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早就宠冠六宫了   作者:风烟流年   文案:   他是主宰乾坤的冷酷帝君,恭俭爱民,不耽女色。   毕生只有一次破例,容一个奴婢住进了龙寝。   她是商贾富裕之家的千金,克制有礼,内敛羞赧。   不料所托非人,惨遭未婚夫背叛并被屠杀满门。   为复仇,她改头换面,沦为帝君的专属女婢,极力逢迎。   他护她周全,下放权利,倾尽宠爱,唯独吝赐名分。   经年后,当他除去朝中巨鳄江山稳固,当她大仇得报,决然抽身离去,却被他八抬大轿堵在宫门,明媒正娶之时。   才知道,原来她早就宠冠六宫了! 第1章 奴婢身子不便,恐怕教帝君扫兴   洛长安将衣服脱了,身上只穿着贴身里衣,爬上了龙床。   开始了她每天的差事,给帝君暖床。   暖床是个苦差事,冷呵呵的冬夜里,在帝君回来前,必须将冰冷的被窝暖热了。   进被窝时不能穿太厚,不然温度不能从身子透出来,须光着身子或者只穿一件单薄的里衣,靠体温把冰凉的被褥暖热。   如果暖的不够热,惹龙颜不悦,或使龙体受到风寒入侵,免不了受到责罚,轻则杖刑,重则死刑。   洛长安为了生存,虽然早就不要尊严了,但是也做不到光着身子去暖床,每次都穿着单薄的里衣进去。   帝都位于北寒之地,一年光景里七八个月是冬天。   寻常人家,屋里皆有暖炉取暖。   帝君的寝殿里,却没有暖炉,冰窖一样,寒冷彻骨。   洛长安也并不觉得没有暖炉不好,她从来闻不惯木炭的味道,焚烧木炭的气味会让她头晕目眩。   爹娘还在的时候,她还是娇生惯养的,娘说她身子娇贵,会亲自帮她把冰凉的被窝捂热。   娘说家里就一个宝贝女儿,必须富养,必须溺爱。   幼时有多幸运,而今便有多悲凉。   冰冷刺骨的被褥贴在肌肤上,洛长安瘦弱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好冷啊,冷的倒抽凉气。   龙床没暖热,她想她会先被冻死。   但是她不能死。   大仇未报,一家逾百口被屠杀,灭门之仇未雪。   她这条烂命必须好好活着。   ‘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大暖炉子,夏天的大日头,我在大太阳下烤着暖炉啃热包子,热的汗流浃背......’   洛长安在脑子里想着这些可以取暖的物什,假装自己不冷。   终于熬过了最冷的阶段,被褥里渐渐捂出了暖意,她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身为身份低贱的暖床丫鬟,她没有资格在龙床上睡觉,她是帝君物化的取暖工具,作用和暖炉一样。   区别是她是活的,恒温的。   夜深了,门被推开,一阵冷风从门缝灌进来屋里,将桌上她留的一盏守夜的烛火打灭了。   室内,一片漆黑。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有人朝着龙床踱步而来。   洛长安认得这沉稳有力脚步声,是这片大陆的主宰,那个睥睨天下的男人,帝千傲。   能进龙寝的男人,只有他。   被褥被不客气的掀开,洛长安的身子被一双冰冷的手臂圈住,浑身的热度被瞬间吸走,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帝千傲比这极寒之地的严冬还要冷。   洛长安的身子由于寒冷,本能的颤抖。   亦或者是紧张吧。   拥着自己的男人,手里握着生杀大权,她唯恐触怒他,她太惜命了,她无论如何要活着看见仇人身首异处。   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他的手将她肩头柔软的皮肉握的生疼,她险些叫出声来,眼里已经疼出眼泪。   漆黑的夜里,她借着月光瞥见帝千傲的深冷目光,似能够穿透人的灵魂,令人背脊发寒,心惊胆战。   洛长安顺从的近乎谄媚,作为奴婢,她不配有任何感情,伴君如伴虎,矫情会死的很快。   她要做的只是让帝千傲取暖,她是暖炉,不痛不痒,不悲不喜的暖炉。   帝千傲的手触到了她单薄的里衣布料,他不耐的冷冷轻哼,冰冷的大手不带丝毫感情的抚着她领口纽扣。   “何必多此一举穿这碍事的衣物,你还是没有习惯。”   洛长安的差事除了暖床,侍候帝千傲的起居,还有……解决他的一时兴起的需求。这是身为男权体制下,奴婢的卑微。   根据经验,这一件,便更加是苦差事了。   书上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果然是前人的杜撰。   “帝君,奴婢身子不便,恐怕教帝君扫兴。”   洛长安并不避讳此事,她反而需要促成此事,捕获这个男人。他在利用她,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呢。   她没有武功,没有背景,是个隐姓埋名的逃犯。   她有的只有这副质弱无骨的身子了,物尽其用,她希望从这男人这里捞到好处,她需要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能够爬到和她仇敌比肩的高度。   而这个男人他什么都有,只要他愿意给,她可以拥有一切。   问题是,贱奴如何可以令他心甘情愿的放权利给她呢。   无异于白日做梦。   令人沮丧的是,她又来了月信。   帝千傲将解到一半的纽扣系回去,“什么时候来的?”   “今日早晨。”   “五日可干净?”   “七日。”   “洛长安,你真没用,朕几乎每天都来,你却又来了月信。”帝千傲冰冷的声音透着不满,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失望。   她却怎么?   洛长安听不明白。   是怪罪她不该来月信吗?   但是女人都会有月信的,每月一次。   除非怀孕了。   但是,尊贵如他不可能会允许一个奴婢怀上他的孩子,这对他,是耻辱。   “是奴婢月信来的不是时候。奴婢该死。帝君赎罪。”   洛长安从被褥里爬到床尾,抱住帝千傲的双脚,用体温熨帖着,“奴婢给您暖脚,脚暖了,身上也会觉得暖的。”   “朕没有打算放过你,你躲得倒远。”   洛长安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冰冷的吻如雨点般落下。   除了那一步,他什么都做了。   洛长安希望他看在她乖巧顺从的份上,赐她一些身份。   然而,如过往的每夜一样。他什么都没有赐予。   后腰被冰冷的掌心阻止了去路,然而她也得到了点好处,似乎有一股暖流自他手心源源不断传入她小腹,经痛缓解了不少,甚至她会幻想一下,他是有意传送真气为她取暖。   这大概就是否极泰来,活着就有希望。   帝君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传他温文尔雅,有礼克制,甚至不耽于女色,对各宫妃子都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然而,在她这卑贱的奴婢面前,他如同嗜血的冥王,释放着他最原始的本性。   对低贱的奴婢,又需要什么怜惜呢。   洛长安的双眼一片冰冷,从被灭门那一刻,她的心已经死了,她的眼里只有仇恨,只要有一线机会可以报仇,她什么都愿意干。   “洛长安,收起你眼底的恨。锋芒太盛,动机太明显,走不长远。”   朦胧之间,仿佛听到了帝千傲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警告。 第2章 长安,过来喝药。   她心中一惊,突然清醒了大半,凝神望去,身边的半张龙床已然空无一人。   原来是她累的睡着了,那话应该并不是出自高高在上的帝君之口,是她在做梦罢了,她一直以来低眉顺眼、逆来顺受,极尽逢迎,他不会发现端倪。   自她被买进来做暖床的奴婢已经一年,和帝千傲除了在龙床有交集,其他一无进展。   他白天从来不回寝殿,每天她只在漆黑的夜里和他喘息相见,却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   不过,他那么绝情冷酷,并且霸道不可一世,应该长的也不讨人喜欢,甚至让人厌恶。   她想,他一定长的一副凶神恶煞的面相,说不定脸上还有刀疤和暗疮。   帝千傲视女人如无物。   要得到他真心的喜欢,并不容易,要使他抬举她,给她一些名分和权力,难上加难!   而,亲手灭她满门的昔日的未婚夫慕容珏,在这一年里,和丞相千金宋盼烟成了亲,凭着岳丈的人脉,仕途顺风顺水,如今已经位居二品大员。   凭什么仇人混的风生水起,而她满门却尸骨未寒,而她在暴君的身下摇尾乞怜!   洛长安嘴角一丝自嘲的笑,当年的穷书生慕容珏进京赶考的钱银还是她家提供的,她家是京中的富商,虽不是豪富,但并不缺钱。   可是,慕容珏遇到了当朝宰相之女宋盼烟,发现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家已经配不上他,便意欲攀上丞相家院墙里的高枝,飞黄腾达。   然而宋盼烟嫌弃慕容珏有婚约在身,决计不肯屈身做妾。   慕容珏生怕失去宋盼烟,为了表达自己对宋盼烟的爱,慕容珏亲手灭了她洛长安满门。   一家老小一百三十一条人命啊,被锋利的利器无情砍杀,就如屠宰牲口一般,那夜里血光漫天,绝望的叫声惨绝人寰。   她年幼的弟弟才三岁。被剑挑破肚子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哭叫,已经断了气。   那昔日被母亲和我疼爱有加的幺弟。他甚至还来不及看到这世上的美好,便已经遇到了这世上的极恶。   若非洛长安被慕容珏一剑刺穿肚腹,踹下悬崖,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曾经将要托付终身的男人,会为了别的女人灭她满门!   她一心托付,他却灭她满门!呵,绝情的小人。   他们一手遮天,捏造事实,并无人知晓她一家的去向,都传举家搬迁去了异地经商,商人嘛,唯利是图,哪里有钱赚就去哪里。   天亮了,洛长安从繁乱的梦靥中醒来,梦里哭的像个傻子,眼睛肿的像两颗核桃。   她穿上衣服,开始今天一天的差事,为帝君打扫卧房、洗衣还有暖床。   偌大的龙床上床单皱的像打了一场大战,想到昨晚的种种旖旎,她的脸禁不住红到耳根。   她把床单取下来,换了干净的上去。   梅姑姑端着汤药进来了,每天清早她都会这个时间准时进来。   “长安,过来喝药。”   洛长安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去,从梅姑姑手里接过来药碗,还是那种褐色的苦药汤。   每天早上梅姑姑都会端进来给她喝这药。   “帝君才走不久。”梅姑姑见洛长安不喝药,便说道:“走时交代务必让你把药喝了。”   “哦。”洛长安心不在焉,猜这是避孕的汤药。   为了防止她怀上龙嗣的事后避孕药。   洛长安这一年每天都喝,闻到这个苦药的味儿就想吐。   “梅姑姑,我来月信了,昨晚上帝君没对我怎样。能不能不喝这药。”   梅姑姑是皇帝寝殿里的嬷嬷,三十岁年纪,二十五岁该出宫嫁人的年纪不知什么因由没有出去,以后应该会成宫里的老姑娘了。这里的丫鬟不管是扫地的,洗衣的,端茶倒水的,还是像她这样暖床的,都归梅姑姑管。   她这种暖床的奴婢,满二十五岁出了宫,会遭人闲言碎语,说什么暖床的女子有几个是干净的,都是教人玩了不知几遍,烂透了的,基本是找不到婆家了。她今年二十一了,距离出宫还有四年的时间。   不过,她这样的陌路之人,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报了仇就可以死了,死了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不需要找什么婆家。   “不行,帝君吩咐,必须亲眼看着你喝下去。不要讨价还价,快喝吧。”   梅姑姑面色紧张,心想这药也喝了一年了,怎么没有半点动静。   洛长安心里一阵凉意,果然帝王无情,玩了也不想负责,生怕她怀了龙嗣,母凭子贵,讨要名分。   虽然她就是这么想的,怀上帝君的孩子,最不济也会被封个答应、夫人吧,也比这贱奴身份体面些,离仇人也更近一些。   和慕容珏的妻子宋盼烟交往的都是一些妃子、诰命,或是名门没出阁的小姐们,她如今这段位是没有机会接近宋盼烟的。   心里有些涩然。   帝君那精明的禽兽!他竟杜绝她意外怀孕的可能性。   “好,我喝,不教姑姑为难。”洛长安把药一饮而尽,随后把碗放回托盘里。   梅姑姑看见洛长安颈项里的大片青青红红的印记,便把洛长安按着坐在椅上。   拉开衣领,衣袖仔细的查看着,这也叫‘帝君没有把我怎样’,这都成什么样了。   梅姑姑指了指天,“那位怕是要把你吞了,瞧瞧这满身的痕迹,细皮嫩肉的给折磨成这副样子,昨儿个的旧伤没好,今儿又添了新伤,看着刺目惊心。”   洛长安红着脸不说话,没什么可说的,奴婢就是奴婢,帝君留下这些痕迹单纯的是一时的兴起,或者是疏解压力,身居高位,一定是承受着他人所不能承受的高压。   无关情爱。   用坏了,再买一个卑贱的暖床丫鬟便是了。   梅姑姑叹气道:“你这孩子没福气,帝君天天来,你却还是个奴才。换个人,保不齐早成贵妃了。东边宫殿里刘尚书的千金,不过是绣了帕子送给帝君,就被封了美人,惹的众妃眼红嫉妒。哎,你倒是争点气啊。” 第3章 宫宴上帝君难免饮酒   洛长安心想我已经尽力在出卖身体,心想此事我比姑姑心急。   然而,帝君他是提了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吝啬的暴君对她属于白嫖。   “姑姑说笑了,我是个本本分分的奴婢,对帝君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我这辈子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奴才。”   洛长安将野心埋在心底,奴才若是明目张胆的打主子的主意,这主子还是帝君,那么离死就不远了。   梅姑姑敲了下洛长安的额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板一眼,难怪不招人喜欢。长的像个软棉花,骨头怎么这么硬。放开点,勾勾帝君的魂儿啊,多少人求神拜佛希望帝君宠幸呢,不开窍。”   洛长安揉了揉犯痛的额头,她放的还不够开吗,她都逆来顺受,咬着牙关在迎合他了!   “梅姑姑,您净拿我取笑!这话咱二人说说就是,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奴婢会被置个肖想圣主的罪名。”   梅姑姑摇头叹气,着急。   “边关功臣回国,过几日宫里有庆功夜宴,百官齐聚,宴会上可有不少歌舞,那日我真想带你去见识见识别人是如何讨帝君欢心的。可惜……”   可惜,未经通报,没有帝君允许,洛长安不得离开龙寝半步,否则必定龙颜大怒。   “姑姑,您真的是……我不理你了。”   洛长安一边嗔怒,一边想到,既然是百官齐聚,那么二品大员慕容珏必然不会缺席。   那样一门心思往上爬的阴狠小人,怎么舍得错过在帝君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呢,往上还有从一品,一品,副相的位子呢,他必定心痒啊。   洛长安决定,无论如何要靠近宫宴,去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冲上去,一刀一个,捅死慕容珏和宋盼烟,然后自刎,大家同归于尽。   慕容珏是个文人,没有拳脚功夫,宋盼烟是大家闺秀,更是手无缚鸡之力。   洛长安趁人不备,有机会的!   宫宴摆在前殿,自夕阳余晖渐渐被夜色笼罩,洛长安在后方的龙寝便可以听到前殿熙熙攘攘的声音,以及波澜壮阔的宫乐之声。   洛长安顾不得穿上厚衣,穿着夹棉的中衣,提着裙摆就爬上了龙寝的阁楼最高一层,站在这里视野非常好,可以将前殿宫宴尽收眼底。   霸气狂狷的龙座上,还是空的,帝千傲还没有到。   席间有不少宫妃、名门淑媛打扮的女子,目光勾着龙座的位置,眼里满是希冀和向往,她们妆容精致、盛装出席,个个花团锦簇,娇艳非常。   洛长安心下一沉,我素面朝天,衣服全是粗布奴婢服饰,看惯了这些精致的美人的帝君,又怎么会正眼看我。对我的种种,怕是由于舍不得对这些娇滴滴的美人下狠手吧。   对美人必然要捧在手心呵护。对贱奴才会宣泄情绪垃圾和无边的本性。   好在,洛长安没有心,并不在乎。唇逐渐惨白。   目光一掠,那边有两名男女相搀而来,男子眉宇之间满是书卷气,双眉耸入鬓角,英气逼人,那女子脸庞圆润,看起来非常有旺夫相。   这两人俨然一对璧人。   是慕容珏和宋盼烟!   洛长安的牙关紧咬着,直到尝到了血腥,才意识到自己把口腔内壁咬破了。   她要去宫宴!   龙寝的丫鬟都被梅姑姑安排了任务,有的被派去宫宴端茶倒水,有的被派去宫宴门外迎宾问安。   洛长安的任务是守着龙寝,把龙床暖的热乎乎的,宫宴上帝君难免饮酒,回到寝殿便可以在暖床上休息。   但是,洛长安坐不住了,她恨不得化身为刀,冲过宫墙,刺入他们心房!   哪怕去宫宴附近是虚行一场,起码尝试了啊!   “哎哟,啊......”   洛长安从阁楼冲下来的瞬间,就听见丫鬟小桃难受的病吟声。   洛长安记得早上梅姑姑给小桃分配的任务是去宫宴那边的通往茅厕的拱桥边上候命,若是宾客内急需要如厕,小桃负责指路。   小桃怎么没有去呢。   洛长安推开小桃的屋门,就看见小桃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满脸苍白,痛苦道:“长安姐姐,我中午吃多了,腹痛难忍。”   洛长安把小桃扶起来让她躺在床上,帮她揉着肚子,小桃十三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很好,每餐饭量很大,“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告诉你了糯米丸子不能多吃,不好消化,你怎么不听。”   小桃胖嘟嘟的脸颊满是自责,声音抖的简直不能成句:“长安姐姐,我错了。我该听你的话的。眼下我腹痛难当,梅姑姑安排我去守拱桥,我可去不了啦!梅姑姑那么凶,晚上肯定要打我板子。我好害怕呀。”   洛长安在小桃的枕头下翻了些消食的药物,用温水冲开了递给小桃,小桃贪嘴不是一次二次,消食药是常备的,“你把药喝了吧。喝了药好好休息。”   “我还要去守拱桥当值呢。”小桃说着就坐起身来,一口气把药吃了,不料哎呦一声,又疼的抱着肚子打滚。   “我去吧。”洛长安帮小桃把被子盖住,温声道。   反正她都要去宫宴的,守着拱桥,对她来说也很方便。宫宴时间较长,人有三急,免不了要方便的。   “真的吗!呜呜,长安姐姐你真好。那帝君的床你怎么暖啊,床不热,帝君会发火的!帝君发火,长安姐姐又要遭殃了。”   小桃喜忧参半,不去守拱桥惹的是梅姑姑,固然可怕。但是龙床没暖,惹的是帝君,那可就不单单是可怕了,那是恐怖,可能会掉脑袋的!   “帝君政务繁忙,一般子夜时分才回来休息,宫宴散了帝君必然还会去书房议事,我来得及暖床的。你不要操心了。睡会儿吧。”   洛长安帮小桃塞好被子,便赶到了拱桥边上守着。   她垂着头,立在拱桥边上,满园都覆盖着厚厚的雪,而拱桥下是一汪温泉溪流,河流湍急,并不结冰,温热的气流将拱桥上的雪融化了,是以拱桥上的石头路分外湿滑,行走时需要格外小心。   洛长安守了一个时辰,如厕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见到慕容珏或是宋盼烟前来如厕。 第4章 谈吐倒是文雅,但是却不做人事   她焦急的如坐针毡,她几乎要擅离职守冲上宫宴去杀人,哪怕会被置个冲撞圣驾的罪名。   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冲动占据了她的心房!她已经不是她了,她是一个红了眼的疯子!   就在她濒临失去理智的时候,便听到有虚飘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更衣之处可是在那边?”   闻声,洛长安浑身一震,这声音化成灰她也认得,是她昔日的未婚夫,慕容珏的声音。   更衣之处,是委婉的说法,是指方便、如厕。   谈吐倒是文雅,但是却不做人事。   “回禀大人,过了拱桥左转的花园尽头便是。拱桥路滑,不好走,奴婢给您引路。”洛长安双目血红,垂着头看着地面,眼前慕容珏的官靴映在她的眼底。   呵,二品大员的官靴,果然做工考究。   他这官靴下踩着我满门的白骨!他是踩着我全家的人头爬上高位的!   慕容珏盯她一眼,是这冬天太冷,还是眼前宫女通身气质太冷,这女子竟空灵不似活人,“有劳宫女姐姐带路。”   宫臣对帝君宫中的丫鬟也是很客气的,尊称一句姐姐,这便是打狗都要看主人。   洛长安觉得自己讨好帝君这条路,是对的。   洛长安将手摊开往拱桥这边引,“这边请。”   从慕容珏的虚飘的脚步看起来,他已经酩酊大醉,走在平路已经东倒西歪,随时要摔倒,走上湿滑的拱桥,极有可能会跌下拱桥。   洛长安先一步走上拱桥,沿着拱桥边沿走,“大人请走边边上,边上干爽不滑。中间有泥水冰渣,滑的紧!”   慕容珏并未走动,突然醉意深沉道:“这位姐姐,我们是不是见过?”   洛长安的心脏狂跳,她面上带着人皮面具,相貌平凡,与之前的相貌大相径庭,他不可能认得出她,“大人,您喝醉了。奴婢从未出过这道宫墙,和大人不曾见过。”   慕容珏干笑了两声,“也是。是我认错人了。我有个故人,与姐姐身量相似。她举家搬迁不知去处了。”   洛长安倏地抬起眼睛,目光射向慕容珏,时隔一年再次看到了这张令她先是向往后深恶痛绝的脸。   如果他没有背信弃义,如果他没有灭她满门,她或许早已嫁他为妻,为他生儿育女,忠他一世。   是他害她家人惨死,是他害她沦为下贱的暖床奴,见不得光,没有将来的奴。   如果她的视线是刀剑,慕容珏怕是已经被斩作肉泥。   然而他面颊凹陷,双目之下有青迹,与一年前相比,暴瘦!   看来杀人的魔鬼是良心难安的!不然他如何会形容消瘦,必然饱受厉鬼纠缠!那些厉鬼皆是我家人的死不瞑目的亡魂!   慕容珏摇摇晃晃走上了拱桥,脚下打滑,几次都险些跌下拱桥,酒是个好东西,喝了酒会忘记很多人,忘记很多事,对的,或错的。   “大人,奴婢扶您。”   洛长安握住慕容珏的衣袖,她的细嫩的手部肌肤和她平凡的脸十分不搭调,这手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慕容珏手臂一颤,“白夏。”   “大人在叫奴婢吗?奴婢不叫白夏。”洛长安大惊,竟未料到慕容珏将她的原名给唤了出来。   他不可能认出她。   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我那位故人名字叫白夏。我们有过婚约,然而她...和别人远走高飞了。呵.....姐姐不要见怪,我确实喝醉了,在胡言乱语。”慕容珏的笑容有几分无奈。   这是他给她扣的帽子?   杀了她,然后泼脏水给她,说她抛弃了他,红杏出墙和别人远走高飞?!   他落下一个深情的人设!   小人啊!   错全是别人的!   只有他这杀人凶手是无辜的!   “啊,大人小心!”洛长安有意脚底打滑,作势要跌倒,不期然间猛地撞向醉醺醺的慕容珏,半推半撞送慕容珏下水。   慕容珏身子失去平衡,加上路面湿滑,高大的身子扑通一声,跌落在湍急的河流之中,他呛了水,剧烈的咳嗽,起起伏伏,声音在水流中被吞没。   他在水里不住的挣扎,最多片刻功夫,人就会溺死的,他又醉酒,没有行为自救能力,更容易溺死,纵然不死,打捞了出来,冰天雪地也瞬时间冻成冰棍。   人嘛,离了空气和温度,简直脆弱到不堪一击。   去死吧,感受一下濒死的绝望!   洛长安冷眼看着溺水的慕容珏,浑身发抖,双腿发软难以站立。   原来杀人是这般可怖,那么慕容珏是怎么狠下心杀了她全家性命,他的心是多狠。   他是魔鬼!是恶魔!他该死!   “不好了!慕容大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有人大叫着,声音未落,已有十数侍卫跳下水去打捞救人。   洛长安下意识的转身要回到岗位,假装慌乱的似乎也是刚发现有人落水。   然而,慕容珏的贴身侍卫指着洛长安,叫道:“抓住那宫女,她必然看到慕容大人是如何跌落下水的,恐怕是歹人推大人下水,拿住她盘问清楚!”   说话间,侍卫持着冷芒四射的长剑朝着洛长安逼来,眼见剑刃便要落在她的颈项。   洛长安下意识的拔腿就跑,她不能和这事扯上干系,那是二品大员,她不过一届贱奴,命如蝼蚁。   若是帝君想息事宁人,要她小命平息众怒,不过是易如反掌。   “别教她跑了,给我追!”   两名侍卫电光火石间逼过来,洛长安在拱桥上跑的太快,啊的一声脚底打滑,仰身朝着湍急的河流跌去。   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从三丈高的拱桥跌下,不住下坠。   她以为她会和慕容珏一起溺水同归于尽。   可惜了,宋盼烟还没死呢。宋盼烟的父亲宋丞相手也不干净,她家人命,少不了宋丞相的运作,他也不能好活!   太可惜了,坏人没有死绝呢!   洛长安内心不甘,自己太弱小了,要剿灭仇敌,艰难!   就在她即将要跌入河水的前一瞬间,她的腰肢教一只有力的臂膀嵌住,快速提起。 第5章 帝君,您喝醉了   随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她飞离了水面,风驰电掣般的疾驰在巍峨的宫墙之上,寒冷的冬风刮的她耳廓生疼,速度之快,她的眼睛勉强能够迎着风张开一条缝隙,甚至看不清身边景物的变迁。   终于,她的双脚落在了一处宫殿的楼顶,砰的一声,她被人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后背撞的生疼。   “嘶......”   洛长安疼的痛呼,整张脸颊难看的皱在一起。   “你不应该出现在宫宴,太不安分守己!”帝千傲冰冷的嗓音带着怒气,由于饮了酒,嗓音暗哑,谈吐间有缕酒酿的清香。   洛长安舒展了面容,抬眼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子,她身量仅到他的肩膀。   平视,她只看见他穿着炫黑色的锦袍,尊贵非凡。   她仰起头,看见了那男子的脸庞。   有一瞬间,洛长安忘了呼吸。   那是怎样的一张容颜,如画的眉眼,凉薄的唇瓣,冷毅的轮廓,酒意朦胧中平添邪魅。   这样神仙容色,是她这等贱奴不掏钱就可以看的吗。   她眨了眨眼睛,确定这般神颜男子就在她面前,活生生的在她面前。   “谢...谢谢大人救命之恩。”   洛长安有礼貌的道谢,这人既然出现在宫宴,必定身份非富即贵,不知是哪位高官。   如此年轻,却气质卓绝,恐怕是名门之后。   不过,这直击心灵的冰冷眼神似在哪里见过。   帝千傲眉心蹙起,不悦纠缠在眉峰,“你叫我大人?”   不然呢?   初次见面,不叫大人,叫什么呢?   不知道他什么身份,叫王爷、将军、哥们儿都不合适啊。   叫个泛泛的称呼‘大人’就最保险了。起码不会得罪人。   “不知大人贵姓尊名,奴婢一定在心里记得大人的恩情,每日祈祷大人平安顺遂,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大人救命之恩。”   帝千傲冷冷的抿唇,一口一个大人,她居然完全不认识他,良心教狗吃了,过去这些夜晚算什么,“回去你应该在的地方,等着。”   洛长安肩头的束缚松了,她揉着被撞痛的后肩,不解的看着眼前这压抑着怒气的男人,他吃火药了吗。   该在地方?   龙寝吗!啊,是了,她还要给大冰山暖床呢。   等着?   等着什么呢?   洛长安完全听不懂这人的话。   帝千傲深深凝她一眼,随即身影一闪,已经掠过宫墙,不见了影踪。   洛长安心想,果然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一张好看到过分的面容,却没给他一个好用的头脑,说起话来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边际。   这位大人像是得了某种大病,脑子有点问题那种。   洛长安正在发愁这是哪里,如何回去龙寝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小桃的声音在楼下院子里响起。   “长安姐姐,听说慕容大人不慎落水,昏迷不醒,情况十分危急,帝君派了最好的御医去给慕容大人问诊了。不知能不能救回来呢。慕容大人是个清廉的好官,帝君最近在重用于他。如果就这么意外没了,着实可惜。”   洛长安心中冷笑,清廉的好官,这几个字还能用来形容慕容珏么。   他不配。   “是啊,我瞧见了,慕容大人醉醺醺的,眨眼功夫就摔到水里去了。吓得我赶忙往回跑。”一口咬定,慕容珏是自己不慎落水的。   “宫宴提前散了,怪不得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姐姐在楼顶做什么?怪冷的,快些下来吧。”   洛长安心里纳闷,刚才那位大人竟然是把她送到了龙寝的楼上。   她是梅姑姑手下的丫鬟,都知道梅姑姑是龙寝里的嬷嬷,知道她在龙寝当值也属正常。   小桃搬了梯子放在屋檐。   洛长安恐高,两腿打软的从梯子上爬下来。   小时候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如今她是没爹没妈的孩子,仇恨激发潜能,以前怕的如今都不怕了,以前不能放下身段去做的,现在都可以去做。   “肚子还痛吗?”   小桃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吃了消食药不多久就不痛了。”   “嗯。”   洛长安应了一声,便回到了龙寝。偌大的寝殿,比室外还冷。卧室里那张大床占了绝大部分空间。   洛长安没有多做耽搁,她便把自己清洗干净,换上干净的里衣,吹灭烛火,爬上了龙床,开始暖床。   她在拱桥冻了一个多时辰,本来就浑身冰凉,如今钻进被褥里,就如同坠入冰窟,冷的想死。   床铺怎么都暖不热,突然,屋门便被大力推开。   帝千傲大步走入,夜色里,他径直走向龙床。   洛长安心想完了,帝君回来了。   被窝和我都是凉的,帝君进来应该会被冰到,他会盛怒吗。   或者,他本来就是个冰窖,感觉不到冰冷?她兴许可以蒙混过关。   在洛长安胡思乱想的时候,帝千傲凌迟着她的衣物,带着怒火和酒意宣誓着上位者的主权,她险些被撕裂,全身的骨头几乎散架。   帝君不悦,很是不悦。   洛长安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事实,她承受不住他的怒火,她无法顺从的逢迎,疼的流出眼泪来,甚至她用力的想把他推开,第一次在他的龙床上流露被她几乎遗忘的反骨。   “奴婢不要这样。”   “洛长安,我是谁!”帝千傲粗蛮的捏起洛长安的下颌,几要将她颌骨捏碎。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我’,是真的生气了吧,连身份的象征‘朕’字都忘记了说。   “您喝醉了。”不然,怎么会不记得自己是谁。   “我是谁?”他一字一顿的重复,声音绝冷,显然耐心已经用尽。   “您是帝君。”   “我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不敢说。”直呼帝名,是忤逆不敬。   “是死在我身下,还是说出我的名字?”帝千傲冷声问道。   洛长安最怕的就是死,可怜兮兮道:“奴婢不要死,奴婢要活着,帝君的名字是...是帝千傲。”   “大声一点,我听不清。”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激发他的控制欲和征服欲。   “帝千傲!”暴君,变态,聋子! 第6章 既然不怕,你为什么发抖?   得到满意的答案,帝千傲松开了捏在她面颊的手。   她双颊的力道骤然松了,身体的肆虐也退去,她抽泣着,肩头轻颤。   帝千傲坐在床沿,嗓音冰冷道:“掌灯。”   洛长安一怔,掌灯,过去一年他来了就是为难她,从来没有掌灯过,眼下掌灯,是验收为难的成果,看看她这蝼蚁的惨状吗。   “是。”   托着疲惫的身体,洛长安下了床走到桌边,两腿酸痛,走路姿势奇奇怪怪,她窘迫至极。   拿出火折子点了烛火,室内被昏黄的灯光照亮,她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微微眯起了眸子。   两道冰冷如鹰隼般的视线自始至终落在她的身上,包括她不自然的走路姿势。   洛长安随即唯唯诺诺的跪在帝千傲的脚边,低眉顺眼的看着地面,身体每个关节都酸痛难忍,做暖床奴婢真的好惨,她想她之前的那位暖床丫鬟应该是不堪折磨,死在床上的。   “抬起头来。”   “是。”   洛长安心里是抵触的,她不想看见夜夜掠夺她的禽兽的面庞,她怕看见一张令她作呕的猥琐的面庞。   可是,圣命难为。   洛长安缓缓的抬起头,目光就这样直接落在了帝千傲的脸上。   “......”   这...   没有刀疤,更加没有暗疮。   这不是方才送她回来龙寝的那位好看的大人吗。   这样冰冷美好的面颊,这样神圣不可亵渎的气质,很难和每夜对她强取豪夺的暴君联系在一起啊。   然而。   除了帝君,还有谁可以在龙寝来去自如呢。   若是旁人私自落在龙寝上方,怕是早被暗卫乱箭射死。   原来有大病的是我自己,我脑子才不好使。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救下自己的是帝千傲。   帝千傲方才整齐严谨的锦袍,此刻松散的披在身上,紧实的肌理若隐若现,胸口由于方才的运动还在起伏。   洛长安不知道为何,心跳加速,脸红似血。   真切的看到了每夜和自己纠缠的男人,四目相接,她如被透视一般无处遁逃。   羞耻堕落、卑微下贱。   高高在上的他,是这样认为她这个人的吧。   身子一轻,洛长安被帝千傲抱在怀里,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衣衫不整,姿势暧昧。   “记住我的脸了吗?”   帝千傲冰冷的指间托起洛长安的下巴,逼视着她的眸子,不给她闪躲的机会。   “记住了。”方才他那般怒火加注在她身上,是生气她没有在方才认出他吗,高贵的人竟被小人物给漠视,他才生气的吧,“过目不忘。”   “很好。”帝千傲身子倾下。   洛长安重重倒在床上,在他怀里的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帝千傲冷声道:“黑灯瞎火的夜里你有胆子迎合我,掌了灯面对着我,你竟怂了?”   洛长安面颊滚烫,她死都想不到会有机会和帝君点起灯来聊天啊,何止怂了,她快害怕死了,没有勇气面对他。   “帝君,奴婢知错,求帝君不要杀奴婢。”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你...怕我?”钳制在洛长安腰间的手骤然收紧。   洛长安紧张的握了两手冷汗,何止是怕啊,是怕死了呢,“帝君......我...我不敢说。”   “说。”   “不……奴婢不怕,帝君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唉,昧着良心说话,挺难的。   “既然不怕,你为什么发抖?”帝千傲眉峰微挑,脾气好?确定吗。   “因为冷。”又冷又怕。暴君,明知故问。   “你这身子太不经用了。”帝千傲将掌心摊平抚在洛长安的背后,他不过浅尝辄止罢了。   那换谁天天被这么虐待,也承受不住啊!   洛长安在心里默默顶嘴。   洛长安觉得有暖意从四肢百骸涌进体内,突然不觉得冷了,是太紧张害怕以至于忘了冷么。   不知不觉困意袭来。   “洛长安,二品大员差点死在朕的皇宫里!以后不准给朕惹麻烦。你的手法太嫩太拙劣。朕没有时间给你收拾残局。”   “奴婢...奴婢是好心想扶慕容大人过拱桥,慕容大人喝醉了,自己不慎跌入河流的。请帝君明察。”洛长安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理直气壮,任何可以让慕容珏死的方法,都是替天行道。   然而,若是二品大员当真死在皇宫里,免不了群臣对帝君生有嫌隙,以为是帝君设的夜宴,旨在赐死二品大员。   冲动之下,她什么都没有考虑。如此看来,的确是给帝君惹了麻烦。   洛长安低下了头,歉意爬上眼底。   “笨死了。”帝千傲轻叹,“跑都跑不掉,险些掉进河里。”   洛长安不解的快速偷瞄帝千傲一眼,恍惚间,她有种错觉,他似乎知道一切。   有趣的错觉,他是一个令人看不透的男人。   洛长安困意袭来,隐隐觉得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好暖和啊。   洛长安睡着了,卸下了防备,长睫毛轻轻的颤动,憨甜的睡颜如同初生的婴儿。   “娘亲,不要走......”   洛长安梦到了母亲,母亲背对着她,走的很快,朝着一个硕大的黑门,她无论怎么追赶都追不上。   直到有个温柔的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抚,她才缓缓的走出梦靥,张开手臂将帝千傲紧紧的抱住,生怕一松手,这令她安心的感觉便不见了。   ***   天亮了,洛长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昨天晚上她居然在帝君的怀里睡着了!   眼下能活着,真是一个奇迹。   还好帝君没有发现她在做暖炉的时候睡大觉。不然肯定会治罪于她。   通常她是需要保持清醒,给帝君盖被子,暖身子的。   穿衣起床,两腿酸痛,走路艰难。   帝千傲有那么多宫妃,竟然每夜在她身上精力还如此充沛。   可怕。   洛长安正准备将床单换下来,就见小桃端着药碗进来了。   “长安姐姐,昨夜帝君对这床单做了什么?怎么皱成这样啊。床单上湿湿的印记是什么呀。”   小桃懵懵懂懂的端着药碗走到洛长安身边。 第7章 我几斤几两,我难道不想混了吗   “帝君昨夜喝茶洒了些出来。”洛长安避重就轻,没有说的很真切。   “哦,帝君喝的什么浓茶,黏糊糊,半夜喝浓茶不会失眠吗。”小桃更是不解了,歪着小脑袋追问。   洛长安脸爆红,沉声道:“我们是奴婢,帝君的事我们不要多问了。”   “长安姐姐说的对,是我多嘴了。”小桃往自己嘴巴上打了一下,“我这嘴不该吃的吃不停,不该说的也是张口就说。还好有长安姐姐在旁提点我。”   洛长安笑了下,看了眼小桃手里的药,“今天怎么是你端药进来,梅姑姑呢?”   “先喝药吧。”小桃紧张道:“帝君方才上朝前交代,务必亲眼看你将药喝下。这药是补药,好像可以帮人怀小孩的。”   洛长安心里一揪,敲了下小桃的额头,“恰恰相反,这是防止女人怀小孩的。”   小桃一惊一乍,“啊,竟然这样。”   长安姐姐一定不会说谎骗我,那就是帝君在骗人,帝君走前说‘亲眼看着洛长安把助孕汤喝了’。   可是帝君也不是会骗人的人啊,应该是我听错了,可能帝君说的是避孕汤吧。   洛长安扬起头,干了今日份事后避孕药,从嘴角到喉咙一路苦到心里。   “可以说了吗,梅姑姑人呢?”   过去一年,每天送药进来的都是梅姑姑,从无例外,今天肯定有特殊因由,才会让小桃来送药。   “梅姑姑被帝君罚去禁闭。断水七日。”   洛长安一惊,断水七日,和死刑有何区别,人不喝水,通常是活不过七日。   七日,当真是极限值。   “断水七日,那不是要梅姑姑死吗!”洛长安隐隐的觉得这与昨天慕容珏落水之事相关。   “昨日慕容大人落水,昏迷不醒,症状严重,群臣人人自危,生怕旁人以为是自己谋害慕容大人。帝君拨了第一御医去给慕容大人看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慕容大人救活了,慕容大人说是他自己不慎跌入河里,众人才松了口气。帝君为平息此事,引咎梅姑姑办事不利,没有安排恰当的得力人手看管拱桥,才引起风波。于是就严厉处罚梅姑姑,以示警告。”   洛长安内心深深的自责。   自己的冲动,累及了无辜的人。   应该受罚的是自己。   帝千傲说的是对的,她的手段太嫩太拙劣。   倘若宫皇里死了二品官员,首先被人诟病的便是帝千傲,是否巧设夜宴,君要臣死。   作为帝王,被人诟病谋杀忠臣,这对清誉是巨大的玷污。   梅姑姑也由于她的冲动而受到了惩罚。   她的一时冲动非但没有令仇人身死,非但没有报仇,还搅的皇宫人心惶惶,自己险些掉入河流不说,还使得梅姑姑受到责罚。   往后,她不能再冲动了,她要吃一堑长一智。   铲除慕容珏,还不是时候。自己还没有那个实力。   她必须沉住气。不然只会得不偿失。   洛长安懊丧的叹口气,“梅姑姑现在一定又渴又饿。”   小桃点头,“是的,看来当主管也不是好事啊,出个什么事,上头先拿头目问罪。还是像咱们这样当个无名小卒的好。”   洛长安颔首,“是啊,你快去扫地吧。我也要干活了。”   我洛长安决计不满足于做个无名小卒,躺平苟且一生。我要成为人上人,我要至高无上的权力!   到了晚上,下起了雪,洛长安把白天洗的几件帝君的贴身里衣收下来挂在走廊下,以免被雪淋脏了。   院子里没人了,这个点是晚饭时间,下人们都在厨房那边吃饭。   洛长安左右看看,随即便来到了院中,一口气差点就要出院门。   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   洛长安起初没在意,寻思可能是别的丫鬟或者宫人正好从她身后经过。   不过,过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   她走,后面那人也走。   她停,那人也停。   洛长安倏地转回身。   不远处,那少年似乎不料想她突然回身,吃了一惊,便也停了下来,对着洛长安抿唇一笑,“长安姑娘,帝君派我来跟着你的。”   洛长安眉头皱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夜鹰。我想帝君一定向你提起过我的名字。”少年充满自信。   “并没有。”洛长安实话实说,虽然不愿意泼他冷水,但是帝君除了对她进行虐待和掠夺之外,是不闲聊的,正常人是不会和工具聊天的。   夜鹰尴尬的轻轻一咳,好吧,高估了我在帝君心里的地位,“那一定是帝君还没有来得及提,我是帝君钦点的御前带刀侍卫,是帝君的第一亲信。”   居然是帝君的心腹。   洛长安忙躬身行礼,“见过夜侍卫。刚才不知是你,多有得罪。”   夜鹰赶紧跟着躬身回礼,“没事没事,你不要客气,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啊。”   洛长安眉头皱起来,这人怎么说话阴阳怪气,她一个奴婢,给他堂堂的御前侍卫行礼,他怎么就受不起了?怕不是讽刺她地位低下,拿话揶揄她?   “你说是帝君让你跟着奴婢,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是很明白。”   “别,千万别用奴婢两个字。”我不配。   “啊?”洛长安满眼问号,不说奴婢,说奴才?   “普天之下只有帝君是主子,其余人都不是。在某种意义上,咱们共事一主,是同僚。”夜鹰飒然的笑着。   “有些意思。你倒是思想前卫。”   “帝君让我跟着你,意思就是你走哪里,我跟去哪里。”主要是防止长安姑娘磕了碰了,昨天差点跌进河里,帝君气到脸发黑。   洛长安一怔,派心腹来监视她一届奴婢,帝君是有多怕她惹麻烦,可见她昨天捅的篓子有多离谱。   “那你跟完一天,需要向帝君去述职,汇报我的行踪吗。”   “不用。你没出事就不用汇报。出了事,汇报也没用了。我的任务就是杜绝出事。”夜鹰拍了拍胸脯。   “哦。意思是你不会向帝君告我的状是吗。”   “不会。”我敢吗,我几斤几两,我难道不想混了吗。 第8章 让我一辈子讨不到媳妇,后半辈子没儿子   洛长安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夜鹰,“你发个最毒的誓?”   “我要是说了半句假话,让我一辈子讨不到媳妇,后半辈子没儿子。”夜鹰举起三根手指,非常认真的起誓。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正常人不会拿自己传宗接代的事起誓,这夜鹰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对自己贼狠。   “行吧,那你跟着我吧。”   洛长安说完,就走到了厨房去倒了一碗水,随后又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长安姑娘,你要去干什么呀。”夜鹰寸步不离的跟着。   洛长安小声说道:“你不要声张,我要去给梅姑姑偷偷送水。”   夜鹰听了以后,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怎么可以如此疯狂搞事,刚逼他起毒誓,紧接着就去干这种违逆帝君旨意的事!   他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干什么随便发毒誓!   “长安姑娘,你不可以去给梅姑姑送水喝,帝君知道了,会龙颜不悦的!”夜鹰苦口婆心,“没有人可以违抗帝君的命令,懂吗。”   “现在下人都在吃饭,后院没人看守,你不说,我不说,帝君是不会知道的。”   白天的时候,洛长安借机经过后院观察了一下,每到吃饭的时间,看守的侍卫就把关押梅姑姑的柴房上锁,然后去厨房那边去吃饭。后院会有短暂的无人看守状态。   洛长安就起了心思要趁机去给梅姑姑送水。   夜鹰咬牙切齿,“我们不可以合起火来欺瞒帝君。”   洛长安斜他一眼,“你如果再大惊小怪,我可要喊非礼了。你也不想别人指指点点说你非礼帝君的丫鬟吧。”   啊这!   救命!   夜鹰认输道:“不要啊。不然我就死定了。”   非礼帝君塌上的人。虽然很刺激,后果却很要命啊!   长安姑娘长得小白兔似的,干的事怎么像只狐狸啊!   来到后院,洛长安吩咐道:“夜侍卫,你在门口盯着,我去给梅姑姑送水,有情况你就咳嗽一声。我立马就出来。”   夜鹰无奈道:“知道了。快去吧。”   呜呜呜,希望帝君永远不知道我和长安姑娘合伙诓他的事情。   洛长安快速走到柴房门口,把木门推开了一点,链子锁有些空隙,推开以后门缝可以过个拳头。   “梅姑姑。”洛长安轻声叫道。   梅姑姑闻声,声音干涩的意外道:“长安,是你。”   脚步声响起,梅姑姑走到了门边,“你怎么来了,这个节骨眼别人恨不能离我八丈远,都怕扯上关系受到牵连,你怎么反倒凑上来了。”   洛长安把一碗水递到门缝,“先不忙说话,姑姑快把这碗水喝了。我以后每天晚上这个时间来给你送一碗水,让姑姑不至于渴死。”   梅姑姑看见水,早就渴的喉咙生烟,什么都来不及细想,把嘴巴凑到碗沿儿上就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水喝下肚去。   一碗水下肚,缓解了几分,梅姑姑理智回笼,不由担心道:“不行长安,你明日万不可再来,倘若被帝君知道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洛长安低声道:“姑姑放心,我必然会小心行事。不会教人发现的。倘若遇到阻碍我不能每日都来,隔日也必来。只是姑姑受苦了。”   梅姑姑说道,“这不怪你长安。是我的疏失。”   是她工作疏忽,没有及时发现长安去了拱桥,才使长安险些跌入河流,若不是帝君及时赶到,长安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外人都道帝君是为了平息风波才拿她开刀。但她清楚,帝君是为什么惩罚她。   洛长安刚想说其实不是梅姑姑的错,便听到夜鹰轻咳一声,于是连忙将空碗往怀里一揣,“我走了,姑姑保重。”   不等梅姑姑回答,洛长安便快步离开了后院,躲在了暗处,等吃完饭返回的侍卫进了后院,她和夜鹰才回到了前面的龙寝。   洛长安回到卧房,把自己清洗干净,然后爬上龙床,四肢伸展,开始暖床。   她一颗心怦怦乱跳,就如同做了亏心事一般。   心脏狂跳着,生怕帝千傲发现她私自去给梅姑姑送水的事。   然而,她多虑了。   直到东方天际变白,帝千傲这夜并没有来龙寝睡觉。   洛长安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被褥竟然一夜冰凉。   奇怪,她平时夜里把被窝暖的挺热的,怎么帝君没来,她反而暖不热了?   哦,是了,昨天下雪,天气比往日更冷了不知多少。   内心里有个角落空空的。   不过,帝君的行踪不需要向一个贱奴报备的。   无论帝君来与不来,她的作用就是活暖炉罢了。   一连六日,洛长安每晚都和夜鹰一起展开送水行动,夜鹰把门放哨,她前去送水。   他们的运气非常好,每次送水都进行的很是顺利。   并且,他们的行动没有引起帝君的怀疑。因为,帝君这几夜,根本没回来龙寝住。   过了今天,梅姑姑便会被放出禁闭室了。   洛长安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绣美人宫里的丫鬟来了,进门便道:“哎,那边晾衣服那个,说你呢,对。”   洛长安左右看看,满院子晾衣服的只有她一人,她便说道:“有事吗?”   “绣美人吩咐我来取帝君的银丝儿长褂子,天儿冷,绣美人恐怕帝君受凉。你快些取出来给我。”丫鬟盛气凌人,不将洛长安放在眼里。   小桃走过来,在洛长安耳边小声说:“绣美人就是送帝君帕子那个,你看那丫鬟那鼻孔朝天的样子,主子得势了,她也跟着傲起来。”   洛长安垂下眸子,手心攥了起来,原来帝千傲这几天在绣美人那边啊。   这样挺好的,起码自己不用受到非人折磨了。   但是,也不好,证明自己彻底没机会了,自己弓着身子迎合了一年,不如旁人送一个手帕。   果然太卑贱的,男人不会在意,何况是奴婢。   “稍等一下。”洛长安回寝殿取了银丝长褂,递给那丫鬟。   那丫鬟拿到衣服,双眼一亮,随即哼的一声,便转身走了,绣美人还等着拿到这衣服后去给帝君送衣服呢,帝君连日在御书房议事,非常辛苦,这是绣美人示好的绝佳机会。   洛长安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方向。 第9章 她完全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夜鹰,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不会乱来。”洛长安和离她不近不远的夜鹰说道。   夜鹰一怔,长安姑娘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帝君这些天政务繁忙,一连七日在御书房和臣子议事,所以才冷落了长安姑娘的。   “好。我远远的陪着你。”夜鹰轻声道。   洛长安想出去走走,出了龙寝不远有个小花园,她信步走到了那边的长椅上,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黑,便向前栽了下去。   有只手臂及时扶住了洛长安,“你没事吧。”   洛长安闻声,浑身一震,这声音,分明是慕容珏,她连忙退后两步,垂下眼帘,掩去满眼恨意,“谢谢慕容大人,我没事。上次您不慎落水,眼下无碍了吧。”   慕容珏刚下了早朝,在出宫的必经之路遇到了洛长安,他微笑道:“劳烦你记着,听说上次你为了救我也险些落水,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道谢。”   洛长安心里冷笑,她那不是救他而落水,而是逃不及不慎落水,“不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我托人打听了,你叫洛长安,对吗。”   “是。”   “我知道你是宫里的丫鬟。眼下,我不能运作。不过,你若对我有意,便将我这玉佩手下,这玉佩是我母亲遗物,可作为信物。待你二十五出宫,我迎你进门。”慕容珏说着,避人耳目的将一枚祖母绿色的玉佩塞到洛长安的手里。   洛长安攥着玉佩的手在颤抖,自己曾经要托付终身的人,原来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渣,不过见了一面,就要迎她进门当小老婆。   “大人家有正室,娶小不用经过夫人同意吗。被发现了,可没有我的好过。”   洛长安强忍着将玉佩丢到慕容珏脸上的冲动,眼下,她最忌讳的就是冲动了。而,让宋盼烟尝一尝被丈夫背叛的滋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不必担心。我将你安排在别院,神不知鬼不觉,她不会知情的。”慕容珏的眼神里有着急切的神色,洛长安太像白夏了,功成名就的他,发现自己爱的还是白夏那样的女子,单纯并且对他真情实意。   可惜......无毒不丈夫!只要手中有权力,他可以得到成千上万个白夏!   洛长安委委屈屈的道:“哼,那我倒不如二十五出了宫以后,找个没成过婚的干净男人。我可是清白的大姑娘。”   慕容珏听到清白的大姑娘几个字,眼中神色一沉,心里也难耐了几分,“今日在此不便多留,改日有机会我和你再相会细说。我虽然有妻子,但是她并不理解我。我很寂寞。你给我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你懂我。”   洛长安冷冷的凝着慕容珏,“是,就很奇妙,冥冥中,我似乎是为了你而来的。”   慕容珏听后汗毛炸起来,他很久没有这种激情冲动的感觉,他恨不得立时把洛长安纳入怀里,“那么这玉佩?”   洛长安微微一笑,“我会贴身戴着,每日拿它出来,看到它就像看见你一样。”   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有多么的恨他!   慕容珏心放了下来,四处看看,说道:“我先走了。他日再会。”   洛长安坐在长椅上,后背一阵寒芒,似乎有什么在注视着自己。她回头去看,除了夜鹰远远的仗剑在那边,没有旁人。   洛长安拿出那玉佩仔细的端详着,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这块玉佩。   夜幕降临,洛长安在花园里冻的手脚冰冷,看看天色,是时候回去龙寝当值了。   虽然帝千傲可能仍不会回来龙寝,但是,她还是要履职。   推开屋门,洛长安点了烛火,屋里亮了起来,她回过身打算朝龙床走去。   岂料,一回身,便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坐在龙床之上。   洛长安心里咯噔一跳。   帝千傲来了。   并且,似乎来了许久。   紧抿的薄唇,怒气十分明显。   洛长安垂下眸子,不声不响的把自己的外衣脱了,然后悄无声息的从床尾爬上龙床,打算去暖床。   这是头一次帝君都来了,她才开始暖床的,就很奇怪。   “洛长安,过来。”   洛长安才掀起被子一角,便觉身子一紧,整个人被禁锢在了床畔,臣服在他龙袍之下。   “啊...”   洛长安吃痛,眉心皱在一起。   “朕和你签的是五年的卖身契,你再过四年就可以出宫了。你这么打算的?”在他金銮殿前的小花园和他的臣子私定终身,她怎么想的。   “奴婢还没细想呢。”   “这么说是粗略的想过了?计算好了么,朕碰过的,谁有胆子接手。”   “奴婢出了宫,自是与皇宫清算完了。那时,便是一个自由人。找什么人家,帝君也不能插手。帝君的丫鬟千万个,莫不是每个出去都不嫁人了不成。”   洛长安的脸红透了,莫名的委屈和不甘,一股脑就顶撞了出来。   为什么他可以对宫妃雨露均沾,又可以计较一个贱奴出宫之后的事。   “旁人我不知道。你是不能嫁人的,朕不过几日不来,你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奴婢不是忘了自己身份,而是从来不曾有过身份!”她摇尾乞怜从他这里渴望得到的,不就是一个身份吗!   “洛长安,你要造反?”   帝千傲发狠的靠近洛长安,意欲从她袖间扯出玉佩。   洛长安拼命攥住玉佩不肯松手,并非不舍,而是这玉佩对她来说有用。   帝千傲被她拼命护住别的男人玉佩的动作彻底被激怒,他这是在和自己的臣子争风吃醋么。   桎梏在她手腕他的力道如刀子在剜绞,洛长安感觉到自己快疼死了,帝千傲的怒意中似乎带着强烈妒意,而她完全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她唇瓣惨白,莫名愤怒的挥出手去,未来得及控制自己的力道,将帝千傲的面颊刮出了血淋淋的印记。   “帝千傲,就因为我是你的暖床丫鬟,你便要如此羞辱我吗?”   他不言,冷静的凝着她。   “你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你有那么多女人,却不允许我为我的将来打算!” 第10章 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   帝千傲的眸子渐深,她今天的话,比过去一年都多。但,全是废话。   “我就活该在龙床上自甘下作吗,我的感情是用来被玩弄的吗,我就不能找个疼爱我的丈夫吗。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   洛长安委屈的哭泣,瘦弱的身体紧张到剧烈的颤抖。   讨厌他,并且打算找丈夫。   简直在逆掀龙鳞。   帝千傲俊美的面庞布满汗珠,他隐隐耐着,离开了洛长安。   “我没有玩弄你。”   洛长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清楚的知道他没有玩弄她的感情。因为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   “那我算什么呀。”   “你是我的女人。”难道,这不够清楚吗?   洛长安将唇抿住,垂下头来,失望在心里蔓延。   皇宫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他的女人。   这宫里的女子只有两种,他要的,和他不要的。   她则属于第三种:可要可不要的。   然而,她竟然要讨好这样的花心大萝卜,这和她骨子里对男人、对感情的定义,相去甚远。   所幸,她要的也并不是感情,而是不择手段的上位!   方才激情之下,她口没遮拦,竟然将自己隐藏一年的叛逆和反骨流露了出来。   一定使得帝千傲心生厌恶了。   这于自己的计划相悖。自己当服软补救讨他喜欢才是。   洛长安捂着小腹,面颊惨白,小腹本来就有旧疾,慕容珏那刺穿腹部的一剑,给她留下了终身的病根。   方才那般剧烈,洛长安出血不少。   帝千傲眉峰蹙起来,将衣服裹在洛长安的身上,沉声道:“传御医。”   外面立时有人应声,“是,帝君。”   片刻后,第一御医沧淼便赶到了龙寝之内,将药箱放下,仔细打量着帝千傲和洛长安。   这俩人看起来伤的都不轻。   帝君脸上少说有五道血痕,啧啧,惊心动魄。   而洛长安,脸白如纸,下一秒就要昏厥的样子。   “帝君,你脸怎么了?”沧淼将一款素绢放在洛长安的右手腕上,隔着素绢,食指和中指搭在她脉门进行把脉,不忘询问帝千傲脸上的伤势。   帝千傲的目光往洛长安的面颊一点,“猫抓了。”   洛长安耳根一热,心慌慌,伤害龙体,她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时候冷静下来,突然就懊丧起来,我为什么挠他,我不能忍一下吗。   这样,我猴年马月才能有机会被封答应。如果帝千傲被我挠了还升我做答应,那说明他有毛病啊。   沧淼惊怪,“指定是个怕疼的小野猫,你是撸猫把猫撸急了吧。撸猫需谨慎啊。”   “她怎么样。”帝千傲警告的宁了沧淼一眼,冷声问道。   “大事倒是没有,小腹旧疾复发,养半月二十就好了。小事倒是有很多,容易造成生活不和谐,甚至冷淡,严重的还可能精神分裂、抑郁症。这事每次都不快乐,谁还想理你。不是我唠叨,那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啊?”   沧淼大大咧咧的数落着帝千傲,帝千傲的警告没有起到作用。   洛长安心惊肉跳的瞪着沧淼。   这位御医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和帝千傲说话呀,一点都不怕死的样子。   她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沧淼,不要多事。”帝千傲不耐的斥道。   洛长安觉得帝千傲这个反应也是很有意思的了。   他俩是朋友吗。   “从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劝你多听我的建议,男人吗还是话多点,嘴甜点,然后温柔一点比较招人喜欢。你非不听。你看,你被挠什么样了,你这样会注孤生的。女孩子是用来疼的,男人多温柔都不过分。”   沧淼一边在宣纸上挥毫写下给洛长安调养身体的配方,一边数落着帝千傲。   帝千傲:“......”   洛长安就跟听天书似的,每个字都懂,凑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沧淼将处方放在桌上。   洛长安的小腹很痛,心想快些吃下一些药缓解一下疼痛也好,她以为沧淼是将药物放在了桌上,便拿起那瓶透明的瓶子,不解道:“敢问御医大人,这药一天吃几次,每次吃多少呢?”   帝千傲目光复杂的凝着洛长安的脸,她...单纯至极。   沧淼先是一怔,接着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帝君,你简直是捡到宝了。这真是小白兔软又白,可爱又可爱!怪不得你把持不住。根本不谙世事。”   洛长安就很不解,到底怎么了。什么跟什么啊。沧淼是不是精分...   沧淼热心道:“洛长安,这个药帝君知道用法,你向他求教吧,他兴许会说的。”   “哦。”洛长安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   帝千傲沉声道:“沧淼,出去熬药。”   “行,行,马上去。你赶紧教教怎么用,不然小姑娘一口气喝下去了。有你哭的。”沧淼憋着笑,拎起药箱便出了去。   仓淼是白眉神医的后人,而白眉神医与先帝乃是过命至交,白眉神医云游四方之时与仇敌之女诞下一子,女方不能放下仇恨,便抛夫弃子离开了,苍淼自小和帝千傲养在如今的太后膝下,和帝千傲是朋友也是弟兄。   洛长安拿着这瓶子,突然就窘迫了起来,仿佛拿着个烫手山芋,忐忑道:“帝君,这是什么药呀。”   帝千傲从她手里将烫手山芋取走,冷静的收在袖中,“不必放在心上。”   “......”就很神秘。   “洛长安,收好你的玉佩,若是让我看见,我会把它没收。”帝千傲不悦蹙眉,冷峻的面庞上有一层寒意。   衣袖下,洛长安将玉佩紧紧攥住,小声道:“知道了帝君。我会收好的。”   帝千傲冷然拂袖,便从龙寝离开了,走的毫无留恋,如以往每次一样。   然而,过了半月,洛长安才意识到,这次帝千傲的离去同以往每次并不一样。   帝千傲不仅是从龙寝离开了,而是从她的世界里,彻底离开了。   身为一个下等奴才,胆敢顶撞帝君,她一定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人了,那样的一国之君,一定从没有被人顶撞过吧。 第11章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帝千傲离去之后,梅姑姑进来,拿手指点了点洛长安的额心,“傻丫头,问的帝君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你说那是什么药?”   洛长安有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梅姑姑来洛长安耳边低语了几句。   洛长安听话面红耳赤,半晌才道:“哦...好吧。那我也不知道啊,真不是故意问的。”   原来是夫妻之间用的,促进感情,增加情趣的。   自己刚才还真是个傻瓜,居然还问帝君那是什么药,这时回味起来帝君的表情,她真有种咬舌自尽的冲动。   洛长安将头埋进被子里,发挥鸵鸟精神,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   今天一早雪又下的紧了几分,洛长安想,下辈子投胎,希望不再生在这冰天雪地的国度了。不知,亲人在西方极乐是否仍有寒冬。   洛长安进宫时签的卖身契上有对她的品阶职级有做清楚的定义,她的品阶是正九品丫鬟,工作执掌是伺候主人起居、每晚巡视等活路。   当时她想,起码还是个正九品,是个有品阶的奴才。   进了宫才知道,宫里的奴婢奴才,最低阶的就是正十品了。   在冷宫做事的小宫女是从九品,浣衣阁的洗衣奴婢是正十品,通常是年纪大的以及犯了错的会被安排却洗衣阁做粗活重活。   也就是说,洛长安的职级比冷宫丫鬟和洗衣奴婢稍微高点。   梅姑姑从十五岁进宫,熬了十五年,升上了从二品,职位是御侍,也就是帝君身边的女官的意思,管理着帝君寝宫里的宫女们。   洛长安烦躁的抓抓头发,不要说升职、封答应妃子,保不齐会因为顶撞帝君,被贬为冷宫奴才吧,那么多女人想争夺帝君的宠爱,她洛长安,哪里特别呢,而今这副身子也失去了作用,对帝君也失去了吸引力,或者从来没有过吸引力。   梅姑姑抱着一张毛茸茸的毯子进了龙寝。   “长安,别抓耳挠腮的了,年纪轻轻终日里唉声叹气,好运气会被叹走的哦。”   “梅姑姑,你抱的什么呀?”洛长安连忙停止叹气,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运数锁在身体里。   “这可是个稀罕物,快来摸摸这绒毯子和绒被套子。金贵的很,咱们在龙寝里伺候,见的东西别比旁人多得多。”梅姑姑将绒毯子和被套放在龙床上,朝着洛长安招招手。   洛长安也起了些好奇心,将发丝挂在耳后便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毯子,入手之处暖融融的,一点都不冰,便笑道:“梅姑姑,这毯子好暖和呀。”   梅姑姑一脸‘那还用说’的表情,朗声道:“西域藩王朝圣进贡的礼品,昨儿才进宫来的。据说这一个毯子是用二十只白毛狐狸毛混合了绒线织成的,这套子是两面则是四十只白毛狐狸毛,一铺一盖下来合万金呢。这纯种白毛狐狸是西域的圣物,杀一只少一只,弥足珍贵。”   “听起来怪血腥的。东西是好东西,背后却太多杀戮了。”洛长安感叹道,心里脆弱的很,不能想杀戮,想到就眼眶湿润。自己遭遇了灭门,对白毛狐狸的遭遇也可以轻易的共情。   生灵万物,谁生来就是要遭人斩杀的供人享乐的。洛长安骨子里的清高是从小饱读诗书的结果。   “你这丫头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只道这毯子套子金贵稀有,看到的是它光鲜亮丽的一面。你倒处变不惊,非但不觉它珍贵,倒心疼起那些狐狸。”   洛长安不说什么,从小家里富裕,什么稀罕玩意儿,古玩珍宝也都见过一些,所以对奢侈品并不热衷。如今,家破人亡,除了报仇,其他更是不热衷了。   梅姑姑接着说:“一共有两套。帝君是出了名的孝顺,先差人给太后娘娘送了一套,剩下这套后宫各殿的娘娘们都想要,不过帝君谁也没给,反倒自己留下了,教海公公送来龙寝里来。你有福气了,长安。”   “帝君自留自用,又不是赐给我,我哪里有福气了呢。”   洛长安语气悻悻的。   帝君素来公平,对各宫娘娘不偏不倚,只剩这一套,无论给哪宫娘娘都会引起别宫的不满,自己留下,避免纷争。   梅姑姑颇具深意的笑着看洛长安一阵儿,捏了捏洛长安的鼻尖,“起码暖床时候不受罪了吧。帝君忙西域来朝拜的事,可有半月都在前殿御书房的偏殿休息了,你晚上睡的冷不冷。”   洛长安望了眼窗外的雪,随即颔首,诚实道:“这半月冷的厉害,我记得过去都没有这么冷,最近半月突然就冷了不知几倍,被褥整夜都是冰的。”   洛长安寻思,也可巧帝君这半月没来,不然怕是就要换暖床丫鬟了,她这个暖炉没什么用处。   梅姑姑心下好笑,并不是天气骤冷,是帝君没来给她这小冰疙瘩暖被褥哦。   “你瞧,如今帝君自留了这毯子,你是不是有福气了,可不是谁都可以爬上龙床的。”   洛长安苦涩一笑,“梅姑姑你又拿我取笑了。可别再提这事,教别人听见了,当真以为我这人不知本分,九品丫鬟把自己当根葱了呢。”   “行,不拿你取笑了。你把这毯子铺上吧。”梅姑姑说着就出了屋子,边走边嘟囔,“小桃,小桃呢,这死丫头吃东西就积极,干活就找不着她,我非到她娘那里问问这是什么道理,教她娘抽她一顿屁股。小桃!”   远远的从后厨方向就听见小桃紧张的声音传了来,“来了,来了,梅姑姑,奴婢来了。”   洛长安久违的露出一丝微笑,梅姑姑还有小桃对她来说,虽然吵吵闹闹,却有几分家人的亲切感。小桃的父母都是宫里的奴才,她爹负责后厨买菜的活计,她娘是帝君洗衣阁里的十品洗衣奴。小桃总往后厨跑,有时有不和主子们口味的美味佳肴被退了回来,一筷子都没动过,都是干净的,倒掉可惜,小桃三不五时能捞点可口的。 第12章 这一跪,犹如如万箭穿心!   洛长安将绒毯和被套铺在龙床上,白狐狸毛掺着淡淡的灰色绒线,看起来素净柔和,在这冰冷的龙寝有些突兀,就如冰山上卧着一只迷了路的被拔去獠牙的白毛狐狸。   将床铺铺好,洛长安将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放在篮子里,打算送到洗衣阁去清洗,洗衣阁就在出了龙寝的不远处的回廊下,这处只负责专人来洗帝君的衣物,都是粗使,又较别处的洗衣阁不同,在洗衣阁里也是地位颇高,冷宫洗衣阁是地位最低的。   刚走到院子中,就见小桃吃着点心走了过来,小桃的月钱基本都花在买零嘴上了,不比主子们香袋里装的是名贵的香料,婢女们的香袋里装的是花园里的落花瓣,小桃的香袋里则更不一样,里面装的是糖豆和花生大枣核桃仁。   洛长安不用香袋。以前是千金小姐的时候是用的,那时候爹从南方淘回来顶级的香料拔尖的会送给洛长安。爹死了以后她现在就不用香袋了。   一来触景伤情,二来和身份不符。   她永远做着和身份相称的事情,奴婢就该有个奴婢的样子。认清现实很重要。即便用下等布料缝了香袋塞满花园里的任人践踏落花,也改变不了她是奴才的事实。   上等人伤春悲秋看落花是情调,下等人故作高深看落花是凄凉。   她洛长安,唯一想戴的饰物,是凤冠。如今这凤冠静静的躺在东宫之内,帝君虽有嫔妃无数,而皇后未立,子嗣空虚。   这对洛长安来说,是机会。哪怕很渺茫,但是,是机会。   “长安姐姐,你是去洗衣阁吗。”小桃跑到近处,嘴里的吃食也咽了下去。   洛长安将下巴一点,“对。”   “一起去吧,梅姑姑刚才吩咐我去将前日送去洗的帝君的几件中衣取回来。”   “好啊。一起去吧。”   两人到洗衣阁,洛长安将床单被罩交给洗衣阁管事的女官,就在门口等着去取衣服的小桃,大约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小桃便出来了。   “长安姐姐,你久等了。”小桃一手提着衣篮,一手端正一杯黑色的粉末。   “没等多久。手里拿的什么,黑黢黢的。”洛长安不解的端详着那杯子里的物什。   “这是我妈前几天休假出宫时候买的黑芝麻粉,拿温水一冲,又甜又香,好喝的很。回去我给长安姐姐也冲一杯。”   普通宫女每月有半天的假期,梅姑姑那样的高阶女官则每月有两天假期,把事情安排妥当,交接清楚,得到上级的批准就可以休假了。   “嗯,好。”洛长安搓着被冻的通红的手,“走吧。回去了。又要下雪了,冷的紧。一会儿下台阶你慢慢走,别滑倒了,刚才有婆子把洗衣裳水泼在台阶上了。”   洛长安自去年被慕容珏刺穿腹部,便落下了腰腹痛和害冷的病根。   “嗯。没事。我仔细着呢。”小桃拎着一篮子衣服往外走,走路就有些冒失,眼睛忍不住的老往手里的黑芝麻粉上盯。   小孩子对好吃的就没有抵抗力,也忍耐不了,恨不得立时就把黑芝麻糊糊吃进嘴里。   洛长安又好笑又担心的交代,“看路啊小桃,地上滑,仔细跌倒。”   “没事,长安姐,我走的稳当着呢。啊......!”   正说着,就听小桃啊的一声,脚底打滑,整个人摔了个嘴啃泥,扑通一声从台阶摔了下去,狼狈极了。   “小桃!”洛长安吓了一跳,心惊肉跳的叫道。   洛长安和小桃本来是在台阶上,到下面平地路上还有十几级台阶,是以这篮子衣服就抛物线似的失去了控制,洒的满地都是,那杯黑芝麻粉也就泼了出去。   正巧下面经过一行人,当中那婀娜雍容的人一下就被兜头兜脸洒了一脸黑芝麻粉,一张俏脸瞬时漆黑,难以辨认容颜。   “哎哟,是哪个不要命的。”那女子吃痛的惊呼,“我的脸!”   奴婢们连忙把她掺住,手忙脚乱的拍打着她衣服上的黑色粉末,担心道:“那狗奴才走路不长眼睛,竟然砸到了绣美人。这是什么粉末,怕是嫉妒美人美貌,有意毁容!”   刘绣大惊失色,“本美人的脸,好痛,这定然是毒粉。来人,将这奴才按了,给我狠狠的打!”   洛长安心想完了,小桃这冒失的性子,早晚出事,愁死了。   小桃慌忙爬起身,缩着身子跪在那里,发着抖像个鹌鹑,吓得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道:“绣...绣.美美人..饶命啊!”   “绣美人,您有无大碍?”旁边另有一位主子模样的女子查看着刘绣的情况,这人乃是二品大员慕容珏的夫人,宋盼烟,今日乃是东厢殿的贵妃办了赏梅花宴会,她进宫来赴约,在路上遇见了近日盛宠加身的绣美人,便一同过去东厢殿。   刘绣娇滴滴的抱怨道:“盼烟,我这脸怕是毁容了,果然红颜命薄,我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飞来横祸。帝君倘若知道我毁了容貌,必然心疼极了。帝君夸我眉心一颗小痣分外娇俏。”   洛长安听见盼烟二字的瞬间也已经看到了宋盼烟,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便是这个女人夺走她的未婚夫,并且一手促成她满门惨死的,若宋盼烟有半分慈悲之心,又怎会怂恿慕容珏灭她满门。   若说慕容珏是权欲熏心,那么宋盼烟则是阴狠恶毒。   洛长安将心底由于听见‘帝君夸我眉心一颗小痣分外娇俏’而引起的不适压下,这该死的酸涩的滋味,让她捂住了心口。   有几个侍卫大步朝着小桃逼过去,眼见就要把小桃按住给一顿拳脚相加。   小桃害怕的哭了起来,乳臭未干,又不懂什么事故,爹妈又宠着,这下可是吓坏了,“不,不要打奴婢,不要打......”   “美人手下留人。”洛长安快步走下台阶,站到了小桃的身前,将小桃挡在身后,随即跪在了刘绣和宋盼烟的身前。   这一跪,犹如如万箭穿心,随即她弯下身子磕了头,眼底一片冷意,有朝一日,她一定要位居高位,教宋盼烟跪在她的脚边忏悔! 第13章 忍他人不能忍者,方能成事   刘绣蹙眉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回禀美人,奴婢叫洛长安,后面丫鬟是小桃,奴婢二人是龙寝梅姑姑手下的人。是奉梅姑姑的命令来取帝君的衣服的。不小心冲撞了美人金驾。那黑色粉末并不是可以致人毁容的粉末,而是黑芝麻粉。于健康无害。”   洛长安磕完头直起了背脊,声音谦卑,将冲动和恨意修饰的近乎完美,她不能冲动了,如今冲动的扑到宋盼烟的身上,只会被随行侍卫给拿下,袭击二品大员的夫人,是死罪。   从上次推慕容珏落水之事后,洛长安长了教训,已经学会了冷静和忍耐,以及蛰伏。   侍卫们听见洛长安二人是帝君龙寝的丫鬟便顿下步子,帝君龙寝里的人自是与旁人不同,哪怕只是个粗使丫鬟,哪怕是一条狗都比别个尊贵,心想若是打帝君的奴才,定然会被传出去是不将帝君放在眼里,那可就是罪过了。   宋盼烟斜眼看了看洛长安,这奴才看着冷静大气,不像个上不得台面的,不愧是帝君龙寝的奴才,她嗔怒道:“既然是在帝君龙寝里做事的,当更加严谨行事,你倒罢了,你后面那小丫鬟莽莽撞撞,冲撞了绣美人,当真是该罚。”   小桃吓得缩在洛长安身后。   洛长安不言语,低眉顺眼的垂着眸子谦卑的跪在那里,梅姑姑来了她们会被轻罚,起码比落在刘绣手里挨得惩罚轻。   刘绣冷声斥责,“来人,把梅姑姑给本美人传来。洛长安是吧,我倒要让梅姑姑给我解释一下,你搬出来帝君是什么意思?帝君难不成会为了你一个狗奴才,而眼睁睁看着我受委屈么,本美人告诉你,帝君只会惩罚你惩罚的更狠!胆敢泼我一脸黑沫,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洛长安重重磕头,卑微道:“奴婢不敢,娘娘贵为三千宠爱在身的美人,奴婢不过是个三等奴才,奴婢惶恐。”   小桃已经泣不成声,藏在洛长安的背后,就觉得长安姐姐单薄的肩膀变得很伟岸,可以保护自己,她紧紧的攥着洛长安的后衣摆,小声道:“长安姐姐,我们会被砍头么。”   洛长安往小桃手背压了一下,“磕下头,不要说话。”   眼下,没有比磕头认错更能够让刘绣消气的了。主子都喜欢顺从的奴才。   宋盼烟眼底身为高层人物的优越感不加掩饰,口上慈悲的劝刘绣道:“美人息怒,此事不若交给梅姑姑却处理就是了,您亲自动手发落帝君的奴才,恐怕落人话柄。”   刘绣却不在乎道:“不过两个贱奴,帝君知情了,也自然会替我教训她们。眼下我自己动手,是代替帝君教训她们罢了。玉珠,给我往这个伶牙俐齿的洛长安脸上狠狠的打,打出血来!我看不惯她这股子聪明样!”   宋盼烟隐隐的鄙夷的睨了眼洛长安,奴才的身子,可惜了一幅冷静聪明的头脑。   “求美人开恩。”洛长安额头磕的生疼,冰冷的雪刺激着洛长安,使她保持冷静,我洛长安必不会一直像条狗一样跪在他人脚下,教宋盼烟看尽了笑话。   夜鹰本来在暗处远远的跟在洛长安的后面,见前面这阵仗,便折身离开了。   玉珠便是那日去龙寝取帝君的银丝儿长褂的丫鬟,侍候在美人身边的是正七品的丫鬟。她嚣张跋扈的走到洛长安的身边,攥起洛长安的衣领,热辣辣的巴掌啪的一声落在洛长安的脸上,打的洛长安头晕目眩,两眼金星,血丝从洛长安的嘴角流下来,白皙的面颊上有五个手指印瞬间肿了起来。   洛长安眼里空洞如冰,被打的偏过了脸去,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宋盼烟心底一沉,好能忍耐的丫鬟,竟而不哭不闹不求饶,有种危险的气息,她忙和刘绣道:“美人息怒,这丫鬟和旁人不大一样,别让她狗急跳墙冲上来伤着您,还是交由梅姑姑处理吧。”   刘绣不屑道:“她倒是狗急跳墙来啊,我让她吃不完兜着走,不行就让她全家跟着遭殃。”   洛长安紧攥着手,骨节泛白,人下人,受人践踏的滋味,好苦涩啊。   玉珠又铆足了劲儿往洛长安脸上打了两巴掌,洛长安仍旧安静的承受着。   小不忍。   则乱大谋!   忍他人不能忍者,方能成事!   小桃哭唧唧的说道:“别打长安姐姐了,求求你不要打长安姐姐了。”   梅姑姑快速赶了来,眼见玉珠的巴掌马上又要打在洛长安的脸上,她叫了一声‘慢着’,接着几步赶过去一把握住了玉珠的手,眸子瞪着,眼底有护犊之色,不客气道:“玉珠姑娘仔细伤了手。我手底下的人,自有我拿回去管教,或打或罚不由姑娘动手。”   玉珠见是梅姑姑来了,梅姑姑是从二品的女官,是可以直接和帝君汇报工作的人,她立时气焰就熄灭了,悻悻的收回了手,“梅姑姑有礼了,您也该将奴才调教的严一些,如此的冒失莽撞,成何体统!”   梅姑姑看着洛长安和小桃,小桃缩着像个鹌鹑,已经吓傻了。而洛长安被打的脸肿的一个有两个大,不由心疼,玉珠这贱人下手好狠,自有人收拾她!   刘绣见是梅姑姑到了,语气也客气了几分,“梅姑姑,瞧瞧你手底下的奴才,泼了什么玩意儿到我头脸?今儿倒还好,是黑芝麻粉,若是毁容的毒药,你担待的起么。”   梅姑姑弯了腰,高声道:“奴婢必然按照宫规对这两个奴婢进行处罚。绣美人放心将此事交给奴婢。奴婢素来公事公办,不会包庇奴才的。”   刘绣不依不饶,此事必须闹到帝君面前去,我哪能平白受了委屈,“哦,意思是今日之事就这么私了了?不要上奏帝君?哎哟,我便如此好欺负么?”   梅姑姑沉声道:“今日西域来朝,帝君繁务缠身,若是用这等小事去烦扰帝君,落个不识大体的名头,恐怕对美人不好。” 第14章 哎,他好渣啊   刘绣吃瘪,就气的说了四个字,“梅姑姑,你!”   洛长安的牙尖嘴利是师出有人。有什么样的长官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朕,不认为这是小事。”   一道冰冷带着深怒的嗓音响起。   是帝君!   众人不由得一凛,一时间都屏住呼吸,敛了声响。   洛长安的心猛地一提,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在她如狗一般跪在宫道上的时候,他来了。   顶撞了他的美人,自然不是小事。他会如何惩罚她,这卑微到尘埃里的她?   “圣驾到,跪迎!”   海胤公公通传的声音未落,在场之人皆已经跪了下去,臣服在那人的威严的气势之下。   帝千傲快步走来,夜鹰和海胤跟在身后。   洛长安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金丝龙靴,那霸气的龙纹彰显着他的尊贵,她抬起眸子,迎进了帝千傲冰冷的双眸。   方才隐忍的泪水,在这一刻如洪水般倾泻而下,高高肿起的面颊,流着血的嘴角,楚楚可怜。   示弱,是洛长安唯一的筹码。但凡能引起帝千傲半丝怜悯,她便赌赢了,起码,少受些惩罚。   有一瞬间,周围安静的只有落雪的声响,难以抑制的龙床上他索取的画面会浮现在脑中,而现下,他的眼底如同打量一个陌生人,似乎完全没有认出她。   帝千傲的冷毅的唇绷着,没有温度的眸子深处隐忍的心疼稍纵即逝,快到令人来不及捕捉,他环顾众人,蹙眉道:“梅官为何不差人来报?奴才如果没有奴才样,任性妄为欺辱主子,往后主子们在后宫如何立足?”   梅姑姑低头小声道:“奴婢知错,是奴婢管教无方。”   刘绣闻言,心里大喜,帝君心疼她呢,这下梅姑姑带头的几个奴婢嚣张不起来了吧!尤其那个洛长安,活该!   刘绣娇滴滴拉住帝千傲的衣袖,两只眼睛如钩子一般勾着帝千傲的面庞,撒娇道:“帝君,人家今日穿了新衣服去东厢殿赴宴,这两个奴才把这脏兮兮的沫子泼了人家一身。我不过说了几句,那个洛长安就说她是帝君的奴才,我没资格动她。如今,刘绣连个奴才都不如了?刘绣倒是不在意,可那洛长安分明不把帝君放在眼中。”   