禾没回过神的时候,给她哥飞去一个眼神,随即提起裙摆就跑,嘴上不忘了道,“哎呀小四,我忘了我屋子里还烧着炉子呢,我得去看看焦了没有哈,你自己赏会儿花吆!”   等裴允禾听到声音回头去看的时候,哪儿还有原园的身影,明黄色的身影淡出视野范围。   忽地。   耳边传来无奈含笑的温润嗓音,“让姑娘见笑了,小妹性子直率。”   独自见外男是不合规矩的,裴允禾心下颤了下,但人都到跟前了,若是她直接跑显然也是不合礼仪的,她只得站定,回道,“没有,园园很可爱的。”   原洌闻言,轻轻笑了下,手往前面一送,“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杏花自古以来便有美名,想来姑娘也是喜欢此花的,那这只便送与姑娘了,初次见面,我是原冽,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语落,一支杏花就那么被送了过来。   这时候的杏花已经到了快要谢的季节,但他手上的这朵儿,白中内蕊却还是粉红色的,宛若含羞的少女似的。   裴允禾还从未收过陌生男子送的花,心情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   少年高她一头,微低下头与她说话时声线明朗清冽,人如其名,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裴允禾小脸升腾起热意,她慢慢伸出手去接过来花,轻声道谢,“那便多谢公子,小女子名唤允禾。”   允禾允禾。   原冽心中默念着两个字,又笑了下,明眸皓齿的,“允禾姑娘。”   从他口中喊出的名字似乎自带温柔缱绻,裴允禾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原家哥哥人也太好些,初次见面就送她花花。   杏园里,两道人影孑立在树下,如影子般的人不解自家主子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明明只要那姑娘不给自家主子添堵就算好的了,但他还是很明显很看出来,自家主子并不开心。   “主子?”又等了片刻,直到那两个人都走了,影一才敢出声。   容景湛视线落在那空了的地方,心情说不上来很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自打颜家裴允禾出了事之后,他就收到了一封信件,点名警告他,不要再靠近裴允禾。   他起了疑心,去查了才知道,命人动手的竟然是他的母亲。   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让母亲至于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逼到那种地步?   容景湛眸色泛冷,他现在还记得母亲声色俱厉的对他说,“湛儿,你是我们定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尊贵,怎么能和一个小小庶女关系不清不楚的,你别看现在裴家风光,但这盛京到底还是谁作主,你心里头应该清楚,君是君,臣是臣,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影一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愈发冷,自觉闭了嘴。   容景湛抬眼看了眼头顶的杏花,不知怎的,命令道,“把这些花都给我摘了。”   碍眼。   影一:“......”   这又是闹得哪出?   城东杏园的东家自然不敢得罪世子爷,得了命令虽然不解,但还是很快命人去做。   杏花在一点点消失,但亭子里的人并不知道,以名花吟诗作赋向来是探花宴的主流。   那年轻俊美的少年郎两手空空出现时,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相熟的进士见状便笑了,打趣着说,“阿冽你今儿可是一大早就来了,按理来说采到最好看的花儿的人应当是你才对呀,这是把花送了哪位可人的姑娘呀?”   原冽闻言只笑了下,“就数你知道的多,我没看到合心意的花不行么。”   “嘿,你这么说就有点不实诚了啊,这满园的花儿就没一朵你看得上眼的?说起来好像这花就只剩下了那么几朵似的。”那进士拍了下原冽的肩,很不客气的拆台。   原冽笑笑不说话,见状,那进士也没办法再拿他打趣。   只得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欸,对了,状元郎呢?怎么没瞧见人,这可是专门给他开的宴,他人不在可就说不过去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再见一面   探花宴还有一个流程,那就是探花使借花吟诗一首算是恭喜状元,这也是历代考生最期待的一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出处。   这话才落,从不远处就传来声音,“状元郎在这呢!”   众人循声望去,今年的状元郎同往年可不一样。   都说探花兼具颜值和才华于一身,得了探花名,等同于肯定了才华的同时也肯定了颜值,状元和榜眼位置虽高,但比起探花来,二者皆可抛。   唯独今年不同。   出的状元郎相貌出众,才华卓绝,民间戏称,状元郎状元郎,不愧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少年郎。   进士们早就见过状元郎了,但眼下见了,还是觉得惊艳。   来的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着一袭墨蓝锦袍,身量颀长,剑眉星目,轮廓如流水打磨过,墨发高高束起,抬眼看人时,眼神清冽,不含丝毫感情。   “容公子。”   见他来了,方才喧闹的进士都收敛了一些,这位可不比原冽性格好,又是世子爷出身,同他们这些平民可谓是云泥之别。   容景湛踩着黑靴缓缓步至红袍少年跟前,他高人些许,低下头看人时,总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只听到那冷漠的嗓音,“探花郎坏了规矩,理应罚酒。”   这话一出,进士们顿时噤若寒蝉。   原来热热闹闹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罚酒本来也只是为了取乐,但眼下经容景湛这么一说出来,多了几分冷酷的味道。   倒是原冽笑了一下,脾气依旧很好,“状元郎说的是,在下没能采到花来庆贺,是在下的不是。”说到这里,原冽长腿微抬,往前走了几步,正要去拿桌上的酒,却被人挡住了。   原冽抬起眼,眼底写着疑惑。   让他罚酒,又不让他喝?   这位世子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在心仪的姑娘面前,该有的风度还是要有的,更何况,他也确实是坏了规矩,也没什么好不平的。   容景湛没回答,只招了招手,很快,影一将提前准备好的烈酒抱了上来。   容景湛看向了人,嗓音依旧是淡的,“今儿是探花宴,我请大家喝酒。”   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站了不少围观的姑娘,姑娘们或拿扇子掩面,或拿手帕遮住一半的脸,但那眼睛都直勾勾的往亭子中望去。   世子爷欸,平日里都见不着的人物,如今能出现在这杏园里。   若是能叫人瞧上了,那以后的可就是享不尽的富贵。   不少出身一般的官家女子都卯足了劲想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唯独裴允禾不同,杏园里做了不少的杏花饼,吃起来香糯甜口,她吃了一个便喜欢上了。   见了那酒,原冽眸子微动了下,又往那边正沉浸在杏花饼里的少女看去一眼,眼底浮现了些许笑意。   心里想着,等结束了探花宴,他兴许还能与她再见上一面。   容景湛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眸底又冷了几分,“影一,给人满上,探花郎一看就是酒量极佳之人,可不能少了。”   听到这话,影一就算是再白痴也看出来什么了,抱着酒坛子瑟瑟发抖。   还好自家主子还是有人性的,之前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没让他把这坛子酒都干掉。   他同情的看了眼还不知道这酒烈的原冽,给人倒了满满一大杯,“原公子,请吧。”   旁边的进士见场面挺和谐的,也忍不住说话了,“阿冽,看啥呢,快喝呀。”   世子爷赏的酒,想来味道都很不错吧!   不少人都看着那坛子酒露出了眼馋。   原冽收回了视线,起初还是很淡定的端起那碗几乎要漫出来的酒,轻巧的笑了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容景湛没开口,只淡淡看着人。   原冽自诩酒量不算差,但没喝几口,口腔内就已经麻木了,若不算有外人在场,他都要吐舌头了,恰恰这时候,余光中一直注意着的姑娘也看了过来。   原冽眼神晃动了下。   豁出去了。   他昂头,将满满一碗的烈酒干了下去。   影一在旁边看的只想给人一个大拇指。   这兄弟也是牛的。   那么烈的酒,寻常人尝上那么一口就被辣的要吐舌头了,这位却是完完全全喝进去,也不知道胃里撑不撑得住。   一碗烈酒下肚,原烈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胃里却是一阵火烧火燎,难受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旁边的人立刻鼓起了掌,“原兄好酒量!”   原冽一开始没想太多,只以为世子喜欢送烈酒,笑着摇了摇头,但到了下环节,每每轮到他喝酒,这位爷就让手下给他倒满,还都是那坛子烈酒。   这位爷一共送了两坛子酒,其他人喝着都没什么反应,但原冽也不傻。   之前一同喝酒的时候,那些人的酒量他多多少少清楚,眼下不可能连他都接受不了的酒那些人喝的那么畅快。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世子爷在针对他。   偏偏那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话也很少说。   就在这场探花宴之前,他们之间也并没有产生过任何的冲突。   这到底是为何?   原冽头重脚轻的厉害,眼前也慢慢出现了重影,显然已经醉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思绪。   只是想着想着,还是想不明白,倒是头愈发的晕了。   旁边有人看出他的不对劲,善意的嘲笑道,“原兄不是吧?这么快就醉啦,平日里你可是最能喝的呀!”   原冽趴在桌上,听着这道声音,抬手摆了摆,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见他真的醉了,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还是最先开始说话的进士开了口,“容公子,原兄喝醉了,不如我先送他回去吧。”   今日的探花宴到这也差不多结束了。   容景湛并没有多为难,闻言淡淡点了下头,甚至还好心道,“那劳烦这位兄台多照顾照顾探花郎了。”   影一:“......”没眼看了。   把人灌醉的不就是您么!   那进士摆了摆手,道了声“应该的”,随即便把原冽扶起来,将人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带着人往园子外去了。   容景湛静坐着,缓缓朝着亭中那娇俏的人看去。   ※※※※※※※※※※※※※※※※※※※※   作家的话   醋坛子世子爷登场啦~ 第三百五十二章 :别让你太辛苦   裴允禾正往那看去,猝不及防间,四目相对。   手一抖,手中的杏花饼掉在桌上,滚了两圈,她霎时低下头去。   她才咬了一口的杏花饼……   明闻跟在裴允禾身后,瞧着那边的人,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四姑娘,这边的宴会似乎已经结束了,大姑娘那边应该也要回去了,不如我们也回去吧。”   裴允禾默了下,随后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吧。”   影一站在容景湛身边,目光投向那渐行渐远的两人,忍住没开口。   待进士们都散了,杏园内安静下来,容景湛迈步到方才小姑娘坐着的地方,看着那吃了一半的杏花饼,眼神柔和下来。   “哎,这支杏花是……”   影一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主子捻起那只开的正好的花,随手扔在了地上,踩过去……   冰冷的声音透过冷风传来,“走了。”   影一:“是。”   杏园外。   原园见时间差不多了回来一瞧,正好见着带着明闻出来的裴允禾,愣了下,忙不迭往人身后看去,空空荡荡。   嗯?她哥哥呢?   没道理啊。   天时地利人和。   自家哥哥那副皮囊她也是见过几个姑娘含羞带怯送荷包暗示情谊的,难不成在裴家小四这里翻车了?   她走上前,压下心头的疑惑,圆圆的小脸带笑,“裴家小四,你这就要走啦?”   裴允禾点了下头,“探花宴已经结束了,大伙儿都已经散了。”   她不走留在这吃杏花不成?   闻言,原园扭捏了下,看了眼明闻,又看了看裴允禾,轻跺了下脚,哎呀了声,拉过裴允禾走到一边去,小声道,“小四,你觉着我哥哥怎么样呀?”   她也听说了,裴府这些日子在相看年轻少年郎,可不是给府里头几位未出阁的姑娘找夫郎呢嘛。   今儿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总不能白白错过了。   “你哥哥?”裴允禾回想了下,忽的想起自己把原家哥哥送自己的花落在了方才的桌子上,顿觉有些心虚,胡乱着道,“挺好的。”   听到“挺好的”,原园咧嘴一笑,“我哥哥不止人好,酒量好,体力也很好的!哦对了,他还会吟诗作赋,可厉害了!”   酒量好?   裴允禾抿了下唇,想起来那原家哥哥两杯倒,默默瞅了眼满脸骄傲的原园。   原园是不是酒量好有什么误解?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原园心里头就高兴了,自然没有强拉着人不让走的道理,同裴允禾一起出了杏园。   原家的马车就在一边,原园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眼熟的进士正扶着自家哥哥出来,她走近几步,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见是她,那进士笑了下,“原家姑娘,你哥哥喝多了,既然马车在这了,我就先走了啊。”   说罢,进士把原冽的胳膊拉下来,“原兄,你妹妹在这呢,醒醒。”   “........”醉成一滩泥似的原冽眼睛都没睁一下。   原园跟人道了谢,让随行的小厮扶着原冽上了马车,这才跟着上去,没忍住道,“哎,哥哥,你怎么喝那么多呀!”   原来她还以为哥哥能与裴家小四多聊聊的,最好等探花宴结束之后再见上一面,约个其他日子相见,现在看起来,自家哥哥是喝上头了?   短暂的混乱结束后,杏园内安静一片。   亭子里。   见是时候了,裴锦月站起身来,看向不远处赏花的裴落姝,扬声道,“姝儿,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回去吧。”   “啊?好。”裴落姝快速折下一支杏花藏在袖里,回过身,同裴锦月一道往外走。   裴府来了两辆马车。   前面一辆中坐的是裴晏如和沈于渊,沈于渊将帘子放下来,大手自然的捂上身侧女子的手,剑眉皱了皱,“才出来这么一会儿,手就这般冷,下回不许出来了。”   这天时暖时寒,最是易得风寒之时。   裴晏如拥着披风,手中捧着暖炉,闻言轻笑了声,“那我天天坐在屋子里岂不是要闷坏了?”   “那让元千几个去学点才艺,在院子里表演表演打发时间。”   沈于渊一本正经的开口。   驾车的元千:“.......”大人你说这样的话心真的不会痛吗!   裴晏如乐出声,隔着车帘都能感受到从外冒进来的怨念,打趣道,“你这么坑属下不太好吧?”   偏偏某人完全没有这个觉悟,一脸正色的道,“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见愈说他反而愈发认真了,裴晏如笑了下,岔开话题,“大理寺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要想换囚可不是一件小事。   现在的大理寺可不是以前的大理寺,在宋照的管理下,基本上那些个草菅人命的事很少发生。   话题转的快,但沈于渊还是很快接上,“我让宋照盯着点了,不过那何侯毕竟是老人,人脉方面比较广,兴许大理寺里还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人也说不定。”   “嗯,到时候可又是一出好戏。”裴晏如唇角勾了下。   不等她再说什么,腰间一暖,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腹部,耳边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想那么多对孩子不好。”   这段日子以来,细摸,已经有点显怀了。   裴晏如懒得动,索性靠在男人怀里,忽而想到一个问题,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问道,“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儿?”   “你生的我都喜欢,无论是男孩女孩,最好能懂事一点,别让你太辛苦。”沈于渊眉眼舒缓下来,轻轻搂着人,闻着鼻翼下的发香,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一样。   裴晏如心头微暖,坐起身,微微前倾,覆上那温热的唇。   沈于渊浅尝辄止,抱着人备受煎熬,黑着脸警告,“不许勾引我。”   感受到什么,裴晏如眉梢眼角都带出笑来,在男人的黑脸中收住了唇边的笑意,“哦。”   沈于渊:“.......”   一路回了裴府,沈于渊借口弄脏了衣裳,率先回了意泠院。   裴晏如则是同其他几位姑娘一同往祖母的院子里去。   安宁堂。   老太太正在缝东西,听着外头的动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去看,“冯嬷嬷你去看看,是不是那几个丫头回来了?”   ※※※※※※※※※※※※※※※※※※※※   作家的话   宝子们,很快就要过大年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留着心些   冯嬷嬷点了下头,快步往外走,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脸上带着笑,“老夫人耳力真好,是几位姑娘从杏园回来了,这大姑娘如今有了身子,要不老奴去厨房吩咐一声备些暖身子的汤。”   “说的也是,快些去,让那几个丫头进来。”老太太放下手里的东西,这话才脱口,就看见几个姑娘出现在了内室里。   裴锦月自是个安不住的性子,到了老太太跟前便是闹腾着,“祖母~”   “你这皮丫头,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安分下来了,这就又开始了?”老太太笑骂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都坐吧,可别都站着累了。”   裴落姝福了福身,见没人注意到她,悄悄攥紧了衣袖,坐到一旁的位置去了。   裴允禾坐定之后,时不时往门外望去,脑海中还在想着原家哥哥的那只花儿,那会儿她总不好当着原园的面折返去拿,特让明闻回去拿了再回来,不过这都过去有一会儿了,杏园离裴府不算远,这明闻怎的还没回来呢?   倒不是她多喜欢那杏花,缘是旁人送的,便是不喜也不应随意丢弃了。   老太太见沈于渊没过来,眼神动了动,拉过裴晏如的手,悄声说着,“泠姐儿,待会儿用了饭,到祖母房里头一趟,咱祖孙俩也许久没说过贴己话了。”   闻言,裴晏如微抬眼,对上那慈爱的眸子,没多想,“好。”   日头高升,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待菜都上齐了,老太太命人去请了沈于渊过来,又分了两桌出来,一桌是他们,一桌则是裴锦月那几个未出阁的丫头。   等用完饭,几个姑娘家待不住,便都散了。   沈于渊还有公务要忙,常住在裴府也是不合适的,几人商量之下,便是让沈于渊先回去,晚些再派车过来接裴晏如回去,对外便说是老太太舍不得孙女儿。   裴晏如将沈于渊送出门,目送马车消失在视野里,这才回安宁堂。   安宁堂中。   冯嬷嬷将炖好的鲫鱼汤端过来,身子一矮,穿过珠帘,到了内室,看着坐在那的祖孙俩,将手中的端盘轻轻放下,出声道,“大姑娘,这汤还是得趁热喝了才好。”   “劳烦冯嬷嬷了。”裴晏如道谢后将汤端过来,喝了小半碗后又放了回去。   她妊娠反应不算强烈,偶尔喝些汤对孩子好。   “大姑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冯嬷嬷笑着说着,将汤端到一边去,免得说话间一个不留神弄脏了衣裳。   等做完这一切,冯嬷嬷收到老太太递过来的眼神,福了福身退下去。   屋内只剩下老太太和裴晏如两人。   “祖母是有什么话要对孙女儿单独说吗?”裴晏如扫了眼退出去并关好门的冯嬷嬷,回眸看向老太太,询问道。   她问的直白,倒是让老太太顿了一下,旋即轻拍着她的手,眉眼间浮现些许担忧,还是忍不住提道,“泠姐儿,祖母听说沈府里住进了一个年轻的姑娘?这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更别说沈大人年纪轻轻就权高位重,对他存了爱慕之心的女子不知数数,你可也要留着点心,如今你又怀着身孕,可别让别人钻了空子才好。”   大婚之日这孙女婿曾许诺过,这辈子只爱泠姐儿一人,可这话天底下又有多少男人能做得到呢。   老太太轻叹了口气,自家这孙女儿从前便是不争不抢的,如今心思深了些,但在男女之事上似乎又少了那些个心思。   但这话旁人又是不好点明了说的,也只能由她这个老太婆提了。   裴晏如心中明了,搭上那布满皱纹的手,解释道,“祖母,那姑娘的生母曾是伺候渊郎的老人了,那嬷嬷的夫婿又因渊郎而死,这才让那姑娘住进来的,那姑娘有些心思我自然知道,不过不打紧.....”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不等她说出后面的话,就被老太太打断了,老太太严肃着脸,“你这丫头就是太大度了点,和你娘一个性子,但这人可不是都如你这般善良,要祖母说,就得树立你当家主母的威严,以后那些个奴才才能听话。”   裴晏如失笑,换了寻常的府邸,自然是要这样的。   但那沈府是什么个情况?   沈府伺候的人来来回回就是元千元安那些人,都见过不下百来次了,对她恭恭敬敬的,丫鬟就明惜明心两个,多出来的那对母女,现下里找不到错处,她也没道理硬是把人赶出去。   “好了祖母,沈府与其他人家不一样,也没有婆母要伺候,孙女儿在那里日子过的好着呢。”   裴晏如轻声说着,对上老太太柔和下来的眉眼,“您不用担心。”   “如此最好,可别受了委屈一个人往肚子里咽,有祖母在,没人能欺负了祖母的心肝宝贝儿孙女儿去!”老太太虎着脸,心头却是放下心,只是隐隐藏着不安,又想起来什么,往外面看了一眼,扫过空空荡荡的外间,收回了视线,压低了声音道,“你如今已经嫁作人妇,那些个朝廷纷争,答应祖母,能不参与就不参与,现下里陛下也没再找我们的茬儿,兴许已经放下了,就那么安生过日便是幸事了。”   放下了?   裴晏如眼皮微垂,就算狗皇帝能放下,她可放不下。   不过这话她自是没有说出来惹祖母担心的道理,她笑了笑,“好,都听祖母的。”   见状,老太太这才放下心,眉眼舒展开来,轻拍了拍孙女儿的手,“好孩子。”   等从安宁堂出来,明惜早早候在一旁,见了她,忙迎上来,“姑娘,您让奴婢做的事已经做好了,明心把所有的账本都整理出来了,在院子里等您呢。“   闻言,裴晏如颔首,迈步往院子里去。   这段日子来,她盛京中的铺子修建的差不多了,眼下正是要想想出售些什么东西才好。   “对了,让邵昱珩来找我一趟。”走到一半,裴晏如步伐顿了顿,吩咐道。   闻言,明惜应了声,同裴晏如回了意泠院,旋即折身去了侍卫的住处。   却不知,就在这时候。   ※※※※※※※※※※※※※※※※※※※※   作家的话   新年快乐!宝贝们虎年大吉!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三姑娘失踪   风和院外,裴落姝沿着小径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四周看去,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往常这个时间点,他...都会经过这边的才是。   明渝忙完出了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裴落姝穿的还是上午去杏园时的衣裙,在院子外来回踱步,明渝皱了皱眉,走出院子,行至裴落姝跟前,一眼看见自家姑娘手中的杏花枝,没忍住唤道,“姑娘!”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裴落姝乍一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是明渝,眼中刚刚溢出的欣喜顿时散了,将手往后缩了缩,“我午膳用的多了,在这边消消食,你下去吧。”   见她搪塞,明渝抿了抿唇,知晓如何说自家姑娘都是听不进去的,想到什么,便转了话题,“姑娘,再过些日子就是大姑娘的生辰了,您要买的绣线奴婢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您要不要换一样东西送。”   “没有找到吗?”裴落姝秀眉轻蹙了下,忽地,余光注意到熟悉的身影朝着门外掠去,当即道,“那我们便出门去逛逛吧,兴许能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也说不定呢。”   明渝面对着裴落姝站着,没有看到其他的,听裴落姝这般说,应了声,“姑娘说的是。”   裴落姝将花枝重新塞到衣袖里,纤细指尖拢了拢袖子,朝着邵昱珩离去的方向过去。   折下来的花放久了就谢了....   长街热闹喧嚣,应是赶上了集会,人格外的多。   明渝看着自家姑娘走的快,忙上前几步,护在裴落姝身侧,提醒道,“姑娘,您慢些,这人多,可别被挤到了。”   听到这话,裴落姝放慢了脚步,忽地看到一家卖古玩珍品的铺子,自那巷子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很快消失。   那不是....   想到什么,裴落姝神色自然的回头,指了指那家古玩珍品铺子,“明渝,我记着那家铺子里偶尔会有些新鲜的玩意儿,我去那边看看,你去帮我买些丝线。”   丝线铺子就与古玩珍品铺子隔了两家铺子,这么近的距离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明渝没多想,“是,那姑娘您在那边的铺子里等一会奴婢,奴婢买好丝线就去寻您。”   “好。”   裴落姝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许是从未撒过慌,眼下心中有几分慌乱,见明渝没有怀疑,心下微松了口气,目送明渝进了丝线铺子,这才提起裙摆快速往巷子里去。   在府里头若是给他送花,消息定然会传到祖母那里去。   以祖母的性子,定然不会允许她同一个侍卫走的那般近的。   裴落姝进了巷子,墙面已经有些旧了,这会儿人都集中在街上,巷子里阴凉空寂。   扑通、扑通。   她鲜少独自出行,心知这是不合礼仪的,她是裴府的姑娘,应守礼懂事才对,但心中却是有那么一股子的冲动,不去做了又觉着会遗憾。   罢了,就冲动那么一回。   垂在一侧的手攥紧了裙摆,轻声唤着,“邵侍卫?”   