洛长安心下一沉,我以为我已经毫无尊严的谄媚帝君,可与刘绣相比,我素日所谓的逢迎,竟然连入门级都没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绣将事实歪曲的非常可以。   梅姑姑忙道:“洛长安是说了几句话,但奴婢调教出来的人奴婢心里有数,她是个识大体懂规矩的奴才,不会目无尊主。帝君明察。”   半晌没有说话的洛长安,低垂着眉眼,不卑不亢道:“娘娘息怒,奴婢是为娘娘名声着想,历来帝君龙寝内的奴才犯了错是先禀了梅姑姑再行发落的,美人若是破坏规矩,怕教他人诟病您恃宠而骄,往后人人都私自处理帝君龙寝的奴才,有损帝君的威严。”   刘绣愤怒道:“帝君,你看嘛,她是不是目中无人,伶牙俐齿,如您说的,她一点奴才的样子都没有!”   帝千傲安静的凝着刘绣,不接话,不打断,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弧度。   刘绣不知道帝君的想法,看不懂,猜不透。   洛长安看着帝千傲落在刘绣身上的目光,是那么的平静,而他对她的目光总是那般冷酷、激烈。   今天这才是他吧,温文尔雅,目光温柔。   帝千傲淡淡的宣布了他的决定,冷声道:“梅官,管教奴才不利罚半年饷银;洛长安以下犯上得理不让人,不服管教罚禁足三月,抄十遍宫规;莽撞泼了黑芝麻粉的丫鬟,仗罚十五。”   洛长安的肩头止不住的轻颤着,她做梦也想成为被帝千傲保护和加持的那一个,然而,帝千傲如同已经将她遗忘了一般,秉公处理,丝毫没有因为她曾在他身下辗转而有丝毫偏颇。好无情。   刘绣听到帝君说洛长安是得理不让人,意思是肯定洛长安没有说错,错是错在顶撞她,不由觉得没趣,帝君就是太公平了。从来不会偏颇谁,都是按纲常宫规办事。哼,便宜了洛长安那个贱奴!   梅姑姑跪下领罚,最近我是触了霉头,总是保护不好长安,再次教帝君失望了,若不是夜鹰及时赶去给帝君通风报信,今日这风波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奴婢遵命,一定严于律己,教导好奴才。”   行完礼,便对洛长安和小桃道:“你们两个将衣服收拾起来,随我回龙寝受罚。”   “是。”洛长安一件一件捡着散落在地上的帝君的衣物,那白嫩的手握在衣带上,纤弱无骨。   帝千傲将视线从那双白皙的手上收回,脑海里闪过她夜色里隐忍的低吟,不由背脊绷起,身体发紧。   她果然是厌恶朕,平静无波的眸子,竟似不识得他是何人。   那么多夜晚,对她难道不够深刻,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竟不足以使她记住他么!   帝千傲的目光落在玉珠的面颊,不期然的,用由于着急赶来而来不及搁在书房的奏折抬起玉珠的下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玉珠通身大震!   刘绣大为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帝君他...他居然抬举我的奴婢!   玉珠更是受宠若惊,连忙道:“回禀帝君,奴婢叫玉珠。”   “你保护主子,教训奴才,做的很好。”帝千傲声音冷漠,教人听不出喜怒,“朕不能叫你明珠蒙尘,论理该对你重重有赏。”   夜鹰和海胤却知道,帝君已然盛怒,声音越平静,平面下越是波涛汹涌,气氛很危险。   洛长安胸腔的空气似乎被抽走,他要赏赐打了她面颊的宫女。是看上这宫女的泼辣劲儿了么,是觉得这泼辣的玉珠更能耐受他夜晚的精力么。哎,他好渣啊。   玉珠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完美如神祗的帝君会声音轻柔的和她说话,是不是说明帝君对她有意,自己是不是要改变命运了,“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帝君谬赞了。奴婢先谢谢帝君的赏赐了!” 第15章 你心术不正,觊觎帝君   玉珠向往着赏赐,是金银财宝,还是绫罗绸缎呢?哪一种都好,都是御赐的,是殊荣,贵重不可比拟!   刘绣衣袖下,指甲切入皮肉,恨恨的看着玉珠,为什么帝君会看上我身边一个看起来面相刻薄的丫鬟,定然是玉珠趁我不备勾引帝君,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玉珠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运作,真是浪蹄子浪到姥姥家去了!   帝千傲倏地将奏折收回,随即冷然离去,经过洛长安身边时,龙袍的衣摆掠过洛长安的面颊,触感冰凉。   洛长安抬起眸子的一瞬,似乎还有他衣袂之间的龙涎香萦绕在鼻息之间。   将大计寄托在这个没有感情的男人身上,她打错主意了么。   一滴两滴,温热的液体落在眼前的雪地上,眼睛模糊了,洛长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指间湿濡,才知是眼泪。   啪!   在帝君离去之后,一记响亮的耳光划破长空,接着就听见刘绣愤怒的声音响起。   “玉珠,你个不要脸的骚魅狐子,你用了什么伎俩勾了帝君的抬举!”   玉珠被打的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一头碰在洗衣阁门口的水缸,额头上瞬时间起的大包,冒着血珠儿,“美人饶命,奴婢没有勾引帝君。奴婢真的没有。请美人相信奴婢。奴婢对美人忠心耿耿,是决计不会背叛美人的。”   刘绣将脚踩在玉珠的脸上,溺着脚尖,生气道:“最好如此。若是教我发现你心术不正,觊觎帝君,我扒了你的皮。”   “奴婢知道了,美人别踩了美人,奴婢的脸好痛呀,求求美人高抬贵脚,饶了奴婢这次吧。”   “再教我发现你心术不正,越过我和帝君说话,我扒了你的皮还不够,还要把你的贱骨头给敲碎了喂狗!”刘绣直到把玉珠的脸踩出血印子才抬了脚。   梅姑姑见洛长安和小桃把衣服收拾好了,便挥了挥衣袖道:“走,回龙寝。”   两人低着头,如两只跟在母豹身后的幼豹,犯了错,拖拉着慢慢的跟着走。   “长安姐姐,刚才那个玉珠真是活该被绣美人打。谁让她下手那么狠打长安姐姐的。这是现世报,恶人恶报,咎由自取!”小桃还在哽咽着,伸手揉了揉洛长安的面颊,心疼道:“还疼么长安姐姐。”   洛长安低声道:“以后务必走路要小心,可不要再摔了小桃。不然,你这性子在后宫会出事的。主子们性情各异,不是哪次都会大难不死的,明白么。”   小桃点点头,“我知道了长安姐姐。我以后一定一步一个脚印,再也不走路漫不经心的了。哎,长安姐姐,我一直以为帝君很喜欢你的,可是帝君怎么会赏赐了欺负了你的玉珠呢。帝君好坏啊。”   “小桃!”洛长安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才小声道:“不可以乱说,小心隔墙有耳。我们不可以议论帝君的一切。知道了吗。”   小桃连忙捂着嘴巴,自责的道:“长安姐姐,我总是说错话,以后你多提醒我,我往后都看你脸色说话,免得再说错话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梅姑姑回头看见两人落在后面老远,便严肃道:“走快点。”   小桃唉声叹气,“梅姑姑好凶啊,她肯定会挑最粗的棍子打我的。仗责十五,我估计我会被打死。长安姐姐,你也好惨,禁足三月,还要被罚抄宫规十遍,宫规可有一万二千多字呢。足足十大本册子。”   洛长安也叹口气,半天才说,“梅姑姑被罚半年饷银,也是被咱们拖累。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两人快了几步,赶上了梅姑姑。   ***   帝千傲快步走回了御书房,坐回龙椅,将手里的奏折放在桌上,随即用修长的手指揉着隐隐犯痛的额心。   夜鹰和海胤在门口左右各一边,候着,时不时拿眼睛往里面瞄一眼,观察着王朝统治者的动态。   在这冷酷严苛的帝君身边做事,察言观色显得尤为重要。   “海公公,我真是发现情况就赶来报信了,半点没有耽搁。我也没想到刘绣有胆子让人打帝君龙寝的奴才啊。”夜鹰语气里的懊悔不是一星半点,“洛长安的小脸都被打肿了。”   海胤两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晒了眼夜鹰,“你倒不用太担心,帝君明辨是非,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因为儿女私情罚你的。最多是杀了你。”   夜鹰脸色煞白,“......”   海胤冷哼,“帝君这么多年就遇见那么一个让他好奇的。你和梅官,上心点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错。上次梅官没看住,人差点摔河里没了。你这次倒好,看是看住了,结果人被打了三巴掌。你瞧瞧给帝君心疼什么样,我看八成要偷偷抹眼泪。”   夜鹰就跟没听见似的,只问自己最关心的,“海公公,帝君不会真杀了我吧。”   海胤不搭理夜鹰,招手让人端上来一杯茶水,随即端进了御书房,将茶摆在帝千傲手边,温声道:“帝君,政务虽要紧,也要注意身子呀。夜鹰刚才发誓了,他一定会严加看护,确保洛长安未来三个月禁足在龙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的。”   夜鹰心脏砰砰乱跳,提到我了,帝君的回答直接关系我的死亡方式,夜鹰的耳朵伸到门里面去听,生怕漏了一个字。   “洛长安要是不惹事还是洛长安?”帝千傲气急败坏,“朕派千军万马看着她,也抵不住她想尽办法去送死,索性砍了她,省的朕心烦!”   夜鹰一震,啊这,他绝对没料到帝君会这么回复,就很新鲜。   但是,似乎帝君没有将此事引咎在他身上,他的命保住了!!   海胤清了清嗓子,能把帝君情绪调动起来的人绝无仅有,就洛长安自己,那姑娘是奇才。   海胤将敬事房送来的整齐的排放着的,刻有宫妃名牌的托盘呈上,名牌都是面朝下,这些名牌每次的摆放顺序都不一样,所以帝君每次翻到的宫妃都不是同一个,这是为了杜绝帝君对某位宫妃会有倾向性的偏爱。 第16章 帝君的新宠   红颜祸水,帝王独宠一个女人往往是灭国的开始。   “帝君,劳累数日,该舒缓歇息一下了,为了江山社稷也要娱乐片刻。”   帝千傲目光冷冷朝着托盘上数十名牌睇了一眼,手指捏住了他往日习惯性翻的第九号名牌,离手最近,信手翻过。   久而久之,宫妃们都知道帝君每次都翻第九号。   所以时常有人铤而走险贿赂敬事房的长官,将自己的名牌放在第九个,以加大被翻牌的几率。   时常出现一连数次第九个名牌都是同一个宫妃,惹的群妃不满,去太后那边去告状。   太后便彻查此事,牵出了不少背后的操控运作。   因为这样,敬事房的长官都换了五六个了,直到最近这个长官上任,是做的最长久的。   因为他秉公办事、不收取贿赂,不营私舞弊,得上级肯定。所以做的最是长久。   现在敬事房摆放宫妃的牌子是由专人负责,摆放的时候此岗位的执掌需要蒙上双眼,在桌上将牌子打乱顺序,再盲摆在托盘之上,所以连摆放牌子的人都不知道宫妃的名牌顺序。   帝千傲将第九号名牌放下,临时改变了主意,说道:“传旨,封刘绣的丫鬟玉珠为珠美人,今晚在刘绣的绣球宫侍寝。”   海胤一怔,马上会意,颔首道:“奴才立刻喧旨。绣美人的主卧旁边正有一个厢房是空着的,奴才会将珠美人安排在绣美人的隔壁。”   “下去吧。”帝千傲拿起了奏折,细细的看了起来,眼前,浮现洛长安那楚楚可怜的肿起的面庞。   海胤随即躬身退下,夜鹰连忙不解道:“海公公,帝君不是很生气玉珠打了洛长安吗?怎么突然封玉珠为美人了?这样洛长安心里不得难受死么?”   海胤斜眼鄙视,“你懂个屁。这叫祸水东引,借刀除恶,捧杀!”   “捧杀?”   “你以为帝君最宠爱的人是什么?”   “是皎洁的白月光?”   “错,是众矢之的的箭靶子!不信你瞅瞅,帝君要是对谁特别好,那人保准大难临头了。反倒是洛长安,那是被雪藏的卑微的奴婢,决计不会遭人惦记。”   夜鹰满脸不解,果然后宫宫闱之事是我知识的盲区,“海公公,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坐上你这个位置的,这可不是挨一刀被咔嚓了就能达到的境界。”   海胤气的蹦起,往夜鹰脑门来了一记,“你闲的蛋疼羞辱起你爷爷来了。信不信我启奏帝君把你编在我名下。”   “别,千万别。我还没看破红尘呢。”夜鹰捂着命根子,吐舌一笑,随即收敛了神情,不解道:“不过,帝君为何如此盛怒,骂洛长安有毛病呢?”   海胤便朝着绣球宫走边缓缓的说道:“帝君生平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没有例外,除了这个随时可能引爆自燃的洛长安。把洛长安买下来可能是帝君的一步错棋。换你,遇见这么个不听话的,你气不气?”   “原来如此,我还从没见过帝君如此紧张什么,今日急忙去为洛长安解围,连手里的奏折都没顾上放下。”夜鹰小声的嘀咕,随后和海胤分开,回去了龙寝当差。   来到绣球宫,海胤朗声道:“玉珠听封。”   不几时,刘绣和玉珠便出来院子,跪下接旨。   刘绣拿眼剜着玉珠,气的两眼圆张,帝君的赏赐果真下来了!   玉珠满脸春风,又喜出望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何事,磕磕巴巴的说道:“奴婢接旨。”   “玉珠护主有功,深得朕心,特破格封为珠美人,念其与主子刘绣情深义重,赐居绣球宫厢房,与刘绣姐妹相伴。即日起纳入敬事房宫妃名册,于今晚初次承恩雨露。钦此。”   海胤微微的笑着,将圣旨宣读了出来。   玉珠受宠若惊,犹如做梦一样不敢听见自己所听到的,就差兴奋到尖叫出来,“奴婢谢皇上恩典。”   她竟一步登天,成为了美人!   海胤温声道:“珠美人,从此不能以奴婢自称了啊,您可是身份金贵的主子了。”   玉珠立时觉得自己高人一头,马上就道:“本美人谢谢海公公提点。”   “那么请珠美人提前做准备,夜里静待雨露君恩吧。奴才告退。”海胤将手微微一揖,随即便离开了绣球宫。   “玉珠,你这个贱人!”刘绣在海胤走后,立时冲了过来,扬起手便要打玉珠。   玉珠一把攥住刘绣的手腕,完全不顾刘秀曾经是自己的主子,毫无尊敬之意的尖酸道:“刘绣,如今我已经不是你的奴婢,我和你一样是美人的身份,我是新欢,你不过是旧爱,你凭什么打我!”   刘绣恨的牙根痒痒,为什么!为什么帝君要封她的奴婢为美人,为什么还要将玉珠安排在她的隔壁等待侍寝!失宠竟来的如此之快,她好恨玉珠!   “是你,玉珠,一定是你!每次帝君来绣球宫都只是和我短暂的下棋后就离开,一定是你这个贱人背着我魅惑帝君。”   刘绣脑海里全部都是玉珠引诱帝君的画面,不由得恨在心头。   玉珠厉声道:“刘绣,那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我说你怎么这么久都怀不上帝君的孩子,原来帝君根本就没碰过你啊!我要是你,我就羞辱的要一头碰死了!”   刘绣嘴唇上的血色退尽,她一直以来保守着这个秘密,不敢教外人知道,名义上帝君来她这里最多,她是盛宠加身的美人,若是教人知道帝君连她的手都没拉过,反而和她的丫鬟颠鸾倒凤,她就没脸活下去了。   现在帝君封了玉珠做美人,她刘绣已经在宫中是个笑话了!   玉珠见刘绣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便暧昧道:“你放心,今晚我侍寝的时候,我会在帝君面前帮你多美言几句的。保不齐,我和帝君会需要一个来助兴的通房丫鬟呢,运气好的话,你也能体验下什么叫做云雨之欢。”   说着就得意的讽刺的笑了起来。   “玉珠!”刘绣朝着玉珠扑了过去,恨不得撕碎了玉珠。   丫鬟们把刘绣给拦住,小声劝道:“美人息怒啊,玉珠眼下得了势,是帝君的新宠,您不要意气用事,帝君最不喜爱宫妃相妒了!” 第17章 自身难保,居然逞强保护别人,是谓愚蠢   宫妃众多,帝君又是一个非常公平公正的人,和每个宫妃都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关系。但是总有一些女人是善妒的,屡屡因妒生恨,和其他宫妃相斗相杀。   宫规中早有针对宫妃相妒有相关的规定,情节较轻者,罚饷银及降低封位处理;情节严重者,则休下堂处理。   不过,因为是帝君的妃子,所以即便休下堂也不能改嫁或者回娘家,当然娘家人也没胆子收留,都生怕被被休的宫妃连累,所以,这样被休下堂的宫妃通常被安排剃度,在庵堂度过后半生,与青灯古佛为伴。   刘绣念及此,便恨恨的将手收回来。   玉珠嚣张的笑道:“你只要有胆子打我一下,我便奏明了帝君,让你这个妒妇被剃头当尼姑去!”   刘绣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玉珠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显得异常的刺耳,她不会放过玉珠的!绣球宫只有一个主子,就是我刘绣!   ***   洛长安回到了龙寝,刚入院子,就教梅姑姑扼住手腕拉进了屋里。   “小桃,你给我跪在屋门口检讨。我给长安擦了药出来听你检讨的结果。你回答的好坏,直接决定我用几号粗细的棍子打你。”   梅姑姑进屋把洛长安按在椅子上,看见洛长安的小脸肿得触目惊心,就引咎给小桃,不是为了保护小桃,长安怎么会受伤,她发火的对门外瑟缩的小桃训斥起来。   随后小桃哭哭唧唧的跪在门口屋檐,心想一号是最细的棍子有小手指那么粗,十号棍子最粗,有胳膊那么粗,十号棍子打上一棍,抵得上一号棍子打十棍,她悲伤的哽咽道:“梅姑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马上检讨。我需要把我心里检讨的内容都叫出来吗,还是默默的检讨。”   洛长安替小桃捏了把冷汗,这耿直的孩子,唉,每天不被梅姑姑教训几次,她是过不去这一天。   梅姑姑差点被小桃的话气断气,丫头片子总是挑战她的耐心极限,她的表达能力这么好而她毫无意外的...没听明白。   梅姑姑严厉又认命的说道:“在心里检讨。一会儿我找你问话,我问你什么你答我什么。现在不要教我听见你的声音。一天到晚的净是惹事。”   梅姑姑拿了棉布蘸了酒精帮洛长安给消毒嘴角的伤口,虽然梅姑姑极度生气,动作却很轻柔。   洛长安伤口被蛰的很疼,默默的将手握紧了起来,差点就把脑袋给往后仰去,不过忍着没动,自从成了孤儿,她就没有矫情的资本了。   想想以前,教落叶打了额角,都要和娘亲说树叶打到我头了,娘亲总会温柔的摸摸她额头,哄慰她几句。倒不是多疼,只是爱听娘亲哄自己,好温柔,觉得自己被爱着很幸福。   梅姑姑感觉到洛长安在忍着疼,却不躲不藏,一边吹着洛长安的伤口,一边温声道:“疼了要和我说,我轻点。”   “不疼的,姑姑。没有关系。”   洛长安心里暖暖的,梅姑姑就像一位知心的大姐姐一样,让她觉得分外亲切,除了有点凶,教人不敢太亲近,没有别的不好了。在梅姑姑手底下做事,还是很开心的。   梅姑姑不会无缘无故加很多活给属下,也不会把属下当枪来使,龙寝这班子奴才们相处的都比较融洽,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梅姑姑一边帮洛长安清理伤口,一边嘟囔,“以后不要管小桃那丫头,让她吃一次大亏,她才能成长。总是护着她,她改不掉冒失的毛病。你替她挨几巴掌,她自己保准记不住教训,不信你等着看。尤其,咱们在龙寝当差,一言一行更要得体合规,不然凭什么是咱们可以龙寝当差而不是别人。万不能教别人觉得我们龙寝的奴才还比不上别的宫里的。比专业,咱们必须是全皇宫第一!”   “梅姑姑,我没有忘记我是龙寝的奴才一事,我在外面说得每句话都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宫规的。”   洛长安认真的轻声说着。   “姑姑没见,绣美人手底下那两个侍卫拳头多大,我看那拳头比小桃脑袋还大,几下下去,小桃肋骨也给打断了。她才十二三岁,小着呢,看着吓得可怜,我毕竟年长她八、九岁,哪能看着不管呀。论理,作为主子更加应该以德服人,这样的不按宫规就滥用私刑毒打奴才,就根本是恃宠而骄了。”   洛长安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在娘的怀里撒娇呢,小桃已经出来做奴婢干活赚钱补贴家用了,实际上已经不容易。   “虽说是有宫规明确规定了赏罚制度,不过主子就是主子,有几个主子罚奴才还去看宫规的呢?”梅姑姑叹口气,“宫里面人人自保,都躲着事,生怕惹事上身,看见不合理的就当没看见。你倒相反,这样的真性情,恐怕落不到什么好处。方才消息传遍后宫,玉珠被封了珠美人,今晚已经侍寝了。你和玉珠结下梁子,日后有你的好?她必然对你处处刁难。”   洛长安的心口莫名有些堵的难受,已经侍寝,这几个字分外刺耳,“梅姑姑,她刁难我一个奴才对她没有什么好处。方才我任打任骂,帝君也已经亲口出了处理方法,她若以后还是有意刁难什么,就这格局也得难有什么成就,单帝君那里都会觉得她做的不对。”   “女人嘛,什么成就不成就。你说什么是成就,能得宠就是成就了。难不成像你一样热心肠的拔刀相助结果得到三巴掌才是成就?”   “起码我对得起我良心。总之我朋友受难,我不能做到坐视不理。”洛长安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和原则,“如果人人都怕事自保,那这人间哪里还会有什么友情呢。”   梅姑姑一震,“得,你这副软弱的小模样就是诓骗人的,实际上你倔强起来八头牛也拉你不住。行,我不说了,友情万岁。”   梅姑姑的话音刚刚落下,便有一道冰冷轻嘲的嗓音响起来。   “有些人面对刘绣和玉珠,毫无还手之力,自身难保,居然逞强保护别人。是谓愚蠢!” 第18章 哎。得宠,遥遥无期。   闻声,洛长安脸色煞白,有些人是指她呗。但是直接用愚蠢两个字,也太...直接了。他真的很讨厌。   “奴婢参见帝君,帝君万寿无疆。”梅姑姑忙弓了身子朝帝千傲行礼,同时帮手将他的披风取下,抖落上面的雪花,随即将披风挂在衣架上。   “帝君,我嘴巴是说干了。兴许教她道理还是您有办法。”梅姑姑无可奈何的耸耸肩,随即拿起棉布蘸了酒精继续给洛长安擦拭伤口。   洛长安赶在酒精落下之前,慌忙也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请安道:“奴婢参见帝君。”   时隔半月,他再次踏足龙寝。   对洛长安来说,恍如隔世,过去半月,她每天都以为此生再无可能伴圣。她甚至以为她会在龙寝虚度四年,直到卖身契约期限满了,被送出宫去,报仇大计难以施展,一度很是慌乱。   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他出现了,再度燃起了她的希望。或许,她还有那么点用处,对他有着些微的吸引力?   既然今晚他来了,她一定要抓住机会,为自己谋取一些利益!   帝千傲步入屋内,洛长安垂着头,他只看见她的头顶,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令他觉得自己是嗜血的暴君,但是她顺从的表面下那股倔强和反骨,又似乎在剑拔弩张的挑战着他,甚至反抗着他。   好奇心,让他不住的对她容忍,再容忍。   “梅官,这里交给朕。你下去吧。”帝千傲朝着梅姑姑伸出手。   “诺。”梅姑姑面色含笑,将蘸了酒精的棉布递到帝千傲的手里,随即便走到门外候着。   小桃见梅姑姑出来了,连忙把脸怼墙放好,然后紧闭着眼睛检讨,生怕梅姑姑问她问题。然而,梅姑姑这时候没有心情问她问题,而是一门心思的观察着屋内的动静。   上天保佑,长安别再惹帝君生气了,上次把帝君得罪了,直接半月没有回来住。长时间分开,慢慢的怕是感情就淡了。   帝君对女孩的好奇和热度,又能保持多久呢。一年,似乎已经是极限了。   帝千傲坐在洛长安身前的椅上,低声道:“把头抬起来。”   洛长安心里七上八下,脸肿的像发面馒头,这副尊容有可能魅惑到他,使他也心情大好赐她做个美人么?   自己都觉得荒谬。   缓缓的,她抬起了头,勇敢的承受着帝千傲冰凉审度的目光,他眼底任何一丝波动都足够使她懦弱的低下头,他的妃嫔们都是光鲜亮丽的,他看见她这样被打肿脸的惨状,是何观感呢,她可不认为他在心里会用什么美好的词汇描绘她。   “帝君为何说我愚蠢?”洛长安不能认同帝千傲的说法。心里甚至有些不忿,玉珠那人嚣张跋扈的打她巴掌,帝君都会夸那个玉珠是救主有功,而她帮助自己的朋友,却被说成是愚蠢,这可真是双标。   “救人的前提是你有足够能力自保,同时你的能力可以救助旁人,这是救人的意义。”帝千傲冷眸睇着她,“今日若非朕‘巧合’的经过,结果便是你非但引祸上身,并且也未必救得了小桃。你不是愚蠢是什么。”   洛长安微微思忖了片刻,“起码我尽我所能的去保护我的朋友了啊,我虽然挨了三巴掌,可是小桃却免于被那几个粗壮的侍卫毒打了啊。小桃还是个孩子,我不觉得自己保护一个孩子是愚蠢。”   帝千傲挑眉,“所以你妄想小桃冲撞了刘绣以后,不用受到任何的责罚?你将宫妃的尊严放在何处,将东冥国的国礼纲常放在什么立场?若是朕封了她美人却可以教奴才冲撞她,那么朕为什么要封她美人?小桃虽然免于侍卫的毒打,朕赐的仗责十五,难不成便不是酷刑?这样,你仍觉得你救了她?”   洛长安被帝千傲教训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思忖了片刻,小声道:“今日倘若是宫妃将黑芝麻粉不小心洒到奴才的头上,相信根本不会激起什么风浪。帝君一向勤俭爱民,奴才难道就不是你的子民么。帝君是非黑白不分,助纣为虐,分明是在帮住你的妃嫔出头惩罚奴才!”   帝千傲眉眼冷冽道:“放肆。你哪来的胆子如此忤逆朕!”   洛长安本就跪着,帝千傲这语气一冷,她便将额头磕在地上去了,几乎立刻认怂:“奴婢逾越了。求帝君不要杀奴婢。”   洛长安也不是不知道顶撞帝君是什么罪,也清楚的知道帝君是最不能够冒犯的那一个,但是之前有几次她顶撞了之后没被帝君杀头,她就有点麻痹大意,尤其直呼了帝君的名讳那夜之后,她就总是忍不住在他面前曝露自己的真实情愫。   本来想勾引他上龙床的,结果把他搞生气了。哎。得宠,遥遥无期。   梅姑姑在门口紧张的握着两手冷汗,洛长安真是她见过的嫌自己命长的人,每天变着方法惹怒帝君,然后再立刻可怜兮兮的求帝君不要杀她,何必呢,开始就乖乖听话不好么。   小桃心想:梅姑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好可怕哦。站我旁边,害我根本没有办法检讨,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帝千傲目光所及,洛长安的身子微微的颤抖着,是那般的弱小和无助,他甚至不能将这幅娇弱的身子和方才那般逆揭龙鳞的大不敬的话联系在一起。好气,又好笑。   “洛长安,你长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朕砍的。记下来,秋后一起算账。”帝千傲捏起她的下颌,打量着她红肿的面颊,“丑死了。脸肿的亲娘也认不出来。”   洛长安眼底猛地一动,随即别开了眸子,“奴婢的娘去世了。”   握在她下颌的他的指尖收紧了几分,他并非有意触及此事,这是她最不能被触及的伤痛,“朕知道。”   洛长安苦涩的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他也没有问什么,洛长安沉浸在痛失亲人的痛苦回忆之中,竟而没有察觉帝君回答的是‘朕知道’三个字。 第19章 后宫传遍了他习惯翻九号牌   “过来坐下。”帝千傲打量了她的伤势后,眸色深了下去,素来冰冷的嗓音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好。”洛长安顺从的立起身,朝着帝千傲身边的一个矮凳子走了过去,地位悬殊,注定不能平起平坐,她自觉选择矮坐,不冒犯他的权威。   才走两步,便觉得腰肢一紧,随即整个人被凌空拎起安置在了帝千傲的大腿上,“洛长安,方才在宫道上你拿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我,如今朕被你引来了,你却和朕拉开距离,楚汉互不侵犯。欲拒还迎,有意思么,我们之间需要这样?”   我们之间,这四个字有种莫名的亲密之感。   洛长安瞬时间红透了耳根,下意识的挣扎道:“放我下来。”   “怎么,恼羞成怒?莫非你方才见我封玉珠为美人不委屈难受?她打了你,我却夸她赏她,你怪我怨我,恨不得打我骂我,是不是?”帝千傲握住洛长安的肩膀,冰冷的眸子鄙视着洛长安。   洛长安一怔,现下他自称我,而不是朕,这一刻他是那个夜夜占她身子的冰冷男人。   但是,凭什么呀,他也可以因为别的女人而惩罚她,同时又需要她承认自己难过、在乎。   简直是专制!   “奴婢没有立场做这些,奴婢只是个粗鄙的暖床丫鬟,没有资格怪你怨你,更没有胆量打你骂你。奴婢唯一想不通的是,纵然是条狗,养的时间长了还有些感情。帝君如何便可以做到这么绝情,在外人面前,就如同不认识奴婢一样呢。”洛长安继续挣扎着,心里难受的有些透不过气,“是不是,帝君耻于教人知晓帝君和奴婢之间的事情呢。”   洛长安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就如同见不得光似的。若是别人承恩露,必然是喜事。而她,由于她就是一个暖床丫鬟,是工具,所以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   她微微思虑了片刻,意识到,一定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这男人太精明了,极难上钩,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挫败感。   对,这滋味一定是挫败感。挫败感使她眼眶也酸涩了起来。   帝千傲沉声道:“我没有觉得和你的关系是耻辱。”   “那为什么在外人面前,帝君就像不认识我一般?”   “这样对你最好。”   洛长安一怔,很是不能理解的皱起了眉毛,对她是最好?对她最好的是给她身份,地位,荣誉,而非雪藏、无视、打压她的性情!   各种情绪交加,洛长安的眼眶都红了。   “哭吧,洛长安,朕喜欢看到你哭。哭过才会成长。”   洛长安倔强的不让泪珠从眼眶落下,紧咬着牙冠,僵持着,坐在他的腿上,无异于坐在禁区,她再不敢乱动,背脊僵直的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红红的,羞恼的瞪视着帝千傲。   “乖乖坐着别动,我先帮你擦药。”帝千傲捏起洛长安的下颌,冷声道:“再动一下,便说明你如我一样已经难以克制,心内的情绪已经不可收拾。”   洛长安脸红似血,一动不动的坐着,像只假装温顺的小兽,“我没有。”   “你有。”帝千傲用棉布帮洛长安擦拭着伤口,动作竟然分外的轻柔。   “我真没有。”   “不可能。”   “......”洛长安大感意外,帝王家都这样的自负么。   她承认她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他...手中的权利。但这并不说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和他这样那样呀。   连酒精的蛰疼都被他温柔的动作中和了不少。   他的俊颜缓缓放大,最后唇在她的伤口上轻轻的印下,轻柔的流连在她的伤口。   洛长安被这种酥麻的疼痛感唤醒了小腹的涟漪,陌生的情愫把她吓到了。她本能的后退,帝千傲的手掌倏然间按在她的后背,阻止她的出逃。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往他是简单粗暴的直奔主题。当下,他却如品鉴一件古玉般轻轻的摩挲,她身子软了大半。   “洛长安,这是不是苍淼提到过的,你需要的温柔?”   帝千傲不是质询,不是讽刺,而且认真的、真诚的询问,她感受到了尊重。   但是,这样的替妃嫔撑腰的男人,怎么会对奴才表现出尊重呢......   洛长安有些恍惚,险些迷失在这深情的温柔里,声音也迷离了几分,“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帝千傲的唇尾有几分满意的笑意,喜欢她的这种迷人的反应。很乖,很诚实。   洛长安突然清醒了几分,这是妻妾成群的帝君啊。他哪里是什么深情的人。   对待他的妻妾,他都是这样温柔的吧。   洛长安将面颊倏地转开,和他那令她迷惑的温柔保持距离,“帝君,是刚刚这样温柔的对待了玉珠么。吻我,和吻玉珠,哪个滋味更好一些。帝君来是玉珠没有办法使您尽兴么。”   帝千傲眯起眸子,沉声道:“朕没有吻玉珠。”   洛长安苦涩的一笑,“那么奴婢应该感到开心和自豪,因为帝君先吻了奴婢。并且,帝君当下这反应,也会要了奴婢吧。随后再去要玉珠美人。对吗。”   “洛长安!”帝千傲不悦的拧眉,“朕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洛长安别开眼睛,声音微弱的说道:“奴婢没有说上半身,也没有说下半身。帝君后宫佳丽三千,必然是都是真心喜爱的,帝君是用脑袋思考,不是下半身思考。”   “洛长安,你的脑袋里每天在想什么?”帝千傲的手握在她纤细的腰肢,“朕每天不务正业就忙着睡女人就是了。你这么想的?”   洛长安低着头不说话,此情此景,不说话等于某种默认。白天他政务繁忙。那么夜晚呢,难道他不是随手翻牌子取乐的么。后宫传遍了他习惯翻九号牌。   帝千傲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停止你的假想!”   洛长安身子一震,无辜的凝着帝千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海胤通传的声音。   “帝君,珠美人已经沐浴完毕,教被褥裹了送进绣球宫厢房等着您了。” 第20章 帝君这属于现场翻车了   帝千傲听见玉珠二字,眉心快速掠过嫌恶之色,却没有过多显露什么,回答海胤道:“知道了。”   洛长安脸上血色散尽,帝君这属于现场翻车了么,“......”   帝千傲低咒一声,海胤这刀补的真及时,在洛长安心里,我的形象糟糕透顶。   洛长安那是什么打量禽兽的目光?   他将洛长安从腿上放下,而后稍静坐了片刻,将身体的热度退去,没有道别,也没有许诺或说明,就这样转身,朝门外踱步而去。   龙袍宽大的衣袖一紧,便听见洛长安的声音响起,“帝君。”   帝千傲垂眸看去,她纤瘦白皙的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楚楚可怜的面庞轻而易举激起他的保护欲,半个月没动她的身子,他经不住她的纠缠,对她的热度保持了一年,没有如他所料的消减,反而...近乎失控。   “何事。”   “为什么我不可以……”洛长安将衣领扣子解开了一颗,隐隐露出藕粉色的小衣系带,以及优美的颈项弧度,“同为奴婢,为什么玉珠可以得到您的恩宠赐封,而我不可以。若是我也这般引诱您,是不是我也可以得到您的疼爱,是不是我也可以成为您的妾室……”   洛长安拉起帝千傲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细腻的肌肤触感在帝千傲冰冷的指腹下缱卷。   帝千傲将手抽回来,指间软腻的触感被冷风吹散,心头一阵烦躁,他嗓音微哑,“把衣服扣子系上,现下不是时候。”   落长安垂下了头,若是帝千傲迟迟不上钩,自己仿佛从他这里什么都得不到,她梦寐以求的权利,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而这心里却莫名其妙的难受了起来。   帝千傲来到院中,冷冷凝了一眼海胤。   海胤一怔,啪啪往自己嘴上打了两下,心想我这破嘴,怕是说错了话吧,又给帝君抹黑了,怕是长安姑娘对帝君的为人之误会又深了几个层次。帝君除了专制霸道、冷酷无情之外,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的!   快到绣球宫时,海胤说道:“奴才着人一直监督着刘绣,她运作了人,趁着玉珠在沐浴的当下,把厢房地面泼了很多灯油,并且将厢房的琉璃桌子弄出了一个尖锐的尖部,明显要害玉珠。眼下怕是已经得手。”   还没进门,就听到绣球宫内有惨叫和哭声,细听之下,是玉珠的声音。   “我的脸,我的脸,刘绣你好狠啊,你竟然教人割破我的脸。你嫉妒,你分明是嫉妒我得到了帝君的宠爱!”   刘绣倚着长廊,假意关心道:“妹妹,玉珠妹妹,你的脸上怎么有那么大一道血口子,姐姐看着于心不忍啊。如何这般不小心,走个路都可以栽倒在琉璃桌子上。帝君眼下说来就来了,你这模样还如何承恩啊?不把帝君恶心死才怪呢!”   玉珠捂着脸,大声的哭叫道:“刘绣,你不要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一定是你!是你害得我,我必然求帝君为我做主!”   刘绣冤枉道:“好妹妹自己走路不小心,何苦诬赖我呢?你自己打翻了灯油,一脚踩上去滑倒,脸摔在了琉璃桌子上,这才教琉璃划伤,毁了容,这与我何关呢!”   帝千傲踩着龙靴踏入了绣球宫,“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喧闹?”   玉珠连滚带爬的拉住帝千傲的衣摆,用打过洛长安的那只手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面颊,血浆从指缝里面不住的溢出来,“帝君,求帝君为我做主,是刘绣害我,她嫉妒我得到圣宠,密谋安排毁我容貌。”   帝千傲静静的睇着玉珠,冷酷的将衣摆从玉珠手中抽了出来。   玉珠的心凉了大半,帝君他好冷漠呀,他难道不心疼我脸上的伤势么?为什么他不传御医为我看伤呢,“帝君,玉珠的伤口好痛,求求帝君为我做主啊。”   刘绣暗地里偷笑了下,玉珠这个贱人彻底完蛋了,帝君那嫌恶的眼神简直太明显了!   帝千傲别开面颊睇向旁边,“海胤,彻查珠美人受伤一事,若是背后有人运作,无论是谁,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是。”海胤心想日理万机的帝君,为了给洛长安出口气也是运筹帷幄,做的毫无痕迹。帝君素来对后宫的暗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次却斤斤计较了起来。洛长安有点本事。   刘绣心底一窒,哭哭啼啼道:“帝君莫非相信珠美人的话,以为是人家在害她?人家胆子小的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敢有害人之心?帝君怀疑人家,人家索性去死了算了!呜呜。”   刘绣哭的梨花带雨。   帝千傲却面色冷清,耳畔似乎响起洛长安的低喃‘同为奴才,为什么我不可以’。   “爱妃不必紧张。彻查此事,也是在还你清白。”   刘绣脸上血色渐失,明白了帝君是必然会彻查此事,果然帝君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不会包庇任何人,也不会容忍任何人有违纲常,她莫敢再言半字,握着两手冷汗道:“是,帝君所言极是。那么便劳烦帝君救出是否当真有人背后设计,要毁了玉珠的容貌。还人家一个清白。”   刘绣一颗心七上八下打起鼓来,心想她已经教她买通的陷害玉珠的奴才收拾了包裹连夜跑了,眼下应该已经出了皇城,论理是什么都查不到才对。   “封锁绣球宫,真相浮出水面以前,一只蚊子都不得飞出去。”说完,帝千傲便拂袖离去。   玉珠瘫坐在地上:“帝君您就这么走了,不是要让玉珠侍寝么,玉珠的脸不疼了帝君,求求帝君不要走!”   海胤沉声道:“珠美人,您啊,以后就应该多烧香拜佛,多做善事,这样以后运气保不齐会好一些。”   玉珠没听出来海胤话里有话,就一门心思的寻思这一切都怪刘绣,如果不是刘绣毁了她的脸,帝君一定会疼爱她的,是刘秀毁了她的一切!   帝君查出来是刘绣捣的鬼之后,一定会帮她处罚刘绣,然后帝君一定会继续宠爱她玉珠的!帝君现在离开,是因为政务繁忙,不是对我失去了兴趣。 第21章 她等待升职这一天等了一年多   ***   洛长安在床边的地面环着膝盖坐着,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只知道帝千傲离开以后她就这样坐在这里了。   绝望的感觉充斥在她的脑海。   如果永远不能获得权力,她屈身在帝君身边根本没有意义。   是不是她应该离开帝君,寻求别的方法报仇?   偌大的龙寝,显得空旷。   帝千傲离开绣球宫又折身去了御书房处理奏折,忙到后半夜,他回到了龙寝。   屋内留着一盏小灯,他走进屋内,来到床边,触摸着绒被,这西域进贡的绒被适合洛长安这种害冷的人,每夜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块冰,需要源源不绝的输送真气,才能把她暖热,今日有了这绒毯,她应该会觉得冬夜稍微好过一些。   帝千傲掀开了绒被,却并没有见到他预期当中酣睡的洛长安,而是空无一人。   帝千傲刚打算出声叫人,眸尾一动,在床边帷幔底下看见了蜷缩在那里的洛长安,衣着单薄,显然已经冻僵了。   但她一双眸子一片死寂,他有种感觉,如果他今夜不来,他会再也见不到她。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洛长安。”   闻声,洛长安身子猛地一惊,快速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是帝千傲,他去而复返了?!   他拧起眉心,牵起洛长安的手往龙床走,洛长安手脚麻木,身子不听使唤的被他牵着。   帝千傲将手猛地一送,将她桎梏在绒被之上,随即将她的身子包裹在绒被之中,切齿道:“洛长安,你究竟想怎样!一直用这副可怜兮兮的皮囊吊着朕的胃口,你究竟想干什么!”   洛长安将手推在他的心口,“我若是真的吊的起帝君的胃口,又帝君又怎会将我丢下。我扣子都解开了,帝君却无动于衷,我都失败至此了,又何来吊胃口一说呢。”   “朕说了,刚才不是时候。”   “是。帝君说什么都是对的。”   “洛长安!”   洛长安感受到他的不悦,可是她不在乎,成败就在今天,如果不能得到权力,那么就被赶出宫去吧,“那么现在是时候了么。宠幸完您的新晋美人,将柔情蜜意用完之后,就是时候把余火留给我了,我何德何能,总是被用来宣泄情绪呢!”   “洛长安,你放肆!”   帝千傲将修长的手指拢入洛长安如丝绸般的发丝,冰凉顺滑的触感缱卷在指间,素来乖巧的她,竟越发藐视他的权威。   “不要碰我。请你,不要碰我,起码今天不要。”   他刚刚用这双手爱抚过玉珠,她接受不了。哪怕她摇尾乞怜的要讨好他,也没有办法接受他用刚刚摸过别的女人的手摸她。   然而,这话在此情此景却成了某种邀请。   男人喜欢却征服猎物。   帝君也是男人。   “你想要了,就解了扣子魅惑朕,你不要了就将朕推开?”帝千傲声音森冷,“规则是我定,我来决定你要或不要。不是你!”   洛长安顶嘴道:“你能定的只是要我做暖床奴才,或者换掉我,改用别人!我只是卖身,我没有出卖灵魂,我有血有肉有思想,凭什么我的规则你来定。凭我每月从你手中领碎银几两么?!”   “凭我是你唯一的男人!”帝千傲宣示着自己的绝对主权。   洛长安瞬间红透了面颊,一年前初次承恩,床单上那一抹处子血,至今记忆仍旧清晰。不可否认的,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他霸道的话,甚至激起了她心底浓烈的情感,“帝君应该是很多人的第一个男人吧。何必在乎这个。”   “笨蛋!”帝千傲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达到目的,反而耐心的引导着她。   原来他可以这样的温柔,她的反抗显得没有诚意,出乎意料的她得到了以前从未得到过的身体的欢愉,她自责着,她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切齿道:“帝千傲,你好脏!我讨厌你!”   “这就是我,既然有胆量招惹我,就要有本事承受这样的我。”   “为什么不给我名分,为什么让我如此卑微,难道我……连做你的妾都不配吗!”   洛长安崩溃了,她改变不了帝千傲,也左右不了他,更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她该怎么办呢,她需要权力啊。   难道,她就一辈子屈居人下,看着仇敌平步青云吗。除了帝千傲,她还可以凭借谁扶摇直上?   “我怎么可能让你做妾呢。”帝千傲的指腹抚过洛长安的眉宇,她天庭饱满,眉目隐有凤威,不是妾的长相,“洛长安,把话说清楚,你要的名分,还是权力?”   洛长安一怔,这问题是有区别的,要名分是因为爱一个人,而要权力是在利用一个人。   她要的是权力。然而,她不敢直言自己在利用帝君,除非自己不想活了。   洛长安思虑了许久,昧着良心,撒下弥天大谎,“我要名分,我要明正言顺的做你的女人。”   对她来说,有名分就意味着有权力。今晚的答卷她已经交了,至于结果如何,要看帝千傲如何处理了。   帝千傲将洛长安拥入怀中,她撒谎时候会垂下眸子,左右转动眼珠,他知道她的习惯,年仅二十七岁便成为帝君,并非偶然,他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相反,他太懂得看透人心了。他的手收紧,眼内有几分受伤的神色,“朕知道了,明天朕交代人去办。”   洛长安心里立刻紧张的怦怦乱跳,帝千傲同意给她身份了!是答应,还是美人,或者会不会是贵妃?!不会直接赐封皇后吧!   洛长安仿佛已经拿起赐死宋盼烟和慕容珏的鸩酒!   她等待升职这一天等了一年多!   终于,她等到了!   但是,他也没有说一定是封她做宫妃啊,那也就是说也有可能是安排人把她赶出宫去?   洛长安斗着胆子把手环在帝千傲的腰身,身为暖炉,她不能逾越去对帝君搂搂抱抱,但是她今天豁出去了。已经这样了,不差这一抱,她在他跟前,还需要顾忌什么。 第22章 朕看你的表现   经过这几次忤逆帝千傲,她发现虽然帝千傲很花心,又很凉薄霸道,但是似乎不会滥杀无辜。所以,她胆子大了些,尝试着去更进一步的接近帝千傲。   因为方才再度将他惹怒了,她有预感,他应该这次离开会不止是半个月。兴许是永远。   心里七上八下,嘴里就唉声叹气,患得患失。   帝千傲感受到她的手臂柔柔的揽在他的身上,红着脸分外乖巧,有认错的趋势,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弧度,她低眉顺眼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平静的和她对话的。   “洛长安,认识到错误了吗。”   洛长安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把她的手从他身上挥开,看来封宫妃的可能性极大,是什么品阶的呢,时间过得太慢了,好希望眨眼就到明天,“认识到了,以后我再也不顶撞帝君了,再也不惹帝君生气了。我会好好抄写宫规,以后不再不自量力的逞强了。”   “朕看你的表现。”   “帝君……”   “说。”   “明天你会回来龙寝么。”   “不会。”   明日起有为期十日的皇家牧场狩猎,皇室男子、群臣皆会参加。东冥王朝每年都会举行这个盛典,目的在于使朝中男儿保持血性和野性,居安思危,保持初心和进取心。   “哦。”那完了,搞不好不是要把她封妃,而真是要把她赶出宫去,然后换一个不会顶撞他的暖床丫鬟。   “睡觉,洛长安,不要胡思乱想。”帝千傲冷声打断了洛长安的臆想。   洛长安想了许久,久到天色也似乎泛白,远处有了公鸡啼叫之声,她想无论对帝君来说她多么卑微,但对她来说,毕竟相处一年,她虽然要被赶出宫去了,多少该道别,她借着月光细细的打量着帝千傲的面庞,小心翼翼的记住这眉眼,他是不容侵犯,永远不属于她的男人。   “奴婢走后,帝君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明日一早奴婢会将手中未完的事情列下清单交接给梅姑姑的。祝东冥昌盛太平,祝帝君康健顺遂。”   帝千傲阖着的眸子动了一动,果然,他的预感是对的,今晚她做好了诀别的决心,不得到她要的权力,她便打算跑路另谋出路了。把他当什么,白白消遣他一年么。   翌日清晨,帝千傲出得龙寝,活动着手臂,洛长安在左手臂上枕了一夜,如今酸麻的厉害。   海胤和梅姑姑侯在院中,见帝君出来了,两人相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之色,帝君耽搁了半盏茶功夫,起床较平日晚了!   梅姑姑心里格外开心,我们长安果然与别人不同,帝君虽对长安非常严厉,但是心里还是对长安特别。帝君从十五岁登基,每天早晨卯时必然会起身去处理政务,哪怕是生病了,也从不晚起,是极其自律的人。   今日晚起这小半个时辰,是对长安地位不同的最好说明。   虽然昨夜有点小插曲,帝君中间去了绣球宫,但是帝君后半夜还是回来了,和长安似乎又好了。   “梅官,以后让洛长安做你的副手,帮你处理些事情吧。不用因为朕就格外关照,做的不好,一样敲打她就是了。”   梅姑姑连忙低头,心想话是这样说,那我还真能敲打么,刘秀、玉珠倒是敲打了长安,帝君把绣球宫连窝端了,这话我就听一听吧,主要长安这孩子聪慧能干,做我的副手也绝对是神助攻,“不知给她什么品阶。做我的副手免不得和各宫头目交接,品阶低了,压不住阵。”   帝千傲拢了拢眉心,“一步登天,难以服人。稳一点,试试她是不是那块料子。”   对她,他的期望只是陪寝,短期内不会有变化。但似乎,她野心并不小,并且缺少耐心,才蛰伏一年,便已经失去了耐心,是操之过急了。现在,明显她还不能成为登上那个位子的人,还早得很。   梅姑姑思虑片刻,沉声道:“我和长安相处了一年,这孩子心细,仗义,顾虑也多。磨练几年,准有不错的结果。希望她可以成为配得上帝君的人。我寻思不如教她从从三品女官做起。”   帝千傲颔首,“朕认为可以。就这么办吧。”   ***   洛长安这夜睡得极好,又很暖,这半月来都没有这样暖暖的睡一觉了。   西域进贡的绒毯果然很保暖,或者,给她带来温度的是帝千傲?她想还是绒毯的作用大一些......   梅姑姑将药汤端了进来,说道:“长安,你把药喝了。待会儿我有好事要告诉你。”   “什么好事呀,梅姑姑。”   洛长安将药接过来,却没有喝,既然是好事,莫非不是要将我赶出宫去?   梅姑姑笑着说道:“你先喝药,我出去先打小桃板子,打完了再进来和你说话。帝君昨日赏的十五棍还没打呢。不能拖了。”   小桃在门口害怕道:“梅姑姑,你监督长安姐姐喝药要紧,打我板子不急的。”   梅姑姑拧梅,“你自然是不急的,拖个一年半载你也不急。我可是着急的紧,必须快些给你长些记性去。”   “那也不急一时半会儿,你不是说还要问我反省的怎么样了吗。打板子之前,不问的吗?”小桃呜呜咽咽的,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洛长安连忙开口,“姑姑,还是先说了这好事吧。不然这药我也喝不下啊。打小桃的事,过会儿再打也不迟呢。”   梅姑姑一听可能喝不下药,立刻就面色紧张,这药必须喝,长安小腹剑伤伤了子宫,苍淼是个游医,四处游走,只医濒死之人,这一年被帝君强留在皇宫,就是为了给长安调理身子,帝君二十七岁了,是时候添个子嗣了,“行,我先说好事。你边喝我边说。”   洛长安喝这种避孕汤药喝的已经感觉不到苦味了,仰头一仰而尽,不想喝也得喝。   只不过,这药却一天苦似一天。前一天夜里帝千傲对她有多热烈,翌日这汤药便有多苦。绝情的男人!   “这好事就是,帝君吩咐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副手,协助我打理龙寝内的大小内务,小到一针一线,大到帝君的龙袍顶冠,再到各宫各项支出用度的调配,我都会教你怎么做,直到你可以独当一面。换言之,长安,你升职了!我得到了帝君许可,让你从从三品女官做起。”   升职!   洛长安心里紧张的怦怦跳了一阵,手脚都打起抖来。   从九品暖床丫鬟,一下升职为从三品女官,无疑是个大的升迁。 第23章 你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没有   虽然三品女官仍是奴才,但是是个有几分体面的奴才,是个可以和各宫主子都说上话的奴才,各宫主子也都会给几分薄面的奴才。   “真的吗,梅姑姑,我...我太开心了!”洛长安忍不住拉住梅姑姑的手,笑的眼里噙着泪花,“我会好好干的,谢谢姑姑举荐。”   梅姑姑莫名的眼睛一酸,长安这一年走的太难了,“长安,走的太容易的路,不够踏实,一步一个脚印走下来的,才是属于你的。希望你在新的岗位,得到历练,有所成长。往后接触的人多了,事情也多了,你会发现,龙寝这块地界是一块净土。但你迈了出去,注定便不能回到简单了日子了。懂么?”   洛长安实际上对梅姑姑的话一知半解,但是她不会后悔的,她会抓住一切往上爬的机会,不择手段的拿到权力的,奴才也分高低的,有品阶有实权的奴才,实际暗箱操作起来更是方便。   打比方正一品的宫令女官,服侍在皇太后或者皇后的身边,深得太后或皇后的信任,在皇太后和皇后不便之时,宫令女官可以代掌凤印。   洛长安看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做个有实权的奴才,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昨晚帝千傲问她是要名分还是权力,她回答想要身份,想光明正大的做他的女人。   结果,他没有给她名分,而是松了点指缝,漏了一点点权力给她,她想这从侧面也是明确告诉她,她不配成为他的有名分的女人。   洛长安垂下眸子,心里突然猛地一揪,钝痛教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难过伤心他嫌弃她不配。她是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权力,而开心到心脏疼痛了。   一定...是这样。   “梅姑姑说的我都懂,长安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无论前路会发生什么,有什么困难或者荆棘,长安都不会害怕,长安一定会努力成为梅姑姑的好帮手。”   梅姑姑摸摸洛长安的额头,这孩子看起来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如今这股子往上爬的劲头,教人心疼。   “行了,你抄宫规吧,禁足三月刑期满了,就可以到新岗位就位了。”梅姑姑拿手帕把自己眼睛里的水雾拭去,随即朗声道,“我也该去打小桃了!”   洛长安一怔,看了看门口缩成鹌鹑的小桃,小桃手里还攥着个没啃完的玉米。   小桃听见梅姑姑要来打她,两行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梅姑姑,我错了。不要用十号棍打,求你用一号棍吧,梅姑姑。”   梅姑姑走了过去,面色严肃的问道:“你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没有?”   小桃点头如点蒜,“意识到了,我意识到了。”   “好,既然你意识到了,那你告诉我,你的问题是什么?”梅姑姑抱着手臂,静静的等着。   小桃眼珠东看西看,“我的问题是,是....,我的问题是.....呜呜.....”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梅姑姑气不打一处来,“从昨晚上就教你反省,结果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就这还有胆子教我用最细的一号棍打你?”   小桃摸摸眼睛,吸吸鼻子,“梅姑姑别生气,我在想呢,我...我忘记了嘛。我的问题是......”   梅姑姑的脑袋轰轰的,起初后厨小桃她爹和洗衣阁她娘求她务必收下小桃,做点粗活,在龙寝能长长见识,她看小桃面黄肌瘦,可怜的不行,就心软答应了,结果进来龙寝,只长身高体重,不长心,真是给她气昏过去了。   梅姑姑抄起十号棍就朝小桃走过去,作势要把小桃的棉裤拉下来打。   小桃死死抓住玉米,就这也舍不得丢了玉米,嘶声哭了起来,“梅姑姑,不要拉下我棉裤打,求求你了。长安姐姐救命,长安姐姐救命啊。”   洛长安走了过去,拉住梅姑姑的手臂,“姑姑莫动气,打坏小桃事小,您头痛症犯了,可就麻烦了。”   梅姑姑厉声道:“阎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   就在这时,北面玉流宫里的管事嬷嬷来了,“哟,梅姑姑,您忙着呢。要我说,您先不忙打这小蹄子,今日慕容夫人来宫里和我们主子喝茶赏梅来了。我家主子想起帝君龙寝有去年腊月的大寒那日的雪水,教老奴来求一些,不知我们玉流宫主子有没有这个面子。”   梅姑姑听了声音,就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那老嬷嬷,“桂嬷嬷,你这话可是生分了,龙寝这大寒日的雪水,虽然少,不过帝君倒不爱这雪水,反而喜欢早春的露水。帝君早发了话,若是哪位主子喜爱,尽管送了过去就是了。既然今日玉流宫有赏花会,来的又是二品大员的妻子宋盼烟宋家千金,自然是有这个面子的。”   桂嬷嬷捂着嘴笑了一阵儿,“平日里咱们玉流宫的主子与世无争的,就怕你们看不起呢。我们主子交代了,若是寻不来,也不教我生事呢。”   梅姑姑连忙道:“嗨,瞧您说的,我不过是奴才,哪里有资格瞧不起谁。长安,去取些去年腊月大寒那日的雪水来给桂嬷嬷。”   洛长安拉起小桃,“梅姑姑,大寒日的雪水埋在松柏树底下,水结冰需要凿开,我一人怕是动作太慢,我带上小桃一起去帮手。”   梅姑姑颔首,“去吧,速去速回。”   于是洛长安帮小桃把棉裤提好,牵着小桃的手就往后院的松柏林走了过去。   就又听到那桂嬷嬷的声音响了起来,“梅姑姑,您可真是会说话,虽然咱们都是奴才,但是奴才也分三六九等,你们龙寝里的奴才也是不一样的。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有这个能耐可以侍奉帝君呐。龙寝里当差的哪一个都是响当当的。只这个洛长安往常不大见着,没有抛头露面过,是近日刚提拔上来的吧。”   “她办事得力,昨儿刚提上来的。往日只在屋里做事,鲜少出去外面。”梅姑姑轻笑,和桂嬷嬷开始了一场社交性的商业互捧式的聊天。   洛长安边走边对哭唧唧的小桃说道:“别哭了,把手里的玉米啃了吧,一会儿凉透了。” 第24章 拿金刚钻都撬不出半碗水来   小桃边走路边啃玉米,一边用衣袖抹着眼泪,“梅姑姑是不会饶了我了。我八岁就跟在她身边,她脾气我最清楚啦。啃完这个玉米,待会儿我就屁股开花了。”   “八岁就跟着梅姑姑了,如今十二岁了,怎么还是学不乖。你娘心疼你又帮不到你,悄悄哭一夜了。”   小桃无话反驳,只默默的啃着玉米,想起娘常年洗衣服那双粗糙的手,心里别提多自责了,“我...我...对不起我娘。”   洛长安叹口气,走到了松柏树前,拿小铲子拨开了厚厚的积雪,一个密封瓷罐呈现了出来,她打开盖子,将内里的冰用干净的小锤子凿开了许多,用小铲子盛出来放进一个铜制的小壶里,动作干净利索。   “小桃,一会儿姑姑问你,你就抱着她大腿说:姑姑我知道错了,以后我走路看路,不冒失了,以后我再不惹麻烦了,我知道姑姑教训我也是心疼我,姑姑息怒。”   洛长安边凿着冰,边交代着小桃。   小桃把玉米啃干净了,就点点头,“长安姐姐,我昨晚上都想好怎么认错了,结果梅姑姑一凶,我就吓忘了。你瞧梅姑姑凶起来,比庙里挂的关二爷像还凶。”   “......凶是凶了点,不过对咱们是极好的。你快别拿关二爷像和她比,听见了不撕你嘴才怪。”   小桃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洛长安盛了一铜壶的大寒雪水的冰块,随即又将坛子给封起来,去年大寒那日的雪是从梅花瓣上取下来的,有种淡淡的梅花香,喝这茶水,赏梅的时候也分外有情调。   洛长安眼底一阵寒凉,宋盼烟好雅兴,前日和和这个娘娘赏花,今日又来赏梅,看来她洛长安一家的百口人命丝毫不影响她享受生活,凭什么她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长安姐姐,长安姐姐,你怎么了!你的手被小铲子割破了,流血了。”小桃惊呼着。   洛长安倏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失神了,连指腹被小铲子的利刃割破都没有察觉,她摇摇头,拿手帕将指腹的血擦去,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淡淡道:“我没事。方才我交代你的话,你记住了没有,重复一遍我听。”   小桃咽了咽口水,想了想,说道:“姑姑我知道错了,以后我走路看路,不冒失了,以后我再不惹麻烦了,我知道姑姑教训我也是心疼我,姑姑息怒。”   洛长安见她说的一字不差,便交代道:“一会儿就这样和梅姑姑说啊。以后真的要小心了,咱们在梅姑姑手底下做事,不能总是不长心,梅姑姑有时候纵然想护着咱们,也是护不住的。她有自己的苦楚。”   小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知道了,长安姐姐。”   “走吧,我们回前院了,桂嬷嬷等着拿大寒日的雪水呢。”   洛长安说着,便提着铜壶来到了前院,将铜壶递给了桂嬷嬷。   桂嬷嬷掂了掂铜壶,沉甸甸的,脸上瞬间乐开了花。   梅姑姑扬眉,“分量够不够?”   “够了够了,这够办几次赏花会的了。”桂嬷嬷连声回答着,眼睛同时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洛长安,“这姑娘做事做的好,不像有些丫头,拿金刚钻都撬不出半碗水来。这姑娘有梅姑姑几分魄力!”   洛长安略略施了一礼,笑容合度,却不抢话多言。   梅姑姑骄傲的说道:“你可是会看人,这是我的副手,不知眉眼高低的能做我的副手么。她叫洛长安,以后你们会经常打交道的。”   那桂嬷嬷连忙弓了身子,“哟,怪不得呢,我说怎么这么会来事。原来是您的副手。得了,回去我交代玉流宫的奴才们一声,往后见了长安姑娘也要夹起尾巴来,免得有些不长眼睛的,乱来。”   梅姑姑轻笑,“您说的不长眼睛的,可是绣球宫的玉珠啊?”   桂嬷嬷打了自己的嘴巴,“我可没有点名道姓。绣球宫如今虽然被封禁彻查,但是说到底,玉珠是美人的封号。我哪里敢说她不长眼呢。要是她还是个奴才,我倒也说得,玉珠狗眼看人竟然动手打了梅姑姑您的副手。如今,我可谁也没说。不过啊......”   说着,桂嬷嬷的神秘的东看西看,然后凑近了梅姑姑,手掩在嘴边,轻声道:“我可听说帝君这次生气的紧,刘绣和玉珠两个保不齐要一下被清理掉一双,绣球宫怕是保不住了。刘尚书近日也焦灼的很,这么些天连刘绣面都没见着,上面不允许见。帝君平日待谁都不薄,不过狠起来,一点情分都没有的。做宫妃还是要像我们玉流宫的主子,与世无争的才好。”   梅姑姑心里明镜似的,但是假装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连忙道:“桂嬷嬷,帝君政务繁忙,实在不应该教后宫的事使他再心烦了。说白了,就是谁听话,谁走的长远些,不是有句老话,枪打出头鸟。你说是吧。”   洛长安就安静的看着,现场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好事不出门,八卦传千里。这些个嬷嬷们的消息可是灵通的很。   桂嬷嬷一连说了五六个是字,“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梅姑姑你继续忙吧,继续打小桃那个小蹄子。不要教我影响了进度。”   梅姑姑客套道:“慢走,我就不送了。玉流宫缺些什么用度,只管来问我。”   小桃拿眼睛狠狠剜了一眼桂嬷嬷,心想老家伙走就走,干什么绕上我呢,火上浇油,没安好心。   洛长安见桂嬷嬷走的远了,推了推小桃的衣袖,示意她按照刚才她交代的去说。   小桃深吸了口气,扑通一声跪在梅姑姑脚边,抱住了梅姑姑的大腿,大声道:“梅姑姑!我错了,梅姑姑!”   梅姑姑没有设防,被突然抱住,就吓了一跳,“这孩子,你发的什么疯。你倒说说看,你哪里错了。”   小桃情词恳切的一字一顿的按照洛长安交代的说道:“以后我走路看路,不冒失了,以后我再不惹麻烦了,我知道姑姑教训我也是心疼我,姑姑息怒啊。” 第25章 帝君,万一您好奇呢   梅姑姑听了以后,气就消了几分,“正是这个理呢。你在龙寝当差一天,就得小心仔细一天。既然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了,以后我就看你的表现。只不过,帝君赏赐的刑罚是仗责十五,这是逃不掉的......”   这时候又有另外一个宫里的管事的嬷嬷来了,进门就说:“梅姑姑,前儿我来借你的绣花样子,你说教人借走了,今儿我来问问可还回来了?眼下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我们主子想绣一套荷花边的宫装,年下里帝君看着也心情愉悦不是。”   梅姑姑这会儿忙起来了,便道:“昨晚上还了回来了。你等下我去给你取去。”   那嬷嬷说道:“小桃这婢子没过年就下跪讨糖果核桃了,没见你搂你亲妈的腿搂那么紧,搂着梅姑姑的腿搂着不肯丢了。”   小桃憋着不吭声,心里说我又不是抱你腿,你哪里不如意。   洛长安适时开口道:“梅姑姑不如去忙,仗责小桃的事,不如交给长安吧。”   梅姑姑寻思既然长安是她的副手,这事交给长安也不无不可,长安办事是规矩得体的,于是说道:“行,你把仗责落实了,然后差人去告诉了海胤公公就说已经责罚完毕了。把这事给了结了。”   洛长安颔首,“好,我会处理好的。”   梅姑姑随即便和那位嬷嬷说道:“来,你随我来,我给你取绣花样子,再和你讲讲走线用针,荷花图绣好了帝君看着是欢喜,绣不好发了怒问起来谁的绣花样子,我可受了牵连。”   那嬷嬷连忙笑,“那徒弟不行还能怪老师不成?梅姑姑真是走一步看十步。”   洛长安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看着梅姑姑是如何和旁人打交道,学习着社交和说话的技巧,梅姑姑真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好师傅,在宫里处事做人很有一套,洛长安希望以后自己可以做的更好,甚至超越。   待梅姑姑走远了,洛长安拎起十号棍,对小桃说道:“你趴在花坛上去。”   小桃憋着嘴,墨迹墨迹的走过去,趴在了花坛上,“长安姐姐,你打吧,我不会哭的。不用心疼我,我自己做的不对,挨打也是应该。帝君的命令,咱们都不能违抗,我不会怪你的。打完板子,咱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好感情。”   “你可得哭大声点啊。小桃。”洛长安说着就高高的举起棍子,重重抬起,轻轻落下,落在小桃的后臀上,隔着厚棉裤也基本感觉不到疼。   小桃一怔,就反应了过来,嗷一声就叫起来:“疼疼疼死了,长安姐姐我错了,不要打了长安姐姐。”   洛长安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小桃这孩子实际上脑袋聪明的很,一点就透,她这么假打了十五棍,小桃嗓子都喊的哑了。   事后,洛长安对远处的夜鹰说道:“夜侍卫,烦您走一趟,和海胤海公公回禀一声,帝君赏赐的十五棍已经打完了。”   夜鹰面色惊恐,方才余光里就见棍棍生风,“你下手挺狠啊。小桃叫的嗓子都哑了。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嘛。”   洛长安寻思,以帝君的繁忙程度,通常都是大事才会传到他的耳朵里,这样的小事,帝君肯定不会亲自过问的,回禀了海胤公公记录在册完结此事就可以了,洛长安的胆子还是比较大,干这种造假瞒上的事情脸不红心不跳的,非常从容。   经历过生死和灭门之灾,什么也都看的开了。   她恭恭敬敬的道:“帝君的命令,不敢不从。”   夜鹰随即便出了龙寝,去到了御书房,海胤正好端着茶水要进去书房里给帝君奉茶,夜鹰连忙把他叫住:“海公公,我来传话。”   海胤将脚一顿,扭回头来,“你不是侍卫么,怎么沦为跑腿传话的了。帝君花精力栽培你,看起亏本了。”   “洛长安让我来的。那我能不来么。”夜鹰摊摊手,无能为力外加无可奈何,不来指不定帝君如何罚我,要是帝君问我她教你跑腿你为什么不跑,我怎么回答。夹在帝君和洛长安之间,左右都是我的不是。哎。   “带什么话?”   “帝君昨日赏给小桃的仗责十五,已经打完了。”夜鹰一五一十的说道。   “哦,知道了。”海胤应了一声就往书房走,但是想到了什么,就又回身问道:“梅姑姑行的刑?”   梅姑姑这人油盐不进,秉公执法,若是梅姑姑行的刑,那不会有问题。   “不是,梅姑姑有事去忙别的了。是洛长安掌的棍。”   海胤嗯了一声,洛长安掌棍,这就有文章了,他挑眉又问:“你亲眼瞧见她行刑了?”   夜鹰笃定的点点头,“当然。棍棍发狠,洛长安简直六亲不认。她说帝君的命令,不敢不从,我看她怕极了帝君。”   海胤白了夜鹰一眼,这夜鹰被人当目击证人用都还不自知呢,“夜鹰,天真挺好的,你继续保持。”   夜鹰:“......”   海胤这话听着这么别扭呢,他怎么就天真了,有什么不对么。海胤这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四肢发达而......   海胤端着茶进到书房,将茶杯盖子揭开,将茶水递到帝千傲手边,“帝君,奏折有三大摞,您喝口茶,歇歇眼睛再忙。这些臣子,每天玩命的递折子,芝麻绿豆的什么都参,一点都不体谅您。批阅奏折他不费眼么。”   帝千傲冷冷睇海胤一眼,海胤吐吐舌头,又说:“我多嘴了,我们帝君是谁,那双眼睛是洞悉一切的,怎么会疲累。”   帝千傲端起茶抿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了下来,“夜鹰来有事?”   “他来传话。说是龙寝那个泼了刘绣一脸黑芝麻粉的丫鬟,已经打完了十五大板了。”   帝千傲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并不甚关心,还以为是洛长安出了什么纰漏。   海胤八卦道:“帝君,奴才自然知道一个小奴才行完刑这种小事不用和您汇报。不过,这行刑的人,是洛长安。所以奴才才和您禀报一声。万一您好奇呢。” 第26章 假如你是女人,你给朕打几分?   帝千傲眉心蹙起,“洛长安让夜鹰成为了她的目击证人,让朕的亲信过来传话,便能够让朕相信她真按朕的旨意办了?朕若如此便教她瞒住,朕这位子未免太好坐了。”   海胤倏地一笑,“目前,也只有夜鹰相信洛长安是真打了那丫头板子。就像上次,给梅姑姑偷偷送水一样,只有洛长安和夜鹰相信他们俩做的天衣无缝。帝君派去看守梅姑姑柴房那些锦衣卫,陪练陪的还是蛮辛苦的。”   海胤想起上次就觉得想发笑,原来洛长安那时最初在柴房门口来来回回探勘,想找机会给梅姑姑送水,第一时间便被锦衣卫发现,并来知会了帝君,帝君便下令锦衣卫午餐时候皆去用餐即可,不用安排交接班的把守。等于是放水给了洛长安。   帝千傲抿唇,低笑道:“若是朕派人去验伤,看是否真打了十五板子。洛长安会是什么反应?”   海胤掩嘴笑的停不下来,他从帝君出生时就陪着帝君,帝君穿开裆裤的时候,他还经常抱帝君玩呢,如今看着帝君都会儿女情长了,虽然是悄摸摸的暗恋,那也够他乐的,怕就怕自由恋爱不能开花结果,这深宫内苑,自由是个奢侈品,尤其是帝君这样的人物,婚姻大事犹如政治交易,从出生就被安排的妥当了。   “那指定就红眼眶,敢怒不敢言,小心灵又受到挫折了呀。然后哭哭啼啼的说帝君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帝千傲叹口气,“海胤,你说实话,如果用温柔来计分数的话,假如你是女人,你给朕打几分?”   “这......”   “无妨,以朋友、长辈的立场聊天,你辅佐三朝帝王,立功无数,不必多虑,回答不好朕也不会怪罪你。”   海胤立马难受的捂着肚子,皱着一张脸庞,叫苦不迭:“帝君,您干脆杀了奴才。奴才不能说谎欺骗您。您和温柔真没什么关系啊,奴才即便真是个女的,只能给您打零分了。您看看洛长安瞧见您之后那惊恐的眼神就知道了嘛。”   不过,帝君乃一国之君,温柔起来如何治国?杀伐果断才是正常的。难不成上朝的时候对文武百官温柔的吟诗一首不成?...   帝千傲不悦道:“放肆,零分也太武断了!以君臣立场重新打分。”   “满分!帝君敢说自己是第二温柔,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霸道、专制、无情!   海胤出了两手冷汗。   帝君这样分明真的和温柔没有一文钱关系。   伴君如伴虎,我容易么。感觉聊个天都能把自己的头给聊没了。这一天天的。   帝千傲拿起奏折,仔细的审阅起来。   海胤轻轻一咳,不嫌事大道:“那么,安排人去验伤?”   帝千傲摆手,“不必。”   耳边响起了洛长安反抗的声音,‘帝千傲,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倘若派人去验伤,他或许觉得拆穿她看她无措的样子很有趣,但她应该会更厌恶他了。   海胤心想,也是,帝君在洛长安心里这印象可是差的很,又不温柔,又不体贴,并且专制野蛮,花心多情,关键还白白欺负人家洛长安,不肯负责,连个名分都不给。   哎,渣男。   ***   半下午下起了雪,本就寒冷的冬季,温度又骤降了不少。   洛长安坐在案前,抄着宫规,这宫规一共有十册,她是从梅姑姑那里领的羊皮纸质的册子,在寒冬里,羊皮有点发硬。   每册有一万字左右,每卷的字数不一样,多则一万两千多,少则九千多字,平均下来就一万字左右。   三个月,九十天的时间,完成十册的抄录,相当于每天抄录三千三百三十三个字,洛长安打算每天抄三千五百字,这样算下来,不足三个月便可以抄录完成了,以防中间有什么变化,当日不能抄录,提前多抄,好过于压到后面,完不成任务就平添麻烦。   加上,洛长安计划出了禁足之后,想休假出宫去,每个奴婢每月有两天假,她进来就没休过假,就想着自己一年不休假的份上,能在家人忌日的时候一下休两天。梅姑姑很体恤下属,应该会准假的。   家人的一年忌日已经过了,而她没有在忌日那天出去烧些纸钱,这二日总觉得睡着后,小弟和母亲坐在身边,母亲说那边天也冷了,想给幼弟置办些新衣。   在皇宫是不能祭拜烧纸钱的,这属于大忌,宫里祭拜的都是皇族的列祖列宗,或是宗室。   如果奴才私自画圈烧纸钱祭拜自己的家人,被抓住了就是对皇族的大不敬,要处以极刑。   洛长安连续抄了一个时辰了,大约抄了一千七百字,手脚冰凉,她一边搓着麻木的手,一边跺着脚,尽可能让自己身子暖和一些。   实在是太冷了。   洛长安都快抄不下去了。   她从衣袖里掏出来慕容珏送给她的玉佩,她仔细的看着,眼前满门被屠杀的画面历历在目,耳边那凄厉惨绝的叫声萦绕在耳边。   与满门被灭的深痛比起来,这点寒冷算得了什么!   洛长安提起毛笔,继续一笔一划的抄录,每一个撇捺,每一个偏旁部首,她都写的娟秀工整。   爹爹说过,女子和男子一样,要读书,多读书,丰富自己的情操,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女子也不可以故步自封,生来便沦为男人的生儿育女的工具。   甚至,爹爹有心将洛长安培养成家族事业的继承人,当年她们家的布行生意做的很大,宫廷之中所用的布匹有一半是她爹爹的布行供应的,最上乘是布匹是供给帝君、太后,中上乘的给宫妃、王爷等。   爹爹,是个称职的好父亲,只可惜洛长安还没有来得及继承他的衣钵,便与他天人永隔了。   “长安姐姐,门口来了人了。是慕容珏家的夫人,宋盼烟。慕容大人也在,远远的等着她呢。”小桃拉开了门帘,将小脑袋探进来,“慕容大人教我进来传话,说是让我给梅姑姑还有长安姐姐通报一声。我没见梅姑姑,便来将话传给姐姐了。”   洛长安的笔尖猛然一顿,力透纸背,她面不改色道:“知道了,我去瞧瞧。”   洛长安将笔放在砚台上,随后立在镜子前,将自己朴素的衣服整理整齐,把玉佩戴在颈项上,贴身挨着肌肤戴着,冰冷的玉在心口肌肤上带来了极度的冰冷,使她保持着冷静和从容。 第27章 我们一家都是奴才   她将心一横,把眸底的深恨修饰起来,而后便出屋朝着门边去了。   小桃坐在门边,见了洛长安出来了,便说道:“慕容珏和宋盼烟恩爱的紧,形影不离的。人家就是命好。我爹我娘一个忙后厨买菜,一个忙洗衣阁洗衣,常年像牛一样奔波劳碌,我们一家都是奴才,就没这好命。”   他二人的好命是建立在我洛长安满门的不幸之上的!   洛长安将手攥紧,走到了门边,宋盼烟在门口立着,手里提着早上洛长安用来装雪水的那个铜壶,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傲色,爹爹是宰相,夫君是官居二品的大官,怎能不傲。   而我洛长安如丧家之犬。   内心好恨啊!恨不得立刻将宋盼烟脸上的虚伪面具击碎!恨不得将他们剁碎将肉糜喂狗!   “奴婢见过慕容大人,见过慕容夫人。”洛长安略略施礼。   慕容珏心里猛地一动,阔别几日,洛长安的身段教上次更加的婀娜,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更细了,该有的地方却更加丰腴了,让人莫名升起怜惜,“姐姐免礼。”   宋盼烟连忙握住洛长安的手,将她扶起来,“长安,不必行此礼。今儿我在玉流宫娘娘那边赏花吃茶,可是听桂嬷嬷说了,你原来是梅姑姑的副手。那日在宫道,我碰巧和刘绣一路,刘绣与姐姐你闹得不愉快,实际上我这心里别提多难受,看着姐姐受苦,我...我夜里睡觉都不安稳。”   说着,宋盼烟便拿着手帕擦拭着自己的眼睛,落了几滴眼泪,一边拿眼睛打量着洛长安的神色。   洛长安静静的看着宋盼烟,若非知道此人虚伪,她可真要相信她是真的于心不忍,这几滴鳄鱼的眼泪,当真教洛长安从心底里愤怒和唾弃,“慕容夫人不必多虑,我是奴才,刘绣是主子,主子教训奴才是应该的,何况帝君也发了话处罚了奴婢了。”   宋盼烟连忙说道:“长安莫要如此说,帝君虽罚你,但也肯定了你实际言之有理。梅姑姑和你都是可以向帝君汇报工作的人,那日之事望你务必不要往心里去。我与刘绣没有任何交情,只是在路上遇见了。我夫君和刘绣的父亲刘尚书也并无交情。若是帝君问起,望长安姑娘可以点明这一点。”   洛长安明白过来,微微笑着,“如今绣球宫被封查,宫里都传恐怕是要失势,自然慕容大人夫妇是需要明哲保身。你放心,我倒不是那种喜爱打小报告的小人,必不会去诬陷你们夫妇和刘绣亲好一事。再有,帝君素来秉公办事,是不会因着一件小事便联想这么多的。我们虽然有时被帝君问话,但不该说的,我们一字不会提的。”   洛长安初次尝到了权力的便利,手握权力,旁人自会找上门来。   宋盼烟忧虑重重,“帝君自然不会。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长安姐姐,我这里有一盒上好的胭脂水粉,擦上去之后自然端庄,竟瞧不出擦了粉,就如天生那般。正适合你的气质。诺,送给你。”   说着,便将一个做工考究的盒子塞到了洛长安的手里。   洛长安将盒子推了回去,“我被罚禁足三月,眼下仍在抄录宫规,宫规第八条第二点便明文规定,不得私收夹带。慕容夫人不要教我为难。我刚当差从三品的女官,便胆敢伸了这手,教人瞧见了,去告发了我,如何使得。”   宋盼烟有意拉拢,“长安,这不过是咱姐妹之间一点心意,和私收夹带没有关系。”   洛长安和宋盼烟推搡了几回,终于将这胭脂水粉收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以后慕容夫人有事尽可来问我。我力所能及的,必然帮着你,既然你说是姐妹,我必不会加害我的姐妹啊。”   宋盼烟开心极了,心想这长安倒是个聪明的人,她一向喜欢来宫里走动,和各宫的主子丫鬟都保持着比较好的关系,父亲是宰相,本来就是权势熏天,而她也是四处打点,希望自己的丈夫也可以再进一步,所以任何对她和她丈夫不利的,她都需要去防微杜渐、铲除祸根。   洛长安挑眉,“慕容夫人来是为了何事?”   宋盼烟哦的一声,随即拍了下自己的额心,笑道:“我与长安姐姐有缘,只顾着说体己话,竟然忘了正事。这铜壶我顺道给送了回来了。省得玉流宫的人再跑一趟,天儿怪冷的。”   洛长安将铜壶接过来,“劳烦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长安告辞了。”   “好,好。没有旁的事了。”宋盼烟陪着笑,“代我问梅姑姑好,下次我来再带我府里的芙蓉糕她尝尝。”   洛长安心内冷笑,再大的官,在帝君的奴才面前也是一副巴结的丑相。   洛长安对着慕容珏微微一俯身,目光里尽是幽怨和控诉,这神情是她有意做出来的,她太了解慕容珏的为人了,敏感如他,决计可以收到这眼神的含义,同时,她有意将慕容珏送给她的玉佩带子从颈项漏了一截出来。   慕容珏紧了紧手,心中猛地一动,我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她贴身戴着,我的玉佩每日每夜都贴着她心口柔嫩的肌肤。   洛长安随即转了身,进到院内,但是她行走的比较缓慢,她笃定,慕容珏必然去而复返,她要等着他,瞒着宋盼烟,暗度陈仓。   宋盼烟和慕容珏也往宫门走去,宋盼烟鄙夷道:“哼,那个洛长安说到底就是个奴才,我不过送给她一盒胭脂水粉,她就恨不得巴结着我,你瞧她怎么说的,有什么事让我尽管吩咐。那两个眼珠子都快掉在那盒胭脂水粉上去了。真是没见过世面。若不是因为怕她嘴贱在帝君面前乱说话,教帝君以为咱们和刘绣走得近,累及咱们,我会去和一个奴才套近乎称姐道妹,有失我的身份!海胤、夜鹰、梅姑姑这几个帝君的亲信,倒是要多走动才是呢。”   “行了行了。”慕容珏拧眉,“小心隔墙有耳,有事回家再说。你也不挑挑地方!” 第28章 白夏哪有你会疼人   宋盼烟瞪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语气。你刚开始的时候对我可不是这样冷淡的,如今你娶到了我,坐稳了你的位子,你就没有耐心了?怕不是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死鬼白夏吧?提起那个死鬼,我就恨的牙痒痒,生的一副祸国殃民的贱样,呸。”   慕容珏突然温温的笑了,将宋盼烟的手拉住,“白夏哪有你会疼人,何况她早不知投胎到哪里去了。我若惦记她,我会送她归西?你说我除了你我还惦记谁呢?”   “这还差不多。吃水不忘挖井人,可不要忘记你今时今日这权势地位是谁给的。若不是我让我爹举荐,你还不知在哪个小地方做你的七品芝麻官呢。”宋盼烟这才露出了笑脸。   慕容珏的内心里一阵心烦,在宋盼烟面前他是挺不直摇杆的,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得不到满足。   宋盼烟皱眉,“你如何不做声?”   就听得慕容珏咦了一声,然后在衣袖里翻找着。   “怎么了?”宋盼烟不解,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东西掉了?”   慕容珏眉心蹙起来,“帝君批复后的奏折不见了。怕是遗落在龙寝门口了。”   宋盼烟大惊,“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去寻来,教人知道你丢了奏折且是帝君批复过的,被人捡了去看见内容,你头上的顶戴花翎还要不要。”   “你先回府里,我一人回去找,你我一起在皇宫找东西容易惹人生疑,这是帝君的宅邸,不是咱家后院,可以随意走动。我自己过去,若是教看门的小厮捡着了,我给几两碎银封了口,取回来就是了。”   宋盼烟里i咚咚咚的乱跳,“行,那我回家了。你务必找到啊,我在家等你消息。”   “嗯。我找到奏折就回去了。”   得到了慕容珏的回答,宋盼烟便大步出了宫门,赶回了宰相府邸去了。   慕容珏则折身回到了龙寝门口,实际他什么都没有丢,不过是寻个借口支开了宋盼烟罢了,方才洛长安那幽怨和控诉的深刻的眼神,搅得他的心很乱,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女子的眼神可以如此深刻的。无疑,洛长安是不同的,是非常特别的女子。   “长安姐姐,留一步。”慕容珏回到龙寝门处,就见洛长安还未回到屋内。   洛长安的嘴角掀起一丝弧度,随即折转了身来,走回门处,“慕容大人有事?”   “我丢了要紧物什,可否劳烦姐姐帮我寻找?”   洛长安颔首:“既然是丢了物件,长安自然乐于帮忙。”   随即洛长安与慕容珏在过道里找着,走到了一处闭人之处,慕容珏一把将洛长安的手给抓了,他掌心滚烫,在洛长安的心里引起了极大的反感。   洛长安生气的甩开慕容珏的手,怒道:“放尊重一点。”   “长安姐姐方才那般幽怨的看我,我如何能够冷静,我恨不能如那玉佩一般贴身陪着姐姐。”慕容珏又想去抓洛长安的手。   洛长安微微一笑,半真半假道:“不是丢了东西?你居然骗我出来,轻薄我?大人,原来是个衣冠禽兽?”   “姐姐言重,我的为人姐姐可以去打听。我可以毫不避讳的说,我是个正派的男人。”   洛长安心想,原来正派二字还能用在杀人凶手身上,“既然大人是正派的人。那必然是洛长安自己不够自重。不然怎么会使大人对长安动手动脚?”   慕容珏将手垂下来,“你没有不自重,是我...一时没有忍住。唐突了你。看来,我的确是丢了重要的物什。”   “丢了何物?”   “我见了姐姐就丢了魂儿了,丢了的是我的三魂七魄。”慕容珏再度用力攥住了洛长安的手,细腻的肌肤,竟和他记忆中白夏的手有几分相似,从前他便想将白夏的手握住,可惜白夏太过保守,没有成亲,便不肯逾越底线,如今恍惚中似乎握住了白夏的手。   “你这昧良心的人,说这话我可不信。听到这话,我真想杀了你,教你真的丢了三魂七魄。”   “我的话你可以相信。我从不做昧良心的事。”   哈。   有趣。   他不做昧良心的事。恐怕是他根本就没有良心。   洛长安将方才宋盼烟送给她的胭脂水粉,倏地砸在慕容珏的额心,把慕容珏砸的痛的皱紧了眉毛,力道不轻不重,虽疼却不至于教男人恼怒。   “你夫人妄想拿这不值钱的物件收买我。你在旁看着心里是何滋味,你必然也和她一样把我当个下等的奴才。亏我信了你的鬼话,等着你明媒正娶迎我过门做你的偏房。你说什么你与她没有感情,她不懂你。我看你们伉俪情深,好的很呢!”   慕容珏揉着犯疼的额头,好泼辣的姐儿,当真是烈的很,每个动作都撩拨着他的魂儿,“我若是那日有半句假话,教我身败名裂。我若是不觉得你方才受了委屈,我怎么会去而复返来看你。那胭脂水粉自然配不上你的人品,他日我买最贵的给你。”   洛长安在心里唾弃着慕容珏的丑态,但是她有意这般牵着他的口味,她要让宋盼烟尝一尝被丈夫背叛,抛弃的滋味,她从前一直觉得破坏别人感情是缺德的事,但是现在她却觉得破坏慕容珏和宋盼烟的感情和婚姻,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她要将她受过的罪一点一点的从这对狗男女身上讨回来,她要一点一点的教他们失去所有!   “我要的是你的人,再贵的胭脂水粉又有什么用。你照样不是夜夜睡在她的身边。”洛长安说着落下泪来,这泪是为死去的亲人而落,不是眼前的小人,她有用不完的泪水,念起亲人,她的泪水随时可以落下,“今儿我便将你这玉佩还给你。往后再别和她一起来羞辱我。各宫哪个见了我都还给三分薄面,她倒好,拿个不值钱的水粉来打我的眼皮。方才她必然在你跟前骂我吧。当我好欺负不成!”   洛长安说这话,实际还是有几分心虚,毕竟她还没有正式到岗位上做女官。但是不要紧,气势很重要,她必须震慑住慕容珏,帝君身边的狗旁人都要尊敬,何况是一个从三品女官。   慕容珏见洛长安在往外拿玉佩,心急道:“我倒想夜夜陪着你,但如何能行,这里是皇宫。”   洛长安停下了动作,随即说道:“哼,你若真是心里有我,就证明给我看。”   “如何证明?” 第29章 做噩梦了,俗称鬼压床。   “三月后我会休假出宫去,大约是腊月初三那天,你那天若是能放下所有的事陪着我游玩,我就信你对我的心意。”   洛长安清楚的知道,腊月初三是宋盼烟的生辰,细想起来,慕容珏对自己的背叛,便是从瞒着她去给宋盼烟过生日开始。而好巧不巧,腊月初三也是慕容珏和她洛长安,应该说和白夏的定亲之日。   慕容珏略略沉吟,那天正好是盼烟的生辰,现下已经在大张旗鼓的准备着,邀请了无数的宫绅权贵,妻子生辰他不好缺席啊,然而,他对洛长安的探索与好奇也令他神往。   慕容珏无奈的一笑,似乎他邂逅的女人,都和腊月初三有渊源。左右绕不开这日。   洛长安的双眸非常像白夏,却比白夏眸色深邃,充满了激烈的情愫在。   其实他是爱白夏的。只可惜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白夏,或者说白夏不该生在白家。   “腊月初三那天是宋盼烟的生辰......”   “教她独守空房,咱们瞒着她在外取乐,不是别有一番野味。大人这般伟岸,长安将你当做头顶那片天,指望你给长安撑腰做主呢,难不成大人惧内?”   慕容珏心动着,听到洛长安将他当成头上那片天,男人的自重和虚荣得到了满足,自打入赘宰相府,他便没有一天是真正的有过男人的话语权,宋盼烟的气焰处处压他半头,而洛长安则仰望着他,使他很有保护的冲动,“容我思虑片刻。”   “你若以为我是那种在你方便了的时候,就来打发一下无聊时光的女子,你可打错了算盘。”洛长安挣开慕容珏,随即猛地一抽将玉佩从领口揪下来,随手扔在地上,“这玉佩,要么腊月初三那日还回来给我。要么,从此恩断义绝,再别来找我。要玩,咱们就玩真格的。”   言毕,洛长安便朝着院内走去。   慕容珏将玉佩捡起来,玉佩上还有洛长安温热的体温,他身子不由的猛地一绷,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这般如脱缰野马般难训的女子,这激起了他的不甘心和男人的征服的本性,他在洛长安回到院内的一瞬,轻声道:“好,那日上午巳时我安排马车到宫门西二宫道迎你。”   洛长安眼底覆盖着冷意,并没有回过头去,来到室内,她内心里有种恶心的感觉袭来,她趴在痰盂上空呕了许久,和慕容珏暧昧使她恶心,胃里翻滚着,恨不能将五脏六腑呕出来。   又呕了许久,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稍事调整已经崩了的心态,她强迫自己安静下来,重新坐回椅上继续抄录宫规。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羊皮纸上,字迹也被晕染,如同一朵朵泼墨梅花,“爹爹,娘亲,幺弟,我想你们...好想你们啊。”   这天夜里,洛长安落夜之后便爬上了龙床去暖床,虽然有绒被,但是还是极冷,她突然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给她热度的并非是绒被,而是拥着她入眠的帝千傲。   然而,卑微的她希冀帝君的温度,这未免想的太多了,若是帝君知道她身为暖炉居然有了非分之想,怕是会引为羞辱,她赶紧把这个想法压在心底最深处去。   后半夜,洛长安浑身滚烫,缩成一团,半睡半醒之间,似乎有东西压在自己的心口,她的眼皮好沉,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似乎整个床都被厉鬼包围,伸着满是血迹的手拉着她往下扯。   “不...唔...”洛长安瑟缩着,猛地环住身边的人的手臂,“不要离开我,不要留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帝千傲来了有一会儿了,伸手摸她额心,入手处滚烫,又见她梦呓不断,便传来了苍淼问诊,他则坐在洛长安的身边,不料教洛长安突然抱住了手臂,他的心里猛地一紧,轻轻的拍抚着洛长安的肩膀,“洛长安,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苍淼笑的挺有深意,帝君这是渐入佳境了,都会轻轻拍抚了,印象里帝君一掌下去可以震碎一座假山的,如今这改变实属不易。   “她怎么了?”帝千傲询问。   苍淼把完脉,说道:“心病,引发的高烧。我开了药,吃了明日就退烧了。”   “能否除根?”   “除不了,她这心病会跟她一辈子。很难走出来。如今她万念俱灰却不死,全凭一口气吊着。”   “她怎么似乎醒不过来?”帝千傲看着洛长安的眼睫在努力的想睁开,却如何也张不开眼睛来。   “做噩梦了,俗称鬼压床,怕是被百鬼缠身,挣脱不开。帝千傲,你捡她回来放在龙寝,小心惹祸上身。”苍淼边写着药方,边交代着,“她的目的是把你的朝廷搅得天翻地覆,劝你不要玩火,早早把她安排到偏殿去老实的做你的女人就是。你需要维稳,她却是要毁灭。宰相一脉,不是她动得了的。”   “下去熬药吧。我心里有数。她跳脱不出我的手心。”   苍淼挑挑眉,我得去找海胤下个赌注,帝君若是栽在这女人手里,算我赢,赌注是五千两纹银。划算!   苍淼出去后。   帝千傲用指腹摩挲着洛长安的面颊,缓缓撕开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下她如婴儿般的肌肤红彤彤的,他粗粝的指腹似乎能够把她的肌肤刮伤。   洛长安朝着令她安心的去处蜷缩,直到栖身在帝千傲的身边,她才缓缓的安静了下来,她呢喃道:“帝千傲,我讨厌你......”   帝千傲一怔,自己也是她的噩梦之一么,他的手骤然弹开,将面具帮她覆盖上,打算坐在较远的椅上看着她,然而才刚刚一动,却发现衣袖被紧紧的攥在她的手里,他又坐了下来。   为什么会有女人讨厌我,很令人不解。   随手拿过她抄录的宫规看了起来,她的字很娟秀,看得出来每个字都抄写的非常用心。有些字被泪水晕染了,他眼前浮现她边哭边抄录的画面,委屈、不甘,倔强、坚强。   他没有深究过女人,如今初次深究,就碰上这么一个情绪太过浓烈的人,每一帧都使他放不下。   若是金屋藏娇,她会甘心么?自己和她的目的比起来,算什么。 第30章 你太粗暴了,朕来喂她   洛长安的手上有着青红的痕迹,娇嫩的皮肤不堪寒冷,生了冻疮。   梅姑姑端了药进来了,“奴婢喂长安吃药吧。”   “朕来吧。”帝千傲将药接过来,盛了一勺,喂到她的唇边,结果药物全部都顺着嘴角洒了出去。   “不好喂呢。奴婢撬开她嘴,试着灌进去?”梅姑姑提议着。   “你太粗暴了,朕来喂她。”   ...居然被帝君嫌弃粗暴。就挺不忿的。洛长安身上天天青一块紫一块的,才叫粗暴吧...   梅姑姑弯身说道:“是。”   随即便走了出去,回身关门的时候,便见帝君自己喝了一口药,随即动作笨拙的贴着洛长安的唇喂了她。   海胤见梅姑姑出来就满脸喜色,不由问道:“打牌赢钱了?”   “打牌赢钱有什么开心。”   “那怎么乐开花了。”   “你去瞧瞧。”梅姑姑指着门帘缝隙。   海胤把眼睛凑过去看了一眼,连忙捂着眼睛退了出来,“梅官,你这是大不敬,教我看这作甚,我这把年纪了,小心脏怦怦的容易心肌梗塞。”   梅姑姑不解道:“你瞧见什么了。”   海胤也笑的一脸欣喜,“你别说,确实比赢钱还开心。哎呀,我这老骨头不晓得能不能活到抱着帝君的崽子举高高了。心急。”   梅姑姑和海胤低声打趣了一阵儿。   夜鹰跟听天书似的,心想这二人每天打哑谜,看来上了年纪的人都不能好好说话,我这种年轻人就只能和同样年轻的帝君有共同语言了,就喜欢和帝君聊剑谱,过剑招。   大约丑时,帝千傲从屋内步出,睇向梅姑姑,“梅官,你来一下。”   梅姑姑迎了过去,“帝君,您受累了。想必长安已经退烧睡下了。”   “嗯。”帝千傲低声应了一声,随即吩咐道:“朕托人从东疆运来的无烟碳到了,你安排人去去给太后送一半,剩下的拉来龙寝用上。洛长安手都生了冻疮。”   “是,长安闻不得烟味儿,闻了就头痛,前几个月不得不把暖炉都停了。如今有了无烟碳,我明日就将龙寝的暖炉用起来,再额外搬来后院闲置的两个暖炉,四台暖炉齐用,教她少受些罪,冻疮膏已经问苍淼神医拿了最好的,奴才一会儿就去给长安抹上。”   梅姑姑办事非常得力,也是生怕帝君埋怨她没有照顾好洛长安。   帝千傲并没有迁怒,洛长安那身子太弱了,适合在温室里养着,他手底下这些人已经诚惶诚恐,他是知道的。   海胤说道:“帝君,去太庙接太后的马车已经备好了。您是按计划今日出发,还是明日一早出发?”   先皇仙逝十二周年了,每逢初一十五,太后都去祭拜先皇,擦牌位,然后和先皇聊天解闷。   “现在出发,不必延后。”太后那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问起为何延后来接,不好回答。她不喜爱他戏玩奴婢。   梅姑姑躬下身子,恭送了帝君离去,随即回到屋内,摸了摸洛长安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她拉起洛长安的手帮她涂着冻疮膏。   洛长安感觉到有人在温柔的拉着自己的手,便倏地张开了眼睛,眸子聚焦,见是梅姑姑,心中顿时一暖,原来方才自己梦靥中给自己依靠和安全感的是梅姑姑,梅姑姑真的对她很好,她生病了梅姑姑会悉心的照顾,还喂她吃药,她睡着的时候应该是不好喂药的吧。   洛长安感激的说道:“谢谢你,梅姑姑。”   “不用谢。快些养好身子啊。一堆事要你帮我呢。”梅姑姑微微笑着,寻思教我落个好,实际背后默默照顾长安的是帝君呢。   洛长安挣扎着要起身,“帝君...帝君没回来吧,我...我方才出了汗,把龙床给弄脏了。眼下得赶紧换被褥才是。”   梅姑姑将洛长安的手压住,“不用慌张,帝君去了太庙接太后娘娘回宫,少说要三天才能回来,你安心睡下就是了,明早再换来得及。”   洛长安这才吁了口气,又躺了下来,小声问道:“梅姑姑,暖床丫鬟都没有自己的床么?”   洛长安以前府里没有这种丫鬟,爹很爱娘,没有这样的通房丫鬟在身边,所以洛长安实际不知道这样的丫鬟是不是有自己的屋子,反正她是没有的,她就在龙寝里活动,晚上就半睡半醒侍候在龙床上。   梅姑姑轻轻睇了她一眼,满腹深意的笑道:“没有。”   “哦。”洛长安寻思若是有自己的床铺和屋子,她暖完床,帝君回来前就可以提前出来,回自己床上睡觉去了。   原来是没有属于自己单独的床的。   洛长安被罚禁足的三个月里,最开心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龙寝里来了四个大暖炉,从早到晚不断的燃着,并且没有烟,也没有难闻的气味,她一点都不头疼。她甚至有时候可以把厚袄子脱了,穿着中衣在屋里待着。   就很快乐。   ...是不是帝君发现她暖床作用很小,受不了寒冷,终于忍不住用了暖炉了。   加上她的工作岗位有变动,出了禁足以后,怕是暖床这事会买新人进来替代她吧。   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洛长安叹了一口长气,叹完才发现自己有那么一些的失落。   在满三个月的前三天,洛长安已经抄录完了宫规,呈递给了梅姑姑。   然后这三天就是漫长而焦灼的等待。   终于在满三个月的这天早上,梅姑姑传话道:“长安,三月期满,你不必禁足了。凡事禀告了我,得到许可便可以去了。”   洛长安开心道,“是,姑姑。眼下我正有一事要和您商量。”   “你说吧。是什么事?”   “我娘忌日早就到了,我因为禁足没能出去拜祭。我想在入新岗位前先请假出去给我娘烧纸钱,怕是往后忙起来更是不便请假了。”   梅姑姑听后,想了一想,问道:“请多久的假?”   “两天。”   梅姑姑沉吟,“一下子请两天啊。”   “我一年都没有请过假,不是每个奴婢每月都能休两天假,不过我知道一般都是分开休假,不会一起休两天。梅姑姑能不能看在我以前都不请假的份上,准我这次假期。” 第31章 真是同人不同命   “虽然是如此。但你要知道长安,历朝历代奴才们是没有什么假期的,至多一年有个几日的探亲假。这是咱们帝君开明,体恤这些个奴婢奴才,说是芸芸众生皆是有他的基本权利,不过各司其职,只有心之所向才能心悦诚服的为国家效力。所以帝君才改立了休假制度。有这每月两天。但是呢,如果你当月没有请假,这假期是不能叠加的,所以,并不是说你一年没休,便可以一下休二十几日。懂么。”   “我自然懂得姑姑。我只休两天,过去没休的就过去了。求姑姑批准。”   梅姑姑想了想,帝君近日忙用兵东征的事,已经食宿都在御书房半月了,近日应该也不会回来龙寝才是,加上有夜鹰处处跟着长安,倒也不能出什么大事,人家娘的忌日,我要是不准假,那也太不近人情了,谁家没个红白事呢,“那行吧,长安,你哪两天休息?”   洛长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腊月初三、初四两天。”   “就是明天和后天了。可以的。”梅姑姑点头允诺了。   洛长安开心极了,抱住了梅姑姑的脖子,往梅姑姑脸上亲了一口,“梅姑姑,你真好。”   小桃在旁边吓得脸色发青,长安姐姐居然亲梅姑姑,胆儿真肥。我可不敢亲她,亲一口估计得挨一顿狠的。   梅姑姑被亲的脸也红了,嗔道:“这孩子,真是的,这是干啥呢。”   洛长安吐吐舌头,不说什么。   小桃就挺郁闷,真是同人不同命,要是换我亲梅姑姑一口,梅姑姑一定揍死我。   梅姑姑对洛长安交代道:“在屋里憋了三个月,你也趁机出去逛逛街,散下心,回来以后上岗帮我处理龙寝的事情了。对了,走时带上你常日喝的那个药材。”   “是,梅姑姑。”洛长安虽然一口应下,然而心里不乐意休假在外还喝避孕药,但是为了自己能够顺利出宫,也不再多打嘴仗了,带着药也可以不喝的嘛。   ***   洛长安出了宫,并没有去西二宫道,而是登上了路尽头的观景台,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今天穿的衣裳是常服,布料是白家布行生产的供给皇宫的,不过不是上乘布料,而是普通的布匹,她特意选择自己家的布料做成的衣服来见慕容珏,来见慕容珏。   由已然惨死的人做成的布匹,必然充满煞气和戾气,她想带给慕容珏的只有这浓重的报复!   白家的布行大大小小的有二十几家分铺,遍布在东冥国各城郭,虽然她家里人都被害,可是布行都由宋盼烟霸占着,仍在做生意。这一年在卖的布匹都还是之前的花色和款式,只是在布匹的颜色上有些变化推新。   先前白家的布匹样式是由洛长安的母亲和父亲设计,主要的手艺在白师傅夫妻二人手里,现在宋盼烟虽然霸占着她家的生意,可是布行里的师管生产和出货可以,若是论推陈出新,就没有可以和先前白家相媲美的了。   迟早有一天,洛长安要将白家的营生也夺回来!作为白家唯一的活口和后人,她有这份义不容辞的责任!   远远的,有辆马车在西二宫道路边停了下来,等在那里,马车帘子掀开,慕容珏探出半个身子,和驾驭马车那小厮低声交代了些什么,便又进到马车之内去了。   皇城很大,但是高官的圈子却很小,慕容珏的马车停在这里还是毕竟扎眼,过往的人都纷纷的扭头去看这马车,偶尔窃窃私语聊几句。   “这似乎是兵部右侍郎慕容大人的马车吧。”   “什么似乎,这就是,估计在等什么人吧。”   洛长安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倚着墙壁,静静的等着,他趋自己的马车来,倒是有几分诚意。   太容易等到的,男人不会觉得珍贵,洛长安如今干着当年宋盼烟干的事,道德底线上就认为这十分令人不齿,然而,她当时的未婚夫是怎么迈出那一步和宋盼烟勾搭在一起去的呢。   男女的感情,忠诚是可贵的,即便不爱了,也好聚好散才是正经出路,像是慕容珏和宋盼烟这样的赶尽杀绝的做法,是十足的阴险小人。   洛长安此时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她更倾向于将自己定义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正义之士!她要让宋盼烟也尝一尝背叛的滋味。   洛长安在观景台站了一个时辰,直到马车轻轻启动,有要离开的趋势,她才将一张轻薄的面纱覆在面上,走了下去,迎面走在了马车前面,以慕容珏的繁忙程度,可以等一个时辰,说明他对她洛长安的确是有点意思,起码没有得手之前,是有些耐心的。   驱马的的小厮见了马前之人,便抓紧拉了缰绳,恭敬道:“您是二奶奶么。”   洛长安听了以后,就知道慕容珏已经交代他的走狗,来接的人是他的未过门的妾,于是笑道:“谁是你二奶奶。没长眼的狗东西。”   “奶奶,我把二字去掉就是。您可别生气。”那小厮忙认错,“您快上马车,大人等了您足足一个时辰了,可是心急了,生怕奶奶教什么绊住脚出不了宫呢,还命我进宫去打听打听呢。”   话音刚落,马车帘子便从内里掀开,慕容珏松了口气道:“终于将你盼来了。”   他将手伸出来,温声对洛长安道:“我拉你上来,西二宫道人多眼杂,麻烦多。”   洛长安冷声道:“我就是见不得光呗。我偏不上去。谁瞧见我也问心无愧。”   慕容珏一怔,眯了眸子道:“小姑奶奶,你若见不得光,我何不换辆旁人没见过的马车来?我使自己的马车来便是为了打消你的顾虑。快些上来马车,纵然问心无愧,马车里不比外面暖和些?”   洛长安别开脸去,捏着嗓子使着性子道:“你下来求我上去,我才去呢。”   慕容珏觉得这样的撒娇和小女孩儿心性特别的新鲜,并且她那眸子里满眼都是他,似乎对他有极深的情感,他也乐意哄着,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深深一揖,“长安姐姐,我这厢有请了。” 第32章 食色性也,我不打这个主意,才是虚伪   那小厮扑通跪在地上,“奶奶,您高抬贵足,踩着我背上去,我给您磕头,您就依了大人这回。”   洛长安嘴角露出一丝轻讽弧度,踩着那小厮后背便进了马车,她想当年慕容珏和宋盼烟便是如此瞒着她狼狈为奸的吧,想起来直到灭门的前夜,慕容珏还是哄着她们全家去山上登高拜佛呢,结果原来不是拜佛,而是送她们一家上西天。   方才路边那议论的人又窃窃私语道:“原来是等一个姑娘,看这身段,比他家里的夫人好不知多少,前凸后翘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那你说的,慕容大人一表人才,依我说和宰相家千金成亲是为了权势。要论感情,那还是外面养的小的惹人疼啊。”   “嘘,快别说了,朝这边看来了,教听了去就麻烦。”   洛长安落座以后,慕容珏也进了马车,这马车厢内里宽敞无比,可以坐下十个人,慕容珏则近近的靠着洛长安坐下,将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玉佩递给洛长安,“你可教我一阵儿好等。这玉佩给你,可要收好,这是我母亲遗物,对我来说非比寻常,万不可轻易扔掉了。”   洛长安将玉佩收下,上面还有他的体温,她心内又升起一阵反感。   “你和家里怎么交代的?有些人就肯放你出来?她不会踢翻醋坛子么?”洛长安把玩着玉佩,半含着笑,眼波流转。   慕容珏微微一笑,“今天陪你,谁还管有些人不有些人。没有什么可交代的。陪你要紧。”   “这才像个男人呢。”   慕容珏望着洛长安的面颊,面纱遮面,仅露出的一双眼睛,居然和白夏有九成相似。“长安,我如何看你都嫌不够。”   “回头宰了你那恶婆娘,你日日看着我如何。”洛长安语气似真亦假,一双眸子勾着慕容珏的面庞。   慕容珏深吸一口气,“你将自己交给我,宰了她我也愿意。”   洛长安冷哼一声,“不要脸,当我是青楼的姑娘?不过和你出来游玩,你就打起这些主意。呸。”   慕容珏扯着玉佩带子,玉佩那一头在她的手里,这样牵着,似乎有火花传至他的手指腹,麻麻的,“食色性也,我不打这个主意,才是虚伪。长安,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打起这个主意。”   洛长安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不拿一两银子就来肖想我。谁人不知你送给宋盼烟的生辰礼物金镶玉项圈价值万两纹银。就我便宜就是了,天生的奴才命,不花银子就倒贴。”   宋盼烟在宫里走动的时候,就已经在闲聊里透露她丈夫早就在给她准备生辰礼物了。俨然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   曾几何时,慕容珏也曾为了洛长安的生辰而细心准备礼物,那时他寒微拮据,准备的礼物是他亲手编制的手环。而今,他为宋盼烟一掷千金,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我送你这玉佩,胜过万金,可是比我的命还重要。”   “说到底是祖传不花钱的,就哄骗我这少不经事的小女孩就对了。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无媒无聘的跟着你,想的倒美呢。”洛长安理智的斟酌着每一句话。句句惑人。   她夜夜在龙床承恩,早就不是什么少不经事的小女孩了。不过不要紧,和小人的对话,她打从第一个字就是假的。   慕容珏思虑了片刻,回想起与宋盼烟成亲那晚,喜帕之上未见落红,宋盼烟说是幼时练习舞蹈,劈叉伤了身子,但是这始终是他一块心病,如今听见少不经事几个字,心中不免向往,身为男人,都有点这情节,这辈子不得到一次一血,就白活一回,便交代小厮道:“去城南金店。”   慕容珏回想起来,白夏那时候就是个规矩的女孩,和他说句话都要脸红半天,满心里都是他,他备考那些日子,多亏了白夏给他鼓励,帮他复习背书。如今想来,恍若隔世,身为男人,他认为娶个商人的女儿,满身铜臭,污了自己的名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金店,店家见来人是慕容珏,便连忙说道:“大人,您雅间请坐。”   说着,将慕容珏和洛长安带进来一处雅间,落座之后,慕容珏问道:“前儿你说店里来了件镇店之宝,价值三万黄金,你取来给我。”   “是,是。”那店家忙教人请来了镇店之宝,这是一串金串子项链,上面有各色花样,看起来金碧辉煌,贵重不已。   慕容珏将这项链拿起来为洛长安戴在颈项之上,“送给你,这比那金镶玉项圈贵十倍。”   洛长安微微一笑,波澜不惊的拨弄着这金链子,问道:“我戴上好看吗?”   慕容珏被她这双充满情愫的眸子晃得心头一动,同时也暗暗吃惊,如此贵重的首饰居然没从她眼里流露半分惊色,从容的神态竟比宋盼烟这官家小姐还要优雅,果然帝君身边的人,都不是普通之辈,“好看,你怎样都好看。”   洛长安冷不丁的红了眼眶,“你敷衍我。”   慕容珏不解道:“如何又红了眼眶,眼下我丢下了家里那一摊子出来陪你游玩,你该开心才是,又是哪里不如意了?”   “我不想要这个项链。我想要金镶玉的项圈,你不准送有些人生辰礼物。”   “这......”   “你若是不依,我转身就回去了,改明儿满五年,求帝君给我许个好婆家,保不齐赐给藩王做老婆也是有的。以后你我再不要来往。”洛长安作势要将金项链取下来,“偏偏她有金镶玉,我就没有?”   “你这链子更贵。”   “你当几个臭钱就敷衍得了我。你执意要送她生辰礼物,我又算是什么东西。”洛长安作势要将链子扯下来。   慕容珏连忙隔着衣服捂住她手腕,“行了,这链子就不要取下来了,左右我都要求你收下。金镶玉项圈在马车里,一会儿也送你就是了。松儿,去结账。” 第33章 大人貌若潘安,可别教人拐跑了啊   那小厮就去给店家付钱去了。   洛长安这才戴着这繁复的项链和慕容珏一起回到了马车上。   慕容珏将一个考究的包装盒子打开,取出来那金镶玉项圈,递给了洛长安,“给你吧。要是你喜欢金银,我盘下一个店给你都可以。”   洛长安将金镶玉接过来,沉甸甸的,这可以说是白家布行赚的钱,供他们如此挥霍,洛长安收这些收的心安理得,他终于露出了笑脸,“这还差不多。谁想要金店呢,就单要她手里的。我可是爱妒忌的很呢。不单要她的金镶玉,我还要她的丈夫呢。”   说着,洛长安用青葱似的手指戳了一下慕容珏的心窝子。   慕容珏低手抓了上去。   洛长安却没教他摸着,他的手落空,就抚在他的心口上,“她的丈夫也想要你。”   洛长安状似羞涩的低下头来。   原来,抢别人的男人,是如此的痛快,尤其看着那蒙在鼓里的女人发现自己全盘皆输时,那遍体鳞伤的模样,是多么的教人大快人心!   她洛长安当时就是那被蒙在鼓里的那个可悲之人!   她现在特别期待宋盼烟那一天的到来,她一定会仰天大笑!   “终于笑了。不容易呢。”慕容珏也跟着笑道,妒忌证明在乎他,他喜欢被女人吹捧的感觉,特别有成就感,“接下来想去什么地方游玩。”   “不如包船出游湖面,喝着暖酒,看着雪景,岂不好?”   “你敢和我包船喝酒,我自是没意见。我对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到时我喝醉了做过了头,不要哭鼻子。左右我会负责的。”慕容珏深深的凝着洛长安。   “怕你不成,到时将你灌醉了,索性教你死在船上。”洛长安猛地将玉佩从慕容珏手里抽回来,随即贴身戴着,冰冷的玉,一如她的内心一般,毫无温度。   慕容珏眸子渐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洛长安攥着金项圈,金子搁的手心生疼,两人说的死完全不是一码事,洛长安是实实在在想教慕容珏死。   豪华的大船在湖面缓缓的行进,湖面结了一层薄冰,行船过程中,有冰碎裂的声音。   洛长安一杯一杯劝着酒给慕容珏,和他相识这么多年,她非常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他没有什么酒量,但是自上次宫宴起,洛长安便发现他有酗酒的习惯。   果然,她劝酒毫不费力,而慕容珏的酒瘾就犯了,喝起酒来就停不下来,当酒意上头,醉倒在桌上,他眯着醉眼打量着洛长安,低声道:“白夏...如今我功成名就,你也替我开心吧。你们家不是一直希望我出人头地么。你们可以瞑目了。”   洛长安满眼冷意,我们家若是知道你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如何会供给你。   取下面纱,她沉声道:“大人,你喝醉了,我说过多次,我不是白夏。”   慕容珏又喝了不少酒,扼住洛长安的手腕,将她拉至身边,他书卷气的眉峰隐着一丝阴狠,良久,他缓缓道:“是了,你不是白夏,白夏的眼神总是柔和的。你就桀骜难驯的多,你是洛长安,是我未过门的妾。白夏她死了,死了!”   “大人早前不是说您这位故人毁掉婚约,抛弃了你,去了异地经商了吗?怎么又说她死了?”   “啊!莫要再说了!我的头好痛!”慕容珏突然直接变得狂躁起来,他倏地将满桌子酒菜推翻在地,然后大口喘着气,“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我儿时经历的冷眼和鄙夷,你们没有人可以理解,只有立在不败之地,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洛长安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她也一样,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复仇,复仇之路,必须果断,她要让慕容珏知道,受人尊重的前提,是先尊重别人,敬畏生命,而不是忘恩负义的踩着恩人的白骨登上他所谓的不败之地!   “大人累了,我扶你去休息。”洛长安掺起来慕容珏的手臂,将他往着大床上引去。   ***   宰相府,中午用膳时间,宾朋满座,宋盼烟这个寿星焦急的传来丫鬟问道:“大人呢?怎么不见人?眼下马上开宴了。”   丫鬟道:“大人一早就出去了,走时没说去哪里。”   这时一位诰命夫人来到近前,说道:“盼烟,祝你生辰快乐。你瞧慕容大人为你办这生辰宴会,多么的盛大,您夫君真是对您宠爱有加呢。”   宋盼烟不自然的一笑,“您客气了,招待不周,请多多包涵。”   “就是怎么没见你们家慕容大人啊?平常你们不是都形影不离的么?”   “他临时有点事情,脱不开身。”宋盼烟有点尴尬。   “您家慕容大人生的貌若潘安,你可要看紧点,别教人拐跑了啊。”   这诰命一问,下面就有人窃窃私语。   “她生日她丈夫怎么不在?”   “你们听说没,她丈夫原来起初还是草根的时候是有婚约的,后来似乎是宋家小姐不肯做妾,硬逼着退了婚。估计慕容大人也有意见。”   “我怎么听说是原来那个有婚约的女方悔的婚啊?”   “谁知道呢,总之没听那个女方说过什么,不知是谁家姑娘,这么悔婚,不管是谁提的毁掉婚约,都对她名声不好,以后估计不好嫁了。”   “所以说,嫁个好看的男人就提心吊胆的,终日里担心他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尤其这种从别人婚约里抢回来的男人,就更让人不放心了。”   宋盼烟虽然听不真切席间的窃窃私语,但是也知道是在议论她丈夫的感情经历,不由得心生不悦,轻轻咳嗽了一声,席间的议论声便立时停止了。那诰命也识趣的不再多问了。   宋盼烟回过头把丫鬟招呼过来说道:“派人去给我找大人去,是不是去金店里取送我的生辰礼物了?他从来没有如此没头没尾过。怎么今日居然缺席我的生日宴了。”   宋盼烟的心里很不舒服,丈夫的去向她竟然不知道,这让她有种强烈的不安。   “是,夫人,奴婢马上教人找。”   宋盼烟在整个生日宴,脸色都不好,一个人给宾客们敬酒,很多人都问慕容大人去了哪里,宰相和宰相夫人也在问,怎么没有在府里给她庆生。   宋盼烟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又帮着慕容珏在父母跟前说好话。生怕丈夫在父母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不几时,丫鬟回来了,来到宋盼烟跟前,“夫人,大人的下落问到了。” 第34章 这么巧,帝君也来游湖么?   宋盼烟走到墙根闭人的地方,小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丫鬟一五一十的道:“金店的店家说大人没去过,不过同时在店里买金子的人却说大人的确去了,不过不是一个人去的,还带着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并且还买了镇店之宝金链子给那女子,同时还将要送给夫人的金项圈也送给那女子了。西二宫道那边也有人瞧见大人接了一名女子进了马车。”   宋盼烟听后差点背过气去,握紧拳头打在柱子上,狠狠的瞪着一双眸子,“竟有此事?可知那女子是谁?”   “戴着面纱,不知长得什么模样。但是据说那双眼睛会勾魂儿。”丫鬟挤眉弄眼的,添油加醋道:“据说那水蛇腰细的就很这手腕子似的,指定是只骚狐狸。”   宋盼烟生的比较丰腴富态,不过该有的地方又不是太凸出,不该长肉的地方偏富态,她听见水蛇腰几个字就心口气的生疼,她捂着心口,喘了半天的气,“大人回来了立刻告诉我。”   “是,夫人。”丫鬟立马去门口蹲着去守门去了。   ***   皇宫内。   帝千傲迈入龙寝后,见屋内空无一人,便意识到今日是洛长安解封的第一天,她保不齐出去遛弯去了。   “梅官,叫洛长安回来。”帝千傲坐在椅上,随手翻着洛长安平时抄写的诗句,单论这个字体,就已经是教人惊艳,腹有诗书气自华,洛长安倘若不是教仇恨懵逼的双眼,其实是一个有才气的女子,眼下是被仇恨耽误了。   海胤奉上了一杯茶给帝君。   帝千傲品着茶,慢慢的看洛长安抄的诗句。   梅姑姑垂着手立在那里,和海胤挤着眼睛,海胤唇语就问人呢,还不去拿来。   梅姑姑手心里都是冷汗,心想怎么帝君突然就来了,不是在忙东征用兵的事么,突然袭击回到龙寝搞得人措手不及,关键长安不在皇宫啊!她上哪叫长安回宫呢......   帝千傲抿了口茶,见梅姑姑没有动静,便挑眉道:“洛长安呢?”   梅姑姑清清嗓子,低声道:“长安请假出宫去了。”   “请假?”帝千傲吃惊道,“谁规定的她可以请假?”   梅姑姑抬眼看了看帝千傲,“是您,帝君。”   “朕?”帝千傲似乎听到了意外的话。   “宫规第三十条第十六点里,有清楚的列明奴才休假准则。”   帝千傲将茶碗重重放下,还真有这回事,“她请几天?”   “两天。”   “她竟然可以连休两天假!”帝千傲非常不满,“并且不用经过朕?”   “......回禀帝君,洛长安那个级别不高,根据宫规,直属长官同意准假就可以了。海胤和我还有您的死侍统领请假才需要您亲自审批呢。”   帝千傲非常意外道:“朕不是她的直属长官吗?”   “不是呢。她的直属长官是我...”梅姑姑一五一十的说道。   帝千傲立起身来,脸色不悦道:“从现在开始不是了。她的直属长官是朕,立刻生效。”   梅姑姑躬下身子,惶恐道:“是。”   啧,堂堂帝君,怎么和她争起人来了,洛长安如今双线汇报,她都不好管理了,帝君这人就挺烦人的。   ***   船在湖面游荡着。   洛长安将慕容珏扶到床边,慕容珏的身体轰然倒在床上,已然醉倒,不省人事。   洛长安随即用桌上的烛火焚烧着了一点安眠香,拿到慕容珏的鼻子跟前,教他嗅了一阵,起码能让他睡几个时辰。   洛长安从桌上取来一把水果刀,在自己的食指指腹切开一条小口,将血迹抹在了洁白的床单上,立刻如绝艳的花瓣绚烂夺目,如同有毒是罂粟,诱人却致命。   随即洛长安拎着匕首来到了慕容珏的颈项,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将这利刃从他咽喉插进去,然而,理智终于使她冷静下来,杀人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以她的力气,恐怕不能一击斩死,教他疼醒了过来,把匕首夺下,她在想接近他,就没有机会了,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她压下心中的紧张和慌乱,将慕容珏的衣服带子用匕首解开,随即伸手将他的衣物拉的凌乱不已,就如刚行了一场房中之事。   就在这时,夜鹰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洛长安,不要非礼慕容珏了。你得快些离开这里,帝君似乎快到了。我看到海胤发出的信号,那是帝君驾临才会出现的机密信号。”   夜鹰怎么会在这里,她休假他也跟着吗?   这就有些浪费国家资源了,她实际上在宫外惹什么祸,和帝君没关系,帝君的人何必继续跟着呢。   实在人力充足,上街上抓小偷,也比跟着她有意义呀。   洛长安不由一怔。   “夜鹰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并不是要非礼慕容珏。虽然看起来是这样,但实质上不是。很难和夜鹰解释,毕竟他太单纯了,只看懂了非常浅显的表面。   “我一直在暗处呀。我不是说过,帝君教我一直跟着你,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在哪里吗。”只要她不出事,他就不会去打扰她或者干涉她。他的任务更多的像是一个保护她安全的影子侍卫。   洛长安将匕首离开了慕容珏身上的衣物,轻轻的哦了一声。   但是,比起夜鹰突然出现一事,更令她疑惑的问题是,帝君怎么会马上驾临这里?这边出了什么大事了么?   关键这船慕容珏包下了啊。   她将匕首扔回桌上,便抬脚就走,启料慕容珏突然咳嗽了一阵儿,他的脚微微一动,将洛长安绊了一下。   洛长安重心不稳,就倏地爬了下去,整个人就摔在了慕容珏的肚子上,这样他亦没有醒来,酒水和迷香已然到位。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轻飘飘的推开了,门外,负手而立的正是那眉目如画的冰冷男人,帝千傲。   洛长安的眸子落入了那两潭深邃的目光,她郁闷至极,每次见她,似乎她都是非常狼狈的,这下倒好,看起来她正猥亵着他的臣子。   对视片刻,洛长安意识到她应该向帝君行礼,于是轻轻点了下巴,低声道:“奴婢参见帝君,这么巧,帝君也来游湖么?” 第35章 眼下却越跑越偏......哎   这样的问安,也是令洛长安十分的尴尬,一时间手足无措。   尤其帝君面无表情,教人不能窥得他的真实情愫,更加深了她尴尬的处境。   帝千傲并不愉快,薄唇绷着,许久才冷声道:“从右侍郎身上下来。”   “是,奴婢马上就下来。”   慕容珏的官职是兵部的右侍郎,是个文职,管着兵部的制度和运作。   洛长安动作麻利撑着慕容珏身子两侧起身,轻手轻脚的下到地上,随即低眉顺眼的走到帝千傲身边,仔细的将自己的衣服拉整齐,又理了理头发,而后低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慕容珏醉意深沉,仍旧在沉沉的睡着,身上的衣服被洛长安扒的凌乱不已。   帝千傲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这里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然而怒意已经自发的从心底窜将上来,她需要被狠狠修理。   他冷冷一叹。   洛长安的脖子缩了缩,身子更是躬低了几分,不知为何,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他冰冷的眼神,令她如芒在背。   虽然没有名分,但是帝君说过她是他的女人,而今她被他捉‘奸’在床,实在是教她抬不起头来,‘偷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骨子里是非常传统的,服侍帝君这么多次,她总觉得自己这身子是属于帝君的,起码卖身契定的这五年内是的。   今天她的计划内是没有帝君的。   他怎么偏偏的闯进她的计划里呢,她原本胸有成竹的计划,如今突然教她觉得不齿了起来。   帝君这般清高倨傲之人,是瞧不上她这等下作的手段的吧。   但是,为什么她休假都可以邂逅帝君呢!   好不幸。   “帝君,要不,咱们离开这里.....”   洛长安觉得继续沉默下去,会令自己窒息,于是主动打破了这份沉默,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试想一下,如果在这里继续和帝君解释,然后慕容珏突然醒了过来,那场面,还真是别开生面。   臣子和帝君的奴婢包船过夜,教帝君逮住了,除了原地爆炸,似乎没有别的办法迂回了。   “嗯,换个地方。”   洛长安后衣领猛地一紧,她已然被拎起来,随着帝千傲那精绝的轻功掠过湖面。   洛长安紧掐住帝千傲的腰身,他的身子倏地一僵,她意识到自己将他掐痛了,她生怕他松手把她扔湖里去,所幸他没有,他的度量远比她想象中的大,是她度君子之腹了。   须臾之后,落身在一辆异常宽大的马车,方才慕容珏的马车若是可以装十个人,而这辆龙撵似乎可以装下两辆慕容珏那种马车了。   马车缓缓发动,约摸过得半个多时辰,马车再度停了下来。   期间,帝千傲抱着手臂,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寒冷气势,马车顶端的绿色衬布,那绿油油的颜色,更是衬托着他的怒火。   洛长安寻思,帝君都生气到冒烟了,因为他自身冰冷,旁边温度高,就显得他仙气飘飘的。   她自觉的选择了一个最远的对角线,缩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转念思忖,我是帝君买的暖床丫鬟,是雇佣关系,卖身,不卖灵魂和思想,这样并不存在什么契约关系。   这么一想,洛长安的背脊就鼓起勇气直了起来。自己也没有对不住帝君呀。   脑袋瓜在快速的转着。   那出什么事了啊。   帝君的贴身衣服她洗过了,被子也晒了啊,她有什么没干完的活吗?   还是说东征用兵的事不顺利,帝君心情不好,所以气到变色?   马车帘子被下人掀开,随即下人皆退了出去,将厚重的门关了起来,借着暖黄的烛火灯光,洛长安看见,外面琳琅满目全部都是各种金银珠宝,首饰细软,墙壁上、壁柜上,每一处都摆着各种名贵的珍奇的宝贝,这应该是帝君的某一处宫殿的银库。   帝千傲张开了眼睛,睇向洛长安,还有她颈项里的金链子、金项圈,她清丽无害的面庞和这些俗物格格不入。   洛长安随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立时就羞窘不已,自己看起来就一定很像个见钱眼开的俗不可耐的女人。   紧张,莫名而至。   在任何人面前,洛长安都是冷静的,理智的。   可是,在帝千傲面前,她却毫无形象可言,最近这一次次顶撞,惹祸,加上今日这般和他的臣子在船上过夜,以及此时此刻脖颈里这些金子,在他心里,她一定是个很低级的人。   洛长安很不自在的把金链子和金项圈取下来,攥在手里,接受着帝千傲凌迟一般的目光。   “相比较起来,朕的马车和兵部右侍郎的马车,哪个更宽敞气派?”   ?   洛长安先在脑子里出现一个问号。   帝君这阴阳怪气的问题,把她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确定,他是误会她的为人了。   她原本想靠着乖巧的小丫鬟形象上位的,眼下却越跑越偏......哎。   “帝君,您误会了,其实奴婢不是一个贪财的女子。”洛长安摸着金镶玉项圈,认真的为自己辩诉,看起来毫无说服力。   帝千傲依旧冷着眉眼,俊逸的眉峰微微拢起,语气不容违拗,“回答朕的问题。”   洛长安将双手一垂,任命道:“帝君的马车更宽敞气派。”   帝千傲的问题远不止马车的豪华程度,令洛长安瞠目的是他竟然像个爱计较的少年一般,和竞争对手攀比了起来:“这天下的男子,你觉得有没有人可以富得过朕?”   洛长安一怔,惶恐道:“穷人不过养家糊口,富人也不过养一门一派,帝君要养的是一个国家的命脉,论富有,帝君自然是首富。”   帝千傲将洛长安桎梏在马车角落,挑起洛长安的下颌,逼视着她的眸子,切齿的语气泄露了他的怒意,“那么既然你想要金饰,为何不来问朕?右侍郎给得起的,朕给不了你?”   “这......”洛长安的心紧张的怦怦乱跳,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颊,淡淡的香味让她有些发昏,从耳根子麻到了脖颈里,“奴婢并不想要金饰啊。” 第36章 帝君...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纵然想要,身为奴才,又用什么立场去要呢。帝君,麻烦给我一条大金链子,这像什么鬼话?   加上她本身也不爱戴这些首饰细软,她是压根没有起过这个心思。   “既然你想要的不是右侍郎的金饰,便是右侍郎的人?”   “帝君...您...您别问了...”洛长安不愿意多说,是人都有秘密,她也有,很多事情她不愿意说出来,也不能说。   “原来你喜爱的是那般文弱儒雅的男子。若论文弱儒雅,朕甘拜下风。”   “帝君,你也有你的优势呀。不需要自怨自艾。”   喜爱,或许曾经有过,和慕容珏的懵懵懂懂的情感早已经过去了,如今只剩下浓重的复仇和恨意,洛长安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帝君是狂傲的一方霸主,自是和文弱儒雅没有什么关系,更多的是凌驾一切的所向披靡。   “自怨自艾......”帝千傲抿出一丝自嘲笑意,充满危险气息。   洛长安一怔,他这脸色又黑了不知多少,她说错话了吧。君王喜怒难测,太难伺候了。   他自己说他甘拜下风的啊,她该怎么回答呀,标准答案是什么呢。   帝千傲深怒道:“方才你那般将右侍郎按住,是已经结束,还是...将要开始?”   他清楚她的用意,从一年前她开膛破肚落在他谷底的暗阁开始,他便知道她拼命活着是为了复仇。   可是,仍介意。   尤其她那两只细嫩的腕子撑在右侍郎身上时,旁人对她有任何肖想,他也会介意。   洛长安很害怕帝千傲的气势,她明白他指的是她刚才那么状似不怀好意在慕容珏肚子上的事,她实话实说道:“我是不小心跌倒了而已,不是刚结束,也不会有开始。”   “不必着急狡辩。朕检查完自会判断。”帝千傲从他的领地,侵略性的踏入马车的角落,在她原本就少的可怜的领土上落下他的足迹。   洛长安往后退,直到背脊靠在车厢上,再没有退路了,她清了清喉咙道:“帝君,您这样,奴婢害怕......”   “你有多怕,朕便有多火大。洛长安,人是互相的。”   “我......”   洛长安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他拉住了双手,十指相扣的抵在车厢之上,冰凉却极具占有性的的吻落在她的耳鬓和颈项,激烈的动作使得马车晃动起来,她的面颊爆红。   “帝...帝君,您是不是又喝醉了...?”   “我没有喝酒,酒味是你从右侍郎身上带来的,朕得谢谢你的提醒,眼下朕更怒了。”   “......”洛长安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说什么错什么,还是不要说话了。   他仔细的检查着她的发丝,面颊,身体,一遍一遍的确认是否这副身子只有他到访过的痕迹,烛光下他如鹰隼般的眸子捕捉着她每个浅息和反应。   “帝君,你忘了我们现在哪里......”马车上这样,不合宫规......   “朕今日违反了宫规,你去告朕吧。”   “我......”洛长安逃不掉,也...并不想逃,从三品女官距离她的目标还远的很,她小心的奉承着,希望可以平息他的怒气,也希望他灵光一闪,就一时脑热封她做个贵妃和皇后什么的。   事后,洛长安疲惫的半眯着眸子,如同被驯服了的猫,收敛起锋利的爪子,掩去了眼底的违抗。   朦胧之中,只听得帝千傲冰凉的嗓音中,怒气消去不少,“还算乖。你没有学会我教授你以外的技巧。”   “……”洛长安面红似血,他怎么做到说这些话面不改色的呢。   帝千傲满意的看着她娇红的面颊,“洛长安,我不干涉你的私事。但底线是保护好你的身体和你的心!”   洛长安将额头抵着帝千傲的胸膛,小声的问:“帝君...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帝千傲俊脸微微一热,冷声道:“朕没有。”   “哦。”洛长安被怼的立刻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她怎么会这样说呢,他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吃醋的人呢,通常是妃嫔为他争风吃醋才是,她小声道:“梅姑姑给奴婢提了从三品,谢谢帝君给奴婢升职,奴婢会好好干的。”   “不用客气。”帝千傲的指腹摩挲着她细肤如凝脂般的肌肤,很认真的回答了她四个字,不懈怠她的每个问题。   “帝君,你出宫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么?”不会就是专程为了找她做这事的吧......   手中一凉,帝千傲将一枚钥匙递给了她,“以后这处金库你来保管钥匙,有什么用度,来取就是。不要教别的男人拿几两碎银就哄骗了你。洛长安,人性复杂,尤其是男人,事情不会如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洛长安猛然一怔,握着钥匙久久说不出话来,“这...这算什么呀。”   “算补偿,朕不是个小气的人。”帝千傲轻声道,“你任何的第一次,都属于朕,包括你第一次见钱眼开。”   洛长安明白过来,手心出了不少汗。   就是她过去陪睡暖床这么久换来的报酬吧,一整个金库呢,确实大方。是觉得她在宫中惹事太多,打算将她边缘化圈养吧。   但是她目的不限于这点金银,她有更大的野心,帝君妄想以此将她的逢迎物化,她是不愿意的,她将钥匙还了回去。   “承蒙帝君信任,这钥匙,洛长安不能收,里面的首饰细软,洛长安也不会去戴,这些名贵的首饰,和奴婢身份不相称。旁人看了,还以为我偷的。”   “这处宅子,是朕的别院,若是你愿意,在这宅子里你是女主人。”   洛长安猛然一怔,帝君的用意是什么,将她禁足在这别院,让她做个被圈养的奴婢,从此在这里禁足,自生自灭了却余生?   若是旁人,兴许会欣喜地接受,起码这样一辈子穿金戴银,衣食无忧。但是她洛长安要的不是一世的安稳。她要是的疯狂地报复她的仇人!只有仇人的鲜血才能让她感到快乐!如今她才刚入门,她不可能停下来!   “无名无分,奴婢不愿意。”   “洛长安,名分就那般重要?” 第37章 你是多空虚居然在统计这个   “不错。奴婢宁可做个有名分的妾,也不愿意做这别院无名无分的女主人。”   “人生短暂,难得糊涂。洛长安,糊涂的过一生对你是最好的。凭你一己之力,实在单薄。”   洛长安很多时候听不懂帝千傲的话,有时觉得他是一位通晓一切的上神。可是,任何阻力都不能阻止她报仇。   “奴婢不要糊涂的活着,奴婢迂腐俗鄙,自小就知道斤斤计较。洛长安今日收取慕容珏的金饰自有我的用意,我虽然穷困,但是不需要帝君的财物赏赐。若是帝君想赏赐,不如监督着奴婢的工作,若是奴婢做的好,提拔奴婢便是。今天这个大好机遇,奴婢放弃了。”   “你这倔强的态度,你觉得朕会不会提拔你?”   “......”洛长安悄悄睇他一眼,“应该会吧。奴婢业务能力也挺强的。”   “盲目自信,你差得远呢。”帝千傲冷哼了声,“既然你视钱财如粪土,这大金链子和金镶玉项圈,朕没收了。”   帝千傲说着便用掌风将那两件金饰给震起,只见金光一闪,洛长安根本没有看清楚东西去哪了,便不见了影踪,这东西只会为带来麻烦。   她倏地回过头盯着帝千傲,小声说道:“帝君,那...那两件金饰......”   她还有用呢!尤其那金镶玉项圈,她更是有用。若是教宋盼烟看见这金镶玉在她手上,必然有趣的很。   “怎么?”他明知故问。   “没...没什么。”洛长安觉得就很离谱,她觉得自己亏本了,刚才在他面前立了个高风亮节视钱财如粪土的形象,结果帝君没收起她东西就跟玩儿似的,连个回声都没听见就没了。   总是没收她东西!   “嗯。”帝千傲轻轻应了一声。   “如果帝君没什么事,奴婢就告退了。”洛长安寻思自己还在假期当中,只忙着钓慕容珏的感情以及设法复宋盼烟,她还没给爹娘烧纸钱呢。   帝千傲不紧不慢的和她玩着文字游戏,“有事。”   “既然有事,”洛长安诚实道:“那奴婢去唤来梅姑姑听您使唤,实不相瞒,奴婢今天休假了。刚才帝君那样对奴婢,实际上是不应该,今儿奴婢不当差。”   “朕得等你翻牌子就对了。”帝千傲眸子眯起,“你休假经过朕允许了么?”   “......”好家伙,奴才请假还要帝君亲自允许么,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大可不必那样吧,她不卑不亢道:“奴婢向梅姑姑告假了,梅姑姑准假了呢。”   “梅姑姑说的不算。你请假得经过朕的允许。”   “但是宫规第三十条第十六点里是说向直属长官请假,得到批准就可以了啊。”洛长安据理力争,这条宫规她抄了十遍,铭记于心,不可能记错的。   “规则改了。现在需要向朕申请。”   洛长安错愕,宫规可以朝令夕改的么,“不好意思帝君,可以知道一下宫规是什么时候改的么?”   “现在,刚改。”   “……所有奴才的请假规则都改了?”   “单你一个人的改了。”帝千傲凝着洛长安的表情,就喜欢看她这副干不掉他就默默忍受的怂样。   这分明是针对她呀。   洛长安敢怒不敢言,腮帮子鼓鼓的,暗暗的瞪了一眼帝千傲,真是过分了。方才还感激他信任她,眼下他就刁难她这种卑微的奴才取乐。   她是他茶余饭后的消遣么,......似乎是的。   然而,她却需要对此人各种趋炎附势,百般讨好。而他竟将她当个笼子里的小宠物,想起来就拨弄几下,看她东倒西歪的窘态。太可恨了。   洛长安想起自己家人忌日过去了许久,还没有去祭拜,如今假期又泡汤了,不由得悲从中来,眼眶也红了起来,哽咽道:“求帝君准我两天的假,我想去祭拜我爹娘,守他们一整夜。老一辈的都说,子时阴司那边闸门才开,清晨鸡啼他们又得回去了。我无论如何是需要两天假期的。”   她还挺专业,亏她想得出阴司闸门这四个字,搪塞他。   帝千傲并未难为她,不过是想将她的行踪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轻声道:“准假。”   洛长安闻言,心中顿时轻松了一些,连声道:“谢谢帝君开恩。”   洛长安立起身便打算下马车离开,虽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先出去再说吧,万一他反悔准假就糟糕。   然而马车猛地一动,她整个人便坐在了帝千傲的怀里,他修长的手臂环在她的腰身,轻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洛长安却忙说:“不必,真的不必了。”   她并不想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父母的死因。   那太复杂,她不敢透露只言片语,她谁都不相信,她没有任何重来的机会,这场复仇的游戏,她只能玩一次!   而自己太弱小,据说宋宰相和右侍郎是帝君的得力臣子,常一起论政议事,深得帝君的信任和重用。   帝君也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她是如此的卑微,若是教帝君知道她的目的是要除去帝君的朝野中的半壁江山,必然会造成朝廷大乱。   而帝君为了维稳,定然会除去她这个无名小卒,而保持大局稳固。右侍郎和宰相的丑闻,无异于朝廷的丑闻。   从帝君的立场,他不得不选择牺牲她这个无名小辈,而保留皇室的体面。   帝王在很多时候会选择看透不说透,维持着不是真相的真相,除非她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和右侍郎以及宰相抗衡,她才有机会除去他们!   对付宋盼烟,夺走她丈夫兴许就可以毁了她。但是对付宰相和右侍郎,就必须拔除他们手中的权势,最好让他们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帝千傲看得出来她这态度不是受宠若惊,而是认真的拒绝,岂料她接下来的话更令他苦笑不已。   “帝君,你是一国之主,阳气太重。我怕你跟去了,我亲人都不敢上来和我见面的,所以就真的不必了。”   外面嗤的一声低笑,接着就海胤压低声音对夜鹰道:“这是帝君第一百二十九次被洛长安嫌弃。”   夜鹰斜他一眼,“你是多空虚居然在统计这个。” 第38章 恐怕我酒后乱了方寸,将长安姐姐给....   海胤不甘示弱,“帝君被嫌弃,它不值得被统计么?”   夜鹰认真道:“值得吗。”   海胤不悦道:“算了,梅官才懂我的点。我和你这毛头小子没什么可聊的。才两句你就把天聊死了。”   夜鹰意识到,自己被这个老头儿鄙视了!   帝千傲将洛长安按在胸膛上,“朕到地方会遮住双目,不见不望,教你家人不必担忧,尽管上来就是了。”   他不信鬼神,和她这般对话,他认为有些荒诞,却新奇有趣。   他调查了她的身世,洛长安是商贾家的姑娘,见过不少世面,说话也颇有趣味,聊天不会教人觉得无趣,反而想多和她说几句,尤其她明明是难驯的脱缰野马,却假装是家猫的样子,令人越发兴味起来。   洛长安犹豫不决,“可是,您...您不是日理万机的么,奴婢去上坟这样的家事您就不必操心了呀。”   “朕要去!”   “好的,那就一起去吧......”   o(╥﹏╥)o   他是帝君,他这样硬要跟着,她能怎样嘛。   不过,他是要亲自监督她是否编理由休假么,她真是要去祭拜亲人啊。   大领导不都是抓大放小的么。帝君管的太细了吧。   洛长安对海胤引着路,她来到了去年慕容珏屠杀她满门的悬崖边上,她去年跌落了悬崖,并不知她家人的尸首去向,也就没有机会把他的家人尸骨掩埋。   她原以为会曝尸荒野,如今此处半块骨骼未见,洛长安认为慕容珏将尸首都秘密处理了,极有可能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她跪在悬崖边,从衣袖拿出来方才在路上买的纸元宝,然后在地上画个圈,写上爹爹的名字,随即在圆圈内焚烧纸钱。   小时候走在街道常见很多人家夜半时分在街道十字路口这么烧纸,娘说那些人是背井离乡的祖坟不在这里,只有画圈写名字把钱烧给亡故的亲人。   洛长安那时候只觉得那些人孤儿寡母的颠沛流离怪可怜的。没有想到,这时自己也如此的可怜,孤身一人,只有更可怜。   希望日后大仇得报以后,可以将家人迁回祖坟,祭拜就再不必这般儿戏简陋了。   已然入夜,火光照亮了丈余的距离,她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的跪着盯着这火苗,直到燃烧殆尽。   她安静的可怕,一滴眼泪都没有落,怕眨眼错过亲人出鬼门的场面,然而最终也没有真的见着亲人,唇瓣的血色散尽,心想娘亲收到钱银,便可以给幺弟置办棉衣了,幺弟今年就五岁了,定然长高了一大截。   “娘,买衣服时买大些,小孩儿长的快,眼下买的合适不久就见小了。”洛长安说完,心里便被浓浓的失落覆盖,回答她的只有空气。   帝千傲蒙着双目立在崖壁边,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询问。   “帝君,你内力深厚,耳力极聪,这周围没有人盯着我们吧。”   洛长安烧完纸就清理着现场,将灰烬都抛落悬崖,随即用脚把她画的圈和爹爹的名字抹去。   还是不放心,于是忍不住问了帝千傲,虽然慕容珏被她灌的酩酊大醉还在船上,她也怕慕容珏会安排人盯着这里。虽然大概率是不会再盯着这里的。谁会想到她当年肠子都漏了出来,坠落崖底却能保住一条命呢。   帝千傲沉声道:“除了我们,没有别人。”   “谢谢你。”洛长安感激的看着帝千傲,在这漆黑的夜里,她突然觉得他和她一起来,挺好的,竟有种错觉,他是有意跟来作陪以免她一人会怕的,自己又忍不住自作多情了,极致孤单的时候别人一个眼神也容易教她误会,“我如果一个人来,确实可能会比较害怕,这荒郊野外的,我孤身一个女孩子。”   帝千傲揉了揉她的头顶,“你家人离开了没有。我可以将布取掉了?”   洛长安脸上一红,她不过随口那么一说,那不过是她希望可以和亲人团员的美好愿景,她也是清楚的知道这世上是没有灵魂和鬼魅的,她轻声道:“可以取掉了。以前我不信神明,不信鬼怪。然而这时,希望有神明,也希望有鬼怪了。我太思念我的家人了。”   “我理解你的感受。”帝千傲缓缓的说道。   “嗯?”   “我的父亲,也不在了。他去世那年,我刚满十五岁。”帝千傲的唇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我也曾痛不欲生。”   洛长安的心中猛地一动,这是第一次她觉得和帝千傲离的这么近,虽然他们身体缕缕接触,但是如此交心的对话,还是第一次。   原来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也有失落和无奈。   “帝君,你也会时常想你的爹爹么?”   “年少时会。而今不会了。成为他,超越他,才能使他的逝去变得有意义。洛长安,打起精神,活出个样子,不要教你亲人的逝去变得毫无意义。你行了,很多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洛长安瞬间心头涌动,眼睛里热泪盈眶,哽咽的嗯了一声,“是,奴婢会努力的。”   帝君似乎人并不坏呢。   洛长安觉得心里暖暖的,受到了莫名的鼓舞。突然有种小小的火苗在心里燃烧着,若是自己也可以变成如帝君这般优秀的人,是不是......   洛长安回忆起幼时的事,嘴角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小时候我爹最疼我,娘亲管我管的严,不肯给我吃糖。我爹就悄悄塞糖给我。我吃了糖牙疼,我娘就会发现我是偷吃了糖,就会生我爹的气,给他做菜不加盐。我爹就敢怒不敢言,说我娘烧菜是天下第一美味。”   洛长安说着,喉间如同哽住了,死死的攥住双手,不在出声。   帝千傲将手按在她后脑,将她拉进怀里,“哭吧。没有外人。”   洛长安的泪水瞬间决堤了,情绪完全崩溃,卸下了所有的坚强,把脸埋在帝千傲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他的衣襟也沾满了她的泪水。   远处,帝都的灯火点点,夜深了,满城的烛火渐渐散去,这座都城陷入了极致的静谧。   ***   冬日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了湖面上,捕鱼的鸟儿唤醒了这个清晨。   慕容珏缓缓的张开了眸子,宿醉使得他头痛欲裂。   缓缓的聚焦,他看清楚了头顶的风景,意识回笼,分辨出来自己仍置身游船,昨夜里他醉酒之后,由洛长安扶着上了这张大床。   思及此处,慕容珏猛然半坐起身,白皙修长的手指揉着额心。   “长安姐姐?”   慕容珏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许久,没有人回应他,他吐了口气,低头打量着自己,发现自己的衣衫凌乱,半退半掩着身子,他心下一惊,昨夜恐怕我酒后乱了方寸,将长安姐姐给......   他站起身,在船舱四处找着洛长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他走回床边,坐下来,两手撑着额心,眸光一闪,竟在床单上瞥见一抹嫣红。 第39章 咱们什么关系,爱不爱的格局不小么   他的心猛然一动,紧接着心脏跳的紧了起来,他将面颊转过去,将床单抓了起来,拇指腹摩挲着这令他欣喜雀跃的痕迹,一时之间就如拥有了一切,原来拥有女人的初试,是这般美妙的体验。   这感觉在某种意义上,就像得到了白夏。虽不是白夏,却神似白夏。失而复得的感觉。   “长安!”   慕容珏省去了姐姐二字,有了这层关系,他自然而然地选择喊她的名讳,这样更可以体现他的不同,以及关系的亲密。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外面飞鸟掠过湖面的声音。   他将那染了嫣红的布料撕下,叠整齐放在自己的衣袖之内。   随即迈出了游船,他要去见洛长安,问一问她昨晚的细节。了解一下她的心里是否同她一样欣喜若狂。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自是对她来说是极其不同的。眼下他唯有回府去换上官服去宫里上朝,找机会见一见洛长安才是。   松儿迎了上来,然后又快步随着慕容珏下船,“大人,何以如此着急。是否回府,夫人四处着人打听您的下落,一夜不归,恐怕夫人会不依,和你闹了起来。”   慕容珏听到夫人二字,就将眉头深深蹙起,没有回答松儿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奶奶何时走的?”   松儿明白慕容珏问的是洛长安的下落,然而他昨夜前半夜在湖边和人赌钱,后半夜回到船畔守着,深夜里忽然困的紧,就打起瞌睡,他自是不知是夜鹰使的迷香,待他醒来去船舱查看时,已然不见洛长安的身影。   “奴才不知道何时走的,不过奴才昨夜听见船舱极大的动静,早上去看后,明白过来,想是昨夜大人过了兴头,把奶奶给惹了,把人气跑了也未可知。”   慕容珏嘴角噙着笑,洛长安的羞赧之态出现在他的脑海,想必洛长安是羞于和他当面相对才跑了,“回去夫人若是问起你来,便说不知道我昨夜的去向就是了。万不可教她知道你奶奶的事。府里那泼妇可不容人的很。”   若是她但凡可以容人,白夏一家不至于断送性命。   他也很不舍呀,白家死后,他也一度心伤,所幸仕途大有进益,也可告慰白家的亡灵了。   男人多有无奈。怪只怪,白夏一家此生投错了胎。   松儿露齿一笑,“奴才知道怎么做的,夫人要问奴才,奴才就把嘴巴一闭,装哑巴。随她或打或杀。夫人总以为她自己厉害,哪里有大人的万分之一。”   慕容珏回到宰相府中,进到卧室,便教奴婢服侍着换官服。   宋盼烟坐在椅上,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她一夜没睡,就在这椅上等了一夜,终于将慕容珏给盼回来了,他却一声不吭的教奴婢给他换官服。   “慕容珏,我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你没看见么?”   宋盼烟没有忍住,率先出声质问。   慕容珏睇了她一眼,“看见了啊,见你出神,没打断你的神思。突然这么凶,夫人是吃了火药?”   宋盼烟冷笑着立起身来,“大人不会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凶吧?我可不是自娘胎里出来就这么凶的。成亲以前我可不这样。”   慕容珏换好了官服,将帽子戴上,漫不经心道:“眼下去宫里上朝呢。有什么事等有空再说。”   宋盼烟紧了几步,挡在了慕容珏的身前,血红的眸子瞪视着慕容珏,“你不把话说清楚,别想出这个门。”   慕容珏不悦的半眯起双眸,“相爷在前厅等我一起上朝,教他知道你拦着我上朝,耽误我们和帝君议政,你想他会不会依你?”   宋盼烟横着的手缓缓的放下,她知道爹爹对权势的重视,她这女儿也不能和权势比拟,她的丈夫是她引荐给父亲的一个得力助手,眼下,慕容珏在爹爹面前比她更有话语权。而女子若是阻碍男人的仕途,这无疑是不识大体、罪大恶极!   慕容珏见宋盼烟让开了路,便大步走了出去。   “昨天是我的生日,你却一夜未归,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宋盼烟在慕容珏走出颇远之后,近乎歇斯底里的低声叫嚣。   慕容珏顿下步子。   宋盼烟心中一动,终于,他为了她止了步子,她的话在他心里是有分量的,不然他不会停下。   不知从何时起,她觉得慕容珏和她越来越陌生,她甚至觉得他是不是真的爱她。去年,成亲之前,他爱她爱到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包括白夏那贱人的命。可是成亲之后,那种强烈的感情就如同突然间淡了。   宋宰相的声音在拱门那边响起,“闲婿,被什么绊住了,如此怠慢?进宫去了。”   慕容珏回过身来,俯身在宋盼烟的耳边,低声道:“把眼泪擦干,别叫你父亲看出异样。晚上我回来陪你。”   宋盼烟听到他软了语气,心里的怒火就消了三分,用手帕将眼泪擦了擦,说道:“相公,我有很多话和你说,你晚上一定要早些回家啊。”   “晚上我不回家能去哪里。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不如教大夫看看,调理一下。你如此多疑,教我也好生烦躁呢。”   宋盼烟眨眨眼睛,“相公,你还爱我吗。我近日来感觉心里总不安稳。”   “咱们什么关系,爱不爱的格局不小么。我的人都是你的了。还需要问么?”   宋盼烟微微一怔,这才露出一个笑脸,“你快去忙吧,别教爹爹久等了。”   慕容珏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宋盼烟的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方才相公那一驻足,究竟是因为我的话在他心里有分量,还是从他那个角度率先看见了我父亲就在不远处,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才给我三分薄面的?   如果是后者,这可就可悲了。相公之前有过婚约,与自己并不是青梅竹马,虽然白夏那贱人已经死了,但我这心里总是有疙瘩,时常想将白夏的尸骨拎出来鞭挞,若是自己和相公自小就相识,相公就不会和那个贱人白夏有过婚约了!   她恨白夏,尤其恨相公年少时的初恋给了白夏,那属于相公的最真的感情,竟被白夏给夺走了!   丫鬟端来茶水给宋盼烟,“夫人,您喝口水吧,昨日就一天没有用膳,今日也是滴水未进,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了。”   宋盼烟把茶水推开,“你搁这里吧,我眼下什么胃口也没有。”   丫鬟只能将茶水放下。   宋盼烟吩咐,迫切道:“你把柜子里的小人偶拿来,我心里极不舒服。” 第40章 保不齐自己寻个妾哄我开心   “是。”丫鬟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白衣服的小人,是个女子,眼睛大大的,唇红红的,身上扎满了银针,夫人每次不开心都往这个小人偶身上扎针。她将小人偶递给了宋盼烟。   宋盼烟接过来以后,就从盒子里拿起一根三寸长的银针,从小人偶的眼睛里扎了进去,直到针头从后脑透出来,她又拿出三根针,分别从人偶的腿间往上刺到了肚子里,从脚底刺进小腿,从头顶刺进了颈项。   白夏,你死了我也恨你,终日这般刺你,教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宋盼烟刺了一阵,心里舒服多了,脸上也露出来了诡异的笑容,旁边那个丫鬟已经吓的脸色苍白,大气不敢出一声。   “你把人偶锁回柜子里去。随后你把松儿叫来,我问问他。”宋盼烟将人偶递给那个丫鬟。   “是。夫人。”丫鬟连忙将插满银针的小人偶锁回柜子,随即就去将松儿叫来了。   松儿进门就跪下,叫道:“夫人,松儿给您磕头。”   宋盼烟凝视着松儿半晌,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问道:“松儿,这银子你想要吗。”   “回夫人的话,松儿想要呀。夫人这是要赏奴才钱吗。”   “我有几句话问你,你若是回答的好呢,我就赏你。”宋盼烟说着就把手揪住了松儿的耳朵,“你若是撒谎诓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疼疼疼疼,夫人,您问就是了,奴才要是有半句不真,这舌头不用您割,奴才自己就割下来给您卤成下酒菜去。”松儿心想,这母老虎凶神恶煞,哪里有长安奶奶半分温柔,怪不得大人受不了她,换谁谁也受不了,哎哟,我的耳朵哟。   “算你识相。”宋盼烟将松儿的耳朵放开,正色道:“昨儿个大人和谁在何处过的夜啊?”   松儿马上说:“奴才昨晚上睡得像头猪,没看见呀,夫人这样问,莫不是大人昨夜没回来?”   宋盼烟一时无法辨认松儿话里的真假,将信将疑道:“你果真不知道?”   “主子去向,哪里需要向奴才报备。奴才真不知道。”   “大人最近有没有购置什么别院房产是我不知道的?外面养了蓝颜知己,你可知情啊?”   “居然有这事?大人每日只懂用功温书,伴君议政,竟有时间豢养蓝颜知己,奴才不相信他有那时间。再说了,什么蓝颜知己能比夫人贴心啊?”松儿谄媚的笑着。   “你满嘴浑话,我打你的嘴。”宋盼烟厉声道。   “哟,哪敢劳夫人动手。奴才自己掌嘴。”松儿往自己的嘴上扇了两下,盯着那锭银子,“夫人,虽然我不知情,但我说的可是真话,您这银子赏了我吧。”   宋盼烟怒道:“回答的没有半个字是有用的。哪里配我赏赐你。给我滚出去。”   松儿眼巴巴的盯着那银子,十分不舍的走了出去。   宋盼烟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胡思乱想了起来。   相公在外面会有新欢吗,我决计不相信,毕竟相公对我是倾尽所有的,除非那女子是帝王家的闺女,是哪个公主不成?   也唯有公主这种身份的,才能压住我的名头。   然而,帝君的姐姐长公主已经出嫁,帝君的几个妹妹,岁数又比帝君小的多,分别是旁的妃嫔所出,与帝君不是一母同胞,也都不到婚配的年纪,究竟是哪个公主和我相公有了牵扯?   宋盼烟在屋内又等了大半日,接近傍晚时分,慕容珏终于回来了。   他进门将官服换了下来,宋盼烟就迎了过去,她的火气也被这漫长的等待给磨得快没了,见了慕容珏就委屈从心头升起,扑进慕容珏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相公,你太坏了,今儿早上你怎么那般冷落我。”   慕容珏不着痕迹的将宋盼烟推了开来,笑道:“你近日太多心敏感,是不是有什么压力。我待你一如之前,哪里有冷落你了。”   宋盼烟擦着眼泪说道:“昨日是我二十七岁生辰,你如何不回来给我过生日。你不知宴会上那些人如何议论我的,都说你教人抢跑了,说我是从别人婚姻里夺的你回来,都说我原该是个妾,你原来婚约的那个贱人才是正妻。你不在,都没人给我主持大局。我什么出身,她什么出身,我是那做小的命?和她有婚约,她就是正妻?”   慕容珏洗着手,他自从去年亲手将剑刺进白夏的腹中,他养成了这种用力洗手的习惯,总觉得这手上有血没有洗干净,他用力的搓着手背,直到白皙的皮肤被搓的泛红,他才停了下来。   “嘴长在别人的脸上,好歹教他们议论就是了。”   宋盼烟听了以后,就满是不如意,“你若是昨日给我一起过生日,她们羡慕还来不及,谁还敢议论我。你昨日干什么去了,连我的生日也忘了?”   慕容珏用毛巾将手擦干,说道:“昨日有个老朋友家里死人了,我去帮忙办了点事。没来得及和你说。”   宋盼烟满脸狐疑,“真的吗。那怎么我教人去打听,有人说你到西二宫道去接了一名细腰美人,还带她去买了金店的镇店之宝,这都不算,还将你送我的金项圈也送了她?”   “你使人去打听我?”慕容珏坐在椅上,不悦的反问,“何不直接问我,谁比我更知道我的去向?”   宋盼烟被问的愣了一愣,许久才道:“我倒能见着你才是。我那不是着急吗。早上见着了,你忙着进宫,若不是和爹爹一起上朝去,我真是以为宫里有什么勾着你魂了呢。怕不是白夏那小贱人死而复生才教你这么有家不回的。”   “一日不提白夏,你就不能活?”慕容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偏我说什么你就不信。我若是外面去接美人,我能用我自己马车去?这是生怕旁人不知我外面有人吧。”   宋盼烟破涕为笑,“你这么说,那倒也是。”   “倒是你的金项圈,教我给了那老朋友,直接入土充作了陪葬品,那朋友手里不宽裕,金银都教大房霸着,死的是他的妾,又想办的宽绰些。左右我手里正好有这金项圈,就做了顺水人情了。”   宋盼烟立马不依,“晦气死了,你将送我的生辰礼物给人当陪葬品。呸,不知道死的是不是你的妾呢。”   慕容珏顺势将宋盼烟身子一揽,“纵然是我的妾,你能耐我何,两天不理你,管教你求我理你了,保不齐自己就寻个妾哄我开心。” 第41章 帝君穿个肚兜兜,那像什么样子   宋盼烟脸上一热,心想看他这般与我说笑,外面定然是没有人的,“相公,是我冤枉你了。回头我就把丫鬟拉来掌嘴,去外面打听事情,话都不知分辨一下真假,害得我担惊受怕这好半日。”   慕容珏只是抿唇笑笑,注意力丝毫不在宋盼烟的身上,脑海里时不时就闪现洛长安那双纯洁却深刻的眸子。   更甚至,满脑子都是纯白床单上那抹嫣红的印记,方才进宫和出宫,他有意经过了龙寝附近的那条宫道,然而,却没有遇见洛长安,他希望快些见到洛长安,安抚一下她,她此时一定非常慌乱,认为他不过一时兴起,始乱终弃,只怕若是他不及时和她打照面,她寻了短见也是有的。   宋盼烟拉住慕容珏的手,摇了摇,“相公,最近你好久没和人家亲热了,今晚好好陪陪人家嘛。”   慕容珏的眉心里闪过一丝烦厌,将手抽了回来,笑道:“近日里帝君安排任务,教我出方案,还是东征用兵的事,我心烦的很,实在没有心情,现下和你亲热,状态不好惹你嫌弃,我岂不自责。”   宋盼烟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回想起来,相公似乎从来不热衷于此事,从成亲到现在,不过寥寥几次,而她虚长他几岁,在这事上的渴望原就比他多些,她将心头的不满足压下,心想他如此寡淡也好,省的在家里吃不饱,出去觅食去,说道:“既然是帝君交代的,那么相公要用功才是。不要教帝君失望了。”   “嗯。你吃些东西早些睡。我今夜会忙到很晚,在书房就歇息下了。”慕容珏说着便起了身。   “书房到底冷,你不如在卧室用功,忙完了直接进被褥睡觉多好?再有,我一个人独守空房,你舍得么。”宋盼烟软声求着。   “不了,我凉身子进被褥恐怕教你着凉。你先睡吧,不用等我。”慕容珏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卧室。   宋盼烟跟到了门处,心里的失落难以压制,相公处处为我着想,我不该不知足了,能遇到这般为我付出一切的男人太难得了,他只是那方面冷淡了一些,倒也不是什么大的怠慢。   慕容珏来到书房,从衣袖取出那染了嫣红的布巾,用唇吻了吻那印记,可惜昨夜醉酒太深,不能真切记得冲破阻碍时的悸动,他日迎长安过门之后,必要好好与她厮磨耽搁,满身的渴望都被调动了起来。   长安太诱人了,可惜在帝君身边还要服侍四年之久,所幸帝君是个有理有度之人,从不与奴婢耽乐,不然我怎会有机会得到长安。   ***   这日一早,洛长安和小桃坐在梅姑姑身边刺绣。   梅姑姑的绣工在这宫里面数一数二,她喜爱在白家产的这些布匹上面刺绣,这样绣品出来又矜贵又漂亮,别的商家的布匹的料子就不如白家这般出彩。   