她自顾自往前走,全然没注意到身后逐渐逼近的黑影。   “唔!”   不等裴落姝反应过来,后颈一疼,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起来。   是谁....   -   傍晚时分,裴晏如在裴府用过晚膳正欲回沈府,临出门前,忽而想起什么。   转头问明惜,“今日午后你可曾见过三姑娘?”   以姝儿的性子,不会是在外面玩到错过晚膳时间的人。   明惜摇了摇头,“不曾,不过听门房说起过,说是三姑娘带着明渝出了门,也没说要去做什么。”   没说要去做什么?   裴晏如眉心跳了跳,这个时候正好是关键时刻,姝儿恰好这个时候不见了?   蓦地,裴晏如心跳猛地加速,这个时候.....前世一些片段在脑海中闪过,与记忆叠合。   前世姝儿出行时被人掠走,等找到时已容貌尽毁。   但前世明明姝儿是为了给她求药才落到那般境地,这辈子她明明已经改变了命运走向,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还是说,是她想多了?   姝儿只是出门在外,忘了时间?   “姑娘,该走了。”马车已经在裴府外停下,明惜倒是没想那么多,轻声提醒道。   裴晏如顿了下,心头不安弥漫开来,就在这时候,不远处,明英正同裴锦月正朝着这边过来。   见了她在,裴锦月顿时转过了身,打哈哈道,“啊,今日的月色真美啊!”   裴晏如大步过去,才走近就闻到了裴锦月身上的酒味,但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伸手握住裴锦月的手臂,“云回,今日去杏园之时,你同姝儿一起,可听姝儿说起今日下午要出门之事?”   嗯?   裴锦月脸色有些酡红,但还没醉,听到这话,摇了摇头,“没有啊,姝儿那性子,阿姐你也是知道的,没和我说什么,就自个儿在那赏花,然后就一同回去了。”   “.........”裴晏如沉默了下,松开妹妹的手,吩咐明英,“带你家姑娘回去歇息吧。”   没听到惩罚,明英松了口气,“是。”   明惜站在一旁,见自家姑娘神情有些不对,扭头看了眼明心,两人对视了眼,自觉的没再催促。   裴晏如让人不要惊动祖母,上了马车,却没让马车离开。   再等会儿。   眼下天都快暗下来了,若是忘了时间,见天都暗下来了也应该是要回来了。   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道含了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大姑娘,不好了,三姑娘她,她不见了!”   “明渝?发生什么事了?你先别哭啊!”是明惜的声音。   听着耳边的声音,裴晏如掀开帘子,见是姝儿身边的贴身丫鬟明渝,眉头皱的更紧,“可发生什么事了?”   裴府来往行人不算多,但明渝顾不得那么多了,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若是她再多些耐心去找找,就不用自家姑娘出去了,若是自家姑娘不出门,兴许就不会不见了。   自家姑娘又不熟悉路,她怎么能让姑娘一个人呢!   越想,明渝心中愈发愧疚,泪如雨下。   裴晏如倒是冷静下来,“上马车,将出门前后的事细细说来。”   闻言,明渝哽咽着从地上爬起来,见状,明惜上前把人扶上马车。   ※※※※※※※※※※※※※※※※※※※※   作家的话   初一快乐!祝宝贝们虎年诸事大吉! 第三百五十五章 :被卖   待进了马车,明渝红着眼眶将自己和裴落姝说的话都说了一遍,不过将看到自家姑娘藏花的事隐瞒了下来。   大姑娘好不容易要为自家姑娘相看人家,可不能出现什么纰漏。   裴晏如身子微微往后一靠,在脑海中思索着,眼皮微动了下,又扫了眼声泪俱下的明渝,冷不丁开口,“你家姑娘可是折了花回来?”   杏花的寓意乃是少女心中有了仰慕的人,象征着爱慕之情。   以姝儿的性子,平日里断然不会做出这般有失分寸的事,但爱情使人冲动。   她说的淡定,明渝心头却是一跳,泪眼朦胧的抬起头,颤着嗓音,“大姑娘.....”   “明渝,有时候,不是一定要身份显赫才能幸福的,你最是了解你家姑娘的,对不对?”裴晏如低眸,对上那双晃动的眸子,轻声道。   明渝心头微动,好半晌低下了头,“是奴婢心思狭隘了。”   “你下去吧。”   裴晏如打发明渝下去后,命明惜将邵昱珩叫过来,看着青年刚毅的容颜,没再浪费时间,低声吩咐了几句。   邵昱珩在听到明渝回来说裴落姝不见了的时候心绪就有些不平,这会儿听到裴晏如的猜测,眼底像是笼罩起了一层黑雾,翻滚起怒意来,语气却是恭敬的,“属下定将三姑娘好好的带回来。”   “去吧。”   —   宜春院里。   “这可别是什么官家的姑娘?”   “放心,不会闹出什么事来的,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女。”   “那行吧,这脸生的不错,看在还是雏儿的份上多给你十两银子。”   裴落姝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就是穿着艳俗大粉的女子同一个中年男子正在交谈。   像是商定了,中年男子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裴落姝往后缩了缩,却惊觉手被绳子绑住了,她慌了神,见那女子回过头看她,那眼神像是给猪肉估价似的,让人极为不舒服。   裴落姝强自镇定下来,“你,你是何人?这又是哪儿?”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邵侍卫呢?   “宜春院。”   老鸨朝着裴落姝走去,蹲下身子,涂着丹蔻的手挑起少女的下巴,目光在那张柔美温婉的脸上流连,啧了两声,“小模样生的真是标志,乖乖听话,我捧你做我这宜春院的头牌。”   宜春院....!!   裴落姝心头一震,眼瞳微微睁大,像是想起什么,小脸一下惨白,“你休想!你知不知道我是.....”   见她这副样子,老鸨见怪不怪,抬手捂住她的嘴,笑了下,“你是哪家姑娘我并不在意,到了我这宜春院你就是我院里的姑娘,今日之后,你会有一个新名字。”   说着,老鸨站起身来,眼皮低垂着睨着张皇失措的女子,“不过这么看来,你是不听话了,没事,你这样的我也见过不少了,来人,把东西给我拿进来。”   说罢,门从外被打开,裴落姝抬眸看去,来人应是宜春院的丫鬟,手里只拿了一个锦盒,交到那个看起来像是老鸨的女子手上就低眉顺眼的关上房门出去了。   裴落姝双脚双手都被绑住了,就是想跑也没法跑,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从锦盒里拿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枚乌黑的丸子,朝着她走过来。   “唔!”   她死死抿住唇,却在下一刻,头发被人往后狠狠一拽,头皮撕裂般的痛苦骤然袭来,她没忍住尖叫出声,“啊!”   绿豆大小的丸子滚入喉咙,头发被人松开,她身子一软,扑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   老鸨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倒在地上的裴落姝,拍了拍手,“慢慢享受吧,我等你哭着求我给你找男人。”   来她宜春院的姑娘总有那么几个不是自愿的。   但这眉春丸下肚,就是再贞洁烈女也得乖乖听话。   门重新被锁上,裴落姝咬着唇,强撑着坐起身来,背靠在墙上,体内药效发作的很快,没过一会儿,方才还发白的小脸慢慢镀上一层绯红。   不。   她不能坐以待毙。   裴落姝咬了咬舌尖,刺痛感让她清醒起来,她目光一寸不落的扫过房间四周。   窗子死死的关着,屋内燃了熏香。   熏香....   裴落姝眼神微动,挪着身子往炉子那边去。   夜色渐深,长街上灯火通明。   宜春院修建在近郊,不比红云楼受欢迎,但每逢夜晚,伴随着院内的姑娘集体出动,特意前来的客人也不少。   没过一会儿,宜春院外就停了不少的马车。   听闻有贵客到来,老鸨亲自出门去迎,见了那自马车上下来的男人,脸上带出谄媚的笑,“周大人您来了?”   听见这个称呼,身着深紫色圆领袍子的男人眉眼缓了缓,显然有些愉悦,“嗯,今儿有什么新的姑娘?”   “有,今儿啊,来了一位漂亮的不得了的小娘子,不过啊,还是个雏儿,大人是知道宜春院的规矩的,已经有好几位大人预定了,还得看哪位大人出的价高。”   老鸨拿帕子掩唇笑着,虚搀着这位周大人往里头走,边给其他几个姑娘使眼色。   看懂眼神的姑娘娇笑着捏着帕子往周大人身侧拥去。   老鸨一回头,就看见一名黑衣青年冷峻着脸过来,眼神扫过去,在青年脸上停留了两秒,笑着过去,“这位小哥,瞧着面生的紧,想来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呀?”   邵昱珩顿了下,记起来时路上偶遇的傅公子的叮嘱,甩出一个钱袋子,“给我找个最漂亮的。”   “最漂亮的?那这位小哥来的可是时候,今儿来了位姑娘,那模样生的那是一个美啊!”   老鸨说着,眸中少了几分警惕。   邵昱珩跟着人进去,这时候宜春院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台上的姑娘穿着桃红裙子,薄纱半掩容颜,低着头抚琴,丝竹声不绝于耳。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老鸨抬了抬手,琴声顿止。   “各位都是宜春院的老顾客了,奴家也不多说了,开始竞价吧,价高者今晚的姑娘就归谁了!”   话语落下,底下顿时沸腾起来。   “我出五十两!”   “我出一百两!”   “我出两百两!”   “我出五百两!”   来的其中有某些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叫身旁的小厮叫价。 第三百五十六章 :投怀送抱?   这不叫姑娘露面就直接竞拍的,在场的人大多都猜到了是怎么个回事,但没人在意,只要能满足他们的欲望就行。   喊虽喊,但为了一个不知容貌的姑娘一掷千金的还是少有。   “五百两一次!”   “五百两两次!”   老鸨笑着看向叫价的那个周大人。   还是周大人财大气粗,不愧是吃官家饭的。   “五百两三——”不等她一锤定音,就被一道清冽的嗓音打断了,“一千两!”   一千两?!   在场不少人都看向那为了美人一掷千金的傻子。   谁不知道入了宜春院的姑娘不是家里犯了事儿的就是被主人家卖进来的丫鬟,品相能好到哪里去,要是真有那么几分姿色,早去那红云楼了,谁还来宜春院。   饶是老鸨都愣了下,随即脸上堆积起笑容,“一千两一次!一千两两次!一千两三次!”   “恭喜这位公子,今晚的姑娘就归您了!”   邵昱珩颔首,压下心头的着急,略颔首,“姑娘在哪呢?”   老鸨唤来两个丫鬟,笑着开口,“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是要先付账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先给钱再给姑娘。   邵昱珩来时把全部身家都带上了,堪堪够一千两,想了想,故作阔气的扔出五百两银票到老鸨怀里,“钱还能少了你的不成,若是那姑娘真的够漂亮,明早就把剩下的银票给你,可别拿什么次等货色糊弄我。”   付一半留一半,也算不上是白嫖。   老鸨观察了下邵昱珩摸钱的动作,心中估摸了下这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这般想着,放下了戒心,笑道,“公子头一回来,还没尝过我这院姑娘的好,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的,彩柔你带这位公子去那间屋子。”   “是。”   一名穿着紫色裙子的女子应了声,转身带着邵昱珩往二楼上走。   看着两人身影往楼上去,老鸨低眸扫了眼手中的银票,来回翻看了下,确定是真的,这才放下心来。   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那姑娘中了药,估计早就神志不清了。   越靠近房间,邵昱珩心蓦地颤了颤,垂在一侧的手猛地收紧。   三姑娘.....   -   此刻,大理寺内。   昏黄的灯光下,宋照单手撑着头,随手翻看着案卷。   夜黑风高日,偷换囚徒时。   “大人,苏家的大公子被换了。”于谨沉着脸踏进屋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青年官服未褪,袖口垂落下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神色慵懒懒的。   听到声音,宋照抬了抬眼,“有谁今日出去了?”   于谨镇定的收回视线,“周立。”   今日不是休沐日,寻常时候大理寺里的衙役都不会私自出行。   除非....得了一笔横财。   闻言,宋照放下手中的案卷,轻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寺里头都是自个儿人了,没成想,还是有内贼呀,你说,我这个大理寺卿当的是不是没用了点?”   于谨神色微动,很快敛了情绪,“大人,你想要说什么?”   “我有点难过,要是能有七品居的饭菜兴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宋照顾影自怜。   于谨:“......”   他脸色木然,“那大人继续难过吧。”   宋照默了下,随即拍桌而起,“于谨你有没有心!”   “没有。”于谨双手环胸,淡淡瞥了眼一秒破功的宋照,“大人确定不先去通知太傅大人么?”   “说的也是。”   宋照重新坐回去,刷刷写了折子,不出一炷香时间就写完了,弹了弹纸,想到什么,又坐了回去,“不对,现在那些人估计都盯着呢,我还是不去了,还是你去吧,你从后门走。”   说罢,宋照把写好的折子往于谨怀里一塞,顺带着拍了拍,“去吧,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事关正事,于谨没再拒绝,“那大人早些歇息。”   说罢,于谨转身往外走。   宋照在人背后挥舞了下拳头,不给带就不给带!   当消息还在路上奔走时。   宜春院里。   “公子,到了。”   屋内,裴落姝靠在门后,手中死死攥着发簪,唇面被咬出血,意识在一点点溃散,却在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时一下绷紧了神经。   有人来了。   “卡拉卡拉。”   门锁被打开。   裴落姝余光捕捉到一道修长的影子,她来不及思考,用力攥着簪子朝人刺去。   她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机会。   和她意料中的刺中人,对方痛骂打她一巴掌的场景不同,她的手很轻易被人抓住,怕她撞上门,有一只手轻搂住了她的腰身,轻轻往那边一带,她就到了那人怀里。   邵昱珩在看清女子面容的一瞬间就反手关上了门,轻咳了声,扬声道,“美人这般投怀送抱?”   门外,丫鬟听着门后的动静,面色无悲无喜的离开。   听着门外脚步声的离开,邵昱珩这才低下眸,见女子安安分分的窝在他怀里,喉结滚了滚,不自然的昂头,轻咳了声,“三姑娘,人已经走了。”可以放开他了....   裴落姝原来就是强撑着保持清醒,直到听到那一句,“三姑娘,是属下。”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理智,药性控制下,她非但没有放开男人,纤细的手环住男人的腰身,轻蹭了蹭,嘤咛出声。   邵昱珩:“!!!”   邵昱珩身子瞬间紧绷,他道了声“三姑娘,恕属下失礼了”,说罢,一把扣住裴落姝的肩膀,将人推开一段距离,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女子脸色呈现不自然的红晕,往日里清透的眸子此刻如蒙上了水雾,眼尾晕染开胭脂似的,添了几分致命的诱惑。   一瞬间,邵昱珩脑海中登时闪过三个字。   要命了。   “三姑娘,属下带您离开。”   匆匆说完,邵昱珩将裴落姝松开,飞快到了窗边,这边的窗子都已经锁死了,不过这对从小习武的邵昱珩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嘭!”一声巨响。   不等宜春院的人反应过来,邵昱珩回身,一把抱起裴落姝,带着人运起轻功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   门口还在迎客的姑娘吓了一跳,就见黑色身影极快的消失在视野之内。   “鸨妈妈!有人劫姑娘!!”尖叫声响起,没过多久,从宜春院里出来不少的打手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狂追而去。   ※※※※※※※※※※※※※※※※※※※※   作家的话   大年初三,照常更新~ 第三百五十七章 :别回府   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   裴落姝恢复了几分清醒,似想到什么,小手揪住了男人衣角,嗓音软轻,“别,别回府。”   邵昱珩正集中注意力甩开后面那些小尾巴,来的时候他正好遇上红云楼的傅公子,本来他是准备直接带几个暗卫拆了这家宜春院的,但是傅公子告诉他,这家宜春院之所以能一直开的,不仅背后有人撑腰,宜春院的防备也是一等一的。   这也是没什么人敢去宜春院闹事的原因。   要是强闯,能不能得到好处还不好说,如非必要,尽量不要撕破脸面。   正卯足了劲往裴府去的邵昱珩乍一听到怀中人的声音,脚步没停,压低了声音询问,“为何?府里有大夫,还有阿司小公子,无论是什么毒都不用怕。”   如若都不行,他大可以去沈府将主子请回来。   左右都是有法子的。   裴落姝脑袋昏的厉害,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眼神有些发散,“我没事的,你带我去客栈吧,等明日再回去。”   今日之举,本就是她冲动而为之,若是现下被邵昱珩抱着回了府,明日传出去,怕会坏了其他几个姊妹的名声。   再且,她也不想让祖母和嫡姐为她费心。   她执意不肯回府,邵昱珩犹豫了下,还是调转了方向。   东街的民宅,漆黑一片。   邵昱珩推门而入,凭着习惯大步到了堂屋,一拐到了后院,随意踢开一间房门,将人放在床榻上,正要转身去点亮旁边的蜡烛,腰身却被环住了。   “........”   邵昱珩耳根红了个彻底,双手搭上女子柔嫩的手腕,嗓音有些哑,“三姑娘,您等等,属下这就去给您找大夫。”   感觉到男人要离开,裴落姝清醒了一瞬,下意识从床上下来,扯住了男人的衣袖,“你,你别走。”   啊,对了,杏花。   裴落姝松开邵昱珩的衣袖,抬起自己的袖子翻找,翻完左边翻右边,空空荡荡。   她神色一下落寞下来,呢喃着,“为什么不见了....”   邵昱珩转回身,一片漆黑里看不清女子的神色,却听得清那无助的声音,心一下软了,“三姑娘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属下去替您找回来。”   “是我要送给你的杏花,为什么不见了...”   裴落姝固执的翻找袖子,不等她将大袖衫脱下来,双手就被握住了,她抬眸,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神,满腔的恐惧和惊慌尽数化作委屈,她喉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似的,一下红了眼眶,扑到男人怀里,不管不顾的开口,“你今日下午去做什么了?我明明是想给你送花的,可是现在花都不见了,都怪你....”   邵昱珩愣住。   三姑娘今日是想给他送花?   一瞬间,之前徘徊在脑海里的疑惑全部得到了解释,是他太迟钝了。   反应过来,邵昱珩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小心翼翼的将人抱住,“三姑娘,是属下不好,都是属下的错,不过现在还是您的身子要紧,这边是我用攒下来的银子买的房子,平常没有人来,您不用怕,在这里待一会儿,属下去请大夫回来。”   主子大方,给的工钱很高,又为他免去了奴籍,给了他读书的资格,他原本是想着再过三年,他努力考出个功名来,等高中之后再亲自去裴府提亲,风风光光的将他的三姑娘娶回来。   却没想,会出这档子事。   裴落姝顿了下,似难以启齿,但见男人说的认真,还是开了口,磕磕巴巴道,“我,我听那边的老鸨说,给我吃的药只能....只能....”   “只能什么?”邵昱珩认真询问。   裴落姝脸刷一下爆红,头更晕乎,身子里的热浪袭来,几乎要冲没她仅剩的理智,她几乎是无意识的攀上男人的胸膛,踮起脚,微抬头,吻上了那温热的唇。   邵昱珩傻傻的站着,脑海中像是炸开了烟花,一片空白。   不对。   不能这样。   三姑娘是中了药才这般热情的,他不能趁人之危。   邵昱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住女子的双手,将人抱回床上,旋即飞快退开一段距离,背过身,“三姑娘,属下不能平白玷污了三姑娘的清白,您再等等属下,再过三年,属下定将您娶回家。”   裴落姝脑海里混沌一片,压根听不清男人说了些什么。   想到什么,邵昱珩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又走上前,递给裴落姝,“三姑娘,这是清心丸,您吃了可能会好一些。”   虽然不能完全解了药性,但保持清醒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裴落姝乖乖吃了药,溃散的理智渐渐恢复,黑暗中能感受到抱着她的那双手滚烫。   “三姑娘?”   邵昱珩试探性的唤了声。   裴落姝坐起身来,忍着药性,看向那双眸,眼神复杂,“邵公子,你为什么......不愿意?”   她都这般主动了...甘愿放下官家姑娘的体面....   还是说,他只是为了完成嫡姐交代的任务才来救她的吗....   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人家,觉得嫁入高门才好,觉得她一个将军府的姑娘,和一个侍卫在一起就是自甘堕落。   那他呢?   兴许他也是这般想的吧。   裴落姝垂下眸去,她现在甚至都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才是错,她是不是应该听他们的,安心待嫁。   “你去吧。”裴落姝压下心底的失落,垂在一侧的手缓缓收紧。   是她多想了,她那般明显的示意他哪里不知,只是不想知道罢了。   邵昱珩沉默了下,明显可以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疏离感。   三姑娘.....   他猛地攥紧拳头,俯下身去,大手扣住女子的后脑勺,攻城略地。   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紊,邵昱珩才松开手,哑着嗓,俊脸红透了,“三姑娘误会了,是属下想给您挣一个名分。”   而不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让他心目中最好的三姑娘跟了他。   想给她一个名分....   裴落姝心头触动,怔怔的抬头,对上那双真挚的眸,忽而笑了,一如往常温温柔柔的模样,“你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我还有什么清白可言,邵公子是不打算负责吗?”   邵昱珩一顿,耿直道:“.......属下不会说出去的。”   ※※※※※※※※※※※※※※※※※※※※   作家的话   我们的邵侍卫考虑的很细致~三姑娘被压抑的久了,也会有冲动的一面啦。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处斩之日   沈府。   裴晏如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寝屋内,听到敲门声,她怼了怼身侧的人,轻声道,“你去。”   沈于渊正抱着人儿睡得香,剑眉皱了皱,缊着几分被打搅的不悦,等第二次敲门声传来的时候,纱帐哗的一声被掀开,男人下了床往屋外走。   裴晏如睡意散了些,跟着坐起身,双手搭在锦被上,微微侧眸,听着门外的声音。   “大人,于大人送消息过来,说是苏家大公子换成了苏家二公子,现在需要属下做点什么吗?”   是元千的声音。   沈于渊一袭单衣,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随意披着墨色披风,神色很淡的听完,回眸看了眼,又转过头,启唇,语气有些冷,“找人去看着,再等两日,以后如非紧急,等天亮再来找。”   两日后就是定下来的苏羽处斩之日。   “是。”元千拱了拱手,听着那凉嗖嗖的语调,心内的小人擦了把汗,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纸条,交给自家大人,“大人,这是裴府的侍卫送进来的,走的急也没说上几句话,就说让属下把这个纸条交到夫人手里。”   今儿正好是元千当值,见有人鬼鬼祟祟的在沈府外头徘徊,他定睛一眼,勉勉强强算是老熟人了,他正要去和邵昱珩说上几句,就见青年把纸条甩给他就跳上马车走了,整套动作下来不超过半炷香时间。   他怀疑他被当成了工具人!   沈于渊接过来纸条,眼神一扫,只有寥寥几个字,他掌心合拢,“你下去吧。”   闻言,元千没再多说什么,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沈于渊关好门,转身到了榻上,轻轻掀开被子,见裴晏如正看着他,哪里不知道媳妇在想什么,将纸条递给裴晏如,将人拥进怀里,低头靠在女子颈窝处,声线有些低,“家里出了事怎么也不让人通知我一声?”   裴晏如扫过纸条上的字,“属下已经找到三姑娘了,平安无事”,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听到耳边的声音,将纸条放下,搭上男人的手,浅笑道,“你忙朝堂的事就已经很累了,这些事我还能自己解决。”   听到这话,沈于渊低眸,亲了亲裴晏如的侧脸,不满道,“什么事都没有你的事重要,只要你有需要,我的人你可以随意用。”   裴晏如有些痒,别过头去,“好了好了,不早了,睡觉睡觉。”   “嗯。”沈于渊躺下去,手伸出去,环住女子的腰,摸了摸那有些显怀的腹部,心头蓦地生出几许不安来,将人揽进怀里,低声唤道,“泠儿.....”   苏家的事只是一个开端,后面的事只会越来越凶险。   哪怕他手握重权,也没有办法通天的手段能够一直护在她身边,这辈子他只想好好的和她在一起......   裴晏如闭着眼,听出那话音里的含义,枕在耳侧的手微微收紧,却始终没有开口回应。   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不能后退。   -   转眼,两日后。   苏家柴房。   “嘭!”一声,门忽地被打开,刺眼的光亮骤然射进昏暗的柴房。   苏婉意倒在地上,肿眼泡还未褪去,迷迷糊糊的睁眼,见是一个眼生的丫鬟,因着哭过嗓子干哑,“夫人呢,让我见夫人。”   “三姑娘,您还是别费劲了,今日就是处斩之日,再过一炷香时间二公子就要死了,您又是何必呢?”   兰芝看着狼狈不堪的女子,心下不忍,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三姑娘对底下的丫鬟小厮都极好,不像大公子和嫡姑娘那样肆意打骂,她曾受过三姑娘的恩惠,虽然三姑娘想来都不记得了,但她忘不了。   这几天她悄悄来送饭食,但三姑娘都不吃,再这样下去身子都要垮了,好在她有个姐姐在夫人身边做事,还算得脸,知道现在已经木已成舟,就算关着三姑娘也没用,多说上那么几句好话,就拿到了钥匙。   苏婉意眼神空洞,强撑着墙壁站起来,直直的望向柴房外,“不,我要去,我要去告发她们,那是我的期哥哥,不是他苏羽!”   期哥哥是为了她才答应去送死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期哥哥就那么给人当了替死鬼!   听到这话,兰芝心头一颤,忙扶住了往外走的苏婉意,劝道,“三姑娘,没有用的,这几日将军也已经回来了,想来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若是将军真的在乎二公子,哪里会任由着夫人那么做,您一介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父亲....也默许了吗?   苏婉意脚步踉跄了下,好在兰芝扶的稳这才没摔倒,“姑娘....”   兰芝不想打击苏婉意,但事到如今,早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姑娘,只剩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了,想来二公子都已经上了刑场,您就算去了也赶不上的。”   就算赶上了,那也只是眼睁睁看着二公子被处死,徒增伤悲,何必呢?   后面的话兰芝没有说出来,只能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从不远处走来两人,为首的女子微微昂着头,居高临下的蔑视着苏婉意,刻薄道,“苏婉意,看在你那情夫还有点用处,我娘说了,可以留你一命,不过以后在府里你和丫鬟没有区别,马上搬出那个院子。”   既然苏婉意没了进宫的价值,那苏家自然不会再白养一个闲人,之前是没人计较这个,但现在正好她闲下来,有功夫收拾收拾这个吃里爬外的贱人!   苏婉意压根不在乎苏紫萧说了什么,直到听到那句,“哦对了,你那个贴身丫鬟我给发卖到宜春院去了,昨日传来消息说是自尽了,啧,据说死相极惨,你要是听话,自然不会落到那个下场,若是不听话,哼。”   小若...期哥哥...!   都是因为她....苏婉意猛地抬头,眼底赤红一片。   苏紫萧被女子那陡然爆发出来的戾气唬了一跳,心跳加速了下,旋即反应过来一个寄人篱下的养女也敢瞪她给她甩脸色看?   苏紫萧脸色沉下来,抬手,阴驽道,“给我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跟在苏紫萧后面的丫鬟平日里就作威作福惯了,听了命令撸了撸袖子,眼神凶狠的朝着苏婉意走去,“三姑娘,奴婢得罪了。”   ※※※※※※※※※※※※※※※※※※※※   作家的话   推荐票投起来哇! 第三百五十九章 :动手   兰芝小脸发白,下意识挡在了苏婉意面前,却在对上苏紫萧冷漠的眼神时心尖打颤了一下,想起小若的下场,哪里还敢护着苏婉意,挪着脚步往旁边去了几步。   苏紫萧的贴身丫鬟春儿嘴角一勾,手高高抬起,眼见着就要呼在苏婉意脸上——   “啊!”春儿吃疼,放下手一看,掌心划出很深的血痕。   在定睛一看,不知何时,苏婉意手中已然拿了簪子,尖锐的钗身折射出银光。   苏紫萧被女子那发狠的眼神震住,目光落在那染了血的簪子上,眸光晃了下,“苏婉意你疯了?你还要杀人不成?!”   苏婉意缓缓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神很冷,带着彻骨的恨意,一字一顿的说着,“你杀了小若,害了期哥哥,我要杀了你!”   说着,她猛地扑过去,双手狠狠掐住苏紫萧的脖子,扭打间,簪子划过苏紫萧的脸。   “来人,报官!贱人!啊!”苏紫萧吃疼,胡乱挥舞着,朝着傻在一边的春儿尖声叫道,“废物,还不拉开这疯女人!”   春儿愣了下,注意到自家姑娘脸上的血,颤抖着上前,“姑娘,姑娘!别打了别打了!”   一旁,兰芝也傻眼了,看着前院过来的小厮,趁乱给了苏紫萧一脚,拉住苏婉意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别打了,来人了。”   但这会儿哪里劝的住苏婉意,兰芝没了法,只得抱住苏婉意的腰身把人拖开,免得那些个婆子动手没轻没重的伤了三姑娘。   苏婉意被拖出两步,还没反应过来,面前掌风袭来,怒喝声在耳边炸响,“贱胚子!”   “啪”的一声,她脸被打到另一边,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的。   来的是苏夫人,后面跟着来的丫鬟婆子忙将苏紫萧扶起来,见着苏紫萧脸上的血,脸色都白了。   苏紫萧被搀扶起来,脸上刺疼刺疼的,见着那些个丫鬟婆子不敢看她,心下生出不安来,指尖发颤着抚过脸庞,低眸一看,眼前阵阵发黑,“我的脸...我的脸...!”   苏夫人打完苏婉意,一回头见自个儿闺女脸上都是血,心下一颤,忙去推搡身边的婆子,“快,快去请大夫,快去啊!”   婆子哎了声,提起裙摆匆匆忙忙往外走。   苏婉意被兰芝抱着,垂着头,发髻乱糟糟的,全然没有往日里的名门闺秀的模样。   苏紫萧的脸自然比苏婉意重要,苏夫人吩咐人将苏婉意重新关回柴房里去,这才拥着苏紫萧往外走。   此刻,刑场,闹哄哄的,人头攒动。   底下,不少百姓围观着,时不时传出声音来,有人高举着手,激动的喊,“杀人犯!该死!”   “杀了他!”   人群里,奚家二房夫妇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着急,妇人压低了声音开口,“这下可怎么办呀?要是真处死了这个苏大公子,那咱们岂不是彻底得罪了苏将军府?以后咱们的儿子还怎么进京啊!”   奚家老二往台上望了眼,只见那蓬头垢面的青年跪在那,看不清容貌,眼神闪了闪,“得罪苏家的可是大房的人,和我们二房有什么关系,再且说了,咱们儿子从文,和那武将又没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但也只能是安慰自己了。   原来想着进京一趟能拿到一大笔银子,没成想这下什么都捞不着还得罪了人。   “时间到!”   伴随着狱卒喊了声,刽子手高高抬起大刀,肥硕的脸上呈现狰狞之色。   不等他落刀,自身后传来一声,“等会儿。”   是大理寺卿宋照。   刽子手麻溜的停了手,侧过身让出个位置,拱手看向宋照,“大人?”   案桌之后,青年着一袭红白圆领袍子,单手撑着下颚,身子微微前倾,眉眼间自带书生气,“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真,苏大公子,死前你可有悔意?”   说罢,宋照侧眸,看向于谨,眨了眨眼,“于少卿,去听听苏大公子可否想说些什么。”   于谨看懂自家大人的眼神,颔首,大步走到那跪着的人跟前,将人头发往后薅了薅,忽地脸色一变,加大了声音,“苏二公子?”   苏期曾是名戏班里的名角儿,在场不少的平头百姓都见过他公演,自然晓得他长得什么模样,当下便闹开了。   “怎么回事?明明张贴出来犯事的是苏大公子,为何会是苏二公子顶替?”   “是啊,给个说法!”   “给个说法!”   斩首前大理寺满城张贴出罪证,提前酝酿好民愤,眼下这到了处斩之日,乌泱泱的围了一群的人,见了这般光明正大的换囚,当下群起激愤。   混在人群里的苏家小厮见状变了脸色,哪里还敢再待着,趁着人群混乱偷偷溜了。   原就在盯着那些人的大理寺侍卫往自家大人那边投过去一个视线。   宋照往那边看去一眼,自是明白,正色道,“苏二公子,犯事的乃是你长兄,苏家竟将你推出来顶罪,简直有违天理,颠倒是非,本官自会禀明陛下,来人,将苏二公子带下去!”   原定的处斩闹了这么一场,不过一炷香时间,瞬间传遍了京城。   传到御前,天子大怒,命苏将军进宫解释。   大理寺又派出了人去了别庄缉拿躲在里头的苏羽,不过两个时辰,人就又到了大理寺里头,这回直接上了刑场,也不用等吉时了,一刀了事,百姓呼好。   等苏家人知道的时候,只来得及替人收尸了。   沈府。   “夫人,外头的事大概就是这样了。”入夜之时,元千将探听到的消息尽数禀告。   院子里,明昔伺候着裴晏如坐在躺椅上,又拿了薄薄的毯子盖了,听了这话,微微咋舌,“这苏家人竟也真的舍得,那苏二公子怎么说也是苏将军的亲生儿子,如此厚此薄彼岂不是落人口舌?”   裴晏如阖着眸,眼皮微动了下,“若是没被揭穿,又怎会落人口舌,苏家随意给出一个理由,这苏二公子怕还不止一种死法。”   “扑哧。”明惜没忍住笑出声,又想起来一事,笑容渐渐淡下来,“可是夫人,那苏三姑娘想来是为着苏公子着想的,眼下定是十分伤心。”   闻言,裴晏如眸色微动了下,嗓音却是很淡,“祸兮福之所倚,等苏二公子继承了苏家,她自然会有好日子过的。”   ※※※※※※※※※※※※※※※※※※※※   作家的话   宝贝们晚安~ 第三百六十章 :诸多巧合   苏继武被皇帝叫进了宫,苏紫萧脸又受了伤,再加上得知儿子的死讯,苏夫人承受不住打击,从苏紫萧的房里出来之后就昏倒了。   “夫人!”   “快来人去请大夫!”   “搀扶着点夫人!”   此起彼伏的声音落下,苏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赶忙又是请大夫又是指挥下人将苏夫人抬到屋子里去。   一时间苏家闹翻了天。   而柴房里。   月光透过狭窄的窗子落下一条条光影,打在女子布满泪痕的小脸上,那双漂亮的眸子空洞无神,没有焦距。   期哥哥死了……都是她害得。   若没有她,期哥哥本不用掺和到这苏家这趟浑水中来。   苏婉意挣扎着爬起来,她要去给期哥哥收尸……   “开门!开门啊!”她用力的晃着门锁,崩溃又无助。   不远处,兰芝才避开人走到这边就听到了里头的声音,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看守着,想来是夫人那头乱着,把人手都调去了。   兰芝提着饭盒,从怀里摸出钥匙来,这是她白日偷偷藏下来的,这一天事情发生的太多,也没人在意她一个小小丫鬟。   “姑娘,小声些,奴婢给您送了好消息来。”   兰芝才开门,就见女子越过她,径直往门外跑!   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苏婉意这会儿哪里还听得进去,柴房距离大门不算很远,她很快就到了门口,门房惊了一下,正要去拦,却被拿着簪子的苏婉意吓的后退了一步,眼底划过一抹疑惑,“二姑娘您是要去做什么?”   这二公子都无事了这二姑娘怎的还是这幅模样?   门房是想不通,但做了那么多年的门房,眼力见还是有的。   大公子死了,二公子没事,那苏家未来会不会落在二公子手上还未可知,但依着二公子待二姑娘的好,他自然不能把人得罪了。   门房任由着苏婉意开了大门,又见兰芝也跟着出去,默不作声的将门重新关上。   入了夜,不知何时天落了雨,两人出门的匆忙,未来得及带伞,兰芝怕二姑娘出事,亦步亦趋的跟着,眼前的雨水薄雾模糊了视线,她没忍住开口,“姑娘,落雨了,不如先寻个地方避雨……”   她说着,可眼前的人却仿若没有听见,如没有灵魂似的行尸走肉,一步步走向刑场。   刑场上湿漉漉的,空气里隐隐飘散着血腥气,有烂菜叶还未被清扫,大理寺的人早已走了个干净,刑场本就是个晦气之地,百姓们都绕着走,又下了雨,更是无人问津。   “姑娘!”见苏婉意跪倒在青石砖上,兰芝惊呼了声,正欲上前,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婉儿——”   清朗的声音如春雷般在耳畔炸响,苏婉意怔怔的回头,少年郎一袭雪青素袍快步而来,雨水顺着脸庞落下来,满眼心疼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期哥哥!”   苏婉意忙站起来,腿一软就要跪下去,却被少年扶住拥进了怀里,“别怕别怕,我没事。”   听着耳边安抚的声音,苏婉意眼泪混着雨水落下,哽咽着,“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死了……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你也不会……”   苏期紧紧拥着人,摇了摇头,声线很缓,“不是你的错。”   没有什么强人所难,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兰芝站在两人后面,见着雨中相拥的两人,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二公子,二姑娘,不若到屋檐下再叙?”   闻言,苏婉意同苏期对视了一眼,抿唇羞愧一笑,忙拉着苏期往屋檐下走,“兰芝说得对,可别染了风寒了。”   兰芝跟着笑了,快步走到屋檐下,想起什么,望着那雨,担忧道,“二公子,二姑娘,府里头如今乱着,可这么大的雨.....”   现在回去就是羊入虎口,苏夫人病倒了脾气定然极坏,撞枪口上如何使得。   苏婉意侧眸看向苏期,轻声道,“那不如.....”   “好。”单单一个眼神,苏期明白过来,颔首。   他也确实要去一趟。   沈府。   廊院里,裴晏如着一袭月白绣金褶裙站在那,目光落在院内,又是一年梅雨季,雨下的又密又急。   台阶下,明惜掀开帘子进来,收了伞上了台阶,开口道,“夫人,苏家二公子和二姑娘来了,打后门来的。”   裴晏如微侧眸,羽睫轻颤了下,眸光微动,“请二位去前厅吃茶吧。”   “苏家那两位浑身都湿透了。”明惜行至裴晏如身边,低声说了句,“外头传了消息,说是苏将军被叫进宫了,又闻苏大公子的死讯,苏夫人给气晕过去了,想来苏二姑娘是趁乱出来的。”   闻言,裴晏如抬眸,扫了眼明惜,吩咐道,“那去找两身干净的衣裳给二位送去,对了,收拾出来两间厢房,我稍后便去。”   “是。”明惜福了福身,应了声退下去。   明心扶着裴晏如往外走,谨慎着道,“夫人小心着些,下雨地滑。”   眼见着这肚子大起来,万事都要小心些。   穿过走廊,到了前厅,苏家二人已经换好了衣裳,从旁边的侧房出来便见到了那过来的人。   苏婉意福了福身,恭敬着唤道,“见过沈夫人。”   苏期拱了拱手,“沈夫人。”   裴晏如由明惜搀着坐到主座上,如玉石相击般的清冷嗓音响起,“二位坐吧。”   闻言,苏婉意面色羞窘,跟着往旁边的位置坐了,惭愧着道,“冒昧登门,着实失礼,还望沈夫人莫要见怪。”   她本就如飘萍般无处依靠,也是知道沈夫人一颗菩萨心肠,这才敢贸然上门,寻求庇护。   倒是苏期目光沉沉,凝着那置身事外般清冷的女子,抿唇没有开口。   苏家以婉儿性命要挟,便是算准了他断然不会临时反咬。   可大理寺卿偏偏那时有感而发让他说遗言,哪里真是让他说遗言,分明是要当众戳穿他替囚的身份,众目睽睽之下,便是苏家再想私了那也是断然不可能了。   这事儿便是闹到圣上跟前,苏羽的罪行也是板上钉钉的,便是大理寺抓着了人直接处死了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而大理寺也确实这么做了,若说是一次是巧合,那大理寺抓人抓的那般迅速的巧合说出来他是不信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多智近妖   从他在戏班子被认出身份,到因为苏婉意进宫之事逼得他回苏家,再到现在苏羽之死,看似没有关系的几件事,实则最后矛头指向的苏家。   他那个便宜爹好面子,更贪恋权势,定然会将替囚之事全部推到何家身上,到时候苏夫人和她的娘家何侯必然倒台,苏夫人倒台了,得益者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苏期抬眸,看向面前的裴晏如,眸光微沉,“沈夫人下了好大的一局棋。”   苏家上下乃至于他,都是她手中的棋子,他若识相,那往后苏家便是他当家作主,却也因着沈夫人曾予他的恩情,他苏家也必然会是太傅一派。   若他现在还看不透,那势必会成为弃子。   身旁,苏婉意听见这话,侧眸,疑惑出声,“期哥哥你在说什么?”   裴晏如扫了眼苏期,少年年纪虽轻,心智却超乎常人,她弯唇一笑,“苏公子此言何意,双赢之事罢了。”   她的言下之意苏期自然明白,若想护住心爱之人,没有半点权势,那便是痴人说梦,但面对着眼前这张绝美容颜,心中却生出敬惧来。   倾世容颜,多智近妖,步步筹谋,她算的不只是利,更是心,让人心甘情愿沦为她的棋子。   从一开始,沈夫人她就算准了一切,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   这般的人物,当初的软弱之名到底是如何传出的!   稍坐了片刻,裴晏如吩咐明惜将两人带去东厢的院子,又扫了眼藏在垂花门外鬼鬼祟祟往里头瞧的身影,眼神很淡,给去明心一个眼神。   明心素来心细,自然明白裴晏如的意思,到了屋檐下打了伞出去,朱红裙摆掠过,快步行至垂花门外,叫住了那想要离开的人影,“蒙姑娘。”   蒙珠脚步一顿,打着伞转过身,眼底飞快划过一抹心虚,握着伞柄的指尖紧了紧,故作自然的说,“明心姐姐,我这是看这里有动静,想着夫人这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所以才过来看看,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就先回去了。”   明心面色冷淡,听完蒙珠说的,目光如炬的盯着女子,开口道,“既然蒙姑娘这般说了,我家夫人自然不好驳了姑娘的好意,院子里还有不少的衣裳需要浆洗,蒙姑娘若是闲,那便过来帮着一块儿洗了吧。”   洗,洗衣裳?   蒙珠目光一顿,正欲找借口推脱,却被打断了,明心眼神冷下来,“还是说,蒙姑娘是过来这儿想要探听什么消息?”   一个丫鬟想要探听主人家的私事,若是叫主人家知道了,那也是要拖出去打板子的。   “不,不,我没有想要探听什么消息,就是过来看看,明心姐姐说的衣裳在何处,我这就去洗。”蒙珠面上浮现惶恐,忙不迭应了。   明心转过身,“那请蒙姑娘随我来吧。”   “是,是。”蒙珠心中百八十个不乐意,但话都说出去了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得闷不做声的跟着明心往后院走,心想兴许还能洗到大人的衣物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蒙珠心中又生出几分雀跃来,亦步亦趋的跟着。   等到了后院,明心站定了脚步,“就是这些了。”   蒙珠顺着明心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大箩筐的衣裳堆积在那,大多都是黑的,布料款式都很像府里头的暗卫穿的,哪里有大人的衣服.....   蒙珠脸都绿了,瞠目结舌的看向站在洗衣盆面前的明心,试探着问道,“明心姐姐,这么多....这么多衣裳,都要我一人浆洗吗?”   “今日夫人这院子里头专门负责浆洗衣物的婆子得了风寒,夫人让人回去歇息了,想来蒙姑娘时间充裕,定然是可以胜任的,便劳烦蒙姑娘了。”   明心不冷不淡的说完,往柱子那一靠,“蒙姑娘,请吧,我还要去伺候夫人便不在这了。”   “啊,好,明心姐姐你忙去吧。”蒙珠收了伞,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暗想等你走了我随便搞搞就走。   左右这些衣物也不是大人穿的,也不必那般费心。   明心多看了人一眼,想了想,往空气里喊了一声,“元五!”   一个黑影随之出现,声音木然,“明心姑娘。”   太傅府里的暗卫队,除了元千元安这两个在大人跟前混的,其他暗卫大多隐在暗处,但有个好处,那就是,随叫随到。   明心回身,瞥了眼蹲在那假意搓衣服的蒙珠,看向元五,缓声道,“蒙姑娘平日里不负责你们的衣裳,怕洗坏了不好跟夫人交代,不若你留在这里,看着蒙姑娘些,也稳妥。”   元五读懂明心的眼神,“行,明心姑娘放心,交给我吧。”   “多谢了。”明心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身后,看着身形壮硕的元五如门神一般站在自己身边,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蒙珠脸红了白,白了黑,却没勇气跑,只能憋屈的搓衣裳。   风起阁中,这时候苏家两人已经走了,偌大的院子里安静下来。   明心踏进门槛,身子微矮,到了内室,穿过屏风,就见女子慵懒的靠在那作画,她走过去,自然的替裴晏如研磨,轻声禀报,“夫人,人已经看住了。”   府里哪里有什么专门负责浆洗衣物的婆子,大人管的严,府里头的暗卫衣裳换下来都是轮下来,每人洗一回,今日正巧轮到元首领了,可偏偏元首领随大人上朝去了,那衣裳只能堆积着,倒是让蒙珠赶了个巧儿。   闻言,裴晏如停下了笔,抬头往外看了眼,府里头人不算少,但丫鬟婆子确实不多,很多跑腿的事儿都是暗卫队来做的,便是门房都是暗卫,将整个太傅府包围的跟个铁桶一般稳妥。   她垂眸,眼睫轻颤了下,沾了一点青色,笔尖漾开,绘出墨色江山,如玉石相击般的清冷嗓音淙淙动听,“说来,他们很少换新衣裳,明心,等会儿你同明惜去外头的布料店里多裁几块好的墨黑布料,找几个绣娘为他们做几身。”   一年到头都穿那么一身,她家夫君也着实抠门了些。   “是,不过说起来,端午要到了,夫人可准备设宴?”明心掰扯着手指头算,自打姑娘嫁进沈府之后,不说举办宴会,便是宴会都极少参加。   ※※※※※※※※※※※※※※※※※※※※   作家的话   来感谢一下幻墨铖烟宝贝的打赏~虎年大吉(♡ὅ◡ὅ)ʃ♡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局待定   从前她听府里头的嬷嬷说,名门贵妇平日里最爱设宴,明面上是请人过来吃席,实则是在炫耀自己的尊贵地位,再且就是为家中子女相看人家。   可那如流水一般的邀请函进了沈府就成了烧火炭,压根无人理睬,也着实可怜。   明惜送完苏家二人进屋时便听见这话,跟着道,“是啊夫人,每年端午咱以前府里头就会做许多好吃的呢。”   明心瞅过去一眼。   她俩好像说的不是一件事?   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是毫无关系了。   裴晏如神色未变,朱唇轻启,语调不缓不急地,“我与你们姑爷素来低调,大设宴席便不必了,届时回家同祖母她们一同过节便是。”   如今皇帝面上虽不说什么,但心中怕是削减了脑袋想要找出她夫妇二人的错。   换了寻场人家设宴,那便是欢度节日,到了她家,保不定就是笼络朝臣,结党营私呢。   “可夫人,咱咋都不去其他夫人跟前刷刷脸怎么行,您如今可是当今太傅夫人,说来,我听元千说,这段时间周边那几个小国不安分,姑爷正在忙安定他们呢,想来等姑爷处理好这件事,夫人你的诰命也拿到了!”   说着,明惜眼睛都亮了。   她家姑爷是什么人,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堂重臣。   裴晏如在听到周边小国出现混乱时笔尖微顿了下,随即又放下了心,以他的能力自然能够应付的了几个小国的内乱,想了想,轻笑着道,“我便是不去,我这沈家大娘子的位置难不成还坐不稳了不成?”   “那自然不是啊,就是从前老是针对您的那个宋家姑娘您还记着吧?”明惜双手揣着衣袖,想起来什么,撇了撇嘴,难掩嫌弃。   听到宋家姑娘四个字,明心脸色微变了下。   裴晏如自然记得,与陆家结亲又退婚结亲又悔婚,让宋家可谓是丢尽了脸面,至今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怎么了?”她随口问了句。   当时陆家的事宋家兴许也有参与,但陆翰林做事极为谨慎,在狱中也没有拖宋家那位下水,倒是保全了宋家,不过若是陆翰林知道宋家明哲保身,连夜退了他儿子的婚不知又该作何感想。   明惜咧嘴一笑,“听闻宋家给宋姑娘寻了个门第低的人家,本是念着那户人家人品好,但没想到这才第二年,那户人家的儿子就暴毙了,留下个老母幼子给宋姑娘伺候,前日我上街瞧见了宋姑娘在咱们铺子外头转悠,囊中羞涩不敢踏足,瞧着可乐了。”   当初那般嚣张跋扈的一人,偏偏嫁的不如她们家姑娘,日子过的也不如她们家姑娘。   “她也愿意?”裴晏如扫了眼脸色变化的明心,又问了一句。   以宋扬灵的性子,心高气傲,欺软怕硬,若说是找个门第不如宋家的可以理解,毕竟她可以仗着身世拿捏夫家,但若真的是家中捉襟见肘的,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说到这个,明惜没忍住乐出声,余光见明心脸色严肃,又收起了笑容,“这谁知道呢,但我特意去打听了一嘴,说是那户人家的儿郎是要考科举的,但不知为何竟是没能中榜,家中良田庄子交到宋姑娘手中打理,料是宋姑娘难以服人,闹出了一大堆的乱子,不过啊,听说是叶家动的手。”   明惜压低了声音,往外看了眼,“那宋姑娘害死了叶家的嫡女,叶宋两家关系本就紧张,如今宋家夹起尾巴做人,那叶家能忍住不动手才怪。”   明心抿唇,没忍住开口,“那也是她罪有应得。”   裴晏如心中本就有几分猜测,低下眸去,细细描绘,屋内静下来,落雨有声。   没过多久,从外面传来声音。   “大人回来了!”   听到声音,明惜同明心齐齐往外看去,见那颀长的身影越过帘子过来,福了福身,“姑爷。”   沈于渊进了屋,径直走到案桌之后,手刚伸出去,忽地想起什么,瞥过去一眼,“你们先下去吧。”   见状,明惜低下头去偷笑,哎了声,同明心往外走了。   等人都走了,沈于渊这才光明正大的搂上女子的腰身,低眸看去,眼神微动了下,眼底划过惊艳,“泠儿的画不挂在千画阁可惜了。”   只见宣纸之上,薄雾缭绕中远山勾勒出沟壑,云亭仙人,赫然是一副山水丹青。   “从外头回来,带了一身的雨气,快些去沐浴更衣再来抱我。”裴晏如把人推开,皱着眉头道,却在见到男人黑脸时弯唇笑了,目若灿星,“快些去,我让人熬了许多姜汤,你也去喝一碗。”   “他们来了?”沈于渊松了手,目光落在女子小脸上,又伸手摸了摸那日渐圆润的肚子,漆黑的眸深邃一片,“今日朝堂之上,苏继武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何侯身上,皇帝念在何侯劳苦功高的份上免了其死罪,废了何侯的爵位。”   “何侯这么多年下来,就没有积攒点其他仇恨?”裴晏如抬眸,明显不信。   墙倒众人推,何侯曾经的积怨必然会在这时候全部爆出来。   闻言,沈于渊低笑出声,复又将人揽进怀里,喟叹,“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聪慧的一个娘子。”   “何侯此人虽算不上十恶不赦,但却极为纵容子女,其何家子弟中但凡有出了事的,他都一力保全,这难免得罪人,上了言官的小本本,从言官嘴里说出来,一桩桩一件件,再加上民间恶名沸腾,纵容陛下有心想护也没办法,只得判了其流放苦寒之地,那些犯了事的何家子弟也同罪论处,不过没有坐连全族。”   男人的声音低缓,带着磁性。   “嗯,此事算是尘埃落定了,其他人倒是无所谓。”裴晏如随口说着,垂下眼睫。   皇帝如今能坐稳这个位置,自然是有老臣相护的,那些个侯爵世家便是皇党。   听得这话,沈于渊唇角含了笑,“娘子稍等我片刻,我去换身衣裳便来。”   “好。”   裴晏如收回手,等人走了,走出去。   明惜明心守在门口,裴晏如吩咐了几句,等沈于渊换完衣裳回来,这才传饭。   就在这时候,从门外传来声音,“大人,外头来人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安抚动乱   “大人,说是陛下急召您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宫里头的人已经到府外了。”   元千面色肃然,在沈于渊身边低声开口,眉头紧皱着。   屋内,裴晏如耳朵动了动,抬眼看过去。   才下朝,陛下就又特意命人过来请沈于渊入宫?   皇帝召见,身为臣子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现在人都到门外了,若是沈于渊不去,传出去那便是自恃功高,无视君主。   男人眼底闪过寒光,吩咐元千在外等着,这才回头看向裴晏如,敛去眼底的冷意,温声道,“我进宫一趟,你先自己吃吧,别饿着了。”   说罢,又看见进来伺候的明惜明心二人,吩咐道,“照顾好你们姑娘。”   明惜、明心:“是。”   男人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裴晏如眸光动了下,垂下眼睫。   明惜行至裴晏如跟前,低声安慰道,“姑娘莫担心了,以姑爷的身份,定然不会出什么事的。”   裴晏如唇抿成直线,指尖握着玉著,思索着。   第一世时皇帝编织了裴家的罪证,那时裴家无人可护,这才落了个凄惨的下场,但如今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不知怎的,心中竟生出几分不安来。   皇宫之中,御书房里。   萧长存见着那远远过来的修长身影,眼神暗了暗,面上却是笑着,“沈太傅来了,这事出突然,朕也是无可奈何才将太傅你请过来。”   