洛长安也在安静的刺绣,这场景让她有种和娘亲在家刺绣的熟悉感,她是白家绣工扛把子,不过她如今改了自己惯用的刺绣方法,宫里面有些带绣花的布匹好些绣花样子就出自她的手,她恐怕教人看出端倪,于是换了别的方法来绣。   梅姑姑看了看洛长安的绣品,“刘绣当年送个帕子给帝君就封了美人,她那绣品和长安这比起来,简直是令人汗颜。长安试试今儿晚上从被褥里把你绣这兜兜塞给帝君。看明日能得封什么?”   “瞧吧,一没外人姑姑就拿我打趣。”洛长安眉心蹙了蹙,“别人送手绢,那是情调。我这送个肚兜兜,想表达什么呢。关键帝君一大男人,他也穿不着啊。”   梅姑姑把眉头一拧,“那你怎么知道他穿不着呢,保不齐他怕半夜肚子受凉,穿个兜兜护着肚子呢。”   洛长安忍不住满额头的冷汗,帝君穿个肚兜兜,那像什么样子,“姑姑老是拿我开涮。我才不干呢。我还没活够呢,去惹那祸事干什么呢。惹恼了帝君,再罚我抄几个月的宫规,我何苦呢。这兜兜我自己穿多好呢。”   梅姑姑心急道:“长安,就你这性子,我若是帝君,我早被气死了。亏了帝君是万岁万万岁。哎。你倒是绣个什么送给帝君也行啊。”   小桃就突然呀的一声,“我大拇指又被针扎了,梅姑姑,长安姐姐,你们的手指是怎么成功避开针头的?怎么偏我这五个手指被扎了两对半啊。”   梅姑姑打量了一下小桃绣的那绣品,血流呼啦的什么都看不清,就把眉毛竖起来说道:“我的儿,那边还有三个豆沙包,你去吃吧。不要绣了。”   小桃心想梅姑姑对我真好,这是担心我肚饿了呢,我要努力才是,“多谢姑姑心疼我,小桃长大懂事了,不能只想着吃。我要把这副鸳鸯荷花图绣好了再去吃豆沙包。”   梅姑姑面无表情道:“现在去吃。你再继续绣下去,我怕是忍不住要打你了。”   小桃瘪着嘴道:“梅姑姑,这是为何,莫非我绣的不好。”   梅姑姑认真道:“你绣的很好。但是以后不要再绣了。”   小桃扭着脖子,红着眼眶道:“我就要绣。梅姑姑你一点耐心都没有。长安姐姐教我一百次都不会心烦的。你才教了十几次就要打人了。我今儿不绣出鸳鸯荷花图,我就不吃饭!”   梅姑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念起佛经来,冲动是魔鬼,我要冷静。   洛长安眼看着梅姑姑要破功了,马上拉着小桃的手道:“你瞧,我每次这针头走上来的时候,我得先确认我手是不是按在针头的位置,长此下来,养成了习惯,就不会扎手了。我起初学的时候,也如你这样经常扎手。现在不会了。这是个熟能生巧的过程。通常绣娘自三岁就摸针,十岁是熟稔,如今我二十一二岁,拿绣花针的功夫不是一天就练成的。我虽出身不好,正巧爱摸针线,家人也尽量满足我。”   洛长安后面出身这段属于杜撰,她自小就是刺绣大家出身的,她师承她母亲,青出于蓝胜于蓝,白家的布品质和花色是别家不能比的,能和皇宫做生意,不可能差。 第42章 既然避讳,就别动她啊   小桃听的心悦诚服的,又耐着性子开始绣。   梅姑姑笑道:“也就长安有这耐心。换个人,估计会加入我一起打小桃这蹄子。我教十几次,已经是非常有耐心了啊,左右学不会。你亲娘才叫没耐心呢,喊你三声不答应,就给你一脚旋风踢,还问你是不是教蜡烛堵了耳朵聋了。”   小桃叹口气,“以后我就和长安姐姐好。你和我娘,对小孩儿都太狠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孩子呢。”   洛长安寻思,小桃的童年是个非常完整的童年。   梅姑姑瞧着小桃那副挤吧眼睛要哭鼻子的样子,就没再作声,转而又问洛长安的话,“长安,你休假这二日带走的汤药喝了没有?”   洛长安几乎立刻打着马虎眼,回答晚了容易教人以为她的话不真,“喝了吧,忙叨叨的,又给我爹娘烧纸,我不记得了。”   心想,我压根就没带药出去啊,更别说喝药了。   最主要的是,那我也没想到帝君能追出去幸我。这事整的挺突然的。   在马车上和帝君那一夜的翌日,她也没有喝那个常喝的避孕药,帝君也没有提,会不会是忘了,她兴许会意外有孕,然后母凭子贵,从此走上靠儿子上位的康庄大道......   白日梦这种东西,不能做,会上瘾的。洛长安在梦里都给自己加冕很多次皇后的凤冠了。然而现实里,她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奴才。   梅姑姑将绣品放下,“帝君说你没喝药,今日需要加大剂量。等着,我去给你端来,已经熬好了。”   日理万机,还专门交代给她投喂避孕药。教人心寒极了。   洛长安心里一沉,还以为帝君忘记这茬了,结果他不但记得,还要加大剂量,这样是不可能意外怀孕的。   加大剂量,这么明显的避讳她怀上他孩子,既然避讳,就别动她啊。   帝君最绝情,翻脸不认人,没有之一。   不多时,梅姑姑将药端了过来,递给了洛长安,“快喝吧,这药需要在房事后的十个时辰内服用是最有效的,晚了就怕要不上。按你月经日子来算,昨晚是最易受孕,帝君昨夜不是在宫外幸你了么。你快把药吃了,帝君等我回话去呢。”   洛长安听的个云里雾里的不大明白,是晚了怕要上,还是怕要不上啊,梅姑姑是不是口误了啊,既然怕要不上孩子,那怎么可能喝这药呢,估计是帝君知道她昨夜里最易受孕,才让加大剂量给她避孕吧。   看来,靠儿子上位的白日梦又要泡汤了。   洛长安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加大剂量后,果然是成倍的苦啊。   小桃说道:“我今日早上又听见帝君说,让你务必喝了这个助......”   助孕汤三个字就只说出来一个助字,就被梅姑姑啊的一声给打断了。洛长安的注意力便被梅姑姑吸引了过去,只当是小桃也听见帝君亲自交代让她喝避孕汤剂了,就没再多想。   梅姑姑突然想起一事,两手一合,啪的一声,说道:“长安,对了,我给帝君屋里新买的丫鬟到了,你现下是我的副手,帝君屋里的活路,你该交接的都交接出去给新来的丫鬟就是了。”   洛长安心中一窒,这一天还是到了,从那天他选择给她升个女官,而不是封个名分,她的预感到这天迟早会到,她觊觎那原本不该自己觊觎的名分,惹他厌恶了吧。然而,他似乎的的确确也需要一个下等奴才来发泄多余的情绪,她显然不够令他省心,所以,他终于决定换掉她了。   “是,梅姑姑,我早就将交接清单写好了。稍后就去交给那个新的丫鬟。”其实最需要交接的就是如何暖床吧,她自己是个失败的例子,暖床的奴婢的大忌就是肖想帝君。   像她这种不但肖想帝君,还妄想攀附,三不五时讨要名分,并且暗戳戳的立誓当皇后的,是犯了大忌中的大忌。   或许应该提醒一下她的下一任要安分守己,以免如她这样被弃如敝履。   梅姑姑还想交代什么,就听海胤的声音响了起来,“梅官,绣球宫的事查清楚了。帝君已经宣了旨,罢免了刘绣和玉珠的美人的名分,今日完成了手续就送去宫外的庵堂服刑了。”   梅姑姑听了就迎了上去,“事情原委是什么样的?”   洛长安也跟了上去,刘绣主仆那日对她的刁难还历历在目,她也挺好奇那二人的下场。   海胤说道:“原是那刘绣买通了她手底下的粗使,在玉珠侍寝的厢房的地上泼了油,琉璃桌子也提前弄裂了,才使得那玉珠跌倒在琉璃桌上,将一张脸给割的不成人样。”   梅姑姑冷冷哼了一声,“这才叫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呢,那俩人半斤八两,有今儿这下场也是活该。帝君这么判就该了她们。那日洛长安那脸上的三巴掌,我到今天还记着她们呢。”   海胤笑笑的说道:“记着那三巴掌的何止你一个人。”   帝君记得不比谁记得都清楚,帝君政务繁忙成那般,还费尽心思帮洛长安宫斗呢,容易么。   梅姑姑明白海胤话里的意思,就颔首道:“那是的。亏了有那人记着。不然不能这么快有结果。按说我该同你一起去绣球宫里走这个手续,但我手头有绣品要送去太后宫里去呢。”   说着,梅姑姑又嘀咕道:“另外我被扣半年的月钱,还有小桃那蹄子被打十五板子,都是她们害的,终于盼到她们的调查结果了。”   洛长安往前一步,恭敬道:“梅姑姑尽管去忙,不若教我随海公公去一趟绣球宫走这个手续吧。”   梅姑姑拉住洛长安的手,“行,按说我该领你走一次,教你如何去做。但今日太后那边我是非去不可,太后近日头疼,什么法子都使了也不见好。我缝了个护额,给她老人家送去,看能不能保暖一些。”   洛长安颔首道:“姑姑放心交代我如何走这手续,长安保证将事情办好。” 第43章 时隔三月,咱们又见面了   梅姑姑寻思了片刻,耐心道:“这事也正应该你去呢。行,你听着,主要去了以后,待海公公宣完了圣旨,你需要给刘绣和玉珠落发,旁边有侍卫和奴婢守着,通常出不了什么篓子,但是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要教她们冲开了束缚闹将起来,到时候上面说咱们办事不利。待落发完毕,你就吩咐侍卫把她们押起来,你亲自跟着,确保刘绣和玉珠被交接给庵堂那边的人了,咱们这边的手续就算走完。以后那俩人是死是活都是庵堂的责任,与咱们再不相关了。你听明白没有,复述一遍。”   洛长安颔首:“听明白了。我去绣球宫为刘绣和玉珠落发,然后监督着将她们押送到庵堂去,交给庵堂的人划清责任就算完成任务。梅姑姑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梅姑姑满意的点了点头,“到时候人多,免不了各宫主子奴才都来围观,你行事务必有理有据,不要教人落下你理亏的口舌。”   洛长安颔首,“长安明白了。”   “行,那么你和海公公去吧。”梅姑姑说着就转身回去接着赶绣护额去了。   海胤随即指了指那边拱门,说道:“长安,咱们这边走。”   “好的,海公公。”洛长安随着海胤朝着绣球宫走了过去。   后面跟着两排侍卫和一排婢女,侍卫手里拿着绳索和棍棒,而婢女手中端着剃刀剪刀等工具。   来到绣球宫,海胤便宣读起来圣旨,“兹调查,刘绣、玉珠,因争宠相妒,做出伤人及打架斗殴之举,有违纲常,实在教朕失望透顶。今免去二人美人之名分,赐二人落发剃度,在庵堂做学徒,烧香祷告、清理恭桶,反省自身。因刘绣之父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此次不牵涉其中。钦此。”   刘绣和玉珠两人听完圣旨,当即就软在地上,心如死灰。   刘绣大声叫道:“本美人是冤枉的,我没有陷害玉珠,求海公公代为通传,教我当面和帝君解释啊。”   玉珠脸上的伤口未愈,此时溃脓腐烂,看起来非常的难看,她也声嘶力竭的叫道:“海公公,刘绣固然是有罪的,我何罪之有呢?我明明是受害者呀,难不成我受到了伤害,便不能还手打刘绣吗。求您让我见见帝君吧,帝君那日明明说了要我侍寝的啊。”   海胤将圣旨收了起来,低眼看着玉珠,笑道:“玉珠,海胤建议你还是在庵堂先养好了脸上的伤吧,你这尊容,冲撞了帝君,你担当得起吗?要恨就恨你自己福薄,消受不起龙恩啊。”   玉珠猛地一震,捂住自己的脸再不敢求见帝君,自己这副样子,有什么脸可以去见帝君呢。   绣球宫内外挤满了人,各宫的主子奴才都来观看,周围都是议论之声。   “这个刘绣以前仗着自己被封了美人,就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这才几天,就把自己作死了。”   “哼,还有她的奴婢玉珠,也不是什么好人,帝君也不知看上她什么,竟然也封她做了美人。还好刘绣将她脸毁了,不然我看见她的脸就想撕了她。”   刘绣拉住海胤的衣袍,“我是冤枉的,我要见帝君,海公公,我一定要见到帝君啊!”   海胤将衣袍猛地抽了出来,“帝君岂是任何人想见就可以见的。你父亲想见帝君还要提前上折子请示帝君的意思呢,你一罪人,就不要妄想了吧。至于你说的冤枉,你和你曾经的粗使去说吧,那粗使已经教抓回来了,眼下就关在牢里呢。给你安排一场当面对峙?”   刘绣听后花容失色,扑通一声便坐在地上去了,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周围鄙夷和嘲笑的眼神,令她愤恨交加,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大叫的一声:“啊啊啊!!!”   海胤转身对洛长安略略点头,“洛长安,我这边已经宣读完了圣旨,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洛长安颔首示意,“好的。”   随即,洛长安摆摆手,对身后的侍卫和奴婢说道:“跟我来。”   她带头往刘绣和玉珠跟前走了过去。洛长安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并不熟悉流程,但是她立志要把事情做好的,每次做事对她来说都是一次机会,她必须抓住机会表现,得到梅姑姑的认可。   刘绣和玉珠抬头看向洛长安,二人都大大的吃了一惊,刘绣震惊道:“是你这个贱奴,洛长安!”   那日在宫道上像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的洛长安,竟然是今天为我剃度押我去庵堂的女官!   洛长安平静的望着刘绣道:“没错,是我,时隔三月,咱们又见面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需要喝杯热茶暖暖身么。”   “你不必假装好人,我不领这个情。”刘绣尖酸道:“教梅姑姑来,否则,你休想动我一下。”   “眼下你是罪人,不是美人,你说的话不具任何执行力。”洛长安淡淡道:“今天为你落发的是我。你没得选。”   刘绣血红的眸子瞪着洛长安,恨恨道:“你动我一根头发试试看。我父亲乃是尚书大人,帝君对我不过一时气恼,不久便会迎我回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再自我介绍一遍,我是洛长安,是梅姑姑手下的从三品女官,是梅姑姑的副手。你父亲是谁与我无关。我是奉命来为你落发的,请你配合,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区区的从三品女官,你不配与我落发。”   洛长安冷冷道:“你原是美人时,身边配置的奴婢玉珠是七品奴婢。而我如今是从三品,是龙寝中的御前奴婢,论宫规,行落发之刑的,五品及以上女官皆可。结论:我有这个权力。”   “你有什么好嚣张,你不过也是刚从九品升上来的罢了,再是从三品,也不过是个奴才!”   “而你,如今连奴才也不是。”洛长安陈述着事实,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只是弃妇。”   “洛长安!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刘绣被彻底的激怒,她几乎失去了理智。   洛长安没有理她,也没有被她激起任何的愤怒,这刘绣是不能把洛长安激怒的,因为刘绣不过是洛长安复仇路上的小小的绊脚石,也可以说是丰富历练洛长安的能耐的炼金石,洛长安是本着学习和锻炼的心态在做事的。   若是轻易便被这等货色激怒,洛长安的隐忍未免显得太失败了,她轻轻摆手,交代侍卫道:“把刘绣和玉珠手脚捆住,绑在椅上,不要教她们挣脱闹事。” 第44章 你不过是一条狗,我怎么会和你互咬呢   “大庭广众之下,你居然要捆了我!好大的狗胆!”刘绣的气焰分外的嚣张,如同泼妇一样闹了起来。   洛长安铭记着梅姑姑的指示,万不可理亏,于是这时什么也不说,只是指挥着侍卫准备绳索捆人。   刘绣见自己的话没有引起任何效果,明显自己已经完全失势,她不由得恼羞成怒,抬手就要往洛长安的脸上打。   洛长安侧面里黑影掠过来,她眼疾手快,抬手扼住了刘绣的手腕,洛长安身子柔弱,这一计她是使出浑身力气,她缓缓的抬起眸子,轻声道:“殴打落发女官,按照宫规,当掌嘴十五。”   刘绣猛然一怔,对上洛长安发狠的眸子,她显然眼中流过惧色,这奴才如何会有这般慑人的目光,她的脚不禁后缩了一下。   这时侍卫走了过来,有个侍卫说道:“刘绣,你想怎么样,居然殴打女官,疯了不成。”   说着,两名侍卫将刘绣给押住捆在了椅上,那侍卫问道:“长安女官,是否给刘绣掌嘴?”   刘绣紧张的看向洛长安,心想她不能真的敢打她嘴,好歹她曾是帝君最是宠爱的女人。   洛长安没有任何的犹豫,沉声道:“一切按照宫规办事。掌嘴十五,立刻执行。”   这十五戒尺,是为小桃后臀的那仗则十五还有梅姑姑被扣的半年月钱出口恶气。   眼下洛长安来办此事,罚与不罚,天高皇帝远,是由洛长安自己定夺。旁人都寻思洛长安年轻不压事,都想洛长安会温和的处理,保不准还会被刘绣欺负住,得叫来梅姑姑才能平息摆平,谁知洛长安的势头劲猛,还运用宫规将刘绣收拾的又狠又准。   “是。”那侍卫拿起木戒尺便朝着刘绣的嘴巴上打去,响亮的抽打声在院中响起来。   刘绣的痛哭声也随着戒尺的抽打声响了起来。   周围瞬时间安静了起来,各宫的人都朝着洛长安看了过去,这便是梅姑姑身边新的副手洛长安,这个丝毫不容情的手腕够狠啊。以后自己万万不能落在她的手里。   刘绣被打的满嘴流血,哭的成个泪人。   玉珠则一声不吭了,她原就是个奴婢,虽然封了美人,但是毕竟日子浅,没有脱去奴相,那日打洛长安虽是她动的手,可是也是刘绣吩咐的,她那日属于狐假虎威,怎么也没有料到这日来落发押人的会是洛长安,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她生怕洛长安公报私仇,把她给打烂了。   洛长安自始至终没有理睬玉珠。   洛长安拿起剪刀和剃刀,走到了刘绣的面前,准备为她落发。   刘绣虽被捆着,可是仍旧不服气,张口就骂道:“你这个婊子生的小娼妇,改日待我出了庵堂,你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教你好看。”   洛长安的眼底闪过一丝冷色,她可以忍受所有辱骂,但是若是累及她的母亲,那么她是不能忍受的,她沉声道:“依宫规,不服管教辱骂落发女官者,依情形由落发女官定夺如何量刑。你方才辱骂情节十分恶劣,我认为你对帝君的审判不服,决定对你行掌嘴二十的量刑。”   掌嘴二十!   众人哗然。   有些人还将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洛长安这般搬出帝君的名头,只会教人觉得打多少下也是应该。若是单说刘绣不敬女官,才掌嘴二十,这有泄私愤的嫌疑。   刘绣的脸瞬时间变色,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没有对帝君的审判不服。”   洛长安说道:“在场之人都看到你的表现,打我进来你就在寻衅滋事,若是你服调查结果,又如何不住的闹事。”   刘绣一时之间竟无从狡辩,“我……我……”   侍卫问道:“长安女官,是否行掌嘴二十之刑罚?”   洛长安颔首:“行刑,打到她服刑。”   那侍卫再度拿起戒尺,往刘绣的面上打去,直打的刘绣哭着叫道:“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我方才一时口快说错了。我服,我服了。”   洛长安冷冷的立在那里,没有丝毫教那侍卫住手的意思。   那侍卫没有得到女官的命令,只管一下狠似一下的打着,这事侍卫不担责任,他的任务就是给刘绣掌嘴,上面即便怪罪,有女官顶着的。   直到掌嘴二十打完了,那刘绣也安静了下来。   洛长安来到她跟前,问道:“你真服么。”   刘绣恨恨的望着洛长安,一时不肯出声。   洛长安面无表情的低声道:“我可以和你耗,藐视女官在宫规上也有规定,我依旧可以对你进行适度的量刑。眼下,我认为你在藐视宫规。”   “我服刑了。”刘绣听见洛长安搬出宫规,眼底出现惧色,沉声道:“洛长安,我是真的服了。”   洛长安颔首:“好,既然你真服刑了。我便替你落发。”   刘绣低下头来,再也没有一个字的异议,“好。”   洛长安拿起剪刀,随即将刘绣长及后腰的长发齐根剪断,一剪刀一剪刀的贴着头皮剪下来,刘绣已然泣不成声。   洛长安对刘绣的哭声充耳未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刘绣是不值得任何同情的。   洛长安寻思,若是自己得到了美人的位子,自己一定会收敛锋芒,卧薪尝胆,再创新高,不会像刘绣这么硬生生往死里作。   毕竟,从帝君手里得到名分是太不容易了。   洛长安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很快的便将刘绣的头给剃光了。   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曾经被刘绣欺负过的,忍不住啐了口水,恨恨道:“该!这女官干的太漂亮了,这是干了大家都想干的事。”   随即,洛长安来到了玉珠的跟前。   玉珠已然被方才刘绣的遭遇吓破了胆,自己的脸本来已经毁容了,若是再被戒尺打几十下,必然是彻底完了,她毫无自尊的说道,“长安,那日打你,都是刘绣让我动手的,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公报私仇,放我一条活路吧。”   洛长安拿着剪刀,将玉珠的发束拎起来,低声道:“你不必多虑。你不过是一条狗,我怎么会和你互咬呢。”   玉珠猛地一怔,心想原来这洛长安从来就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过,洛长安想回敬的从来都是刘绣,而她玉珠就是一条被人当枪用的狗啊。   洛长安将玉珠的长发也剃干净之后,便吩咐侍卫押上两人,她带队,将人送到了庵堂,交给了庵堂的嬷嬷,同时教那嬷嬷在交接罪妃的单子上签了字。   全套手续办完了吗,洛长安这才松了口气,人一轻松,心里就怦怦的跳了起来,两只手也颤起来,她太害怕失败了,因为她没有重来的机会。   她靠着墙壁平复了一会儿,就赶回了龙寝。   梅姑姑见洛长安回来了,便笑道:“回来了。”   洛长安微微笑着将交接单子递给梅姑姑,“嗯,事情办完了。姑姑您看下这个交接单,庵堂那边的守门的也签了字的。”   梅姑姑笑道:“不用看了,我信得过你。方才你做事的风格和手腕各宫都传遍了,给你起个外号就叫:油盐不进。”   洛长安抓抓头发,赧然道:“谁起的外号,怪难听的。姑姑可别认。以后教她们叫开了,就完了。”   梅姑姑打趣:“别管谁起的,做事就得这样,不管怎样记住一条,我们是来完成任务的,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眼下你就是帝君不要的罪人,对你宽容就是对帝君的不敬。你做的很好。我看你这是可以出师,不久你就超越我了。”   洛长安慌忙低下头,“我还早得很呢,若不是背靠姑姑,我哪里有那胆子。”   “长安,你背靠的哪里是我?”你背靠的是帝君啊。 第45章 他一定是失忆了,而自己像个多余的傻瓜   “嗯?”洛长安不解。   “你自己也有这个悟性。看来你生来就是适合在宫里生存的。”梅姑姑只是笑笑,“你去吧,海胤眼下在御书房那边,这事完结了,需要和他交接一下,教他将这交接单归档,就完事了。”   洛长安颔首,“好的,长安这就过去交单子。”   洛长安来到了御书房外面的院子里,东南角花池子里种着一排埃松,上面挂着雪,白头绿底的特别好看。   这时院子里没有人,洛长安四下里走了一走,她第一次来御书房,这里的装修风格庄严肃穆,令她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这便是帝君平日处理政务的地点呢,果然比别处要更为森严,能进这地方的人,决计不是重臣便是要紧的人。   闲杂人等,是决计进不去的。   有个御书房院子当差的奴才走了过来,“洛长安,你来有事吗。”   洛长安闻声,慌忙走回长廊底下,低下头道:“我来找海公公,绣球宫的两个人已经送到庵堂了,我来递交接单的。”   那奴才说道:“那你随我来吧。”   “是。”   那奴才在前面带路,洛长安就跟在后面,走到了书房外的第三道门,那奴才停了下来,回身对洛长安说道:“不能再往里去了,咱们最多只能走到第三道门,在这里等着海公公,再往里二道门是重臣等候区,再往里一道门内就是帝君的书房内部了。眼下海公公应该是去给帝君取茶了,你在这里等着吧。”   洛长安就靠着墙边不起眼的地方站着,轻声道:“是。有劳你了。”   那奴才点了下头,就走了出去。   洛长安安静的立在这里,大约等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海胤便端着茶进来了,进来就见洛长安等在那里,他笑道:“长安,你办完绣球宫的事情,来交接单子的?”   洛长安迎上来几步,将交接单据递给了海胤,“梅姑姑教我来将这单子教给您,如此这事我们就办完了。烦您给结案呢。”   海胤露齿笑道:“不要紧张。往后那二人是死是活都不会找到你和梅姑姑头上去的。咱们都是替帝君办事的,没有兢兢业业做事还被惩罚的理儿。”   海胤便将单据手下,然后将手里的茶交到洛长安的手里,“你替我端着这茶,我眼下就将这单子送回档案阁去,免得丢了。”   洛长安端着这茶水,帝君的茶具上是山水人物图,看去一如他的为人清冷疏离,洛长安不由的紧张道:“海公公,若是帝君突然要吃茶如何是好。”   海胤微微寻思片刻,便道:“帝君忙起来总是忘记吃茶。通常不存在主动传茶,素日都是由我提醒才吃。若是教你遇见帝君口渴主动问茶,那是你的福气,你就端了进去,放在桌上即刻出来就是了。”   洛长安心里总觉得不妥,“我也没有在御书房侍奉过茶水,不知深浅,笨手笨脚万一搞砸了,不若教旁人来吧。”   海胤摆摆手,“是你我才放心,换谁也不行。你不要太谨慎,你若还是笨手笨脚,旁人便是没手没脚了。出不了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了。”   洛长安见推不过去,就不情不愿的说道:“那行吧,海公公速去速回啊,我可是担忧的很。”   “我办事你放心。不必担忧。”海胤转身就走了。   洛长安端着茶立着,眼睛就盯着海胤离开的方向,希望他快点回来。   “海胤,呈茶进来。”   突然,从书房内传来了帝君那冰冷却略带着愠怒的声音,似乎教什么突如其来的事物给冒犯到了。   洛长安着实吓了一跳,差点有股冲动把手里的托盘连带着茶碗一起搁在地上,然后跑路走人,但是那样似乎更是失职,也是不好。   哎呀,这个海胤公公真是的,太不靠谱了吧。   洛长安在心里认真的谴责着。   海胤不是说帝君忙起来政务就从来不会主动问茶么,怎么偏偏让她遇见帝君口渴主动要茶呢。   洛长安手心里都是冷汗,深吸了一口气,垂着头,小心的捧着茶穿过了二道门,又跨过了一道门,进到了帝君的书房之内。   每走一步,心就往嗓子眼提几分,进到书房,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洛长安进来,就发现不对,地上散落着一件女性的长裙外套,她微微一惊,下意识抬起了头,便见帝千傲支着下颌坐在龙椅之上,而宽大的桌案边,有位女子身上几乎不着寸缕的立在他的面前。   洛长安犹如被迎面一棒,整个懵了。她还来不及分辨出自己是何心境,五脏六腑就先行剜绞了起来,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端着托盘的手禁不住打起颤来。   素来知道帝君妃嫔多,这次亲眼看见别的女子脱光了任由他欣赏,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嫉妒了起来,自己梦寐以求的名分,却是别人已然握在手中的。   能进御书房并且可以脱成这样的女子,必不是普通之辈,这必是他另一位宠妃吧。   洛长安将茶水放在桌上,发出了轻轻的声响。随即她仍低着头,准备如她进来时这样,静悄悄的出去。   只不过,进来前可没有此事这般失魂落魄便是了。   帝千傲冰冷的声音满是不满:“海胤,谁放她......”   话才说几个字,帝千傲的目光便接触到了洛长安的脸庞,他面上一敛,他以为来人是海胤,如何竟是洛长安,这场面教洛长安看见了,朕在她心里成什么样子,他不禁怒道:“怎么是你?立刻出去!”   “帝君,我......”   “走!”   洛长安被这疏冷的语气给凶的心中一窒,这和那天夜里陪她祭拜家人,给她鼓励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一定是失忆了。   而自己此时看起来一定像个多余的傻瓜。   洛长安的眼眶瞬间红了,强忍着委屈,沉声道:“奴婢遵旨,奴婢告退。”   说完,就快步跑了出去,被窘迫和卑微,以及尴尬和懊悔深深的包围着,大口的喘着气,寒冬里冷冽的风灌进咽喉里,呛得人想哭。   帝千傲拿起茶杯倏地摔落在地,碎片四处飞溅,他的虎口教茶杯碎屑划破,泊泊出血,他收紧拳头,对那衣衫不整的女子冷声道:“下贱。” 第46章 胆敢做出这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旁边那半裸女子骇的身子打颤,险些吓昏了过去,“帝君...帝君饶了我这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这般无礼耽误您政事了。”   那女子跪在地上,磕头在地面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再不敢起身。   这时,海胤进了来,方才和洛长安正好打个照面,洛长安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的跑了,他以为帝君忍不住欺负洛长安了呢,这一进来书房,看见了这架势,就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当即明白了过来,洛长安那是以为帝君在书房和女人做那事呢,估计又被帝君刷新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感情观了吧。   这些宫妃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法子也越来越多,今儿这个女子居然趁人不备跑进御书房里魅惑帝君来了。   “帝君,奴才来晚了。方才洛长安来交单据,奴才想不如立刻将单据交回档案阁去。害,都怨奴才。”本来想制造机会让洛长安单独和帝君相处的,结果谁知道好心办了大坏事。自己最近一直给帝君补刀,真是老了,不中用咯。   海胤说着,就捡起那女子的衣裙裹在那宫妃的身上,小声念叨着:“大冬日里,光着膀子他不冷么,真是的。”   “海胤,谁放她进来的!”帝千傲将方才问到一半的问题问了出来。   “帝君息怒,纵然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放她进来。她趁人不备就钻了进来。后边侧门有时候运笔墨会开一小会儿,准是工人往屋里搬运东西,没瞧见就教她钻进来了。”   “将她押出去,交由太后处置。”帝千傲揉着眉心。   海胤立时说道:“是,帝君,奴才立时去办。”   说话间,便由几个小公公进来把衣服给那女子系上带子,胡乱将人拉了下去,这是后头院子里的一个小答应,帝君从未踏足她的院子,她就偷偷来这边探险了,可惜运气不好,帝君就不是那种耽于女色的人。   人被拉出去书房以后,海胤忙道:“帝君,奴才实在没想到会有宫妃铤而走险来这御书房里啊。像这样进来就把自己剥光的,奴才也是害怕极了。帝君,您吓坏了吧。”   帝千傲冷声道:“吓坏的不是朕,是洛长安。”   海胤猛地一叹,“帝君,咱这形象越来越差,可怎么是好。”   “......”   帝千傲拿起一本奏折,看了两行,就放了下来,脑子里闪过洛长安那双惊恐的眸子,就如同看见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般,然而,这就是他啊,迟早她会看到他的全貌,那令她惧怕甚至厌恶至极的全貌,“下去吧。”   海胤不怕死的说道:“洛长安那边,要不晚上帝君去哄哄?总要试着解释一下,要不就说今儿您是被迫看别人光身子的?”   帝千傲冷冷的睇向海胤,“能不出馊主意么。”   海胤一怔,“倒也是,那么一解释,形象就更差了。被一娇滴滴的女子强迫,不容易取信于人。虽然这是事实。”   海胤说完见帝君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就走了出去,将方才那答应领到了太后的坤宁宫里。   梅姑姑正好送了护额过来给太后,刚戴上,便拿着镜子给太后看效果。   太后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了一阵儿,笑道:“梅官,你做这护额软和的很,戴上保暖又舒服。你有心了。”   梅姑姑将镜子放在案上,“太后娘娘若是合意,我连夜再做一个,明日一早再送来,您换着戴。若是头痛之症可以好些,就值得了。”   太后点了点头,“倒不必急一时,刺绣费眼,夜里灯光不好,常熬夜绣早早眼睛就坏了。只不过我看你这绣工有些不同,今儿你绣这个凤凰,尾巴这里比其余地方更是雍容。”   梅姑姑笑了笑,“要么说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尾巴这里倒不是我绣的,我手底下有个奴婢名叫洛长安的,生的一双巧手,凤尾巴是她绣的,我瞧着也是比我绣的气派。”   太后觉得新鲜,说道:“最近白家的布匹没有什么新花样,翻来覆去老几样,一年到头怪腻人的。这凤尾巴的绣法倒是别致。新的护额不如教她绣吧。我看看绣整个布面稳不稳。”   梅姑姑答应道:“行,那奴婢回去就教她赶工,明儿就送来给您。”   太后摆摆手说道:“那倒不用催促,这绣工都是慢工出细活,教她放开了绣,就是了,左右哀家不着急戴呢,出来好绣品才要紧。”   “是。太后娘娘说的极是呢。”梅姑姑俯了俯身。   就在这时,海胤教人押着那答应进来了,进门就叫:“太后娘娘,帝君教奴才来求您主持公道来了。”   太后一听变色,主持公道?我儿子教人欺负了?是谁欺负了皇帝!这...不可能。   那答应叫铭儿,是南藩王的小女儿,前几年和亲来的,和亲来的时候南边还不是东冥国的领土,后来没两年帝君用兵将南边收了,设了南藩,这个铭儿就基本没有什么政治用途,被帝君遗忘在了院子里。   铭儿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又红的很,绞着手,咬着帕子,倏地就抱住了太后的脚,说道:“太后娘娘,我没脸活了,求您发落。”   太后坐起身来,望向海胤,正色道:“出什么事了。这不是帝君后宫的人么,怎么往哀家屋子里送来了。”   海胤躬身道:“这答应青天白日去了御书房,行为有失体统,严重打扰了帝君处理政事。”   太后听后,就大是不悦,厉声道:“既然是后宫的女子,如何跑去前殿去了,况且还是御书房,后宫女子不得干政,那也是你去的地方?”   那铭儿就吓的不敢再哭,肩膀猛烈的抖动,就只怕要眼睛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海胤绘声绘色的补充事实道:“进屋就将外套给脱了,帝君正批阅奏折呢,突然这样,眼睛都不知看哪里,当即气极,就教奴才把人给太后娘娘送来了。”   太后闻言,倏地将手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好狂妄的答应,胆敢做出这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后宫的女子都如你这般行事,今儿你去御书房脱外套,明儿我去御书房脱亵裤,帝君还有什么心思处理朝政!你也知道你没脸活了,哀家当然要发落你。” 第47章 怕他耽乐,又怕他不行   铭儿小声道:“太后娘娘息怒,不过近日来帝君都不来我院子走动,我运气也差,九号牌每次都不是我。铭儿年轻,一时糊涂就犯了错了。主要也是表达自己的衷心,我是南藩来的,若是不追随着帝君,恐怕教人诟病我心里不顺从。”   太后听后略一沉吟,“纵是如此,也不能跨出后宫跑去前殿。你不要多说了。海胤,你即刻拟了休书,把她送回去南藩国去,给她配个冥婚丈夫,教她出嫁。”   铭儿听后立刻就哭了起来,心想那不是等于一辈子守寡么,那样她这辈子就完了呀,每日里守着一副死人的牌位过日子,太可悲了。   “太后开恩,我生是东冥国的人,死是东冥国的鬼,求太后不要休我下堂,不要给我配冥婚的丈夫。”   太后不再理会,摆摆手就教人把铭儿拉了下去,“下去吧,哀家这头痛症更是严重了。”   待铭儿被拉走以后,海胤也不再多做打扰正打算离开,太后就又出了声,“海胤,你过来,我问你。”   海胤转身回来,凑近了说道:“太后娘娘,您请问。”   太后清清喉咙道:“方才那个铭儿长得溜光水滑的,外套脱了,那混小子就呆愣愣的教你把人给哀家送来?”   海胤义正言辞道:“是的。帝君从小就专心政务,别的什么心思没有,从早忙到晚,除了回龙寝睡觉就是在书房处理政务,去宫妃处绝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太后深吸口气,摆手教海胤走了,才一盏茶功夫,我儿看起来挺结实的,怎的如此体虚。   海胤走了以后,太后就望向梅姑姑,小声嘀咕道:“哀家那儿子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梅姑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就说道:“自然不会。帝君是个克己有度的人,对后宫也是雨露均沾,虽一盏茶功夫仓促短暂,也是去各处走动了呀。”   太后忧心忡忡,“他倒是雨露均沾,这哀家是知道的,那怎么他都二十七岁了,还一个崽子都没有呢,怕是不行。回头你把沧淼传来,哀家交代一下,开些补品才是。国事是重要,传宗接代也是重中之重呀。一盏茶若是喝的快,眨眼就没了不是。怕他耽乐,又怕他不行。唉。为人父母太难了。”   梅姑姑默默的不说话。   ***   洛长安出了御书房,漫无目的的跑了一阵儿,便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看见帝千傲和一名半裸女子共处一室她就失控了,情绪管理系统就像是崩盘了一般。   前两天和她在马车内欢好,今日便和他的宠姬在御书房云雨。   帝君,在男女关系这一方面,真的是乱。   其实她走上这条逢迎帝君的路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   那是帝君,肯定是妻妾成群的。不过以往她的脚步迈来迈去,走不出龙寝,所以她没真切的见到过帝君是如何和他的女人们相处。   今日亲眼看见了,国色生香的程度当真是教她大受刺激。   其实看不见,不代表没有。帝君那样的男人,身子注定不可能保持忠贞,皇家的男子知人事早,帝君怕是十四五就已经懂了男女之事。   洛长安不能深想,越想心里越是崩溃。这一年半来,她仿佛越陷越深,这颗心也渐渐不受控制,而帝君仍旧是那副冰冷绝情的态度,流连在宫妃之间,对她全无不同。   她以为那日自己引诱帝君时,解开了领口的两颗纽扣,已经是下作到了极致。   岂知,那在帝君眼里根本就不是回事啊,他显然见惯了大风大浪呢。只有她自己以为解开了领口的纽扣是多么伟大的壮举,竟还妄想可以令他印象深刻。   哎,自己太幼稚了。   远远的,那边梅林边的宫道上走来了一行人,隐隐的有说话之声。   洛长安用衣袖将眼睛上的湿意抹去,朝着那行人看了过去,便将那边的人认了出来,是玉流宫的柳玉溪,溪嫔,她旁边伴着她的好友宋盼烟。   每次和宋盼烟的偶遇,洛长安都准备有的放矢,产生一定的效果。她早就在心里盘算过无数次邂逅和报复的法子。   洛长安将颈项里的玉佩的带子抽出了一截,有个赤红色的带子在衣领上若隐若现,若是细看,可以瞧见带子上的花纹。   这条路是回龙寝的必经之路,也是宋盼烟一行人过来的必经之路。她们是一定会迎头相见的。   洛长安早已经计划好了,遇见宋盼烟之后,要这么做,宋盼烟瞧见她丈夫母亲的遗物挂在她洛长安颈项里,必然引起疑心,自己丈夫的东西戴在别的女人脖子里,谁都接受不了。   洛长安先行靠边,束手立在那里,给溪嫔让了路,同时问安道:“奴婢给溪嫔娘娘请安,给右侍郎夫人请安。”   溪嫔一行人走过来之后,没有直接走过去,听见问安,反而是驻足下来。   柳玉溪细细的打量了片刻洛长安,温和的笑道:“这不是洛长安嘛。你哪去啊。”   洛长安听见自己被点名,忙道:“奴婢刚去海胤公公那里交差,眼下正回龙寝去呢。”   柳玉溪客气道:“梅姑姑素日里繁忙,有你帮着她一些,倒好的很呢。你没事了去我院子里去,我给你拿点心吃。”   “奴婢谢谢溪嫔娘娘。”   宋盼烟对柳玉溪道:“方才那刘绣和玉珠教长安收拾的服帖的很。要么说是梅姑姑的人呢,做事很有一套。”   洛长安垂着眼睛不说话,但凡出声,就怕泄露自己对宋盼烟的敌意,良久,方平静道:“奴婢是按规做事。那二人服的是规章制度,不是奴婢。”   柳玉溪点头称赞:“好个会说话的丫头,这规章制度也是分人去用。教个蠢人去用,哪怕是给她凤印恐怕也难成事呢。”   洛长安不再说话,状似无意的自然的拨了拨自己领口的发丝。   柳玉溪瞧见洛长安项间红带子,没有什么反应,便准备离去。   宋盼烟的眼神倒是被洛长安颈项里的红色带子给吸引了,这带子好生面熟呀,倒非常像我相公祖传的那块玉佩上的红色带子,宋盼烟忍不住说道:“长安姐姐,你颈项里戴的是什么饰品,这带子可是好看的紧啊。” 第48章 你倒不如直接去搜帝君的身   洛长安成功的引起了宋盼烟的注意,于是快速将红色带子塞回衣服里,语气里刻意流露出几分紧张:“没……,不是什么值钱物,不值一提。”   宋盼烟拉住了洛长安的手腕,“好姐姐,给我看一眼吧,若是好看,我也去打造一个来戴。”   洛长安挣了一挣,紧紧捂住心口,“真的不是什么打紧的,夫人您什么没见过,奴婢这东西真是怕打了您的眼。”   宋盼眼却非常好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姐姐这般把宝贝藏起来,倒越发显得珍贵了。就给我瞧一眼吧。”   那边梅林尽头,慕容珏下了朝堂往这边走了,远远的就看见宋盼眼在拉扯住洛长安,宋盼烟的手还往洛长安的颈项里面去抓。   洛长安瘦弱无骨,而宋盼烟要富态不少,似乎随时会将洛长安推倒,他不由攥紧了手。   洛长安余光里看见了慕容珏,她本打算挣脱了宋盼烟离开的,但是眼下改变了主意,当即脚底打滑,倏地一下便跌倒在地,手掌磨在石头上便流了血,她身体的每一处都是她复仇的武器,她不惜受伤,只要可以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她口中痛呼出声:“唔......夫人,好端端的,何以将奴婢推倒呢?”   宋盼烟不好意思道:“你弱不禁风的,我不曾想用力过头了。你若是给我看一眼你的宝贝,也就不会教我推倒了呢。”   洛长安委委屈屈的垂下眸子,神情着实可怜:“夫人何必强人所难呢。奴婢虽是奴才,可也有隐私的呀。奴婢不愿意教夫人看,夫人为何执意勉强。”   宋盼烟微微怔忪,竟一时无言以对,僵持了一下,就伸手去拉洛长安的手臂,眼睛还是往洛长安脖子里瞄,就挖空心思想将那带子看个究竟,“起来吧,地上怪凉的。”   岂料一动,牵动了洛长安的伤口,洛长安合理的夸大了这疼痛,嘶的一声,攥住了手,轻轻呼道:“好痛呀,夫人您可以慢一些么。”   “宋盼烟,你在干什么!”   慕容珏赶到近处,攥住宋盼烟的手腕把她狠狠拉开了去。   宋盼烟被拉的一个趔趄,当着溪嫔和一众奴才就很下不来台,愣了一下,从未见相公如此紧张过什么,他这一身怒气是怎么了,莫非他外面的人是洛长安?!   “相公,我和长安姐姐不过说话玩呢,你生的什么气?”宋盼烟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也差了起来。她出身相府,跋扈惯了,受不得委屈。   “皇宫内院,你与帝君龙寝的女官拉扯成何体统,玩也得分地方。”慕容珏非常严厉的斥责宋盼烟,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他话中的问题。   宋盼烟当即眼眶一红,意识到方才自己的确是失态了,是不能如此去强行查看帝君龙寝女官的饰物,这逾越了礼节,她忙道:“长安姐姐,方才是我逾越了,我给你陪个不是,你没事吧。”   心想,说到底不过是个贱奴,仗着是龙寝的奴才,近日又有些升迁,就嚣张起来了,别教我逮着机会,否则,教你好看。   “我没事。”落长安低下头来,护着心口的物什,说道:“我颈项里的饰物是我自己私人很重要的东西。希望你不要再勉强我拿出来给你看了。”   慕容珏闻言,心中一动,原来长安是为了保护我送给她的玉佩才教宋盼烟推倒的,我的玉佩对她来说很重要。   宋盼烟紧张的看了看慕容珏,慕容珏正不满意的凝着她,眼中满是警告之色,她不禁没趣的瘪了瘪嘴,“不看了,不看就是了。”   洛长安立起身来,眸色幽幽的看了看慕容珏,慕容珏也正看着她,为她的幽怨的目光而心中一荡,心想,她是怪我那夜要了她身子之事吧。   慕容珏轻声道:“长安姐姐,内人方才失礼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洛长安用衣袖掩住了流血的手掌,然而慕容珏早看到她手流血了,她轻声道:“回慕容大人的话。方才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您不必介怀。奴婢还有差事,先行告退了。”   说完,洛长安便先行离开了,目的达到,再多待喘息的功夫,洛长安都不愿意。这对奸夫淫妇所在的地方,教她觉得恶心!和他们呼吸同一寸土地的空气,令她作呕!   慕容珏猛地甩开了宋盼烟的手,不悦道:“以后少来宫里走动。你的性子,迟早惹出事来。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下臣的妻子倒去搜龙寝丫鬟的身,你倒不如直接去搜帝君的身!”   宋盼烟竟无从反驳,眼底也露出几分骇色,“我哪有那胆子去搜帝君。方才我是由于在长安颈项里看见了...”   “够了!有话回府再说。”慕容珏愤怒的将宋盼烟的话打断,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柳玉溪见素来恩爱的右侍郎夫妇竟然红眼争吵起来,便打着圆场,劝道:“慕容大人未免太言重了。长安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哪里会跑去告状说盼烟搜她身呢。刚才我在跟前,真是闹着玩呢。盼烟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方才或许一时迷了。”   慕容珏哼了一声,当即便甩手走了。   宋盼烟忙问:“你去哪里啊,相公。”   “这事由别人的口传去帝君耳中,污我目中没有帝君,不如我自己去说。我去面圣请罪!”慕容珏头也不回的便去了,他倒不是真去面圣,而是去追洛长安,这二日他来回宫中几趟,都没有见到长安,今日终于见着了。   宋盼烟当即就落下泪来,和柳玉溪抱怨道:“娘娘您瞧,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前途,竟不问问我为何会失态呢。如果不是我家,他会有今日的……”   柳玉溪掩住宋盘烟的嘴,“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回玉流宫去,我们吃着茶水慢慢聊,有什么事,我可以和你出出主意呢。”   宋盼烟点头,“娘娘,这洛长安我觉得不是好人。我实在怀疑她偷着勾引我丈夫。她是个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的贱人。娘娘万请为我做主呀。” 第49章 大人有妻子,有家室。而我只有你啊。   柳玉溪闻言大惊,“当真如此,龙寝的丫鬟竟敢干出勾连重臣的事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如果如此,决计不能容她。”   “娘娘莫急,此事事关我丈夫,若是揭发检举,必然我丈夫会牵连。使个法子,单除掉洛长安这贱人就是了。”   宋盼烟双眼凶光乍现,越想洛长安颈项里的红带子越觉得那就是慕容珏玉佩上的带子。   加上方才洛长安遮遮掩掩紧张兮兮的样子,以及自己丈夫生气的模样。再联想起来那日丫鬟说慕容珏去宫二道接了一个细腰美人。   捕风捉影之间,宋盼烟越发觉得慕容珏外面有人了,那人就是洛长安。   ***   慕容珏紧了几步,便见洛长安步子急迫的走在前面,他低唤一声:“长安。”   洛长安听见慕容珏的声音,嘴角有几分讽意,直呼她的名讳,且语气中将她视为他的所有物,说明他相信了她那夜留下的血迹,她并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脚步反而更快了几分。   慕容珏见洛长安走的更快了,心想她定然恨我怪我至极。   慕容珏大步走到洛长安前面两步,伸出左手臂撑在墙壁之上,挡住了洛长安的去路,洛长安被截住,不得不停了下来。   慕容珏微微低着头打量着洛长安的面颊,温声问道:“我叫你,你听见了么。”   洛长安顿下了步子,别开面颊,冷淡道:“没有。”   “当真没有?”   “当真没有。”   慕容珏深深注释了洛长安许久,说道:“那好。我再叫你一遍:长安,长安……”   洛长安恨恨的抬起眸子,“谁准你直接喊我长安。只有我夫婿才能这么喊我。”   “我就这样喊你。迟早我是你的夫婿。”   “现在,你不是;以后,谁知道。”从他背弃婚约,狠下杀手开始,他永生永世,再生再世都不可能成为她的夫婿。   慕容珏深吸一口气,从衣袖之中取出那叠放整齐的沾染了血迹的布巾,展开来递到洛长安面前,“那天夜里是我做错了,将你弄疼了吧,你必然仍在生我的气。”   洛长安望见这布巾,认出这是她那夜割破手指伪作的落红,她需要害羞脸红,可是面对着慕容珏她只有双眼血红,实在难以作出娇羞之态。   脑海中不由想到自己初次承欢帝千傲身下的画面,那时被帝君破身,他洁白的里衣染上她的初次落蕊,那夜里帝君的眸子深如寒潭,有着令她看不明白的隐忍和克制,她似乎会沉溺在那样的眸色之中,她一时之间脸红似血,伸手就去夺慕容珏手中的布巾,“你还给我。”   慕容珏将手一撤,而后将布巾再次叠放整齐收进袖中,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实在教人心动,原来这便是初次失身后的样子,宋盼烟洞房那夜的神态分明太过雕饰,倒似老练之人故作娇羞一般,慕容珏眼下对洛长安越发的珍惜起来。   “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身上的什么不是我的,何来还给你的道理。我不还。”   洛长安嗔怒道:“那日你明明说只是带我游湖,如何夜里借着酒意对我...对我...”   “对你如何,告诉我。”慕容珏有意看她羞赧的模样,也想从她口中听到自己那夜和她的细节,他已经等不及再度将她拥入怀中。   洛长安责怪的凝着他,“如今我已经教你占了,无媒无聘,我也别无他法。若是你不肯护我,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你家里那位可是厉害的很,教我好生害怕,方才她不知怎么非要查看我颈项中的饰物。若是教她发现我是你的人,必然害死我。而你到时,必然选择你的妻子。我只道自己命苦就是了。”   说着,便落下泪来,这话半真半假,自己不就是教他们害得家破人亡么,这份不甘和压抑实在是真情实意。   慕容珏心中不禁揪起,怜惜道:“有我在,必不会教她害你。别说她不会知道你的存在,即便他日你宫里的契约满了出了宫,我迎你过门教她知道了你,你也不需怕,我给你做主。”   洛长安的心里充满了鄙夷,呵,果然有权有势,说话底气都足了呢,再不是当年那个一穷二白急需往上爬的穷书生了。   “你自是这样说。可她家势力庞大,我小门小户的,如何留得住你的心。”   “长安,她家自是势力庞大,我右侍郎势力便小了不是。如今我深受帝君器重,我的将来,只有帝君可以左右,那母老虎奈何不得我。”   慕容珏有种要保护洛长安的冲动,这是一种在白夏身上没有实现的保护欲,此时被无限放大,洛长安的弱小和无助,充分调动了他的保护欲。   “你将自己最宝贵的贞操给了我,我定护你周全。”   男人穷困潦倒之时,盼着钱权,如今权势熏天,又对弱小的女子生出怜惜,只有强大了,才有心情风花雪月,权势是男人最有力的外衣。   若是白夏不是生在白家,他如今这地位倒可以给她名分和孩子,和她过夫妻的日子。可惜,她生不逢时。   洛长安擦拭了下眼睛,柔声道:“大人,不要辜负了我啊。我知道你对我有意,不过是因为我眸子像极了你的故人。可别教我也成了你另外一个故人。大人有妻子,有家室。而我只有你啊。”   慕容珏心中猛地一动,又似回到了少年时懵懂的时候,那纯纯的爱恋在心头漾动,曾几何时,多少个朝阳映射下的清晨里,他都远远的在窗内痴痴的望着花园里采摘晨露的白夏的身影,那不染纤尘的摇曳的身影,曾教他魂牵不已,“下月你何时休假,我迎你出去,和你团聚,好好的疼爱你。”   洛长安明白他话中之意,若是再同他私会,恐怕搪塞不过去需要亲密接触,若是不依他又会露出马脚,她不能轻易单独与他相处,她低声道:“难说。我最近刚升职为从三品女官,事情多,怕是难请假。不瞒你说,虽然我是女子,可我也有梦想,我的差事我是不会轻易丢掉的,在宫里干得好,是有出头之日的。” 第50章 帝君就把醋缸给踢翻了 - 起因   慕容珏沉吟片刻,心想洛长安倒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她攀上我,不是想着依附我,而是仍旧有自己的梦想,这教我刮目相看,“我每日自这条路经过,你若念我,便出来这里走动,便可见到我,以解相思之苦。”   “嗯。”洛长安点了点头,曾经她也会驻足在白府门外,久久的等待着赶考的他归来将她迎娶,直到她等来了他灭她满门的屠刀,将她的相思之苦变成了血淋淋的仇恨和愤怒!   “把手给我,我看看你的伤口,方才跌倒手掌教石头磨流血了吧。”慕容珏说着便伸手去拉洛长安的手。   洛长安忙后退了一步,和慕容珏拉开了距离,“使不得,宫里人多眼杂,教人看见就完了,宫女和重臣私通是重罪。说到底,宫里的女子都是帝君的人。帝君可以不要,但不能被背叛。我已经为了你,豁出命去了。”   慕容珏闻言,便将手顿下,强忍住没将洛长安拥在怀里,但偷来的,尤其是从帝君眼皮子底下偷来的,越发的有猎奇这种刺激的感觉。   “爱卿,找朕有事?”   不期然间,帝千傲那冰冷的嗓音在慕容珏身后响起。   慕容珏背脊猛地一僵,神色大变,忙回身,揖手躬身道:“参见帝君。”   洛长安连忙俯身垂下头,安静的立在墙边。她也着实吃了一惊,她方才面对着龙寝的方向,一直注意着那边,然而她不过一恍神,竟没看到帝君已经到了,他的脚步声轻之又轻,不过须臾,想必帝君什么也没有听到。   而帝君的眉尖有些愠怒。   洛长安觉得自己挺倒霉的,每次遇见帝君,帝君正好心情都不好,这使得她对帝君的惧怕与日俱增,他虽生的美貌绝色,然而却实在脾气乖戾,不近人情。   帝千傲的视线扫过洛长安那羞红的面颊,哭过的眼睫,以及受伤的手,而后深了眸色,若有若无的嗤笑一声:“或者,爱卿不是来找朕,而是来找朕寝殿里的......奴才?”   慵懒的语调却字字掷地有声。   周围温度也骤降了下去。   慕容珏一凛,毕恭毕敬道:“回禀帝君,臣去而复返乃是突然想到东征用兵之计,方才在路上遇见了长安女官,臣正向她打听帝君是否在龙寝内呢。”   长安女官?   有意思。   叫她名字都不带姓氏的。   朕叫她还连名带姓的叫。这边倒是亲昵的很。   洛长安觉得如芒在背,整个人僵直在那里,脸上火辣辣的,又似乎教帝君抓住她偷人一般,心虚了起来。   其实多半是她自作多情,帝君对她全然不在意,甚至已经命令梅姑姑买了顶替她的暖床丫鬟了,她自己给自己加戏太多了。   帝千傲抬起修长的手,将身上的裘皮龙袍披风解下来,抛到洛长安的怀里,清冷的吩咐道:“送回龙寝去。”   洛长安怀里一满,抱着沉甸甸的还留有帝千傲体温的龙袍,不解的睇了一眼帝千傲,他的目光正带着一丝怒色笼着她的眉宇,她忍不住说道:“帝君,天气极冷,这衣服您还是穿着......”   “帝君教你送,就去送。不要多话。”   海胤不等洛长安将话说完就出声打断了她。   她再留在这里被慕容珏多瞅两眼,帝君就把醋缸给踢翻了。   帝君的耳力,隔着多远就将对话听的真切了。别再惹帝君了,不然这小东西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了,可怜见的。   洛长安忙住了口,心想那或许帝君在御书房和那个半裸美人忙完以后身子燥热,不觉得寒凉吧,想到这里,洛长安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揪了起来,她抱着龙袍就回了龙寝去了。   帝千傲随即对慕容珏微笑道:“爱卿,随朕去御书房,讨论一下你说的东征用兵之計吧。若是再无所出,这头顶乌纱就别要了。”   冷汗自慕容珏发髻滚落,帝君虽笑却怒,我诚惶诚恐,当即深深一揖,“是,微臣惶恐。”   ***   夜深了,银月如钩挂在当空,宰相府却灯火通明。   宋相爷宋奎背着手在前厅里来回踱步,神情沉重,他的夫人在旁边说道:“老爷,您坐一坐,休息片刻吧。贤婿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宋盼烟坐在侧椅上,拿手绢沾着眼泪说道:“晌午就教帝君滞留在御书房了,如今已经天黑又天快亮了还没被放出来。消息都传帝君发狠了逼他。爹爹,你务必救救我相公。”   慕容珏的随从松儿急速从院子里奔来,宋相爷猛地驻足在当门,不等松儿进得厅门就问道:“自宫里打听出什么消息没有,贤婿眼下情况如何?帝君怎么说。”   松儿方才一路疾奔,眼下大口的喘着粗气,从怀里取出了慕容珏的官帽递到了宋相爷的手边,“回老爷的话,姑爷还被帝君滞留在御书房议事,帝君的身边人海胤公公教奴才把大人的帽子先带回来。”   宋盼烟一瞧见丈夫的官帽被摘,就如同瞧见丈夫的脑袋搬家了一般,扑进她母亲的怀里的嚎啕哭了起来,“母亲,这当如何是好,相公素日里对帝君忠心耿耿,如何帝君今日这般发狠,竟先摘了他的帽子,这...相公究竟是哪里惹龙颜不悦了呢。”   宋夫人吴敏全没有主意,“龙心深似大海,这谁能猜到呢。老爷,您看这当如何。”   宋相爷将那官帽拿在手里,帽子上的顶戴花翎已经被取下,眼下这帽子不过是个普通的帽子罢了,“海胤公公有没有说什么?”   松儿想了想说道:“海公公说,若是今天晚上入夜,大人能给出令帝君满意的东征用兵的计策,大人便会手持顶戴花翎回府,若是不能,则领着官职罢免书回府。”   宋相爷听后,噗通一声坐在椅子上,帝君再不是十五岁时处处听我摆布那个孩童,如今他竟敲打起我来,“贤婿给计策是绝对给的出,但是能不能教帝君满意,这就是另外一桩事情。因为帝君满意与否,帝君说了算。尔等莫要再哭,稍安勿躁等到今天晚上再说。”   宋府内又等了一天,终于在入夜时分,有人叫道:“右侍郎回府了。”   接着,就见慕容珏回到府中,双眸之下有浓重的青色印记,唇上毫无血色,显然身心俱疲。   宋相爷迎了上去,问道:“贤婿,顶戴花翎可带回来了?” 第51章 帝君就把醋缸给踢翻了 -经过   宋盼烟和宋夫人也紧张的围了上来,屏住呼吸等着慕容珏回话。   慕容珏从衣袖之中取出了顶戴花翎,“带回来了。提出计策无数,终于有一个教今上首肯的。”   宋相爷等均松了一口气,“果然是本相的好大儿,本相就知道你能行。”   慕容珏缓缓的坐在椅上,冬日里,他浑身的衣服已经教汗水浸透了,“这两日的今上,实在不能再领教第二次了。若不是东征在即,我知道他心怀边疆,倒像是他和我有私人恩怨一般,当真如刀刃就架在我脖子里一样。”   宋盼烟插嘴道:“能不能是昨日咱们和帝君龙寝的丫鬟洛长安在宫里拉扯拌嘴,惹了帝君?”   慕容珏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宋相爷便拂袖怒道:“荒唐!妇人之见。帝君是什么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鬟,能使得他动用皇权来整治臣子?必是东疆之人屡屡挑衅我国土,将帝君惹怒了才催逼这用兵之策。”   众人再不敢多言半个字。   ***   洛长安在龙寝里与那新来的丫鬟交接着事情。   这两日她听说慕容珏被帝君滞留御书房,并且有摘去乌纱帽的可能,她的心里是痛快的,甚至她默默的祷告着,希望老天保佑可以让慕容珏丢掉官帽,让他哪来的哪去,再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他心高气傲,若是被贬,必然会自暴自弃,整个人就废掉了。   然而,方才消息传开,说慕容珏最终赢得了帝君的首肯,提出了可行的东征用兵之策,人被放了。   洛长安实在是失望,但是这慕容珏的才干她是知道的,当初白家也是看重他的才干,却看走眼,没看清他的人品。   帝君是那般任人唯贤的人,不会无缘无故便除去一个有才干的人。   龙寝里新来的丫鬟名叫素儿,她拿着一件帝君的里衣走了过来,“长安姐姐,帝君这件里衣袖口都破了,是不是扔掉呀?”   洛长安将那里衣接过来,“不用扔掉,帝君勤俭,这衣服是这一年多里最常穿的,破了几次,我稍后缝补一下就是了。”   洛长安用手指腹细细的抚摸着着衣物领口的位置,仿佛仍有帝君那薄凉的气息。   说来也巧,这布料出自白家布行,是一年半以前洛长安亲手织就染色的布料,总共没有两匹布,属于白家布匹里的极上乘的布料,当时是教送进宫里来给主子们试试,若是喜爱,再大批生产。   帝君这里衣就是她当时织的那匹布做的,他似乎是个念旧的人,这里衣洗了多次,破了几次,他也不说扔掉,进来的新里衣他也不去穿,就两套这种布匹做的里衣,换着穿,破了就缝补一下,似乎也不嫌弃破了。   洛长安每次缝补都非常细心,缝补之后就看不出破裂的痕迹,她也隐隐的怕有一天他突然就不要这两套里衣了。就如他突然就换了暖床丫鬟一样。   眼眶突然涩涩的,洛长安掐着手心,不教自己难受,问那丫鬟道:“我交代你的,你都清楚了吧。”   素儿点头,“是的,我都明白了。”   洛长安颔首,“行,入夜了,你忙吧,我也回屋去了。”   洛长安拿着帝君这件破了的里衣,回到了奴婢房,这间小屋子极小,就摆得下一张小床和一张小桌,她自己在屋里勉强打转,这屋子是这两日才收拾出来的,梅姑姑什么都没和她说,但是她知道,这是给她准备的。   梅姑姑不说,应该是不想让她尴尬。而她也是一个心思细腻又很自觉的人,不说,她也知道怎么做。   自觉离开,比被驱赶要体面。   洛长安和素儿交接了所有的事,包含暖床。   可是她没有将给帝君缝补衣裳的活路交出去,她还是把这事拦在自己手里。   她是从三品,那九品婢女素儿也不敢说什么,在她的权限范围内,她小心的将为帝君缝补里衣的活护在手里。   或许是因为这是她亲手织的布吧。也或许是别的,但是她不去深想,想多了,自己会苦恼。   她点了烛火,拿出针线,便开始缝补袖口的裂口,帝君常常练功,衣物破裂是常有的事。   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就听见梅姑姑的声音道:“参见帝君。”   洛长安的手猛地一顿,帝君回来了。   他即将回到龙寝,掀开被褥,和新的暖床丫鬟做曾经与她做的事,想到此处,手心猛地顿疼,原来是银针扎入了指腹,近二十年的绣工,她竟教银针给扎了,方才着实心不在焉了。   帝千傲径直迈入龙寝,自昨日在龙寝门外将龙袍披风交给洛长安起,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他有种失控的慌乱。   生平第一次为了女人吃醋而带着情绪刁难朝臣,险些摘了二品大员的乌纱。   他冷着容颜来到床畔,被褥下有个人迹,他捏起被子一角掀开了一些,却有一张陌生的面庞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谁。   洛长安呢。   他的面庞更冷了,他倏地将被子一角放下,怒道:“梅官,进来。”   说着,帝千傲坐在椅上,修长的手攥紧拳头放在桌案,手背之上青筋曝露。   梅姑姑和海胤同时快步小跑进来,看见床上那个一脸迷茫吓的快晕死过去的丫鬟,梅姑姑当即就心底大乱。   “素儿,谁教你爬上龙床的,要死了,快下来!”梅姑姑立刻将素儿从床上揪下来,然后将被素儿沾过的被褥和床单都扯掉,换上新的,“明儿就教你妈接你出去,咱们宫里可不买你了。”   素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打着哆嗦,“梅姑姑,是...是长安姐姐教我暖床的。”   “住口!”梅姑姑招呼人来,吩咐道:“这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份?”   帝千傲手指收拢,冷声道:“洛长安呢,教她来解释一下。”   即刻便有宫人跑去叫洛长安了,“长安姐姐,出事了,帝君发怒了,怕是要杀了素儿。帝君教你去解释呢。”   洛长安一听帝君要杀人,当即心底一沉,来不及放下刚刚缝补好的里衣,便跟着那宫人来到了龙寝。   进来龙寝,洛长安看见那素儿跪在地上已然快哭昏过去,梅姑姑和海胤就满眼担忧的看着她。 第52章 都下去!朕要听她自己解释。   洛长安分辨不出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是真的事无巨细的都交接给素儿了,自从梅姑姑吩咐她将龙寝的事交接出去,她是真的毫无保留的都告诉素儿了的。   莫非...是这缝补里衣的事么。   他...他不愿意让她缝补里衣么。   洛长安轻轻的跪在地上,背脊发凉,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二日帝君差点摘了慕容珏的官帽,眼下在龙寝也继续引怒奴才,究竟是怎么了,为何火气这般的大呢。   “奴婢参见帝君。”洛长安的声如蚊呐。   “洛长安,朕龙床上的丫鬟,是怎么回事,朕要听听你的解释。”帝千傲冷毅的下巴收紧,镀上一层危险的神色。   洛长安快速抬眼看了一下帝千傲,随即又低下头去,“这......”   她犹豫着,虽然是梅姑姑交代她将事情交接给新丫鬟的,可是如今她若是直接说是梅姑姑交代的,岂不是把梅姑姑拉下水了,梅姑姑对她极好,她不能遇事就撇清自己,这样会教梅姑姑寒心的,她索性不说话了。   梅姑姑连忙说道:“回禀帝君,是我教长安给新买的丫鬟交接事情的,本来计划交出去打扫屋子这些活路,是我没有说清楚,才使得长安误会,将此事也交接了出去。”   “都下去!朕要听她自己解释。”   帝千傲将拳置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梅姑姑海胤立刻带着素儿退了出去,并且将门给带上了。   洛长安的背脊出了细细碎碎的冷汗,方才人多她已经够担惊受怕,如今独自面对那犹如地狱冥王的帝千傲,她险些哽住了呼吸。   “将陪朕睡觉的事交接了出去,是要和朕划清界限?”她的身子打算留着作为武器报复前未婚夫?   洛长安一怔,帝君怎么怪起她来了,她无辜的反问:“不是帝君教梅姑姑买了新的暖床丫鬟,把奴婢替换掉了么?”   “朕没有教她买暖床丫鬟。”帝千傲声音沉下。   “帝君贵人多忘事。若非帝君授意,梅姑姑岂会安插奴才在您寝殿?”   “洛长安,你认为朕的龙床是这么轻易就能上去的?谁想和朕睡觉就可以睡的?”帝千傲震怒的起身,冰冷的手指托起洛长安的下颌。   洛长安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眼底却流露出一丝轻嘲。   捕捉到洛长安眸底的神色,帝千傲绷紧了唇,一字一顿道:“有胆子在心底里笑话朕,便将你心底的想法说出来,朕恕你无罪!”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得到免罪口谕,她便胆子肥了起来,帝君从来说一不二,她这一点是有把握的。   “帝君的床很难上吗?和帝君睡觉又很不容易吗?”   “你很有胆量,继续。”   “前面有刘绣,玉珠,柳玉溪,还有御书房那个没穿衣服的,这才只是奴才近日见到的,奴才没有见到的不知有多少。后面有低贱为九品奴才的我自己。不都可以上你的床,陪你睡觉吗。帝君在男女之事上,根本就......很随便!”   “洛长安!你放肆!”帝千傲的面色阴沉,眼底快速闪过受伤之色。   “是帝君教奴才说出心底的想法的,奴才不敢有隐瞒。”洛长安暗暗的心脏狂跳着。   帝千傲通身笼罩着冰冷的气息,捏着她下颌的指尖骤然松开,他早料到在她心里他是如此不堪,如今亲耳听见,却不能接受,“滚,有多远滚多远!”   “奴才告退。”洛长安垂下眸子,将已经缝好的里衣放在桌面上,随即便转身往外踱步。   帝千傲将那里衣拿起,袖口处她缝补的针脚细密,便如这衣物从没破过,这布是她织的,当时送进宫里他给留下教人做成了里衣,后来她家遭了变故,再没亲手出过布匹,教这两匹布显得越发珍贵了去。   他喜爱将这里衣弄破,教她去缝补,寻常人家的女人都是会为丈夫缝补衣物的吧。   曾经他也见过洛长安帮慕容珏缝缝补补过,她和慕容珏是青梅竹马,而他自幼便是远远的看着她的陌生人。   她十四岁,他十九岁那年的事,她全忘了。   若非,她需要利用他,恐怕,她不会耐着性子迎合他。   “站住。”   洛长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背后响起了帝千傲的声响,她将脚步一顿,又折回身来,毕恭毕敬的束手立在那里。   帝千傲的拇指腹轻轻的摩挲着那里衣的料子,仿佛隔着时空与她织就此布时的手指交握,“朕问你,朕有没有这个资格直呼你的名讳:长安。”   洛长安眉心蹙起,她昨日对慕容珏说过,只有自己的夫君才能直呼自己的名讳。   然而那时帝君还未来到,应是没有听到才是,但是怎么这样问呢。   她低声道:“您是帝君,您想怎么叫奴婢,奴婢都没有意见。”   “朕不是在问皇帝和奴才之间。朕问的是男女之间的。朕有没有这个资格?”   洛长安诚实道:“没有。”   “原因?”   “没有婚约,不是恋人,你凭什么叫我长安?就凭你是帝君么?”   帝千傲眯起眸子,危险道:“走!出去!”   洛长安立时就转身冲了出去,似乎多待片刻就有生命危险那般。   但是心里觉得很奇怪,帝君争这个直呼她名讳的资格,是什么意思啊?   她的心里好乱,他似乎在乎,却又那般遥远,她患得患失,她不喜欢这样的感受。   洛长安刚出龙寝的门,便听到龙寝之内有轰然巨响传来。   她不作停留,直接钻进了奴才房里,用被子裹住自己,仿佛这被褥是可以保护她的护城墙,她心脏快速的跳着,身子也因为寒冷和紧张而颤抖着。   梅姑姑和海胤在院子里面面相觑,帝君又教洛长安给惹的失控了,异口同声道:“帝君怕是砸了那檀木桌案。”   海胤切齿道:“瞧瞧你的丫鬟,将我们帝君气成什么样子了。”   梅姑姑顶回去,“怪我们吗,帝君终日里按着不给名分,谁不委屈。”   “那不是给不了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娘娘的秉性。”   夜鹰嘘的一声,“别说了,帝君出来了。”   梅姑姑和海胤当即便住了口,恭谨的侯在那里。   帝千傲迈出了龙寝,但又折回了龙寝,面对着那四分五裂的檀木桌案,他安静的犹如一座远古冰山,大约又过得半个时辰,终于还是失去了自持,再度迈出龙寝,步子直逼着洛长安所在的奴才房而去。 第53章 是你搬回龙寝,还是朕搬来奴才房来   梅姑姑紧张的就想跟去,却教海胤一把拉住。   “海胤你拉着我做什么,帝君这怕是反应过来,觉得被奴才唐突有失身份,要去杀了长安。”   “你想什么呢。那都不可能杀了她。要杀早杀了。”   夜鹰低声道:“帝君下奴才房去,倒是天下奇闻。龙寝里睡觉不舒服么,跑去体察民情?”   这大半夜的,瞎折腾什么呢?不累么......   夜鹰十分看不明白,自从帝君有了洛长安,就不够冷静了。   帝千傲用脚尖踢开了洛长安的屋门,进屋之后,拂袖用掌风带上了屋门。   洛长安闻声,便坐了起来,从包裹严实的被褥里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如杏子一般的双眸圆张着,惊恐的看着帝千傲,他...他堂堂九五至尊如何踏足奴才房里了?   她死也想不到,他能迈开这步,她原想进了奴才房她就安全了。尊贵如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进来的。岂料......   窄小的屋子由于他的到来显得局促拥挤了起来。   帝千傲掀开了洛长安的被褥,修长结实的手臂桎梏住她的腰身,将她猛然带入怀里,她柔软的身子狠狠的撞进他坚硬的胸膛,洛长安痛的轻呼一声,“唔......好痛......”   帝千傲单膝抵在她的膝盖间,将她逼在墙上,额头触上她的额心,迫使她望进他满是挣扎之色的眼底。   “帝...帝君,您...您来奴婢屋里有什么吩咐么......”   帝千傲冷声道:“素日你不是将自己当暖床丫鬟么,今日你不暖床,朕冷到睡不着。”   “您是帝君,进奴才屋里不合体统。”   “朕这么随便,在乎什么体统。”   洛长安听见他用她赠送给他的‘随便’二字,就意识到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是来报仇雪恨的。   “但...但龙寝里有四个暖炉啊......你明明不应该冷。”洛长安就觉得挺憋屈的,她这奴才房里冷冰冰的一个暖炉也没有,像个天然的冰窖一般,才是冷吧,龙寝里暖和的很呢。   帝千傲挑眉,“所以呢?四个暖炉,朕就不能随便了?”   洛长安竟是无言以对,许久才道:“暖床不是奴才的工作执掌,奴才眼下是梅姑姑的副手,工作内容里没有暖床这一项。”   “朕若是执意教你做呢?”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帝君就要用别的法子让奴才心甘情愿的做。”   “洛长安,朕明白你的意思。”帝千傲咬着她的耳唇,微凉的气息教她半个身子都发麻了起来,“但是朕告诉你,你要的名分,朕不会给你。但是朕有命令你伴寝的权力,只要朕想,你必须心甘情愿的陪着。”   洛长安被巨大的失落包围着,她的声音也没有了生机,“帝君...你为什么欺负我!”   “因为你说我没有资格叫你长安。”   因为不想你用身体为器去与我以外的异性周旋。   帝千傲的语气近乎切齿。   洛长安抗衡的力道微不足道,犹如荔枝一般,被剥掉了外皮,露出了剔透晶莹的内里,每一处蜜津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使得他冷意的眸子瞬时灼热起来。   洛长安的身子似乎成了一池子泉水,随着那激烈的浪头往礁石之上撞击,喉间的声响支离破碎。   “帝千傲,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你知道我要什么,我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   洛长安再难承受更多的高山大海般的沉溺,雪白的手臂抵在他的胸膛,“你...有资格叫我长安,请放了我。”   这话,她原本以为是投降所用的战略性服软,可是话一出口,却使得自己的心内翻涌,也使得男人如疯狂一般,滚烫的手心灼烧着她的肌肤似乎要将她融化。   “帝千傲,你那么高高在上......何苦为难我一个奴才呢。”   此后,洛长安沉沉的睡了去,似乎隐隐的听见,有一道温柔的嗓音在耳鬓低语:“朕需要的不是一个暖床的奴才。朕要的从来都只是你。”   翌日清晨,洛长安睁开眼睛,她本以为帝千傲会早已经离去,然而她却迎入了帝千傲的眸子,她不知他何时醒来的,又如此这般看了她多久,她慌张的别开眼睛,却教他逮着机会往唇瓣耽搁了好一会儿。   奴才房里的这张小床真的太小了,他们贴的很近很近,被褥外面很冷,洛长安搂着他腰身,竟有种不想起床的感觉。   帝千傲是自律的,外面天还没有亮透,他便穿戴整齐,出去片刻后拿着一些药膏和纱布进来了。   洛长安还窝在被褥里,浑身骨头懒散的不能动分毫,相反他怎么那般神采奕奕。   帝千傲拉过来洛长安的手,用药膏给她擦拭着她的伤口,昨天中午她有意跌倒磨烂了手心,她自己没有在意,只用清水冲了冲,并没有处理伤口。   他眼下小心的擦拭着伤口,她蛰疼的后撤,他便用嘴吹着凉气,让她不那么难受。   他这神态,活像她爹。   她小时候磕破膝盖,她爹心疼的不得了,就会这么一边吹一边给她上药。   她眼眶一酸,不打破这温馨的时光。   “长安,”帝千傲突然轻声唤道,似乎在测试,他是否得到直呼她名的资格了。   “嗯。怎么了?”洛长安为他亲昵的称呼而红了耳根。   “朕接下来去军营派兵东征。会有七日左右不在宫内。”帝千傲见她反应温和,接受了他那样的称呼,他心情不错,嘴角少有的露出一丝微笑。   “哦,好。”洛长安也说不上什么感觉,他为何对她报备行程呢。   “你趁这几日考虑一下,是你搬回龙寝,还是朕搬来奴才房来。”帝千傲给她包扎完,就立起身来,认真的注视着她。   洛长安寻思,这问题太蹊跷了,教他搬来奴才房,那是什么道理,她眼下是浑身无力的手下败将,嘴巴也硬不起来和他理论,低下头来说道:“好的,我考虑一下。”   帝千傲颇为满意的拨了拨她的发顶,“好乖。看下这次能乖几天。” 第54章 不要动我的东西   洛长安明白他是指昨晚上的种种,她将被褥拉到脸上,直到听到门打开又合上,帝千傲离开了,她才将被子拉下来,穿衣起了身。   洛长安将被褥叠整齐,床单上四处都有他的印记,不由得脸上发烫。   梅姑姑敲敲门,便走了进来,“我的小祖宗,亏你命大,昨夜真是把我吓死了去。”   “梅姑姑,我没事。”   洛长安回身,毫无悬念的在梅姑姑手里看见了那碗黑褐色的汤药,方才与帝千傲的些微的温馨也荡然无存。   迷茫迷乱的只有她。他从来是人间清醒。说到底,她还是取乐的工具罢了。   没等梅姑姑说什么,洛长安便接过药一饮而尽,猛烈的咳嗽了几下,眼角也呛出几缕湿意。   “若是每次吃药都这般听话,多好。帝君只怕你不肯配合吃药,特地教人多加了不少甘草,是不是不那么苦了。”梅姑姑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只是这肚子怎么如此不争气,用药汤子养了一年多也没有反应,莫不是当真难以有孕......   洛长安心头苦涩的居然说不出话来,避孕汤里加人参,它也仍是避孕汤,何况是甘草呢。   味道是不那般苦楚,但心里这滋味,难以描绘。   梅姑姑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洛长安,“给,这是你的工作手册,加了最后一项。往后,可莫要再将此事也交接出去了。帝君十五登基,到今年二十七岁了,从来没有过暖床丫鬟,你是唯一的伴寝。知道了吗。”   洛长安不由一震,心中莫名的一动,然而纵然是唯一的伴寝丫鬟,又能说明什么呢,他仍有那么多的宫妃。或许他觉得她这副残破不堪的身子令他受用,正如他对那破旧的里衣一样,习惯了,便懒得换。   洛长安将那册子接了过来,前面的条例大体列明了她的工作范围,最后一项白纸黑字添加了一项任务:伴寝。   其实依着洛长安的性子,她已经清楚的知道继续迎合帝君是得不到任何名分的,她就不想继续在龙床上摇尾乞怜了。她现在将希望放在做女官这条路子之上,能得到上面的器重也是极好的。   但是似乎,帝君对她还没有腻。   或许,这就是身为奴才的悲哀,没法选择,没得选择。而她欺骗不了自己的是,即便她知道他宫妃无数的情况下,心里对他也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他那般夜夜对待她,她不会没有感觉。   既嫌弃他脏,又为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而迷失自己。   待她报了仇,她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梅姑姑想起一事,说道:“前儿我去给太后娘娘送护额,太后娘娘一眼便瞧出来那护额上的凤尾巴别致。就问了我。我便说是你绣的。太后兴起,便要你再绣一个完整的护额送去看看。长安,你这几日便绣起来吧。不必着急,务必绣好。”   洛长安听见是太后娘娘的要求,当即便觉得自己务必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露脸的机会,好在刺绣是她的拿手本事,她当即说道:“好的,梅姑姑,我会竭尽全力绣好这护额的。”   梅姑姑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洛长安当即去库房选了一块上乘的暗金色的布料,看去雍容华贵,这布还是白家的布,仍是老款式,她想太后娘娘终日看这些布匹花色定然烦厌,她若是要绣,必须要绣出新意才是,倒不如选用别家的布,她便将白家的布又放下了。   她突然想到那日梅姑姑提起太后娘娘的头痛之症久久的不能好转,便想到了一个主意,她在库房里找了人参、枣仁、柏子仁、合欢皮,用石臼研磨碎了成了粉末,随即将粉末装在了一块用上乘的衬布做成的细长的小袋子里。   ***   慕容珏那夜自宫中回到宰相府内,身心俱疲,躺在床上直睡了七八个时辰。   宋盼烟在旁照顾,她为他换下了湿透的衣裳,拿着衣裳正要交给奴婢去洗,却有东西从慕容珏的衣服袖子里掉了出来。   宋盼烟将眉心一蹙,便低手将那叠放整齐的布巾捡了起来,似乎看见了一抹干涸的血迹,她心中一紧,这是何物?   慕容珏这时醒了过来,看见宋盼烟正拿着那布巾在看,便倏地伸手把布巾夺了回去,厉声道:“不要动我的东西。”   宋盼烟不解道:“那是什么,上面怎么有干涸的血迹?”   慕容珏刚刚睡醒,眸子里还有些惺忪之色,他将那布巾收了起来,不悦的哼道:“你自然不知道这是何物。”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落红,又何从知晓,不由对宋盼烟心生嫌弃。   宋盼烟更觉得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主贵的,你藏着掖着的?我为何便不知道这是何物?”   宋盼烟觉得丈夫意有所指,一时竟觉得是指非常隐晦隐私之事,心中一惊,敏感的想到莫非那是女人的血......   慕容珏起身穿衣,随口敷衍道:“前两日天气干燥,鼻子出了血,我擦拭了一把,染到那巾子上去了。哪里藏着掖着了。若是藏着掖着,你有机会见着它?”   宋盼烟倒也不再理论,只是这心中越发的酸妒难忍,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男人,她不能接受任何程度的背叛,丈夫在某种意义上是自己战胜白夏所得到的战利品,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从她手中夺走丈夫,她转而问道:“刚才我给你换衣服,没有瞧见你母亲留给你的那块祖传的玉佩啊。”   