在沈于渊进来后,引路的内监就弓着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内监总管伴在皇帝身侧,站在台基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伫立在殿中的男人。   沈于渊一袭墨袍,玉冠束发,风仪落落,漆黑的眸凝着皇帝,不冷不淡道,“陛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有什么事需要在下朝之后特意来请他?   皇帝皱了皱眉,抬手拿起面前的奏折,给了内监总管一个眼神,内监总管立时双手接过,走下来,递到沈于渊跟前,面色恭敬道,“沈太傅。”   上首,皇帝见沈于渊翻看折子,继续道,“沈太傅,这之前四国之事便是你处理的,如今出了乱子,朕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下月便是端午了,你方娶妻没多久,这差事本不应给你,但实在事出紧急,不若等端午过后你亲自去巡视一下四国,免得有贼人生出歹心来。”   皇帝神色郑重。   除却大兴国和墨国割分南北,周边的四个小国,之前都在沈于渊的威势下依附了墨国。   但既是小国,必然有野心,被打压的久了自然生出反心来。   这些日子在四国的密探回禀四国内出现内乱,皇室蠢蠢欲动,大有脱离墨国扩大领土之势,在墨国边境引起骚乱。   若是无人镇平,假以时日,定然会出现大乱子。   这事不是一日两日了,也确实需要过去看一看。   沈于渊心中思忖,端午之后.....   他没立刻答应,“陛下莫急,臣会看着安排的。”   “你是先帝看重的人,想必自然有一颗护着墨国的心,朕相信你。”皇帝语气诚恳,叫人挑不出错处。   沈于渊微抿唇,等出了御书房,元千迎上来,担忧道,“大人,陛下说什么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朝堂上说,非要在下了朝之后特意让大人再进宫一趟,狗皇帝能有什么好心思,定然挖好了坑等着大人往下跳呢。   沈于渊敛眸,掩下了眼底的深思,声调很淡,“回去吧。”   “是。”   -   之后的几日,苏家办了白事,白色灯笼挂在门口,却没什么人前去吊唁,凄凉一片。   转眼,一月晃眼过去,到了端午。   熙熙攘攘的长街之上,侍从开道,沈府的轿子停在裴府门口。   元千率先跳下马车,裴家外看门的小厮见状忙朝里喊了声,“大姑娘同大姑爷到了!”   丫鬟小厮立刻迎出来,面带喜色,“大姑娘,大姑爷。”   裴晏如和沈于渊下了马车,略颔首,她挽着男人的胳膊一同往里走。   一行人进了裴府,因没有提前同老太太说,这乍然听见了消息,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忙搭上冯嬷嬷的手,迈着步子往外走,浑浊的目光发着光,边走边问道,“泠姐儿到哪了?是先去她母亲那还是往我这里来了?”   正逢端午,裴氏夫妇俩在庄子上也待不住,特意差了丫鬟过来说是要同他们一起过节,这也算是回到墨国后一家人难得一起过节。   老太太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昨日就派了马车过去将夫妇俩接回来。   眼下正在风和院呢。   冯嬷嬷闻言无奈的笑了,扶住老太太,“老夫人慢些,姑娘先是去了风和院了,还要一会儿才会过来这边呢。”   “这样。”老太太停住了脚步,笑着转身,“瞧我这记性,都忘了那孩子许久未曾见过她母亲了,自然是要先去那边看看的,不着急,不着急。”   另一边,裴晏如才进院子,邵昱珩就过来说了这事,原是要先去安宁堂的,她思索片刻,还是先去了风和院。   风和院中,裴夫人一早便起来了,正来回踱步,望眼欲穿的瞧着院子,呢喃道,“都这个时辰了,泠姐儿怎的还没过来?”   身旁,裴易单手撑着头,昏昏欲睡,听见这话,打了个哈欠,“云儿,听母亲说,泠姐儿如今怀着身孕呢,自然贪睡些,起的晚了自然过来的就晚了,但总归午饭前能到的,别急。”   何苦一大早把他也扒拉起来,他现在还是伤患呢!   奚云双手攥成拳轻敲了下,又看了眼院子,暗道自己心急了,抬脚往屋内走,“你说的也有理,是该多睡一会儿,左右我们多等一会儿也不着急。”   “嗯,要不我再回去睡一会儿?”裴易试探着回头往床铺看去。   话音未落,裴易悻悻的收回视线,看着横眉冷目的媳妇,赔笑道,“我开玩笑的,那便在这里等,在这里等。”   奚云回到桌边坐下,才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她一下弹起来,快步往外走。   裴易:“........” 第三百六十四章 :城南原家   “母亲。”才到屋门口,裴晏如就看见了迎出来的妇人,轻唤了声。   妇人一袭黎色长裙,裙边绣了花枝,行走间裙摆拂动。   奚云心中微动,瞧着面前结伴过来的夫妇,颇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见着女儿出嫁,女儿回来娘家。   如今女儿也即将为人母了。   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呀。   “大丫头。”奚云轻握住了女儿的手,朝里头喊,“快出来,女儿来了!”   早在听见那声“母亲”时,裴易就已经往外走,这会儿停在柱子后面,一个抬脚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看着面前的容色极佳的女儿,眼底流出慈爱来,“这怀孕辛苦着呢,你这丫头怎的那么早就过来了,快进来坐。”   说着,裴易又看了眼站在那的沈于渊,“姑爷也来了,快进来。”   “岳丈岳母。”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   沈于渊扶着裴晏如往屋内走,明惜同明心跟在后面。   越过帘子,几人到了内室。   待坐定,奚云脸上带着笑,扫了眼女儿微微隆起的腹部,想了想,询问道,“这怀了该有三四月了吧?”   裴晏如低眸,轻抚了下腹部,浅笑着点头,“母亲和父亲在庄子上过的可好?”   庄子上不比在城里,少了什么东西都得差人进城去买,这一来一回的在路上就花费了许多时间,难免有不便之处。   “好着呢,你父亲的手也好多了,现在已经能勉强动了。”   奚云越看女儿越觉着欢喜,话不自觉也多起来。   闻言,裴晏如唇畔笑容加深,站起身来,“我替父亲看看,伤口恢复的如何了。”   毕竟是断臂重接,虽然回来后重新做了处理,但毕竟条件没有现代医疗那么好,细菌感染也是常事,好在那时正是严冬。   “不用,不用,没事儿没事儿。”听见这话,裴易摆了摆手,看着过来的女儿,又欣慰又欢喜的,“你大着肚子呢,快去坐,我这好生养着就好了。”   沈于渊坐在一旁,见状开腔,“泠儿,等晚些再看也不迟,别累着了。”   闻言,裴晏如顿了下,颔首,“那好吧。”   奚云又拉着裴晏如唠了几句家常,就见冯嬷嬷从外头过来,笑着道,“夫人,老太太那边叫姑娘过去呢。”   闻言,奚云同裴易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女儿在他们这还没坐多久呢,母亲就过来抢人了。   “你去吧,你祖母定是十分想念了。”奚云松开裴晏如的手,含笑道。   在母亲这里也坐了一会儿了,裴晏如想了想,站起身,身旁,沈于渊适时揽住了她的腰身,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钻入耳中,“慢些。”   裴晏如斜过去一眼,失笑道,“我现在还没有到走不了路的时候,不用这般谨慎。”   沈于渊点头,“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冯嬷嬷在前头引路,见着大姑娘同大姑爷这般恩爱,满脸笑容。   穿过走廊,又是一年梨花盛开的季节,银星点点。   安宁堂。   其他几位姑娘一早便去风和院请过安了,这会儿都集中在老太太这里。   裴晏如来的时候就收获了不少殷切的视线。   越过雕花隔门,老太太目光紧追着那进来的身影,“泠姐儿来了,快到祖母这边来。”   裴锦月也看过去,唤了声,“阿姐!”   裴落姝同裴允禾也跟着唤了声,“嫡姐。”   裴晏如行至老太太跟前,握住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回头笑道,“你们倒是来的比我早。”   几人一笑,还是老太太往那边看了眼,轻拍了拍孙女儿的手道,“云回那丫头过些日子也要出嫁了,这日子过的可真快。”   云九鹤前几日上门来提了亲,老太太同意了,又去问了裴家夫妇俩,都没什么意见,这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定的六月初七,请人算过了日子,那天是个黄道吉日,宜婚嫁。”   闻言,裴晏如看过去一眼,裴锦月咧嘴一笑,“到时候大姐姐可一定要来哦!”   “那是自然。”裴晏如笑道,又看了眼静坐在一边的三妹妹四妹妹。   邵昱珩那边同她说了,这三年拼命考功名,等中榜后便来提亲,三妹妹年纪还小,三年过完也才十八,虽是比寻常姑娘晚了些,但也正是花样年华。   不过四妹妹.....   裴晏如敛眸细思,那原家哥儿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裴允禾本人却是不急的,乐的很,“那以后只有我和三姐姐在家了,二姐姐和大姐姐你们记得经常回来看我们唷!”   “你这丫头,兴许你没过两年也要出嫁了呢!”裴锦月笑着打趣,想起来什么,悄咪咪道,“那原家哥儿前些日子刚刚当上了官儿,也算青年才俊了。”   裴允禾白皙小脸慢慢涨红,杏眸瞪圆了,“二姐姐不许胡说,我同那原家哥哥什么都没有的。”   “哈哈哈,你们几个丫头聚在一块儿就是吵吵。”老太太笑道,问了一嘴,“你们说的那个原家哥儿是哪家人?”   裴锦月瞥了眼娇羞的妹妹,又看了眼站在裴晏如身后的沈于渊,“大姐夫定然知道的。”   她对原家知道的不算多,玩笑话随便说说,但若真是谈婚论嫁,那还是得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   顶着众人的视线,沈于渊神色淡然,淡声开口,“是城南那边的原家,本是个清贫县官人家,祖上三代都是官宦人家,没有犯案记录,今年家中长子中了探花,前些日子刚刚上任,官品不算大,但在朝中名声还算可以。”   能让太傅大人说名声还可以的,那人品能力自然不会差了。   老太太沉吟半晌,看向裴允禾,“那四丫头你怎么想的?听二丫头说你们之前见过面了?”   传闻到底是传闻,还是得看这些个丫头自己的想法。   裴允禾默了下,“孙女儿没有意见。”   原园同她关系好,原家哥哥虽然酒量差了些,但胜在人好,又是新科进士,若是她嫁去原家,那也是做大娘子的,她没道理拒绝这样的人家。   “那挺好,改日设宴,将那原家哥儿也请来。”   这下双喜临门,老太太眉梢眼梢都带出笑意来。   一家人一团和气的过了个端午,等天黑了才散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二姑娘出嫁   三日后。   沈府外已经备好了马车,天蒙蒙亮,如海般的深蓝,长街之上,熙熙攘攘。   “元安,保护好夫人。”身着墨色锦袍的男人正吩咐着,就见那素色身影朝着自己而来,沈于渊眉头微皱,几步过去,宽大手掌轻抚过女子鬓间,放软了语气,“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元安默默站在一边,心下担忧。   裴晏如只简单绾了个发髻,发间没有什么装饰,闻言握住了男人的手,清冷的嗓音透出几分关切,“你别留人给我了,都带去吧,此去四国路途遥远,身边多点人手也好。”   “......”   “随便留两个暗卫给我就行了,在府里能出什么事。”裴晏如抬眸,撞进男人担忧的眸子,清清浅浅的一笑,不缓不急地开了口,“再不济我还有裴府呢。”   沈于渊自是了解她的性子,抬手将人拥入怀里,漆黑的眸子落在不远处,声音很轻,“照顾好自己。”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来得那么快。   “嗯,去吧。”   裴晏如眸色很淡,目送男人上了马车,元千领头,其他的暗卫护送在侧,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天家的士兵早已在城门外等候,为首的正是禁军统领韩炳的手下韩冬,见着出来的马车,上前一步,拱手弯腰,恭敬道,“太傅大人,臣韩冬,奉命护送大人。”   元千骑在马上,并没有跳下马,只敷衍的拱了拱手,扬声道,“走吧。”   这若不是关乎墨国安危,依着大人的性子,哪里肯离开。   连句回应都没得到的韩冬直起身,盯着那从自己身侧行驶过去的马车,眼神暗了暗,给了副将一个眼神,两人视线相对,皆点了点头,韩冬一扬手,“走!”   乌泱泱的一片士兵整装齐发,出了城,朝着临近的文国而去。   待天渐渐亮时,沈府中,因着少了许多人显得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明惜端着舆洗盆走在长廊上时还有些不习惯,没有了挂在树上突然冒出来吓她一跳的暗卫,也没有了经常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元首领.....   “明惜姐姐。”临到门槛时,明惜一个走神险些摔个狗啃泥,好在从身旁突然多出来一只手,扶住了她,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明惜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明心,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明心,你说大人走了,府里也没了保护我们的人,我这心里头怎么就那么不安心呢。”   以前在哪里都不如在自己府里头。   但是现在,府里头空空荡荡的,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明心抿了抿唇,往屋子里看了眼,轻声道,“没事,咱们还有姑娘呢,只要姑娘在,我们就一定会没事的。”   “嗯!”明惜郑重点头。   无论在哪儿,只要姑娘在,她们的主心骨就在,啥事都不带怕的。   屋内,听着外头的声音,裴晏如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清淡一片。   伴随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明惜明心推门而入,看着那已经坐起身的女子,明心去伺候裴晏如更衣,明惜则从舆洗盆里拿出温热的毛巾来,递到裴晏如手中,唤道,“姑娘。”   裴晏如接过来,扫了眼揣揣不安的两人,轻笑着道,“再过半月便是你们二姑娘出嫁的日子了,可别摆出这副忧伤的脸去。”   对哦,过两日就是二姑娘出嫁的日子。   明惜同明心对视一眼,稍稍放下了心,也是,现在夫人将军都已经回来了,还有老太君也在,她们担心什么呢。   “姑娘,那您要备些什么礼去?奴婢先备好。”思绪被带跑,明惜开始担忧起礼来。   以她们姑娘对二姑娘的宠爱程度,这份新婚礼定然不能轻了。   裴晏如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明心替她梳妆,思索片刻,还是道,“送黄金吧。”   送什么都没有送黄金来的实在。   “噗嗤。”明惜笑出声,乐不可支道,“那二姑娘见了定然高兴。”   裴晏如唇角弯了弯,“顺便再去打造一套头面。”   “是。”   转眼到了六月初七,裴府挂上了红布。   明月院中,裴锦月盯着铜镜中的娇美人儿,感觉自己在做梦。   自己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她把脸朝镜子凑近又后退,凑近又后退,旁边忽地传来一阵笑声。   “二姐姐你在干嘛呀?”裴允禾好奇的盯着裴锦月的脸,一脸羡慕的看向裴晏如,“大姐姐,等我出嫁的时候你能不能也给我化妆呀?”   她都不知道,大姐姐化妆竟然化的那么好!   裴晏如放下眉笔,轻笑着回头,身后站着的明惜小心的扶住她,裴晏如抬手捏了捏四妹妹的脸,“好,都给你们化,咱们家的女儿家各个赛天仙。”   裴落姝抿唇一笑,还是裴允禾嘟起了嘴,含糊不清道,“那就这么说定啦,不过大姐姐你快歇会儿吧,站着多累。”   闻言,裴锦月忙腾出一个位置来,扶住裴晏如的手臂,“阿姐快坐,瞧我这脑子,光顾着看自己了,都忘了阿姐你怀着孕了,这要是被姑爷知道,定然要削了我家那位不可。”   话音落下,不少人都笑出声。   裴晏如也忍俊不禁,这都还没有出嫁呢,就已经换称呼了。   裴锦月见着大家笑,也跟着笑,笑完才傻乎乎的反应过来,脸一下红了,跺了下脚,亟亟道,“那啥,不是,你们听我狡辩....呸,是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略略略!”裴允禾扮了个鬼脸,笑着跑走,可把裴锦月气的脸红脖子粗,恨不能冲过去提溜起人暴揍一顿。   一屋子吵吵闹闹的,冯嬷嬷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了,秉着上回裴晏如出嫁的经验,提前做好了裴锦月喜欢的酒酿圆子端过来,笑着道,“二姑娘,这是你爱吃的酒酿圆子,这往后出了门再想吃上就不容易了,老奴特意给你备了一份,趁着二姑爷还没到,先趁热吃吧,这一天下来可要费不少神呢。”   “哇!酒酿圆子!谢谢冯嬷嬷!”裴锦月咧嘴一笑,起身迎接,从冯嬷嬷手中端过碗,忙不迭往嘴里送了一口,甜甜的味道溢满口腔,眼眶一下红了。   ※※※※※※※※※※※※※※※※※※※※   作家的话   祝各位宝贝们元宵节快乐呀! 第三百六十六章 :擂台   裴锦月端着碗转身,撞进那一双双真诚的眸里,心中微动。   她们都在因为她出嫁而开心。   这是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象过的画面。   但这一切……   裴锦月忽的放下碗,一把抱住了裴晏如,少有的哽咽了声音,“阿姐...”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她于绝望中想着自裁时,阿姐如天神降临,将她带回了家。   是阿姐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她不是孤单一个人,她的身后,还有家里人,会担心她,会在意她。   “傻丫头,哭什么,等会儿哭花了妆可莫要求我再给你化了。”猝不及防的拥抱让裴晏如愣神了片刻,旋即轻笑起来,眉眼间浮现无奈,手却不轻不重的拍着女子的后背。   闻言,周围传出善意的笑声。   裴锦月红了脸,抱着裴晏如的手臂开始猛女撒娇,“不嘛,阿姐待我最好了!”   “大姑娘,这快到时辰了,这要不要找几个小厮去拦门?”   冯嬷嬷眼尾笑出褶子来,忽地想起来什么,开口道。   这按理来说是家中兄弟拦门的,但奈何裴家没有男丁,大姑娘出嫁时那傅大公子带了一票人过来,但这二姑娘出门,总不能没个拦门的人才是。   “此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裴晏如唇角弯了弯,透出几分神秘来。   ……   吉时将到。   除了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裴府门外还设立了高高的一个比武擂台!   邵昱珩一袭黑衣站在台上,看着前来迎亲的云九鹤,拱了拱手,刚毅的脸上呈现出几分公事公办的冷漠来,“云大人,我家主子有令,只有打过了属下才能迎娶二姑娘。”   跟在云九鹤身边的祁明:“?”   祁明自然是知道这裴大姑娘身边暗卫的身手的,那自家大人上去,岂不是白白挨揍?   云九鹤也懵逼了,因着养了一段时间,有些晒黑的皮肤又恢复了白皙,搭配着大红喜服,活脱脱一柔弱书生的模样。   这,他真能干得过这姓邵的?   但话到说到这个份上了,被打和娶不着媳妇,云九鹤很快做出了抉择。   他飞身上了台,看着眼神淡漠的邵昱珩,张口一句“兄台——”   手下留情。   话还没说完,就见男人暴冲过来,带着凌厉的掌风!   赫然是要把他往死里揍的节奏!   云九鹤身子灵活的躲开,眼神慢慢凝聚成一点,越打神色愈发认真起来。   不过几息,就已经过了好几招,招招直击要害。   旁人原先只是看个热闹,但见台上的人真的像是要搏命,忍不住同旁人议论起来,“这裴大姑娘此番是何意呀,这婚都定下来了,临出嫁前弄这么一出,是不想让二姑娘出嫁吗?”   “这大好的日子何必这般打打杀杀的呢,这裴大姑娘也着实有些不知分寸了。”   “那裴二姑娘知道心上人被人这么打,想必定然会恨裴大姑娘吧?”   当消息传回明月院时,裴锦月也愣了一下,看向稳坐着的裴晏如,一时之间摸不清自家阿姐是什么心思,但她是知道云九鹤几斤几两的,“阿姐.....”   接收到那清冷的眼神,裴锦月收了音,继续吃自己的酒酿圆子。   阿姐这般做定然有她的用意在,不需要旁人质疑!   裴允禾压不住心头好奇,跑出去看热闹去了,但没过多久就回来了,面带为难的看了眼没心没肺吃圆子的二姐姐。   裴锦月虽吃着,但心中到底是放不下,见裴允禾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没忍住问道,“怎么样了?”   距离吉时到只有一炷香时间了,以云九鹤那三脚猫的功夫,打赢邵昱珩是不可能的,但阿姐想来应该只是图个热闹,吩咐过邵昱珩放水的吧?   裴允禾抿唇摇了摇头,小心翼翼道,“二姑爷被打趴下了。”   裴锦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静坐在那的女子。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女子微微抬眼,那双眼清透淡然,如玉石相击般的清冷嗓音淡淡响起,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若是连面对强敌的勇气都没有,他未来拿什么保护你?”   云九鹤人品端正,性子良善,但家底单薄,说难听点,那就是全凭太傅照拂过活,眼下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若哪一天他们没办法庇佑她们了,身处逆境的他们又该如何?若有了孩子,未来又当如何?   她们都曾经历过一无所有,自然知道其中不易,若是没有绝对坚毅的内心,别说是逆风翻盘了,便是一手好牌都能打烂。   不轻不重的声音落下,在场陷入了寂静。   裴锦月沉默着垂下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心中刚刚生出来的一点点不理解尽数散去。   阿姐总能考虑的比她们长远,甜蜜欢喜只是一时的,但未来的日子很长。   冯嬷嬷咽下了到嘴的话,看向那过分冷静的女子,眼眶微酸。   不知何时开始,大姑娘变得这般沉稳冷静,处事果决,与从前像,但也有所区别。   就像老太太说的,从前的大姑娘是深闺里养出的兰花,拥有高门贵女的典雅高贵,但同时也兼具一颗柔软心肠,虽美但不带刺,而现在的大姑娘是绽放在寒冷中的梅,清冷绝艳中,哪怕落拓也能逆境生长,虽不张扬却让人无法忽视。   没过一会儿,从外头传来声音,是欢喜激动的声音,打破了一屋的寂静,“二姑爷赢了!”   “啊?”裴锦月懵逼的转头,看向过来禀告的丫鬟,“你方才说什么?”   就云九鹤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邵昱珩一只手打的吧?   那丫鬟笑脸盈盈的,“回二姑娘的话,二姑爷打赢了,打的可凶了,跟不要命似的,邵侍卫这才收了手,现在二姑爷已经进府啦,二姑娘您也快些吧!”   不要命?   这三个字灌入耳中的时候裴锦月还有些懵,直到听到那句——   “算他有资格娶我妹妹了。”身旁传来轻浅的笑音,裴锦月回过神,脸颊不自觉升腾起霞云,心跳的厉害。   他,竟然真的能为了她拼命……   一瞬间,她懂了阿姐的意思。   由明英搀着一路沿着走廊走到正厅,经过拐角便能看见等候在那面带微笑容的男子,裴锦月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男人一袭红色喜袍,面若冠玉,身量八尺的男儿挺立如松,风华正茂。   这就是她要嫁的人。   她捏紧了手中的团扇,行至男人身边,揽上男人的手臂。   猝不及防听到一声,“嘶——”的抽气声。   她执着团扇,没忍住笑出声,余光瞄见男子强撑着保持微笑,又感动又好笑。   云九鹤浑身都疼,却在看到那着凤冠霞披的新嫁娘出来时,顿时什么疼都忘了,抬手扶着裴锦月跨过门槛。   敬茶。   双亲训话。   新嫁娘出门。   ※※※※※※※※※※※※※※※※※※※※   作家的话   喜大普奔:二闺女也出嫁啦!   (作者亲妈:掩面哭泣) 第三百六十七章 :点到为止   一套流程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明惜同明心陪在裴晏如身边,见着门外从热闹到安静下来,冯嬷嬷从门外回来,见着裴晏如还在,忙道,“大姑娘,老太太那边也已经歇下了,大姑娘可要在府里住下?”   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老太太自然是希望孙女儿能留下多住几日,但奈何人老了精力跟不上,只得让冯嬷嬷来传话。   但也只是询问的意思。   明惜看了眼自家姑娘,眼底明显浮现期待。   这住府里头多热闹啊。   “在府中住吧。”如玉石相击般的声音落下,明惜眼中一喜,同明心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扶上裴晏如的胳膊,“姑娘。”   裴晏如哪里不知道这两个丫鬟的心思,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说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顾颜了。   沿着青石砖一路穿过长廊,青葱盆栽渐渐稀疏起来,视野中便出现一道垂花门,正是她的意泠院。   此刻,院中,女子坐在石桌边,单手托着腮,纤细的手捏着青瓷酒盏,微微昂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喝的眼神放空,身后是盛开的桃花,灼灼其华,徒增了几分孤凉凄瑟之意。   “衣儿,你同你父亲回去定能过好日子的,可惜了要你女扮男装,这辈子怕是没办法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娘这辈子没有正经的嫁过人,如果可以,娘多么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同寻常女儿家一样体面的嫁人啊,别像娘一样……”   往事涌来,顾颜嘴角轻扯了下,她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左右也不可能实现的。   院外,裴晏如停下脚步,明惜同明心也跟着停下来,看向院子里的女子。   自家姑娘没有开口,她们也不知要不要开口,索性都沉默着。   顾颜敏锐的感觉到了有人走近,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进来,微偏头,看清院外的人,收敛起外露的情绪,笑了,“这可是你的院子,怎的不进来?”   “怕你有什么烦心事影响到我。”裴晏如迈开步子进了院子,提起裙摆坐在顾颜对面,随口打趣了一句,睨着女子落寞的神色,复又询问,“怎的今日看起来格外不开心?”   “哪有,你平时也不住在这,哪里知道我何时开心何时不开心?”   顾颜眼神微闪,唇边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她不愿意说,裴晏如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沉吟片刻便没再多说了,只淡淡拦住了女子不断拿酒盏的手,“喝酒伤身,不许喝了。”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不轻不重,却恰到好处。   顾颜手指微顿,睨着面前容颜清丽的女子,垂眸,近乎自嘲着道,“说起来我当真是羡慕做你的妹妹,若是有朝一日我出嫁,可也能这般风光就好了……”   陆家没了,她如今也是寄人篱下,却还做着梦。   当真是活成了笑话。   “自然。”忽的,一道如珠玉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自嘲,顾颜霎时抬眸,撞进那双认真的眸子,心蓦地跳的慢了一拍,时间也仿佛一下停滞。   她说什么?   见她满眼不可置信,裴晏如轻轻搭上女子的手,浅笑着宽慰,“都说了你是我裴府的养女,便是我裴府的五姑娘,若你愿意,来日便以裴姓出嫁。”   顾颜:“……”   她松开裴晏如的手,眼皮上挑了下,很快又垂下去,“我何德何能。”   是啊,她何德何能。   “你忘了当初在泉州时曾救过我性命吗?还有在大兴国多次相帮。”裴晏如眉眼含笑,“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遑论救命之恩和相助之情了。”   她自认不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但顾颜对她的好她永远记得,也愿意付出。   “可……”顾颜抬眸看向面前的人,“你也救了我,还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说来还是我赚了你的。”   她倒也不是顾影自怜之人,只是此情此景不免想起母亲临终前曾眼含泪花的握着她的手,眼底充斥着憧憬。   许是被影响到了吧。   “我胡口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全当我今日没说过这话。”   是了,若是她开口,以裴晏如的性子定然不会拒绝。   但她到底不是裴家人,没资格承受这份好,她也不想再多欠她什么。   “……看上谁了?说吧。”裴晏如言归正传。   话题突变,顾颜愣了一秒,随即察觉出被套路,心下懊恼,嘴上却是不动声色,“胡说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心悦之人,一时有感而发罢了,哪个姑娘家还没个出嫁梦了?”   闻言,裴晏如轻笑出声,眼皮微敛,拄着脑袋看着别过头去说的一本正经的女子,“这话换了旁人说我自是信的,但你说出来,我那是万万个不信的。”   “为什么?”顾颜不理解。   “你我相识以来我可从未见你提起过婚嫁之事,对男女都不甚感兴趣的你突然会有感而发?”   裴晏如慢悠悠道,见人回头看她,“说说,是谁,哪家的公子?还是说,傅定仪?”   说出这个名字,裴晏如敏锐的注意到顾颜脸色变了下。   好了。   是了。   “才不是他,我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又骚又弱的男人!”素来性子寡淡的女子腾的一下站起身,反驳道。   裴晏如:“……”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能不能给人家留一点点颜面。   “不喜欢就不喜欢,这般激动做什么,可不像你平时。”裴晏如托腮微笑,忽的想起什么,又道,“说来傅定仪曾经也是傅家的长公子,颇具才华,只可惜后来遭了二房那些人陷害,这才落到今日这般处境。”   那傅家原来是何许人家?盛京城中有名的官宦人家,自傅家祖父那一辈开始,嫡系一脉几乎都上朝为官,只可惜百年士族,竟也落到名存实亡的地步。   顾颜:“……”那么吊儿郎当衣裳半解和个登徒子没区别的人竟然还藏着那么深的隐情?   裴晏如点到为止,见顾颜若有所思,也不打扰,只唤来明惜,起身进屋去了。   再过些日子可还有场恶战要打。   ※※※※※※※※※※※※※※※※※※※※   作家的话   抱歉宝贝们,最近开学事情很多……又没有及时更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暴风哭泣,宝贝们见谅,有时间我一定马不停蹄的更新!) 第三百六十八章 :拒赴秋猎   夏去冬来,转眼四月过去,秋叶簌簌落下,枯藤蜷绕。   沈府之中,庭院宽敞,人影疏落。   “姑娘,这是皇家送来的请帖,邀您出席冬猎。”明惜从看门的暗卫手中拿到赤红烙金的请帖时,险些没给扔出去。   她家姑娘再过两月就到临盆的日子了,大人如今又不在府中,陛下安的是什么心?!   像是看出明惜内心吐槽似的,裴晏如轻抚着圆滚滚的肚子,眸色微闪了下,漫不经心的开了口,“自然是想要我的命。”   哦,还是一尸两命。   “啊?”端着一盘葡萄出来的明心听到这话,瞳孔骤然缩了下,“嘭”一声轻响,她微弯下身,将端盘放在裴晏如面前,离裴晏如不过一手远,伸手便能够着。   放下东西,明心直起身,劝道,“姑娘既知那险恶用心,又何必要赶着去呢。”   这不是平白叫自己陷入那危险之地吗?   “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裴晏如身子微微前倾,淡笑着捏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晨间的暖阳下,盈盈透着水光,她尝了颗,酸甜果汁在口中溢开,不缓不急地回道。   “姑娘.....”   明惜蹲下身子,轻搭着裴晏如的膝盖,看着那肚子,眼底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小公子考虑呀,老夫人定然是不许您这般冒险的.....”   裴晏如微微瞥过去一眼,明惜顿时收了音。   姑娘向来是有大主意的人。   “明惜,你觉得我是那般愚蠢之人吗?”珠玉般的声音如流水淙淙般,平静又从容,却也带着极强的自信。   若是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那谈何保护旁人。   明惜默了默,回忆起往事,心尖忍不住揪紧,姑娘算得再准,但每一次都是在搏命。   未出嫁前是这样,在大兴国也是这样,现在哪怕成婚了也是这样。   跟在姑娘身边那么多年,她自然明白姑娘都是为了她们好,为了整个裴家好,如今也是为了沈大人。   但姑娘自己呢?姑娘何曾考虑过自己!   明明她们都在心疼姑娘,可姑娘自己若是不在意,旁人心疼有什么用。   明惜嚯的站起身,低头看向神色淡淡的女子,红了眼眶,“我们不是不相信姑娘,只是不想姑娘冒险,我们都是普通人,没读过多少书,若不是姑娘照拂,现在还不知在哪个旮旯巷角里苦苦挣扎,如果可以,我们多想替姑娘去做这些危险的事!”   一侧,明心眸色微怔,跟着垂下了眼眸。   是啊,身为姑娘的贴身婢女,她们却极少为姑娘做点什么。   裴晏如眼瞳微晃了下,随即缓缓勾出一抹笑来,“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这是不相信你家姑娘的本事?”   这些小丫头年纪还小,哪里懂得这社会的险恶。   这世界可不是你想安分守己,就可以的。   她说的风轻云淡,可明惜的泪珠子却一颗一颗掉下来,和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压根止不住。   “好了,不许哭了,再哭就把你嫁出去。”   裴晏如撑起身子,拿过帕子拭去女子眼角的泪,“罢了,就依你们吧,不去了。”   “真的?!”   明惜眼睛刷一下亮起来,满脸惊喜。   裴晏如复又坐回贵妃榻,眼皮微动了下,神情染上几分倦怠,“冬猎是什么时候?”   “年前。”   闻言,裴晏如微阖上了眸子,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一年又要过去了。   只是不知,这时候他可抵达了文国……   此刻,文国驿站。   隔着房门,韩东屈起手指扣了扣,“太傅大人,文国使臣已经抵达驿站外等候了。”   话落,男人等了会儿没有等到动静,眉头皱了皱,将头靠近房门,但当他耳朵才贴近门,门忽地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韩东身子不稳,一脚踩在门槛上,只踩着了脚尖,里头的人一个闪身,韩东猛地朝前一扑,好在武功底子在,飞快调整动作,但难免踉跄了几步,最后停在桌前。   元千睨着走路都走不稳的人,皮笑肉不笑道,“一大早的韩副统领这是要给我们大人行大礼不成?”   韩东黑了脸,目光转向坐在一旁垂眸翻阅书籍的男子,暗骂真会拿乔,面上却是不显,朝着人拱了拱手,道,“臣参见太傅大人。”   “嗯。”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出,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韩东看的窝火,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太傅大人,文国的时辰已经在驿站外等候您了,看您的样子已经准备好了,可要现在出发?”   “且慢,这路途奔波辛劳,大人眼下还未曾用过早饭,还劳烦韩副统领再等等。”元千上前一步挡在韩东面前。   这小子不敬自家大人,那也别想着自己能给他一份敬重。   听到这话,韩东脸色变了又变,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吃早饭?不对,都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吧!   难不成他知道....   想到这儿,韩东偷眼看去,见男人神色平静,只眉眼间有些倦怠,像是没睡好。   韩东稍稍放下了心,眼神闪了闪,缓声道,“那大人您先休息,臣去让文国使臣多等等便是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国使臣,当然还是太傅大人您的贵体重要。”   闻言,元千皱紧了眉。   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此番来就是来平定文国内乱的,但这才刚到文国境内第一天,就让文国使臣在驿站门口等,若是传出去,自家大人岂不是落下了一个以大国贵人的身份自居?   那这让文国的百姓怎么看?让之前臣服大人的文国皇帝怎么想?!   “韩副统领慎言!”   元千皱着眉打断了韩东的话,正欲在说什么,就听到那低沉淡然的磁嗓,“韩副统领在宫内当差了那么多年,连这点外交礼仪都要本官教么?”   虽然是在文国的地界上,但文国早已臣服墨国,也就算是墨家下的分支,墨国才是主人家,哪里有主人家到了属下的地方,却火急火燎等着去见属下的。   那岂不是自降身份。   不轻不重的一番话落下,韩东默了下,垂在一侧的收倏地收紧了。   他虽作为副统领,但从未出席过外交,自然不清楚其中的规矩。   如今被这么点出,倒是显得他如井底之蛙一般,没有见识了!   ※※※※※※※※※※※※※※※※※※※※   作家的话   因为喜欢,可以万难。(数据太凉了呜呜呜) 第三百六十九章 :心生歹念   冬猎当天,因着今年多灾,言官上奏,缩减用度,因此在下了一场雪之后,将今年冬猎的地点定在了距离京郊的狩猎场。   “沈府今年无人来?”被御林军团团护佑着的龙驾上,皇帝搂着新晋的美人,像是随口一问。   旁边走着的内监总管耳朵动了动,听着这话,眼皮微动了下,回道,“沈大人如今巡游在外,沈夫人怀胎六月,命人早早过来说过了。”   “也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就该这般在府里相夫教子才对。”皇帝收回视线,语调不轻不重的,只摩挲着身旁美人的手微微收紧。   沈于渊一走,太傅府可就成了个空壳子。   内监总管压下眼底的阴驽,嘴角微微笑着附和,“陛下说的是。”   倒是那怀里的美人有些不安分了,故作天真的问,“是臣妾知道的那位沈夫人吗?”   “你知道的?”中年帝王微低头,浑浊的眸子扫过美人的脸,“你知道的是什么样子?不妨说与朕听听?”   美人一嗔一怒都是媚的,闻言娇笑着,“陛下莫要打趣臣妾了,臣妾可不敢妄议沈夫人,那可是位女中豪杰呢,明明身为女子却果敢有魄力....”   不等她将话说完,就见男人黑了脸,她心一跳,忙加快了语速,“可就算她再厉害,那只是个妇道人家罢了,哪里能和陛下过不去呢,皇恩雨露皆是君恩。”   一番话说完,才见男人脸色微微好转了一点,美人微呼出去一口气,柔弱无骨的小手攀上男人的胸膛,适时的转移了话题,“陛下,今年可要打一只鹿回来呢!”   萧长存抓住美人的手,给了内监总管一个眼神,见人点头,抬眸看向正前方,“好!”   已经出了城,密林的影子渐渐显现在眼前,厚厚的一层雪堆积在挺拔的松树上,远远望去,像是误入了雪的森林。   “姑娘!下雪啦!”沈府中,明惜一早起来便被这漫天的雪景震惊了,冲出去看了好一会儿,冻得小脸通红,哈着热气笑嘻嘻的朝着屋内奔去。   屋檐上落满了雪,将青瓦遮得严严实实,庭院内的树枝上挂下冰柱,雪白中嵌着生机勃勃的绿意,便是地面上也积了不少的雪,踩上去便是深陷进去,一路留下脚印。   南方极少下这般大的雪。   明心端着舆洗盆出来的时候就听见那一嗓子,也跟着看过去,去年看这么大的雪还是在大兴国。   这一眨眼,就又是一年过去了。   屋内。   帘帐阖着,明惜怕过了寒气,在火盆边晒了好一会儿才过去,轻声唤着,“姑娘,快些醒啦,外头下大雪了哦!”   裴晏如眼皮微掀,脸色有些白,“明惜,你去请两个稳婆和大夫过来,就说是我快要生了。”   “啊?”明惜心头骇然,忙低头看去,“可是姑娘你这还不到八个月啊?”   “说是我受惊早产,快去。”   裴晏如没多解释,阖上了眸子。   明惜心头有些焦急起来,见自家姑娘神色平静,不像是真的要早产的样子,稍稍放下了心,虽不知自家姑娘要做什么,但姑娘既然这么吩咐了自然有她的用意。   明惜没再多问,只在和明心擦身而过间,低声交代了几句。   听完明惜的话,明心也是心头一惊,但见里头安安静静的,应了声,“好,我知道了,明惜姐姐你快些去吧。”   “嗯。”   明惜也不耽搁,急匆匆就往外面跑去。   下雪的日子算不上太冷,明惜一路走的飞,经过前院。   蒙珠母女也已经起来了,金嬷嬷见蒙珠盯着明惜离开的方向望,冷不丁道,“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她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但从前她觉得左右是些女儿家的小心思,但现在看起来,她这女儿并不是单纯的小心思。   “什么叫不该有的心思?”蒙珠猛地回过头,见母亲神色严肃,顿时有些不平,心中堆积起来的嫉妒和不甘爆发出来,“娘,你就那么不希望女儿好吗?女儿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嫁人了,可女儿不想嫁给那些没有文化的蠢笨庸人,女儿想嫁的,是这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   “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是陛下,你难不成还想要入宫不成?”金嬷嬷心里发寒,冷冷打断了女儿的话。   大人能让她们住在这就已经算是顾念曾经的恩情了,做人,最要紧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娘,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蒙珠有些急了,往院子里看了眼,府里现在暗卫很少,都是男子自然不能入内宅,而那女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就只有一两个。   刚刚跑出去了一个,现在身边也就只有那一个弱不禁风的,若是这时候她....   蒙珠眼神闪了闪。   都说生产是妇人的鬼门关,就是死在这道鬼门关上也是很正常的吧?   “啪!”   后脑勺忽然一疼,蒙珠瞪大了眸子盯着打自己的亲娘,就听见妇人开了口,“你臆想大人我不管你,但是你要是想对夫人做什么,那现在我们就搬出沈府,也好过让我一个老婆子以后死了没脸去见你地下的亲爹!”   说罢,金嬷嬷拽起蒙珠的手就往房里拽,痛心疾首道,“是我没教好你,让你心比天高,大人这样的人物也是我们能肖想的?若是没有沈大人,早些年咱们母女俩就应该在街边行乞了!”   “如今你非但没有丝毫感恩之心,还屡次想对夫人不敬,不用大人说,我也没脸继续待在这了!”   之前故意将油水泼在台阶上想要害夫人摔倒,好在夫人机敏并未踩上去。   过段时间又是故意在花上涂抹了蜜,引来了蜜蜂。   一桩桩一件件,夫人看在大人的面子上都没说什么。   “娘!”蒙珠双手抓住金嬷嬷的手,脚下用力,死活不肯进屋,“我不走!要走娘你自己走!我一定要嫁给沈大人!说什么我都要嫁给沈大人!”   说罢,蒙珠用力推开金嬷嬷,扭头就往外跑。   凭什么她就一定要嫁给一些莽夫庸人,为什么她不能嫁给一个有权势有身份还生的好看的如意郎君!   金嬷嬷被猛地一堆,双手凭空一抓,却什么都没抓到,“嘭——” 第三百七十章 :动手   “夫人,出人命了!”   当元五过来禀告的时候,房门正死死的阖着,明心守在外面。   雪停了,空气中飘起来淅沥的雨丝,吹过来的风夹杂着冻人的冷意。   明心小脸被风吹的小脸通红,双手搓了搓,见着元五过来,往前小迈了一步,“元五哥?”   元五停在明心面前,拱了拱手,神色霎是严肃,“明心姑娘,出事了,夫人可在屋子里?”   见他这般肃然,明心回头看了眼,想起自家夫人的吩咐,点了下头。   元五心头一喜,正要上前,却被拦下了,他抬头不解的看向明心,“明心姑娘你……”   明心眸色微动,想了想,镇定道,“出了什么事你不妨与我说,夫人身子不太舒服,现在正歇着呢。”   “那也行。”元五停下了步伐,也不耽搁,忙将自己看到的和盘托出,“我方才在府中巡逻,经过隔壁院,发现金嬷嬷倒在血泊之中。”   “什么?”   明心惊了下,“人可还活着?”   元五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去探了探鼻息,已经太晚了,也不知是摔倒还是……”   “蒙姑娘呢!”明心眼皮猛跳,忙不迭问道。   “我不曾看见过蒙姑娘,想来是出府了吧。”   元五一五一十的道。   大人命他看守府内安危,但没有限制蒙姑娘母女自由,所以他并没有多在意。   明心眉头紧皱,不安在心底弥漫开来,忽的想起夫人那日说起不去狩猎时的神色,小脸一下白了。   该不会....   就在这时,明惜已经将大夫和稳婆都请进府了,来的两个稳婆都是上了岁数的,低着头双手拢在袖间,见了那台阶上的人,操着一口本地的口音问,“产妇在何处?”   “明惜姐姐。”明心看了眼明惜。   两人对视一眼,明惜点了下头,看向两位稳婆,做了个往后院请的动作,“二位先不急,去后院吃盏茶先,我家夫人预感近日可能生产,特意让我们先把二位请来,二位先在府中安置下来,到时候差事办得好了,我家夫人自然是有赏钱给您二位的。”   听得这话,两个稳婆互视了一眼,应承下来,“那便有劳姑娘了。”   元五不明所以的看着明惜带着两位稳婆往后院走,瞅了眼还站在那肩上背着斜挎箱的大夫,他要不要把人请到前院去吃茶?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明心开了口,“元五哥哥,你请大夫先去给金嬷嬷看看吧,然后在安置一个房间给大夫住下来。”   “哎。”元五不懂这妇人家生孩子的事,但也听说过妇人生孩子那可是道鬼门关,他得找个兄弟去通知一下大人。   这么关键的时候,大人可不能缺席了!   等安排好了,明心这才推开门进去,回身细心的关好房门后才朝内走,抬手掀起帘子,越过山水屏风,一眼见着坐在那的娴静女子。   帘账系在雕花檀木床榻两侧,门窗都紧紧关着,没有风灌进来,屋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暖融融的,明心福了福身,不敢隐瞒,“姑娘,蒙姑娘不见了,金嬷嬷死了。”   “死了?”裴晏如微微掀起眼皮,眼底闪过意外,“可叫人去看过了?可还有一息尚存?”   “是,元五哥哥过来禀告的,说是去巡逻的时候金嬷嬷跌在地上,头撞上了石头,鲜血流了一地,上前一探,已然没了气息,这下可如何是好?”   金嬷嬷无论怎么说也是曾经照顾过姑爷的老人,眼下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若是大人知道了,也不知道该作何想。   裴晏如放下书册,垂下的眼睫轻颤了下。   她倒是知道蒙珠惯来是个有野心的人,却从未想过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见裴晏如没有说话,明心抿着唇,自觉的没有打搅。   片刻后,如碎玉投珠般的清冷嗓音响起,“我命你们去做的事情可已经办妥了?”   明心颔首,“是,明惜姐姐已经找来了两位稳婆,大夫也已经在前院了,不过奴婢叫元五哥哥带着大夫先去给金嬷嬷看看了,稍过会儿就能有消息了。”   “对了姑娘,需不要奴婢让人去外头寻蒙姑娘?”   倒不是她怕蒙珠出了什么事,就是怕这人在外面惹了事,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姑娘一个人不好应对。   “不用,她很快就会出现了。”裴晏如眸色微敛,唇角微勾出嘲讽的弧度来,“对了,替我准备一辆马车在后门……”   “啊?”   听完裴晏如说的,明心微愣了下,对上那双冷静的眸,心也跟着定下来,没再多问,“是。”   “先让人将金嬷嬷的尸身安置妥当,等过了这些日子再好好出殡。”   “是。”   此刻,八皇子府,雪落了满地,不少的仆人正在清扫门前雪。   “殿下,臣安排在沈府外的眼线回来禀告,太傅的那位夫人今日临盆,又恰逢太傅不在府中,如今府中暗卫极少,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候,那般心机深厚的女子可万万留不得了。”   张峻踩着霜雪踏入殿中的时候,萧皓沉正拾掇着行装,听着这话,眼神倏地冷下来,“安排好的人手可准备好了?父皇那边呢?”   “回殿下的话,陛下似乎暗中派了人盯着沈府那边,此番若是真能取得此女首级,可是对太傅的一个重大打击,是殿下您翻身的好机会。”   张峻眼皮微微耷拉着,面色没有多大的变化,但说的话却是蛊惑人心。   原来受宠的承王殿下如今上不得朝堂,只得屈居幕后,这是多大的耻辱!   萧皓沉眼神暗了暗,“翻身?如今昭仪得宠,眼见着就要诞下皇子,未来哪里还有本殿的机会!”   他那个母妃也是,好端端的不去学争宠,倒是和个尼姑一样吃斋念佛,让他在父皇面前也跟着愈发不受宠起来。   “殿下莫要心急,昭仪娘娘便是诞下皇子,那小皇子也要十几年的时间才能有与殿下您一争高下的资格不是?如今殿下您虽失了陛下的心,但您母妃依旧是宫里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仅凭着这一点您就毋庸置疑会是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张峻不慌不忙的说着,微微弓着腰,身为谋士,极为沉得住气。   “这可说不定。”萧皓沉眼神阴驽下来,“此番狩猎,父皇都不曾带本殿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私底下嘲讽我已经失了势……”   “此事还需好好筹谋,眼下的大好时机可不能错过了,殿下。”张峻淡淡提醒道。   萧皓沉微抬眸,眼底翻滚起阴狠,“去吧。” 第三百七十一章 :危机!   空中飘起了雪,伴随着南方绵绵的雨,乍眼看去,天地仿若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阴沉沉的厉害。   颜府之中,蒙珠跟着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经过走廊步入一间院子。   见着那典雅精致的院子,蒙珠眼底生出些许羡慕来,想到此行的目的,心中不免激动,踏上石阶,走在前面的丫鬟掀开帘子朝里唤了一声,“姑娘,沈府的蒙姑娘来了,说是找您的。”   “……让她进来。”从里面传出冷淡的女声,透着几分倨傲。   “是。”   “蒙姑娘所来何事?”一盏茶的时间,颜馨儿算是将来人的身份摸清楚,微微垂下眼皮,掩下眼底的不屑。   不过就是一个奶母子生下的贱婢都敢登门造次?   蒙珠没注意到颜馨儿的眼神,兀自在心中又盘算了一遍,若她想要嫁给沈大人,以现在那位夫人在定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借助这位颜姑娘的力量,等将来颜姑娘成了沈府当家主母,哪怕是为了今日的合作,也必然会让她入府。   这般想着,蒙珠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身着星蓝绞丝牡丹织金锦裙的女子,开口道,“颜姑娘,今日我家夫人生产,如今大人不在府上,听闻颜姑娘府上有宫中的太医,不知可否暂借一日为我家夫人生产。”   扑通扑通。   心一下跳的飞快。   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似的,兴奋又心慌。   不,不能怪她,都是那个女人没有容人之度,若是早早同意她进府就不会有今天。   既然踏出这一步,她不后悔!   垂在一侧的手一下攥紧了,见颜馨儿犹豫,蒙珠眸光闪烁了一下,火上加油道,“颜姑娘可是忘了沈夫人还是姑娘时候对您做的事了?”   就是那件事,让颜馨儿颜面扫街,哪怕是到现在到了茶馆酒楼就会受人非议。   在蒙珠说出这话时,颜馨儿眼神一下变了,眉眼阴沉下来,“宫中太医我可以借你。”   没人比她更清楚,宫里那位到底有多希望裴晏如那个贱人去死。   果然!   她就知道!   “谢姑娘!”蒙珠眼神亮的惊人,心中愈发激动。   很快,很快她就能嫁给大人了……   就在蒙珠带着太医急赶往沈府之时。   数道身影裹挟着肃杀之意,背靠着浓郁夜色,神不知鬼不觉进入那座高宅之中。   “什么人?!”   一声暴喝,元五自黑暗中现身,冷眼盯着眼前的数十个“不速之客”,也没和人废话,一声口哨,自各个角落里涌出沈府暗卫,利刃出鞘,在夜色中闪过寒冷银光。   气氛骤然凝固,剑拔弩张,伴随着冷肃的发号施令声,“杀!”   “哒哒哒——”黑靴掠过地面溅起水珠,身着黑衣的两方很快交战在一起,短短一息,竟是过了不下二十招!   元五眉头紧皱,“铮——”一声,剑刃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对上对面冷漠嗜血的眸子,心下发寒。   死士!   皇家的死士!   陛下还真的不死心!   眼下大人不在府中,又带走了大部分暗卫,夫人又快要临盆……   元五急的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送出去的信到了没有,他猛的飞身而起,“嘭!”的一声一脚踹在死士胸口,借力后退了两步,一回头就见一个死士朝着他后背劈来,他身子猛的向后一弯,等人劈空,一个挺身,一剑挥过去——   “噗嗤!”   死士应声倒地。   元五用尽了力气,但到底是寡不敌众,很快就处于弱势。   但他们没有后撤的余地。   就在死士步步紧逼之时,从屋内忽的传出声音,“不好了,夫人要生了!稳婆呢!”   “来人,快去请稳婆!”   像是暗号似的,原本打的黑天昏地的暗卫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大喊出声,“保护夫人!”   人群之中,其中一个死士眼神变了变,忽的撇下缠着他的暗卫,飞身往屋内掠去。   只要杀了那女人,这些暗卫不足为惧!   其他死士早就得了吩咐,一边抵挡着暗卫一边护送方才那进去的死士,铮鸣声不绝。   “拦住他们!”元五歇斯力竭的吼着,带着所剩不多的暗卫拼命阻止着死士进入屋内。   渐渐的,成包围之势。   “嘭!”蒙的黑巾的死士一脚踹开门,门板乱晃。   雨势渐急,屋檐上的雨滴受力震颤了下,滚落进水缸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咚——”   屋内亮着,但原本传出来的女声早已不知所踪,就在为首的死士冲进去之时,屋内瞬间涌出一大批的暗卫,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冷的声音,“杀!”   短短刹那,邵昱珩脚步几近瞬移过去,刀刃与对方的对上,眼神以冷,招招狠厉。   皇家的死士自然不是吃素的,在看到屋内没人,全是暗卫之时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撤!”   