慕容珏神色一暗,边搓着手洗漱,边低声道:“弄不好是丢了。你不提,我倒没有注意到。”   宋盼烟听了以后就满脸狐疑,“丢了?就这么巧么,我不问,你就不说。我一问你就丢了。”   “都说了,我没有注意到。什么你问不问的。你什么意思?”慕容珏十分的不耐,坐在床沿上,两手支着额心,看去烦乱不已。   “我前儿在龙寝前面的话说了一半,便被你截断了,你不教我继续往下说。”宋盼烟厉声道:“我那日拉扯洛长安,你道是为了什么,我在她脖子里看见了一条红带子,那红带子就跟你那祖传的玉佩上的带子是一模一样的,红底黄丝线绣的纹路,脖颈子边上有处脱了些线头,那分明就是你的。”   慕容珏假意吃惊道:“此话当真?” 第55章 既然你的玉佩丢了,那就必然是洛长安偷了   宋盼烟半笑不笑的凝着慕容珏,“我既然这样说了,就必然是真的,我什么身份,犯不着说这谎话。既然你的玉佩丢了,那就必然是洛长安偷了。我去找她要回来去!她那日遮遮掩掩,保不齐这东西就是她拾走了。”   说着,就往门外去。   慕容珏一把将宋盼烟的手腕扼住,将她拽回屋子里,“你不要找事。那里是帝君的院子,你当你家后花园呢。我才好不容易活着从御书房下来,你就又要去宫里闹事。你怕不是嫌我命长,盼我早些教今上摘了脑袋。”   “你这话就不对了吧,既然洛长安拾了东西,我是去取回来的,你如何说我去找事呢?我去了笑盈盈的问她,怎么就找事了呢。”宋盼烟猛地挣开了慕容珏的手,愤愤道:“还是说,那玉佩不是她拾的,而是你送给她作信物的!”   想起来那日洛长安含羞带怯的捂着心口,说那饰物是她私人很重要的物什,那副羞赧的贱样,宋盼烟就气怒到无以复加。   慕容珏厉声道:“宋盼烟,要么你就安安静静的做右侍郎夫人,要么,咱们就离了彼此。我即刻便可以拟了休书,你就再不用这般怀疑我。”   宋盼烟心底猛地一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休...休书?你...你动了休我的念头。慕容珏,不要忘了你是如何走上今日之地位的。”   慕容珏半眯着眸子,猛地扼住了宋盼烟的颈项,宋盼烟险些背过气去,只听得慕容珏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片刻都没有忘记我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为了你,我亲手结果了白家一百三十一条性命,我每夜被恶鬼缠身,我做梦都是白夏浑身是血找我索命。让我告诉你,我是如何走到今天的,我背叛了我的未婚妻,我杀了四岁的妻弟,我踩我准岳父的白骨到这一天的。如今咱们是一条船的蚂蚱,不要逼急了我。”   宋盼烟从慕容珏的眸子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狂躁,这与他素日里的儒雅的书卷气截然不同,她的颈项在他手中快要折断,她胡乱的推搡着,就在她快要断气的时候,慕容珏松开了手。   他颀长瘦削的身体轰然坐在椅上,合上双眼,时而出现白夏的影子,时而是洛长安那双充满情愫的眸子,慢慢的这二人似乎融汇成一个人,他的心不住的收紧。   宋盼烟颈项的束缚松了,她大口的喘着气,为慕容珏方才的爆发而感到震撼,她趴在慕容珏的大腿上,柔声道:“相公,是我不对,是我不够体贴你,你前二日被帝君滞留宫中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回到家我本该给你关怀和体贴,可是我却背道而驰,在质问你,怀疑你。原谅我的不体贴和任性。不要休了我,我...我不能没有你啊相公。白家不过蝼蚁,咱们结果他们于他们是莫大的恩赐,你实在不必介怀。”   慕容珏缓缓的睁开了眸子,托起宋盼烟的下颌,低声道:“我是男人,需要空间,希望你不要事事都盘问。若是逼的急了,我可什么都做的出来。当真再娶妻妾,你也当支持,多一人与你分担,岂不是好?盼烟,这一年多来你无所出,眼下又如此忌讳我添房,莫不是你想绝我的后?”   宋盼烟背脊发冷,第一次对自己的丈夫感到惧怕,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丈夫控制在自己的手掌心,然而慢慢的发现,恰恰相反,被握在手心的是她。   “烟儿哪里有绝后的想法,自是自己便为相公延续香火,自己纵然不成,必是找来可信之人为相公延续,你可是把我想的心胸太过狭隘了去,我不是那不容人的人。”   宋盼烟暗暗的攥紧手心,这个洛长安决计不能留,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往后相公的事,烟儿不盘问便是了,相公也不必事事瞒着,有合意可心的,不若告诉了我,我教妹妹迎了进来近身照顾,岂不是最好。”   慕容珏淡淡一笑,“今儿我也乏了,你我也年轻,再过四五年,再提添房之事也不迟。之间保不准你就有喜了也未可知。”   宋盼烟这才稍稍宽了心,心想相公也没有动那立刻就添人的心思,若是四五年,自己怎么也生下一儿半女了。   ***   为了给太后娘娘绣护额,洛长安在龙寝的库房之中耽搁挑选了很久,库房中有很多布匹,白家的占半壁江山,其余一半由不同的布行所供给。   在一个角落里,洛长安看到了一匹布,标签上备注的是帝都萧家布行呈贡。   这布匹是宝蓝色的,不似其他布匹那般耀眼夺目,不过看起来却是清幽本分,可以看出来织布之人的心境是平和的,扎实的在做布匹的。   洛长安摸了摸这布料,也是十分的顺滑细腻。   萧家布行,洛长安是知道的,也曾与萧家布行的少东家在商会见过几次。   萧家算是后起之秀。若非白家的生意已经在宫里铺开,主子们都用习惯了,萧家或许有更大的上升空间。   洛长安决定了,给太后绣护额,不使用白家的布匹,宫里如今的白家的布匹皆是由宋盼烟的人操控后生产的。   洛长安选用了这块萧家的布匹去绣。   洛长安寻思,若想光复我真正的白家的布行,第一步就是撼动现下宋家操控的这个伪白家布行。   洛长安坐在椅上,护额并不大,倒是用不着绣架,她将布固定在花绷子上,用了颜色不同的三股棉线来刺绣,三色分别是白色、淡粉和深粉。   眼下寒冬,她准备绣一副春意盎然的牡丹争春图,牡丹配上这宝蓝色的布匹,冷暖呼应,与宫里上年纪的主子们常用的黑色护额比起来,分外的别致新鲜,又不失庄重得体。   太后娘娘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宜,搭配这护额倒也显得精神焕发,越发年轻了去。   洛长安刚绣几针,小桃进来了,进门说道:“长安姐姐,玉流宫的桂婆子来了,说是溪嫔想去采梅花,借一借竹竿钩子和大竹框。” 第56章 如初生婴孩还没站稳脚跟呢!   洛长安倒是没有抬起头来,眼下她最重要的活计是绣护额,虽然梅姑姑说不用着急,但是实在也不能太缓慢,若是太过缓慢,倒显得怠慢了。   护额的话,快则两天,慢则四五天,就一定要绣出来了。   绣太快了教人觉得是粗制滥造,绣太慢了就容易教人以为是本事不大行。   想了片刻,对小桃交代道:“竹竿钩在杂物间门后竖着,大竹框在杂物间柜子左边第三个格子,你去取了给她吧。”   “好。”   “哦,告诉她没两天这边也要用,需要早些还回来。这几天雪下的紧,进院的大树落了不少积雪,得用钩子打下来,帝君身量高,枝头被雪压下来挡了他进门的路。”   “明白了,长安姐姐。”   “小桃,记住,务必要客客气气的。不要落下什么口舌。”   “行。我明白。”   小桃说着就出去领了竹竿钩子和大竹框交给了桂嬷嬷,交代道:“桂嬷嬷,给您,这是您要的东西,只一点需要提醒您的,用完需要这两天及时还回来,龙寝这边也等着用呢。”   桂嬷嬷皱皱鼻子,“哟,一个竹竿和框子怎么要的这么急,什么打紧的呢,不过这东西不常用,各宫都没有预备,前儿见长安自己做了一个这竹竿钩子,还有手编的小篮子,怪精致的,今儿来借一借罢了,瞧瞧小气的样子。”   小桃听这婆子尖酸刻薄,说道:“眼下雪下的紧,不多时门口的大树就被压弯了腰,帝君身量高,进门莫非你教帝君弯腰进来。再有,你原就是来借东西,本来就是长安姐姐自己做的东西,并不是公家的,眼下借给你,你反倒埋怨?”   桂嬷嬷不把小桃放在眼里,哼的一声,“就是咱们玉流宫的主子好欺负,成日里与世无争的,惯的你们这些小蹄子目中无人,今儿要是四妃之一的其中一位来借,你们跪着给送去了,舔来还不及,偏咱们玉流宫没脸。”   小桃一把拉住竹竿,实在气不过,虽然长安姐姐教我客客气气,可是这婆子实在太恶劣,“你这婆子太不讲道理,你这样说简直岂有此理,不过来借东西,就扯上四妃,给我们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干脆不要借了。将东西还来吧。”   那婆子不再说什么,一把拉过来竹竿钩子和竹筐就小步跑走了,边跑边骂咧咧的:“作死的小蹄子,这是仗了谁的势。有人升了个从三品,了不得了,鼻孔都朝天了。”   小桃听出来这桂婆子在内涵洛长安,当即就气的眼红,来到洛长安跟前就挤吧眼泪,“长安姐姐,玉流宫的桂婆子就不是个好人,上次来借大寒日的雪水就挤兑着梅姑姑打我,今儿嘴里又不干不净的,说我仗势欺人,说你不过升了从三品,眼下就鼻孔朝天了。”   洛长安听后,手里一顿,略略思忖,缓缓说道:“小桃,你不必生气,首先我们没有仗势欺人,如果她不能理解,说明她心胸狭窄。再有我们的确是有用处,迟两天若是不还,我们便去讨要便是。她若是有异议,以后再想从这边借东西,就不能够了。”   小桃听了以后,就说:“长安姐姐,她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么?”   洛长安微微一笑,“这都不算个事。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小桃,我们要从遇到的事情中去找到有利于自己发展的东西,去学习,去进步,用我们的这里去思考,如何可以将这件事情变得对我们有利。梅姑姑有句话我十分的认同,万事,站在一个理字上。”   洛长安说着点点自己的额角。   小桃这才擦干眼泪,不再哭了,“若是按我性子,非跑去和那婆子吵上一架。不过,吵完架,就输了理了对吧,梅姑姑就又要打人了。哎,长安姐姐,什么时候咱们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呢。”   洛长安摸了摸小桃的额头,“难了。帝君都不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何况你我。”   “帝君可是皇帝,都不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姐姐,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你瞧,帝君就不可以像你这样在荷包里装瓜子核桃,也不可以上朝的时候偷吃糖豆。你说你是不是比帝君还幸福些。”   小桃倏地笑了,“长安姐姐,你可真会逗人开心呀。刚才我的确不应该教那婆子把我逼急了。我应该像长安姐姐这样,像大佛一样淡定。”   洛长安心想我不是淡定,是忍耐和蛰伏,并且没有张狂的资本。   再有,门口那大树上的积雪,帝君回来前我一定要打下来,他说七日左右回来,这便是第三日了,我不愿他被那雪阻了路。   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所有可以利好帝君的细节,我都要想到,帝君是我在宫中安身立命的关键。   我能活到今天,全因我是龙寝的奴才。   ***   桂嬷嬷取了那竹竿钩子和大竹框,回到了玉流宫,啐了一口,便进了屋子,语气刻薄道:“今儿洛长安那蹄子可是端了大架子,我去借东西,她自己不给我送出来,教小桃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我拿,还教那死丫头勒令我用完立刻就归还。这分明是不给您面子啊,溪嫔娘娘。”   柳玉溪正在和方才进宫来的宋盼烟说着话,听见桂嬷嬷的话,便脸色不是太好,说道:“上次去借往年大寒日的雪水,她不是做的还不错。怎么今儿反而连面也不露?”   桂嬷嬷趴在柳玉溪的耳朵边上低声道:“那日取雪水,那蹄子是刚升了从三品,没有什么深耕,如初生婴孩还没站稳脚跟呢,如今她是在这从三品坐得稳当了,梅姑姑对她器重的很,听说各宫去领用度,若是梅姑姑不得空,都是洛长安在经手的,大把大把的银子流过她的手,你想是不是肥差。”   溪嫔不屑却眼红的哼了一声。   桂嬷嬷继续添油加醋,“她翅膀硬了,就不把您放眼里,眼下她必然盼望着爬高枝,不是我说,今儿若是四妃之一去借,她必然是另外一副嘴脸。” 第57章 私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洛长安办了   柳玉溪倏地攥紧了帕子,倏地拍在了桌上,“今儿这东西,本嫔若是不还,我看她能不能上门来要!哼,看在她们都是帝君龙寝的奴才,多少给她们些面子,现下竟骑到我头上来了。这是欺负我素日里与世无争么?!纵然是梅姑姑,我也照样问她。”   那桂嬷嬷心里舒服多了,哼,洛长安这小蹄子惹恼了帝君的溪嫔,有她的好果子吃呢,保管教她一顿青红皂白。   柳玉溪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的宋盼烟,后者给她打眼色,教她让桂嬷嬷出去。   柳玉溪领会了她的意思,便说道:“桂嬷嬷,你去趁着这时候梅树上积雪还不是太厚,尽快去采些梅花下来,我约了帝君来下棋,帝君虽还没回话何时来,不过倒是先把我拿手的点心梅花烙给准备好才是。”   桂嬷嬷笑道:“是,奴婢这便去。主子您真是有心,俗话说的好,想抓住男人的心,便要抓住他的胃。您啊就是太善良了,什么都不争不问的。”   柳玉溪面颊红晕了一些,自她进宫,帝君来了三次,每次饮茶半盏,下棋一局,便离去了。   真是一个温柔有礼的男人,只是话当真是太少了,来了三次,说的话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   或许是怜惜她,从不曾强迫她行云雨之事,她当真倾心不已,如今她已经准备好了再进一步......   桂嬷嬷下去之后,柳玉溪对宋盼烟道:“烟儿妹妹,你与我从小交好,如今看起来你所言果然不假,这个洛长安决计不是好人。”   宋盼烟抽泣着拉开自己颈项的衣领,“姐姐,你看我颈项。”   柳玉溪低眼去看,就见宋盼烟颈项之中有青紫的手指印,当即大骇,掩住嘴巴问道:“烟儿妹妹,这是怎么了?教谁给掐成这副样子。”   宋盼烟将衣领拉好,红着眼睛道:“前儿我在宫门拉扯洛长安颈项,是在她颈项里看见我夫君的家传玉佩的带子,才失去了冷静。我回家与我夫君质问,果然我夫君不能拿出他的玉佩,当我提起洛长安,他...他便伸手把我脖子掐了,还说要休了我。”   柳玉溪大为震惊,“妹妹受苦了,实在看不出素日里温文尔雅的右侍郎他...他还打老婆?当真是教贱人迷了眼了。这洛长安不过一个中上女官,还在奴才一流,竟然欺负起咱们姐妹这等高高在上的主子来了。”   宋盼烟擦拭了眼睛,低声道:“姐姐,此事不可明目张胆,只可私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洛长安办了。最好一击致命,教她永远没有翻身的余地。”   “你详细说说。”   “依我之见将她逐出宫去,在宫外动手,或卖去青楼,或者交给人牙子拐到外地去。我丈夫必不能知道此事由我参与,不然他...他可有说辞要休了我。我只求姐姐替我做主。”   柳玉溪沉吟片刻,“这个好办。此事妹妹不用出头,只交给姐姐就好。区区一个丫鬟,要挑她的毛病简直易如反掌。妹妹回去府里等着我的好消息。”   宋盼烟颔首,握住柳玉溪的手,“若是此事得成,我必然求我父亲为姐姐的内弟谋得一官半职。从此平步青云。若是不成,姐姐也莫要提我半字,你弟弟的前途你尽管交在我的手里。”   柳玉溪闻言,心中十分感激,宫妃的位份和自己家族的官职也是有关系,自己的父亲是朝中的五品官员,不高不低的。   自己的位子也只是嫔,中等偏下,若是自己的内弟也能当官,在朝中有一席之地,那对自己的娘家是一桩大好事。   身为宫妃,她不得向帝君为内弟讨要官职,而盼烟的父亲是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内弟谋个官职可以说并非难事。   ***   这天中雪转为大雪,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天气骤冷。   洛长安在小小的奴才房里挨了三四天,也不知道自己在倔强什么,到了今天下午,冻的她牙齿打颤,再也扛不住了,拿针的手几乎冻僵。   她叹口气,不再硬撑着了,捧起针线和布匹,抱着花绷子就回了龙寝,一进来就被温暖笼罩着,果然龙寝里对她这样害冷的人是天堂。   她把东西放在了桌上,正打算刺绣,小桃就进来了,满脸沮丧的说道:“长安姐姐,我方才去玉流宫讨要竹竿钩和大竹篮,桂嬷嬷那婆子说还没用完,不肯还我,这都用了两三天了。但我看玉流宫院子里的梅树上一点积雪都没有,梅花都教摘完了的。她分明是故意不还我们。”   洛长安将花绷子放在桌上,心里也是有些生气了,稍事沉吟,“既然如此,我一会儿去要吧。”   护额绣好了,洛长安拿着护额去到了梅姑姑的屋子里,交给了梅姑姑,“梅姑姑,护额绣好了,您看下是否可以。”   梅姑姑接了过来,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惊喜道:“好别致的绣工。我看是非常可以。你等我片刻,我这便去送给太后娘娘去。看是否合意。”   洛长安俯身道:“好的。”   梅姑姑来到太后身边,太后正在榻上闭目养神,她轻声进来,太后的丫鬟轻声示意道:“梅姑姑,太后她老人家刚睡下,你有事只管晚些时候再来呢。”   梅姑姑当即就点了头准备回去,就见太后睁开了眼睛,“不过闭了闭眼睛,没有睡下。是梅官来了,是帝君有什么事么。”   “帝君这几日在兵营,好着呢。这不是前几日太后教洛长安绣护额么,她给绣好了,奴婢拿来给您过目。”   梅姑姑说着就将护额递了过去。   太后坐起身来,伸手将护额接过来,看了以后便抿唇笑起来,“这孩子手可真巧,你瞧这牡丹绣的栩栩如生,逼真的很。你给哀家戴上我试试大小。”   梅姑姑帮着将护额戴在太后的额头之上,“娘娘,如何?”   太后感受片刻,便评价道:“大小也正合适,戴着很舒服,也保暖。”   戴了片刻,太后便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药香,让她觉得身子放松了不少,头疼之症也稍稍缓解,不禁问道:“怎么有股药香,似乎有人参与合欢皮的清新?” 第58章 也叫傲儿那孩子眼前一亮   梅姑姑一怔,“这......”   “罢了,我看你不知道。你教洛长安过来,我问她吧。”太后温和的笑着。   “是。奴婢这就把洛长安领过来。”梅姑姑当即回到龙寝,把洛长安带到了太后跟前。   洛长安到了之后便跪在太后脚边问安道:“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洛长安心中不免对威严的太后生出敬畏,都传太后对帝君教导严苛,是位非常伟大的母亲。   “起身吧。你过来我跟前。”   洛长安于是站起身来走到了太后的面前,出乎意料的,太后握住了她的手,细细的摸了摸。   太后仔细的端详着洛长安的手指,又摸了摸骨头,半晌说道:“要么说这手巧,细皮嫩肉的才能绣出这么精细的绣品呢。哀家问你,这护额为何一股药香啊?”   “回禀太后娘娘,前几日听梅姑姑提起太后娘娘头痛,奴婢便用人参、枣仁、柏子仁、合欢皮研磨碎了,用里子衬着装在了这护额之内,是以闻起来有股清幽的药香。”   “可是有什么功效?”   “可以起到安神醒脑的作用,也可以缓解头痛之症。”洛长安一五一十的说道,“护额侧边有个小口,等药香散完,可以将装药的里子抽出来换新药进去,奴婢莽撞,太后娘娘赎罪。”   太后的药物是由御医阁管理的,她此次用了人参与合欢皮等中药材,严格意义上是擦边球,虽是补品,若追究起来也是不合情理的。   太后的眼底一动,满意的点点头,“你是个有心的丫鬟。梅官买进来的人我是放心的,倒觉得你真性情,哀家不怪你。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头围尺寸的?”   洛长安颔首,“前儿梅姑姑绣护额奴婢是见了的,便记下了。”   “嗯,看一看就记住了,是个用心的孩子。这身段气质看着也大方。虽然是个丫鬟,可是却不似寻常小门小户的人。梅官你买这人买的值得。”   梅姑姑轻笑,“这是菩萨知道太后娘娘今日需要护额,便送了个心灵手巧的来帮助奴婢了呢。”   “梅官的嘴会哄哀家开心。”太后笑了一阵,随后松开了洛长安的手,“这护额的底布,看起来也新鲜,不像是白家的。”   洛长安微微俯身,“太后娘娘好眼力。奴婢选的是萧家布行的布匹,奴婢寻思偶然用点不一样的,倒是别致。”   太后称赞道:“不错。你说到哀家心里了。哀家近日也是腻了白家布行的花色,这一年多没新鲜花样了。梅官,这孩子眼光还可以,你安排她去萧家布行选些花色不同的布匹吧,到时分发给各宫的妃子们,教这些妃子媳妇都新鲜一下,也叫傲儿那孩子眼前一亮。”   梅姑姑俯身道:“奴婢遵旨。”   太后摆摆手道:“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梅姑姑和洛长安正要下去,走到了过道,洛长安眼尖在椅子底下一个颇为隐匿的角落看见了一枚玉镯子。   洛长安一怔,宫里都传太后玉镯丢了,原来夹在这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了。   她便捡了起来,没有多想便走回去交给了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是否您的玉镯落在椅子下了。”   太后喜出望外,“这是帝君今年送哀家的生辰礼物,这二日在哪里都找不见,以为是彻底丢了,帝君安慰哀家说再送一个一样的,哀家说这物件就和人是一样,再送十个也不是最初那一个。唯有作罢。各处都知道我丢了这镯子。这是缘分,倒教你给找见了,你没有顺走,可见人品干净。来人,打赏她十吊钱买糖。”   下人将赏钱递给洛长安,洛长安不敢推拒太后的赏赐,谢了礼便走了出去。   回来龙寝以后,洛长安把十吊钱给了小桃,“你娘不是病了吗,把这钱给她,教她别拖着,包几副药吃一下吧。”   小桃心里特别感动,她爷奶、外婆外公岁数都大了,身子都不好,都需要爹娘供养,娘为了省钱,确实舍不得吃药,长安姐姐经常把自己的月钱拿出来接济,她抱着钱抹了抹眼泪,道谢后就送去给她娘了。   等到回来,小桃对洛长安道:“长安姐姐,方才我又去问一遍桂婆子,她仍是不肯归还我们东西。”   “方才我是被太后叫去问话了。眼下我跟你一起去玉流宫要东西去。”   洛长安披上棉衣就出了龙寝,夜鹰就在暗处飞檐走壁的跟着,一袭白衣的少年运起轻功没有任何声响。小桃也在后面跟着。   到了玉流宫门口,桂嬷嬷正坐在房檐低下嗑瓜子,大老远见了洛长安,就尖酸刻薄的说道:“哟,长安姑娘来了,真是稀客,快进来坐会儿,和老婆子说会子话吧。”   洛长安不动声色的说道:“龙寝里活计多,一时离不了人,我眼下还要回去当差就不多留了。”   “既不多留,那老婆子就不留你了。”桂嬷嬷下逐客令,白眼翻上去。   洛长安却也没有被劝退,客气道:“方才小桃说这边竹竿钩子还没用完,巧了龙寝里大门口树上落了很多积雪,一时没有合手的东西去敲打,我来问问这边用完了没有。若是没有,我取了回去用一用,再教小桃送来给嬷嬷用就是。”   桂嬷嬷故意为难,“眼下就要用呢。你取走了,就耽误这边的事。说什么没有合手的东西,你在树干上架个梯子,爬高些使根棍子去拍打那些雪不就是了。只是姑娘嫌麻烦吧?又不是什么千金万金小姐,装个什么清高。”   “我自已亲手做的东西,不是公家的,只是图我用的方便,我既然有竹竿,干什么爬梯子呢。”洛长安将手一紧,这婆子当真胡搅蛮缠,她不紧不慢的说道:“若是嬷嬷眼下就要去用,那么便用吧,我在此稍等一时三刻便是。   桂嬷嬷闻言,倏地立起身来:“怎的,竟盯着我了?你当你是谁,玉流宫去借你东西是给你脸,你借的时候就不诚心往外借,如今想取回去了又如此态度恶劣。洛长安,你不要太嚣张了去。” 第59章 难保帝君不会被迷惑   洛长安微微笑着,“嬷嬷如何就恼了,长安自来便是笑脸相迎,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究竟哪里惹了嬷嬷了呢?”   小桃说道:“你们院子里的梅花都教摘完了的,还说没用完,为什么用完了不肯归还?不如教溪嫔娘娘评评理。”   桂嬷嬷被呛的一时无话可说,自己对洛长安属于压不住,有一口气在心里,就想着让洛长安给服软低头,但是这洛长安是丝毫不被激怒,反倒是她自己越发的恼怒失态了。   这时,屋内门帘被掀开,宋盼烟从门内走了出来,柳玉溪送宋盼烟到了门外:“烟儿妹妹你慢走,这边我就不远送了。”   宋盼烟对柳玉溪俯了俯身,便朝着门口走来,和洛长安打照面之时,洛长安垂着下颌,立在门处,宋盼烟狠狠剜了一眼洛长安,便扬长而去。   柳玉溪温声道:“桂嬷嬷,何事如此喧闹?”   桂嬷嬷不客气的指着洛长安,“回禀娘娘,是龙寝的丫鬟洛长安领着那个小桃来讨要东西来了,奴婢说了等您和客人说完话就进去拿出来马上就归还,她们不依不饶的,在门口逼着奴婢立刻就进去拿呢。主子在屋里说话,奴婢哪能立刻去打断的理。”   小桃低声道:“长安姐姐,这婆子就是搬弄是非,她哪里说了等主子说完话就进去拿给我们呢。她刚才就故意不还的。太过分了。”   洛长安按住小桃的手:“稍安勿躁,我们的话越少越好,来往的人都瞧着,从头到尾都是她们在大声的叫嚷。我们只要不叫嚷,她们还能将人吃了不成。”   洛长安对柳玉溪说道:“溪嫔娘娘,桂嬷嬷到底是知道规矩的。若不是龙寝门口那棵树上积雪太多,枝头压弯了容易挡帝君的路,咱们做奴才的也不急,没有教帝君弯下腰从树枝低下钻的道理呢。奴才年轻,生怕教上头治罪,这才来问问东西用完了没有。”   柳玉溪听了以后,微笑道:“用完了的,东西就在本嫔的屋里,你进来取吧。你也是在做你的差事,你亲手做个竹竿也是拍雪用的,我们借了你东西,论理是要还的。赶上今儿下雪,你确实也需要用。进来吧。”   “是。”洛长安听着柳玉溪的话倒是非常合理,于是便进去了屋里。   那竹竿钩子就竖在墙边,竹篮放在了桌上。   洛长安拎起小篮子,随后便去拿了竹竿,对柳玉溪俯了俯身,说道:“谢谢溪嫔娘娘,奴才告退。”   在柳玉溪颔首示意后,洛长安便打算出门,刚将脚迈出门槛,突然心里多想了一步,方才与宋盼烟擦身而过,宋盼烟神色有异,若是柳玉溪和宋盼烟那毒妇亲好,必然不会如她表面看起来那般与世无争。   她当即就将竹竿立在走廊上,然后将小竹篮的盖子打开来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她才舒了一口气,想必是自己小心过了头,以为这篮子里会藏着什么,设计她偷窃。   她放了心,于是拿起小篮子和竹竿钩子就打算离去。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柳玉溪的声音,“进宫那日,帝君赐我的金簪子如何不见了?”   说时迟,那时快,周围便有人已经朝着洛长安围了过来,桂嬷嬷迎头赶了过来,“将洛长安押到屋里去,左右这屋子只有洛长安一个外人来过,在溪嫔娘娘面前搜明白了,才能教她离开。”   奴才丫鬟便伸手要拿洛长安。   洛长安眸子一深,“都不必动我,若是要搜,就去搜。只有我一个外人进了这屋子这话倒也不真,右侍郎夫人似乎也不是宫里的人。但是我当着溪嫔娘娘的面进去拿了我的东西就出了来,金簪丢了,你们倒即刻就认定是我偷的。意图太明显了!你们心里有数。”   众人因着她的眸色而猛地一震,好凌厉视线!   夜鹰在屋顶瞧着,心想帝君眼下在兵营,我若赶去报告,再回来,这必然耽搁时间,当即就放出了最高机密所用的信号,通知了帝君。   他以为此生没机会用这信号和帝君联络,多亏了洛长安,他不但可以用,还可以经常用。   洛长安进到屋子里,小桃掉头就回龙寝去搬梅姑姑去了。   桂嬷嬷往洛长安膝盖后面踢了一脚,洛长安身子孱弱,这一脚差点将她腿给踢断了。   她当即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两个膝盖磕在这地上生疼,有两个奴婢按住了她的肩膀,死死压住,教她动弹不能。   洛长安虽然生气,却并不怯惧,她坚信邪不压正,她光明磊落实没偷没抢,纵然对方是帝君花名册上的溪嫔,也没有资格诬陷一个好人!   上有王法,她们必会为今日之构陷而付出代价。   柳玉溪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洛长安,这面庞倒是平淡,可这一双眸子当真是教人惊艳。   她能干得出引诱右侍郎的事,难说她不去魅惑帝君,虽然帝君从来不和奴才亲近,但是这样的眸子会惑人的放在帝君龙寝,难保帝君不会被迷惑,如今本嫔是替天行道,铲除这妖精。   “洛长安,我昔日只道你是能说会道,办事光明磊落的一把好手。对你一直都客客气气,如何今日竟做出这般偷窃之事。”   柳玉溪将杯子放在桌上,瓷器撞击木桌发出闷闷一声响。   “你若是老实招了本嫔的金簪在何处,本嫔便息事宁人,不将此事张扬出去。若是你不肯招,教我的人自你身上搜了出来,就没有好结果了。”   洛长安抿唇笑笑,她其实倒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被定罪成贼,龙寝的奴才偷东西,并且是偷帝君的嫔妾的东西,这事必然惊动帝君。   而帝君是明事理的人,又有层层的规章制度在那里,定然会审理此事,清者自清。   只要这事是曝露在阳光下,按正规路子审理的话,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诬陷。   “娘娘自然是清楚,无论如何我是招不出来这金簪的下落。本就没打算要息事宁人的吧。” 第60章 朕的女人教人欺负,朕自是要放下一切赶来的   柳玉溪将手拍在桌上,厉声道:“放肆,你的意思,是本嫔有意诬陷你一个奴才不成?”   “是与不是,娘娘心底有数。”洛长安垂下眸子,“奴才在龙寝当差,不是娘娘手底下的人。奴才如今孤身一人在玉流宫内,娘娘可是难免落下一个屈打成招的口舌。不若叫来梅姑姑,由她在旁听着,这样也是为娘娘避嫌。在梅姑姑来之前,奴才一个字都不会再说。”   柳玉溪一怔,好个头脑清晰的奴才!   桂嬷嬷当即就撕着洛长安的头发和面颊,“你招不招,我瞧瞧你的嘴有多硬,由不得你不招。那金簪是帝君御赐的宝贝,偷了御赐之物,你还想活命?”   洛长安的长发被揪的凌乱不已,小脸也被桂嬷嬷给撕红了,她将眼睛垂下,嘴巴紧紧的闭着,一个字也不说,在梅姑姑来之前她要做的是不激怒玉流宫的恶霸,以免多受皮肉之苦。   桂嬷嬷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洛长安骨头这么硬气,说了一个字不说,就真的一字不说了。   柳玉溪一怔,这丫鬟竟是不怕疼么,她如此这般不声不响,若是我执意继续用刑,倒像是屈打成招,毕竟是龙寝里的奴才,看在帝君的面子上也不好大肆打骂,她说道:“桂嬷嬷,先不要动她。”   桂嬷嬷便停下手来。   柳玉溪轻声哄洛长安道:“你放心,我决计是一个心肠慈悲之人。纵然是你偷的,本嫔也念你主动招供,对你轻罚,原先偷盗达到一定金额,按照宫规是要砍去双手的,本嫔会向上面求情,只砍两只手指就是了。”   洛长安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静静的看着柳玉溪唱独角戏,“溪嫔娘娘,我没做过的事,我不会认的。”   柳玉溪厉声道:“洛长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在此时,梅姑姑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说玉流宫丢了金簪,奴婢过来帮着找找。”   说着,梅姑姑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进门就见几个粗壮的婆子按着洛长安,折磨的已然狼狈不堪。   梅姑姑心里一沉,这要是教帝君看见了,她想不出来帝君会如何反应。   洛长安悬着的心落下一半,梅姑姑来了,这事就势必不可能教玉流宫私下去办。   柳玉溪见梅姑姑来了,便客气道:“梅姑姑,你来的正好,你是宫里本本分分做事了二十年的老人了,可别教一世英名栽在洛长安手里。她来屋里取东西,竟摸走了本嫔的金簪子。”   洛长安这才看向梅姑姑,梅姑姑朝她颔首示意,随即梅姑姑走到了柳玉溪的跟前,“溪嫔娘娘的金簪,居然是洛长安摸走了?哪里弄错了吧。”   “这屋里就她一个外人来过。只等梅姑姑你来了,我们和你打个招呼,然后就开始搜身呢。”溪嫔温和的笑道。   梅姑姑冷冷一笑,“即便搜身也不应玉流宫的人去搜。上有户部,下有宗人府,第三方搜身才教人信服。”   溪嫔切齿,“梅姑姑,你!”   便在此时,门外的下人说道:“帝君驾到。”   接着,便有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踏入玉流宫。   气氛瞬时间紧张起来。   众人一凛,纷纷起身行礼问安,“叩见帝君。”   来人正是帝千傲,他面含风雪,今日穿着练兵之服,腰间系着玄色腰带,越发显得腰线紧窄身姿挺拔了。   他眉心里有几缕难以察觉的怒火,嘴角抿着薄凉的笑意,经过了洛长安,走到了柳玉溪的跟前。   他冰凉的衣摆,抚过她的肩膀,她微微一怔,也曾幻想若是他可以将她扶起为她主持公道,然而她抬起头来,在他眼底只看见冰冷的寒芒,竟是没有认出来被人如罪犯般压制着的她。   洛长安心中莫名一窒,自己不过是深夜里他的不为人知的工具。他定然不屑于在人前和她熟稔。她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她。   洛长安蹙紧了眉心,十分不愿让帝千傲看见她这样狼狈的样子,这样会让她显得越发的可悲。她将头低下,遮去了眼底那氤氲的雾气。   帝千傲在主位落座,柳玉溪则移至副座,她娇羞的说道:“不知帝君驾到,有失远迎,帝君赎罪。”   帝千傲声音温柔的对柳玉溪道:“不必多礼。你五日前约朕下棋,正巧今日兵营那边事情告一段落,有些时间,便特地赶来陪你。”   洛长安为他对柳玉溪这份温柔,而收紧了心脏,摒去自心底涌出的自嘲和不甘。   原来他是可以这样的温柔,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对一个女人表达他的思念和在乎。   明明,他和她每夜都那般亲密,眼下看着他和别的女人调情,为什么他可以将伴寝奴才和妻妾区分的这么清楚,这滋味着实苦涩。   柳玉溪受宠若惊,“帝君竟放下军中要事赶来陪臣妾下棋!臣妾...何德何能,可以使帝君放下社稷大业呢。”   “朕的女人教人欺负,朕自是要放下一切赶来的。”   帝千傲的目光落在洛长安的眉宇,四目交接,从她眼底捕捉到了浓烈的控诉,很明显的,她更加厌恶他了。   柳玉溪委委屈屈的说道,“臣妾好可怜,如今连一个奴才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素日里与世无争,她偷别的我都可以忍,但她今天偷的是帝君送我的金簪。这是我无论如何不能忍受的。”   帝千傲目光扫过屋内情形,最后目光落在了按在洛长安身上的桂嬷嬷的手,便是这只手把洛长安的发丝扯乱,面颊揪红,他眉宇染上怒色,清冷的问道:“爱妃的金簪找到没有?”   “帝君有所不知,洛长安在龙寝当差,却不知爱惜身份,因她到底是帝君龙寝的奴才,臣妾正等着回了帝君后,搜她身呢。”   帝千傲慵懒道:“你的人去搜,未免被洛长安诟病你们陷害她。朕帮你出面,让朕的人去亲自搜。海胤,你去,给朕细细的搜过,”   “奴才遵旨。”海胤回答。 第61章 生而为帝,他学会的第一课就是藏起心事   溪嫔觉得特别有面子,帝君他当真是心思细腻,处处为她着想,不觉之间高傲的看着洛长安,就如同看着一只垂死的蝼蚁,随即有意压制梅姑姑:“梅姑姑,你刚才说由户部、宗人府等第三方去搜身才可以。眼下,帝君亲自搜身,你可接受?”   梅姑姑躬身道:“奴婢自是接受。”   海胤随即便走了过去,对押在洛长安身上的几个婆子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那几个婆子的手松开,洛长安身上的束缚松了,她的身子被人推的倏地前倾,白皙的手腕露出了一截,五根纤细的手指正搭在帝千傲的龙靴之上。   帝千傲的手缓缓收紧,五脏六腑涌出一股冲动,好想把洛长安抱在怀里啊,她看起来那般无助,她看起来那般需要他,而他想护不能护,他明目张胆的靠近对她来说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他只会给她带来不幸。   “那个手编的篮子,还有竹竿的缝隙,都细细的搜!”帝千傲抿着茶水交代着。   洛长安虽然不再被几个婆子押着,身子的痛苦减少了,可是帝千傲一口一个搜字,对她充满了不信任。   他明知道她要的不是钱财。他明明知道。若她要的是钱财,前些日子她如何会拒绝他赠送的金库!   海胤便仔细的搜着竹篮子和长竹竿,他哪里敢搜洛长安的身子呢,洛长安的身子是只属于帝君的,帝君的介意和怒气从那青筋曝露的手背就可亏得一二。   方才帝君看见那些婆子们按在洛长安身上的手,眼神可是骇人的很。   没有多久,海胤便在竹竿尽头的钩子缝隙里有了发现,他拿手扣了一会儿便从缝隙里揪出来了一根做工精致的金簪。   洛长安的心里一点一点的开始发冷,失落,失望,终于绝望。   最后倏地抬起头来,迎进了帝千傲那淡漠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帝君明察,奴婢没有偷窃。”   帝千傲问:“证据呢?”   洛长安被问的一个激灵,她被人陷害,哪里有什么证人证据呢。   方才她不担心自己会被冤枉,是因为她认为他是明君,然而这时候若是自他便是这样包庇他的妃子,她却觉得自己的清白是保证不了了,反而就担心了起来。   这是一种有冤无处去诉的悲哀和无奈。   这种感受在她家遭遇灭门的时候,她感受过一次。那种被滔天的权势掩盖的罪恶,给人莫名的窒息的感觉。   她万没有想到,帝君也是这种人!而他只要想掩盖,那么便没有什么掩盖不了的。   溪嫔厉声道:“放肆,帝君没有问你,你如何擅自回答。你也配和帝君直接对话?”   帝千傲支着下颌,细细的品味着洛长安脸上对他的质疑,以及细细的品着自己内心里的心疼,他还坐的住,如过去这些年一样,他还可以控制得住自己那泛滥的情感。   生而为帝,他学会的第一课就是藏起心事,假装自己不在乎。   梅姑姑紧攥着手,不动声色的立在那里,也明白了帝君的用意是将事情做大,但长安却不懂呀,这孩子看起来太可怜太无助了,她无父无母,她只有帝君啊。   尤其,她将帝君当成她的希望,就是这丝希望吊着她活到了现在,而眼下帝君却似乎将她推下了深渊。   溪嫔从海胤手里接过了金簪,声色俱厉道:“这正是臣妾的首饰。果教她摸走了。”   桂嬷嬷当即狠狠的剜了一眼洛长安,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这竹竿子不是你亲手做的吗,你做的时候保准就已经算计好了此事,要不然这钩子缝隙里怎么就刚巧能塞得下这金簪呢?”   洛长安冷冷的笑着,近乎绝望的反击道:“话都教你说完了,我有什么话说。但是也是有趣的很,我都不知这金簪原来是藏在竹竿钩子里了。到底是我算计好了专门去做一个塞得下你们金簪的钩子,还是你们找来能塞得进这钩子缝隙的金簪来诬陷我,恐怕背后还有出主意的人!”   桂嬷嬷呸了一声,“下作的东西,你就嘴硬吧。溪嫔娘娘是帝君亲封的妃嫔,如何会陷害你呢,你配吗。”   溪嫔红着眼眶委屈的对帝千傲说道:“帝君,这是您御赐之物,臣妾一向看的比命都重要。这洛长安竟然将此物偷了去,求帝君为臣妾做主呀。”   帝千傲缓缓的说道:“朕不会教无辜之人受到委屈,也决计不会放过任何心术不正之人。这一点,溪嫔放心。”   溪嫔这才含羞带怯的破涕为笑,洛长安这次是必死无疑,方才我慈悲,只打算砍她两个手指,眼下不知帝君会判什么刑罚下去呢。   梅姑姑实在于心不忍,纵然再理解帝君的难处,也看不过去洛长安如此被欺负,连忙说道:“帝君,恐怕有什么误会,长安这丫头平时都好,倒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   帝千傲冷声道:“人赃俱获。没有什么误会。”   洛长安挺直了背脊,她势单力薄,仍是昂首挺胸不肯屈服,“帝君英明,此事奴婢以命担保,奴婢决计没有偷。不若将奴婢和溪嫔的奴婢一同送交宗人府,严刑拷问,拔了指甲,烙铁把嘴烫了,便能逼出真话来。奴婢到时自然还是一句我没有偷。旁人能供出什么,我可就不敢说了。”   帝千傲眯起眸子,和洛长安四目相接,他怎么舍得将她丢进宗人府去呢,“溪嫔的为人朕比你清楚。今日之事,朕自有定夺。”   洛长安立即便住了口,若是一国之君都是这样不辨是非之人,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在这样的官官相护的体制下,她的家仇如何得报。   “海胤传旨。”帝千傲吩咐着。   海胤忙向前听旨,“奴才在。”   帝千傲冷声吩咐:“今日这奴才偷窃溪嫔的财物,实在罪大恶极。她的上司梅官管教不严,属于连罪。还有婢女小桃也难逃责任,属于共犯。把她们三个,拉到军营,全部腰斩。” 第62章 朕寻思这病是好不了了, 夜里这病就更重了   腰斩!   洛长安脸色的血色瞬间流失殆尽,都说帝君是千古难遇的明君,他竟然为了护着他的妃嫔,查也不查,就将龙寝的奴才全部腰斩!   区区偷盗的罪名,竟然动用斩杀重犯的罪责!   死刑重犯,按照国法都要经过户部和宗人府联合执法,历经五轮审理才能最终判死刑!   帝君无凭无据随口就腰斩杀人。   这分明是昏君的行为!   洛长安简直是失望透顶,绝望侵占了她的血液和皮肉,她浑身如灌了铅那样动弹不得,眸子血红的瞪视着帝千傲。   梅姑姑满脸凝重,心想洛长安对帝君决计是恨死了,唉。   海胤立刻便吩咐人将洛长安、梅姑姑和小桃带去军营。心想,帝君这形象在洛长安的心里是彻底的完蛋了,以往只是停留在他是花心大萝卜的阶段,眼下恐怕上升到人品危机了。   柳玉溪此刻是惊喜的,意外的,她从不知帝君竟对她情根深重,什么叫做怒发冲冠为红颜,她今儿算是领教了,高高在上的帝君为了陪她,不单从兵营赶回来,更是为了她,让他贴身的亲信去搜那狗奴才的身,更甚至将他身近的女官全部腰斩!   看来,我素日里不争不抢,是教帝君看见了的。珍视我这份与众不同。   她奉了一杯茶到帝千傲的手边,说道:“帝君,您吃口茶,消消气吧。别教那卑贱的奴才扫了兴致。”   帝千傲将茶接过来,微笑着将茶搁在桌上,冷声道:“你这茶...凉了。”   说完,帝千傲便决然离去,走的干净利索,没有半分留恋。   “帝君……帝君,您不陪臣妾下棋了么?”   柳玉溪伸手摸摸茶碗,却发现茶碗温热,不曾寒凉。心想帝君为何说茶凉了呢,想必帝君喜爱偏烫的茶?   不久宋盼烟过来拜访,听见了洛长安即将被腰斩的消息,便说道:“溪嫔姐姐,这可真是大好消息。那贱人被腰斩以后,咱们就眼前清净了。”   “你没见那贱人慌张的模样,有冤无处诉,我教她死了也没法伸冤去。”柳玉溪笑了起来。   宋盼烟也笑的春风得意,“姐姐如今得宠至此,想必升位指日可待。恐怕要晋升为妃了。”   柳玉溪微微颔首,“我从未想到,帝君对我用情如此之深。”   ***   夜色里海胤带人领着洛长安三人在宫道上走着,便听一声汗血宝马的嘶鸣。   众人驻足靠边,洛长安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俯身下来,接着腰身一紧,便被人提起来安置在马背,随即用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冷风一丝也透不进来。   熟悉的龙涎香在她的鼻息之间萦绕,心口一窒,便要挣扎着离开这昏君的怀抱。   不料,腰肢教帝千傲如钢铁般的臂膀桎梏着,她不得已便偎依在他的胸膛上。   “恨朕是么。”   “我没偷!”   “朕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教人审理此事!”   洛长安莫名的委屈冲上心头,如野猫一般狠狠咬在他心口,发泄着她的怒火,他的身子疼得崩起,却也十分珍惜她带给他的痛感,他没有将她推开,而是默默的承受着,由她去撕咬。   海胤等人垂着头,心想这一口估计把肉也给撕下来了。   洛长安直到牙齿酸痛,才骤然松开了帝千傲的皮肉,缓缓的,他冰冷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海胤,剩下的交给你。朕带她先去兵营。”   海胤连忙说道,“奴才知道了,奴才马上教人去办。会把事情查清楚的。”   这事需经由太后去审,后宫没有设立皇后,帝君的皇后之位一直空置着,帝君这人自小就清高,觉得没人配做他的皇后。   眼下人是有了,可惜又出身不好,不合体统。   管宫妃的事情都在太后的手里,帝君是从不插手后宫管理的。   今日插手了,无疑是破了规矩,使得后宫都不安宁了起来,玉流宫必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太后若知道帝君为了宫妃把宫里的女官腰斩,必然震怒帝君不爱惜自己的名誉,落得包庇昏庸的名声,必会插手彻查此事。   帝君不是不辨是非,而是假手于人,还洛长安清白罢了。   反而,若是帝君明着帮洛长安查明此事,这众矢之的便不再是柳玉溪,而是洛长安了。虽然帝君可以轻易还她清白,恐怕也会为她招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最大的麻烦便是太后娘娘。   试想,若是为了宫妃惩治奴才,都会教太后恼怒。那么为了奴才端了一个玉流宫,那会掀起怎样的漩涡。   洛长安在披风下感觉到马匹快速的奔驰起来,冷硬的马背险些将她的骨头也颠得散架了,后背上他的手臂暗暗的收紧,为她免去了一些颠簸。   行得片刻,马停了下来,帝千傲将洛长安抱下马背,洛长安远远的看见不远处有成千士兵在操练阵法。   她第一次来到兵营,又是来这里受腰斩之刑的,不由得脸色煞白。   她并不享受被帝王用汗血宝马拉来刑场的殊荣。   他便这么急着斩她?   帝千傲拉着洛长安的手,将她牵进了屋子,她的挣脱显得微不足道。   “朕眼下还有事,你在这里等我。外面是军机重地,不要四处走动,以免看你面生,有人出手伤了你。”   洛长安堵着一口气不肯说话。   “需要什么吃的喝的交代门口的下人给你取。朕忙完过来。”   “这一顿饭是最后的上路饭吗?”洛长安红着眼眶问他。   帝千傲认真道:“不是。只是寻常三餐中的一餐。”   洛长安绝望中又添了不少疑惑。   此刻他温和的态度又和刚才那个冤枉她,要将她腰斩的嗜血的男人完全不一样,她真的被他这种分裂的态度给整崩了心态。   “帝千傲,你有病!”   她都要被腰斩了,直呼其名骂他有病又有什么大不了,难不成还有比腰斩更惨烈的刑罚。   帝千傲凝她一眼,握住她的腰肢将她拉进怀里,沉声道:“朕寻思这病是好不了了,每天夜里这病就更重了,朕想你应是知道朕发病的时候有多疯。”   薄凉的气息喷洒在面,洛长安瞬时间面红耳赤,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帝千傲摸了摸她项顶的发丝,轻声道:“朕忙完回来。乖乖等着。” 第63章 敢这么对朕说话的,你是唯一的一个   ***   一时之间,柳玉溪红的发紫的消息在后宫之中传了开来。   太后这日从后山佛堂刚烧了香出来,就听见一个小奴才说道:“帝君杀人了,龙寝的几个管事奴才都教杀了。一刀两断。”   太后一听,就听见心里去了,就传来那小奴才问话,“你方才说什么?”   那奴才一五一十的按照海胤交代的说道:“回禀太后娘娘的话,昨儿龙寝的女官洛长安去玉流宫偷东西被抓了。帝君为了给溪嫔出气,判了梅官、洛长安还有个小丫鬟拉去兵营腰斩。眼下怕是已经一刀两断,斩完了。”   太后听后就非常不悦,“荒唐!后宫之事,帝君管的什么,哀家还没死呢,哪轮到皇帝管后宫女人。你方才说什么宫,玉流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奴才想了想,又道:“后宫都传遍了,帝君可真是宠爱玉流宫的主子,为了博红颜一笑,放下兵营的事回来陪她下棋,溪嫔说帝君为了她把社稷都放下了。然而那个洛长安辩驳自己没偷东西,帝君查都不查,直接判腰斩,连带着梅官和小宫女小桃都连罪,对玉流宫的主子这份信任,真是令人动容。”   “你动容什么?红颜祸水值得动容!哀家撕烂你的嘴。”   那奴才便往自己嘴上一阵乱打,“奴才该死,奴才也是听玉流宫的下人议论的,不过现在想想这帮人真是没安好心,这不是魅惑帝君吗。”   “放肆!奴才便不是人命了吗!帝君竟然不查问清楚就直接判腰斩?连哀家给他派过去的女官梅姑姑也给判腰斩了?”太后气的心口直疼,“他这是要给哀家下不来台!”   素日里都说帝君是明君,今儿竟为了一个女人糊涂了,办下这等草菅人命的事。就是有这些个狐媚子,帝君才会走上歧途。   洛长安这丫鬟是极好的,捡了我的镯子还主动还给了我,偷窃一事恐怕有隐情。   那奴才缩着不再说话。   太后厉声道:“传哀家的旨意,教帝君刀下留人。这事,哀家亲自去调查。若是不顾哀家的旨意,将人给斩作了两段,哀家收拾铺盖,告老还乡,他没有我这个母亲!”   那奴才连忙叫道:“奴才遵旨!”   ***   洛长安所在的兵营的这间屋子是帝君的卧房,内里有个书架,一张大桌,和一张石榻。   石榻之上有一层薄被,这简单粗朴的摆设并不像皇帝的屋子,倒像极了一个勤俭敬业的将军的屋子,听说帝君十七岁就带兵打仗了,应是那时起就养成的不拘小节的习惯。   洛长安在椅上坐了整夜,东方天渐渐的露出鱼白之色,她却毫无睡意。   随时,她便要受到腰斩,她心乱如麻。   她意识到,若是天下的统治者都是一个不讲究正义的人,那么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出路的。   桌上有一把匕首,静静的放在鞘子里,洛长安走了过去,将匕首拔了出来,朝着自己的左手食指划去。   在寒冷的锋刃划破手指肌肤之前,一只比锋刃还要冰冷的手攥住了洛长安攥着匕首的那只手腕,那人力道一紧。   洛长安便大觉吃痛,唔的一声,便松开了匕首,那匕首直直向下掉在地板之上,在寂静的凌晨,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匕首是朕刺杀敌人用的,不是给你自残用的。”   帝千傲不悦的嗓音在洛长安耳畔响起。   他回来了。   洛长安猛地逼视着帝千傲的双眸,四目交接如电光花火,他俊俏的面庞上有一缕令她意外的心疼之色,“我不是在自残,我是在自证清白。”   帝千傲低头打量了一下桌案,发现有一张洁白的宣纸已经铺展开来,他当即了然,轻声道:“如何自证清白?书写血书,将事实呈给朕看?”   洛长安沉声道:“是。”   “血书不必写了。”   帝千傲放开了她的手腕,随即低身将匕首捡起来,小心的装进鞘子,而后将匕首装在自己的衣袖之内,不给她摸到匕首的机会。   “纵然你写了,朕也不会看。所以,不必浪费血液。”   “帝君为何不看?帝君亲子爱民,奴婢也是您的子民啊!子民的心声不应该被听到、看到吗。”   “可以被听到,不需被看到。血书大可不必。”帝千傲温声道:“说说看,你想写些什么?”   “我要写我虽身份低微但我心坦荡,我知道不问自取是谓偷盗,我知道路不拾遗,高风亮节!”   “我要写宫妃和权臣之妻联合起来诬陷一个奴才!”   “我要写帝君非但不彻查此事反而还包庇!我要写自古邪不压正,正义不应该被压制,真相不应该被掩盖!”   “我要写我不甘,我冤枉,我愤怒,帝君的正义败给了嫔妾的云袖罗裙!”   “我要写帝君是个千古一遇的糊涂昏君,是一个荒淫上脑的混蛋!!”   洛长安一股脑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帝千傲很耐心的听完她这些惊世骇语,每一句都可以让他用大不敬的罪名判她死刑,他缓缓的坐在椅上,竟而抿唇笑了。   洛长安的心里狂跳着,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死定了,从他这冰冷的笑意中她便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但是管他的,已经判了腰斩,左右一死,也要死的痛快,没什么好怕的。   “对朕臣服的人千千万万,敢这么对朕说话的,你是唯一的一个。”   “奴才有话放在明面。好过于某些人暗箱操作的欺瞒你。”   “朕听明白了,你在怪朕。”   洛长安认真的想了想,不甘心的说道:“帝君,奴才以前觉得你是一个廉政爱民,深明大义的人,坊间流传着你曾经为一个截停龙撵告御状的市井小民伸张正义的传说,洛长安曾经为之心折。可是如今.....我的亲眼所见的你,教我无比的失望。”   “长安,”帝千傲深深的凝视着洛长安的面颊,“谢谢你曾经的信任。但……朕远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哪怕朕知道,朕执政不能掺杂个人情感。但是……” 第64章 屡屡在帝君的底线上摩擦   洛长安不甘心,“可是...你是帝君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带头使坏呢,如果连你都是坏人,谁可以给奴才这样的小人物希望呢。”   “作为男人,朕也有私心,也有自己需要保护的人。你或许不懂,但朕最多只能做到这样了。”   “可是……”   帝千傲的语气之中有着无奈,“你可以恨我,怪我,但是不要对正义失去信心。邪不压正,你的坚持是对的。”   洛长安的眼眶红了起来,热泪如珠子一般落下,“哪怕你保护的人,溪嫔,她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你也要为了保护她而埋葬了真相吗。奴才的死对你来说固然不值一提,但经年后,您想起此事,不会后悔么。这将是您政绩中的污点。”   “长安,朕保护的人,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姑娘。她有点钻牛角尖,她追逐正义,她心内有一片阳光普照的沃土。”帝千傲的眸子也温柔了起来,“朕无论何时回想,都不会后悔保护了她。”   洛长安的心内一片冰凉,他简直是中毒太深,不能沟通,怎么会认为柳玉溪是最善良的姑娘,溪嫔根本和正义二字毫无关系,委屈道:“多说无益。不说了。”   “你可以说。不过不是现在。”   “我不懂。”   “你的话留着明天受审的时候再说吧。记住,不要对你的敌人心慈手软。”帝千傲说着,身子前倾,欺身在洛长安的肚腹之上。   洛长安不堪重量,猛地往后一仰便倒在了石榻之上,她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还想问他些什么,便听到他疲惫的嗓音响起来。   “这七日来朕每日睡眠不够一个时辰,可以陪朕睡一会儿吗。”   说着,帝千傲往她胸口偎依过来,枕在柔软舒适的地方,片刻便沉沉睡着了去。   洛长安打算将他推开,但是看到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眼眶之下有疲惫的青迹,她心底一软,终于不忍将他推开,转手拉了被褥盖在二人身上。   他下令将她腰斩,她居然还对他流露出的些微温情而于心不忍,并且有种觉得他的人品并不坏感觉,她厌恶自己对他产生的优柔寡断,她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可是对他,她理不清楚。   她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忧不已,明日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他所说的受审又是指什么。   兴许,她未必会死?   他似乎操控着一切,而她却一无所知、前途渺茫。   洛长安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被困意席卷,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朦胧之间心口一阵痛痒微凉,她便醒了过来。   她张开惺忪的眸子,发现帝千傲不知几时已然醒来,深邃的眸子深深锁着她的,修长的指腹摩挲着柔软的肌肤。   洛长安脸红似血,慌乱之下,急急的将被他解开的衣带拉拢起来,却被他猛地捉住了唇瓣,她几乎缺氧,将身子硬成一块石头。   “放松,太紧张会疼的。”   “帝君,你……不可以这样,这里是兵营!”   他怎么可以在判她腰斩以后,又对她如此亲密。   想体会由她这个死刑犯带来的濒死的极致的快乐吗。   而且是在千军万马驻扎的兵营之内,简直……放纵无度!   “不要担忧,这是朕的地方,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为她眼底将他想象成一个放纵的昏君而无奈,又不争气的放不开她软软的皮肉。   若是他是她丈夫,她是不是又是另一种态度,比如喜欢他的靠近,而非如今的明显的抵触。   诱惑他的人不计其数,她是最不敬业的那个。   洛长安挣扎着,而他清楚的知道她每一处敏感的秘密,面颊红润着有了娇赧的神态。   拒绝的话由于染上羞涩都显得不够决绝,反而像是邀请,他低沉的笑声令她恼羞成怒紧闭双眼。   就在洛长安险些如过往每一次那样失去自己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声铡刀打开的声音,铮的一声,响彻兵营。   顿挫的铡刀摩擦声瞬时间将一切迷乱都拉回了现实。   洛长安的背脊猛地一冷,脸上的血色也散尽了。   “铡刀磨好了。嘿,你别说,夜鹰以后老了可以转行走街串巷去磨菜刀。手艺真不错。”海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脚步声朝着屋内走来。   夜鹰不满,“我堂堂御前第一带刀侍卫,转行也不能去磨菜刀吧,好歹老了转行开武行教人拳脚也好。”   “这你就不懂了,老了就图了乐子。磨菜刀走街串巷和老街坊吹水,那才是快乐。”海胤说着已经来到了帝君的屋子前面,“眼下我就进去知会一下帝君,可以开斩了。”   帝千傲低低的咒了一声,随即快速坐起身来,温声交代洛长安道:“将衣服系好。”   “嗯。海公公不会不敲门进来吧。”洛长安得到了解脱,便将自己凌乱的衣衫整理整齐,将腿收紧,平复着凌乱的呼吸。   “难说。平时兵营里没女子。朕这屋子也不设防。”   海胤掀开帘子就走了进来,没!有!敲!门!   进门就见帝君眸色深红的凝着他,而洛长安则满脸娇红,似乎刚被摧残的一朵纯白色的海棠花。   海胤一怔,好家伙,这活色生香的,我最近是屡屡在帝君的底线上摩擦啊。   一大早的,真没想到帝君在忙这个啊,这还是那个不近女色的帝君么。   海胤紧张道:“奴才来早了。帝君继续,您忙完我再带洛长安出去腰斩。”   帝千傲面色清冷,唯有眼底还残留几分未脱的欲色,方才他先她一步醒来,见她衣领敞开了一些,就好奇起来,不由为自己的不能自持而生气闷气来:“现在带她出去斩了吧,斩了干净。”   洛长安:“……”   帝君和海胤的对话考虑过她这个即将被腰斩的人的心里阴影面积吗!!   帝千傲这卸磨杀驴本领真是登峰造极了,刚才还和她玩火,转眼就冷若冰霜,若不是她早见识过他的善变,这一下怕是被闪着腰。   兵营大院子里响起小桃的哭泣声,“我不要被腰斩,长安姐姐,我要长安姐姐。” 第65章 你怎么可以拿未及笄的小孩试刀呢   “是小桃。”洛长安闻声,便忙朝着屋外踱去,回眸处,帝千傲的身影在她满是雾气的眸子里变得模糊。   这是最后一眼了吧,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转眼就忘,而她却带着自己的整个悲凉的世界离开他的视线,从此她含恨而终,他则继续歌舞升平。   院子里,夜鹰在拿着巨大的磨刀石在磨着铡刀,口中低喃着,“帝君是亘古难遇的明君,死刑已经废弃许久了,这铡刀都生了锈。磨了半夜才磨的锋利无比。小桃,快过来躺在刀刃上,让哥试试刀。”   小桃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两腿发软,“不,我不要......我好害怕呀。我才十二岁,你怎么可以拿未及笄的小孩试刀呢。”   夜鹰一愣,小桃说的很有道理,拿未成年试刀确实违法,但是除了小桃,别人我没胆去动啊。   梅姑姑凶神恶煞,洛长安倒是温柔,洛长安背后的帝君那简直是血腥残暴呀。综上,我也就只能欺负一下未成年了。   梅姑姑将小桃抱住,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不哭,有梅姑姑在呢。”   小桃哽咽道:“梅姑姑,我不想死,我爹我娘把我养这么大指望我有出息呢。我没想到关键时候,姑姑还挺温柔的。”   夜鹰清清喉咙,“小桃不来,那就梅姑姑先来试刀?”   额,瞧梅姑姑这杀人的眼神,怪不得三十好几了还没人敢娶啊。   梅姑姑将小桃往身后一推,配合着夜鹰,沉声道:“若真是要开刀,就拿我这奴婢头子来吧。她们犯了错,是我教导无方。”   夜鹰松了口气,还挺感谢梅官给他面子的,呜呜,他厉声吩咐士兵道:“去,把梅官拉过来!齐腰砍了!”   她正说着,就有两名士兵朝她的胳膊抓了过去。   洛长安见状,脑海之中回想起来自己的爹娘幺弟被杀时,她是那般无可奈何,这种死别的场面令她泪目,也轻而易举的激起了她的保护的信念,她不顾一切的冲到了梅姑姑和小桃的前面,横开手臂将梅姑姑和小桃挡在身后,“不要动她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我是否偷窃,都与她们无干。”   那两名士兵伸到一半的手便顿在半空,面面相觑,心想这可是帝君带来兵营的第一个姑娘,昨晚兵营里都津津乐道,他们那冷面帝君居然也有温柔的一面。   这女孩面容虽平凡,但一双眸子是真可爱,难怪帝君带来就关屋里,也不带出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夜鹰叉腰,开什么玩笑,我有胆子让洛长安躺在铡刀上么,帝君不得亲手宰了我,他严肃的说道:“不行,先来后到,先砍小桃或者梅姑姑。洛长安你不要插队。你们两个还不把人带来?我铡刀都掀开了,你们愣什么。”   洛长安冷声道:“夜鹰,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原来你们从上到下都一样!我错看你了!”   夜鹰咬唇:“!!”   完了,洛长安不单对帝君的人品有误会,她对帝君身边的人、动物、植物、乃至空气都有误会,看来帝君方圆百里之内的生物都是恶势力。   那两名士兵闻声,伸手就抓住了小桃的两只胳膊,把小桃往铡刀上扯。   小桃吓的惊慌大叫,抱住洛长安的腰身不肯松手,“长安姐姐救我,长安姐姐救我。”   洛长安也急落泪了,死死的攥住小桃的衣裳不松手,手心里满是冷汗。   我如沧海一粟,仇恨和梦想,便要在今日终结在这冰冷的铡刀之下!何其不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兵营入口有人高声喊道:“传太后娘娘口谕,刀下留人!”   夜鹰心里松了口气,太后的人手脚太慢,从宫里到兵营不过二十里路,竟然跑了半夜才赶到,要是一会儿洛长安扑到铡刀上,他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演,总不能说‘长安你等会儿,太后的人还没到’吧,额~。   夜鹰假意大惊,手握铡刀,高声道:“海胤公公,太后娘娘身近的亲信吉祥姑姑怎么来了!那可是帝君的母亲派来的!我着实好慌张啊,我们该怎么办呢!”   海胤暗暗的盯了夜鹰一眼,心想这小子演技浮夸,用力过猛了,“稍安勿躁。”   士兵们停下了拉扯小桃的动作。洛长安将梅官与小桃结实的护在身后,随后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朝着来人的放向看去,心想,暂时无性命之忧了。   吉祥气喘吁吁的赶到近前,颠簸了二十里官道,她上气不接下气,捂着心口说道:“哼,我若是不来,尔等还记得太后娘娘的存在?再晚来片刻,你们就瞒着太后娘娘将后宫的人给斩了!”   海胤老神在在,揖手道:“我等是奉帝君之命给这几个人行腰斩之刑。心里可是没有半分忘记太后娘娘的存在啊!”   “帝君之命?我只听说过帝君下旨出兵征战,倒没听过帝君下旨腰斩后宫奴婢的。兼管前朝和后宫,帝君好大的雅兴呀。”吉祥是太后身边的一品女官,说起话来自有三分威严,她举起手中的太后旨意,说道:“请帝君出来听太后口谕。”   海胤连忙道:“是。”   他正要进屋去请帝君,便见帝君自屋内步出,衣袂翩跹处,眸色冰冷的凝着院中的状况。   “母后有何吩咐。”   他的目光落在洛长安的身上。   洛长安将背脊挺的直直的,虽然弱不禁风,却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着身后的两个人,他不由心中一动,不止一次震撼于弱小的她爆发出来的强大的力量,那是一种可以感染他人的力量,使人相信黑暗之中仍有善良与纯美的光。   吉祥躬身向前,对帝君施礼道:“太后娘娘托奴婢给帝君带话,她老人家听闻帝君龙寝的奴才偷了玉流宫的东西,帝君替玉流宫的溪嫔做主,走了私下处理的途径,判了这几个奴才腰斩。太后寻思不妥,这样做有损帝君的名誉,要亲自审理此案。”   帝千傲挑眉,“朕宁可自损名誉保护自己的女人,怎么不妥?”   除去洛长安为这话而由苦涩爬上嘴角,海胤、梅官、夜鹰均知帝君自损名誉保护的并非溪嫔。 第66章 怎么教三宫六院的安宁?   “帝君,判人死刑要经过户部和宗人府的联合执法,五层审核后方能定论。帝君如今审也不审就要定论,无疑是藐视您亲手设立的国法,您尚且不遵国法,上行下效,当属不妥。当然,帝君若是一道圣旨强行要杀这几个奴才,谁都得听您的。但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上面这段全是太后的话,不是奴婢说的。”   吉祥最后一句话点明了立场,虽然自己的主子是太后,但是怼帝君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但是搬出来太后,就显得名正言顺多了。   帝千傲面色清冷,淡淡道:“若是朕不依呢。”   吉祥立起身来,将口谕递上,“若是帝君不依,便收下太后娘娘告老还乡的口谕,自此帝君没有太后娘娘这个母亲,以后帝君便看谁不舒服,下一道圣旨砍了就是,包括太后娘娘。”   帝千傲沉默了许久,缓缓的说道:“此事是朕考虑不周了。既然太后要亲自审理,朕岂能不依。这告老还乡的口谕朕不会收下。洛长安几人你带回去交给太后吧。朕不管了。”   吉祥面上露出喜色,果然帝君是个孝子,一届玉流宫的宫妃,怎么可能扭得过太后娘娘与帝君的母子之情,自帝君幼时,太后便严格教导帝君首要任务便是朝政。   后宫妃子仅是用来延续香火、开枝散叶用的,不可以多耽,帝君一向谨遵太后的教导,从来对宫妃雨露均沾,不偏不倚,也没有任何一个是分外喜爱的。   今儿,蹦出来一个胆大包天的溪嫔,竟怂恿帝君干下这漠视国法之事,太后势必不会容她。任何妨碍帝君政务的女子,都是帝君政途之上的绊脚石。   她将口谕收回衣袖之内,随即摆手道:“来人,将洛长安,梅官、小桃带走。”   说着,便有人朝着洛长安等人走了过来。   前面有人将梅姑姑和小桃押走。   洛长安的心底突然响起凌晨时分帝千傲的话‘你可以说,但不是现在,你的话留着受审的时候说吧’。   她心底猛然间一动,在被太后的人押住的瞬间猛地回头看向帝千傲,他正眸色温柔的凝视着她。   而她心头一软,他是不是早知道太后会给她机会澄清事实,是不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呢。   他不亲自为她做主,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呢?或者,这想法又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的想法。   帝千傲颔首,唇语道:“去吧,长安。”   洛长安不能听见他说了什么,但这牵肠挂肚的气氛使她的眼睛教泪模糊了,她忙收回视线,生怕自己溺毙在他那温柔的视线里,仿佛他会永远在她背后一般。   ***   清晨的阳光照进玉流宫,冰雪渐渐的出现了融化的痕迹,有些绿色的植被从草坪中露出。   洛长安跪在殿上之时,太后已然在主坐上威严的坐着,给人一种不可忤逆的距离感。   而柳玉溪则坐在旁边的副座上,收敛着手脚,低垂着头小心的陪着太后,心中满是惊慌。   太后见人带来了,便将心放下了,“吉祥,亏你去的及时,不然梅官和这两个小孩儿就教那混小子砍了。”   吉祥将口谕递回了太后的手中,后怕道:“就差喘口气的功夫,奴婢赶到的时候夜鹰正往铡刀上拉人呢。这告老还乡的口谕帝君说他不肯收,到底是太后懂他。”   太后将口谕收下了,温声道:“我自知道他是孝顺的。只是这次太糊涂了,差点教贱人蒙蔽双眼。好在赶到了,将人抢了下来。不然他这名誉还要不要了。落下个乱用皇权的名声。怎么教朝臣信服,再有单纵着一个女人,怎么教三宫六院的安宁?”   柳玉溪听见贱人二字,知道那是在骂她,她也不敢吱声,暗暗的脸发热,她知道,太后驾临玉流宫是奔着她来的。   吉祥颔首:“太后娘娘所言极是。”   桂嬷嬷突然叫道:“太后娘娘明察,就如奴婢刚才和您所说,真是这个洛长安见钱眼开,偷窃了溪嫔娘娘的金簪。”   洛长安不动声色的跪着,既然太后娘娘已经将她救下来了,便一定有她说话的机会,她不必急这一时片刻。   太后睇了桂嬷嬷一眼,“你们玉流宫的言论方才这三人被带来之前,哀家已经听的明白了。尔等不必一再重复的说,眼下,哀家要听一听洛长安的说法。”   洛长安听见自己被点名,便深深的磕了一个头,直起身子后,满眼坚定,不卑不亢的说道:“太后娘娘,奴婢用性命担保,奴婢接下来说的话没有半个字不实,这份血书,是奴婢视角下的事情经过。”   说着,洛长安将一份血书自袖中拿了出来,这份血书,她终究还是写了,她相信沾了血的东西是深刻的,是容易撼动人心的。   从兵营到玉流宫二十里路,乘坐马车,快马加鞭也要二个时辰,她有足够的时间,一字一句,刺目惊心。   太后心下一惊,沉声道,“吉祥,呈上来。”   吉祥便将血书自洛长安的手中接过来,转而递到了太后的手中。   太后将血书接过来,细细的读了起来,读完之后,脸上变色,不由感叹:“这孩子看起来柔弱,实际满身刚烈的骨子。腰斩一定是将她吓坏了,也伤了她的心,否则怎会书写这一纸血书。哀家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血书了。”   太后恍惚中似乎回忆起了生平,嘴角露出了教人难以读懂的弧度,自己年轻时,似乎也曾有过执着,不过教岁月磨平了棱角。   洛长安缓缓说道:“桂嬷嬷来借奴婢做的长竹竿和大竹筐,由于奴婢当时在给太后娘娘绣护额,正在打结挽花,一时丢不开手,就教小桃去取了东西给她。那桂嬷嬷就埋怨下来,字里行间说我摆架子,自己不给她取东西,教个区区小桃去,说我不过从三品就鼻孔朝天了去。奴婢不懂,也没有哪条宫规规定,对接玉流宫的桂嬷嬷的必须是三品以上的女官,低阶的女官都不配?若是一定要比,玉流宫的事难道比太后的护额更要紧?”   太后听后大是不悦,“那老婆子,怕是你主子教会你这门缝里看人的嘴脸,狗眼看人低。不过是取个物事,你竟挑起人来了。必然是你回去挑拨了你的主子溪嫔,使得溪嫔翻脸,拿捏洛长安!哀家自来一直教导你们要善待下人,你们竟当耳旁风,主子奴才一起把架子端起来了!”   桂嬷嬷狠狠的拿眼睛剜着洛长安,说道:“奴婢冤枉,奴婢没有挑人啊,都是这个洛长安胡言乱语的冤枉奴婢!太后娘娘的教诲奴婢们都谨记在心的!洛长安在搬弄是非!她是一个小人!” 第67章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太后一早找你做什么?   柳玉溪紧张道:“太后娘娘,我宫里的奴才都是非常本分老实的人,一定是洛长安诬陷,这洛长安心眼特别的多,娘娘务必不要受她蛊惑,不过一纸血书,谁知她是不是用的鸡血!”   太后冷声道:“不过一纸血书?溪嫔,这口气听来,倒似乎血书是非常容易的事。你的血书呢?哀家怎么没见?”   柳玉溪被堵得半个字说不出来,支吾半天说道:“臣妾多嘴了。”   洛长安缓缓说道:“太后娘娘,玉流宫的人说里外就只有我一个外人进过玉流宫,这话奴婢觉得不真,奴婢来玉流宫的时候,和右侍郎夫人宋盼烟擦肩而过,右侍郎的夫人也是宫外的人啊,前几日那右侍郎夫人便在龙寝之外要查看我颈项之中的饰物,我说这是我私人的物事,没有教看,怕是就惹了人了。奴婢知道右侍郎夫人和溪嫔娘娘素来交好,但我那日真是无意之举。”   洛长安将宋盼烟给抖了出来,她要抓住一切机会,使宋盼烟的真面目渐渐的曝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她或许不能一举除去她,但是她可以慢慢的让所有人重新认识宋盼烟的嘴脸!   太后闻言,当即寻思,这怕是宫妃和外臣的妻子合计起来刁难一个奴才,宫里若是流行这风气可是不行,“外臣的妻子也搅在此事当中?来人,把宋盼烟传来,不要声张,只说哀家教她进来说说话。”   吉祥立刻安排了人去传人,宋府立时就紧张起来。   慕容珏不悦的拧眉问宋盼烟道:“你又干了什么好事?太后一早找你做什么?”   宋盼烟心里没底,心想莫不是和洛长安偷窃一事相关,这事怎么捅到太后那里去了,“我能干什么,不是说了是太后教我进宫说话解闷么。”   慕容珏狐疑的看着宋盼烟。   吉祥将人带进来,宋盼烟看到屋内这紧张的气氛,就明白过来是东窗事发,太后亲审偷窃之事,心想若是事情曝露,我只顾我自己要紧,所有黑锅都推到柳玉溪身上去。   洛长安继续道:“奴婢进去当着溪嫔的面取的东西,前后不过须臾,而且溪嫔亲眼看着,奴婢实在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偷东西,再有,奴婢若是那见钱眼开的人,早前捡了太后的玉镯,不比玉流宫的金簪更珍贵么,奴婢何不不声不响的放在身上带了出去?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觉得洛长安说的情真意切,丝毫不像谎话,加上昨日洛长安绣护额之事教她很是满意,便对洛长安有了几分偏心,对宋盼烟说道:“外臣的妻子和宫妃亲好,这原是君臣和谐的好事。不过你来的那个当口,玉流宫屋子里丢了东西,按理玉流宫外的人都要拿来受审。你坐吧。”   宋盼烟俯了俯身,便坐了下来,“丢了什么,盼烟可是一无所知,诧异极了。不过,盼烟一定配合调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知道如此,早该和玉流宫保持距离,那样便不会被牵连了。”   柳玉溪一怔,心凉了一半,错愕的看着宋盼烟,后者就非常生疏的别开脸去,仿佛和她一点都不熟。   太后将血书收起,冷冷笑道:“若是只听你等各自陈述,都自然是冤枉的。哀家自来是不主张用刑罚的,但是这刑罚却是最能测试人心的。人在刑罚带来的疼痛面前,往往屈服。什么真话都能教刑罚给逼了出来。除了英雄那是令外的话,多少英雄教敌人拿住严刑逼供却一字不供。然而后宫里的女子,弱不禁风的,能禁得住什么刑罚呢。”   洛长安重重的将额头磕在地面,轻声道:“奴才请求太后娘娘用刑试真言。奴才必无怨言。”   太后闻言,满意的颔首,心想洛长安这孩子必是受了冤枉,要破釜沉舟也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将目光一一扫过溪嫔、桂嬷嬷和宋盼烟,问道:“你们呢,是否愿意接受刑罚,以证清白。”   柳玉溪和桂嬷嬷脸上都有慌色,都是极怕用刑的,宗人府的手段,谁也不想见识。   宋盼烟的脸色也猛然一变,忙说:“支持太后娘娘用刑,将这洛长安和柳玉溪等人都用刑,一审就知道谁在说谎了。”   溪嫔想了许久,心里自是不愿意接受刑罚,自己贵为帝君的嫔妾,身骄肉贵的,如何能轻易便认罚,不觉间就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说道:“太后娘娘,是帝君下令要腰斩洛长安三人的,您如今要推翻重审,是否将帝君叫来比较好?”   心想,帝君对我宠爱至极,若是请来帝君,必会对我保护有加,到时纵然是太后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太后闻言,刹那间就怒火攻心,被激怒了起来,反手一个巴掌落在柳玉溪面颊,厉声喝道:“如若不是你这样的贱人挑拨,帝君他怎么会滥用皇权,轻易的下令腰斩三个奴才!如今你居然不知悔改,竟然还想让帝君插足后宫之事,我看你是想我大东冥亡国!哀家今儿便从你的人,先行问刑!”   柳玉溪被这一巴掌直接从椅子上扇到了地上,狼狈的爬起来,捂着红肿的脸,咬着嘴唇默默的流泪,再不敢出声。   宋盼烟暗暗收紧了手,心想恐怕太后这次决计不会轻饶玉流宫了,不若我先行为自己开脱,把柳玉溪的黑幕都先行爆出来,先发制人,教柳玉溪不敢胡乱说话。   “太后娘娘明鉴,那日在龙寝外面,的确是我唐突了洛长安,但是我哪里是个记仇的人呢,绝不会因为此事记恨长安的,更加不会和柳玉溪一起合计着去害一个奴才。我素来和柳玉溪只是喝茶下棋,实在是不知道柳玉溪是什么样的为人。她主动和我交好,总是鼓动我为她弟弟求个一官半职的,教我拒绝了。现在看起来,柳玉溪这人真的是心术不正,总想着干涉朝政!简直是祸水!”   柳玉溪大震,错愕的看着自己情同姐妹的宋盼烟,“盼烟,你为何口出恶言!我哪会不知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 第68章 改天哀家教帝君补偿你们   宋盼烟淡淡说道:“你那弟弟天资愚笨,哪里是做官的料子,不过念在你和我也好了一场,教他和我家里的亲戚学着做生意罢了。如若不是看你的面子,早将他赶出门去,让他在帝都混不下去了。”   柳玉溪暗暗的攥紧拳头,不再说话,心想,若是宋盼烟当真要断绝我弟弟的活路,那当如何是好。   太后怒道:“溪嫔,你竟然妄图走后门买官,好大的胆子!你教哀家太惊讶了。吉祥,把桂嬷嬷那婆子的指甲拔了,教她说真话,哀家倒要听听玉流宫都有什么精彩的段子!”   “是,太后娘娘!”吉祥即刻吩咐一早就侯在外面的宗人府的用刑之人进来,“有劳二位长官给这婆子用刑。”   桂嬷嬷吓的面色发紫,抖不成个,两只手教宗人府的人抓住,用钳子直接卸下了一个拇指的指甲,顿时鲜血四溅。   “啊!疼死啦!”桂嬷嬷疼的大叫。   柳玉溪的心疯狂的跳着,生怕桂嬷嬷什么都抖搂出来,眼见也快了。   宋盼烟也面色颇为紧张,这婆子我并不熟悉,定然不会说我什么。   宗人府的长官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只是例行公事的继续抽拔指甲,直到拔掉了三个指甲,那桂嬷嬷再也承受不住,大声叫道:“奴婢招了,奴婢什么都招了。奴婢仗着自己是宫里的老人,就想欺负洛长安头上,正好溪嫔也不满洛长安,溪嫔就和奴婢合计着陷害洛长安,溪嫔想的陷害洛长安偷窃金簪的招,奴婢帮溪嫔执行的。太后娘娘饶命啊!”   柳玉溪闻言,瘫坐在地,掩着脸哭了起来,没脸把头抬起来。   宋盼烟厉声道:“好啊,溪嫔,你居然是这样的心肠歹毒的人,亏我和你走的这么近,你可真是累了我的名声!眼下我就回去,教我家人把你弟弟打出家门,咱们两家自此再也不要来往。你都是这副样子,不知道你爹是不是什么好人!帝君应该好好的查查。”   溪嫔心中大恸道:“盼烟,好歹你我姐妹一场。”   “谁和你是姐妹!呸,你可不要和我拉关系。”宋盼烟吐着口水,十分不屑。   太后看的清楚明白,不过宰相的女儿,碍于政治因素,她现在也不打算深查,冷冷笑道:“溪嫔,你还有话说吗!”   溪嫔抬起眸子看着宋盼烟,脸上一片死灰,她知道自己若是将此事乃是由宋盼烟指使的说出来,自己的娘家必然会遭到宋盼烟的报复,她唯有将事情全部认了,才能不祸及娘家,“太后娘娘,溪嫔知错了,溪嫔一时糊涂,求太后娘娘开恩。盼烟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妹妹万万不要为难我弟弟。”   太后怒道:“你的一时糊涂,险些断送了帝君的名声,也断送了三条人命,哀家不说话,你倒是问问她们能不能原谅你!”   洛长安先行开口道:“求太后娘娘为奴才做主,惩治罪人,还奴才清白。”   洛长安爱憎分明,绝对不会同情伤害自己的人,她们咎由自取!   梅姑姑也磕头说道:“奴才追随太后娘娘、帝君有二十几年了,如今我手底下的人被污偷窃,这实在奇耻大辱。帝君身边若是有这等妃嫔,无异于社稷的悲哀!”   小桃童言无忌道:“太后娘娘,我六岁那年过年,您还赏过我糖吃呢。为什么您那么慈祥,这个溪嫔却那么坏,要让帝君砍了咱们呢。”   宋盼烟厉声道:“太后娘娘,这样的心术不正的人,必须严惩!不如拔去舌头,教她永远不能说谎!”   溪嫔满脸死灰的看着宋盼烟,心想,二十年的姐妹之情,她竟然这么绝情、自私,自己可是为了给她出气,才陷害的洛长安啊!   洛长安冷漠的看着宋盼烟的一言一行,对这个蛇蝎女人的自私作风已经习以为常,为了独占慕容珏,她可以要求慕容珏将白家灭门,她是没有做人的底线的。   洛长安压制着内心的涌动,她要耐着性子,慢慢的揭露宋盼烟的嘴脸,“奴才原以为您和溪嫔交好,原来认识二十年,只是泛泛之交。”   然而,洛长安也意识到,太后传来宋盼烟,也只是表面敲打,并不深究,果然,宰相家一门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撼动的。   太后缓缓的说道:“哼,拔去舌头倒也不急。哀家也想听一听溪嫔嘴里能不能说出什么令哀家好奇的话来。盼烟,你难道不好奇她会供出什么来么?”   宋盼烟当即出了冷汗,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轻声道:“是,盼烟也好奇呢。”   太后吩咐道:“吉祥,教宗人府连并户部将玉流宫的人都押下去审理,择日定罪!玉流宫从即日起封停,原玉流宫人出了宗人府后即刻打入冷宫,免去嫔位,永世不得复宠!”   “是!”吉祥于是吩咐着宗人府的当值人员将玉流宫的人都押了下去。   柳玉溪听见冷宫二字,一入冷宫,此生就完了。帝君从不涉足之地便是冷宫。   