为首的死士吼道,但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只一个分神的功夫,“呃!”   脖颈间划过血痕,鲜血如注,为首的死士瞪着双眼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护送着为首死士进来的其他死士在听到那声“撤”时就发了疯似的想要冲出去。   但很可惜,已经为时已晚。   前有强敌,后有暗卫。   根本无路可退!   在围剿下,皇家的死士如被割韭菜一般,很快倒成了一排。   而就在这时候,翻墙进来的另一批杀手看见院外的尸体,心中一喜。   看来有另一方人马也已经出手了,倒是让他们捡了个漏。   但这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冲进内院时却傻眼了。   元五正准备收拾残局,就见那一批冲上来送死的家伙,“?”   他回头,邵昱珩唇线抿成直线。   主子说了不止一批,但来的这么快的?   但来都来了?   邵昱珩眼神一冷,给了元五一个眼神,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   “兄弟们,杀!”邵昱珩扬手,振臂一呼。   两批顶尖暗卫如猛虎出山般,气势如虹,来的这批杀人并没有皇家死士那般好的训练有素,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哪里还敢打?   一时间顿时如鸟兽散,逃了个一干二净!   “啧,真没用。”   元五追上去扑了个空,啧了声,停下了脚步,回头瞥了眼手把在剑柄上的男人,问了一句,“现在怎么办?”   夫人只让他们把人往屋子里引,但不能做的太明显。   就在这时,马车停在府外,蒙珠的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太医,到——”   就与冲出来的杀手撞了个面对面! 第三百七十二章 :想都别想   隔着模糊的雨丝,蒙珠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闪过一阵血光,双瞳猛地放大,渐渐泛空,身上似乎有什么在往外流。   濒死的感觉并不好受,耳力似乎一下子放大了好几倍,忽的传来太医的闷哼声,“扑通”一声倒地。   就在她即将闭上眼时,沈府的门开了,数具尸体横列,鲜血流了一地。   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追出来的元五看清多出来的两具尸体愣了下,上前几步,看清女子瞪着双眼的脸,心下一跳。   蒙姑娘!   —   沈府后门的马车上。   明惜将绒毯盖到裴晏如身上,略有些担忧的往外看了眼,“姑娘,咱为什么要特意绕到后门来啊?”   这大雪天的,又下了雨,只单单在屋外待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寒意。   姑娘又怀胎六月,哪里禁得住这般冻?   裴晏如手里捧着暖炉,淡粉指尖轻拥着雪白狐裘,闻言微抬眼,“再等一会儿便可以进去了。”   还要再等?   明惜同明心对视了一眼,裹紧了身上的袍子,往手心里哈气,却也没再做声。   没过一会儿,窗子外传来两声轻扣声,随即传来男子的声音,“主子,逃了一批。”   “嗯,不必去追,回去吧。”裴晏如淡声回了句。   “是。”   如轻烟般的声音消散在雪地里。   裴晏如由明惜搀着下了马车,系紧了身上的披风,明心站在她另一侧打着伞。   几人一同进了府,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候,远在文国。   “大人,元五传信过来,说是夫人要生了,我们可要回去看看?”   元千一手捏着飞鸽,一手拿下绑在鸽脚上的信笺,飞快拆开来看了眼,心下一颤,赶忙大步进了屋子。   在文国交涉的这几日算不上顺利,皇室并不配合,隐隐的似乎有想要反叛的意思。   梨花木桌之后,男人着墨色大氅,鸦黑青丝以玉冠束起,俊美的脸侧着,覆手而立,在听到元千的话后,男人瞬间转了身,眸子微动了下,低沉悦耳的声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说什么?”   泠儿要生了?   元千将收到的信笺双手奉上,斟酌着措辞,“元弦没有传消息过来,大人您看,这是元五的信笺。”   元五那小子平日里极少自作主张的,但眼下既然这般说了,那难不成是夫人真的早产了?   这般想着,元千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大人此番出行几乎是将府中的精卫都带走了,沈府如同一具空壳,狗皇帝虎视眈眈,京城中错综复杂的势力都在盯着沈府。   也不知夫人可否应付的过来。   又偏偏遇上了这么凶险的时候。   沈于渊剑眉微皱了皱,指尖碾着信纸,思索片刻,眼底划过冷意,不薄不厚的唇微启,“府中没事,但有些杂碎确实需要我们处理一下。”   泠儿做事素来胆大心细,且元弦跟在她身边,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定然会马不停蹄传消息过来,但眼下既然没有,那必然是元五自作主张了。   闻言,元千愣了下,但见自家大人都这般淡定,也跟着淡定下来,暗暗攥紧了拳头,“是。”   “大人,宫内传消息过来,说是请您进宫一趟。”   从门外传来声音,正是韩冬。   闻言,元千抬眸,蓦地对上自家大人冷的彻骨的眸,心下发颤。   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他自然了解,大人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片刻后,文国皇宫,不比墨国皇室修建的辉煌宏大,文国的皇宫规模不算大,但胜在古朴典雅。   文国盛产笔墨纸砚,但人口不多,是以只是墨国周边的小国。   皇位之上,文国国君文安平年过半百,着浅灰缂丝交领长衫,青筋暴起的手放在扶手上,国字脸,颇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身边站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内监,见了那从外进来的几人,扬声道,“宣墨国使臣觐见——”   韩冬跟在沈于渊身后,听见这话,若有若无的朝沈于渊瞥去一眼。   身为墨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眼下却只能被小国宣召,换了一般人都难以容忍吧?   却不想,男人神色没什么变化,礼仪周到,“文国君。”   “沈大人安好,这时候宣尔等入宫,着实是有要事需要与几位相商。”文安平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殿上的颀长身影,目光微偏,落在跟在男人后半步的韩冬身上,对上韩冬的视线,微微敛眸,敛下眼底的情绪,到底是点了点头。   韩冬嘴角微勾起来。   今日,便是他替陛下除去逆臣的日子!   “鄙国附属于贵国也有些年头了,如今文国内出现了灾乱,从入了冬之后就开始落雪,不少百姓挨饿受冻,民生沸腾,怜朕心有余而力不足,鄙国物资人力浅薄,还望沈大人能够从墨国抽调物资队伍过来支援,等来年收成好时,朕必当增加进贡。”   文安平说着,轻叹了口气。   文国虽是小国,但到底地处优越,位于墨国的西边,若是投靠大兴国,对墨国是极为不利的。   届时墨国将成被包围之势,陷入难境。   这就是你谈判的资本么?   沈于渊垂着眸,忽地低笑了声,“文国君怕是没理解我的意思,贵国归附于我朝,灾患之事我朝自然义不容辞,但若是贵国以此相胁,那我朝也断然留不得一颗墙头草,文国君您说是否?”   言下之意很明白,帮你可以,威胁我,想都别想。   若真的闹翻了,大不了打一战。   这番刚到极致的话语落下,不只是文国君愣了下,就是韩冬都没反应过来。   强龙不与地头蛇斗,这位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在文国的地盘上放下如此狂言?!   文安平脸色变了又变,忽地冷了脸,“那依沈太傅的意思,这是不肯谈了?”   “想来文国君心中早有决策,何须本官多言。”   沈于渊神色平静,坐在一边的位置上,看着两人眼神交流,眉头都没挑一下。   “来人!”   文国君眸子眯了眯,腾的站起身来,一个拂袖,带出一阵风来。   大批侍卫涌出,将大殿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   作家的话   宝贝们投投票啊!最近学习学的头昏,码字眼睛都酸,你们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ง•̀_•́)ง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反转   “铮——”刀刃出鞘声在大殿响彻。   偏被围在中央的人神色镇定自若,依旧坐在那,菱唇微掀,“看来文国君和我这副统领早就达成了协议了。”   他用的肯定句。   文国君脸色微变了下,往韩东的方向看去一眼,复又敛下眸子,待再抬起头时,眼底哪里还有方才的敬意,“沈太傅年轻有为,但在这个世道,王权才是王道。”   他沈太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到底比不上王权至尊。   文国是一个小国,但若是杀了这墨国的顶梁柱,那将来何愁攻打不下来墨国?   文国君心中暗笑这墨国人没脑子,但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韩冬冷了眸,“动手!”   话音落下,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混杂在文国侍卫中的墨国士兵突然动手,竟是直接杀死文国士兵!   反转来的太快。   文国君脸上得意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敛去,在看到自己的精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时目眦欲裂,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指向韩冬,“韩副统领,朕这般信任你,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小人,早就和沈太傅串通一气,重创我文国皇室!当真是藏得好深呐!”   看着那一个个倒下的文国士兵,质问声传入耳畔,韩冬当场震住,迟迟回不过神来。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僵硬的扭头,目光落在那稳坐在尸山血海前的男人,男人手边还摆着上好的茶水,神色自若的仿佛在品茶,就在他身后,刀剑声和刺入肉体声不绝,伴着人体倒下发出沉闷声……   韩冬眸子瞬间瞪大。   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这些墨国士兵都是皇家的御林军,怎么可能会反水?   若是换成别人,他早就看出来了,来之前他还特意点过好几次兵,再三确定无误之后才开始计划的。   不,这个男人不是人,一定不是人...   “你,你用了什么妖术控制了这些人!”韩冬猛地从腰间抽出剑,剑直直的指向沈于渊,“你是妖孽!”   闻言,沈于渊眼皮微掀了下,眼神微动,只见从宫门外闯进来一批人,正是元千等人。   元千一进来就看见韩冬拿剑指着自家大人,哪里还忍得了,“你这个卖国贼!”   他脚下一踏,借力飞身前去,剑尖直逼韩冬命脉!   见状,韩冬忙拿剑抵挡,但不过十招,“嘭!”一声。   韩冬猛地被踹出去几米远,跌落在地上,吐了口血,他擦着嘴角的血,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男人的方向,眼眶通红,“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些明明是皇家的御林军,绝对不可能会为你所用!”   他不明白!   见他还能开口说话,元千正欲上前了解了此人性命,就见沈于渊抬手,元千适时收了手,但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摊在地上的人。   沈于渊放下茶盏,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面露不甘的人,唇掀了掀,“答案就在你的话里。”   “什么?”   韩冬怔楞了一下,随即呸了声,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用不上装了,阴驽着脸,“少故弄玄虚了,我虽不知道你是怎么收买的他们,但成王败寇,我输了,但你杀了我还会有无数个赵冬,王冬,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于渊轻啧了声,漫不经心的回,“本官何须知道。”   韩冬:“......”   但他偏偏要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哈哈哈!”   闻言,沈于渊敛下眸,嘴角忽地勾了下,扯出冰冷的弧,微微抬手,元千会意,长剑一挥!   “呃——”   面前闪过银光,韩冬猛地捂住脖子,脸色通红,面目狰狞起来,濒死之际,那道低沉冷冽的磁嗓缓缓传入耳中,“既然君要我死,那我不介意逆了他这个君。”   什、什么!   你竟有谋逆之心!   韩冬想痛骂,但却已经无法发声,只能瞪着眼睛倒下去!   片刻后,文国的士兵几乎全军覆没。   文国君白着脸看着稳坐在那的男人,变了脸色,讪笑道,“沈太傅,都是一场误会,误会一场哈哈哈,朕只是想同你开个玩笑......”   “玩笑么?”   男人微低下头,指尖把玩着念珠,似乎将这句话在唇齿间碾磨了一番,忽的,冷下声音,“带走。”   低沉的声音流出,文国君心头一颤,脸色苍白的跌坐在皇位上。   完了。   彻底完了。   当文国皇室全部被关押在天牢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皇宫御书房内。   墨国御林军首领冯七单膝跪在男人跟前,面色刚毅,“沈大人,答应你的事情属下已经做到了,还望沈大人也能遵守承诺,带领墨国走向强盛。”   是了,他们听命于每一任墨国君王。   但这一任君王行事荒唐,劳民伤财,早已动了众怒而不自知,如今竟然还联合其他国家之人欲困杀国之栋梁。   此行此举,实不堪为一国之君!   他们生是墨国人,势保墨国千秋万代!   案桌旁,沈于渊垂着眸,修长指尖轻扣桌面,在寂静的环境中发出沉闷的声音,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对皇位没有兴趣,但那人既然已经做到这般地步,也由不得他不动手了。   思及此,男人眼底彻底冷下来,转过身命令,“恩,你们暂且先按兵不动,等候我命令。”   “是!”   夜色渐深,墨国境内,沈府。   明惜脸还是白的,伺候着裴晏如用完饭,到底是心头不解,“姑娘,那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何要来刺杀您?”   今日不是冬猎吗?陛下等人都已经出宫了,为何还会出现刺客.....   一旁,明心的脸色也不算很好看,听到这话,也跟着抬起了眼睛看向裴晏如,心头隐隐闪过猜测。   莫非.....   不等她想明白,如碎玉投珠般的声音肯定了她的猜想,只见女子缓缓抬眸,那双眸子清明一片,“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你们的,若是我前去,那等着的定然又是一环又一环的毒计,但若是我不去,等来的便是今日的刺杀,当一个人想要你命的时候,你便没有了退路,这个道理你们可懂了?”   清泠泠的嗓音如流水淙淙般,没有多少起伏,但只有明惜明心知道今日到底有多凶险。   若不是自家姑娘提前安排,那等待她们的....   明惜不敢想,脸色白了又白,低下头去,“是奴婢想的少了。”   她还以为,打不过难不成还躲不过吗?   只要自家姑娘不去,那那些人便害不了她们。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姑娘是对的。   见明惜沉默下来,裴晏如轻捏了捏眉心,眼底掠过复杂,“快些回去歇着吧。”   现在算什么,很快……那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   作家的话   宝们,节日快乐呀! 第三百七十四章 :人上人   夜色渐深,夜幕上零碎的坠着星子,郊外的行宫里,歌舞升平。   徐昭仪微微敛眸,涂着丹蔻的指尖捏起面前盘中的葡萄,喂到倚靠在龙椅上的帝王嘴边,娇媚着声音,“陛下,尝尝这葡萄~”   “爱妃如今有孕在身,多注意身子,这些事不用你做,安心歇着吧。”萧长存伸手把葡萄接过来,顺手把徐容翘的手按下来,目光柔和着道。   底下不少妃嫔都艳羡的往上方投去一眼,后宫佳丽三千,但偏偏只有那徐昭仪博得专宠,坐上了那连皇后娘娘都坐不得的位置。   一旁,被当做透明人的皇后云氏眼神淡淡扫过两人,目光最后落在徐昭仪日渐隆起的腹部,眼底微暗。   底下,太傅党看着堪为宠妾灭妻典型的皇帝,到底是懒得多说什么,只沉默着饮酒。   倒是皇家的走狗趋炎附势的恭贺了几句,昭仪有喜,是为墨国之幸。   徐家原来只是个小官,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眼下被擢拔成了二品官员,当下见自家女儿这般得宠,喝的两颊通红,好不春风得意。   宴会正在进行,忽的内监总管面色难看的走近萧长存,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原沉醉在美人歌舞里的萧长存一下回神,目光沉沉的盯着内监总管,碍于底下那数双眼睛,到底是不好发作,只笑着看向众人,“诸位爱卿,尔等慢用,朕身子乏了,就先歇去了。”   说罢,萧长存拂开徐容翘的手,大步朝殿后走去。   方至于后殿,萧长存眉眼阴驽下来,猛的拂袖,“这都没成事,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一群废物!   就是个临盆的妇人都杀不了!   “扑通”一声。   内监总管跪在了地上,额上冒出细汗,“陛下,不止如此,便是,便是.....”   “便是什么?还不快说!”见他欲言又止,萧长存没忍住发火。   内监总管头抵在了地上,“陛下,我们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估计...估计全军覆没啊!”   说罢,内监总管浑身发颤,几乎可以料到萧长存的怒火。   “嘭”一声,放在一旁的花瓶被挥落在地,萧长存眼前黑了黑,“废物!一群废物!”   “陛下,您保重身子。”见萧长存身子摇晃,内监总管抬着头,没忍住担忧道。   萧长存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是强忍着,“滚,都给朕滚!”   “是是。”   内监总管忙站起身,却没站直,弓着身往外去,那双布满褶皱的眼却是直往皇帝身上瞧去。   陛下这身子近来似乎格外不好了。   还是得去贵妃娘娘那里再多要一些补气的丹丸过来才行。   待后殿恢复安静,萧长存撑着额头往床榻上去。   “陛下,您何苦生那么大的气?”徐昭仪从侧门进来,轻柔着声音行至萧长存身旁,细心的替人揉着太阳穴。   “爱妃。”   萧长存心累的厉害,见徐昭仪这般温柔体贴,心中不免感动,摸了摸徐昭仪鼓起的肚子,许下承诺,“等将来爱妃的孩子出生,朕一定立他为太子。”   “那臣妾便先替这孩子谢过陛下了。”徐昭仪掩唇一笑,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臣妾瞧着陛下的精气神有些不佳,好在臣妾临行前特意去贵妃姐姐那里有取了丹丸过来,陛下快些服下,好好睡一觉,等明日起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还是你有心了。”   萧长存揉着徐昭仪的手,眉眼柔和下来,“说起来,翘儿你进宫也有些时候了吧,朕都快忘了你当时是怎么出现在朕身边的了。”   闻言,徐昭仪眸色未变,去倒了一盏茶来,将丸盒打开,轻声说着,“臣妾是徐家之女,自然是选秀进宫伺候陛下的。”   “你说的也是。”   萧长存取过丸药放进嘴里,接过茶盏,微微昂首,便是将丸药咽了下去,“好了,朕歇会儿,你且去歇息着吧。”   “是。”徐昭仪颔首,恭顺的退了下去。   才出门,便见到被簇拥在宫人中间的皇后云氏,徐昭仪微福身,“臣妾见过皇后娘娘,陛下已经歇下了。”   皇后挥了挥手,旁边的宫人弓着身退了下去,只剩下皇后和徐昭仪两人。   “昭仪不妨借一步说话?”   听到这话,徐昭仪微抬眼,触及那双似看透一切的眸子,默了下,到底是跟着人去了园子里。   “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指点的?”   跟在皇后身后,徐昭仪不冷不淡的问了句,全然没了人前的恭敬。   “你这腹中的孩子,可真是陛下的子嗣?”皇后停住了脚步,忽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徐昭仪的腹部,嘴角勾出嘲讽的弧来。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我是陛下的女人,这孩子自然是陛下的。”   徐昭仪眼睛眯了眯。   “是吗?”皇后忽地笑了下,朝着徐昭仪走近,见人忍不住后退,她身后握住了女人的手臂,在人的耳边低声道,“可是陛下如今根本就不能生育,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吧?”   那什么长命的丹丸,压根就是毒药,一点点侵损皇帝的身子。   她请去的太医回来和她提过,以陛下现在的身子,别说是子嗣了,便是在房事上都有心无力。   这徐容翘是怎么怀的孕?   徐昭仪脸色微变了下,忽地定睛看向皇后,“皇后,如果我没记错,你姓云,曾经也是赢国皇室,你可知,赢国的覆灭可不单单只是大兴国主导的?”   “是不是与我都没有关系。”皇后眼神凉薄,“在她们把我送来和亲的时候,我便已经不再是赢国人了。”   那时的赢国由胜转弱之时,她的父皇母后想的不是如何崛起,而是将她送出去当作棋子,哪怕给了她皇后的位置,但这么多年冷落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你又是何人?”皇后眼睛眯了眯,“恐怕不只是简单的徐家之女吧?”   徐容翘唇角弯了弯,眼底明灭不定,“我和娘娘你的目的是一样的,我想要这王朝覆灭。”   她还想要她的孩子成为这墨国的君,她要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在这之前,她不介意除掉一切障碍! 第三百七十五章 :故技重施   “你想做什么!”   皇后眼神变了变。   这大内宫廷,如今早已如同一盘散沙。   徐昭仪娇媚一笑,语气轻飘飘的,望向那巍峨高墙的眼神有些空,忽的低眸一笑,“很快,皇后娘娘便会知道了。”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   “夫人,大人传信过来了!”沈府之中,元五越过庭院,朝着内院而来。   明惜正端着盥洗盆准备进屋呢,忽的听到这话,面上一喜,转过身去,“元五大哥。”   “明惜姑娘,大人传了信过来,夫人可醒了?”   元五停下脚步,手上正揣着一纸封好的信封。   “元五哥哥稍等,我去唤夫人。”明惜说完,推门而入。   越过帘子,隔着山水屏风,明惜把盥洗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绕过屏风,朝着帘后去,“夫人,元五来了,说是大人来信了。”   听到这话,裴晏如抬眸看去,眼底清明一片,“去拿进来吧。”   “这都过去大半年了,大人可总算来了信,夫人您等等,奴婢去拿进来。”明惜说着,抬脚出了门,没过一会儿就将信拿了进来,递到裴晏如手中。   裴晏如接过来,垂眸,目光落在那封面上,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吾妻亲启   她唇角弯了弯,顶着明惜好奇的眼神,她没立刻拆了信,抬眸道,“你先出去吧。”   “唉?姑娘,我也想……”看看嘛!   明惜瘪了瘪嘴,但见裴晏如没有要给她看的意思,想了想,这到底是姑爷头一回寄信给姑娘,兴许写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甜言蜜语呢。   她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   裴晏如淡笑着目送人走出屋子,这才拆开信。   没有如同平时一般一目十行扫过去,她细细的看下来,眸子镀上暖色。   她指尖轻捏着信纸,敛下眼底的情绪,怕是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明惜。”她轻唤了声。   明惜本就候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声音,推门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明惜吧砸吧砸眼,眼底充斥着好奇。   见明惜那八卦的小模样,裴晏如轻笑了声,“帮我做件事。”   等听完,明惜张了张口,瞠目结舌,“姑娘,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去吧。”   待入了夜,沈府上下又是一阵忙上忙下。   “唉,快些,把盆端进去!”   “夫人可不能受寒了!”   府内的声音尽数收于周遭的耳目耳中,原本隐匿在沈府附近的杀手一挥手,鱼贯而入。   屋内。   裴晏如静静坐着,听着门外传来的刀剑铮铮声,素白指尖缓缓端起旁边的水杯。   明惜见怪不怪,经过这几次心态已经稳了,甚至还吃起了瓜子,“姑娘,您说这些人怎么这么可恶,偏偏要选您临盆的时候来杀您!”   一旁,明心脸色凝重,如今姑娘还没生产倒是没事,但若是哪一日夫人真的生产了……   裴晏如眼底很淡,“自寻死路罢了。”   “说的也是。”   明惜放下了心,姑娘早就安排好了人。   一夜的血战,天明之时,邵昱珩浑身血渍的跪在裴晏如跟前,“主子,按您说的,留了一个回去。”   “嗯。”裴晏如微侧眸,感受到腹部隐隐作痛,脸色微变,“去把稳婆叫来。”   ※※※※※※※※※※※※※※※※※※※※   作家的话   如如子要生娃了,沈大人能赶回来咩?宝贝们投票呀! 第三百七十六章 :生产   “啊?”   明惜瓜子都吓掉了,但见自家姑娘脸色不对,粉面桃腮的小脸上布上急色,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见状,裴晏如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却见明心朝她点了点头。   “去吧。”她轻声道。   明心掀开帘子出去,一把拉住明惜,压低了声音道,“明惜姐姐,镇定些。”   “明惜姐姐你去请稳婆过来,我在屋子里伺候姑娘。”   闻言,明惜顿了下,随即快步朝稳婆住的院子走去。   元弦本就住在裴晏如旁边的屋子,听见外头的动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呢喃了句,“夫人要生了?!”说着就朝着风起阁奔去。   屋内,躺在床榻上。   裴晏如面上虽没什么变化,但心底到底有些复杂,低头看着圆鼓鼓的肚子,轻声道,“你可听话些,莫让娘亲受苦。”   这头回生孩子,怪紧张的。   元弦推开门进来,绕过屏风,见裴晏如面色还算正常,但看到女子额上冒出细汗,面色一紧,大步过去,掀开被子看了眼,“你别忍着,要是疼喊出来。”   裴晏如唇色有些白,“还好。”   阵痛袭来,裴晏如眉头紧蹙,手指瞬间收拢,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来了来了!”明惜带着稳婆急匆匆过来。   元弦站在一旁,手脚利落的准备好东西,神色严肃,“可都尽些心,生好了必定有重赏。”   “是,是。”稳婆都是找的可靠的人,闻言连连点头。   “啊——”   裴晏如没忍住喊出声,明心站在一旁,见状,忙拿热水沾湿了帕子,蹲下身子去给自家姑娘擦汗。   门外,元五面色严峻的带着府内的暗卫将风起阁围成了铁桶。   就在这时。   八皇子府。   “殿下,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沈夫人生了。”底下人进来禀告时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沈夫人怀的到底是什么人物,都生了那么多回了还生!   太师椅上,萧皓沉眉眼阴沉,“她还真当我傻不成?”   这一回便算了。   还有两回。   现在竟然还敢拿这个借口!   “可,可这回要是真的……”底下人颤抖着说道,细若蚊音。   上两回都是大张旗鼓的,这回似乎没有那么大动静。   萧皓沉大手一挥,“还当这招屡试不爽呢,快滚!”   仅仅只是两回就折损了他大半精英,这再去一回,他的人都要死全了!   “是,是。”见自家主子动怒,底下人虽心中怀疑,但到底不敢多说什么,退了下去。   “殿下,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必能沉心忍性,您何必这般动怒?”殿侧,张峻着一身素衣出来,平平无奇的五官,谈吐间却有谋士之风。   “张公,那女子简直就是妖孽,连生产之事都敢胡乱编造!”想起被戏耍的这几日,萧皓沉胸腔内似燃起了一股子火。   “殿下无需动怒,至少借此事知道了陛下也想对那位动手,如今沈大人不在,什么罪名没办法编造?”   张峻慢吞吞道,眼底闪过暗光,“陛下这近日身子愈发不好了,等罪孽一死,这天下,岂不是如囊中取物?”   ※※※※※※※※※※※※※※※※※※※※   作家的话   最近在忙完结了,宝贝们稍安勿躁,会多更新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生的小公子   “你的意思是……”   萧皓沉侧眸看去,眼神微动。   “那就要看殿下想不想做那人上人了。”张峻低着头,嘴唇动了动,声音不缓不急的。   “……”萧皓沉心中掀起波澜,忽的目光凝聚起来,眼底涌动着野心,“本殿知道了。”   父皇如今愈发荒唐,盛宠那徐昭仪,等徐昭仪的孩子一出生,指不定要被立为太子……   他不能再等了。   夜色袭来,沈府之中。   伴随着“哇!”一声洪亮的啼哭,稳婆欣喜的声音传来,“生出来了!”   稳婆小心的抱着弱小如小兽似的婴儿,将血洗干净,身边的另一个稳婆拿了锦被给婴儿裹上,抱着朝裴晏如走去,笑道,“夫人,是位小公子。”   裴晏如唇无血色,往襁褓里扫去一眼,眉头皱了皱,“好丑。”   元弦:“……”   众:“……”   元弦抱过孩子放在裴晏如旁边,低头瞧着睡相乖巧的婴儿,笑了,“哪里丑了,我瞧着可爱的紧呢。”   就是小个了些。   若是大人知道了,定然欢喜。   一旁,明惜眼眶红红的拉着明心的手,心疼的看向床榻上的人儿,“姑娘定然很疼……”   明心抿唇,点了下头,“去准备些补气血的羹汤备着。”   “好。”   门外的院子里。   元五和一众暗卫听见了屋内传来的婴啼声,顿时齐刷刷朝着屋内看去,面上皆是一喜。   “太好了,大人有后了!”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蹦起来,自动请缨,“我要去通知大人!”   “屁,这么好的差事你小子想的挺美?”元五踹去一脚,却是忍不住乐。   房门漏出一条缝来,明惜重谢了稳婆,请人出去后便看见守在门口的众人,福了福身,“诸位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夫人生的是小公子还是小姑娘啊?”元五蹿上来,摇头晃脑的像只大型犬,好奇问。   “是小公子呢。”明惜抿唇一笑,开口道。   “啊!太好了!”   众人像是过年了似的,忙活起来,“快快快,去把后院的那只鸡逮住给厨房送去!”   “我记得前些日子云大人送来了燕窝,在库房里堆着来着,快拿出来给夫人炖上。”   “……”   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打破了原本的清净。   那些个平日里闷不做声的暗卫此刻也是七嘴八舌的,高兴的不得了。   消息传回裴府,正入夜了。   老太太连饭都没用,赶忙叫人套了车,朝着沈府而去。   等进了沈府,旁边的嬷嬷扶着老太太,笑道,“老夫人莫急,姑娘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这丫头,生产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往府里知会一声!”老太太嗔了句,目光却是紧盯着那忙里忙外的院子,大步过去。   “老夫人。”见了老太太,明惜一顿,忙行礼。   老太太视线往屋子里瞟,停住了脚步,问道,“姑娘呢?可睡着了?”   “没呢,姑娘还醒着。”明惜回道。   听罢,老太太径直朝屋内去,不忘了吩咐,“这天冷,屋子里可不能漏风,你们这些个贴身丫鬟可得注意着些。”   “是。”   罗氏进了屋,屋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暖融融的,嬷嬷伺候着将老太太的外衫脱下。   罗氏去烤了烤火,将身上的寒意融了才去了帘子后,绕过屏风,就见躺在那的孙女儿,在床榻边的小椅子上落座,握住女子的手,“你这丫头,可是要让祖母担心死?”   “祖母。”裴晏如轻唤了声,眉眼柔和下来。   老太太心疼的看着脸色有些白的孙女儿,环视一圈,没见到孙女婿,愈发心疼了,“你啊,吃了这么大的苦可偏生他又不在……” 第三百七十八章 :蓄谋   闻言,裴晏如垂眸,鸦黑睫羽轻颤着,“文国距离墨国路程遥远,便是他有心也无力。”   见她能这么想,老太太心中松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只叮嘱明惜明心一些月子里妇人该当心的事,又不放心,将身边的嬷嬷也留下来伺候,这才回去。   夜色浓稠,沈府忙乱了一阵之后就重归平静。   帘账后,裴晏如躺在床上并没有阖上眸子,她头上戴着头巾,柔顺的发丝垂落在侧,周身少了些许清冷,染上暖意。   她身侧,襁褓里的婴儿正呼呼大睡着。   裴晏如颇觉新奇的轻戳了戳那肉嘟嘟的小脸,很快,一只小爪子拽住了她的指尖。   眼睛都没睁开就那么敏感?   她轻笑了声,但目光落向沉郁的夜色时,眼底的笑意散去,心底蓦地生出几分不安来。   皇宫之中,御书房,烛火通明。   “你说什么?”萧长存眼睛眯了眯,盯着面前的儿子,语气里听得出危险。   “父皇,裴易没死。”   殿上,萧皓沉拱手,掩下眼底的暗色,这可真是天助他也。   他本找不到将裴府和沈府一网打尽的机会,没想到这现成的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派人盯着裴府和沈府,查了许久,这才发现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辆莫名的马车进入裴府,他起了疑心,派人顺藤摸瓜查下去,谁料竟然让他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   思及此,他压下心头的激动,抬眸看向案桌后的人,挑唆道,“父皇,当初战败的消息传回来,裴易失踪,如今他没死,这代表什么?”   这实际上的情况到底如何他们不得而知,但只要将消息传出去,裴府通敌卖国的罪证就铁证如山!   听出萧皓沉的言下之意,萧长存多看了眼自己这个儿子,浑浊的眸子闪了闪。   这个儿子是他曾经最为信任和喜爱的一个,但近些日子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   而据他所知.....   萧长存叹了口气,撑起身子走下去,走到人身边,抬手拍了拍人的肩,轻叹道,“沉儿,这些日子是父皇冷落你了,你心里可有不满?”   闻言,萧皓沉忙跪地,诚惶诚恐的模样,“父皇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在儿臣心里,父皇一直是儿臣敬仰的对象,哪怕父皇不喜儿臣,那也定是儿臣做错了什么惹了父皇不悦。”   他说的诚恳,萧长存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些。   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   他蹲下去,将儿子扶起来,“好孩子,这事父皇知道了,不过,皇家的兵力有限,怕是很难做到。”   现在无论是裴府还是沈府,都有能力高超的暗卫。   “父皇是天子,天子宣召臣子入宫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萧皓沉恭顺着道,并不上套。   皇子私屯兵,那可是皇家的大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说出来。   话音落下,御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死寂。   下一刻,“哈哈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萧长存朗笑着拍了拍萧皓沉的肩,目光深深,“好了,夜深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是。”   萧皓沉低眉顺眼的说着,却在转身时,目光从那至尊之位上一扫而过,又垂下眸去。   快了。   ※※※※※※※※※※※※※※※※※※※※   作家的话   宝贝们,投票和打赏对催更有奇效哦~(爱你们么么叽) 第三百七十九章 :兵围裴府   当沈府的暗卫将消息快马加鞭送到远在回国途中的沈于渊手中时已经是小半个月后了。   “大人,夫人早产了。”   身着黑衣的暗卫翻身下马,单膝跪在男人跟前道。   简单的一句话如同惊雷般,沈于渊倦怠的神色一滞,眼瞳翻起急色来,忙问道,“夫人怎么样!”   “夫人没事,诞下一位小公子。”暗卫嘴角扬起笑来,贺道,“恭喜大人。”   一旁,听见这话,元千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回肚子里,笑骂道,“你这大喘气说话,迟早得被人揍一顿。”   暗卫咧嘴一笑。   沈于渊心落了落,抬眸看向远方隐隐可见的盛京城,心中生出几分怀念来,双腿一夹马腹,“走!”   泠儿……我回来了。   日升月落,转眼又是两日过去,正当众人加快脚程行至盛京城外时,就见另一道熟悉的身影骑马飞奔而来,似是认出了他们,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大人!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离的近了,认出马上之人乃是元弦,元千“吁”了声勒紧马绳,翻身下了马。   众人也跟着停了,看过去。   沈于渊眸子眯了眯,心底蓦地涌出不好的预感来。   元弦急勒马,压根顾不上其他的,看向沈于渊,急声道,“大人,皇家的御林军将裴府包围了,夫人不放心去了裴府,陛下此番行径分明是要置裴家于死地,属下担心夫人她....”   以夫人的性子,绝不可能看着裴府落难而置身事外的。   “什么罪名?”元千懵逼了,忙不迭问道。   大人才平定四国,这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   “通敌叛国,裴将军没死……”元弦捡着重要的话来说,眉眼蕴着浓浓的担忧。   也不知怎么回事,民间的谣言一下传开了,现在民声沸腾,局势对裴家极为不利。   听到这话,血汗宝马上。   砰砰。   剧烈的心跳声几乎掩盖了其他声音,沈于渊眸色骤然暗下,前世的回忆涌来,他不自觉攥紧了拳头,骨节攥的发白,唇没了血色。   他抬眸,漆黑深邃的眸子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盛京城,他的阿泠……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等等他!   “进城!”冷得彻骨的声音落下,震人心肺。   墨色衣袍翻飞间,男人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几米外。   元千回过神来,大手一挥,“快跟上!”   此刻,裴府正厅内。   羽林卫将偌大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与身着虎图腾的府兵两两相对,剑拔弩张。   “阿姐,这下怎么办......太傅大人尚未归来,若是出去肯定要死的!”见了那过来的身影,裴允禾忙迎上去,紧张的攥紧了手指,小脸惶恐,以至于眸光都在颤,一旁,裴落姝虽没说什么,但脸色也泛着白。   裴晏如月子尚未出,接到消息赶来裴府,素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没事,我在。”   一旁,明惜明心都紧张的看着裴晏如。   姑娘.....   “泠儿你怎的来了,快些回去。”老太太皱下眉,沉声道。   哪怕裴府获罪,也罪不连坐到出嫁的女儿。   且依太傅的身份地位,护住一个泠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三百八十章 :没时间了   “邵昱珩,守住门。”   裴晏如没回答老太太的话,只侧眸,吩咐了一句。   门外是皇家最为精锐的御林军,哪怕裴府有一众暗卫,但罪名在前,若他们真的动手,那便是坐实了谋逆。   到那时别说是皇室,便是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裴家,现在的裴家如同置身悬崖旁,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但哪怕到了这样万分紧急的时刻,女子容色镇定,没有半分慌乱。   邵昱珩心中起敬,单膝跪地,郑重道,“属下必以性命守住门!”   闻言,庭院里的一众勇虎卫也跟着跪地,齐声道,“吾等,但凭大姑娘吩咐!”   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不少人心中动容。   裴晏如略颔首,抬眸,凝着一旁挂着的水墨画,唇角弯了下,以前她不懂她爹一个武将将这幅画挂在这里当宝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她明白了。   以她爹的性格……   她走过去,轻轻将画摘下来,纤细指尖一寸寸摸着那墙面。   “阿姐?”   裴允禾走近,不解的看着她的动作。   都到了这时候,阿姐拿画做什么?难不成这幅画很值钱?   不等她这个念头落下,只听见“嘎吱——”一声。   似是触动了机关,自一侧的花瓶后缓缓开出一道小门。   众人都愣住了。   裴晏如侧过眸,语调和缓,“祖母,进去避一避吧。”   对上面前这双从容的眸,心知这个孙女定是要去救儿子儿媳,老太太心头一颤,红了眼,“泠儿.....“   她们都再清楚不过这是一场专为沈裴两家做的死局,变故发生得太快,如若沈于渊赶不回来,所有人都得死。   “押罪臣裴氏入宫!”催命般的声音在府外响起。   “去吧。”裴晏如视线落在不断抹泪的两个妹妹脸上。   这一场赌注过于凶险,她不能让祖母和妹妹们冒险。   “老夫人,快进去吧。”嬷嬷眼眶通红,但到底是知道裴晏如的心思,劝道。   “不,泠儿,我的泠姐儿.....”老太太老泪纵横,被嬷嬷带着往密室走,布满皱纹的手不断朝着裴晏如伸去,失了往日的体面和分寸。   裴落姝掩面而泣,眼含着泪看向女子,“阿姐....”   她没再喊嫡姐。   “听话,你们会没事的。”裴晏如笑道,抬手拂去妹妹的眼泪,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魅力。   忽的,感受到灼热的目光,她回头,见是顾颜,她笑了笑,“你也进去吧。”   “我可以替你……”去死。   后面的话顾颜没说出来,她知道,她绝对不可能会同意的,但为什么.……   她什么都不能替她做!   顾颜攥紧了拳头,浑身都在发抖,眸底溢满痛色,生平头一回怪自己没用,竟连恩人都护不住。   裴晏如上前,“这间密室应该连接出口,我祖母还有妹妹们我就交给你了,只有你的身手我才放心,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我……”顾颜抬眸,撞进那双素来清冷的凤眸,别过头,“我知道了。”   她会用命,护住这些人。   说罢,不敢在看她,顾颜大步进了密室。   等送裴府的女眷都进了密室,裴晏如侧眸看向依旧站在身边的两个丫鬟,“你们不想活着?”   明惜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哽咽了声音,“我怕,但我更怕失去姑娘。”   如果姑娘不在了,那她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明心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轻声说道,“我的命是姑娘的,姑娘在哪我就在哪。”   如果不是姑娘,她或许早就死了。   “不算白疼你们一场。”   裴晏如唇角弯起笑来,忽地抬手拉住两人的胳膊,将人推进去,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她一按机关,门很快阖上。   门后,明惜回过神,看着面前一截一截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猛地扑上前,却被人拉住了,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大喊,“姑娘!”   ※※※※※※※※※※※※※※※※※※※※   作家的话   明惜扒着门大喊:求票票!求打赏! 第三百八十一章 :斩首?   “嘭!”一声,门彻底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方才还沸腾的正厅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裴晏如抬眸看向乌云密布的天,唇角扯出自嘲的弧,迈开步子缓缓往外走。   她还以为改变了很多。   却不想,到头来还是重蹈覆辙。   不过能够重活这一世,她知足了。   她走出去,邵昱珩下意识拦住她,“主子,这边我们还能抵挡一会儿,您不必出去。”   闻言,裴晏如微微摇头,“开门吧。”   区区几千府兵,在这天子脚下,算得了什么。   现下已经撕破了脸面,若是她不进宫,爹娘必定会死在狗皇帝手里。   她没时间拖。   临走前,裴晏如眉眼低垂,低声吩咐了几句。   邵昱珩猛地一顿,瞳孔微缩,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主子……   堂堂八尺男儿如今也是没忍住红着眼低下头,无比郑重道,“属下,遵命!”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披着伪善面具的比比皆是。   大门推开。   众人转身看去。   女子着一袭青色长裙携风而来,三千青丝在身后起舞,眉眼如初,绝美的容颜上挂着浅笑,像在奔赴一场闲庭宴会,没有惶恐,没有害怕,周身萦绕着淡定从容的气场,置刀剑相向于无物。   这是何等的勇诀!   殿堂之上,姜沉舟偏头看向来人,垂在一侧的手忽地攥紧了,眸光微闪,忽地像是豁出去了般,上前一步,剑指着步步从容的女子,质问道,“沈裴氏,陛下面前,胆敢无礼!”   裴晏如缓缓扫过青年的脸,好看的唇瓣微弯,扯出嘲讽的弧度,字字清晰,“将亡之国,将亡之君,何须跪迎?”   “放肆!”   高位之上,萧长存腾的站起身,见着殿上那一如既往的孤冷姿态,眼底升腾起浓郁的厌恶之色,大手一挥,残忍道,“裴氏妖女,通敌叛国,以下犯上,即刻问斩!”   若非此女,裴氏早覆灭了。   现在还留在朝堂之上的多为皇室走狗,皆拍手叫好。   羽林卫复又入,面无表情扣住裴晏如的手臂,正要把人拖出去,却被拦住了。   姜沉舟上前一步,拱手,“裴氏罪大恶极,狡猾多端,恐有失,臣恳请担押送之人。”   闻言,萧长存往下瞥了眼,随意摆手,“准奏。”   换了旁人他可能还不放心,但姜沉舟乃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决计不可能背叛他。   见状,裴晏如低嗤一声,也不等姜沉舟来拽她,拂袖,大步朝外面走,撂下一句,“我自己会走。”   姜沉舟冷声命令人上了枷锁,牵着那锁链,见女子脚步踉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漆黑的眸子满是冷意,低嗤出声,“裴姑娘倒是心大,不过不必担心,那些余孽很快就会去陪你的。”   裴晏如站稳身子,反唇相讥,“姜大人谬赞了,若不是我心大,哪会有现在的你。”   “.......死到临头还嘴硬。”   姜沉舟冷哼一声,不再多话。   就在御林军强闯进裴府后不出半刻,天空之中升腾起浓浓的黑雾,熊熊大火将屹立百年的府邸吞噬着,火光冲天,烈火焚烧。   远在城外都能清晰看见,无论是御林军还是裴府中人,皆没能出来。   东郊的云宅里,裴锦月看清那方向,心咯噔一声,再顾不得什么,发了疯似的往外跑。   阿姐!   “二姑娘!二姑娘您等等!”明英一把拽住不管不顾往外冲的裴锦月,急道,“大姑娘说的您都忘了吗!”   事情发生之时,大姑娘便命人来了,让她们二姑娘万万不能出去。   “我怎么能不去?”裴锦月挣扎着,见明英死活不撒手,猛的回头,眼眶一下红了,“阿姐还在等我……明英,你若是还记着阿姐对你的好,就放开我!”   “姑爷已经进宫了,定然会想方设法救下大姑娘的。”明英使出吃奶的力气抱住自家姑娘的腰,死活不撒手。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出事!   “不好了夫人,宫里乱了!”忽的,一个小厮从门外进来,见了正在房门口的裴锦月,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颤抖着道。   “什么!”   ※※※※※※※※※※※※※※※※※※※※   作家的话   实在是太忙了宝们,更新不易,宝贝们推荐票投投,送朵花花~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夺权   皇宫之中,南武门外,乌泱泱一片的士兵将宫道堵的水泄不通。   “殿下,您别犹豫了,陛下的性子您最是了解不过,如今死了一个裴氏,将来还会有新的敌人,层出不穷,成大事者,必不能妇人之仁。”   谋士的声音似在耳边回响,萧皓沉脸色沉沉的睨着不远处的金殿,忽的抬手,眼底划过坚定之色,发号施令,“奸臣当道!清君侧!”   皇位,只能是他的。   伴随着私兵踏进皇宫,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啊啊!”来不及逃的宫人被斩杀在刀下。   “救命!”   桃花被血染红,落了满地。   金殿内。   内监总管赵福看着执剑闯进来的八皇子,颤着手指,质问道,“八殿下,你这是……你这是要谋权篡位不成!”   高高的台基上,萧长存面无表情的看着闯进来的儿子,唇边溢出冷笑。   果真。   萧皓沉抬头看着高位上的男人,眼底毫不掩饰的升腾起野心和欲望,一步步踏进殿内,停在台下,“父皇,儿臣不是造反,而是您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太久了。”   明明他才是父皇最看好的孩子,但父皇却迟迟不立他为太子。   说到底,是父皇逼得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你想如何?”   萧长存扫了眼那一大片的私兵,眼底流出嘲讽。   若非今日这一出,他还真不知这个儿子有这样的心思。   萧皓沉眼睛眯了眯,缓缓拔剑,“自然是——”   —   刑场上,裴晏如身后绑了带着斩字的令牌,毫无尊严的跪在刽子手旁,那头顶的大刀上溅落酒水。   天空乌云密布,却未落下雨来,空气中闷沉的令人窒息。   裴晏如垂眸,脑海中闪过很多混乱的画面,有前世有今生,但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但她做到了。   阿爹阿娘还在天牢里,等他来时,应该能赶得上……   她抬眼看向台下,有人朝着她扔着菜叶,唾弃着罪臣裴氏的不齿,唇角扯了下,倒是可笑。   “时间到!行刑!”冷酷的命令落下,刽子手熟练的举起大刀朝下用力挥下!   鲜血溅落一地。   ……   等我....   阿泠,等我...!   战士开路,沈于渊目视前方,脑海中仿佛有根弦紧紧绷着,不自觉在心底呐喊。   今生,他一定能赶上的,一定能的!   待他赶到刑场,人群因突如其来的战乱东奔西走,唯余那落满了鲜血的台上空无一人。   元千紧随其后,看着大人怔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大人,您怎么不入宫,来此处作甚?”   沈于渊恍若未闻,随手抓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路人,赤红着眸询问,“裴姑娘可曾来过此处?!”   或许,或许今生不一样呢,她兴许根本没有出现在这,都是他想多了……   “这位大人问的可是裴大姑娘?一时半刻之前确实在这里,不过这会儿尸首都被拖走了吧。”   路人随口说完,甩开男人的手就走。   死……死了?!   元千瞳孔剧颤,不,不可能的吧?裴姑娘那般厉害。   怎么说死就死了?!   ※※※※※※※※※※※※※※※※※※※※   作家的话   咳咳,小虐怡情(狗头保命) 第三百八十三章 :布的一手好局!   沈于渊眼前一黑,颀长的身子猛地朝后跌去,好在元千眼疾手快扶住了,急急忙忙道,“大人,这只是那人片面之言,属下坚信以夫人的聪慧定然早已脱身,现下大人您不能倒下去啊,便是说句难听的,若是夫人真的没了,那大人您也得为夫人报仇啊!”   元千不敢相信,但见大人都是这副表情,心下难受。   沈于渊近乎无措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刑场,猛地一拳捶在胸口,眼底红血丝密布,自责、内疚交织着发了狂的恨意汹涌。   为什么,这一世还会是这样的结局……明明他都已经提前回来了,却还是没有赶上。   元千不自觉红了眼睛,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大人,昔日多高冷矜贵的大人啊……   “来人,诛杀逆臣!”一旁的高楼之上,出现皇帝明黄的身影。   一声喝令,无数箭矢朝四面八方落下!   沈于渊眉眼染上寒霜,缓缓转头,狭长的眸染上猩红。   当真是布的一手好局!   “来人!萧氏残忍暴戾,谋害忠良,其德不配位,今日,本官执先帝喻令,肃清我墨国皇室!”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无数黑羽兵举起长剑,将躲在暗处的御林军尽数诛杀!   不出一个时辰,鲜血染红了整个刑场。   皇宫内早已血流成河。   铺就着红毯通往正殿的数百白玉台阶上,男人一步步,踩着尸首,最后立于朝堂之上,身后,嚣张不可一世的皇帝如同畜牲般被人拖至殿内。   萧长存梗着脖子怒吼,拼命挣着,“逆贼!你胆敢弑君不成?!”   萧皓沉被人捆着关在兽笼里,见着那过来的人,目光扫到男人身后,眼瞳骤缩。   张峻……?!   “嘭!”一声,元千一拳打过去,“闭嘴!”   萧长存头被打偏,嘴角渗出血来,怒急攻心,竟是“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眼前一阵泛黑。   对上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忽的生出畏惧来,颤抖的手伸出去,讨饶,“太傅,朕,朕错了,你既为朕师,不能取朕性命!”   