然而,为何帝君不来救她呢,帝君不是为了她可以丢下社稷么,为何这次竟不来呢?她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教人如死尸一般拖了下去。   太后端详了宋盼烟片刻,轻笑道:“盼烟,你交友不慎,容易误入歧途。哀家认为你应当好好磨练一番,从今日起,你下皇田去做两个月的农活,体会一下先人创业的艰辛,终日里哀家看你各宫穿梭,吃茶看花,怕是忘了多少将士在边关受苦,保家卫国,战死沙场!”   宋盼烟立刻跪下,说道:“是,盼烟接旨。”   太后站起身来,亲自把洛长安扶了起来。   洛长安心里一动,感恩道:“谢谢太后娘娘,奴才惶恐。”   “不必紧张。”太后微笑道:“你做的很好,是帝君冤枉你了,改天哀家教帝君补偿你们,给你们升职加薪,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你跟着梅官好好干吧。她是个好上司,不会亏待你的。”   洛长安俯身道:“是,奴婢遵旨。奴婢以后对腰斩一事决计不会再提半字,不会教人诋毁帝君的名誉。”   太后满意的颔首,“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哀家兴师动众就是要保全帝君的名声,哀家不能教他被一个女人毁了名誉。行了,都散了回去干活吧。” 第69章 有本事你就摊牌,你是不是他外面的女人?!   说着,太后便离去了,吉祥和梅官都跟着去送。   小桃一溜烟跑去钻到了洗衣阁她娘的怀里去了,这二日可是把她吓坏了,她娘问怎么了,她瞪着大眼一个字不敢说,长安姐姐交代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她可不想再见腰斩刀了。   洛长安陷入沉思,若是帝君昨日亲自为我出面,兴师动众的调查,太后娘娘会如何想我呢?那样,太后是否也会拿我开刀说我是魅惑帝王的妖精。   毕竟,为了奴才惩治宫妃。这太不合常理了。   唉,我在想什么。帝君怎么可能为了我去惩治宫妃!下辈子都不可能发生。   我最近越发胡思乱想,他哪是睡过就动情的人,他将身体和情感分的清楚的很。   洛长安和宋盼烟并排出了玉流宫,二人谁都没有说什么,最终宋盼烟先打破了宁静。   “洛长安,凭你,也想把我拉下水么?”   洛长安驻足,睇着宋盼烟道:“你该去干农活了。皇田的草深的很,不过你有两个月时间,慢慢拔。”   “你不要太得意!”   “不是得意,是陈述。”   洛长安微微笑着,皇田那边干活的下人里有几个挂在龙寝下面的粗使,是她在管理。从明儿起,她监督宋盼烟。   宋盼烟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干了什么。以后离我丈夫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洛长安微微一笑,“你对我不客气?纵然我和你丈夫有事,你能怎样?去太后面前检举揭发你丈夫和我私通?”   “你!”宋盼烟一时词穷。   “我是龙寝的女官,而你丈夫私通帝君寝殿的内侍女婢,是什么罪名呢?往大了说这是给帝君戴绿帽吧。大不敬是死罪。”   “你以为我不敢告发你么?”宋盼烟形容傲慢。   洛长安一把揪住了宋盼烟的衣领,将她捞到眼前,出声恫吓:   “去吧,无凭无据,去告发我!为你丈夫制造一个轰动朝野的丑闻!到时看你丈夫是夸奖你,还是休了你!”   宋盼烟被洛长安眼底的骇人的目光而大震,猛地怔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这洛长安,当真只是一个奴才么,为何我堂堂的相府千金,竟被一个奴才给震慑住了!   “洛长安,你疯了吗!放开我!”   宋盼烟生怕教人看见自己和洛长安拉扯,此时她不想多生是非,溪嫔在审,很有可能供出她,若是再教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帝君的内侍有染,必然会被帝君和太后发落,眼下帝君的权力被宰相府制衡着,若是她这里有纰漏,恐怕连累父亲和丈夫。   她挣脱了洛长安的手,“这么说,你是承认你就是我相公外面的女人了么,是不是!”   洛长安缓缓将颈项之中慕容珏所赠送的玉佩抽了出来,将那玉佩握在手心里把玩着,露出一些玉石教宋盼烟看见了冰山一角,又不让她看的真切,“是与不是,都教你说完了。”   “相公的玉佩,你还给我!”宋盼烟伸手就去夺,心里好奇致死。   宋盼烟当即恨在心头,那果真是我相公的祖传玉佩么,我身为慕容珏的妻子,他都没有将祖传玉佩送给我。   这个洛长安,她凭什么得到相公的玉佩。   “贱人,你是怎么哄骗我相公的,他是个文弱书生,肯定是被你用下作法子蒙蔽了!”   洛长安轻笑,“你看错了,这是我的家传玉佩,可不是慕容大人的。你不要血口喷人。太后娘娘不喜欢乱嚼舌根的人。”   “你狡辩,那分明是我相公的,我不会看错。”   “你相公?我可听说你是从别的女人手里抢的男人,你这个正妻当的可是相当的名不正言不顺呢。你不也是哄骗的别人的男人吗?”   “你胡说!”宋盼烟血红着眼睛,最忌讳别人说她的丈夫是抢来的。   “别人胡说尚且可以理解。慕容大人可不会胡说吧。他可告诉了我,说我的眉眼像极了他的一个故人。”   洛长安笑着将玉佩装进了衣领,而后望进宋盼烟血红的眼睛。   宋盼烟的身子由于嫉妒和愤怒而剧烈的颤抖,“故人?!”   洛长安缓缓道:“那故人名叫...白夏。”   “什么!他...他竟一直没有对白夏那个贱人忘情!”宋盼烟打量着洛长安,当即回过神来,这洛长安的眉眼之间竟和白夏一模一样,分明慕容珏将洛长安当作白夏的替身,“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洛长安靠近宋盼烟的耳边,一字一顿道:“他说你的身体教他觉得无聊透顶,他对你毫无感觉,说你根本不懂他,他对你不是爱情。他说若得一蓝颜知己,他宰了你也愿意。”   洛长安说完,便痛快的看着宋盼烟的脸上的血色散尽,体会着报复的乐趣。   宋盼烟被气怒攻心,身子猛地僵住了,“我不信!他不可能这样对你说!”   洛长安淡淡道:“他有多久没碰你了?你生日那天夜里,你知道他睡着后的容颜是什么样的么,你知道他夜半梦呓有多么的可爱么?”   “洛长安,我生辰那日,我相公果真是和你在一起?”   闻言,宋盼烟想到了慕容珏小心的收在袖中的那块染了血迹的帕子。   那想必就是洛长安的初夜之红。   怪不得慕容珏说她不会知道那是何物,他分明是在嫌弃她洞房花烛夜没有落红一事。   哼,难道她助他登上高位,还不敌一滴处子之血吗!   洛长安耸肩,“慕容夫人,这都是你的想象。我和大人可是清白的。你不要无中生有诟病我和大人啊。你是不是在想我和大人共赴云雨,颠鸾倒凤,边偷情边策划着杀了你啊,唉,你想太多了。你这么容易被激怒,可是容易出问题的呀。”   “住口!你就是在故意激怒我,我不会上你的当的。你想激怒我让我和相公去闹,你在挑拨我们的感情。我不会相信你的!”   洛长安越说清白,宋盼烟越是生疑。   “洛长安,有本事你就摊牌,你是不是他外面的女人?!”宋盼烟尽力维护着自己的体面,面对着丈夫外室的挑衅,她不能被洛长安的气焰压下去。 第70章 她低手系着衣服带子,打算将中衣系紧   洛长安不答反问,“不如你先摊牌,是不是你指使溪嫔设计我偷窃的?”   宋盼烟将脸一沉,“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同样的。我也没什么和你摊牌的。你也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洛长安眸子猛地发冷,“若是你不想教慕容珏官途受阻,就安静的做你的右侍郎夫人。若是闹出事来,第一个受到皇权制裁的就是你丈夫!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你们就不是了,高贵的你们也不想给狗奴才陪葬吧?”   “你卑鄙!”宋盼烟的心里气怒交加。   好个洛长安,竟将她拿捏的死死的,明目张胆的引诱她丈夫,却又不明着承认,她却还不能上告。她决计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洛长安和自己的丈夫偷情,她一定要想办法除去洛长安!   洛长安笑道:“宋盼烟,你会慢慢的认识我的为人的。”   这不是卑鄙,是制裁,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入夜了,洛长安在龙寝门口撑起了一盏小灯笼,照亮了步入龙寝的这条小路。   这一年多,她习惯了在入夜时分为帝千傲在路上留一盏小灯笼。   如果不是为了讨好他,她会不会留这盏灯,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玉流宫的主子奴才全部在宗人府受审,已经审了三日,眼下已经交由高层审核,待审核完毕就会判刑。   后宫里也恢复了往常的安宁。   梅姑姑进来龙寝的时候,洛长安正在一块锦色的布上面刺绣着什么,她问道:“长安,绣什么呢。”   洛长安倏地将花绷子用衣袖盖住,脸上一热,摇头道:“没...没绣什么。”   梅姑姑也没有强行去看,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洛长安,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说:“明日一早你去一趟萧家布行,选一些花色上好的布匹进来吧。前几日太后娘娘看了你绣的护额,夸你眼光好,教你去选布给宫妃们都新鲜一下。也教帝君眼前一亮。”   洛长安闻言,立刻就上了心,这对她推翻伪白家,光复真白家布行,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她要抓住机会。   她本身对布匹就比较懂行,在宫里非常用心的观察后宫各殿主子的穿衣风格,对谁喜欢穿什么颜色材质的的衣服她也都熟悉,便立起身道:“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办,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行,你做事我放心。放手去做吧。”   梅姑姑还想说什么,就听海胤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梅官,洛长安,出来接旨。”   梅姑姑和洛长安闻言,便来到院中跪倒迎旨。   海胤打开圣旨,宣读道:“兹调查,洛长安并未参与玉流宫盗窃一事。梅官、小桃也并无用人不当之过失,现解除其腰斩之刑,还其名誉之清白。令,朕一时失察,险些夺其性命,幸得太后指点方得知真相,为表心意,赐梅官晋升一品女侍,赐洛长安晋升从二品女侍,钦此。”   “奴婢谢主隆恩。”   梅姑姑将圣旨接下。   洛长安的心里释然了,那种被冤枉的愤怒也渐渐的消散了,海胤宣读圣旨的声音在宫里远远的响起,各宫各殿都听得见,她被恢复了名誉,也升了职,现在再不会有人诟病她是那偷窃金簪之人了。   虽然表面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可是圣旨出自帝君,帝君在其中究竟是什么角色呢。   海胤走后,洛长安轻声问梅姑姑道:“梅姑姑,帝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梅姑姑不答反问,“长安,这个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你需要用心去体会。帝君是怎样的人,你的心里应该是有结论的。很多话不用说出来,人心是最好的答案。”   洛长安垂下头来,她有时候觉得他很好,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他非常差劲。   但是这次的事情,她疑惑了,她不能断定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知道他在这整件事情当中起着什么作用。   但是单论结果来看,自己的清白得到了保证,恶人得到了相应的惩罚。而他适时的一纸圣旨还了她的名誉和清白,也留下了他身为明君的风评,最终他没有为了他的妃子背弃国法和正义。   “帝君这几日并未回龙寝,梅姑姑可知道帝君的动向?”洛长安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太后因为他宠溺溪嫔的事情,罚他去后山祠堂跪拜祖先三天三夜,此事不可宣扬,鲜少有人知道帝君被罚之事。帝君今夜便会下山了的。”   罚跪。   洛长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有种是她害他被罚跪的错觉。   “帝君回来必然疲累,长安,你记得问膳侍茶。”   “是,梅姑姑。”   洛长安想见见他,起码问一问,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太后一定会插手此事,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斩她,是不是他虽然宠爱溪嫔,却对她洛长安也有一丝半毫的不舍得。   夜深了。   洛长安穿着中衣坐在椅上,她不知道帝千傲会不会回来龙寝,如过往的每夜一样,除了等,她没有权力去问。   所幸,大多数夜晚,他都会回到龙寝,似乎他并不常在宫妃的院子过夜,哪怕掀了牌子去了,也是耽搁片刻,便回来龙寝。   他要求自己自律,认为耽乐会影响国家政事。   而无名无份的她,和他度过无数绵长夜晚的她,究竟算什么呢。   屋里暖炉很暖,洛长安穿中衣也觉得有些发热,干脆将中衣解开了带子,露出了内里洁白的亵衣。   门被推开,帝千傲步入了龙寝,仍穿着三日前在兵营的那身衣物,衣物穿的久了,打着皱。   洛长安忙立起身,他这样爱干净的人哪里试过三天不换衣服,这三天三夜罚跪,必然是不轻松的。   见到他,洛长安心底里竟冒出一丝喜悦,这本不该有的情愫让她慌了神,居然因为见到他,而喜悦。   她低手系着衣服带子,打算将中衣系紧。   帝千傲紧了两步走到她跟前,将修长的手从中衣探进去,桎梏住她的腰身,低声道:“不用系起来了,一会儿全部得解开。” 第71章 如果把您揉痛了,告诉奴才一下。   洛长安红透耳根,轻声道:“奴才听梅姑姑说您被太后娘娘罚跪,膝盖...痛么?”   帝千傲坐在床畔,挑起洛长安的下颌,把三天没见的都看回来,“心疼朕?”   洛长安慌乱的垂下眸子,“没...没有。体恤主子是奴才的本分。”   “痛,给朕揉揉。”   帝千傲好整以暇的凝着洛长安。   洛长安便将他的裤脚一截一截的卷起来,到了膝盖处便见一大片青紫红肿,她用柔软的手揉着他的膝盖,细腻的手掌使他非常的受用,她不安道:“如果把您揉痛了,告诉奴才一下。”   “嗯。”   洛长安又问,“您饿了吗,需要奴才给您传些膳食么。”   “朕饿了。”   “哦,好,奴才去传膳。”   “眼前不是有佳肴么?”帝千傲只是静静的凝着她的面颊,她被盯的心里七上八下,他紧了呼吸:“在兵营那天早上被海胤打断了。朕要你加倍补偿。”   洛长安立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当即面色羞红,“帝君,如何仍记着那天早上之事。”   太后不是刚刚因为他宠爱溪嫔才罚跪的么,他...怎么还在想男女之事,原来是这个饿了。   不由生气起来,为何他见我便要欺负我,定是我自己给他很不好的联想,果然是我作贱了自己,他必然以为我人品不好。   “嗯,因为朕放纵无度。”帝千傲眯起眸子,即便跪在列祖列宗的跟前,脑海里也仍然在想着她的音容笑貌,他怕是中毒太深了。   决计不能教母后知道他的心思,起码长安有孕前,不可以。   洛长安满脸错愕,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呀,她在心里也不敢腹诽了,“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奴才在温水里加了驱除疲劳的中药,帝君去沐浴吧。”   “嗯。”帝千傲颔首,便站起身来,朝着后殿的浴室走去。   洛长安吁了口气,和他在一起总是有极大的压迫感,他去沐浴她可以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他沐浴从来不用旁人服侍,这一年多来,都是他一人完成的。   “长安,给朕斟酒。”   洛长安还没完全放松,就听帝千傲清冷的嗓音自浴室传来,这几日来,听他叫她长安,倒是也习惯了。   但是她不免猛然一怔,今天怎么在沐浴时候使唤起她来了,不是忌讳伴浴的么。   她犹豫了片刻,身为奴才没有不从的道理,也不能叫别人去伺候,前面素儿暖床的事她还记得他多火大,便拎起一壶桃花酿,拿了一盏酒杯,端了进去。   浴室里氤氲着雾气,周围布置点缀着绿植和花束,有种清幽的雅致。   洛长安掀开层层帷幔,便见帝千傲已然置身在浴池水中,如丝绸般的发丝散落下来,垂在那宽阔的肩膀之上,眸子慵懒的半眯着,清冷之中有几分邪魅之色,洛长安被他这副神态惊艳到晃了神。   “帝君,您的酒。”洛长安轻轻的出了声。   帝千傲闻声,便朝着她伸出了手,意想不到的拉住她的脚踝,将她拉入了温热的浴池,她身上的衣物湿透了贴在身上,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   “唔......”   洛长安惊呼着,直到落入他的怀里,她才得以稳住身子,险些将手里的酒壶和酒杯给扔出去打翻在池水中。   帝千傲从她手里接过酒壶,斟酒递到她的手里,轻声道:“朕的模样可还令你满意?你可以把朕灌醉,对朕为所欲为。”   洛长安脸色紧张,喂他饮下一杯佳酿,“奴才不敢,奴才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   “若是你没看见,现下可以重新看过。”微醺的眸子里,有她酡红的面颊。   洛长安被他弄的窘迫不已,他很会这些前戏撩拨,她太浅显了不是敌手,连忙又说:“不...不必了。奴才刚才不是故意看您的。”   不是他让她进来送酒水的吗,她也不可能走路闭着眼睛呀。   “谢谢你留的进门灯笼。一直想找机会道谢。”   闻言,洛长安心中竟是一甜,一年多的耕耘是值得的,原来他知道灯是她留的,他虽然不说,但什么都知道,“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就咱们两个,就不要奴才、奴才的了吧。”帝千傲摩挲着饱满的半圆曲线。   洛长安背脊僵直,重新回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帝千傲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手底的力道也松了一些,只是动作却越发亲近了,“梅官说,你傍晚在打听朕的下落。朕想知道,你为什么打听朕?”   洛长安莫名的紧张起来,“我...我想知道你这几天过得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是想问一问你在哪里。”   “想朕了,是么?”帝千傲将她的手指放在齿间轻磨着,对每个纤细的手指都爱怜不已。   “没有。”   洛长安莫名的有些心虚。   帝千傲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小臂,那手臂之上有一条寸长的疤痕,他的眸子变得越发的深沉了,她身上唯有这疤痕是为了他而留下的,她可还记得。   洛长安见他正盯着她手臂的陈年疤痕出神,于是将手抽了回来,用衣袖挡住了那疤痕。   “手臂上的疤痕,怎么来的?”   洛长安一怔,鼻息间似乎又嗅到了十四岁那年的凝重的血腥味,她用父亲的马车拉着那满身是血的少年狂奔,后面那乱射的箭矢穿透她手臂的场面,这疤痕是箭矢所伤。   “小时候调皮,摔的。”   “摔的蛮重的。”   “是,挺重的。”   “几岁时摔的?”   “七八岁吧。记不得了。”   这事,洛长安选择不提。那年那夜后朝中一员老臣因为结派营私而被新帝问斩,而那夜那般肃杀场面,洛长安隐隐觉得不简单,那少年也不是普通之辈,被斩那老臣曾与宋宰相齐肩,与新帝三足鼎立。   洛长安笑了笑,犹记得深夜里那少年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盯着她,沉声叮嘱她‘不要管我,快跑’。   她却不能将那少年丢下,着了魔似的将满身是血的少年藏在马车内的布匹之下,漫无目的的驱马狂奔。 第72章 你说我是昏君是挺新鲜,但是以后不准再说了   原来,自年少时,她便是叛逆和胆大的,那时觉得或许自己会带着那少年远走天涯,直到马匹累死在一个密林里,她也因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翌日醒来,已经置身在白家布行门外,再也不见了那少年的踪迹,此事也成了她这么多年唯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从那之后,第二年自己及笄之年,与慕容珏定了婚约,再也没有过像和那少年那夜逃命般疯狂的事情发生了,一切都平平淡淡。原以为她会听父母之命,和青梅竹马的慕容珏成亲,安稳的过一辈子。岂料,灭门将她推入了复仇的深渊。   “帮朕沐浴。”帝千傲的语气重有丝明显的怪责,她将一切忘的一干二净。   洛长安一怔,他在怪她,是怪她揭穿了溪嫔的罪行,害他失去了一个宠妃么,她拿起毛巾帮着他擦拭着他宽阔的背部。   然而,她被看到的景象吓到了,这背部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她的手颤抖起来,虽然是旧伤痕,她还是怕会把他弄疼,她眼前似乎出现了她十四岁那年遇到的少年,似乎那少年也是满身的伤口,这般揪动心弦的感觉自十四岁那年便再没有过了。   谁能想到,完美如神祗的帝君,衣裳包裹下的身子,竟布满了盘绕的疤痕呢。   “这些疤痕很丑,你会害怕吗。”帝千傲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些不确定,以及在乎。   洛长安轻柔的将温热的水撩在他的肌肤之上,“不怕。丑陋的不是疤痕,而是伤您的人。这些伤口还疼么?”   “伤疤倒是不疼了。偶尔记起,心有余悸。那年朕十九岁。”   深夜里,当年她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有希望的光,低声对他叮咛着‘不要害怕,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洛长安有些冲动,她用手臂环住了帝千傲的身子,用自己的温度去熨帖着他冰冷的疤痕,她想让他心里好受点,“我小时候受伤,我母亲就这么拥着我,我就感觉不那么疼了。我...我也希望你可以驱走心里的恐惧。”   帝千傲将洛长安欺在池壁,水流激荡,将外面的地面也打湿了,“那么你母亲有没有告诉你,这样用湿漉漉的身子抱着男人,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洛长安脸颊发烫,“你...你怎么可以想歪呢,我只是想让你走出阴霾,我坦坦荡荡没有别的意思。”   “将你毫无保留的给我,便可以帮我走出阴霾。你没有别的意思,我却全是别的意思。”   “毫无保留?我...难道还有什么没有给你吗。”   帝千傲的手指落在洛长安的心口,“你的心。”   洛长安猛然一怔,她的心全都在复仇之上,任何可以帮助她复仇的事物都是她的工具,她不会再将自己的心交托给一个男人了。   她怕了男人这种生物。   她不相信这人间还有真的爱情,她不相信男人可以忠心耿耿的对待一个女人。   慕容珏和她青梅竹马多年,都可以背叛她、毁了她,男人的爱情太廉价了。   尤其帝君这样属于国家的男人,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有爱情呢。   她微笑道:“我的身心早就是帝君的了啊,只是帝君小气的很,连个身份都舍不得赐予呢。”   帝千傲眯起了眸子,原想发狠的在这满池温水中要了她,他似乎只有这一个法子来惩罚她,胆敢将他作为她复仇的工具,每每征服她,才能得到些许她是完全属于他的慰藉。   但是见她这副利用他的口吻,他就生气起来,硬生生将她一人丢下,当即便出浴去了,离她远远的,他想她自愿的交给他。   洛长安被冷不丁的来了一个冷暴力,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擦干头发换好衣服回到屋子,灯已经熄灭,她摸索着从床尾钻进了被褥,与他隔着楚汉之界,互不侵犯。   “洛长安,说你爱我!”   夜色里,突兀的传来他冰冷的嗓音,带着霸道的气势。   洛长安一怔,帝君这是吃错药了吗?   “我爱你。”洛长安唯命是从的说着,讲真的,比较困了,这三个字也不走心,敷衍过去赶紧睡觉。   帝千傲听完更生气了,“太假了。不必说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也太难伺候了吧。让她干嘛她干嘛都不能让他满意吗?   她满脑子是明日一早就去萧家布行的事情,对帝千傲确实有些敷衍。本来就不爱,听起来自然就不真切。   后来进入了冗长的静谧,洛长安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就被他把两只手压在头顶撩扯起来,犹如焚身又不给她解脱,逼她在他臂弯满眼乞怜,他是故意的让她为难。   翌日早,帝千傲已经穿戴整齐,对门外的海胤说道:“突然涌进城里的难民是什么来头?”   海胤在门外回答:“似乎是下面的城郭庄稼收成不好,地方官瞒着不报,人民吃不饱饭就涌进帝都城里来了。请帝君下令如何应对。”   “立刻开仓放粮,并在市郊设立救济站,把难民都安置下来。稳妥之后,再行细问。将地方官拿了,严审!”   帝千傲满面深忧,作势便要朝门外走去。   “帝千傲。”洛长安轻唤出声。   帝千傲顿步,回身不解道:“醒了。朕有事出去。可是身子又教朕伤了?”   “你对难民的态度说明你是一个好人。我那日说你是昏君,是不对的。对不起。”   洛长安脸红的摇摇头,低声的道歉。   帝千傲抿唇笑了一下,“听你说我是昏君是挺新鲜,但是以后不准再说了。”   洛长安也忍不住笑了,她又问:“溪嫔这件事情,你...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或者这一切都在你计划之内?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你是不是并不是真的要杀我?”   帝千傲拨了拨她的头顶,“笨死了。”   说完,帝千傲便出门去了。   洛长安被这模棱两可的几个字弄懵了,笨死了是什么意思呀。   是说她自作多情,其实没她想的那么复杂,他就是为了溪嫔而真的要惩罚她洛长安,只是被太后碰巧救下了?   但是昨夜他像个从她身上讨糖吃的愣头青又是什么呢。   烦死了。不想了。   放弃。   研究如何报仇,以及如何夺回白家的营生比研究帝千傲的心思要简单多了!   ***   洛长安从梅姑姑那里领了出宫的令牌,打算出宫去萧家布行。   “这张字条上有萧家的地址,还有简略的地图。离的不远,你一人可以吧?”   梅姑姑有交代萧家布行的地址给她,又不是十分放心,即便有夜鹰跟着,她也担心出什么纰漏,主要是帝君给的压力太大,长安稍有点动静,帝君就疯了。   “我可以的梅姑姑。放心。”   洛长安将字条接过来,萧家布行的地址,纵然梅姑姑不交代,她本身就知道在何处,出身白家,从小就和布匹绸缎打交道,帝都里大大小小的布行,她门清。 第73章 姑娘您有约么?   小时候爹常说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她就扮演过间谍的角色,拿着银子去布庄买回来不同布行来的布料,回家以后研究一下别人的优略势,然后做到懂得市场需求,不断的打磨白家的布匹,始终做到领跑市场业界之首。   梅姑姑又要张嘴说话,洛长安端着每天都喝的汤药一股脑灌下肚子。   梅姑姑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孩子喝药喝的越来越熟练了。   洛长安出了宫门,这次是出门办公,属于出公差,她并没有找帝君请示,之前帝君说过请假需要找他审批,现下,她是出公差,不是请假。所以不用找他审批,嗯,没有错。   这几天没有雪,日头也特别的大,地皮上的雪开始融化了。   洛长安循着记忆来到了萧家布行不远处,这条巷弄颇深,路上的雪融化,由于路上有些坑洼低处,积了不少泥水,足有脚踝那么深。   洛长安犯了难,这莫非是要淌过去,怪脏的,又冷,一会儿还和萧家谈事呢,满脚泥就尴尬。   旁边有个人影走了过去,非常高大的一名男子,穿着雪靴,皮面的,不怕水,淌着泥水就过去了。   洛长安羡慕了起来,刚想出声,那人却突然在路中间就停了下来,回转身子,笑笑的看着她,“你不常走这条路吧?”   洛长安一怔,连忙说:“是啊,很久没走了。上次走还是七八年前吧。”   那男子细细的看了看洛长安脚上穿着的干净洁白的绣鞋,“这路最近在修,坑坑洼洼的,怪不得你不晓得。你稍等一下,你那绣鞋干净的很,弄脏了就可惜。”   说着,那男子便从路边搬了方方正正的大石板放在积水上,他用脚踩了踩,确定了稳当,就又接着去摆下一个,直到摆到出积水的地方,他在那头笑道:“可以了,过来吧。”   洛长安的心里暖暖的,那人面容温和,看起就像邻家大哥哥,她感激道:“谢谢你啊。不是你,我可遭殃了,保准特别的狼狈。”   “举手之劳,不必谢了。”那人说着便朝洛长安点了下头,随即就拐过去街角了。   洛长安踩着石板走过了积水,转过了街角,又见不少积水,但是积水路段已经摆好了石板,洛长安心中一暖,定是方才那位好心人帮忙摆的。   来到萧家布行,洛长安的鞋子一点也没有弄脏,心情也明朗了起来。   她立在门处,立刻有小厮迎了过来,“姑娘您有约么?”   “倒是没有约。不过我是宫里来的。”洛长安将自己的宫令出示,“我来求见你们少东家,为宫里的主子们拿一些布。”   那小厮连忙道:“宫里来的是不用提前约的,不好意思,我之前没见过您。您快进来。”   洛长安笑道:“我第一次来,不怪你。”   洛长安随着那小厮走进萧家布行,院子里整齐的摆放着染布用的器皿,晾衣杆上有不少各色布匹正在晾干,洛长安满眼喜悦,这些都是她熟悉的场景,她有种回到以前的错觉,那时爹娘健在。   来到了内堂,那小厮说道:“怎么称呼您?”   “我叫洛长安。”   那小厮端上来一杯茶水:“洛姑娘,您喝杯茶,稍等片刻,好巧我们少东家刚从南方回来,才进门不久,我去后面叫他。”   洛长安将茶水接在手里,“嗯,不着急。”   那小厮就往花厅边上跑了过去,眨眼不见了人影,片刻之后,就听一道随和开朗的声音在厅内响起,“贵客来访,萧域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洛长安闻声,便将茶水放在桌上,朝着声音看去,入眼之处,竟是那张如沐春风般温煦的面庞,她一惊:“是你啊,刚才多亏了你。”   萧域也是一怔,随即开朗的笑起来,“这是缘分,方才这一路我这石板摆的可是值得,原来你是我的贵客。你想,我若是理也不理就自顾走了,这下见着,我自然是尴尬的钻进地缝里去。”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又细细的看他,多年前在商会见他,还是个稚气未退的毛孩,现在出落成了邻家哥哥,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去,是以方才她没有认出来他,和他说话也很自然舒服,“萧少真幽默。”   萧域说道:“走吧,我带你在布行四处走走,转转,你看下需要什么样的布匹。宫里偶尔也来人,不过到底宫里的生意大多是白家供应,萧家并没有多大竞争余地。”   洛长安随着萧域走,他非常绅士的随在她的身边,细细的为她介绍着不同布匹的优略性。   “萧家的布其实也是顶好的。不过花色之上就太过保守了,虽然耐看,却不教主子们亮眼。但是质量是没得说的,可以和白家形成竞争。”   洛长安说着就在一款鹅黄色的布料前驻足,她很喜欢这样的雏儿般的颜色,有着勃勃生机,教人爱不释手,“这块是新品吧?颜色新鲜的很。”   萧域颔首,“对,你方才说的花色这一点我自己也意识到了,早前花色皆是我父母定的,这二年父母年龄大了,将这块儿交给了我,不过,我也在摸索,就是不知宫里主子们都需要什么花色的。没有努力的方向。”   “上次,我用萧家的宝蓝色的布给太后娘娘绣了护额,太后娘娘觉得新鲜不已,于是教我再选些布匹给宫里各宫主子试试新鲜,若是得了各位主子的眼,对你是一桩大好事。”   萧域听后吃惊,“如此说来,原来是洛姑娘在太后面前举荐的萧家的布。”   洛长安微笑道:“我不过是举荐,主要还是你家的布质量拿的住。”   萧域感激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往宫里送布的布行如过江之鲫,简直挤破了头皮。洛姑娘有那么多选择,既然选则萧家的布,这就是对萧家莫大的帮助了,给了萧家在太后娘娘露脸的机会,这年头多少郁郁不得志之人缺少的正是一个机会。”   “机会,是啊。”洛长安缺少的何尝不是机会,这片刻间,她出神的望着萧域,心想他不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我的大计似乎可以和他商榷。交往深入后再来确定吧。 第74章 姐姐,你和姐夫都是好人。   “我既然选择你,便是对你的布有信心。我打算和你长远配合。你如果信得过我的眼光,花色这块就听我的建议。”   “你身上的布料就是我们萧家的。花色也是我出的第一款布,你的眼光我自然信得过。不然,我就是看不上自己的手艺了。听你说长远配合,我便心里有谱了,你可以信得过我,口说无凭,你看日后我如何待你便知我为人。”   “看布识人,奸诈轻浮之人做不出你这样本分的布。”洛长安颔首,“萧少,我初次出来选布,也是需要你多支持,宫里各宫主子的花色爱好我自然是熟悉的。”   “你若熟悉各宫喜好,又肯告诉我,教我捡这个大便宜,那是极好!”   “正是。你这边配合我,将我需要的花色都做出来,质量我要最好的,价格我要低于白家价格二成,你若做的好,我在宫里若是得到肯定,这边必为你争取来年开春的宫里年服的进货机会。”   萧域闻言大受鼓舞,“你这般帮助萧家,你的初次选布,我自然是支持,必然教你完成任务。价格好说,不要说低于白家价格二成,纵然是免费给你试用都可以。”   洛长安微笑着点头,“皇宫主子们虽然节俭,但不至于教你做赔本买卖。”   又听萧域继续说道:“再有,我观察了,这一年多,白家的布花色没有推陈出新,质量也不如从前那般仔细,但是价格却虚高了很多,和之前白家的经营理念大相径庭,我是觉得白家腐败了,已经被利欲熏心。纵然低二成,我也是不亏本的。”   洛长安心里有些失落,不是白家腐败了,而是当下的白家已经不是从前的白家了,里子换了,理念自然就崩塌了,只不过他们把持着进宫的布匹,蒙蔽了上面的眼睛罢了。   “如此甚好,那么多久可以出货给我?”   萧域非常爽快道:“十日左右,十日后我亲自将布送到宫门外,你早上巳时一到就到宫门口来取就是。”   洛长安开怀道:“很好,这是我需要的花色清单,按这个来做吧。”   萧域将清单接过来,洛长安便要告别,隐隐的就听见布行外面有哭泣的声音响起来。   “娘亲,娘亲,我要找娘亲。”   听哭声,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孩。   洛长安和萧域连忙来到门外,就见一个小泥孩儿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在抹眼泪,三岁多的年纪,身上的衣服破旧褴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好是可怜。   洛长安心里一软,把自己的袄子脱了下来,裹在那男孩的身上,将带子系起来,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萧域看着洛长安的目光柔和了去,洛姑娘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而且她眼底之中全是心事,教他好奇心起,很想深入的了解她的故事。   小男孩哽咽道:“我娘带我来城里讨饭,刚才那边开仓放粮,好多人抢吃的,我和娘亲走散了。”   洛长安当即想到早晨帝千傲提到了难民涌进城里的事,心想这孩子怕是难民中的一个,小小年纪和娘亲就走散了,他一定害怕难过极了。   萧域想起一事:“萧家附近的郊区就有一处难民收容站,今上隆恩浩荡,下令开仓放粮,这孩子怕是被人流挤散了。”   洛长安点头,将那孩子抱起来,说道:“怪可怜的。大姐姐带你去找你娘亲吧。”   萧域伸手将孩子从洛长安的怀里接过来,“坐我的马车过去吧。”   洛长安心里一动,看着萧域很热心的抱着那孩子,丝毫不嫌弃那孩子满面脏污,便颔首道:“谢谢你。”   萧域笑道:“谢什么,我堂堂男人,可不能在你这女孩子面前装孙子。”   洛长安又被他逗笑了,感觉和萧域在一起整个人都很放松,不用处处的小心翼翼,他也是一个很坦荡豪爽的人。   洛长安和那个小男孩坐进了马车,孩子停下了哭声,说道:“姐姐,你和姐夫都是好人。”   萧域回头深深看了那小东西一眼,倒没说话。   洛长安脸一热,“那人是哥哥,不是姐夫哦。”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萧域半路停下来,去路边买了些什么,回来就递过来一块点心给那孩子,也递了一块给洛长安,洛长安不要,便都给了那小孩。   萧域沉声道:“小弟弟,咱们都是大丈夫,不拘小节,叫哥哥或者姐夫,随你喜欢了。”   洛长安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睇了眼萧域,后者则对她笑的温煦如春阳。   来到了难民安置处,一眼望过去好多的人,想在数以千记的人群里帮着小男孩找到母亲是非常困难的。   萧域说道:“将他交给穿兵服的官爷吧,官爷贴个告示找他的父母,比咱们冒然去找容易的多。”   洛长安也同意了,于是牵着小家伙脏兮兮的小手下了马车,小男孩吃了点心就饱了,这时候不哭不闹,和洛长安也玩熟了,他告诉洛长安他叫小虎,梦想是当兵保家卫国。   “小虎,一会儿姐姐会把你交给士兵叔叔,他们都是帝君派来保护你们的,他们会帮助你找到娘亲的。”   小虎小脸紧张道:“那我以后还能见到长安姐姐吗。”   洛长安笑着帮小虎把脏兮兮的小脸擦拭干净,“可以的,姐姐隔三岔五有机会就可以出来看你哦。”   多半是没机会再见的,这世上多少人不过是擦肩的缘分,但是小虎这么小,洛长安不想教他失望。有希望总是好的。   小虎点点头,“好的。小虎会很勇敢,会乖乖听士兵叔叔的话。”   洛长安摸了摸小虎的头顶,随即牵起了小虎的左手,而萧域则牵起了小虎的右手,三人朝着驻扎处的官兵据点走了进去。   据点是搭建的临时的简陋的棚子,可以挡风避雨,里面有人声,那人正认真的说道:“务必保障难民的人身安全,临时住处安排下去,志愿医者也都配备到位了吧?”   嘈杂中,洛长安就觉得这忧国忧民的声音非常熟悉,宛如上位者带着对苍生的悲悯,不由心下一紧,不期然间被穿透了心绪。 第75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   门口官兵见了洛长安和萧域牵着一个小男孩,就问道:“你们有事吗?这地方是难民收容地,你们衣服干净,可不像难民,情侣散步就改别的地方吧。”   萧域笑道:“我们的确不是难民。”   “也不是情侣散步。”洛长安见萧域没有澄清,就急忙说不是情侣。   她一板一眼,不习惯和男子模棱两可,帝君是她唯一模棱两可的人,也是带着目的而为之。   她抬了抬小虎的手,“这小孩和他娘走散了,我们将他送来您这里,希望您给找到他娘亲。”   那官兵一怔,“你等下,我进去禀报。”   片刻,那官兵又出来了,说道:“你们把人带进去吧。”   洛长安和萧域牵着人就进了屋子,屋内有两个人,一个似乎是这个官兵据点的负责人,还有一人背对着洛长安,看身量极高,这临时搭建的屋子和他格格不入。   那负责人说道:“你们说有孩子丢失了?”   洛长安颔首,“是的,就是这个小宝宝,他叫小虎,孩子说不出娘亲名字,街坊都叫他娘叫三姐,说是被人群挤散了,找不到他娘了。劳烦您帮忙找到他娘。”   闻声,本来背对着她的人将正在翻阅登记册的手顿下来,便转回了身,他如画的眉目显然有不少意外,与洛长安四目相对,二人同时一惊。   洛长安非常意外的看见了那张她熟悉的冰冷的容颜,她心里一阵紧张,帝君竟亲自来难民收容处视察工作了,穿着寻常衣物,显然是微服出巡。   帝千傲的目光扫视过洛长安和萧域牵着一个幼童的模样,宛然一家三口,深沉的面色更深沉了,心脏犹如教人捏着,隐隐的不适。   “谢谢你们将走散的幼童送来。”帝千傲真诚的颔首,“接下来交给我吧,我会拨专门的分队去寻找孩子的母亲。”   洛长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颔首道:“谢谢您。”   帝千傲眉心锁起来,指了指洛长安。“你留下登记,闲杂人等出去吧。”   萧域一怔,心想,闲杂人等指的就是我呗,这官爷一脸冰霜,活像我夺了他媳妇,他对洛长安说道:“我出去等你。”   “嗯。”洛长安点了下头。   小虎叫道:“姐夫你不要走,我好怕呀,这个叔叔看起来很难相处,你陪着我和姐姐吧。”   帝千傲听见了姐夫二字,便对旁边那负责人道:“这小孩的事我来处理。你也出去吧。”   小虎的脸吓白了。   那负责人汗透衣襟,心想帝君微服出访亲自驾临难民所在的收容地,这是对咱们的督促,说明帝君心系百姓,是难得一见的明君,不过,真是一座大冰山啊,冻的人打激灵,他连忙说道:“是。”   那负责人和萧域一起出去了。   小虎就躲在了洛长安的身后,露出一颗小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凝着帝千傲,叔叔是怎么做到长的这么好看,却这么不苟言笑的呐!   他见帝千傲的眸子始终锁着洛长安,就突然抱住洛长安的大腿,奶声奶气道:“这是我的姐姐,不是你的!”   帝千傲冷冷睇小虎一眼,她是朕的!不是你的!!三岁就了不起吗!!!   洛长安把小虎护在身后,自己手心里也出了冷汗,帝君这眼神,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就太锋利了。   “他还小,童言无忌,您见谅。”洛长安垂着下颌。   “做了好人好事,按规章,我需要对你们做背景调查。”帝千傲声音淡淡的,“以后发放慰问奖励,也有个去处。”   “哦,好。”洛长安配合着,哎,在公众场合,他又习惯性的不记得她了。如果记得,怎么会背景调查。   帝千傲挑眉,“姓名。”   “洛长安。”   “刚才和你一起进来的男人,姓名。”帝千傲将自己的问题又描绘的清晰了一些。   洛长安明白过来帝千傲不是问她的姓名,“哦,萧域。”   “家庭住址。”   洛长安一怔,果然是官方背景调查,问的挺细的,她轻轻道:“隔壁巷弄里的萧家布行少东家。”   “年龄?”   洛长安不解道:“我吗?”   “萧域。”   “二十五岁。”刚才在马车上,萧域有提到他的年龄。   “你们是什么关系?”   洛长安拧眉,“背景调查需要问这么细致么?”   “需要。谁能保证不是你们二人拐卖人口。”   洛长安立马说道:“朋友关系。”   “认识多久了?”   “刚...刚认识不久。”洛长安有种被严刑拷问的感觉,就不用提是旧相识了,不然解释起来太麻烦。   她不打算和他摊牌,经年后,人皮面具一揭,谁也不认识谁。   “他人怎么样啊?”   “挺好的。”她实话实话,但帝君这眼神越发凌厉。   “五年契约满了,和宫里解约以后,会考虑嫁他吗。”   “......”洛长安猛地抬起眸子,便见帝千傲满眼深红的凝着她,原来他认出她了啊,那还做什么背景调查嘛。   “您说哪里去了,不过来取几匹布给你的妃子们罢了。和嫁人没有关系。左右都是为您母亲和您的女人服务,您何必刁难奴才。”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不会啊,我压根就没往嫁人那方面想。”   “嗯。我问完了。”帝千傲得到了颇为满意的答案。   洛长安就稍稍松了口气。但他问题转眼又来了。   “你出宫办公差,为什么不向我提前汇报。”   “我看你忙啊。”早知道就和他汇报了。谁知道他天天盯着她个奴才的行踪呢。唉,吃两口皇粮容易么。   “我昨晚上和你一晚上都睡一起,你没机会向我汇报?”   “我...我错了。我现在向您汇报还不行吗,十日后我还需要出来一趟,拿布。希望您批准?”   “还是出来见萧域?”语气有点酸牙。   “奉太后娘娘之命出来拿布,萧域是送布。不是有意见面。两码事。不拿布我就失职了,会被梅姑姑处罚的。”   “出去,叫他走。我晚点捎你回宫。”帝千傲再度拷问完了,就像个吃闷醋又不能妨碍妻子办公的丈夫。 第76章 站在他身边的感觉,使她觉得自己很有用处   洛长安好无语,就没见过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对他的好感保持不了半天,他就可以把她对他的好感给磨光了。   刚才那一通拷问,就离谱,如果不是知道他对她无感,她真觉得他是个小心眼又爱吃醋的交往对象,她对小虎交代道:“你和这位叔叔在一起,我稍后回来。”   帝千傲一怔,她是姐姐,萧域是姐夫,他就是叔叔,他不过二十七岁,年轻着呢,“叫哥哥。”   洛长安深知帝君的原则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于是顺从的重新说道:“小虎,你和这位哥哥待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哎,伴君如伴虎,好难。他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呢。   洛长安出去之后,小虎和帝千傲单独相处着。   小虎突然咧嘴笑道:“姐夫,你才是姐夫,对不对。”   帝千傲的面色瞬时间就露出笑意,整个面庞就柔和了许多,“你很识时务。放心吧,哥哥出马,一定可以帮你找到你娘亲。”   小虎吁了口气,这位冰山哥哥人也不坏嘛,不过好难哄哦,但是好像大家都喜欢被叫姐夫呢。   洛长安出去后,萧域还坐在马车上,修长的腿踏在一旁的大石上,见洛长安来了,便说道:“上马车,我送你到宫门。”   洛长安笑道:“谢谢你。不过正巧,那边遇到个宫里的熟人,一会儿正好跟他马车回宫去了。就不劳烦你了。咱们十日后再见吧。”   萧域有些失落,不过也没有再推让,很绅士的说道:“行。十日后见,十二月初五早上巳时,我必然准时赶到宫门等你。”   洛长安回到屋里,发现帝千傲正面含微笑的和小虎在说着话,她一怔,这两人是如何达成和解的?   帝千傲站起身来,“你和这孩子在屋内等着,我已经命人去找他母亲了。忙完,我领你回宫。”   说着,他脱下了他的外衣,裹在了洛长安的身上。她将自己的袄子给了小虎,这时身上衣物单薄。他的体温包裹着她,暖意缓缓袭来,舒服多了。   “哦,好。谢谢。”   由于她的客套生分,他拧了拧眉心,便出屋去了。   帝君吩咐出去的事情,执行力度是非常强的,大约只过了一个时辰,就有妇人在门外染着哭腔叫虎儿,正是官兵找见了小虎的母亲。   小虎本来和洛长安玩的好好的,听见叫声,当即就红了眼,“娘亲,我的娘亲!”   边叫着,孩子就不顾一切冲出屋去钻进他母亲的怀里了。   那妇人也哭的没声,把孩子紧紧的抱住,对着洛长安磕了好几个头,“谢谢女菩萨的救命之恩,这孩子是我的命啊。”   洛长安也忍不住眼睛泛红,不由想到曾经我也是母亲怀里的宝贝,她忙说:“你不要客气。这不麻烦。以后可要拉好他的手。近年人牙子多的很,教人拐走孩子可怜的紧。”   那妇人又道了谢,抹了把眼泪,非要把她仅有的两文钱给洛长安。   洛长安没有收,把自己这月刚领的月钱拿出来一半塞进了小虎的口袋里,“不要推脱了。快些去领粮食和住处吧。”   那妇人感动极了,考虑到自己的困难,也不再推脱,便带着小虎去了,小虎和洛长安分开,忍不住嚎啕。   洛长安害怕自己也哭出来,索性把身子一转,回了屋里,来到屋里就落下泪来,想起了自己的幺弟。   半下午,简陋的窗棂上有噼啪的敲打声,洛长安往外一看,外面下起了冻雨,她连忙来到门口,就见难民拥挤不已,都想到棚子底下躲避,加剧了现场事态的紧张,极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远远的,洛长安看到帝千傲在雨中调度着官兵,指挥着秩序,他把哭闹的孩童抱在怀里优先放在棚子底下避雨。   他此刻在她眼里,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无情的帝王,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性情的男人。   几千人的现场被他运筹的井然有序。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丝教雨水打湿了,却全然不在意。   洛长安来不及思索,便拿起屋门口竖着的一把大伞,冲进了雨中,迈过泥泞和雨幕,来到帝千傲的身边,为他撑了伞。   帝千傲猛然一怔,回头就见瘦弱单薄的她在身边,“胡闹,快回去。冻病了。”   洛长安倔强的为他撑着伞道,攥着伞柄的骨节泛白,铁了心道:“我不要回去,我没看起来那么弱。”   “你比看起来还弱。”他清楚的知道她的旧疾有多种,除去在温室里养着还能多活些年,她是经不住风霜雨打的。   帝千傲将伞接过来,为两人遮着雨。   洛长安说道:“我想帮忙,让我给你帮忙吧。”   她不在乎弄脏绣鞋和裙子,她单纯的想帮他,胸腔里有股热血在涌动。   “你是女孩子,不用帮忙。”   “为什么女孩子就要被养在深闺,不能帮忙了呢?”   洛长安并不认同,她没有再和帝君争论,作为统治这个国度的男人,他眼中的女子多是闺中的较弱之人。   然而洛长安可没有这个娇弱的资本,她径直去棚子底下,加入到官兵的行列,为难民分发着伞具,食物。   帝千傲的心中渐渐的软去,她的绣鞋沾满了泥泞,裙子底部也被泥水弄的泥污不堪,却有种教人移不开视线的极致的美感。   宫内珠帘暖帐内伤秋悲花的女子他见的太多了。独独没有她这样由骨子里便坚强的,务实的,她出身富贵,却有着贴近百姓的平易心态,这是极为难得的。   忙完回到龙寝,已经是后半夜,洛长安冷到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腹部的剑伤旧疾牵着疼起来。   她面无血色,却对身体的痛苦闭口不提,没有公主命,也就不去得公主病了,自己的痛苦自己知道就行了。   她被帝千傲按在温水池中泡了半个时辰,他不住的搓着她冰凉的手脚和身子,往她身子里输送真气,她才渐渐的感觉到了暖意。   她太冷了,贴着帝千傲的肌肤取暖,虽然身体冷,可她心里是热的。   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她体味到了和他并肩合作的乐趣,那种站在他身边的感觉,使她觉得自己很有用处,也使她觉得活着除了报仇,还可以有别的价值。   她嘴角的笑意也甜甜的,懒洋洋的窝在他怀里。 第77章 奴才来的又双叒叕不是时候?!   “长安,今天谢谢你的帮忙。我收回我的话,女孩子也同男子一样,可以做许多有意义的事情。”帝千傲认真的感谢道。   洛长安摇头,“不必谢,帮助他人,我也收获了快乐,倒是我要谢您是一位负责亲民的君主。”   帝千傲无奈的笑了笑,“即便如此,仍有那么多灯下黑,朕任命的官员竟欺瞒朕,每每上报到朕这里都是歌舞升平、太平盛世,若非上万难民涌进城中,天高皇帝远,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   “帝君莫气,这种事情古来自有之。奴才相信您可以很好的处理这件事,帮助难民重塑家园,让一切都回归正轨的。”洛长安真诚的说道。   “你当真觉得我可以?”   “嗯。一定可以!”   帝千傲动容的凝视着洛长安,近日来的焦虑消散了不少,他想起一事,问道:“今日小虎教他母亲带走时,你落泪了。可是想起你家兄弟?”   帝千傲爱惜的亲吻着她的额角眉心,她渐渐的意识回笼,想躲的时候,已经发现太迟了,她像挂件一样偎在他身上,着实是逾越了。   原来,他看见了她那时的情绪失控,“嗯。我去世的弟弟,和小虎差不多大。”   帝千傲没再说什么,但是落在她身上的力道是温柔的,拇指粗砺的纹路摩挲着她肩头细嫩的肌肤,似乎怕伤害到脆弱的她。   “喜欢小孩吗?”   洛长安甜甜柔柔的笑起来,“喜欢啊,尤其小孩两三岁时候,别提多可爱了。”   “住进朕的别院做,给朕生个孩子,时时都可有孩子陪伴你,如何?”   洛长安不能说不心动,有个院子,养个崽子,安稳的过一辈子,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感觉是好的。   然而,那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报仇雪恨。大仇未报,恨意难平!   “奴才生的孩子,能光明正大的叫帝君爹爹么?”   帝千傲肩头一震,“在别院里可以。外面,不可以。”   起码,短期内不可以。体统容不下他的孩子的母亲是奴才,体统也容不下奴才登上皇后之位。而他根基还不稳。   “那么奴才就不要给您生孩子。我不生野种。”   洛长安非常肯定的拒绝了帝千傲,想一想孩子有爹不能认,被人指指点点是私生子的那种滋味,就很令她接受不了。   她要么就不嫁人,不生孩子。要么就光明正大的嫁了,大大方方的生孩子,哪怕丈夫是个乞丐呢,好过偷偷摸摸的做别人圈养的女人。   “野种。你说话一定要这样难听么。”帝千傲的手渐渐收紧,“朕除了是皇帝,也是一个男人。身为男人,我的孩子对你来说只是野种吗。你看重的只是朕身为帝君的身份么。”   “如果您不是帝君,洛长安和您不会相识。奴才就是这样的人啊。帝君不是一直都知道奴才想要什么吗。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洛长安说着自己都厌恶的话,活成了自己都厌恶的模样。   她本人不在乎名利。可要复仇的她,在乎的只有名利。   帝千傲的眼底有受伤的神色,猛然俯下的吻封住了她那伤人的话语,用悬殊的力道掌控着时局,得到身体却得不到心,滋味是苦涩的,他知道她的心早就给了右侍郎。   夜夜的征服,兴许可以教她的身体臣服,然而这近二年来,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心。   “帝君,”最后一步之前,海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今夜您翻了和风娘娘的牌子,娘娘等了您一夜,眼下是不是请您过去看一看?”   帝千傲隐忍着呼吸,眉宇上有错愕之色,他方才脑海里尽是洛长安的反叛和倔强,居然把翻了和妃牌子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这样的意外,使他不安,他不喜欢事情不在他掌控之内。而他对洛长安的纵容越来越明显了。这样,对她不好,也容易失去她。   看着身下杏眸迷离的洛长安,她的身体在听到海胤的话后猛然一僵,只听他轻声道:“朕出去一下。”   洛长安下意识抱住他腰身,就想任性的试探一下身为奴才,有没有这个份量可以使他留下,他的那个什么和妃,很重要么,“不准你走。”   “方才拒人千里,现下又不教人走。朕便这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和妃的父亲最近有大动作,与东征有关,他在密查,需要稳住和妃,“朕生气了,走了。”   洛长安将他面颊拉下,用他教会她的法子,主动用吻描画着他薄凉的唇线,“你若走了,我怎么办呢,昨晚上你就为难我,今天还这样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帝千傲险些放任了自己的情绪,昨天晚上说是难为她,何尝不是在难为自己,忍着不得到是痛苦的。   洛长安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总之不想让他去别的女人那里,潜意识里就是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或许是为了升官吧,她已经由从三品升为从二品了,把九五至尊留在身边终归是有利的。   就在他拉起她脚踝时,洛长安却当断即断,从他手心溜出,如鲛人般在水流中沉浮隐匿,片刻,已游到对岸,破水而出,氤氲的眸子因为水汽而越发朦胧,望着对面帝千傲那不适的面色,坏坏的笑着,“帝君,扯平了。”   “洛长安,你耍朕?”   “昨天我也这么被您耍了,您将我手臂按着摆布的时候,考虑我的感受了?帝君慢走,您的温柔乡多着呢。”   洛长安很清楚,和他酣畅淋漓的来一场之后,他仍要离开去他的和妃那里,而那时,她只会觉得更加的心脏绞痛,她不打算虐待自己。   “过来!”   “奴才是伴寝,又不是陪浴。您需要先改工作执掌。”洛长安说着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发丝垂下,如瀑布般散在腰际。   “你...乱来。”帝千傲额心有汗珠滚落,紧绷着深受折磨,她似乎摸着他每每雷声大雨点小的秉性了,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竟给他来了个先扬后抑的冷暴力。   帝千傲出了龙寝,目光深冷的凝了一眼海胤。   海胤大怔,“奴才来的又双叒叕不是时候?!” 第78章 你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兄长吧。   帝千傲不悦道:“你就不该来。”   海胤委委屈屈的绞着衣袖,又被帝君嫌弃了,并且嫌弃的这么明显。   上次一大早把帝君给打断了,他自责的不行。   这次特地挑大半夜过来,结果又把帝君打断了!   到底什么时候合适?帝君早也忙,晚也忙,给他都整的不会了。   ***   洛长安在腊月初五巳时一到就来到了宫门取布,这十天她是数着日子过的,特别期待早点拿到布去给太后娘娘过目。   “洛姑娘,我在这边。”萧域已经等在那里,见到洛长安出了宫门,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迎了过去。   洛长安微笑着对萧域微微一俯身,“萧少东家,您早就到了?”   萧域来了一个时辰了,他今儿天不亮就睡不着,早早就起床将布匹装好,赶来宫门等着洛长安。   洛姑娘人美心善,他期待和她见面。   萧域摸了摸眉心,温声道:“没有,我也刚到不久。你不要叫我萧少东家了,我比你虚长三四岁,你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兄长吧。”   洛长安也不是矫揉造作的人,豁达道:“好,往后我叫你萧大哥。”   宫门的士兵说道:“洛姑娘,这人是和你送布匹的,在这等了一个时辰了。您接了东西就教他离开吧,宫门这里不能长时间堵着。宫里有主子外出看见了不好,会怪罪咱们当差不利的。”   洛长安一怔,萧域在此等候一个时辰了啊,她对那士兵说道:“知道了,我取了东西就回宫了。很快的。”   萧域被那士兵揭穿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的事情,有点不好意思,像个大男孩一样,有些局促,“怕你来早了不见我人,就提前来了一会儿。”   洛长安心里一动,关怀道,“萧大哥,天这么冷,你冻坏了吧。”   萧域比划了下强壮的手臂,往鼓起颇高的肱二头肌拍了一拍,沉声道:“身体好着呢,一点不觉得冷。倒是你,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冷了吧?”   洛长安摇头道:“今儿太阳不错。也觉得还好。布都备好了吧?”   萧域将清单递给了洛长安,“你瞧瞧单子,按照你需要的花色准备了布匹,有丝绸,棉麻,还有毛呢的,不同质地,不同花色的,一共五十二匹布,五十二个不同的花色搭配。”   萧域说着,就打开了马车帘子,马车厢内整齐的摆放着不同花色的布匹。   洛长安拿着单子,去马车前仔细的点数着,同时认真的用手摸着那些布匹,拣点完以后便说道:“萧大哥,这些花色质地正是我想要的,你的手艺果然很好。选择萧家是正确的。”   随即,洛长安吩咐她带来的五六名粗使将布匹都搬下马车整齐的放在大箱子里,足足装了三大箱。   萧域微笑道:“这十日来,我亲手染色,亲自监督每个工序。每个细节我都盯得很紧。妹子,这是咱们二人初次合作,兄长决计不能教你失望的。”   洛长安心里暖暖的,这时粗使也装好了布匹,等着洛长安的吩咐。   洛长安对萧域颔首道:“萧大哥回去等我的消息,主子们给了回话,我带话给你。如此,我便不多逗留,回宫去了。”   萧域见洛长安打算离开,忙出声叫住:“等一下。”   洛长安一怔,不解道:“可是还有事?”   萧域将手一抬,一朵鹅黄色柔和却有生机的布花捏在他的手指间。   洛长安只觉得这布花发饰分外朴素耐看,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发髻一动,萧域便将这布花插在了洛长安的发髻上。   “那日你在我的布行,在这鹅黄色的布匹前驻足,看去分外喜爱这颜色。我寻思这布匹做成发饰必然好看,便做了一个给你。如今戴上,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   萧域看着洛长安带着这布艺发饰的娇美模样,不由看的痴了。   洛长安抬手便要摘下,心中也吃惊萧域的细心,她那日并未过多表露对鹅黄色布匹的喜爱,他却有心捕捉到了,连声道:“使不得,我不可收你的东西,这些布你们都可用来卖钱的,我无功不受禄。”   “若是摘下,可就是看不起我了。”萧域笑着阻止。   洛长安的手一顿,也不好继续去摘下,不然就显得自己不是一个可以结交的人,好像在提防着萧域一般,她犹豫道:“这总觉得不妥......”   萧域轻咳一声,他是第一次亲手做发饰,好在手艺拿得出去,“这可不是送给你的,你戴着它,宫里主子们见了若是喜欢,这可是给我萧家布艺做的免费宣传呢。我可是为了萧家的生意宏图啊。”   “萧大哥,你果然是个精明的商人。”洛长安嗤的一声笑了,“行,那我就戴着它了。若是主子们喜欢,我便举荐是萧家布行的手艺。”   萧域随即催促道:“快些回宫吧,别着凉了。”   洛长安便向萧域道了别,随即带着几名粗使进了宫门,萧域立在门外,直到看不见了洛长安的身影,他才上了马车,离开了宫门。   洛长安回到了龙寝,便有一个皇田那边的粗使迎面过来,说道:“洛女官,您早。”   洛长安摆手吩咐粗使将布匹搬进了屋子去,她则住步对那皇田的粗使道:“你说吧。”   “女官,您吩咐小的盯着皇田那边的情况,有异常即刻来回禀您,眼下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不说又怕上面查出来追究责任。”   “直说就是。”   那粗使得到了洛长安的肯定,就小声说道:“是。宰相家的千金宋盼烟,这十日在皇田里劳作时,其实什么都没干,可能由于不满太后教她干农活忆苦思甜,每天就把奴才们骂的狗血喷头,她说站在风口里冷,教奴才们把还没长熟萝卜刨了出来,堆成一座小山,挡着风,她坐在萝卜山后面喝茶涂指甲。冬天里蔬菜原就少,这些蔬菜是供应皇宫主子们专门种的,回头上面知道如此糟蹋蔬菜,恐怕要查是谁拔得萝卜,小的眼下害怕死了。洛女官,您给想想办法。” 第79章 帝君这身子虚的很啊,得大补!   洛长安听后想了一想,“此事你来和我说是对的。我交代你盯着那边,原也是怕出什么风波。宰相家千金身骄肉贵的,干农活心里必然是不舒服的。”   “呸,她又不是宫里的主子,倒把咱们骂爹骂娘的。还不是眼里瞧不起咱们这些粗使么。”   洛长安微微笑道:“你回去吧,我来处理。不要声张,以后问起,你只说自己没有参与糟蹋蔬菜之事就是了,宋盼烟教你们做什么,也不必违逆她,以免受皮肉之苦。”   “好,我听女官的。”   那粗使走后,洛长安便进了屋子,她前脚进来,后脚梅姑姑就进屋了,进门就说:“长安,吉祥方才又来问了,说是太后娘娘昨个夜里晚饭时候在问萧家的布到了没有呢。”   洛长安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大箱子,“到了到了,我刚去宫门取回来了,我点过了,花色和质地都是极好。姑姑您再给把把关。”   梅姑姑往那些装布的箱子看了看,却没有去细看的打算,摇头道,“你说是极好,那我就不用看了。你这个小顽固都说好的东西,没有不好的理。眼下,你就带人给太后娘娘送去吧。”   “是。我马上带人送去。”洛长安吩咐几名粗使道:“你们随我来。抬箱子务必小心,万不可有半点马虎,若是将布弄脏了,我可要重重惩罚。”   “是。”粗使纷纷应了,跟在洛长安身后便出了龙寝,对待这布匹是万分小心。   来到太后的住处坤宁宫,远远的洛长安见到吉祥正端了茶水往内堂去,就出声道:“吉祥姑姑,奴才带了萧家的布匹送过来了,是否交给你就好,还是怎么处理,劳烦您指引。”   吉祥驻足,欣喜道:“终于将你盼来了,太后娘娘十日里问了二三次萧家的布几时来,心心念念想给后宫主子们都做些新衣服。教帝君眼前一亮。实在是抱孙心切。”   洛长安牵了牵嘴角,除了太后娘娘抱孙心切,帝君似乎也着急想要小孩,昨天夜里居然还教她给他生一个崽子呢。   好在第二天一早帝君就后悔了,还是教梅姑姑给她拿了避孕汤过来喝。   “教太后娘娘久等了。”洛长安俯身回答着吉祥。   吉祥掀开门帘,回身对洛长安嘱咐道:“你等着,我恐怕太后娘娘要问话,我去回了太后娘娘,看她老人家的意思。”   “好。劳烦吉祥姑姑了。”   洛长安束手在门外等了片刻,就见厚厚的门帘打开了,吉祥姑姑对着她招手,“洛长安,你教人把布都抬进来吧,太后娘娘有话要问你呢。”   “好。”洛长安吩咐粗使将布匹都搬进屋内,搁在堂中,又命令粗使都下去了。   洛长安随即向太后磕头问安,然而抬起头的瞬间,却发现除去太后,帝君也在,她一惊,又向帝君磕头问了安。   太后慈祥道:“长安,你平身吧。你不必见了帝君就如老鼠见了猫,有哀家在,他必不会再要宰了你了。”   洛长安明白过来太后指的是上次腰斩之事,连忙道:“谢太后娘娘抬爱,奴婢惶恐。”   洛长安发现还有一人正笑眯眯的用一双桃花眸子凝着她,她看过去,发现是沧淼。   神医也在,是谁身体不舒服了?太后还是帝君?   太后点了点头,“是个懂事的孩子。上次你绣的护额很好,哀家用了十日,头痛确实见轻了。”   洛长安开怀道:“那样可太好了。奴才改明儿再多准备些安神的中药里子给您送来更换。”   太后点头,“难为你费心。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孩子知道怎么照顾人。宫里的女子大多出身富贵,生活上多要人照顾。梅官买你进来是极好的,你照顾着帝君的起居,哀家也放心。若是他再要杀你,你只管跑来哀家这里告状。”   太后寻思也就得这样不得帝君待见的丫鬟服侍,才不会教帝君分心政事呢。   洛长安低着头不敢说话,心想帝君不难为我就是好事,我哪里敢告他的状,太后娘娘也不过说的表面的话罢了,我也不必当真,“谢太后娘娘的关怀。”   帝千傲正支着下颌,慵懒的冷眸淡淡的落在她发髻上的鹅黄色的布艺发饰之上。   这发饰他之前没在她发髻上瞧见过,他记得她并不喜爱使用发饰,平时只是挽着发髻,用发带做些固定,今儿这发饰,倒可疑。   太后娘娘笑道:“长安,你等会儿,哀家问完沧淼话,再来问你。”   “是。”洛长安靠边立在一旁。   沧淼的手搭在帝千傲的手腕之上,把脉把了许久了。   太后焦急道:“沧淼小子,傲儿他身子怎样啊?怎么宫妃皆不见有孕呢?”   沧淼又把脉把了一会儿,发现帝千傲的眼睛时不时看向洛长安,他轻轻一咳,除了欲求不满,此人体健如山,没有别的问题啊,他朗声道:“这里人多...不太好说吧?”   太后摆摆手,“你不用介意,吉祥是我的人。长安是帝君屋里使唤的丫鬟,他身子的问题不用避讳这些人,左右以后伺候用药还得长安那丫头,她得知病理更能好好服侍用药。”   沧淼沉吟片刻,说道:“帝君这身子虚的很啊,得大补!继续这样下去,容易崩血管,最近得好好待在龙寝,不能去各宫走动了。”   洛长安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帝千傲,夜夜那样的他还体虚么......   若是不体虚,她还有活路吗,快别补了吧。   太后听后就吓的不轻,“傲儿瞧着挺结实,竟然虚成这样。你快些给他开方子补补身子。必是近日难民之事教他劳累过度了。也是,哀家急着抱孙儿,终日逼着他充盈后宫,宫妃少说几十人,也是难为他了。”   洛长安:“......”   想必,帝君是眠花卧柳,把自己整的快废了,才这么体虚的吧。   想到此处,洛长安不由在心里厌恶起来。   帝千傲将手从沧淼指下抽回来,将衣袖工整的拉整齐,“儿臣没事。不要听沧淼胡言乱语。” 第80章 七尺,很高么?朕八尺还多,有骄傲过?   沧淼在纸上开着方子,抓了药,淡淡道:“我自然知道要男人承认自己不行是困难的。但是该吃的药还是得吃啊。乖,不要反抗。听我的话,对你没坏处。”   帝千傲:“......”   海胤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教帝千傲一盯,连忙绷住脸,面无表情的全无求生欲望的看着地面放空。   沧淼掂了掂药包,“每晚入睡前吃一剂,连续吃十日,养一个疗程看看效果。若是还这样没(yu)精(qiu)打(bu)采(man),到时我再下重药。”   太后捂着心口,交代洛长安道:“你拿了药吧,记得务必按时煎药给你主子吃。”   “是,奴才遵命。”洛长安从沧淼手里接过来药包,将药物装进自己的袖中。   沧淼交代洛长安道:“这事事关帝君的名声,你务必亲手熬药,不要节外生枝。”   洛长安认真道:“是,奴才一定会恪尽职守的。”   太后娘娘随即起身去看了看那些布匹,夸奖道:“要么说长安这孩子眼光好,这些布匹的花色选的也是极好的。吉祥,你教各宫主子都来领布吧,她们也都期待着呢。”   “要么说奴才是太后娘娘肚里的蛔虫,我早教人去请各宫主子去了。眼下恐怕已经到了门外了。”吉祥笑嘻嘻的说着。   说话间,宫妃都进的屋来,偌大的殿堂登时之间变得拥簇了起来。   因为洛长安是按照各宫喜好定的布,所以各位妃子均能觅得自己喜欢的布匹。   “这颜色真好看。过去一年多咱们用来用去就那白家的几个老颜色,今儿这些布匹当真是教人喜欢。”   “原以为只有白家才有好布,萧家的布看起来也不错呀。”   “太后娘娘,您待咱们是真好呢。有好东西都想着咱们。”   “这丝绸是我最爱的颜色,质地好轻哦。”   “这棉麻布摸起来舒服极了。洛长安可真会选布呀。”   “啊,连我喜欢的毛呢料子也有,这个长安真是太周全了。这样的奴才才教人喜欢呢。”   宫妃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洛长安望着眼前莺莺燕燕,叹为观止,这些美人全是帝君的女人啊,他简直可以和宫妃组成一个师了。   洛长安紧紧的攥着手心,也不知自己心里这把难受出自哪里,就想找块石头踢它几脚去。   帝千傲轻轻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嘴角有丝无奈的弧度,头痛,这场面还是教洛长安给瞧见了,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给她升职教她走出龙寝管事,那样她就永远不会看见他和他的后宫。   沧淼小声道:“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就像看人尽可妻的男倌,你这风评不大好啊,赶紧解释啊,就说你是纯洁的。”   帝千傲冷声道:“再要多嘴,给你找个岳母,教你入赘当上门女婿。”   沧淼连忙摆手,“饶命!我可不想教女人这种麻烦生物管着。只要我乐意,多少美貌少女的房门随时为我打开着,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太后娘娘见媳妇们开心,她也开心,“你们都选了布,回去做了新衣裳,换换面貌呢。”   太后想起一事,就说道:“既然萧家的布也不错,之前宫里布阁怎么不用这家?是不是贵呀?”   洛长安沉声道:“可能是因为萧家的布过于保守本分,价格倒是不贵,还比白家便宜二成,这二年白家的布涨了不少价钱。”   太后娘娘颔首,“哀家倒觉得保守也不是坏事,若是单用一家白家的布,倒显得单调了,过往那些年白家不住推陈出新,倒不觉得,这二年似乎懈怠了,总没有新花样,就显出来后继无力了。”   外交大使的女儿和妃娘娘看着洛长安发髻之上的布艺发饰,说道:“咱们宫里用惯了珠钗,这婢子头上的布艺小花看起来别致的紧,你瞧,初看平平无奇,细看竟有几分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惊艳。”   太后看了一看也连连点头,“这布花做工考究,倒比那金簪珠钗耐看,也更为节俭。眼下难民入城,可见仍有百姓受苦受难,咱们女人家也该为帝君节俭用度,不能教眼前的繁荣迷了眼睛。”   帝千傲沉声道:“朕节省便是了,如何也不用母后节俭。”   太后不依,“咱们都该节俭,唯有你是一国之首,吃穿用度都要是最好的,你唯有身体养好了,才是国家社稷的福气。”   众妃都连连称是。   “臣妾新学了煲人参龙骨汤,晚上就教人送去给帝君养身子。”   “臣妾学了做南味点心。”   “臣妾会做家乡的特色小吃茄龙。”   “......”   众妃一股脑跟风附和着太后。   洛长安大觉得自己眼下似乎是在皇宫御膳房,原来宫妃之间内卷也是如此厉害的,为了抓住帝君的胃,一个个都胜似厨神了。   看来,只有她自己在死命的和帝君过不去,旁人都乖巧的很啊,怪不得帝君对她也是下手极狠。也怪不得梅姑姑总说教她看看别人是怎么温顺的对待帝君的。   和妃当即便取下了头上金钗,“臣妾愿意开源节流,将金饰典当,为帝君尽绵薄之力,臣妾每每想到难民在外流离失所,便睡不安稳呢。”   帝千傲对和妃颔首称赞道:“你能如此体恤朕,朕甚是感佩。”   其余众妃听见帝君夸赞和妃,都纷纷的附和,有的取下了步摇,有的取下了镯子,都希望引起帝君的注意力,内卷之激烈,再创新高。   帝千傲始终保持沉默,纤长的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索性将眼睛闭上,不愿意看见洛长安,她那内涵的眼神让他恼火。   太后分外满意,“你们的心意很好。但是没有困难到这个地步。倒是这布花很好,洛长安,你说说看,这布花的来路。”   洛长安沉声道:“这布艺发饰,也是出自萧家布行少东家之手,萧家做布不哗众取宠,做出的东西经得住时间的打磨,也非常耐看。奴才觉得这花好看,就戴了进来。不曾想主子们喜欢,那日后奴才不戴了,不敢冲撞了主子们。”   帝千傲按在太阳穴的手一顿,萧域送她的发饰。   前有右侍郎的玉佩、金饰,后有萧域送的发饰,偏偏他送宅子、金库、甚至子嗣她一样都看不上,还说他的孩子是野种,她的心偏到胳膊下面去了。   太后微笑道:“这孩子,你倒不必害怕,这发饰是你戴了,咱们觉得好看,若是日后你不敢再戴,倒显得我们心眼小了。自然人人戴得。得谢谢你引进来这股务实的风气。这萧家的少东家是位心灵手巧的大姑娘吧?”   洛长安微微笑道:“不是呢,是个七尺男儿汉。”   帝千傲忍不住冷笑,七尺,很高么?朕八尺还多,有骄傲过?   海胤和沧淼打个对视,你家帝君快酸疯了! 第81章 帝君这黢黑的脸色总之是极有趣了   太后笑道:“七尺男儿的手竟然这么巧。”   洛长安掩嘴轻笑,连忙道:“是呀,奴才也觉得他的手很巧,好像比女子的手还巧几分呢,就这手艺活,活似投错了胎。”   “没有什么了不得。”帝千傲突然冷声道:“雕虫小技罢了。”   众人怎么也没料到帝君会出声,现场安静极了。   沧淼和海胤又对视一眼,你家帝君彻底喝醋喝高了,他都破天荒的公然参与女人们的八卦对话了!   宫妃们也咂舌不已,心想帝君莫非业余爱好是做手工?专业知识受到了挑战?...   “帝君终日忙朝政,哪里知道这些繁琐细腻的手艺活,用软布编发饰,可不简单呢,单说如何定型就难的很。”太后娘娘并不认同帝君的说法,随即又道:“哀家倒想亲眼看看萧少东家的模样。他是不是长的秀丽秀气,就像个姑娘似的?”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软布编花难的很呢。”洛长安笑道:“奴才去买布、拿布的时候见过萧少东家两回,您猜怎么着,他身量高大威猛,一点儿秀气劲儿都没有。”   帝千傲暗暗的抚上心口,他有种想揍她后臀的冲动,居然形容他以外的男人‘高大威猛’!这四个字他需要下圣旨禁止她使用!   太后当即就笑开怀了,“你们瞅有趣不,威猛的汉子他竟然能编花。”   沧淼寻思威猛汉子能编花是否有趣他不知道,帝君这黢黑的脸色总之是极有趣了。   他不能继续挨着帝千傲坐了,感觉浑身被冰渣子给刺了一身毛边,就这样的醋坛子,别说洛长安不喜欢,要是我是女的,我也不喜欢啊。他当即抱着药箱把屁股挪到两尺开外去了。   海胤小声的在帝千傲耳边说道:“纵然您体虚,但您在奴才心里是最高大威猛的,不需要妄自菲薄哦。”   帝千傲麻了。   太后稍稍思忖,“这样,近日风和日丽,咱们不如举办一场冬游,你们都穿着新衣,主题便是体验过往生活的艰辛,只有体验了艰辛,才能更好的珍惜现下的好日子。倒是这地点选在何处呢。”   “不如出宫去,选一个偏远的农村,教村人都回避,收拾起来一些院子,咱们去体验生活?”   “臣妾觉得登山好,清晨天一亮出发,一路攀登爬上山顶,然后找块平地砍柴生火,席地而坐,来一场露天野餐?”   “或者去打猎,咱们虽是女子,但是也可以打打野兔啊,獐子啊这些的小物,骑马不行,咱们可以骑着温顺的小毛驴呀。”   宫妃们纷纷献计。   太后一一的听完,但是这些主意都不是十分的合心意,“去偏远农村,怕是惊扰了百姓,再有全后宫出去,若是遇见危险,教人一窝就给端了。爬山的话,你们年轻还好,哀家年纪大了是爬不动咯。打猎是杀生,哀家近来烧香拜佛,倒是不愿意多生杀戮呢,再有再温顺的毛驴儿哀家也不敢骑,再闪了哀家的腰,给帝君平添麻烦呢。”   众妃又都为难起来,一时之间也都没有好主意。   太后说道:“在场之人都可以献计啊,有什么好主意都可以说出来。吉祥,梅官,包括长安,你们有好主意都不许捂着。”   梅姑姑和吉祥都说想法和其他诸位娘娘差不多,一时没有新点子。   “太后娘娘,奴才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洛长安见众人都没有好主意,就适时的上前一步。   “说吧,不必拘泥形式了。只要办法好,哀家就采纳。你最近办事教哀家很是满意呢。”   洛长安俯了俯身,“近日皇田别院那边的皇田里正在出萝卜,主子们出身富贵,想必是没有见过出萝卜的场景,若是想体验生活艰辛,皇田别院倒是一个去处。就在皇宫之内,安全又方便,且不用杀生。去别院里除除草,喂喂鸡,用地锅做些粗茶淡饭素食来享用,健康又好玩,太后您意下如何呢?”   帝千傲满眼兴味的凝着她,她果然是个有脑子的人,不着痕迹的便牵引着众人跟着她的方向去走。   太后闻言,分外认同,将手一拍,说道:“这主意很好。这样吧,这次去皇田别院冬游,将萧家少东家也叫进宫来,教他现场编制这些布艺的发饰,咱们看看七尺男儿如何如和巧绣娘一般做女工呢,也是有趣的紧,权当给大家添个乐子。”   众妃都开怀极了。   “傲儿,”太后望着帝千傲道:“你觉得哀家教萧家少东家进宫这主意可好?”   “倒是没有不好。”帝千傲抿了抿唇,就是朕心里不舒服就是了。   “太好了,咱母子连心,你果然也觉得如此是极好的。”太后扬眉道:“此次冬游皇田别院,你可有时间参与呢?”   沧淼心里嘀咕,情敌进宫了,这尊用醋做成的冰山哪里能不去呢。拜托,情敌都会编花了,他心里肯定嫉妒死了,怕是要偷偷涉猎如何做发饰了吧。   帝千傲声音淡淡的道:“难民之事告一段落,朕正好有点空闲,也许久没有陪母亲出游了。这次,朕也去。”   太后开怀极了,“既然如此,便叫上重臣一起出游吧,比如右侍郎,可以教他们携带家眷来,都是年轻人,来一次君臣同乐。”   “母后决定吧。”这下就更不舒服了。洛长安的新欢旧爱都教太后叫进来了。   大家都赞太后娘娘的主意非常好,也都赞叹帝君特别孝顺母亲。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就各自散了。   ***   洛长安回到了龙寝,便去小厨房生了火,把沧淼给帝君开的补身子的药给熬上了。   不几时,药沸腾了。   药香四溢,洛长安嗅着这药香,身上有些发热,两个脸颊热乎乎的,手心里也出微汗。   她通常在冬天里手脚冰冷,估计是因为生火熬药,让火烤的发热了。   外面小桃的声音传来,“长安姐姐,帝君回来了。”   “哦,好,知道了。”   洛长安正好也将药煎好了,她用毛巾垫着煎药的小锅把手,把要渣滓过滤干净,然后将药放在托盘上,端进了龙寝里。 第82章 你可以借我抱一下吗?   她觉得比方才更热了几分,两个面颊红彤彤的,也有些头晕,走近帝君身边,他正坐在桌畔看书,她将药先放在了桌案上,轻声道:“药还有些烫,稍微凉一凉就可以喝了。”   帝千傲将书扣在桌上,随即抬眼看她,就见她双颊娇红,媚眼迷茫,不由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洛长安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可能方才熬药时候教火捂的热了。凉快一会儿就好了。”   帝千傲抬手就将她发髻之上的发饰布花摘了下来,毫不留情的就拆开了来,瞬间这布花就变成了一个布条。   洛长安咂舌,有些气不过,“帝君为什么弄坏我的发饰呢?”   “朕想弄坏,就弄坏了,听你这语气,似乎朕没有权力弄坏它?”   “那是我的东西,又不是你的。你不觉得应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没别人的时候,你、我二字用的特别溜。   “嗯,我可以把它弄坏么?”后补一句。   “帝君好自大!”   “嗯,别人是‘高大威猛’,朕是‘自大’。都带个大字,意思一点不一样。你的形容词拿捏的很好。”   “有人献出金钗支援你,帝君不也用了‘感佩’一词,若是论形容词的斟酌,帝君用的更好吧。”   帝千傲听出来她在讽刺他白天夸奖和妃之事,凝她一眼,倒不多辩驳什么,“你瞧,咱们都非常会用形容词,这是睡出来的默契。”   洛长安面颊猛地一热,败下阵来,好坏啊,动不动就提床笫那点东西。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认真的摸索着,用修长的手指将那软软的布条循着记忆又编了回去,竟然完好如初,发饰就如没有被拆开过一样,他将花递给洛长安,非常高傲的问道:“编这个很难么?朕的手,是不是也很巧?”   洛长安错愕,他拆了她的发饰,再编起来就是为了证明他手巧啊,她只有端起药碗把这句话送给他:“您该吃药了,帝君。”   帝千傲:“......”   她这话太应景,显然是骂他,又教他挑不出毛病。   洛长安端起那碗补药就呈给了帝千傲。   “朕这双手,巧吗?”   大有她不回答,他就不喝药的架势。   “巧啊!”洛长安非常无奈,思忖了片刻,耐心的颔首道:“您这双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皮肤介于小麦色和古铜色之间,每个指尖都透出一股子巧劲儿,简直是太妙了,太巧了吧!”   帝君奇怪起来无人能比呢,洛长安震慑于他的威吓,对他的双手进行了细致的夸奖。   帝千傲听见她的夸奖,心里舒服多了,嘴角也有了弧度:“和那个什么萧少东比呢?”   洛长安为了快速解决问题,丝毫不犹豫的说道:“您的手更巧!”   随即,洛长安见帝千傲似乎没有方才那般生气了,将药递到帝千傲的嘴边,低声道:“药温温的,正可以喝了。”   沧淼是信得过的兄弟,帝千傲并不设防他开出的药,便将药喝了下去,随即语气淡淡说道:“朕打算着人置办一套练功用的衣裳。你拿来尺子,给朕量量身高体长。”   “帝君,”洛长安把眉头皱起来,不解的小声道:“您的身高体长,宫里的裁缝师知道的呀,您直接吩咐下去让做衣裳就可以了呢,不需要重新量哦。”   “朕最近又...长高了。”   帝千傲决计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么个令自己都无语的理由。   “啊,这......”   不是吧,帝君是认真的吗。   二十七岁还会长身高吗,不是最多二十三窜一窜,之后就再不会长高了么?   她今年二十三,她才应该长高才对!   确定不是在一本正经的无理取闹么。   洛长安再是纳闷,也不敢有异议,他是东冥国的皇帝,他说长高就长高呗。   洛长安折身就去拿来尺子为他丈量身高体长,丈量期间,碰触到他身上冰冷的布料,她觉得心底的燥热有些消解了出去,又觉得他这背部宽阔,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她竟忍不住吁了一口气。   “禀报帝君,您的身高是八尺二寸。”量好以后,长安如实的汇报着数字,心里感叹,他真的好高哦。   同时手忍不住碰触着他的衣料,感受着那凉凉的感觉,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是害冷体质,怎么今天突然这么燥热。   帝千傲颔首,眯着冰冷的眸子问道:“朕...高大威猛么?”   洛长安差点喷了,“......”   帝君的问题好不正常呀,怎么感觉就像个闹脾气的小朋友呢。   明明是一座冷酷的冰山,本该沉稳成熟的他,竟幼稚起来,让人哭笑不得。   洛长安像看陌生物种似的看着帝千傲,“这......”   帝千傲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的回答,朕既然敢问,就不怕被注视。   洛长安越发的热了,脖子里的皮肤也红透了,身上也出了一层汗,整个身子都滚烫了起来,她有些敷衍的说道:“您最高大威猛了,我活了二十三年,就没见过像您这么高大威猛的男人。”   但她的话由于声音有些沙哑,不觉之间有些诱惑。   帝千傲感受着她这小人物的求生欲,虽然知道她是敷衍,但是心情却慢慢的好了起来,也为她嗓音中的微哑而一震。   洛长安拿起帕子不住的擦拭着面颊上的汗水。   “你状态不对,究竟哪里不舒服?”帝千傲发现了她的不适和异常,注视着她红的不像话的小脸。   同时他自己身体也有热流在小腹涌动,他意识到是沧淼开出的的补药出了问题。   洛长安突然就失控起来,一双手臂缠上帝千傲的腰身,“你可以借我抱一下吗,我太难过了,你身上衣服凉凉的,我想挨着你的衣服。”   帝千傲身子一紧,将洛长安放在龙床上,“是那药有问题,怕是你闻了药香的缘故。等着,朕教人传御医。”   洛长安拉开自己的衣领,美好的曲线若隐若现,脑子里一片空白,委委屈屈道:“你怎么走了呢,你都被那么多女人光临过了,这时候怎么假正经起来了?”   “朕没有假正经。”   朕本来就是正经人! 第83章 剜的他外焦里嫩,一愣一愣的   帝千傲自己也教药劲折磨着,这药劲猛,他此时动她,怕是她身子承受不了必定受伤,他可不想弄死她。   苍淼竟然胆敢设计朕。   他用手轻轻环住洛长安的身子,手臂上青筋曝露,汗珠自额心滚落,他沉声道:“乖了,抱抱。”   “对嘛,你后宫女人那么多,我共计拿了五十二匹布,都不够给你女人派发的。你就不用装清纯了。”   洛长安觉得浑身躁动,牙根疼痒,说话胆子都大了起来。   她用滚烫的面颊在他胸膛的衣料上摩挲着,没有意识到帝千傲的身体已经僵硬的如同石头。   脑海一个小角落隐隐的也知道自己会为说这些话而受到惩罚,但是那股邪火,让她不吐不快啊!   “我没有装。我一直这样。”   “一直不正经啊?”洛长安眯着杏眸问他,理智全无的胡言乱语道:   “你宠幸妃子的时候,会不会认错人啊?比如逮着翠花叫成酸菜?”   “你真的太不守妇道了。我要是当你皇后,我能天天教你跪搓衣板你知道吗。”   “感情生活那么乱,你不怕得病吗?”   洛长安的疑问一句接一句。   帝千傲不能说不吃惊,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么个混蛋玩意儿?...   门外面梅官和海胤面面相觑,心想,长安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胆子贼大,可着帝君的逆鳞疯狂的撕扯。唉,活着不好么。   “行了,不要总问废话。我没有乱也不会得病。如果你受不住着了,就咬着我肩膀吧。”   帝千傲没有理会洛长安的胡言乱语,将她的头压了下来,让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她还是正常的时候毕较乖,哪怕是装乖也是乖,眼下简直气的他内脏疼。   洛长安不客气的朝他肩膀咬了一口,“疼么。”   帝千傲轻声道:“不碍事。”   “哟,不疼啊,你是被女人们咬习惯了呗,都无所谓了吧。”   洛长安极尽揶揄之能事。   “你再疼,也没有我给你的女人们发布匹时候心里那么疼吧。”   洛长安的牙齿咬在他的肩膀,缓解了一些不适,小手不住的在他衣物之上游弋着,不多时,她自己的衣服和他的衣服已经被她攻克的难以支撑了。   肩头被她撕咬的疼痛使帝千傲保持着些微的理智。   他用内力将药逼出体外,看着无助的她,却下不去手,免得她清醒了,给他安个趁人之危的名头,那他在她心里成什么人品了。   但他仍然从她废话连篇中大浪淘沙,听到了令他感兴趣的话。   “你为什么心疼呢?”   他虽然想休理她,可是却希望是在她清醒的知道是他的情况下。而不是这样不能分辨身上的男人是谁的情况下。   “因为我嫉妒啊!”   因着她的话,帝千傲的内心里翻起了巨大的漩涡,嫉妒他的后宫,是不是说明,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他呢。   “你为什么嫉妒她们呢?”   “因为...因为...我不知道。”洛长安很努力的寻找原因,却不知道为什么嫉妒那些女人,“因为我也想成为她们那样的宫妃吧,她们每天都娇滴滴的自称臣妾,只有我是奴才,我也光顾过你啊,太不公平了。”   帝千傲的唇抿着,就很失落,原来只是想要名分罢了。   洛长安熬了许久,药劲终于过去了,意识也渐渐的回笼了,她看着眼前自己正在非礼帝君的情景,就悔青了肠子。   而且似乎她对帝君说了一堆荤话,把帝君进行了一场彻底的羞辱。   好想原地爆炸。   “方才的事不好意思。都是那药香搞的鬼。实际您在奴才心里,特别的正直、善良、大方,给您做奴才简直三生有幸。”说完,洛长安就将帝千傲推开了半尺,一副暂停营业的冷漠表情。“帝君晚安。”   论转折生硬程度的天花板,非洛长安莫属了。   帝千傲一怔,用完就推开,这是真把他当作是工具?   “朕不是一块没有感觉的石头。不要因为沧淼一句朕身体虚弱,你就真以为朕是个没用的废人了。”   “没有呀,奴才没觉得您是废人。……睡吧帝君,很晚了,明天您还上朝。”   “你说晚安就晚安?”   “对不起,您是主子。那要不您先说晚安?”   “我说,今晚别睡了,通宵吧。”   帝千傲用冰冷的薄唇惩罚着她的唇角和肩头,衣服散落满地,月光斜映,这夜尤其的漫长。   海胤又有事要禀报,从前半夜到后半夜也没有找到机会进去。索性算了,要禀报的也不是天大的事,明日一早帝君出屋子了再说不迟,不然又要被嫌弃了,眼下还是造人更为要紧,毕竟想留住一个女人,就得和她生个孩子,这样孤儿寡夫的,她指定舍不得走嘛。   ***   翌日早,沧淼过来查看用药后的效果,进门和正出门的洛长安狠狠剜了一眼,他心想,这是恨乌及屋,都是帝君连累我被瞪的,我不愿意和帝君做朋友了。   进到门里深处,见了帝千傲便说:“你瞧,我的药果然有用,你看起来神清气爽多了。果然女追男隔层纱,昨晚洛长安特乖吧?”   帝千傲:“……”   面对帝千傲的冷漠,苍淼一脸热情道:“我给你讲讲药理吧,那是我专门给你们小两口研制的,这药香可以激发女性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可以唤起女性的热忱。药汤呢就可以为男士助兴了。一举两得。我是不是很棒?快夸夸我。”   “......”   “不过,身为兄弟,你真的没有受到我的影响,你瞧我这张嘴是多么讨人欢心。反观你,和人家相处两年,风评是越来越不好了。”   帝千傲凝他一眼,“你太闲了,去难民营做两个月志愿医者,丰富一下你的生活吧。干点正事。”   苍淼被浇冷水,心想帝千傲这么无趣,我是怎么和他当这么多年兄弟的,啊,一定是凭借我稳健的面皮厚度,“我只医大病将死之人。普通病症不医的。”   “朕可以打断你腿,教你死个八成,成为重症患者,你自己医自己。”   “别,别,我还是去做两个月志愿医者吧。”心想,不知好歹的家伙,兄弟助力你和洛长安的感情,你倒不领情了,呜呜。   苍淼出门,又遇见了端着茶进门的洛长安,又被剜了一眼,剜的他外焦里嫩,一愣一愣的。   “不是,”苍淼顿步,“你这出门剜一眼,进门又剜一眼,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第84章 你瞧,朕的东西,你不能轻易的觊觎   “您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呀。再往后,您在奴才心中可没有医德了。”洛长安轻声的说着便进屋去了。   苍淼一怔,好家伙,原来不是恨屋及乌,而是记恨我给她下药。   得了,他好心撮合,结果遭他俩嫌弃啊。   这世道,次要人物太难了吧。   ***   君臣、太后、宫妃等一行人在这日傍晚便来到了皇田别院。   奴才们各自负责着一些主子的屋子里的端茶倒水的工作。   因为是出游,奴才的配置就没有在正儿八经的皇宫里那般齐全,所以每个奴才的工作比平时多了二三倍。   洛长安负责着和妃、右侍郎夫妇、以及另外两名诰命夫人屋内的茶水。   她主要是统管,具体的端茶倒水有五品往下的小奴婢去做,她最主要的将事情安排好,不出问题,比如有的屋子缺茶水,少被褥之类的乌龙事件,等于是个负责人,她负责的这些屋子里的小奴婢们若是出了问题,她出面处理。   梅姑姑和吉祥则负责着太后娘娘以及先皇其余妃嫔即几位太妃屋子里的事宜。   主子们刚安顿下来,因为皇宫到别院仍有不近的距离,虽然都在皇宫,可是单论距离,也有三四十里路了,一日奔波,便先行歇息一晚,明日再行冬游。   洛长安刚从一个诰命夫人房里送了洗手盆走出来,就见小桃噙着眼泪捂着肚子从那边右侍郎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洛长安把小桃叫住,“小桃,怎么了?”   小桃听见是洛长安叫她,就来到洛长安跟前,摇头道:“没事。长安姐姐,我没事。”   洛长安拿手绢把小桃的眼泪擦干净,随即把小桃捂在肚子上的手拉开,就见有半个鞋印在心口那里,洛长安当即心里生气,“谁踹你心口了?”   小桃咬着嘴唇不说话,“没有谁。长安姐姐,我没事。我是奴才,被主子踢一脚也没事的。我不能给长安姐姐惹麻烦了。”   洛长安于心不忍,温柔的问道:“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声张就是了。”   “嗯。”小桃想了想,缓缓说道:“右侍郎夫人要喝茶,我立刻端了茶进去,她说茶凉,让我重新端茶;我后来又端了一碗,她又说烫,我连端五碗茶,她都不满意,还说我是长安姐姐派去故意怠慢她的。我吓的不敢说话,她不问青红皂白就往我心口踹了一脚。她不教我和别人说,不然教人暗中打断我爹的腿。”   “太过分了!我知道她跋扈,但我没料到她跋扈到没有脑子,这是什么地方,她就胡作非为。”   “长安姐姐,她不需要有脑子吧,她爹是宰相,她丈夫是右侍郎,而我们是奴才。”   “小桃,咱们虽是奴才,可是不能自己就轻贱自己,卖身为奴也不过是几年,往后谁的将来什么样,真是难说。”   小桃似乎受到了鼓舞,以前觉得自己爹娘是奴才,自己也是奴才,长大了嫁个奴才丈夫,以后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全是奴才,但是停了长安姐姐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可以有别的选择。   “嗯,长安姐姐,我眼下不太懂。但我听你的。”   “太后赏宋盼烟在皇田劳作二月,她居然一点都不肯收敛。”洛长安就将手攥紧,牙关也紧紧的咬住,转念一想,宋盼烟越是嚣张跋扈,倒越是离死期近呢,宋盼烟越是外放她的跋扈属性,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小桃,你不必负责右侍郎的屋子了,右侍郎屋里的茶水,我亲自来吧。”   小桃抹了抹眼泪,“嗯,长安姐姐,你小心啊。那个宋盼烟脾气很不好,她自己手底下的奴婢经常挨打,都怕她怕的不得了。你身子骨这么单薄,可别教她打了。”   “你去侍候和妃的屋子的茶水吧。今日之事,不怨你。”洛长安拍了拍小桃的手,又温声道:“我心里有数,不会教她打到我的。左右我还能跑去太后娘娘跟前告状去呢。”   “极是!太后娘娘就不喜欢这些大小姐们太过跋扈。”小桃转身要走。   洛长安忽然想起一事,慕容珏此时在书房那边和帝君在一处,便交代小桃道:“你经过一下书房那边,若是遇见了梅姑姑,只告诉一下梅姑姑我在右侍郎屋子当差。”   “是。”小桃便经过了书房那边的院子,其时右侍郎和帝君等人在书房议事。太后的屋子和帝君在一个院子。   小桃没在院子里见到梅姑姑,就立在那里等了片刻,慕容珏从后面行了方便回来,见是小桃,就笑道:“你不是在我房里当差的小桃,怎么在此处?”   小桃实话实说道:“眼下长安姐姐把我替下来了,我粗手笨脚,服侍不好。”   慕容珏心里一动,长安服侍我的屋子......   他见小桃似乎哭过,想必是被他娶的夜叉刁难,那夜叉喜欢打奴才,他是知道的,长安怕是会受委屈。   他没再说什么就进了书房。   不几时就见梅姑姑从后面拱门绕过来了。   “小桃,你在这里有事?”   “梅姑姑,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和您说一下,长安姐姐在右侍郎屋里当差呢,万一您要找她呢,也知道她去处。”   梅姑姑颔首,“行,我知道了。你去干活吧。冬游事情多,可要小心行事。不过,你倒是较之前稳重多了。”   书房里的人便将院中的对话给听了进去。   右侍郎慕容珏心不在焉,长安在我屋内当差啊,多日不见,分外的思念她,那宛如白夏的眼眸,每每出现在他的梦中。   帝君将一颗黑色棋子落在老将面前,将活路都给堵死了,沉声道:“右侍郎,朕将军了。”   慕容珏猛然回过神来,忙说道:“帝君棋艺精湛,微臣甘拜下风。”   帝千傲淡淡道:“你方才白棋子想拿朕的马,将朕激怒,直接将死你了。你瞧,朕的东西,你不能轻易的觊觎。”   慕容珏冷汗涔涔,“微臣惶恐。” 第85章 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去舔吧   慕容珏心中着实一紧,生怕教帝君看出来自己在思念帝君屋内的下人,心想待我下完这局就教别的大人将我替下来继续陪帝君下棋吧。   想到此处便立起身来,将位子让给了刘大人,“刘大人,您的棋艺颇高,速来搭救于我。我连连败北,实在支撑不住了。”   而另外一边,洛长安缓缓的正朝着宋盼烟的屋子走去。   不消多久,就听宋盼烟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来,“小桃,我口渴了,端茶来,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洛长安闻声便去后厨端茶,她端了一碗温热适中的茶水,来到了右侍郎的屋子,在宋盼烟身边停下来,“慕容夫人,小桃粗手笨脚,恐怕服侍不周,奴才亲自服侍您。”   宋盼烟抬了抬眼皮,嘴里冷笑着说道:“小桃可不粗手笨脚的吗,倒茶倒了五六次,不是太凉就是太烫,就是一蠢婢。倒不知道你倒茶水平怎么样呢,会不会又是一个蠢婢?”   洛长安微微笑着靠近,“奴才平时是给帝君端茶倒水的人,水平是没得挑的。就是不知道,夫人的要求有多高了?帝君都用得的人,您用得么?”   “你还别那话噎我,我哪里有帝君的要求高?哼,区区奴才,动不动就搬出帝君,你当自己是帝君的心尖肉呢?不过是个贱奴才罢了。”   “我自然不是帝君的心头肉。但你可是在堂而皇之的诽谤议论帝君。我想帝君定然不想和一个贱奴才有桃色传闻的,那可是有失身份?”洛长安不动声色道:“背后议论帝君,我若是告了上去,够你喝一壶的。”   “洛长安,你除去用向上面告状威胁我,还有没有别的方法?不觉得很无趣吗?”宋盼烟非常无语,这个洛长安动不动就用告状名头吓唬我。   “蛇打三寸,既然这法子对你有用,我干什么需要别的法子呢?”洛长安冷笑着说道。   “你!卑鄙!”宋盼烟被呛的说不出话,想了半晌,才掩着嘴笑了起来,“那么你就去告状吧,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去告,你吓唬你姑奶奶呢!”   “嗯,奴才告退。一会御前见面。”洛长安话音刚落就走转身就走,脚步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宋盼烟心里一慌,心想小贱人当真去告御状啊,她怎么是这么个不怕死的玩意儿,不由出声道:“长安,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你怎么当真了。快些回来。我渴极了。”   洛长安随即将步子顿下,又折返了回来,“奴才也是说笑,瞧您吓的,脸都变色了。”   宋盼烟心里狠的痒痒,心想我从没被谁辖制住过,如今我必要吓唬住洛长安才行,她手里正捏着那个扎满银针的小人,缓缓的说道:“你上次说的我丈夫提起你像他一个故人白夏,你知道白夏长什么模样么?”   洛长安的目光落在那被扎的像刺猬一样的小布偶,银针从不同器官方位刺进去人偶的身体之内,手法相当凶残,不由一阵战栗,背地里如此对待一个人偶,可想宋盼烟此人心胸极恶。   “白夏的模样应该和你手中人偶有几分神似吧?”洛长安知道这人偶就是她的原身份:白夏。   屋内就宋盼烟和洛长安二人,所以宋盼烟并不遮掩什么,她轻笑着把银针从人偶的项顶插了下去,针头从眼睛透出来,她非常病态的满意的笑出声来。   “瞧瞧,我最喜爱白夏这双眼睛,每次穿刺最多的也是这双眼睛了。大人说你的眼睛极为像白夏是么?”   洛长安垂下眸子,淡淡道:“你被嫉妒冲昏脑袋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但建议您将人偶收起来,这人偶一袭白衣,可是和帝君的宠妃和妃娘娘今天穿的衣服颜色一样,你说若是和妃瞧见了这人偶,会作何感想?”   宋盼烟见洛长安并没有被恫吓住,反而倒打一耙,将她给恫吓住了,她转而怒然将人偶收了起来,说道:“多谢你提点我。既然今儿是你侍奉这里,不若晚上也进屋里来,咱们姐妹两人,一起侍候一回大人,若是运气好,兴许能得大人眷顾一回?”   洛长安轻笑着道:“奴才若是来了,可就没有您的位置了。大人对您这粗壮的四肢没什么兴趣吧?我觉得他不会喜欢看你表演银针扎布偶的扭曲模样。”   “洛长安!”宋盼烟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腾地一声立起身来,厉声道:“你这张嘴巴,可是厉害的很啊。好在你是个奴才,你若是皇后,怕是你要割了我脑袋?”   “夫人,好好的,您怎么又恼了呢?不过玩笑话罢了。”洛长安抬起了手中的茶盏,“您不是口渴了么,吃茶吧?”   宋盼烟缓缓的坐了下去,对洛长安怒目而视,“狗奴才,你跪下,给我奉茶!”   洛长安握着茶碗,也懒得再应付了,寻思着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便举起茶碗朝着宋盼烟身前的地面猛地一砸,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茶碗瞬间碎的四分五裂,茶水也四溅开来。   “我只向皇权下跪。你这等臣妻,没有资格教我下跪。”洛长安脸庞之上尽是冰霜,用言语刺激着宋盼烟,“不是要吃茶么,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去舔吧!”   宋盼烟彻底被激怒,整张脸都被气的变紫了,她抓起桌上的戒尺就要往洛长安的脸上打,以往所有人下人都忌惮她,没有想到会遇见洛长安这样不将她放在眼睛里的。   洛长安听见了院中响起了慕容珏脚步声,对宋盼烟不屑的笑了一下,随即身子一软,伏在地上那些茶具的碎片上去了,口中嘤嘤的说道:“夫人,您手下留情啊,打了奴才,奴才身上若是带伤,教皇宫的人瞧见了,对您也不好呢。我自是听你的话,以后离慕容大人远远的就是了。”   说着,洛长安便作势抽泣了起来,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去楚楚可怜。   “你...哼,你终于知道害怕了!” 第86章 你居然为了这个卑鄙的贱人打我!   宋盼烟对洛长安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而诧异了片刻,但随即便意识到洛长安是害怕了她手里的戒尺,不由得意了起来。   “夫人,我是真心喜欢大人的,我什么名分都不要,只求默默的跟着大人,若是夫人实在不容我,我以后连默默跟着大人也不奢求了,求夫人网开一面,绕了我的性命吧。”   洛长安时间算的是比较准确的,她教小桃去书房那边传话,必教慕容珏听见了,若是他有意,一定会来。   “什么默默跟着,你这个第三者,凭什么默默跟着我丈夫?你竟然和我抢起男人来了,今儿我若不教训你,你当我右侍郎夫人是吃素的!我自然不会教人看出来你的伤,你露在外面的皮肉我不会动你,你衣服盖住的地方,我非给你打稀烂了不可!”   说着,宋盼烟就抬起戒尺,朝着洛长安的胳膊和腰肢重重落下!   洛长安冷漠的凝视着宋盼烟,就如听一段笑话,第三者有什么资格谴责他人是第三者,并且如此理直气壮,她期待自己接下人皮面具那一刻,宋盼烟脸上那错愕震惊的神色!   “贱人,住手,休要伤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颀长的身影闪过,一把扼住了宋盼烟挥舞着戒尺的手腕。   宋盼烟吃痛,啊的叫了一声,看见来人,大惊失色,“相...相公,你不是在前院和帝君下棋么,你怎么回来了?!”   她丈夫素日温文尔雅的面庞上有着令她骇然的怒火,她第一次知道他为了一个女人而发怒是什么模样。   宋盼烟心中立时充满了嫉妒和愤懑!   慕容珏仔细看了看洛长安,洛长安正伏在地上,手掌心险些教茶具弄破了,他眸子一深,怒火更深了几分,他抬手夺过宋盼烟手中的戒尺,啪的一声掰断成两段,扔落在地,厉声道:“倘若我不回来,你还打死她不成!”   宋盼烟马上柔声道:“相公,是她自己砸的茶盏,自己倒在地上把手按在茶杯碎屑上去的,她故意演戏给你看的。我一根指头没有动她啊。是她用各种犀利的言辞激将我呢!”   洛长安柔柔弱弱的抽泣着,满是泪意的眸子处处可怜的看着慕容珏,小声道:“大人,我...我不是故意惹夫人生气的......”   慕容珏不由得不舍起来。随即愤怒的眸子再度瞪视着宋盼烟,怒斥道:“方才你手握着戒尺的凶相,我看的一清二楚!你是什么样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   宋盼烟大是怔忪,“相公,你不要被她这副病恹恹的娇弱模样蒙蔽了啊!”   洛长安抬手拉住慕容珏的衣袖,小声哽咽道:“大人,我...我没事。夫人说的是对的,是我自己笨手笨脚的打翻了茶水,这一切都怪我一人,与夫人无关呢。大人莫要...莫要追究了。”   慕容珏心中猛地一揪,“长安,有我在,你不必害怕她,不必为她掩饰什么。”   洛长安继续柔弱道:“大人,真的不要再追究了,长安不想将事情闹大,长安不想教大人难办呢,若是宫里知道了我与大人亲近,便又是另一场风波了。”   慕容珏叹口气,对宋盼烟失望极了,“长安处处都在为我着想,你呢,处处想败坏我,做事不计后果,简直令我失望透顶。”   宋盼烟大声叫道:“慕容珏!你不要被她这无害的脸给哄的团团转了,她根本就是心机深重的卑鄙小人,我才是你的妻子,她不过是个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的贱货!”   “贱人,你住口!”慕容珏猛地一松宋盼烟的手腕。   宋盼烟一个趔趄,砰的一声撞在了桌子角,撞的肋下生疼,她捂着肚子痛的直哀嚎,“哎哟....哎哟,痛死我了,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推我?!”   洛长安心内道:贱人,活该,慢慢感受吧,我是怎么一点点教你偿命的!   “长安为人我自然是知道的,她既然能服侍帝君二年,定然不是那般毛手毛脚之人。她若是行事莽撞随随便便就打碎了茶碗,她如何能在帝君跟前做事二年?”   慕容珏小心的把洛长安扶起来,随即怒然瞪视着宋盼烟。   “定然是你加以刁难!小桃被你刁难走了,换了长安亲自服侍你,你接着继续刁难她!我不用想就知道。你是何其恶毒!”   “慕容珏!”宋盼烟看见慕容珏温柔的帮洛长安处理着手上的茶具碎屑,她心里狂怒、嫉妒,近乎疯狂:“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居然不相信我,而相信一个外人的话!”   洛长安将手从慕容珏的手中抽了回来,委屈道:“大人,莫要教我这个外人影响了你们的关系啊。我...我...不想让大人难办。这件事...就算了,长安不想再说了,所有责任都是长安一个人的。”   慕容珏的心揪起来,他不想继续委屈洛长安了,眼下他已经有能力扶自己喜欢的女人上位了,他不想让洛长安变成第二个白夏,他将眉心一蹙,沉声道:“宋盼烟,我告诉你,长安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女人!你多年无所出,我打算提前填房纳妾!”   宋盼烟闻言,满脸死灰,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懵了半天也缓不过气来,“相公,你...你终于承认她是你的女人了!我生辰那日,你是不是和她在外面过夜了呢!”   慕容珏坦荡道:“是。”   “那么你原打算送给我的金镶玉项圈,还有那个金店的镇店之宝,以及你的祖传的玉佩,你都送给了洛长安了,是不是?!”   “没错。这些东西,都是我亲手交给长安的。”   “慕容珏,我们宋家帮助你走到今天的高位,不过二年,你就在外面养小的了!我和你拼了!”   说着,宋盼烟就扑了上来,作势要朝着洛长安身上厮打,恨不能将洛长安撕烂了。   慕容珏保护性的将洛长安掩在身后,而后抬起脚尖,一脚蹬在宋盼烟的心窝,将她踹了出去,噗通一声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宋盼烟捂着心口好久没有反应过来,疼的她面色惨白,她心里难受极了,“相公,你...你居然打我?你居然为了这个卑鄙的贱人打我!” 第87章 嗯,只是聊天解闷,不做别的   慕容珏厉声道:“以后不要再欺负长安,不然,这不会是唯一一次我教训你!”   洛长安满眼深冷的望着慕容珏和宋盼烟在吵闹干架,就如看戏一般,这不过是开始,他们欠她的,远不止如此,她要慢慢的看着他们二人互相残杀,体会复仇的快乐!   洛长安温声道:“大人,都怪长安,才使大人和夫人发生了不愉快,长安是多余的人。”   说着,便转身跑了出去。   “长安!等等!”慕容珏本打算追出去,想起什么,便回身对宋盼烟冷声道:“如今是在皇宫皇田别院里,注意你的言行,别给我惹麻烦,否则,我立刻休了你!”   宋盼烟的面色渐渐的由愤怒转为死灰,最后转为扭曲,自己的丈夫,自己亲自把他引荐给父亲,帮助他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眼下他羽翼丰满,深得帝君的器重,他竟然忘了她的功劳,不但对她动粗,还动了休掉她的心思!   慕容珏说完,便追着洛长安出去了。   “相公,不要走,相公,求你不要走。”宋盼烟朝着慕容珏的背影伸出手去,“烟儿心口好疼,求求你回来啊相公。”   洛长安究竟哪里好,为什么相公对洛长安那般痴迷,就因为她那双眸子像白夏吗!为什么自己赢不了一个死人!   不,她一定要想办法留住相公!   对了,相公对我所有的不满皆是由于我多年无所出,我必然要为相公生个孩子方能挽回相公的真心,只要为相公生下孩子,一定要生个男孩儿,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洛长安出了右侍郎的屋子以后,径直朝着湖边的小树林去了,太阳眼看就要落山,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她听见后面有人追了过来,认出那是慕容珏的脚步声。   她太熟悉他的脚步声了。   不谈青梅竹马多年的事,也不谈他曾经是她的未婚夫之事。   白家被灭门那天,他便是踩着这样的脚步声踏进她的家门的,她倾心迎接他,母亲还为他煮了一桌子好菜,父亲为他温了一壶好酒,而他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杀尽白家之人。   慕容珏远远的看见了洛长安,她瘦弱的肩头轻轻的抖动着,显然在低泣,这背影使他眯了眼眸,仿佛看见了白夏,犹如二年前那日白夏楚楚可怜的求他放过她的父母兄弟时的模样。   他紧步朝前走了过去,拉起洛长安的手,撕下了他干净的里衣为她擦拭着手心的茶杯碎屑,仔细的查看着有没有受伤,“长安,都怪我,这是第二次教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决计不会有第三次了。以后,我定然保护好你。”   “大人,我好害怕呀,夫人...夫人知道了我是你的人,她会不会暗中杀了我呢?”   洛长安缓缓的将头靠在了慕容珏的肩膀之上,说着违心的情话:“长安即便知道夫人容不下我,也舍不得离开大人呢。”   慕容珏身为男人,那种被小女人依靠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这般娇羞顺从,他寻思定是那夜在游船之上他将她收服的甚是服帖,不由自内心自信起来,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肩头,“没有人可以逼你离开我。”   洛长安担忧道:“但是夫人那边......”   慕容珏嗅到洛长安身上那沁人心脾的馨香,不由的心头一动,“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教她再伤害你了。”   洛长安点了点头,小声的委屈道:“大人,刚才夫人好凶,开始小桃给她奉茶,连续端了五杯进去,夫人不是说凉,就是说烫。往小桃心窝踹了一脚,把小桃踹的直哭。我就把小桃换了下来,谁知到还是惹夫人不如意了,对我又打又骂,那戒尺在我身上也抽了十几次,茶杯也被她砸了,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恐怕又要打我多少戒尺呢。”   洛长安说着,又嘤嘤的哭了起来,“我虽是奴才,但到底是侍奉帝君的,原就比旁人有些脸。夫人她...她竟糊涂至此。”   慕容珏心疼的不行,将洛长安的肩头拥的紧了一些,“那毒妇,迟早作死。”   洛长安轻轻抹了抹眼睛,“可是...即便夫人不同意我和大人在一起,人家还是忍不住想大人呢,每每魂牵梦绕,不能丢开。”   每每梦回,都想亲自将你手刃。   “本官也时时想你。知道你也念我,我知道没有白疼你。”   洛长安轻轻嗯了一声,“人家全凭大人安排。”   “我知道你方才受了委屈,”慕容珏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小盒子,交到了洛长安手里,“这是我这二年做官存的月奉,那毒妇一分我没给过她。眼下都交给你保管吧。你受委屈了,我尽可能补偿你。纵她不容你,也没什么实质作用,我身家放你这里了。”   “大人既然信得过我,我便帮大人保管着呢。以后大人有什么紧急用度,我拿出来给大人使用就是。”洛长安这才破涕为笑,将小盒子装在自己的衣袖之中,“好想早些出宫哦,这样就可以早点和大人在一起了,听说明年宫里有大赦,到时长安也递出审请,早些出宫呢。”   “那样就极好了。”慕容珏温柔的望着洛长安的面庞,轻声哄慰:“正好你负责我屋子的茶水,这几日在皇田别院,你和我自有机会单独相处。白日里那毒妇依太后之命去后面田里去干农活体验生活,我伴驾之后多是一人在屋子,你若得空,便来我屋子里,我和你说话解闷。”   洛长安点点头,“嗯,若是有机会,我就过去。说好了,只是说话解闷哦。上次大人说只是带人家去游湖,结果就把人家给......”   慕容珏低声哄着她,怕说多了,她又不敢去他屋里,“嗯,只是聊天解闷,不做别的。”   而湖面不远处有一排埃松,松树掩映之处,帝千傲正负手立在那里,将方才洛长安和慕容珏说话的场景,都看在了眼里,而洛长安此刻竟轻轻靠在慕容珏的肩膀之上,脸颊之上满是温柔和羞涩。   帝千傲整个人都非常安静,越是深怒,越是安静。   海胤低声道:“帝君,您息怒,长安姑娘是在逢场作戏呢,您不是一直知道的么。”   帝千傲的眉眼越发的疏冷,纵然是逢场作戏,他也不能接受她将头靠在别的男人肩膀,而他竟没有合理的身份冲出去将她纳入怀中!   他转身便离开了,回到他的卧室之中,沉声道:“海胤,传酒。” 第88章 不碍事,朕不是小气之人,朕大方着呢。   海胤一怔,“帝君,空腹饮酒伤身啊,不如先用些膳食再饮酒?”   “传酒。”帝千傲冷冷的重复了一遍。   海胤见帝君态度强势,即刻便去端了酒水进来,帝千傲便一杯接着一杯的饮起酒来,颈项和面颊缓缓的出现了红色的印记,渐渐的眼底也有了醉色。   “海胤,教洛长安给朕奉茶。”   海胤一怔,“帝君,此次冬游,跟来的丫鬟奴才不多,长安分配到右侍郎、和妃和几位诰命夫人那边去侍候了,您这边侍候的女官是吉祥。若是您刻意挑洛长安来侍候茶水,容易教太后娘娘起疑心,您忘记幼时您养的小橘猫了的下场了......?”   “朕没有忘。”帝千傲有些狂躁的将杯盏砸翻在地,“教洛长安回来给朕奉茶。为什么朕需要重复两遍?朕是帝君,难道连任性一次传用一个奴才都不可以?!”   海胤攥了攥手,便出去了,出去见到梅姑姑,就小声道:“你去教长安过来奉茶吧,这边醉了,可怜兮兮的。”   梅官一怔,“我就是为了避嫌才叫长安去侍奉其他主子,太后娘娘和帝君一个院子,若是帝君弄出什么声响,太后定然就知道帝君一直藏着长安当个秘密的小媳妇呢,你没提醒帝君小时候那只橘猫的下场?”   “我自然提醒了啊。但帝君喝了一坛子酒水,醉的可以。而今那是女人,和橘猫又不一样。帝君最近这状态越发的不冷静了。”   “怎么喝那么多?”   “还能怎么,他还不是知道长安去侍候右侍郎屋子了,前未婚夫呢,右侍郎和他下完棋托个借口就回屋去了,他就后面下棋乏了要去散步,散步散到人家右侍郎屋子附近,就什么都瞧见看见了呗,何苦去呢。”   “具体瞧见什么了呢?”   “洛长安把头靠在右侍郎肩膀,右侍郎手搭在洛长安肩膀之上......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拥抱。”   “拥抱......”梅姑姑听了以后,当即出了冷汗,“那我懂了,眼下怕是已经疯了,长安不来真不行。我只说我忙不过来,教长安过来帮衬我一下吧,安安他的心再教长安离开就是。”   说着,梅姑姑就教小桃去叫了洛长安过来。   洛长安刚巡查完几个诰命的屋子,就见到小桃迎面走了过来,“长安姐姐,帝君喝醉了,要吃茶,梅姑姑在太后屋子服侍,吉祥姑姑在几个老太妃屋子伺候,脱不开手,梅姑姑教你过去帮把手,给帝君奉茶呢。”   洛长安颔首,心里也有些不解,帝君并不经常饮酒的,怎么突然醉酒了呢。   然而帝君醉了之后比平时危险得多,她心里已经有很不详的预感。   “我知道了,这就去了。”   洛长安端着醒酒的茶水,进来帝君的屋子,当即便有浓烈的酒香窜入鼻息之间,她不由的低声咳嗽了一阵。   她掀开摇曳的帷幔,视线豁然开朗,便见桌案旁的气派大椅上,帝千傲正坐在那里,醉眼半眯着,修长的手指支着轮廓分明的下颌,深深的锁着洛长安。   “来了,过来朕身边。”   帝千傲朝着洛长安伸出了手。   洛长安紧步走到帝千傲的身边,正打算行礼。   “免礼。”   洛长安只觉得腰身一紧,教他桎梏住了腰身,瞬时间她跌入他的怀里,他似乎非常急切,连行礼的时间都不给她留下。   茶水溅出一些到他的衣衫之上,她不由惊慌的低呼,“帝君赎罪,奴才不是有意弄湿您的衣衫的。”   “不碍事,朕不是小气之人,朕大方着呢。”帝千傲微微冷笑着,大方两个字咬的比较重,听起来挺像反话的。。   洛长安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她寻思着今天从早到晚她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应该没干什么触怒龙威的事,忐忑道:“谢...谢谢帝君。”   “茶呢,给朕奉茶。”   帝千傲托着她的后臀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语气慵懒的吩咐着,手在她的半圆上不轻不重的摩挲着。   洛长安的心里一阵乱跳,端了茶碗便递到他的面前,心知他是起了兴致,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就仿佛她的用处就是供他泻火似的。虽然本来也就是。她掩饰着内心的烦厌,将茶举高了一些:“帝君,您...您的茶。”   “喂朕。”   “......”他不大对头啊,突然就生活不能自理,喝茶也教人喂,究竟发生什么了,总感觉他很生气的样子,“是。”   洛长安将茶水递到他的唇边,微微的扬起茶碗,“您请用。”   帝千傲薄凉的唇沾了一些茶水,洛长安甚至怀疑他并没有真正碰着茶水,便见他将眉心蹙起,“烫!重新奉茶。”   洛长安一怔,不烫的啊,她的手摸着就是温温的正好,她每次奉茶都会调好水温的,二年来从来没有失误过,她对自己细心的程度是非常之有信心的,她做事决计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可能傻乎乎端来烫嘴的茶。   他的嘴巴就那么嫩的吗.....   她嘟起唇瓣轻轻吹了吹茶水,随即再度将茶递到帝千傲的唇边,他再度抿了一小口,仍旧冷声道:“烫,重新再来。”   嗯,这就是他在有意刁难了。   但是为什么呢。   男人不是不会来月事的么,他这种类似于经期期间脾气乖戾的现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长安又重复的吹了二三次,他都不如意,直吵着烫,洛长安非常无奈豁出去了:“帝君,奴才要是再继续吹下去,茶就......凉透了啊。”   “朕说烫,你以为朕刁难你?”   洛长安意味深长的看着帝千傲,心想你难道不是在刁难我吗,“不是啊,只是...真的就不烫了嘛。”   “若是不信,你尝一尝,烫是不烫?”帝千傲挑战着洛长安的脾气。   “这是您的御用茶碗,奴才不敢尝。”洛长安敢怒不敢言,认命道,“奴才再给您重新倒一杯正称口茶吧。”   “既然御用茶碗你不敢用。便尝一下朕口中的茶水吧。”说着,帝千傲擒住了洛长安的唇瓣,茶香和酒香带着强烈的情愫攻占了她柔软的内壁。   洛长安大脑有片刻空白,瞬时张大了双眸,对他强烈的束缚和桎梏为感到惧怕,她挣扎着,“帝君,您...您喝醉了!” 第89章 看起来,非但没有助兴,还将人打急眼了?   她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但是她也不愿意每每做他心情不佳时的情绪垃圾桶了,那样使她觉得自己非常的卑贱。   身为不为人知的禁脔的感觉,实在教她自己感到不齿,她也不喜欢自己既抵触又在心底里隐隐期盼的这种滋味,总之,遇见他就纠结到头痛。   “朕没有醉。”帝千傲端起茶碗将温热的茶水从她衣领倒入。   “唔......”把茶泼她领口里,还不承认自己醉了。这是头脑清醒的人能干出来的事么。   “别叫,我听到会失控的。”帝千傲的吻随着茶水自她颈项流去的放向一路追了下去,品尝着被她体温熨帖过的茶香,“朕只是需要一杯茶,比起御用的茶碗,你的身子作为器皿更解渴。”   “请您停下来。”洛长安不由自主的声音之中便染上了羞赧的音色,呼吸急促的拍打着他的胸膛,险些急哭了,“帝君不要这样,眼下太后娘娘马上要传您用膳,若是教人发现奴才和您在屋里如此,奴才会被太后娘娘惩罚的。”   帝千傲却丝毫不为所动,没有停下热烈的举动。   直到洛长安肩头轻轻的抽动,被他粗暴的噬咬折磨哭了,他才停下了动作,眉心纠缠着挥之不去的妒怒。   “哭什么?”   “眼下又不是就寝时间,教您母亲知道奴才在青天白日和您如此乱来,奴才小命就没了。帝君放过我吧。”洛长安的求生欲促使她放低姿态和帝千傲商量着。   太后若是撞见此事,最多是打死奴才,对帝君是不会有丝毫责罚的,可是她就彻底没有希望和机会活着手刃仇人了。   “你还知道怕吗!”帝千傲略略抬起眸子,冰冷的眼底有着隐忍的怒意:“你只怕和我做事教太后撞见会惩罚你!便不怕和别的男人偷尝禁果教朕撞见了惩罚你!”   洛长安大惊,错愕的凝着帝千傲,莫非...莫非是他看见了方才她靠在慕容珏的身上?   “奴才没有偷尝啊!”洛长安语气重斩钉截铁,说的越理直气壮,便越可以取信于人。   “不单偷尝,还学会了骗朕。”   “奴才没有骗您!”快撑不住了,救命!小时候我娘审问我有没有偷吃糖就这样的架势啊。   “说实话!”   “奴才不知道帝君在说什么......”洛长安尽力拉紧自己的心口衣物,以防春光泄露,“帝君...您不要生气,您这样教奴才好害怕呀,您放开奴才吧,奴才......奴才求求您了。”   洛长安服软求饶,以后再说以后,眼下这一关总得先过去啊,她语气软软的,大眼睛无辜的凝着帝千傲。   帝千傲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洛长安,你好大的胆子,想搪塞过去是么,朕不让你长些记性,你真当朕度量大到能容你去偷尝,你真以为朕大方的很呢!”   帝千傲让洛长安上身趴在他的大腿上,随即拉开她裙子,冰冷的手不轻不重的拍在了她的后臀,那紧实富有弹性的触觉使得他的腰身发紧,竟舍不得将手离开。   洛长安被打的面红耳赤,又羞又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挣扎着要起身,“我又不是小孩,帝君怎么可以打我的...打我的屁股呢......”   洛长安记忆里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揍过自己的屁股,眼下自己被帝君拉起裙子往屁股上来了一巴掌,倒不是说疼,就是觉得深受其辱。   不由得想起自己满门惨死,孤身一人隐姓埋名蛰伏在皇宫内院,为奴为婢,为不见天日的宠物,终日里提心吊胆便算了,如今居然还被毫无尊严的打屁股,她当真觉得伤心、凄凉起来。   帝千傲终于还是理智了下来,松开了洛长安,随即托住她的腰肢,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替她轻轻逝去泪水,“是打疼了么?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他并没有用力气,那不过是情趣,起码他专门涉猎了几本杂书,书上说这可以增加夫妻情趣,但是看起来,非但没有助兴,还将人打急眼了?......就无语。   她那眼神,分明想杀了他,不过碍于身份悬殊,她在忍耐罢了。   “没有打疼。”洛长安摇摇头,然后拿着手绢不住的擦眼泪,这些眼泪是真格的,可不是方才在慕容珏、宋盼烟跟前那种惺惺作态的假哭,这时就觉得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凄惨的了。   “既然不疼,怎么哭成这样了?”帝千傲有些手足无措,她以往要么是逆来顺受,要么就拼命反抗,今日这般默不吱声的抹眼泪的,就很要人命了。   女人也太麻烦了吧!一碰就哭!朕......不会哄啊。   “帝君不尊重我。”   “尊重......是指什么?”他是帝君,他要的东西通常都可以轻易得到,也没有女人向他提过这两个字。尊重是可以下旨赏赐的吗?   “尊重就是帝君不可以不问我就掀起我裙子打我屁股。我是女孩子,我有思想,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愿意被帝君像物品一样宣泄情绪。”   帝千傲听后想了片刻,“朕没有将你当物品。朕一直以为,你将朕掀起你的罗裙当作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现在看起来,你并不认为这很正常?”   “对,这非常不正常!打比方你在路上随便掀别人裙子,是会被打死的。”洛长安听着他的言论,感到异常诧异,所以他一直以为她每天晚上都很享受被他蹂躏啊。   “......”他哪里会随便掀人衣裙。他只会掀她的。   “希望帝君以后不要再对奴才做奇怪的事了。您既然不打算对奴才负责,就不要总把奴才当成烟花女子一样的不断的消遣了。奴才是个女孩子,往后出了宫,名声是很重要的。”   帝千傲的手渐渐收紧,又在计划期满出宫,简直气煞人了,“是你不让朕不再碰你的。可别求着朕回来!”   洛长安将脸别开,斩钉截铁道:“奴才不会求您的。”   “很好。”帝千傲也是被嫌弃的很没趣,后宫都渴望他雨露均沾,结果她这边竟然希望他雨露别沾,“朕以后,再也不会碰你了!” 第90章 朕根本不喜爱你。出去!   洛长安听后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但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她也就继续决然道:“若是有违此言,以后咱们就是单纯的主仆关系,奴才敬重您侍奉您一如往昔。谁若是逾越边界,就变作一只小狗。”   “好。一言为定。”帝千傲将洛长安从他身上放下,“只有一件,我警告你,不要干对不起我的事。我动过的女人,便永远有我的烙印,不容他人染指。”   洛长安身上的束缚一松,为他露骨却恼怒的话而满脸羞红,立刻战战兢兢的说道:“奴才知道了。”   海胤一脸姨母笑,对梅姑姑道:“刚才里面是在理论能不能打屁股吗?”   梅姑姑也是有些失笑,“听起来像,讨论的还挺认真的。帝君也挺不容易的,打不得碰不得,每天都要被嫌弃。”   海胤挑眉:“下个赌注吧,五十两银子,你说他俩谁先变小狗?”   梅姑姑非常高冷道:“你可赢不了我。长安那性子,赌气起来,她能冷战半年。帝君行吗?”   正说着,就听屋内响起了帝千傲显得狂躁的冰冷嗓音,“海胤,拿酒来!”   海胤也不敢多言,心想万一帝君急了也打我屁股呢,哈哈哈,他于是连忙又搬了一坛子酒水进来,放在桌上,帝千傲便又一杯接一杯饮起酒来。   洛长安将酒碗压下来,沉声道:“帝君,不要再喝酒了。喝多了伤身。”   帝千傲醉意深沉,“但是...不喝酒伤心啊。”   洛长安非常不解,“为什么会伤心呢?”   “朕五岁那年养了一只橘猫,可爱的很,朕每日都想和橘猫玩耍,连功课也不想做了,母后就将橘猫夺走了,活生生当着朕的面将橘猫的皮剥了。”   帝千傲说着醉倒在桌案。   “你说朕伤不伤心呢......为什么朕不能喜欢橘猫呢......为什么呢。”   “朕是灾难,若不是朕喜欢那橘猫,也不会为她带来灾难了......”   洛长安将酒水放在一边,听见了帝千傲的话语,就似窥到了他内心一角。   从未料想,冷若冰霜的他,内心里也有细腻的一面,也会有藐小的橘猫的位置。   这些都是他心底深处的话吧,若非醉酒,她怕是永远没有机会听到。   她眼前似乎浮现出来五岁的他教默默们桎梏住,撕心裂肺的看着橘猫被剥皮的场景,那时的他弱小,无助,绝望。想必这在他心底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吧。   她不由的心中柔软,生出了不舍之情,她缓缓的伸出手拍抚着他的肩头,“帝君不是灾难哦,过去的都过去了。该放下往前看了。”   帝千傲却无奈的牵起唇尾,“过去的都过去了么......为什么朕就觉得永远过不去呢.....”   吉祥来到门外,没进门就闻到扑鼻的酒味,说道:“海胤,太后娘娘那边已经布膳了,请帝君过去用膳呢。”   海胤说道:“帝君烦心国事,饮了酒,怕酒气冲撞了太后娘娘,便不过去了。”   “好,我回去禀了太后娘娘。”   吉祥回到太后的屋子里,说道:“娘娘,帝君喝醉了,为国事操心呢。就不过来陪您吃饭了。”   太后听后,就忧心不已,对身边的和妃道:“大冷天,他喝了酒,身边不能没有人侍候啊。和妃,你去吧,去瞧瞧他去。有个知冷知热的,端茶倒水倒也好呢。”   “是,臣妾这便过去了。”和妃忙起身,心中为马上可以见到帝君而欢喜不已。   其余众妃都羡慕至极,心想方才落座我应该坐在太后身边的,这样过去陪伴帝君的人便是我了。   和妃来到帝君的屋外,正要进屋,教海胤拦住了,“和妃娘娘,帝君醉酒,谁也不见。”   和妃温声笑道:“是太后娘娘吩咐我过来守着帝君的呢。”   海胤一怔,寻思了片刻,便将手放了下来,“那么,您稍等一下,容奴才进去禀报。”   说着,海胤便进了屋子,心里已经有神兽在奔腾呼啸,为什么终结帝君和洛长安亲近的人都是我,都是我?!   “帝君,和妃娘娘奉太后娘娘之命来陪寝了。”   帝千傲闻言,便抚着犯痛的额心,睇向洛长安,“你将衣服穿好,从后门走,别教人看见了。”   洛长安心中一窒,她到底是见不得光的人,他终究是不愿意教人知道他和一个奴才的秘事,他认为让人看见和她在一起,有失身份吧。   “是。奴才遵旨。”洛长安为帝千傲再度倒上一杯醒酒茶,随即便头也不回的从后门走了。   和妃进到屋内,见帝千傲正在饮酒,便走过去握住了帝千傲的手臂,温柔道:“帝君,饮酒伤身啊,臣妾扶您上床歇着吧。”   和妃满面憧憬的望着帝千傲绝世的容颜,心想若是能得帝君一夜垂青,死也甘愿了,但眸色猛地一凝,似乎想起什么,便四下里四处探勘。   帝千傲眉峰愠怒,将手抽出来,为和妃的碰触而感到厌恶,“朕不需要人伴寝,出去!”   和妃猛地一怔,帝君平日待我温和有礼,今日如此冷硬态度,应该是饮了酒,没有将我认出来。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刻意将衣领拉开了寸许,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帝君,您喝醉了,臣妾是您的和妃啊,您素日来喜爱的和妃啊。”   “朕根本不喜爱你。出去!不要让朕说第三遍!”帝千傲已经失去了耐心。   和妃脸上血色顿时散尽,由于遭到帝君的冷遇而掩着面颊便哭了起来,羞红着脸,转身一溜烟就跑回了太后的屋子,扑进太后的怀里就哽咽起来,“太后娘娘,帝君...帝君他凶我,他不教我陪着她,轰我出来,说他根本不喜爱我。”   太后拍着和妃的肩膀,叹口气,“可怜见的,帝君必是为国事烦心,一时怠慢了你,明日醒酒哀家教他给你赔不是。你快别哭了。也是哀家不该教你在他醉酒的时候过去呢,教你碰钉子了。”   其余众妃都又想,还好方才不是我去撞在枪口上,不然眼下哭的就是我了。   梅官赶到海胤跟前,指指帝君的屋子,小声道:“那位是疯了不成,最近不是在稳住和妃和外交大使?怎么方才把人给骂了?这会儿在太后跟前哭的可惨了,告状呢。” 第91章 年轻人里就帝君、右侍郎人才好   海胤耸耸肩,“你问我吗。我要能知道帝君想法,我还是我吗。你倒是劝劝洛长安,教她住进别院,相夫教子,不好吗。”   梅官耸肩,“我啊,我要是能让长安改变想法,那我还是我吗?你倒是劝劝帝君,管他什么国法纲常,直接封长安当皇后啊!”   两人对视一阵儿,同时叹气,“哎!”   ***   翌日,早膳之后,众人聚在太后的院子之中。   太后望着旁边由于宿醉而双眸猩红的帝千傲,忧心道:“傲儿,昨夜和今晨都未进食,吃些什么吧?”   帝千傲沉声道:“母后不必担忧,昨晚喝了不少茶,儿臣不饿。”   洛长安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帝千傲,谁知正巧撞进他的眸子,她想起昨天被他将茶水倒在衣领追着茶水亲吻之事,耳廓也红了。   和妃夹了一只油炸的素莲藕盒子到帝千傲面前的碟子,帝千傲摆摆手,全无食欲,只是揉着犯痛的额头。   洛长安心下却不由自主在想宿醉之后吃些清淡的粥食会比较好,刚想提醒,但是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昨天和帝君撇清了关系,谁也不去犯谁了,再有这时候也轮不到自己出主意。   吉祥禀告道:“太后娘娘,萧家布行的少东家萧域到了。”   太后娘娘闻言,脸上露出笑容来,“快传他进来吧,哀家瞧瞧。”   “是。”吉祥便走了出去,不多时领着萧域走进屋来。   萧域初次进宫,却没有怯场,从容的跪了请安,“草民叩见帝君,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和宫妃细细将萧域打量,有的宫妃掩嘴笑了起来,窃窃私语,太后突然朗声笑道:“快起来吧。”   萧域见大伙都在隐隐笑着,他大方道:“定然是我今日哪里不对,教主子们见笑了。”   太后摆摆手,“没有,你今天都好。只是咱们联想到你身高体壮,居然会编花,不由觉得有趣。长安丫头发髻的发饰,可是你亲手编的。”   萧域朝着洛长安看去,她仍戴着那鹅黄色的发饰,便对她有礼的颔首。   洛长安也回以一礼,萧大哥果然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有着天生的世故和圆润交际手腕,并不会拘谨和怯场。   萧域颔首道:“回禀太后娘娘,那发饰可不就是我这双巧手编的么。”   说着,便将自己宽厚的手掌伸了出来,在空气之中摇了一摇,姿态非常诙谐风趣。   引的太后和宫妃一阵发笑,太后沉声道:“哀家却不信,定是你教丫鬟编的哄我们开心。你在吹牛吧?”   洛长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开玩笑道:“太后娘娘,您快严加审问,可别教他诓了咱们。”   帝千傲:“......”   海胤、夜鹰、梅官只觉得气压骤降,真心的冷死啊,今天注定是帝君踢翻醋缸的修罗场。   太后被洛长安的玩笑话逗的非常开心,忍不住开怀大笑。   “主子们笑的各个如花一样。当真是赏心悦目。”萧域沉声道:“不过呢,咱是本本分分生意人,有一说一,从不吹牛。不然,现场试试草民的手艺?”   太后和宫妃都非常感兴趣,太后颔首,“行,今儿我们后宫的女人们来冬游,正说花园里光秃秃的没有花朵,你编一些出来,咱们戴了,添些春色吧。”   萧域轻轻一咳,“那行,太后给草民指派一位模特吧,草民编好发饰,现场讲述用法。”   太后颔首,想了片刻,便看向洛长安,“那就还是长安去吧,这孩子皮肤白,试得出效果,梅官偏黑,吉祥就太瘦不喜庆,就长安,匀称可爱的很。”   一时间在场之人的目光都落在洛长安的身上,上下的打量起来。   帝千傲:“......”   全都不准看她!!!   海胤一怔,帝君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是。”洛长安俯了俯身,便走到堂中,对萧域轻声道:“萧大哥,需要我如何配合你。”   萧域搬了一个大椅子,温声道:“妹子坐下就可以了。”   帝千傲的伸手再度拿起了酒杯,将酒水饮下。   萧大哥,妹子,朕没有介意,对这称呼,可以坦然的接受,这是很正常的称呼!!   洛长安依言坐在大椅上,萧域随即用他的随从带来的各色布料编制着发饰,他解开了洛长安的发带,顷刻间洛长安柔顺的发丝倾泻在肩头,在他手指间滑过,他不由心中一动,好优秀的发质。   他每编好一个发饰便为洛长安梳起不同的发髻,动作非常轻柔小心,没有弄痛洛长安分毫,他细细的为在场之人讲解着发饰的使用方法。   太后及宫妃看的津津有味。   洛长安也在萧域的手下变换着不同的发型,呈现出不同的神态,娇羞的,清纯的,还有禁欲的,供在场之人品鉴欣赏。   帝千傲捏着酒杯的手越发收紧,望着萧域不住的抚摸洛长安的发丝,他双目猩红。   太后开怀道:“萧少东,你真是一个神人。除了编女子的发饰,你可还会别的手艺?”   “会呢。”萧域稍稍寻思片刻,颔首道:“男子的玉佩结,发带,我都会。若您想看,便出一名男士模特,草民给您演示?”   太后微微思忖,“想看是想看,倒是这模特嘛,年轻人里就帝君、右侍郎人才好。其余都是老臣,满脸皱纹不好看了。教公公们去,又不够阳刚呢。”   老臣都教太后的话逗笑了,有人笑道:“娘娘,咱们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呢。”   “罢了罢了。”太后调笑:“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们的时代过去了,眼下是年轻人的时代啦。当年的粉面小生,如今也满脸皱纹咯。”   众臣又笑了起来。   帝千傲克制有礼的声音响起:“若是母后喜爱,儿臣倒是可以做个模子,教母后和爱妃取乐一回。”   洛长安心里猛地一紧,不是吧,帝君亲自当模特,那萧大哥还能正常的展示手艺么,还是不要了吧,帝君来很让人紧张吧?   萧大哥若是发挥失常,必然影响主子们对他及萧家布行的印象。 第92章 长安,不如哀家给你许个婆家?   太后非常开心,“难得你有心。哀家哪里可以带头拿你取乐?不必了。”   慕容珏立起身来,“太后娘娘,不若就教下臣做个行走的架子,试一试发带和玉佩结给您取乐。”   太后颔首,“行,你去吧,倒不好教帝君下去取乐,帝君始终有他的架子在,不苟言笑的,哀家不好难为他。”   慕容珏便走到了洛长安身边,洛长安将脸别了开去,状似羞涩。   帝千傲:“……”   海胤、夜鹰、梅官:救命!帝君制造了新的高压冷气流,教人不禁瑟瑟发起抖来。是太后娘娘不教你去的,你就别把咱们都冻成冰雕了吧。   萧域随即编好一条古朴的发带,为慕容珏戴在发饰之上,随即为众人讲解写佩戴使用方法。   和妃看了看慕容珏发髻之上的发带,以及洛长安发髻上同色系的发饰,掩嘴笑道:“长安丫头的发饰和慕容大人发髻上的发带好似一双。”   太后也定睛一看,开怀道:“可巧呢,可不正是一对儿么,长安,不如哀家给你许个婆家,把你嫁给右侍郎当媳妇如何。”   众人都觉得很有趣,笑了起来。   当然,众人里不包含帝君,他不觉得哪里惹人发笑,并且他俊脸发黑。   洛长安红着脸道:“太后娘娘,您真爱拿咱们奴才取笑,奴才身份寒微,哪里配得上右侍郎大人呢。”   帝千傲:“......”   “长安丫头,”太后不依道:“你是宫里的,哀家给你开了脸,谁胆敢说你寒微。”   帝千傲:“......”   慕容珏审度着帝君的神色,唯恐引发帝君不悦,忙躬身道:“微臣万不敢高攀长安姐姐,这等瑶池仙子,不是我等下臣可以觊觎的。”   帝千傲:“......”   不知谁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右侍郎是不是忌惮岳丈在此,不好应下这亲事啊?有太后娘娘保媒,这事准成,哈哈哈。”   宋宰相说道:“好男儿自古三妻四妾,我这贤婿我自是支持他的。”   帝千傲:“.......”   算了。   朕受不了了。   此情此景,教朕发指!   啪,帝千傲手指间的酒盏应声而碎,他的指腹被锋利的碎片划破,滴出一串血珠。   海胤、梅官、夜鹰:帝君破功了┭┮﹏┭┮。   洛长安和新欢旧爱玩编发饰玩的太开心了,编发饰就编发饰,居然又探讨到终身大事去了,再聊一会怕不是要当场送入洞房吧。   帝君怕是快要隐忍不下去了吧,对洛长安的占有欲呼之欲出,越发的难以压制了,他他他不会冲出去现场把洛长安抗回屋内吧?   众人听见杯盏碎裂之声,当即大震,帝君为何捏碎了酒杯?!   伴君如半虎,人人自危。   “帝君,您的手流血了。”不知哪位宫妃叫了一声。   洛长安也惊然立起朝着帝千傲望了过去,便见他麦色的手指肌肤有着血珠低落,她心头猛然一跳,下意识想去前面查看,然而心下一凛,下一刻便见他被宫妃簇拥起来,关怀他的人多如牛毛,她这点微薄的关怀,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不碍事。”帝千傲将衣袖垂下,掩住了滴血的手指,随即冷然立起身,“所有男宾,随朕后堂下棋。”   众臣:“......”   众妃:“......”   众雄性:“......”   帝君这棋兴来的,就很突然。   海胤嘴角直抽搐,教你们这些男的和洛长安离的近,这下被帝君拉走去小黑屋下棋了吧,帝君绷着这黑黢黢的面色和你们下棋,保管教你们做三宿噩梦了。   随即,衣袂摩擦之声响起,臣子皆随着帝君去了后堂,萧域自然也去了。   萧域寻思似乎在哪里见过帝君的面庞,啊,是了,在难民收容处,那脸色极不好的官爷想必是帝君微服出访。   不过,今日一见,仿佛更是不苟言笑了起来。   果然是君心似海,倒不知帝君都有些什么心事,是否也如他这般会对洛长安这样的女孩儿而魂牵梦绕,大抵不会,帝君的宫妃...甚多,魂牵梦绕不过来吧,只是可惜了长安这般好女孩儿,大好年华却在宫中为婢。   一时之间,前殿只剩下女宾,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帝君可能心情还是不太好吧。”   “嗯,突然就想下棋了。也可能还是有烦心事。”   洛长安倒觉得见怪不怪,因为帝君的狂躁易怒她是见识过多次的。   太后把眉心蹙起来,心想,傲儿这是教什么给刺激出了下棋的兴致,她思忖了片刻,说道:“既然帝君和男宾都去后堂下棋了,咱们自玩咱们的。长安,这边都有什么好玩的,你给哀家讲一讲?”   洛长安捧着托盘,托盘上有几十朵萧域已经编制好的布艺发饰,“既然是冬游,便强调一个游字,后边田里正在出萝卜,一个个白胖白胖的萝卜从土里挖出来,也是有意思的很,太后娘娘您想去看看吗?”   说着,洛长安和吉祥便为在场的宫妃分发着布花,每人都戴着发饰,穿着新衣,脸上都有喜色,大家都互相的恭维彼此,夸奖着彼此,看起来一片祥和。   太后听了就觉得有趣,“行,咱们去走走吧。”   众人便移步去了后边皇田,不少宫妃一看田里泥土怪脏的,生怕把衣服鞋子弄脏了,就说身子不舒服,找个借口就回去了。   太后娘娘心气却是极高,没有打退堂鼓,而是继续在田边散步,“哀家多年没有下田啦,想起当年和先皇一起微服私访去到乡下的场景,那时傲儿也才七八岁,如今沧海桑田,不由泪目。”   “娘娘莫要伤心了。”洛长安递上了手帕。   太后接过轻轻擦拭了眼睛,“你是个极好的孩子,若不是帝君也需要人侍奉,哀家真想收你在身边近身侍候。”   “奴才谢谢太后娘娘抬爱。”洛长安寻思,我二年来耕耘帝君连个响都没听见,倒是得了帝君他妈的青睐,这似乎也不错。 第93章 看看她究竟可以狂到什么地步!   突然,那边田头有个人影一闪,看见了太后这边的大部队,就拿腿往田地深处去跑,眼见就跑出去半丈远了。   洛长安心下有数,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先行厉声道:“什么人,见了太后娘娘不来跪拜,如何跑了!快拿住她!”   众人随着洛长安望的方向看过去,也都看见了那急忙逃窜的身影,不由都吃了一惊。   太后当即便敛容,不悦道:“如何见了哀家就像见了瘟神,拔腿就跑?”   众妃都生气起来。   “此人行为分外可疑,必须拿过来细细的审问。”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没有眉眼高低,居然如此没有礼数。”   太后拉过洛长安的手,温声道:“亏了这孩子一双眼睛快,不然教那偷鸡摸狗的跑了去,咱们都没看见呢。”   吉祥和梅姑姑相视一笑,近日太后娘娘对洛长安是越发的喜欢起来。   洛长安腼腆的温声道:“奴才不能教人打扰了您老人家的冬游呢。”   片刻之后,两名侍卫便架着一名十八九岁的婢女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来到近处,侍卫将手一松,那婢女便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浑身抖不成个,嘴里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可见吓的半死,“奴...奴...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参加各位娘娘。”   太后上前一步,低垂着凤眸,“那婢子,你抬起头来,哀家问你话。”   那婢女便将头抬起来,一双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敢看向太后娘娘那威严的双目,“娘娘...娘娘请问吧。”   “你见了哀家,为什么要跑?”   “奴...奴婢不是看见太后娘娘才跑的,奴婢没有看见太后娘娘啊。”那婢子嘴硬的说着。   太后闻言,怒上心来,将衣袖一拂,“满口谎话!”   吉祥往那婢女额头点了几点,厉声道:“你方才就蹲在路口,太后娘娘和各宫女主子们,算起来主子丫鬟浩浩荡荡的几十人,你眼睛既然不瞎,如何有看不见的道理?快说,你干了什么,为什么见人来了就要跑路!”   那婢子支支吾吾:“奴婢...奴婢...呜呜呜....”   说着,就哭了起来,边哭边拿眼睛瞄太后的神情。   洛长安冷漠的凝着那婢女,随即对太后缓缓说道:“太后娘娘,这块皇田是种白萝卜专用的,平日是龙寝在管理,这里的粗使我都认得,眼前这奴婢不是宫里的人呢。”   太后一怔,“不是宫里的人,那就是宫外的人?莫非是今日同来冬游的臣子家里的?那更要查问仔细了。”   梅姑姑往那婢女的面颊上看了看,马上将人认了出来,“回禀太后娘娘,这婢女是宋宰相家千金宋盼烟的贴身婢子,名叫紫珠。”   “哀家想起来了,”太后闻言,便又看那婢子一眼,随即想起一事,“前半个月,哀家说那宋盼烟交友不慎,与魅惑帝君的罪妃溪嫔为伍,教她来皇田劳作反省。她的婢子既然在这里,她也是来劳作思过了吧?怎么教个婢子守在路口盯人?”   太后四下里去看,“怎么没见宋盼烟人影?”   洛长安不着痕迹的轻声道:“右侍郎夫人的确是有来劳作的,奴才听粗使们提起过,似乎也是在萝卜地里出萝卜。倒是巧了,兴许在哪个田垄里干活,一会儿还能遇见。”   太后摇摇头,“这田地四处开阔,一眼就能望个明白,四处不见她人,分明没有在劳作。”   洛长安犹豫道:“这......的确是如此呢。”   太后又往紫珠跟前逼了一步,“你若是老实说出来为何来这里盯梢,哀家就不罚你。你若是不说,哀家教人打断你腿。”   太后说完,那两名侍卫便将那婢子推翻在地,作势要废掉那婢子双腿。   紫珠立刻胆子吓破了,惊声叫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求求您,不要打断奴婢腿。”   “快说!”太后满面威严。   和妃也焦急的催促道:“这婢子说句话停三停,当真教人急死,你倒是说啊!”   “奴婢说,奴婢不敢有隐瞒了。”紫珠一五一十的说道:“是右侍郎夫人教奴婢在路口盯着,若是远远的看见了太后娘娘或是其他主子往这边来了,就教奴婢回去告诉她去。”   太后非常不悦道:“她教你盯着咱们干什么?”   紫珠大骇,吞吞口水,又是不敢继续说下去。   洛长安冷声道:“如何不说?非要动刑不成?”   紫珠马上颤声道:“夫人说今儿宫里的主子们来冬游,偏她一个人要干农活,烦也烦死了,她偏不干,在萝卜山后面晒太阳呢,她...她说颜凤那个老货居然罚她干两个月农活,她才懒得干呢。主子们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啊,不然夫人定然要把我打烂了。”   颜凤二字从紫珠嘴里说出来一瞬间,众人都惊的倒抽一口凉气。   老货一词更是教人出了一身冷汗!   啪的一声,吉祥一巴掌打在紫珠的脸上,“太后娘娘的名讳也是你们可以私下提起!简直是找死!”   说着,吉祥就继续往紫珠脸上又打了七八耳光,把紫珠打的脸也肿起来了,紫珠抱着脸颊咬着嘴唇直流眼泪。   太后抚着心口,眼底寒光闪过,眯起凤眸说道:“吉祥,你去后堂请了帝君、宋奎和慕容珏过来,哀家有话问宋家,哀家倒是想看看是不是宋家官大欺主了!他们眼里可还有我这太后!”   “奴婢遵旨!”吉祥即刻便去了后堂,对帝君、宋宰相、以及右侍郎将宋盼烟派人盯着太后,并直呼太后名讳咒骂太后为老货一事都细致的叙述了。   帝君将棋子往桌上一放,冷着面容道:“随朕去看看吧,朕的宰相和右侍郎,看一下你们的女儿、妻子,是如何羞辱朕的母亲的?”   “臣惶恐!!!”宋奎和慕容珏当即变色,忙起身跟着帝君一起出了书房。   这边,太后随即对左右吩咐道:“长安,你们随我一起去找宋盼烟,看看她究竟可以狂到什么地步!” 第94章 若是说错一个字,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洛长安却适时出声道:“娘娘,此时冒然过去,无凭无据,对方若是抵赖,倒也查不出什么,不若待帝君、宋宰相、还有右侍郎他们来了之后,随即教这婢子过去如没事人一样和右侍郎夫人说话,教宋家也听听她都说些什么,到时咱们再现身,大家都清楚明白,不需多言了。”   太后将步子顿住,拉起了洛长安的手,“对,哀家是教那蹄子气糊涂了,长安的说法是对的,冒然过去当真只是打草惊蛇罢了。”   洛长安抚着太后的心口,安慰道:“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太后半眯着眸子,摆摆手不愿说话,显然气极。   洛长安随即抓住紫珠的衣领,把紫珠拉了过来,紫珠知道这洛长安是帝君身边的从二品女官,职位颇高,不由得害怕极了。   “紫珠,”洛长安沉声道:“一会儿你只管回去右侍郎夫人跟前报告,咱们后头悄声跟着,若是右侍郎夫人问你看见什么人没有,你便说主子们还在别院编花玩,并没有看见人来。若是说错一个字,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紫珠点头如捣蒜,“是,女官放心,我...我一定不会乱说话的,我一定按照你的交代说。”   片刻后,帝千傲与宋奎以及慕容珏赶到了,三人已经听吉祥将方才的事情详细的说过了。   帝千傲搀住了太后的手臂,随即将视线落在洛长安的面颊之上,公式化的语气问道:“你叙述一下事情经过给朕听。”   海胤眉心动了动,借着公事和洛长安说话呢。   “是,帝君。”洛长安俯身,不卑不亢的将事情原原本本又叙述了一遍,随即又道:“事情便是如此,原太后娘娘来冬游是图个好心情,君臣同乐,不曾想遇见了这档子事呢。”   帝千傲随即宽慰着太后,“母后莫气,若是此事属实,儿臣决计为您做主。”   “太后娘娘,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宋奎沉声道:“我那闺女虽然是任性了些,不至于发昏到这个地步。老臣把她传过来问个明白!”   说着,宋奎就要派人去找宋盼烟,却教帝千傲的近侍给拦住了。   帝千傲淡淡道:“不急传人。令千金是否发昏到此地步,一看便知了。朕今儿也想去亲自看看。”   宋奎没有办法,只得教他的人退到一边去。   太后冷声笑道:“倒是她有个做宰相手握重权的爹,有个官拜二品的丈夫,哀家的名讳都随意叫得,哀家在她嘴里成了老货了!”   宋奎满脸臊红。   慕容珏额头渗出冷汗,“太后折煞下官了,若是贱内当真如此无礼,下臣一定重责!”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长安,你教紫珠这婢子前面带路吧。宰相和右侍郎可要保持安静,可不要大老远就打喷嚏、咳嗽的提醒,莫要明目张胆的护短才是!”   宰相和右侍郎莫不作声,脸色都不好看,“自是不能。”   慕容珏心想,昨晚才交代宋盼烟这贱人不要给他惹麻烦,今日她便惹出这等惊天大麻烦!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样一个跋扈的泼妇。   “把眼泪擦干净,行为和平时一样。”洛长安对紫珠道:“你前面带路吧,仔细你的皮。”   帝千傲的目光落在洛长安的面颊,心想她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在迈进,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复仇,似乎所有人都是她复仇的工具和棋子。   那么朕在这些棋子当中,有些微的不同么,或许有,朕是一个手握至高皇权的...棋子。   紫珠依言把眼泪擦干净,然后便先一步回到皇田尽头那边的萝卜山了。   太后等人在后面悄声跟着,因着布鞋踩在土地上,加上劲风呼啸,是以并听不到脚步声。   今儿吹的是南风,远远的就看见一座萝卜堆成的小山,宋盼烟就在背风的地上,扑了一张气派的毯子,正坐在那里休息呢,看见紫珠过来了,就抬了抬眼皮。   “紫珠,怎么样,有人过来了吗?”宋盼烟昨晚上被丈夫往心窝踹了一脚,心情非常差。   “回禀夫人,主子们都还在别院里编花玩呢,没人过来这冷呵呵的田地里。”紫珠生怕夫人突然发脾气把自己一顿毒打。   “她们倒知道享受,倒教我干农活。我才不干,脏死了。”宋盼烟冷冷一笑,“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过来,帮我捶捶腿。”   紫珠马上帮宋盼烟揉腿锤肩膀,想起萝卜山后就有大阵仗的队伍在听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心惊肉跳,忍不住说道:“主子,不然咱们去干些农活吧,若是教太后发现您什么都不干,如此敷衍,会被处罚的。”   “颜凤那老货享受惯了富贵生活,虽然说是来这里冬游的,不过也是在别院吃吃农家菜,你还真指望她下来田里农作?”宋盼烟说着,就舒服的伸了个拦腰,“你放一百个心吧,只管去路口盯着,若是真有人来了,你再跑回来通知我,我做做样子也是来得及的。”   她话音才刚落,那边人影攒动,脚步声便纷纷的响了起来。   紫珠吓的倏地就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   宋盼烟大是不解,坐起身来,“你被鬼上身了么,好端端的磕什么头!”   洛长安朗声道:“太后驾到,跪迎。”   宋盼烟当即面色僵住,她回头一看,就见太后、帝君、她父亲和丈夫都在那里,每人都面色不悦的凝视着她。   她心里立时如擂鼓般疯狂的跳了起来,噗通跪在地上,“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帝君!”   倒不知我的话教他们听去了几分?   她睇向洛长安,心想必是这洛长安处处盯着我,设计陷害我!今日当真是我疏忽了,真是有够倒霉!   太后环视着宰相和右侍郎,“宰相,右侍郎,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吗?”   慕容珏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宋盼烟的面颊之上,宋盼烟被打的耳朵轰鸣,嘴角渗出血来,他厉声恨道:“贱人,你竟然大言不惭直呼太后名讳!太后娘娘教你劳作反省,你竟不知悔改,脸都被你丢光了!”   宰相脸上没光,唉的一声长叹,无奈之下,言不由衷的说道:“太后娘娘息怒,老臣教女无方。” 第95章 只做臣子,怕是永远要受制于人   宋盼烟捂着脸颊说道:“太后娘娘息怒呀,一切都是紫珠这婢子怂恿臣女的,臣女本来潜心在劳作,这婢子非要教人用萝卜堆成山给臣女挡风,她还唆使臣女直呼您的名讳。臣女年轻不经事,经不住她鼓吹,就上当了。娘娘息怒呀!”   洛长安便在心中鄙视不已,出了事一点担当都没有,只会推卸责任,找替死鬼,这个该死的垃圾货色!   “年轻?二十八九的人了,还年轻?”太后冷声道:“亏你好意思说出口。你做得出,你倒要敢承认!”   紫珠连声道:“太后娘娘明鉴,奴婢没有唆使夫人糟践蔬菜,奴婢还曾劝过冬日里蔬菜少,这些蔬菜都是供给皇宫主子们食用的,不可糟践,主子她不听劝。奴婢也没有唆使她叫太后的名讳,奴婢根本不知道太后娘娘的名讳是什么的!”   洛长安冷眼看着狼狈的宋盼烟,随即缓缓说道:“你们主仆各执一词,倒难以辨别谁说的是真话,不如叫来皇田的粗使,问一问情况,皇田的人皆是皇宫里的人,必然不会帮衬你们二人的任何一方,可以作为第三方证据听一下。”   太后立即道:“长安,你去叫皇田的粗使过来。”   洛长安颔首道:“是,奴婢遵旨。”   不几时,洛长安便将那日给她汇报宋盼烟糟践粮食那个粗使领来了,说道:“你一五一十将近日右侍郎夫人劳作之态度,以及这萝卜山的来历细细说了。不可有偏颇,以免冤枉好人。”   那粗使立马跪下说道:“主子们,奴才不敢说假话,这些萝卜是小的们从一颗小种子开始播种的,好不容易才长这么大,还没熟透,就被右侍郎夫人给逼着全拔出来堆成山给她挡风。奴才心疼死了,城里难民一堆都没吃没喝,这边倒好,丝毫不爱惜蔬菜呢。”   太后环顾众人,“宋宰相,右侍郎,盼烟,你们还有话说吗?”   慕容珏掐死宋盼烟的心思都有了,丢人!   宋奎连连叹气,只是冷笑道:“区区几个萝卜,倒不必上纲上线的做文章!”   太后讥讽道:“东冥国的始皇帝最初身上只有一文钱,连萝卜都买不起。宋相爷这家教可是不大行啊!”   宋奎被怼的说不出话来,下不来台。   宋盼烟还想说什么来狡辩,便被慕容珏低声训斥道:“贱人,住口!”   随即,慕容珏道:“贱内今日惹下大惑,慕容珏愿意承担相应之惩罚。请帝君、太后赐罚。”   宋奎半眯着眼睛,不再说话,量帝君也太后也不能下什么大的惩罚,我乃朝中重臣!   帝千傲摆摆衣袖,淡淡道:“此事性质恶劣,风气败坏。朕要重罚。”   宋奎一听,将眼睛张大,“帝君打算如何重罚?这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的家务事,还需要帝君下旨惩罚?”   帝千傲沉声道:“这是重臣之女忤逆太后的震惊朝野的大事。并非家务事。”   宋奎脸上变色,“依帝君之见,当如何罚?”   “宋盼烟免去从二品夫人之位份,降为庶人,五年内不得晋升。宋宰相和右侍郎停职三个月在家整顿风气,不必来朝,期间虎符上交半块朕暂为保管。宋家停俸禄两年。即刻执行!”帝千傲语气淡淡的,却字字有力。   好重的刑罚!   众人都大惊!   原本以为帝君只会下来仗则宋盼烟的大不敬。   竟不曾想,帝君下手就是下狠手!   非但将宋盼烟贬为了庶人!并且将宰相和右侍郎停职三个月,并没收半块虎符三个月!   半块虎符,意味着兵力的束缚,只有一整块虎符才能调动兵力,公然教宰相上交一块兵符,夺兵之心太过明显,只没收半块,合情合理,只是一种在停职期间限制其兵力的行为。   不过,虽说只是暂为保管半块虎符,但是三个月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比如,在宋相的兵马中注入帝君的血液。   洛长安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仇敌所有的不幸都教她觉得痛快不已!   宋奎的脸色极是不好,呵,皇帝果然是翅膀逐渐硬了,一再的试图撼动我,但我宋某人养的兵,可不是谁都动的了的,帝君握着半块兵符,根本没用,帝君和我比起来还是手腕太简单了。   “帝君,这不过是宫闱之事,如何影响了朝堂?你这么办,未免有失帝君的威仪吧!停本相和右侍郎的职,是要经过三品以上官员一致同意的!”   帝千傲扫视过众臣,“在场之臣子,谁,不同意朕停了宋相和右侍郎职位的,站出来?谁觉得朕的母亲被羞辱,朕不需过问的,站出来?”   在场的官员面面相觑,竟无一人站出来,最后同声道:“帝君圣明。此种恶劣之风气是需要严打的!臣等举双手支持!”   宋奎心头一惊,惊愕的发现今日来的朝臣多是帝君的人,而他的亲好之人都未被邀请进来这冬游之上,即便有来,也是三品以下的。他当即一震,怕是这是帝君的请君入瓮吧。   洛长安缓缓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自己是为了复仇而将太后的怒火引向宋盼烟,然而她却发现帝君似乎早就计算好了一切,从邀请同游的官员名单,到今日之事,帝君似乎从一步看百步,目的是为了消弱宋相的权力?!   帝君的城府之深,洛长安不敢想象。   但是,她觉得和帝君相辅相成,扳倒宋家,却不失是一件美事!