闻言,沈于渊微偏头,那眼神冷极了,如同极地的寒冰,缓缓启唇,“本官曾听闻,凌迟最多能剐上三千六百刀,陛下是天之骄子,自然该比旁人多受一些,来人,拖出去,若是没剐足让人死了,提头来见!”   狠厉的声音砸下,砸在萧长存心里,也砸在诸位朝臣心底。   他,他怎么敢!   “你,沈于渊,你怎敢!朕乃天子,乃天命之人,尔等皆是逆贼,必将不得好死!哈哈哈,朕杀了你最爱的人,朕杀了你最爱的人哈哈哈!”   萧长存颤抖着手指指着面前的人,试图去扯那衣袍,却被狠狠挥开,忽地癫狂般大笑。   有士兵应命进来,面无表情的把人的嘴蒙上,将人拖出去。   免得污了大人的耳。   “元千,你来念,看看这些大人都做了什么好事!”   沈于渊眼底极黑,忽的挥手,一沓的罪证拍到元千手里,命令道。   “是。”   听见这话,在场的大臣皆面如死灰,如今陛下被剐,无人能护着他们。   他们完了…….彻底完了.....   ※※※※※※※※※※※※※※※※※※※※   作家的话   宝子们,听说打赏对催更有奇效哦~(✧∇✧) 第三百八十四章 :保全一家   风起云涌之时,裴府,火焰仍未停歇,带着吞噬一切的可怕力量。   “云回!你别犯傻,那么大的火你冲进去就是死啊!”   云九鹤一回府就听说自家媳妇回了裴府,忙快马加鞭过来,眼底印着那火光冲天,心下大骇的同时攥紧了那疯魔般要往里冲的女子。   “祖母!阿姐!”   裴锦月几欲崩溃,双眸充血般赤红一片,用力去甩男人的手,“你放开我,我阿姐她们还在里面,我要去救她们,我要去救她们啊!   “这火势这般大,你进去也无济于事啊,依我所见,沈夫人那般聪慧,定然早就留好了后路,不会丧命于此的!”   “你懂什么!”   裴锦月转过头,盯着云九鹤的眼睛通红一片,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阿姐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便是玉石俱焚,那也该有我的一份!”   云九鹤心尖一颤,一个不留神,就被挣脱开来,大惊。   裴锦月打湿了披风,正欲往里冲,身后忽地响起一道声音。   “二姐姐!!”   裴锦月脚步微顿,云九鹤手疾眼快的把人扯进怀里紧紧抱着。   裴允禾冲过来,鼻尖红红的,见着裴锦月,眼泪瞬间滚落,扑到女子怀里大哭,哽咽了声音,“二姐姐,阿姐她……阿姐她……”   裴锦月的目光越过妹妹往后看,祖母在,姝儿在,嬷嬷在,明渝在,明惜,明心也在……大伙儿都在,可唯独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好的预感蓦地在心底蔓延开来,她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声音却是放的很轻,细听,嗓音里发颤,“你,你慢慢说,阿姐怎么了?你们都出来了阿姐肯定没事的对不对?”   裴允禾眼泪掉的更凶。   裴锦月心底不好的预感愈发重了,没忍住挥手,“啪!”   “说啊!阿姐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裴允禾头被打偏到一边去,被打懵了,看着裴锦月恨不能掐死自己的模样,哽咽着道,“阿姐将我们送进密室里让我们沿着密道从后山逃走,自己入宫了,我,我刚刚听到消息,阿姐,阿姐被处死了!”   身后,老太太被人搀扶着,不停的抹着泪,裴落姝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似乎能被一阵风吹跑。   邵昱珩立在一侧,心头闷的厉害,仰头看向皇宫的方向,垂在一侧的手攥紧了。   被……被处死了……   裴锦月如遭雷劈,整个人呆在原地,眼前被泪水模糊。   她该想到的,她该想到的!   阿姐不告诉她消息,压根就没有存让她来救她的心思,而是将她瞒在鼓里,只要保全祖母众人,等到太傅回来她们就都没事了。   她天真的以为有府里的暗卫留在阿姐身边,阿姐定然会守着裴府等太傅大人回来的……却没想过,府里有密室,等将所有人藏好,阿姐只身一人……!   裴锦月眼前一黑,径直朝后倒去。   云九鹤心疼极了,将人打横抱起来,却不知说什么话安慰。   此时最伤心的定然不止云回,大人那边怕是要翻了天去。   ※※※※※※※※※※※※※※※※※※※※   作家的话   宝贝们晚安~ 第三百八十五章 :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此刻,郊外的一间民房里,四面灰墙,只挂了一柄剑。   裴晏如目光复杂的盯着面前为她熬粥的青年,“你为何这般做?”   面前劲瘦身影转身,正是姜沉舟。   姜沉舟垂眸,嗓音很淡,“你曾予我救命之恩,这次,算是我姜某人还你了,此后,两不相欠。”   他脱掉了御前侍卫服,只着粗麻灰衣,像极了他们最初见面的模样。   他曾说过,入朝为官是他毕生的心愿。   裴晏如敛眸,轻声道,“谢谢。”   她本以为今日会命丧刑场,却不想他这个监斩官临时倒戈,杀干净了在场的皇家御林军,护送她一路出了城。   似乎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两个字,姜沉舟扯了下唇,将熬好的粥放到她面前,拿过草帽戴上,落下一句,“太傅的兵马已经入城,你这时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江湖不见了。”   过往种种,如今细细想来,他也没有什么颜面留在这了。   裴晏如没有阻拦,只抬眸看向道离开的身影,美眸含笑,“姜公子,待将来,科举之时,望公子能金榜题名,以才华立于朝堂之上。”   姜沉舟身子微顿,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良久,点头。   他抬眸,眼底浮现释然,演了那么久的恶人,总归能当一回好人了。   做御前侍卫,不是他的梦想,不过受人之命,忠人之事。   若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立于朝堂之上,那他必倾尽一切,稳固这大墨江山!   -   烈焰终会消散,偌大的裴府燃烧只余灰烬。   “大人……”   元千都不敢去喊,他还是第一次见大人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被什么勾去了魂魄,只剩一副皮囊行尸走肉般活着。   沈于渊眼底很深很深,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如死灰般没有半点希望。   到底是晚了,到底是晚了……   元千忍不住红了眼圈,抿着唇不让自己的情绪被人发现。   大人好不容易和裴姑娘走在一起了,这命运弄人啊!   角落里,裴锦月死活不肯离开,云九鹤只好抱着人缩在角落里,柔声安慰着,“你还有我,别做傻事好不好....”   裴锦月红着眼没开口,悄然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阿姐,云回不会让你孤单的,这就去陪你!   云九鹤时刻提防着,见变故陡生,“嘶——”了声。   “你是不是傻!”   裴锦月震惊的看着那滴着血的手。   他,他竟然用手抓住了匕首!   云九鹤咧嘴笑了下,“没事,只要你没事,便是要了我这只手都使得的。”   “傻子!傻子!”   裴锦月泣不成声,却松了手,任由匕首掉落。   忽地,淡然悦耳的声音传入众人耳畔。   “这是都在迎接我回来?倒是排场大。”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   裴锦月第一个回头,看清那身姿婀娜的女子,腾的跳起来,也懒得管云九鹤了,冲过去,“阿姐!!”   云九鹤:“.......”   他默默把匕首收起来,拿了布给自己包扎起来,疼的龇牙咧嘴,酸溜溜的看着面前紧紧相拥的两人,这婆娘没有心!   裴晏如松开妹妹,看着那迟迟没有转头的男人,主动走过去,搂住男人的背,轻声开口,“阿渊,我回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元千红了脸,立马低斥手下人,“快转过去,别看了别看了。”   没见过大人和夫人甜蜜么!   腰间和背后传来温热,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假的。   他的阿泠真的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涌上心来,沈于渊回过头,细细打量,见女子身上染上血迹,嗓音里带上了紧张,“可受伤了?”   裴晏如低头看了眼,轻笑了声,“没,都是旁人的血迹,不是我的。”   话音刚落。   身子猛地被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那双臂力气大到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你……”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一贯强大的男人此刻嗓音里夹杂了脆弱,低哑的声音很轻的在她耳畔响起。   裴晏如心底微疼,回抱住了男人的背,眼底划过柔色,“恩,这辈子断然不会离开你了。”   “要生生世世!”   “好,行了,那么多人看着呢,回去再说。”   裴晏如无奈道,眉梢染上笑意。   听见这话,沈于渊抬头,扫了眼那一圈的电灯泡,将人打横抱起,“阿泠说得对,咱们回府!”   裴晏如:“???”   这么突然的?   ※※※※※※※※※※※※※※※※※※※※   作家的话   今日份甜已送达!(求打赏投票哦~)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大结局   皇帝一死,皇宫顿时如一盘散沙,原本站在皇帝一派的官员大多获罪,或处死或收押天牢。   入夜之时,雨停了,夜空焕然一新,如洗一般,却难掩空气里的血腥气。   后宫之中,没有掌灯的寝殿漆黑一片,皇后云氏漠然的坐在上首。   “昭仪娘娘,您不能进去……”门口仅剩的宫人拦住疯蛮的女人。   “滚开!”   都到现在了,徐容翘也懒得伪装,挺着孕肚大步踏进寝殿,看向那静坐的人,“你是皇后,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皇位被篡夺?”   “那我能如何呢?”云氏淡淡反问,“若是你能逆转局势,大可自去,来寻本宫作甚。”   如今便是不雨则已,一雨倾盆,早没有回旋之地了。   徐容翘:“……”   她朱唇抿紧,眼底充斥着不甘心,“我怀的乃是墨国未来的君主,我将来就是太后!”   明明就差一点了!   为什么!   她不甘心!   听着那狂悖之言,云氏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眼底无波无澜,“你这孩子到底怎么来的,心里还没数么?”   说到这儿,她复又垂下眼皮,喟叹了声,“趁着现在还能跑,快跑吧。”   “来人,送徐昭仪回去。”   门外守着的宫人进来,沉声道,“昭仪娘娘,请吧。”   徐容翘捂着腹部,忽的眼睛一瞪,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挥动着避开那宫人欲扶的手,疯魔了般,“不,我是太后,你没有权利驱赶我,你没有权利哈哈哈哈!我是太后,我是太后……”   那宫人是宫里的老人了,见惯了大风大浪,一言不发将人拉出去。   隔着很远还能听见“我是太后哈哈哈……”   彻底疯了。   殿内空无一人,云氏抬手,将发顶的凤冠摘下,轻轻置于凤座上,侧眸,看向那盒中的白绫……   到底是走到了这一步。   罢了,也算解脱了。   夜色寂静无声,只有一道尖叫声骤然划破寂静,“娘娘!”   ——   沈府之中。   沈于渊正喂着自己媳妇喝鸡汤,听到皇后自尽,昭仪疯魔,贵妃彻底遁入空门,眉头微动了下,淡声道,“命人厚葬皇后,将徐昭仪关在自己宫内,择一两个宫人伺候,无召不得外出。”   “是。”元千应下,转身退出去。   皇后是赢国人,本不必死的,却偏偏选了这么一条路。   床榻上,裴晏如靠在床背,凝着男人认真的眉眼,粉唇微抿,她倒是理解皇后。   皇后嫁入墨国多年,举目无亲,在宫内如履薄冰,在加上丧偶式的爱情,无子无女,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又是何等的折磨。   “想什么呢?”沈于渊将碗放到一边,温声道。   话音才落,怀中一暖,他愣了下,下意识抱住,“怎么了?可是受寒了肚子疼?我去命太医过来看看。”   裴晏如依偎在男人怀里,听着耳边低沉悦耳的磁嗓,唇边溢开一抹笑,“我在想,我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才换来你这么爱我。”   他们错过了两辈子,好在,这辈子没有再错过。   烛火下,沈于渊微顿了下,旋即抱着人儿的手收紧,嗓音温柔缱绻,“你不用拯救银河系,你只要站在这里,就是让我用尽全力要去爱的人。”   “嗯,生孩子好疼,咱们就生一下吧。”裴晏如笑盈盈道。   “嗯?你说再生一个?等过两年吧,咱给儿子再添个妹妹。”   “不是……我……”   “泠儿的心思我知道,不用说了,早些睡吧。”   “……”   转眼,三月过去,裴府在众多人手日夜修建中恢复了绝大部分。   各个院子按照从前的名称命名。   “老夫人,今儿是大姑娘封后的日子,可得打扮的隆重些。”   对着铜镜,冯嬷嬷将翡翠玉翎簪穿入老太太发间,说话间眼尾笑出褶皱。   “你说的是,这泠姐儿当了皇后,这咱们裴家可还是头一个出皇后的呢!可算是给祖宗争了光。”   老太太满脸笑容,对着铜镜照了照,“对了,那三个丫头可回来了?”   “几位姑娘都在了,二姑爷也来了。”   “嗯,你说那三丫头四丫头的婚事……”   “老夫人,如今大姑娘当了皇后,两位姑娘的婚事哪里还愁,您放心吧。”冯嬷嬷轻拍了拍老太太的肩,劝道。   闻言,老太太跟着点头,眼角眉梢是止不住的笑意。   裴府一干家眷入宫。   封后大典礼仪繁琐,祭祖,拜太庙,一通下来废了好些时辰才回到皇宫。   文武百官齐在。   通往正殿的白玉石砖上,红毯延至宫门口。   直到一声内监总管的尖嗓,“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百官跪地齐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沈于渊着一袭大红龙纹冕服,狭长深邃的眸含了温柔,伸出手,“泠儿。”   裴晏如身着朝凤纹样礼袍,头顶凤冠,见状,朱唇微扬,将纤细素白的手放入男人的掌心。   两人携手同心,一步,一步,走向那至尊高位。   跨上那百层白玉台阶,立于顶端,她回首,皇宫盛景尽收眼底。   面前是山河万里,身侧,是心仪之人。   此生足矣。   (主线完,番外在线征集~最好具体一点嗷,例如想看什么内容,关于哪对CP或个人,越具体入选的几率就越高哦!)   ※※※※※※※※※※※※※※※※※※※※   作家的话   完结活动晚一点会出哈~希望宝贝们都可以踊跃参加~爱你们️ 第三百八十七章 番外:沈大人篇   沈于渊等了裴晏如两辈子。   第一世时,知晓他的小姑娘不喜他强势的个性,他没有办法在她面前收起他的性子,便只能在暗处默默的护着她。   看着裴晏如宁愿放下一身傲骨低声下气的求人,也不肯托人捎封书信给他,哪怕他位极人臣。   他气,也心疼。   在裴晏如离开后,沈于渊便威逼利诱旁人满足裴晏如的一切愿望,哪怕裴晏如什么都不知道。   但只要裴晏如没事,沈于渊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直到那日,墨帝许下承诺,只要沈于渊奉上大兴国布防图,就留裴府一命。   他信了,带兵前往大兴国,用尽手段,但当他得到布防图的回归那日。   盛京消息传来,裴府满门抄斩,包括嫡女在内。   听见消息的时候他怔住了,顾不得路上可能会出现的种种危机,单枪匹马在一个时辰内赶回了盛京。   那是部下第一次见到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太傅大人失态。   沈于渊像是疯了一样杀了城门的守卫,长剑布满血渍,汗血宝马在大街上飞驰。   但他终究来晚了。   血泊之中,倒了一地裴府家眷,而他放在心尖上不舍得碰伤一点的女子满身血污,素色长裙上鲜血绽开。   他几乎不敢下马,他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直到搂着已经慢慢变冷的身躯入怀,沈于渊才惊觉,悔恨。   为何他要这般傻,她不喜他的个性,他便不能装么?   明明他那么善于伪装的啊.....   沈于渊抱着那渐渐冰冷的身躯,控制不住的将吻落在那日思夜想的唇上、脸上,拼命想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她。   “你醒醒啊,我回来了,以后我们像从前一般好不好?”   “我再也不会对你凶了,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   “阿泠,你醒醒啊,只要你醒来,我不要这太傅的位置,我们去隐居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醒来看看我啊.....”   沈于渊抱着尸体坐了很久很久,红着眼睛不停的说着,直到嗓子干哑,说不出话来。   部下不敢去劝,只奉命杀了在场所有的人,将皇帝千刀万剐。   鲜血染红了那片雪地,却换不回那早已寒凉的人心。   在墨国三十七年,裴府葬礼后的一年,最年轻的太傅大人在裴府大姑娘墓碑前自溢,接到消息赶来的元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将自家大人和裴府大姑娘葬在一起。   不能同生同死,好在死后同寝。   沈于渊的灵魂在那墓碑前飘了很久,唇边缓缓带出笑意。   什么天下苍生,没有她,又与他有何干系。   但当沈于渊再度睁眼的时候,他傻眼了,震惊的看着缩小了一圈的手脚,他重生了。   重生在了十六岁那年,他被裴将军带回裴府的那天。   他是亡国太子,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怀着国仇家恨,年幼的他对墨国所有人都不信任,也厌憎。   但这个时候他无比庆幸,他是不是能....再见到她?   怀着极大的期待,沈于渊踏进了裴府的大厅。   裴夫人也还在,笑着问丈夫,“这是哪儿来的孩子?”   沈于渊感觉到心在颤抖,他攥紧了手指,抬眼去看,记忆里她就站在裴夫人旁边的位置,着一袭蓝色长裙,神色淡然的看着他。   但看清所有人的容貌,沈于渊怔住了。   没有她.....   为什么.....!   为什么会没有她!!   明明前世这个时候她在的啊,沈于渊急了,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抓住了裴将军的衣服就问,“阿泠呢?阿泠呢!”   裴将军不明所以,“孩子你在说什么?哪有什么阿泠?是你以前的朋友?”   什么以前的朋友!   沈于渊松开裴将军,跑到裴夫人面前,颤着声音问,“夫人,您生了几个女儿?”   “一个啊,就是锦月,诺,那边那个。”裴夫人不生气,回,顺手还指了裴锦月给沈于渊看。   “爹,这哪儿来的小子,疯了吧?”   裴锦月小声说着。   但沈于渊却仿佛听不见似的,冲到裴允禾面前,揪着小姑娘的衣领,“你阿姐呢,你阿姐明明为你而死,你总不能不记得她吧!”   年幼的裴允禾被吓哭了,擦着眼泪哭喊,“我...我阿姐明明还在啊,你在胡说些什么!”   沈于渊疯了般的抓着裴府所有人质问,哪怕是府里的小厮丫鬟也不放过,直到夜幕时分,才颓唐的坐在意泠院门口,把头埋在臂弯内。   他重生了,但她不见了.....   所有人都说不认识她,裴府仿佛从未出现过那么一个人。   可明明她就存在过的啊。   沈于渊不敢面对现实,裴府里的人都以为将军新带回来的公子是个疯子,没事压根不敢来意泠院。   裴将军虽然疑惑,但也任由沈于渊自己待着。   之后的很多日子里,沈于渊都在意泠院里,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任回忆撕扯着。   她看着性子冷,但他练剑受伤的时候,她会皱着眉头替他处理伤口,见他皱眉以为他怕疼,只好端着高冷的姿态给他吹吹伤口,说着,“吹过了,不疼了哈。”   裴府本就没多少人待见他,在寒冷的冬天里,他发热在床上说着胡话,朦胧间却见她坐在床头,一遍遍给他换着毛巾,把温暖的棉被盖到他身上,那个时候她很温柔,“别怕,没事的,大夫来看过了,过几日就无碍了。”   还有很多很多时候,在王孙贵族欺侮他时,她都会挺身而出,冷着脸说就算他什么都不是,那也是她的人,不容许他人欺负了。   裴晏如是一个很温柔的大家闺秀,对下人好,对妹妹好,对他,也很好。   但沈于渊很贪心,他贪恋她的温柔,甚至起了念头想要把这份温柔据为己有。   但他不敢,怕她会远离他。   她曾自嘲着说,她对妹妹们都没有那么好过。   他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内心却是狂喜,自以为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直到他掌权,渐渐暴露本性,她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冷漠疏远。   年轻气盛的他觉得只有他才能救裴府,对她的态度不满,便放下狠话,“如果不是你死,本官绝不会帮裴府一丝一毫!”   那个时候说完他就后悔了,想拉住她解释。   但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走了,没有回头。   再后来......   泪水渐渐溢满沈于渊的眼眶。   沈于渊在这个世界四处搜寻着裴晏如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他不敢死,他怕万一哪天她要是回来了,他就错过了找到她的机会。   他从来不信鬼神,但在最好的年纪出家了,携一颗虔诚之心,于佛前祷告。   求她能回到他身边。   不知是不是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怜悯他,再一睁眼,他又回来了。   但这回,他回到了十九岁那年。   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太傅,他本感慨上天待他还真不仁慈。   明知道他不想活着,却一次次让他重生。   但却在深夜见到了她。   他心内震惊,面上习惯了不显,看着她近在咫尺,一度以为他出现了幻觉。   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那些话。   直到温热的唇从他唇边掠过的时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控制不住的加深了那个吻,仿佛只有那炽热的温度才能清晰的告诉他,这个世界,是有她的。   她真的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这之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沈于渊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时不时打听她的消息,生怕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每次和她见面都控制不住的把人拥进怀里,只有抱着才能心安。   这一世,沈于渊不止一次的感谢上天又给了他机会,让他能够保护她,能够和她厮守一生。   在遇见她之前,他抱怨过生活的苦难和折磨。   但后来,他觉得,如果所有的苦难是为了遇见她,那么他愿意。   ------题外话------   好啦,沈大人个人篇完结~   咳咳,没有修仙什么的,男女主重生都是意外,只是一个跑现代去了,一个回到原来的世界。 第三百八十八章 番外:裴晏如篇   “裴总,您的咖啡。”女助理将黑咖啡放到办公桌上,轻声道。   办公桌后,女人一身利落的职场装,扎着低马尾,清冷的凤眸微垂,指尖微动,细细描绘着。   听见声音,她头微抬,“谢谢,你出去吧。”   “是。”女助理多看了眼又低头忙工作的女人,欲言又止。   裴总自从公司上市以来,几乎每天都熬夜加班到深夜,也不知道这样下去,身子熬不熬得住。   见人还没走,裴晏如放下了笔,嗓音温和,“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那我先出去了,裴总您注意休息。”   对上那张漂亮认真的脸,女助理说完,往外走。   明明可以靠颜值,偏偏要靠才华,说的就是裴总这样的人了吧!   如愿设计公司以设计建筑样式出名,包揽房地产楼房装潢设计,餐厅格局设计,家居风格等,大受好评。   但很少人知道,这大半的图都是出自公司总裁之手。   夜色渐深,裴晏如放下笔,侧眸看向落地窗外。   来这个世界也有很多年了,除了她自己和这家一手建立的公司,一无所有。   不知道她走了之后,他还……好不好。   脑海中闪过男人赤红着双眼着的模样,她心底闷的厉害。   或许,他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和孤高自傲。   只是她一直没注意到罢了。   她轻叹了口气,打开电脑,熟练的打开平台,看着上面的百万粉丝数,唇边划开一抹笑。   最初一无所有的那些年,若不是靠着这些粉丝,她应该走不到今天。   她点开直播。   办公室里有配备的设施,直播一开,瞬间刷上来众多的礼物,屏幕被小火箭和鲜花刷满——   “啊啊啊老婆你来了!”   “说实话,就我好奇主播长什么样吗?一定很好看!!!”   “加一!!”   “加10086!”   “一人血书跪求主播露脸!!!”   “你不是一个人,跪求主播露脸!”   弹幕刷的满天飞,裴晏如扫过去一眼,不同于往常让她模仿各种动漫人物的声线,今天清一色让她露脸?   她唇边缓缓勾起抹笑容,开腔,是成熟的御姐音,“宝贝们都是跟了我七八年的老粉了,若是我长得不好看是不是要离我而去?”   “啊啊啊这声音我可,姐姐我好爱你,不会的,不管你长什么样我们都会爱你的!”   “awsl,姐姐,求你给我们看一眼脸吧!”   “就一眼!”   裴晏如看着眼前一阵卖萌的粉丝,唇边漾开笑,将直播镜头往上拉了拉,如碎玉投珠般的嗓音含了笑,“满足你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弹幕都停了。   紧接着就是新一波的狂潮!   “卧槽,黑粉打脸了吧!我就知道姐姐是天仙!!!”   “姐姐看你这身打扮,你不会是什么女总裁吧?富婆饿饿!求包养!”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姐姐养我,我很好养的,每天一瓶旺仔就好!”   “我就不一样了,每天一个馒头就行,姐姐堪堪我!”   画风突变。   裴晏如瞅着那一堆求包养的女人们,默默吐出一句话,“那什么馒头选手,你来,我养你。”   “哈哈哈哈哈哈笑疯了!!”   “主播太可爱了啊!”   直播间一阵欢乐。   等时钟转向十二点,裴晏如毫不客气的关掉了直播。   正上头的粉丝们:“??”   下了播,裴晏如拿了车钥匙,一路回了自己的别墅。   她不怎么下厨,复杂的菜样,脑子会,但手不会。   她简单的煮点泡面吃了垫垫肚子,踩着拖鞋进了房间。   偌大的别墅里空空荡荡,只有轻微的关门声响起。   等洗漱完,裴晏如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看着小小的四方体,失笑。   从一开始对这个世界的陌生到现在游刃有余。   她熟练的划开屏幕,鸦黑睫羽轻颤了下,指尖微动,在备忘录里记下一条。   这个世界,不知道你在不在。   ------题外话------   好啦,那番外就到这里结束啦,其他的宝贝们自己脑补吧~(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