他有权力,她有罪证,他们需要的只是契机。   只不过,倒是不知道,她的猜测准不准,帝君对宋家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自己可不能冒然提议合作一事。还是稍安勿躁,静待其变吧。   慕容珏遭遇贬职,心情糟糕头顶,生出了休妻的想法,他好不容易爬上从二品,因为宋盼烟的无脑行为,瞬间便被停职三个月,当真令人气愤!   慕容珏发现,若是想立于不败之地,只做臣子,怕是永远要受制于人,除非自己成为那制高点之上的一人! 第96章 你说安排我与长安相会,如何了?   宋盼烟得知自己被贬为庶人,立即瘫坐在地,她也不再叫嚣,总结这几次,似乎洛长安在盯着她往死里整她,她一定要找机会扳回一局,治死那贱人,让她没有翻身的余地。   “太后娘娘!”宋盼烟突然对太后磕起头来,“今日之事千错万错都是烟儿一个人的错,烟儿一定痛改前非,以后再也不会冒失莽撞了。求太后娘娘给烟儿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太后冷冷拂袖,不予理睬,三岁看老,狗改不了吃屎。   帝千傲轻声问道:“这块皇田的管事的是谁?”   海胤:您不知道么?不是您让洛长安管理皇田的给人家制造复仇的机会的吗……又假公济私和人家洛长安搭话了。   洛长安连忙俯身:“是奴才。”   帝千傲颔首,“这些被拔出来的萝卜,你安排人盯着宋小姐吃完,才准她离开。莫要浪费国家粮食。”   洛长安快速看了他一眼,总有种错觉,他是不是在帮着她呢,啊啊啊,受不了自己,又在自作多情了,他是皇帝,他哪里可能绞尽脑汁的帮着一个奴才,她恭谨道:“奴才遵旨。”   众人散去,仅余慕容珏、宋盼烟和洛长安三人。   洛长安连忙把宋盼烟扶起来,“夫人,快些起来吧,地上好凉,仔细冻伤了膝盖!”   “我不用你假惺惺的,不是你哄着太后、帝君他们过来让我出糗的吗?”宋盼烟倏地推了洛长安一把,“分明就是你害的我相公和父亲被停职三个月的!”   洛长安被推的站不稳,慕容珏连忙将她扶住。   “长安,你不必理她了。”慕容珏随即看向宋盼烟,“长安好心扶你,你干什么推她?”   “她才没有安好心!”宋盼烟委屈道:“要不是她处处盯着我,揪我的小尾巴,太后今日根本不会来这里的。都是她害的,相公你就处处护着她吧。”   “夫人,”洛长安委委屈屈道:“我一届奴才,何德何能可以左右帝君、太后以及所有的后宫主子还有官员呢。您...您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   慕容珏失望的摇头,“盼烟,不要让我对你一再的失望。我停职这三个月里,你不要再给我添乱子,否则,我便离了相府,和你分居而住,自立门户了!”   宋盼烟听见慕容珏要和自己分居,就不继续和洛长安硬碰硬了,她转而温声道:“我这二日也想了许多,我多年无所出,眼看年纪也大了起来,对相公确实没有贡献,相公既然喜欢长安妹妹,我也便接受了。趁着冬游机会难得,我愿意给相公和妹妹制造机会独处,咱们若是早日得到一儿半女,也是一桩极大的好事呢。”   慕容珏听后,半信半疑,始终不信宋盼烟会这么体贴大度,口上却道:“你若当真这般想,我倒是要领你的情了。”   洛长安也道:“如此,便谢谢夫人的宽宏大量了,我和大人的婚姻大事,全靠夫人张罗。”   宋盼烟听着这话就像有针在心里翻搅着,她不动声色道:“长安妹妹,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往的一切不愉快,便一笔勾销了。姐姐自小娇生惯养的,脾气多少有些嚣张,你多担待吧。”   “没事的,我不怪姐姐。”洛长安客气道:“我实在对姐姐和大人一片真心,没有任何要加害的意思。方才,我身份原因,只能公事公办,不然也会教主子们惩罚的。实在是,呜呜,实在是为难极了。”   洛长安说着便欲抽泣。   慕容珏便打算为洛长安拭去眼泪。   “使不得使不得,教人看见我就完了!”洛长安冷不丁往后退了老远,再被打屁股,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慕容珏见她二人和好了,他也吁了口气,说道:“我去圣驾前伴着,便不陪你们了。”   慕容珏走后。宋盼烟便换了一副嘴脸,“洛长安,你的演技很好啊。但是你演的再好,我也知道你什么心思。你想弄死我独占相公,你想的美。”   “夫人,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想弄死你呢?!”我分明是想弄死你俩啊。   “你就继续给我装无辜吧,迟早我会将你的假面具揭下来的!”宋盼烟咬牙切齿道:“早晚有一天,你要犯在我手里。”   “有时间放狠话,不如想想怎么吃这些萝卜吧。”洛长安无指着那一堆萝卜山,“眼下正是午餐时间,你该吃萝卜了。够你吃三个月的。慢慢享用。”   “你!”宋盼烟气极,“给我等着!”   “小桃,”洛长安叫来小桃,交代道:“你在这里盯着,慕容夫人一日三餐只能进食这些萝卜,何时吃完了,你就来告诉我。中间不能呕吐或者浪费,若是有催吐或者浪费现象,你也来告诉我,她如果难为你,你还来告诉我。”   “好的。”小桃点点头,其时正是午餐时候,小桃手里握着一根素春卷在啃,等洛长安走后,她就边吃边说道:“慕容夫人,我刚才点数了一下,一共有三百七十一个萝卜,你早餐吃一个,午餐两个,晚餐两个,一天可以吃五个,然后两个半月就可以吃得完了。”   “狐假虎威!有什么了不起的!”宋盼烟恶狠狠的瞪着小桃。   “你要是再不吃,我就去告诉长安姐姐了。”   “谁说我不吃了!!!”宋盼烟虽然气恼,但是已经这个份上,她也不敢再继续将事情闹大,于是拿起一个大萝卜,打了井水把萝卜清洗干净就开始啃,啃了半天终于啃完了一个,白萝卜生吃比较辣,她吃完以后直干呕。强忍着才没有呕出来。   ***   入夜   慕容珏沐浴完了坐在床边,宋盼烟坐在椅上看着他。   “你说安排我与长安相会,如何了?”   “瞧相公急的那个样子!”宋盼烟磕着瓜子说道:“我自是准备好了的,眼下长安在沐浴,片刻便会过来了。”   慕容珏不觉间立起身来,来回踱步,随即又顾虑起来:“这里毕竟是皇田别院,天子的地方,我又刚遭贬职,一会儿长安进来,你便去门口守着,万不可出了岔子。不要教人进来了。” 第97章 希望他没有以为她想过来偷看他泡温泉   “大人和我洞房也没有见这般紧张!”宋盼烟递上一杯茶水,心内只发冷,恨不能立时宰了洛长安,面上却柔声道:“喝口茶水压压惊。”   慕容珏不疑有他,便将茶水喝了下去,越发觉得口干舌燥,对洛长安思念不已,左右扯着衣领,催促道:“你去问问,看来了没有?”   宋盼烟将茶水接过来放在桌上,随即说道:“你将灯灭了吧,若是她来了,亮堂堂的再教下人们瞧见了,闲言碎语传出去大家都完了。”   “你提醒的也是。你灭灯吧。”   说着,宋盼烟便将灯吹熄灭了,瞬时之间,满室漆黑,对面不识。   慕容珏坐在床沿,又觉得喉咙干痒,于是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宋盼烟出了屋子,哪也没去,便靠在墙边之上,远远的就见洛长安走了过来,便道:“长安,你来。”   洛长安不知宋盼烟叫她做什么,但是深夜里倒也不愿意靠近慕容珏的屋子,以免教人落下口舌,她左右看看没有旁人,便走了过去。   “夫人,您传我何事?”洛长安轻声问着,宋盼烟这面上神色有异,怕不是要陷害我,但量她也不敢再皇田别院继续生事。   慕容珏听见了洛长安的声音,虽然听不真切在说什么,但是却可以听得出是她的声音,不由心焦,恨不能冲出门将人抱了进来,毕竟时间紧迫。   宋盼烟停了好一会儿不说话,随即才小声对洛长安说道:“没事,原想吃茶,后来又怕夜里起夜冷,就不吃了。你去吧。”   洛长安寻思此人必是没有安好心。眼下只管离她越远越好,当即便离开了。   洛长安走后,宋盼烟在屋外说道:“相公,人进去了,放心,我在屋外守着。”   说完,她自己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刚一进去,便在黑暗之中被一双滚烫的手臂抱住,然后压倒在床上去滚作一团。   “长安,念死本官了!”   “唔,嗯......”宋盼烟囫囵不清的低吟着,有意拿捏着嗓子效仿洛长安那软软的声音,一双手大胆的去撩拨着慕容珏的敏感,方才的茶水她加了助兴的东西,他这时必然难以把持。   黑暗之中,响起了那交合的水渍之声。   洛长安左右觉得不妥,又折返了来,立在窗外,便听到了屋内的动静。   那慕容珏口中声声的喊着她洛长安的名字,不由得令她作呕。   她明白了过来,原来宋盼烟使计令慕容珏以为进去的是她洛长安,借机和慕容珏交好,想必是想为慕容珏生下孩子,以收回慕容珏的心,稳固她的地位。   哼,我必要利用此事,好好治一治宋盼烟这贱人!   洛长安听着昔日未婚夫和第三者的苟且之事,并且口中呼喊的是她的名字,当真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险些吐了出来,她掩住双耳,快速离去。   男人都是这样的吗,灭灯之后,所有女人都一样,就像慕容珏此时根本分辨不出和他滚在一起的根本不是她洛长安。   当即觉得,男人这种生物,真的很讨厌!   洛长安当完差,她负责的诰命夫人们年纪偏大,早早就都睡下了,她回到落脚的屋子。   住惯了龙寝,突然换个屋子睡觉,就十分不习惯。   哎。这话虽是实话,但是非常矫情。却不能对外面说,说出来旁人必指责她自己有什么资格认床呢。   再加上寒意逼人,她更是不能睡下。   不过,最重要的是,今天是她的二十三岁生日了,想起以往每次生日都有爹爹娘亲还有幺弟陪伴,不由得觉得这二年的生日过的分外的孤单。   以往的生日,会有母亲做的长寿面,父亲做的手工艺品,还有幺弟画的涂鸦做礼物。   这二年生日,陪伴她的只有和家人在一起的回忆。   洛长安索性不睡了,披起厚衣服便出去了院子里,远远的在草地那边有一只萤火虫飞过,她不觉间欣喜不已,阴霾的心情有些疏解。   萤火虫往往只有在夏季才能看见,如何这季节也会有萤火虫呢。   她信步走着,追逐着那萤火虫来到了一处雾气氤氲的温泉边上,登时间觉得此处温暖极了,空气也湿润舒服。   这边气温极高,怪不得会有萤火虫呢。   洛长安抬起手来捉萤火虫,但萤火虫飞的极快,却是捉不到,有几次机会大些,也只摸到一点萤火虫的翅膀。   而在温泉深处的亭子中,帝千傲正立在那里,将眼前的画面尽收眼底,洛长安长裙翩跹,在朦胧的薄雾之中,与点点萤火嬉戏,她以为旁边无人,所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是那般的不染纤尘,原来放下心事的她,是这般静好。   洛长安追逐着萤火虫嬉戏了好一会儿,心中的孤单却更甚了,对家人的思念也越发的严重起来,天人永隔,太过伤感。   她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洛长安,不,白夏,祝你生日快乐。不要气馁,你一定可以完成你的大计的。对着萤火虫许个愿吧!”   说着,洛长安将双眸闭起,双手合十,默默的许愿,当心愿许完,再度张开眼睛,眼前却多了一人。   她猛然一怔,慌忙后退一步,却迎入了帝千傲那冷若冰霜的眸子。   他是何时来的?她一个人追逐萤火虫的傻样他看到了多少……   “参...参见帝君。”洛长安无措道:“奴才...奴才不是有意擅闯您的地方的。”   希望他没有以为她想过来偷看他泡温泉,她对天发誓,她没有。   “没有关系。朕也刚到。”   洛长安随即就有些尴尬到不知说点什么,毕竟昨天晚上因为打屁股和尊重这个话题,二人闹得很不愉快,她轻轻喉咙道:“哦,好,那奴才就不打扰了。再见。”   “站住。”   “好。”洛长安就垂着眸子立在他的面前:“您请吩咐。”   帝千傲修长的手缓缓的在她面前摊开,手心里静静的伏着一只萤火虫,“你方才上蹿下跳是在抓这个吗?”   洛长安看见萤火虫,不知为何眼眶一涩,险些红了眼睛,她将萤火虫从他手心拿起,然而手指尖刚碰触到那萤火虫的翅膀,那萤火虫便飞走了。   洛长安轻轻睇了他一眼,坦诚道:“是的。” 第98章 朕来找你睡觉。   “你喜欢萤火虫?”   洛长安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喜欢萤火虫?”帝千傲开始了拷问。   “小时候每年夏季,我父亲便会带我去看萤火虫,那几年门外那条小溪水质好的很,萤火虫特别的多,夏季的夜里走在湿润的草地上,就像在星空漫步。特别的纯净美好。后来,小溪教上面填平盖了院子,就没再见过了。”   帝千傲听后,就恼怒起来,究竟是谁填平了她家门口的小溪。   “帝君喜欢么?”   “萤火虫?”   “是。”   帝千傲寻思片刻,低声道:“喜欢。”   洛长安诧异道:“真的,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单纯的爱屋及乌罢了,你喜欢,我就喜欢呗,他又怕她发现,就看向别的地方去了。   便在此时,和妃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欣喜的说道:“那边的人可是帝君么?”   洛长安闻声,在帝千傲勒令驱赶她之前,她先行自觉的离开了。   帝千傲回过身,便见是几名挑灯夜游的宫妃,他便也隐去了身影。   和妃等人来到近处,发现并没有帝君的人影,不觉间便扫兴而归,原本听说帝君一人出来散步,都想碰运气和帝君偶遇邂逅的,只是找遍了别院的犄角旮旯也没遇见帝君啊。   宫妃们走了以后,帝千傲才从暗处出来,回身问夜鹰道:“网兜准备好了吗?”   夜鹰点点头,“准备好了。”   帝千傲伸手过去,“给我一个。”   夜鹰便将网兜递了一个给帝千傲,非常不解道:“帝君,要准备网兜干什么?”   “抓萤火虫。”帝千傲说着,便已经拿起网兜,运用他高超精湛的轻功去扑萤火虫了。   夜鹰就非常懵逼,好家伙,帝君的爱好实在是太广泛了,大半夜不睡觉来丰富自己的昆虫知识,实在是我辈的学习楷模。   海胤看着帝千傲和夜鹰,一个帝君,一个御前侍卫,在雾霭里穿来插去的抓萤火虫,忙活了半宿,乐此不疲,就抱怨道:“夜鹰,你为什么不准备三个网兜?我眼下只能在这里干看着。羡慕死了。”   夜鹰忙里偷闲,回答他道:“你年纪大了,别萤火虫没抓着,反而闪了你的腰。”   洛长安回到屋内,坐在床上,比出门之前更苦闷了,原来只是觉得生日一个人孤单,眼下却满脑子在想帝千傲现下一定和宫妃一起在追萤火虫玩的场景。   果然,男人没有一个是可信赖的。   女人得靠自己。   洛长安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朦朦胧胧进入了梦乡,突然觉得心口有凉意,有人掀开她的被子,她警觉的张开眼睛,还未完全清醒,便冷声道:“是谁!”   “是朕。不要害怕。”   洛长安听见帝千傲那没有温度的声音,反而不再惧怕,安了心,随即疑惑道:“帝君有何事?”   对于他下奴才房这种事情,也不再觉得奇怪的了,他似乎没什么干不出来了。   “帝君如何知道这是我的屋子?我未掌灯,你怎知是我?”   “你化作灰朕也认得。”   洛长安:“......”   所以,慕容珏是怎么回事,居然完全区分不出那人不是我......想到后来,心里一片凄凉,当年对慕容珏终究是错付了,他根本没有真的爱过她就是了。想起往事,令人痛心疾首。   “不许胡思乱想!”帝千傲捏了一下洛长安的鼻尖,“朕不是别人。不要以偏概全。”   “......我没有胡思乱想。”洛长安心虚起来,“帝君深夜到访有事么?”   不是有约定,互不侵犯,否则就变成一只小狗的嘛,他来干什么啊。   “朕来睡觉。”   “......”那他就一定要这么直接的吗,不能委婉一点,“您的卧室在前院哦。”   “朕没说明白,朕重新说。”   “嗯?”   “朕来找你睡觉。”   “......”吐血了,这下子就更加直接了,“可是睡不习惯你屋子里的床?想必是认床。”   “不是认床,是认人。”说着,帝千傲便钻进她的被褥,习惯性的将手往她衣裳里探,动作里透出不加掩饰的急迫,就似乎渴了几辈子的样子。   “不是说好了,以后再也不动我,要尊重我的吗?”洛长安连忙按住他的手背,心里砰砰乱跳,洛长安抓紧时间提醒着,生怕他忘记了他们的约定,“不然就变成一只小狗!”   “朕已经很尊重你了啊。刚才不是把来意都告诉了吗,来找你睡觉的啊,这么坦诚,还不够尊重你吗?”   “单告诉我是不行的,要得到我的同意啊!”   “那你就要求太过分了吧!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洛长安欲哭无泪,道理这东西,怎么和他讲不通呢。救命!   帝千傲急切的将她衣裳撕烂,随即拥着她柔软的身子,直到指腹之间接触到那柔软细腻的肌肤,他才一扫心内的烦躁,整个人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帝君,你干什么啊!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我,我不愿意如此!”洛长安拼命的挣扎着,“你是要变成小狗吗!”   帝千傲猛然将洛长安双手按在床上,碾平她所有的不顺从,随后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变成狼狗,沉声叫道:“汪汪。”   “┭┮﹏┭┮”洛长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刚才那是学狗子在叫吗?他这放纵的瘾上来,可是没羞没臊了啊。   “帝君,你...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呢!我说了不可以不经过我允许就动我的身体了!你如果食言,可就没有帝君的威严了哦!”   帝千傲被她谴责的也是顶没意思,将头埋在她的颈项吮吸着,“朕眼下要的是你,不要威严。”   “......”洛长安非常无语和生气,“请帝君自重,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你生气会怎样?”   “我会断掉早上的汤药,以后再不喝了。”洛长安心想,哼,不喝避孕汤,怀上龙嗣,他指定怕负责任。   帝千傲听后果然变色,心想助孕汤如何能断呢,万一少喝一碗,怀不上怎么办。 第99章 朕都送上门了,你忍心让朕走?   无奈之下,他不舍的放开她软软的腰身,而后坐在床边,认真的说道:“朕都送上门了,你忍心让朕走,外面冰天雪地,朕走路也容易滑倒不是吗?”   “您可以使轻功飞啊......”   犹记得那日庆功宴,他擒着她衣领掠过宫墙的场面,那一身轻功,天上地上难逢敌手,怎么可能滑倒。   怎么听起来他像在卖惨呢。   帝千傲被揭穿也不觉尴尬,突然俊脸神秘:“你一个人睡,不会害怕吗?”   “嘘,大晚上不要提害怕两个字啊……”洛长安本来不害怕,一提害怕俩字,就害怕起来,怕有鬼啊。   “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帝千傲的薄唇轻抿,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洛长安满脸不解,帝君究竟是要闹哪样啊。   白天都好,正经八百,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   每天一到晚上都很不正常,她究竟是何德何能可以见识到他两个极端面呢。   他无疑是很忙碌的,可是每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又有种他似乎很放荡不羁的错觉。   帝千傲继续认真道:“从前你睡这屋子下面是一块皇家墓地,不过你不要害怕,建房子的时候尸骨挪走了大部分,只剩个老王爷的头骨还没找着。问题不大,他生前是个特别正义的人,他的头骨也毋庸置疑的很正义。”   洛长安登时觉得头皮发麻,后背也是一阵一阵的凉意,就跟自己睡在坟地里一样,眼前浮现一个骷髅头的画面。   这大抵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听见有人用正义形容一个头骨。不得不说,他果然是文化修养登峰造极。   帝千傲继续温声道:“晚上听到什么砰砰砰的声音也别出去看,天亮自然就没了。老王爷年轻时候喜爱头朝下倒立练武功罢了。”   洛长安把被子拉的高高的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在外面,听完恐怖故事以后整个人贼清醒。   她真觉得帝君特别讨人嫌!!   要不是碍于身份,她一定会大声怼他,大半夜的给女孩子讲什么鬼故事?   就很过分。   帝千傲舒口气,似乎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微笑道:“行了,睡前故事讲完了,快睡觉吧。朕走了。”   说着,他就立起身来要走。   洛长安下意识的拉住他的衣袖,“喂,等一下啊……”   闻言,帝千傲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随即假意不解道:“有什么话要说吗?”   “您讲的是睡前故事吗。”   “是啊。”   “您确定吗?”   “朕幼时,母后就每天晚上讲列祖列宗壮烈牺牲的故事给我听,给我鼓舞士气。这不是很正常的睡前故事么?”   “这一点都不正常,司马光砸缸的故事才正常。”   帝千傲挑眉,讲司马光砸缸真把你讲睡着了,那我晾一夜何必呢,“你不会是害怕吧?”   “又是坟地又是死人头骨的,我能不害怕吗???”洛长安非常无奈,半信半疑的说道:“老王爷头骨真没挪走么?”   帝千傲缓缓的坐下,缓缓的进到被褥,拥住她的身子,把她搂在怀里。   洛长安又想抵触,又抵不过心底的害怕,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被他搂在了怀里。   帝千傲险些失笑,原来她胆子这么小,这是意外收获,还真有人怕鬼这种子虚乌有的玩意儿,他宽慰道:“有朕在,你倒不必太过害怕了,那都是老英雄,不会害人的。看来朕一时片刻还走不了,罢了,朕便勉为其难多陪你片刻吧。”   “……”洛长安欲哭无泪,那造成这种结局的人,不正是他吗。他怎么还勉为其难起来了。   洛长安气鼓鼓的不说话,可是又真是害怕的不行,就很没骨气的偎着他的肩膀。   突然,子时一到,帝千傲便沉声道:“洛长安。”   洛长安正迷糊着,突然被点名就觉得心惊肉跳,魂被吓飞了一半,“啊?怎么了……皇家老王爷开始练功了么……”   帝千傲没有忍住,嗤的一声破功笑了出来。   洛长安脸涨的通红,尴尬的不得了,真觉得他这笑容十分过分。她是真怕啊,看给他乐的!   “生辰快乐。”   说着,帝千傲收敛了笑意,随即将袖中的网子打开,成百只萤火虫散在漆黑的室内,飞至了屋顶,登时之间,屋内如同星光闪烁的穹顶。   洛长安心中猛然一动,看着此情此景,竟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忍不住眼眶发涩,声音呜咽道:“谢谢你,帝千傲......”   他居然记得她的生日。她进宫时的确是填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但他竟记得。   再度感叹,大领导的记忆力实在惊人,她这般小人物的生辰八字也逃不过他的掌控,吃一口他的皇粮不容易。   然而,这个生日,除了在回忆里缅怀亲人,还有鬼故事和萤火虫。   虽然对于高高在上的帝君,是一时兴起的逗弄一个奴才,收获些许的新鲜感。   可是,却是她这卑微奴才的一生的难以挥去的记忆,或许经年之后,她依旧会清晰的记得,那年那月,她曾和帝君如此亲密过。   “许个愿吧。今日你所有愿望朕都会答应你。”   洛长安看他一眼,心想他这就是以为她这种人物的愿望也定是微小的吧,所以才会说所有愿望都答应。   唉,其实她的愿望格局是很大的:当皇后。   可是,她没胆说。说了也会被骂狗奴才是异想天开。   洛长安退而求其次,降低心愿的格局,对着萤火虫许下心愿。   慢慢的洛长安也认清了现实,做皇后是太不切实际了,他这样的出身也不会要奴才做皇后的,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她以往觉得只要逢迎他守着他,就可以爬上高位去。   可是宫妃无数,哪个不是这么想的,凭什么她就可以呢,她慢慢也死心了。   再有,帝君的婚姻大多牵扯利益,而她眼下一穷二白,除了身体欢愉,并不能为他带来政治用途。所以实在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本。   “奴才想监管皇宫布阁的事务。” 第100章 不至于嫉恨一个丫头,朕没那个时间。   帝千傲倒是诧异,有时候也会想不顾一切的疯狂一下,她若是许下什么想做贵妃皇后的愿望,他也答应她,然后和母后摊牌,哪怕和母后决裂......哪怕被臣子弹劾他耽于女色、混乱朝纲。   年轻人嘛,总要为了谁,疯狂一下,不计后果。   谁知她并没有给他疯狂的机会。   或许,她也并没有那么想做她的妃子吧,眼下她应该是发现了别的比做他的妃子更便捷的复仇之路,比如巴结他娘,比如扶起来萧域,比如和慕容珏暧昧。   这么看来,唯有朕对她是最没用那个?成了一枚半弃的棋子?   “可以。朕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啊?”   “以后,不准留朕独守空房。”   “......好...好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您老人家翻别人牌子,将我一个人扔屋里就可以呗。   “好吧?”吧这个字充满了不情愿。   洛长安猛地一怔,论咬文嚼字还得服帝君,她额心有些冷汗,又道:“好嘞。”   嘞字就显得顺从多了。   帝千傲也颇为满意。   后来他强势的解开她衣带,她因为这满室的萤火虫的浪漫温情,也因为他陪她过生日,居然没有好意思拒绝他。   当然,最主要的,也可能是因为他用他腰带捆了她手腕在床头教她没办法拒绝的缘故。   只记得他说让她用心体会他的温柔,不要用手再扇他脸了,翌日上朝教人看见不好。总之他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翌日一早。   洛长安醒来以后,只觉得腰酸背痛,他怀疑帝君是不是放纵过度,天天没完没了,烦死了。   梅姑姑端了药进来,轻声道:“帝君说你有反抗嫌疑,不想喝药,教我严盯着你。”   洛长安接过碗一饮而尽,一时间懒得解释,只说:“没有。别听他瞎说。我是奴才哪有反抗的心思,自然是主子说的算。”   梅姑姑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洛长安嫌弃帝君时的表情简直绝了,“干活吧,今儿主子们再玩一上午,下午就回宫了。眼下这两三日臣子都在别院和帝君议政的,清晨天不亮便开始议政了,眼下已经下朝,该早膳了。”   洛长安叹口气,帝君精力怎么那么旺盛,天不亮就议政,晚上又在龙床瞎折腾一晚上,精力之充沛令人咂舌。   就很无语。   梅姑姑看洛长安满脸疲惫,就有些不忍心,到底是她太娇小,不经帝君那身量的宠爱,这怕是帝君还有意怜惜她,不然不知几天下不来床,“太后娘娘一早就在问你,这二日,太后娘娘时刻把你挂在嘴边。你快些去服侍吧。”   洛长安连忙说道:“是,梅姑姑,我马上过去。”   洛长安去后,梅姑姑嘀咕道:“晚上应付帝君,白日时候帝君母亲,没一个是好惹的主,真替长安着急......”   ***   前殿那边,吉祥正在给太后娘娘梳头,左梳右梳太后不满意,只说:“长安怎么还没过来?”   吉祥眼睛往门处一看,就见洛长安正巧进屋,忙道:“来了,长安来了。太后娘娘您这一早可是问了五次啦。”   洛长安紧步走来,太后看见洛长安就笑道:“昨晚上你说的那个笑话极好,哀家笑了半宿。今儿一早就想找你来陪哀家说话。没有耽误你干活吧。吉祥,派人去和几个诰命说一下,就说长安在哀家这里了,你去给她们奉茶吧。”   “是,就过去了。”吉祥应着。   洛长安礼貌的对太后俯身行礼,“能陪太后娘娘说话谈心,奴才也觉得非常开心。娘娘和蔼可亲,令奴才非常崇敬。”   太后摆摆手教吉祥去诰命那边传话,随即对洛长安说道:“吉祥今天梳头不好看,长安给哀家梳头吧。”   洛长安心下觉得太后娘娘如个小孩子一般可爱,怪不得都说以老比小,然而到底心里也知道这是太后,并非一般的寻常老人。   她或许和蔼可亲,但决计不是简单之人。   于是洛长安始终小心的应对,她将梳子自吉祥手里接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帮着太后梳头。   洛长安以前便观察过,太后娘娘的发髻多为保守的低发髻,今儿她稍微将发髻梳高了一些,登时之间显得年轻很多,“娘娘,您看下合意么?”   太后望着镜中的自己,左右端详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你的手巧的很,哀家一下似乎年轻了十岁。”   “是娘娘本身就还年轻呢。”洛长安笑着说道,“这可不是奴才手巧的缘故呢。”   这时,外面下人声起:“帝君到了。”   片刻,帝千傲便迈入殿中,见了太后,便有礼道:“母后今日发髻极为别致,越发显得精气神了。”   洛长安垂手立在旁边,想到昨晚种种,耳廓发热,手腕被捆绑后那种不能反抗的无奈承欢,使她羞窘至极。   帝千傲在旁边椅上坐下,就如同没有看见洛长安那般,实际一进来就瞧见她那嫣红的唇瓣,回想到昨夜这唇瓣中溢出的娇声抵抗,不由心下一动。   太后拉住洛长安的手说道,“是长安这丫头给哀家梳的头。这孩子手巧的很。若不是你屋里缺人,我真想要了她过来伺候我。”   帝千傲慵懒道:“母后若是有意,便将梅官几人一起传来使用就是了。”   太后摆手拒绝,“不必,你殿里端茶倒水左右就这二三人,哀家只想多添几人去让你使唤。宫妃各处还各有丫鬟十几二十人,你屋里只梅官、长安还有梅官收的一个小毛丫头,实在是人手太少了。”   帝千傲淡淡道:“不必了,就这儿臣还不想要呢。通通都拿走吧。”   “一个帝君家家,端茶倒水都是自己动手,成什么样子。亏你说的出来。”太后微微思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嫌恶长安这孩子,上次她惹了你的溪嫔,你仍记恨着她。但是这孩子做事很好,我也放心,你不必再坚持了。”   帝千傲微微笑道:“母后如何说着就恼了。朕不过是孝敬您,您倒又提起了溪嫔。眼下溪嫔审理结果出了,不日朕便下旨教她下冷宫便是了。朕对洛长安岂有记恨,大事还忙不过来,不至于嫉恨一个丫头,朕没那个时间。”   洛长安面无表情,对对对,他没那个时间。额。 第101章 臣妾好生...好生委屈...呜呜....   “也是。是哀家多想了。”太后这才神色舒缓起来,“单你教我操碎了一颗心了。下月你姐姐又要来宫里住一阵子,又和侯爷置气了,领着小侯爷就回来了。算了,没一个省心的。”   帝千傲低声道:“欺负我姐,朕下旨砍了侯爷?”   太后知道帝千傲在说笑,当即便道:“侯爷在江南管理那一摊子做的很好,是你姐姐脾气乖戾,终日黏人,不怪侯爷。从你皇姐书信之中,哀家就看出来了她的小性子,说什么侯爷终日忙公务从来不陪她。是哀家惯坏了她。”   帝千傲笑着不言。   太后扬眉,“傲儿,你这趟前来可是有事啊?”   帝千傲若有若无的看了眼洛长安,随后对太后说道:“荣亲王纳妾,喜事下月头里办,这边随礼用的布匹绸缎是否还如常教布阁去办即可?儿臣见母后这次似乎对萧家的布匹颇感兴趣,便来问一问。”   “且慢,傲儿你倒是提醒了我。”太后想了一想,说道:“荣亲王是吴太妃的儿子,你父皇生前得吴太妃家不少照顾,哀家与她也素来亲好,既然是她的儿子纳妾,自然随礼要丰厚一些。只是这布匹嘛,若是教布阁如常去办,估计是要用白家的。这次就用萧家的吧。”   “这些布匹礼品用哪家的,朕没有什么特别喜好。母后决定即可。”帝千傲点了点头,又说:“不如教和妃去置办此事?”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太后,他点名的女人,太后定会否定。   洛长安猛地一怔,他昨晚不是答应她让她监管布局的事么,如何此时提议教和妃去办?洛长安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声张。   他身为九五至尊,不会失言于一个奴才。必然有什么原由,她不如耐心等待看看。   “不可,”太后连忙摆手否定,“这等置办布匹的小事教和妃去办,一来劳累,一来也容易教别的宫妃猜忌你偏袒和妃有意让她掌事,后宫容易不太平。这事只管教几个管事的大丫鬟去办就是了。”   “母后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帝千傲随即道:“教梅官去办便是了。不过,这次冬游所用服装皆是洛长安所选。母后恐怕心里已经定了这人选?”   帝千傲将范围圈定龙寝之人,又引着太后去考虑洛长安。   太后把眉头一皱,随即笑道:“梅官古板,教长安去办吧,长安心灵手巧,这次冬游咱们身上衣物所用布匹都是她选的,得体又好看,办事深得我心。”   “既然母后喜欢,”帝千傲沉声道:“依母妃便是了。朕即刻交代下去教洛长安去布阁办理此事。”   洛长安吁了口气,虽然小有波澜,但这担子总归还是落在自己身上,忙上前俯身道:“承蒙太后娘娘信任,长安一定把事情办好,不辜负您的抬爱。”   同时,这几次,洛长安也隐隐的体味出来帝君和太后之间的谈话之道,似乎帝君喜欢的,抬举的,尤其是女性,太后都会敲打,生怕帝君被一届女子累了名声。   这也给洛长安敲了警钟,她得小心行事,和帝君保持安全的距离。   方才帝千傲先抑后扬,先提和妃,最后引着太后同意教大丫鬟去做此事,可是他深谙母亲之性格的应对方式?无论如何,他总归是没有食言于她,至于他与他母亲是如何沟通的,这个是她这种身份的奴才管不着的。   太后拉住长安的手,只觉得这小手软乎乎的握着分外舍不得丢,“哀家许久没有如这几日这般开心了,人老了,有时候也只是图个热闹呢。”   “娘娘年轻着呢,”洛长安忙说:“您若不说老字,奴才怕是将您认作帝君的长姐了。”   “哀家四十八啦!”太后说着又朗声笑了起来,“你这小嘴,怕不是抹了蜜吧。”   帝千傲静静打量洛长安,心想这女子彻底放弃迎合我,改为迎合我娘了,每日对我就阳奉阴违,对我娘便这个甜言蜜语的,气啊!   洛长安诚恳道:“奴才说的可是实话呢。娘娘天生丽质,丝毫看不出年纪呢。”   太后摸着自己的面颊,笑道:“哀家年轻时的确也是人中龙凤,如今老咯,你看哀家一掀眉毛就见抬头纹。”   “这叫优雅的纹路,也是教奴才们羡慕不已呢。”   太后就听着这话非常的舒服,吉祥和梅官的嘴巴都没有这么甜,胆子也没这么大,碍于身份不敢这么夸讲她,倒是这长安,说起这话自自然然,大大方方的,丝毫没有谄媚的痕迹,也容易取信人。   太后笑了一会儿,便想起一事,于是便对帝千傲道:“傲儿,沧淼给你开的补药你也喝了数日了。眼下多少也要去后宫走动一下了。那日和妃教你欺负的直哭,她娘家母亲进宫和我哭诉几回了,实在你不该骂她啊。”   帝千傲眉心有丝无奈掠过,淡淡道:“儿臣今晚便去看望和妃了。”   洛长安的心里突然有丝悶窒,面颊的笑容也僵了一僵,除了自己装傻,不然绕来绕去绕不开每日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他有无数个妃子这件事,这不是她不去面对就不存在的。   太后却有些心急,“你正事忙碌,怕晚上抽不出时间。来人,把和妃传来哀家屋里。”   语毕,便有下人将和妃请了过来。   和妃进屋见了帝君,登时之间眼眶又发红起来。   太后招招手教她过来,她走近了,太后拉住她手,这手虽不如洛长安的软,也算是顶细腻了,她朗声道:“和妃,你母亲进宫找哀家几次了,哀家和她说了,这事不怨你,是帝君吃多了酒,说了混话教你伤心了。”   “太后娘娘,臣妾好生......好生委屈......呜呜......”   和妃想起那晚帝君说不喜欢她,不需要她伴寝的事情,便又伤心起来,一伤心,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她一边哭,一边用泪目注视着帝千傲,“臣妾都进去了,又教帝君轰了出来,眼下教人笑话的抬不起头来。” 第102章 今夜你若有时间,还来我房里   帝千傲支着下颌回视着,和妃这演技比洛长安差多了,右侍郎被洛长安哄的三迷五道的,朕若不是一早知道洛长安底细,指不定几迷几道。   太后看了看帝千傲,沉声道:“傲儿,你不要看着和妃哭却无动于衷,多少说几句宽宽她的心。”   帝千傲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目光掠过了洛长安的面颊,洛长安始终面无表情的低垂着眼睛,似乎把他当空气。   “那日朕多饮了两杯。心情烦闷。”帝千傲回想起那日是看见洛长安将头靠在右侍郎肩膀上他才酗酒的,这时想起,仍有一醉方休的冲动,他继续道:“爱妃别往心里去。”   和妃娇声道:“帝君那日真的好凶……”   “爱妃未免娇气。”帝千傲微笑着沉声道:“那日对你,并不算凶。”   洛长安心里一嗤,对我才凶吧,那天他喝醉了酒,莫名其妙的屁股都给我揍开花了。和妃被说一句就委屈成这样,相比较,我也太皮实了!   “好了好了。”太后拍了拍和妃的手,“帝君都给你解释了。就不要再伤心了,太过伤心,不好怀娃娃呢。”   和妃破涕为笑,随即一双春眸直打量着帝千傲,小声道:“那日帝君那般冷遇人家,真的教人家差点寻了短见。”   帝千傲还未说什么,便听太后说道:“长安,你跪下,替你主子给和妃认个错吧。哀家看和妃还没消气呢。”   “是,娘娘。”洛长安心中的苦涩被逐渐放大,大神之间生气,她这奴才来赔罪,人下人只能如此了。   她走到了和妃前面,弯了膝盖跪在和妃的跟前。   这两年下跪膝盖都长茧子了。皇宫这地方如果不是身份尊贵的主子,真的是丝毫没有尊严可言的。   洛长安自小就被爹爹开明的教育理念影响着,心里已经开始对自身处境非常不平,她洛长安,一定要力争上游,改变这种见人就得下跪的处境。   帝千傲将手一紧,有自责在心底蔓延,迟早有一天,他要让她不用再跪任何人,如她一样,他也在蛰伏,等待契机。   “和妃娘娘,”洛长安在心里想了一下措辞,而后说道:“主子那天晚上喝多了,对您态度不好,奴才替主子给您陪个不是。”   “哼。”和妃就在使小脾气,娇声哼了一声,也不让洛长安起来,就让洛长安跪在那里。   突然和妃就全方位委屈起来,嘤嘤嘤的掩着小脸哭的更凶了。   “……”洛长安跪了一阵,膝盖发疼,也不能有异议,想必和妃是在体味被帝君宠着的乐趣啊,没人在乎一个奴才跪了多久。   也可能是有意从奴才的跪礼中,收获身为主子的天然优越感。   这时候洛长安如果忍不住起身给和妃来一巴掌,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那样她立马就可以下去见家人了。   “和妃,朕的人代朕赔了不是,你看起来仍不满意。”帝千傲的不悦非常明显,“洛长安,立刻滚出去。”   洛长安一怔,手倏地攥紧起来,眼下便打算起身出去。   太后忙道:“傲儿,这不与长安有关系,你何必将她轰出去。”   帝千傲冷着脸,“看她跪着,碍眼。”   海胤寻思,轰出去洛长安就不用跪在这里了啊,谁知道你们要教人跪多久。   和妃先在心里得意了一下,洛长安脸上的难过教她极为受用,奴才再受太后喜爱也终究是个奴才。   帝千傲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   然而,和妃心底猛地一震,知道帝君耐心有限,她看帝君脸色不好,连忙把洛长安扶了起来,热心道:“长安,快些起来,哪能跪下呢,你说句话就行了。你代表的是帝君,岂能跪我?我方才只顾伤心,竟忘了教你起身。”   “娘娘可原谅主子了?”洛长安微笑着问,心想我跪了大抵有一盏茶的功夫您才发现我跪着,这有点假了,我是奴才,可我不傻。   和妃羞羞答答的点点头,“原谅了的。”   洛长安随即对帝千傲回话道:“主子,恭喜您和和妃娘娘重修于好。奴才真替您开心。”   “……”帝千傲冷冷凝视她,这没心没肺的,丝毫没有为了他拈酸吃醋的痕迹,居然还替他开心。他突然觉得患得患失,终于还是错付了。   太后朗声笑道:“好了好了,事情就过去了。”   和妃随即娇声道:“帝君,晚上人家炖些汤品给你送去养身子吧。”   帝千傲非常公式化的说道:“爱妃煲的汤,必定非常美味。”   “……”洛长安实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汤美味,喝吧多喝点,不要撑到夜半尿床就好。   太后非常满意,就愿意看见这样的和睦的画面,随即摆摆手,“都去吧,哀家也乏了,要休息片刻。”   海胤心想,只有我觉得现场气氛一点都不和睦吗……帝君和洛长安这暗流汹涌是怎么一回事。   向太后行了礼,洛长安便出了殿堂,往着自己当差的几位诰命的院落走了去,来到拐角避人之处,遇见了朝着帝君的书房方向而去的慕容珏。   洛长安束手靠着墙壁而立,并没有出声打招呼的意思。   慕容珏知道洛长安在避嫌,并没有和他打招呼,他经过她身边时,驻足下来,轻声道:“今夜你若有时间,还来我房里。昨夜,我还没和你说话,你就跑了。”   原来昨天那事之后,慕容珏意欲掌灯和‘洛长安’说说交心话,岂料‘洛长安’却跑了,他追出去,只看到了守在门外的宋盼烟。   洛长安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有揭穿昨晚并不是她之事,只是将错就错道:“今夜不能再去了,不可太过明目张胆了。大人快些去伴驾吧,万不可教人看出端倪。”   慕容珏没有再多说,深深的打量她一回,而后径直离开了。   洛长安信步来到了小溪边,坐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随手捡起小石子往河里抛了过去,扑通一声,石子就沉入了水底。   回想过去这两年,虚长了两岁年龄,二十三岁了,前途渺茫,一事无成,大仇不知何时能报。   还要白日为奴为婢的憋屈,晚上沦为帝君的玩具,同时对帝君的爱妃们各种小心伺候,滋味着实苦涩。   洛长安看着蔚蓝的天空,自己只是沧海一粟,不由茫然起来,现实的无力,使人觉得渺茫。   “妹子,心情不好啊?”   洛长安闻声,便回头看过去,就见到原来是在树下小憩的萧域。   她便露出笑容,“萧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第103章 哎呀,我技术不行,我不会。   萧域摊摊手,吁了口气,“缺氧了,我来这里喘口气。”   “缺氧?”洛长安不由关切道:“怎么了呀,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要担忧。”萧域哈哈一笑,“进宫一天,跟在高层身边,各种小心翼翼,压力太大,呼吸也困难了。”   洛长安看着他幽默的表情,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在宫里做事的确不容易,人际关系比外面复杂的多,要处处小心。”   “妹子,你这大好年华,在宫里可是蹉跎了,难有出头之日呢。”萧域可惜道。   “啊,是吧,不过我也习惯了的。”洛长安没有深说自己为何一定要在皇宫蛰伏,只说:“我没有别的手艺,也没资金开门市,为了生计,也只能在宫里干活养活自己了。”   “女孩子长的好看就可以了。干什么想那么多。干得好不如嫁的好。”   洛长安闻言就觉得很逗,然后笑道:“我父母双亡,家里没什么人了。没人张罗亲事。现在二十三了,反正也晚了,就不想那嫁人的事了。”   女子通常十五六岁就把亲事定了,过了二十岁,基本了是有什么问题或者名声不好剩下了,了比较难嫁了,加上她没名没分跟了帝君二年,以后出了宫也嫁不出去的了,一是并非完璧,一是估计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娶龙寝出去的女人,都怕惹麻烦。   纵然是慕容珏一直强调打算娶她,她认为他也是打算悄悄的迎她过门,绝不会大张旗鼓的办事。   回想起来,她就是十六岁和慕容珏定的亲,他那时候在考官,一直拖着没成亲,他是说要混出个名堂再娶她的。   结果他混出个名堂以后就把她全家宰了。   所以说,男人这玩意儿,还真不好说,好男人是紧俏的资源,没那么容易遇见。   她要么遇见慕容珏这样人面兽心的,要么遇见帝君这样桃花泛滥的花心大萝卜,就没有遇见过好人。   不嫁人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偶尔会觉得形单影只,心里少了点寄托,其他都没什么不好。   “明年大赦,索性出来跟哥做布匹生意吧,我看你也对布行这一块营生非常感兴趣,咱们合作,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明年再说明年。”洛长安温和道:“先过好眼下再说吧。我在宫里,也可以和你一起做布匹生意啊。咱们的目的很明确,将萧家的布匹推进皇宫,从而影响整个东冥国。”   萧域朗声道:“听妹子的意思,似乎有好消息要与我分享。”   洛长安点头,“我刚得了新的差事,以后会参与布阁买布方面的事务。宫里要置办荣亲王纳妾用的礼品布匹,太后同意了要用萧家的布。萧大哥,待冬游结束,我自与你商议具体细节,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只有这次成功,才有进军整个皇宫春服的机会。”   “妹子,你对我萧域的大力协助,教萧域感激不尽。”萧域真诚道:“你放心,此事哥哥必然当成萧家布行的首要任务去做,全程我亲自监督,决计不会出任何纰漏的。”   洛长安微笑着点点头,随即便看向远处的溪流,隐隐的叹口气。   萧域拿起一块石子,走到溪边,对洛长安顽皮的一笑,“来玩打水漂的游戏。”   说着,便将一颗扁平的石子平着放在手心,随即用力的抛出,使石子快速飞出去,由于惯性,石子在水面上不住的向前弹跳,打起了十几个水漂,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哇,萧大哥好厉害。”洛长安看后便被吸引了注意力,觉得这种游戏非常有趣,也非常疏解压力。   “妹子,这扁平的石子你拿住。”萧域捡了一块扁平的石子递到了洛长安的手里,随即说道:“这石子就是你的烦心事,就是那令你烦恼的人,你用力将石子抛出去,就如同抛出了所有的烦恼和不快乐!这样,留下的就全部都是快乐。”   洛长安心中一动,喃喃道:“抛出所有的烦恼和不快乐......,留下的就是快乐。”   “对。试试看。”   “嗯!”洛长安将手里的石子用力的抛出,石子落在水中就噗通一下沉入水中,她没有掌握诀窍,所以石子并不能在水面不住的沉浮,她失落道:“哎呀,我技术不行,我不会。”   “我教你。”萧域又捡起一颗石子,慢慢的示范着,“手腕打平,捏着石子,猛力甩出。”   说着,只见石子快速飞了出去,又如一串快乐的音符在水面上跳跃着。   洛长安忍不住欣喜道:“这个好,足足在水面跳了十次还多。”   萧域回身温柔的看着她,“你再试一次。”   “好的。”洛长安于是又捡起来一颗扁平的石子,这次她非常幸运捡到了一块又平又薄的瓦片,拿在手里,学着萧域的样子准备抛掷出去。   萧域隔着衣袖调整着她的手腕方向,“这样,可以了,试试用力抛。”   洛长安提了一口气,猛地将瓦片漂了出去,只见瓦片在水面上连续的跳动了五六次,激起的涟漪圈圈点点非常好看,洛长安瞬时之间开心起来,“萧大哥,我成功了。”   萧域见洛长安终于脸上露出了笑容,便鼓励道:“来,我给你找了十几个小瓦片,你多玩几次,在心里搜罗出来所有的不开心,把它们都抛出去。”   “嗯。”洛长安身子虚弱,因为方才活动了一下,这时候面颊红有些酡红,也有些气喘吁吁的。   萧域看见她的面庞,有些晃神,随即抓紧时间别开脸,轻咳了一下,心想我怎么如此失态起来,长安妹子定觉得我奇奇怪怪。   洛长安没发觉什么异常,从萧域手心取出了瓦片,抛出瓦片的同时心中的烦恼便消除几分,玩到后来,似乎得到了片刻的无忧无虑。   她开心的笑出声来,她很久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如果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一刻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烦恼都没有。   远处,帝千傲在阁楼的走廊上将笑得如同孩子一般的洛长安看在眼里。 第104章 那奴才把洛长安押回来,您再给她表演一次?   她和他在一起时,从来都是紧绷的,紧张的,并且是提防着他的,哪怕是在他身下忘情的时刻她也是克制的,从来没有这么开心的放松自己。   而她此刻却毫无防备的和萧域在一起。   他不喜欢他对他心存芥蒂,却对别的男人敞开心扉。这令他嫉妒。   “海胤,朕下去散散步。”帝千傲回身将手里的书卷递给了海胤。   “帝君,您去何处散步,奴才和您一起。”   “溪边。”   “......”海胤就在旁边不住腹诽,干脆说去找洛长安不得了,帝君为什么总是喜欢散步散到情敌的跟前找虐呢。散步到别的地方,不好吗。到哪个宫妃那里,咱都是受欢迎的不是。   来到溪边,海胤远远的便朗声道:“帝君驾到!”   洛长安和萧域本来正玩的开心,听见了海胤的通传,笑声便戛然而止,两人对视一眼,便忙退到一边,对帝千傲行礼。   “奴才给帝君请安。”   “草民叩见帝君。”   帝千傲将微凉的手轻轻一扫,温声道:“免礼吧,都不必拘谨,朕来随意走一走。”   现场气氛变得紧张和压抑。   萧域和洛长安都非常小心的候在那里,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帝君来了,就很让人拘谨啊,他即便很随意,别人已经紧张到不能呼吸了,身份不同嘛,就很难不紧张。   萧域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他知道自己一个宫外之人和宫内女子嬉笑于理不合,于是先一步说道:“草民不懂规矩,自小生于市井,松散习惯了,方才草民在这里抛石子,多亏了洛女官来提醒草民,草民才意识到不能在宫内嬉笑。帝君见谅。”   帝千傲从头到尾都看到了,这时自然知道萧域是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是在保护洛长安,他抿唇道:“萧先生不必慌张,朕没有责罚之意。这里不用陪着了,都...下去吧。”   “是。”萧域对帝千傲行了礼,随即对洛长安略略点头便走了。   洛长安寻思,帝君说的是都下去吧,这个都字应该是指她和萧域。   海胤心想,都字是指我和萧域啦,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洛长安还没来得及离开,便觉得手心一动,有微凉的触感拨弄着她的掌心,她一怔,帝千傲已经将她手心里攥着的最后一块扁平的瓦片给捏走了。   她慌乱的抬起眸子,帝千傲正捏着那瓦片打量,许久,他轻问道:“你方才尖叫着说萧域厉害,就因为他瓦片丢的漂亮?”   洛长安额心出了冷汗,手心也湿了,她攥紧手,心想我方才也没有到尖叫的地步吧,小声道:“奴才见识浅薄,没有见过大世面,让帝君见笑了。”   “朕寻思,瓦片砸着鱼虾也是不好。”想来想去,没挑出萧域什么缺点,就寻思女孩子应该都比较有爱心,或许洛长安反想回来会觉得萧域砸着鱼虾比较残忍。   洛长安听了就紧张了,不是吧,帝君这是生气他们丢石头瓦片砸中别院小溪的鱼虾了?...实际上他们应该没有砸着鱼虾吧。帝君这人心眼还挺小的,都想这么细的吗,太严格,也吝啬。   帝千傲随即转身走了两步,来到溪边,背对着洛长安,凝视着一池溪水。   洛长安心里如擂鼓一样,以为帝君在溪边是去检查有没有鱼虾尸体飘在溪面上,联想起来帝君判宋盼烟生吃萝卜的事,洛长安生怕帝君罚她吃死鱼死虾。   想到这里,当即提了口气,趁帝君背对着她,逮着机会,拔腿就跑了。   海胤看洛长安跑的比兔子还快,当即便目瞪口呆的,不是吧,眼下只剩下我和帝君啊......   帝千傲缓缓的抬起手,将那形状不规则的瓦片抬起,随即用真气将瓦片推出去,只见那瓦片激在水面之上,起起伏伏足有几十次,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十分的好看,随即自负道:“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实在没什么了不得。”   啪啪啪,响起了疯狂的鼓掌声。   帝千傲心中一动,果然,被她崇拜是一种令人欣喜的事情,如此鼓掌,怕是小手都拍疼了吧,接着恐怕他就要听见她说:帝君好棒,帝君好厉害,之类的话了。真的是......幼稚。   “帝君好棒!”海胤拍着手叫好,“帝君好厉害!”   帝千傲虽然在期待着有人叫好,但是并未料想这叫好之人竟是...海胤,他拧着眉心转回身,冷声道:“洛长安呢?”   “啊....嗯....这......”海胤沉吟半晌,认真道:“早跑了啊。您不是让他们都---下去么。”   海胤刻意把都字咬的又长又重。   帝千傲的目光追到那边院子,就见洛长安提着裙摆正快步跑进了院子,简直是如避牛鬼蛇神。   ......还真的跑的比兔子还快,他是洪水猛兽么,他就这么可怕?   “朕说的‘都’指谁,你不清楚?”帝千傲不悦的问道。   “清楚啊!当然清楚!”海胤装糊涂,清楚也装作不清楚,万一帝君怪我没拦住洛长安怎么办,“‘都’是指洛长安和萧域啊。帝君,奴才就知道您想单独表演给奴才看那个打水漂的绝技!”   帝千傲蹙眉,直接道:“‘都’字,指你和萧域。”   “......”海胤虽然早就知道,但是真实听到,依旧觉得帝君好无情、好无义、好无理取闹,他轻轻一咳,“那奴才把洛长安押回来,您再给她表演一次?她如果不叫好,奴才就数落到她叫好为止!真是的,把我们帝君当怪兽吗?怕成那副样子。”   帝千傲:“......大可不必。”   若是那么做,应该会被洛长安在心底里骂是死禽兽了。   ***   这一场君臣同乐、为期三天的冬游圆满结束了。   洛长安是在回到皇宫后的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布阁去履职的。   布阁这时候的管事的是林科林掌柜。   林科是大约有二十八九的年纪的青年,八九岁就在布阁做事,做了有二十来年了...... 第105章 洛长安你是不是故意的?   布阁因着需要和宫外的各个布行打交道,所以布阁的位置设立在皇宫的边缘,这样外面的人往来不会进入到皇宫内院。   原先,父亲往宫里送布的时候,便是和这个林科打交道的,洛长安对林科的为人是知道的,非常贪财的一个人,那时候林科曾经提议过要白家把布匹涨价,而涨价这部分则作为林科的回扣。   林科当时的说辞是反正是宫里拿钱,只当是宫里给他们这样的老百姓发放福利。   不过,父亲那时候不同意涨价,因为做的是良心生意,不能因为是皇宫的生意就漫天要价,其实各行各业只要是进到宫里的,价格都比市井的贵上不少。但是父亲有他的坚持和理念,宫里宫外都是一个良心价位。   因为林科各种刁难,父亲便在不涨价的前提下,同意将利润分三成给林科,这样才使得林科少了些对白家的阻拦。   也就是说,白家送到宫里的布盈利并不多,抛去工人成本以及给林科的回扣,基本就没有什么利润,主要是靠送进宫里去打响了名声。   不过,眼下白家被宋盼烟操控之后,布匹价格涨了不少,洛长安很容易便可以猜测出来,宋盼烟和林科之间定然有金钱交易,达成了某种交易,靠着白家的布,他们怕是赚的满盆满钵。   洛长安迈进了布阁,有几个侍从正忙着收布验货,柜台后面,林科正在算账,见洛长安进来,便掀了掀眼皮,并不主动搭理洛长安。   “林掌柜,您好,我是洛长安,您应该得到了上面的指示,从今日起,我来帮您一起打理布阁的事务。”   洛长安理解林科的感觉,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本来布阁他一人说了算,眼下空降了她来,横插一脚一起理事,指定是不欢迎她的。   “哦,你来了。”林科将算盘放下来,“那你随便看看先,然后看哪个角落舒服,就歇着吧。”   林科也不打算和洛长安介绍引荐布阁里的人物,随便将她打发了。   布阁的伙计们都笑了,寻思洛长安是个小姑娘,被林掌柜那么冷眼,指定要哭鼻子了。   洛长安知道想把布阁的水摸清是困难重重的,她并不气馁,也没有被林科的冷漠给恫吓住。   做奴才时间长了,不单跪的膝盖长茧子,脸皮也是磨得越来越厚了,什么冷眼都能忍下来。   她微笑道:“熟悉流程什么的倒不是特别着急。眼下有一件事最急。荣亲王纳妾要用的布匹绸缎,我要先安排下去,今儿要将订货单给萧家送过去,下月头荣亲王府办事,这月底必须就拿到萧家的布。”   林科眼睛动了一动,“这事好说,我一会儿开个单子就是了。布阁的单据繁复,你初来乍到的,弄不好。别操这个心了,先熟悉两三个月再说吧。”   洛长安心知林科在敷衍她,其实这些礼品布匹,到时装了箱子,拿红绸一蒙,是哪个布行的布,根本说不清。   而且,布匹直接送去荣亲王府,即便不是萧家的,荣亲王府也不会因为布匹的事去和宫里说什么,这种小事不会引起主子们的注意。   但是,这对洛长安不是小事。   一来,这是她推翻伪白家,揭开伪白家遮羞布的第一步。   二来,这是太后交代她的任务,不容有失。   无论是哪一点,她都必须保证荣亲王纳妾的随礼所用布匹,必须用萧家的布。   洛长安做事从来都是井井有条,脉络清楚,不容有任何瑕疵的。   “林掌柜不必担忧,”洛长安笑着说道:“我这人脑袋瓜聪明的很,你的单据无论多繁复,你只管教我一次,我就记下了。不如你就拿给萧家开立这订货单据为例子,来教我怎么用这些单子?”   林科莫名其妙生气起来,他本打算支开了洛长安,开个单子给萧家,但是用这单子去进白家的布,每进来一匹布,他都提着钱的,这个洛长安怎么如此惹人厌恶,居然要盯着他开单,这无疑是断他财路。   “我这时没空儿。”林科倏地立起身来,“你若想开,自己去开单,别来烦我。”   其余伙计们一边干活,一边拿眼睛斜摸着洛长安,寻思估计小姑娘快扛不住了,就要哭鼻子了吧。   洛长安初来乍到,对各种手续可谓一窍不通,加上这时林科非常抵触她的到来,所以她不觉之间便有些脸颊发热,加上旁边有些伙计都在笑她被林掌柜大声叫嚷,她就更觉得下不来台。   但是,她没有退步的选择,她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往前走,无论前面是什么艰难险阻,她只有往前走,不断的靠近自己的目标。   洛长安冷静了片刻,随即不急不躁的坐了下来,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单据一一的看了起来。   林科的眼睛眯了眯,心想来了个有城府的,如此被羞辱,居然还能耐得住。他将毛笔搁在笔托上,而后便往门处走去,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索性出去跑布行去,各个布行见了小爷都特别客气。   洛长安不紧不慢的说道:“林掌柜,我看出来了,你八成是不愿意我来一起监管布阁业务。本来上面领导都说布阁繁忙,派人来与你分担。但看起来你似乎不需要人分担。罢了,我回去禀告太后娘娘,我不要监管布阁的事了。我来了,林掌柜非常不方便的样子。”   林科本来走出了七八步,听见洛长安的话,便将脚定在地上,随即又转身回来走到了洛长安跟前,切齿道:“你不要乱说话,我几时说你来了,我不方便?教上面听见了,以为我有什么猫腻似的。”   洛长安假意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笑道:“嗨,你看我这嘴。到底是比你年轻几岁,见得世面少。我哪能这么说话,我该和太后说林掌柜能力大,一人管的过来,不需要上面操心。”   “......这样说那我还能活命么?我哪里会嫌上面多事?洛长安你是不是故意的?”林科将眉毛竖起来,当真觉得洛长安这人非常的心机深重,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第106章 便如渴了半月遇到了水源一般   洛长安将单据往桌上一放,敛起笑容,沉声道:“我今天要将萧家的订布单子开出来,亲自送过去,这是太后交给我的任务,我完不成会被惩罚。若是今天我办不成这个事。我拉你们都下水。眼下我来了,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别想给我独善其身。”   林科厉声道:“你!真有你的!”   布行的伙计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瞪大了眼睛盯着洛长安。   布阁新来的管事的,是个狠人啊!   众人一下就记住了新来的管事名字叫洛长安。   关键,她看起来像个软猫,说话也柔柔的,怎么办事风格就这么狠。   洛长安随即便坐在椅上,拿起自己的头发丝把玩。   林科僵持了半天,长叹一口气,就在洛长安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言不由衷的说道:“我怕了你了,我教你,行了吧。先教订货单,然后再教取货单,验货单。这是一式三联的。息息相关,你听仔细了。”   “好,有劳你。我必会认真听着。”   洛长安见林科终于肯教她东西了,于是连忙坐直身子,认认真真、虚心的当林科的学生,把他讲的内容都记在心里,这个贪财鬼的专业知识还是很厉害的,二十年的布阁做事经验,看得出来是个老师傅。   听他讲完,洛长安立刻对如何下单,订货,取货,验货的过程全部都清楚了。   林科讲完,就回头看着洛长安的面庞,问道:“你听懂了吗?我讲的很深奥,你不懂没有关系,不要逞强。”   洛长安心想我家世代都是生意人,我爹给我讲的做生意不能只想着赚钱,还要有理念为苍生有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才是深奥,你讲这些算不得深奥,她微微笑道:“没有逞强,我都懂了。”   林科不由在眼底升起一丝诧异,寻思女孩子能听懂生意上的事?怎么可能,她指定是不懂装懂,不由就更厌恶她了,“那你自己下萧家布的单子吧。”   下错了,办不成事,到时候自有上面惩罚她,让她不懂装懂,到时候自食恶果也是活该。   “行。”   洛长安当即拿过毛笔,在单据上清楚的写下了下单内容,随即按着林科讲的,从下面抽屉的第三格里拿出了印章,在单子上加了印,随即从抽屉第五格取了布匹的三成预付金,随后将印章放回去,将抽屉都合起来落锁。   此过程,看的林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她...她真是第一次来布阁么?确定没有踩点几百次?他才讲一次,她就这么熟悉?   这记忆力、领悟力还有执行力,真是个门外汉?   “单下好了。我去一趟萧家布行。”洛长安拿着单据起身,对林科交代道:“你把近三年的账务记录准备一下,我从萧家布行回来要看。”   林科还没回味过来,就下意识的回答道:“好的。”   说完,就觉得不对,自己怎么在听洛长安的差遣!就好像她是他上司似的?   这时候洛长安已经走出了布阁去往了萧家,林科就大步追到门口,大声道:“不对啊,洛长安,我们是平级,你凭什么命令我做事?!”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比较多,洛长安没有听见他的话。   林科气怒的跺脚,跺完左脚跺右脚,一回身,伙计们都盯着他,他气急败坏道:“看什么看,都不用忙了么?”   有个小伙计小声道:“林掌柜,您跺脚的时候好像个女的......”   “滚滚滚!”林科对着那小伙计骂了起来,“你不懂个四五六,我这不过是气极了,充满阳刚之气的跺脚!”   洛长安将订货单亲手送到了萧家布行,当时萧域不在,是萧母接待的她。   她等了许久,没有将萧域等回来。便将单据交给了萧域的母亲,交代萧母萧域回来务必教他来宫里布阁来和她说一声收到单据了。   萧母说好,拉着洛长安的手问洛长安多大年岁了,许配人家没有,洛长安说自己出身不好,家里没有家长,也就没有打算成亲了。   萧母又说萧域爱好很多,兴趣广泛,并且特别爱做饭做家务,贤惠的很。   洛长安说谁嫁了萧域必然有福气了。   萧母说萧域眼光高,这些年左挑右挑找都不满意,昨媒人带了姑娘画像给他看,他看一眼说这姑娘居然只有两只眼睛,他不满意,希望找个有三只眼睛的,根本就是故意打发媒人走,萧母就很是发愁。   洛长安和萧母闲聊了一阵儿就回到了布阁。   进门见林科正在柜台后面收账,她等他忙完那阵儿,就问道:“我上午让你准备的账务资料你准备好了没有?”   林科刚忙完手里的活,突然被洛长安一问,就没多想就回答道:“准备好了,都在资料室里,第三个架子上第二行。”   说完就想咬断自己舌头,林科觉得自己魔怔了,莫名其妙的对洛长安有问必答,凭什么要对她言听计从,她又不是他老大!   “谢谢。”洛长安得到了回答,没有发现林科在心里正在腹诽她,便去了资料室。   “洛长安,你站住!”林科把算盘往桌上一放,插着腰就追着洛长安到内厅的门口,不悦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人?王母娘娘都没你这么颐指气使?说个谢谢就完事了,你知道我翻资料翻了一上午险些扭伤了我的腰?”   林科说了一阵才解气,洛长安早就进了资料室压根就没听见他在说话。   林科折身,就看见伙计们又都盯着他,他瞪大双眼:“记住,布阁里我才是管事的,这里大事小情,都听我的!明白么!”   那小伙计小声道:“林掌柜,你叉腰姿势也很像个女的。”   又有伙计说道:“还别说,还真像女的。”   林科:“......”   默默的将手垂了下来,都怪洛长安,气到他差点变性!   洛长安进到资料室,便如渴了半月遇到了水源一般,拿起那些资料看了起来。 第107章 帝君发起火来,实在是让人胆颤心惊   这些都是真正的白家被灭门之后,伪白家和宫里来往的账务,洛长安想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看是否可以找出账务的漏洞,坑皇宫的钱,达到一定金额,也足够皇宫去彻查现在的白家的,到时必然揪出幕后之人。   但是洛长安翻看着这些账务记录,她越看越是失落,所有的账务都非常的清楚,进账出账都对的上,帐做的非常漂亮。   果然,林科做账做的滴水不漏。   洛长安失望的将资料放下,靠在了墙壁上发起呆来。   既然账务没有问题,那么林科和伪白家以及宋盼烟之间,必然是完成交易后私下里分钱。   林科必然知道内幕,但是利益相关,这林科是决计不会告诉她事实的,如何才能教林科开口呢,无疑,攻克了林科,对洛长安来说,会朝着复仇的目标迈进一大步。   但是怎么才能攻克林科呢?   如果不能使林科弃暗投明,那么就加入他,和他同流合污?   洛长安好生失落,就如同顺藤摸瓜,到最后发现藤蔓上根本就没有瓜,她一时之间就如同力气被抽光了一般。   洛长安看这些账务看到后来,就忘了时间,只觉得眼眶发干发涩,最后经不住疲惫,便合起眼睛睡着了,她所在的位置是个偏僻的角落。   布阁夜里收工,小伙计来巡查没有发现洛长安在最里头角落里,便将布阁门锁了都离开了。   洛长安睡着之后,做起噩梦,母亲拖着幺弟坐在她床边红着眼睛,说眼下快过年了,实在想她团圆,说在那边为她谋了一桩好姻缘,成亲用的嫁衣只差坠上去纽扣,只等她来了,给她操办。幺弟似乎不认识她了,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突然说阿姐我疼。   洛长安心里猛地一紧,便醒了过来,寒意侵身,周围一片漆黑,汗毛也竖了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她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深夜,这场大梦下来,她心力憔悴。   “娘亲,幺弟......”   洛长安将亲情看的极重,二年了,她仍不能从痛失亲人的伤悲中走出来,她想她永远走不出来了。   缓了一阵儿,恢复了一些神智,才觉得又冷又饿。   但是诸般情绪,抵不住内心的惊慌。   她这个时间应该是龙寝当差啊!   完了完了!   疏忽职守,她会被重重的惩罚的!   帝君发起火来,实在是让人胆颤心惊,每次都有掉脑袋的可能。   洛长安摸索着,循着记忆来到了前厅。   整个布阁已经没有人了,必然是没人发现她仍在资料室,便将门落锁收工都回宿寝去了。   她记得白天看见柜台那边有火折子和蜡烛,于是摸索着走过去,扑通一下教一把椅子绊住了脚,整个人摔了下去,额头碰在了桌角上,疼的她出了两眼的泪。   加上方才梦见了母亲和幺弟,天人永隔,加剧了这难过,差点放声哭出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有时候人倒霉了就事事不顺,尤其没爹没妈的孩子,磕磕碰碰之后,疼也只得忍着,反正叫疼也没人理会。   记得幼时摔倒了,尽管没有多疼,在爹娘跟前也哭的特别厉害,爹娘就会抱着哄,被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   而今,真的磕疼了,也只能假装它不疼。这或许是成年人的悲伤吧。   她将眼泪忍住,接着又摸索着往柜台走,正在这时,室内忽然亮了起来,她的视线也好了一些,她来不及细想,便趁着亮光大步走到柜台那里,去拿起了火折子和蜡烛。   可是,突然觉得不妥,半夜在布阁点灯。若是教人看见,恐怕令人生疑,柜台里可是锁着不少银钱的。   洛长安来到门边,门是落着锁的,里外都有锁眼,用钥匙从里外都可以打开的那种锁具,她从门缝往门外看去,就见外面四处都是官兵,到处在找着什么,气氛凝滞。   不由之间心下更是吃紧,不敢点灯了。   自己由于是改头换面,总怕某个契机教人撕下了假面具,真面目示人便引来仇家,便命不久矣。对官兵莫名忌惮。   倒是不知道外面官爷们在找什么,是宫里丢了什么东西吗?   外面熙熙攘攘的,怕是有上千人,排着队往四处散去。   或者是抓刺客?   莫非是帝君遇刺...想到此处,不由将手捂在心口,还没细想,已经担忧起来。   洛长安缓缓的坐在门后,抱住膝盖,一声不敢出,若是教官爷从布阁里揪出去,当可疑分子审理,那可就更加麻烦了。   陪伴洛长安的是寒冷,以及肚子里的咕咕的叫声,一天没吃饭,当真饿死了。   只能在这里坐到明天天亮了,希望帝君平安,并且希望他没有发现她不在岗......   “再拨五千人,往城南去找。不要惊动太后。”   洛长安一怔,背挺直竖起耳朵去听,这...这声音分明是帝君啊。   洛长安再从门缝往外面去看,就见帝千傲一袭黑色华服,双眸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通红。   帝君亲自在找什么人呢,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我可更不敢出声了,若是被他在这里瞧见了我,一定是不好的,她夜半时分,并不该出现在这里。   好在他在外面找什么,一时也不会回去龙寝了,也就不会发现她疏忽职守,并不在岗。   海胤的声音响起来,“帝君,再拨五千人可就总共拨了两万人了。大半夜的出动两万人满城找人,将帝都翻个底朝天,还打算不惊动太后有点难啊。”   帝千傲沉声道:“少说废话,找不着她,你们都不必回来见朕!”   夜鹰愧疚道:“帝君,我本来一直外面盯着的,我当真没有开小差,真是不知她何时出了来。”   夜鹰发誓,他真的一直在布阁门外不远处盯着进进出出的人,他真的没有瞧见洛长安出来,可是直到布阁晚上落锁,却不见了她人。他才发现人丢了。他本来以为人回龙寝了,结果到了后半夜都不见人回来,帝君回来之后就暴跳如雷,先后拨了四批大内禁军去找人。 第108章 飞蛾扑火,注定引火焚身   洛长安眉心缓缓的蹙起,能教帝君如此着急着要寻找的人,必然是要紧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人声渐渐的远了。   布阁里养的猫走到洛长安身边,偎着洛长安的腿取暖,洛长安索性把猫抱起来,互相取暖,猫咪懒懒的叫了起来:“喵......”   “嘘嘘....”洛长安忙阻止着猫咪继续叫。   岂料猫咪不住的叫起来,“喵......”   帝千傲正行走间,听到了些微的动静,便顿下步子,示意众人不要出声,登时间外面便安静的连掉落一根银针都听的到。   帝千傲抬手示意海胤将火把灭了,外面便漆黑一片,只剩下从树叶缝隙重漏下的些微月光,他缓缓踱步到布阁门外,驻足下来。   洛长安确定了外面再无声响,便叹口气,放心的同时,抱着猫咪道:“猫咪啊猫咪,今天晚上我们要相依为命了,你也是一个人吗,你的爹爹妈妈呢......”   猫咪很温顺的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洛长安的心口,洛长安爱惜的用手指抚摸着猫咪的背部。   “猫咪啊,我想我爹爹,还有我娘亲,还有我弟...”   “洛长安,你在门内?”   帝千傲的声音突然就在门外响起。   洛长安吓了一跳,她的手猛地一紧,怀里的猫咪受到了惊吓,便往她怀里钻的更深了。   “洛长安,回答朕。”   洛长安失去的说话的能力,她怕受到惩罚,她没想好怎么回答。   他...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何去而复返了,她的心砰砰的狂跳着。   “海胤,开锁。”   帝千傲吩咐着海胤。   见海胤打算用掌风震碎那锁具,看起来对那锁具十分暴力,便又补充道:“低声,别吓着她。”   海胤本来想用内力砸锁,帝君不教他发出声响,他就干脆用铁丝把锁撬了,本来可以光明正大砸锁,这下搞得像做贼似的,罢了。   洛长安不知道为什么,门开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就想躲,她总是在最最狼狈的时候教他看见,她在他心里的印象从没有美好过吧,包括她的身子,小腹上那丑陋的疤痕,每次他的目光流连在那疤痕,她都无法面对那场面。   但她稍微一动,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因为坐了太久,冷的僵住了,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海胤已经点了火把进来了,室内瞬间亮如白昼。   帝千傲迈步进来,海胤指了指门后,他便朝着门后看过去。   洛长安抱着猫缩在门后,额头上磕到了,肿起来一个大包,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迹,肚子里很适时的咕咕直叫,洛长安自惭形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帝千傲瞧见她形单影只的可怜模样,心中便揪起来,一如两年前她被开膛破腹却紧攥着他的衣摆求他救她,外面弱小却内心坚强,用她微弱的力道对抗着这弥漫的黑暗,他将手紧了紧,沉声道:“出去。”   “是。”洛长安顾不得两腿僵硬,连忙作势要起来,岂料腰肢一紧,教帝千傲给桎梏住,随即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   “不是教你出去。”   洛长安猛地一怔,他将她抱的好紧,好紧,似乎他也在怕会失去什么,她的心底有种安全感渐渐的升起来,在这片刻,似乎她并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儿。   海胤摆摆手,教夜鹰等人都出了布阁,这次可得有自知之明,帝君叫谁出去,大家心里都有数。   “帝君......”洛长安小声的解释道:“奴才第一天来布阁履职,在资料室不小心睡过头了。不是故意疏忽职守的,求帝君轻罚。”   帝千傲将手在她腰间猛地一握,“你如果再教朕找不到人,朕打断你的腿。”   洛长安的身子禁不住瑟瑟发抖,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您拨人在找的,是我?”   “是。”   “为...为什么呢?”   “和朕同床共枕了二年的女人丢了,朕不该找吗?”   洛长安诧异的抬起头凝着他,“帝君不怕被奴才缠上么。”   “何意?”他怕她...不缠上他。   “奴才...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儿,见一点温暖就恨不得攀上去呢,就像溺水之人遇到浮木,一旦缠上,便难脱身,帝君...不怕么。”洛长安说着便觉凄苦,不觉间无奈起来。   自己这样的人,跟着谁都是一种负担吧。   帝千傲又非常不悦道:“笨死了。”   她说的并不对。他才是几近溺毙之人,她才是那将他拉出深渊的浮木,他十九岁那夜她的舍命相救,他毕生难忘。   眼下她落难,不代表曾经的救赎他便会遗忘。   “你对朕的了解,远远少于你以为的。”   “嗯。”洛长安心中猛地一动,他的样子像极了她爹,心疼她又生她的气的模样。   可是他是帝君啊,他会关心一个卑微的奴才吗。   帝千傲的指尖摩挲着她额头的伤,温声道:“回家了。”   听到‘回家’二字,洛长安把自己哭成一个傻子,毫无形象可言的眼泪鼻涕直流,她用衣袖抹着眼睛,对于没有家的人,回家这两个字当真是沉甸甸的,她委委屈屈的道:“这里黑漆漆的,我险些吓死了。”   洛长安将自己的内心的恐惧剖出给他看,她感觉自己内心的伪装有一处裂了一条缝隙,那是她伪装起来的自己的脆弱的心门,二年来,那柔软的心被层层虚假的自己包裹着,她用虚假的笑容面对这个世界,她用毫不在意来掩饰内心的在乎和慌张。   天知道,她在心底里清楚的知道帝君去了什么妃子的宫殿,逗留了多久,而她在那期间是如何疯狂的使自己忙碌起来,将那时间度过。   她知道,她最不应该敞开这心扉的人便是帝君。   奴才觊觎主子,注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飞蛾扑火,注定引火焚身。   帝千傲将纤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中,怜惜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在此情此景中,哪怕是自作多情,也想认为他对她是有些不同的。 第109章 去把自己洗干净。朕等你。   起码今天晚上,她不想装坚强了,她又饿又冷又怕,伤口又疼,她还梦到了死去的母亲和幺弟,她有太多理由可以不坚强了。   明天,她明天一定会收拾起来自己的真心,打包封印起来,再不对他坦白了。   帝千傲低下头,吻去了她的泪珠,她只觉得周围宫墙掠过,她再度随着他的轻身功夫穿过这些巍峨的宫墙,从上空俯瞰着深深的宫苑,这座承载了她的希望又教她郁郁的宫苑。   不过须臾,她已经被他带回龙寝,回来让她有种到家的感觉。他方才说的回家,也是指龙寝么?   “不要哭了,”帝千傲捏着她下颌,说着她才听得懂的话,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他若没感觉还是男人么,“再哭,朕忍不住了。”   “我...我不哭了。”   “乖了。”   洛长安吸吸鼻子,才渐渐的止住了哭泣,但没止住肚子的叫声,这咕咕的腹饿声,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对不起,我...”   “不碍事。”   帝千傲没有笑话她,也没有嫌弃她,而是教梅姑姑准备了饭菜端了进来。   洛长安也并不虚伪,在他的注视下美美的吃了一餐。   待餐盘撤下以后,帝千傲吩咐道:“去把自己洗干净。朕等你。”   洛长安肩头一震,他话里意思她都懂,但是,犹豫着。   “朕帮你洗。”见她犹豫,他主动提议,若是他帮她,恐怕要洗很久很久。   “不,不必了,奴才自己去。”   洛长安随即便去洗了温水澡,整个人轻松舒服多了,她换了干净的衣衫出来,拉着衣服系带不知是不是系上,纠结了片刻,还是紧紧的系了起来。   帝千傲见她提防的将衣带系紧,一缕烦乱在眉尖缠绕,就觉得自己挺自作多情的,每次都是强迫她,她却...冷淡至极,用大心思才能得到她些微的回应。   帝千傲已经准备了伤药,见她出来,便拉过她的腿,将药小心的涂在磕的青紫的膝盖上,而后又细心的涂了一些在她的额头上,洛长安全程都温顺的配合着,她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温暖的场景。   涂完药,帝千傲将一串钥匙交到了洛长安的手上。   “这是布阁各个殿室的钥匙。”帝千傲将药收好,随即又沉声道:“以防你忘带钥匙,朕已经交代了海胤,明日教会你拿铁丝开锁。”   洛长安微微一怔,将钥匙拿在手里,如此一来自己在布阁便会通行无阻,帝君的话虽不多,可是却让人忍不住心动,也会误以为自己是他心尖儿的人,怪不得宫妃对他心猿意马,她低下头道:“谢...谢谢你。”   “还饿么?”帝千傲轻问。   洛长安摇摇头,“不饿了。”   “伤痛减轻些了?”   “不那么疼了。”   “心情呢,有没有好点?”   洛长安稍微思忖,认真道:“也好多了。今天晚上,真的谢谢。”   说来说去,她也只想到说谢谢。   帝千傲拧眉,在洛长安身边坐下,托起她的下颌,“好,你的情绪,朕照顾完了。轮到你照顾朕的情绪了。”   “嗯?”洛长安不解,“照顾您的情绪?”   帝千傲将自己的衣领拉开不少,泄露了隐藏在心底的慌乱和烦恼,缓缓的欺近洛长安,冷毅的面庞布满冰霜,“朕以为你和男人跑了。”   洛长安听后就不知说些什么:“......嗯?”   “你没有听错,朕以为你和男人跑了。朕像个傻瓜一样派了两万人去搜你。朕现在仍在愤怒,嫉妒,朕本打算找到你后,囚禁你,让你永远不得出门半步。”   说着,他的眸子变得猩红,掠过发狠的神色。   洛长安禁不住身体打起寒颤:“帝君...您...您的样子吓到奴才了。”   “嗯,那么你就将朕安抚下来,用实际行动告诉朕,是朕想多了。让朕感觉到,朕这二年来每夜把自己掏空了讨好你,并不是白费的。”   洛长安不住的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墙壁才再没有退路,讨好她,她听不懂啊,为什么他需要讨好她呢。   “奴才...奴才不懂您的意思。”   “好,朕换个简单的问法,你会和男人跑掉么?”   “不会。”洛长安实话实话,起码现在不会。以后若是大仇得报,她才会和他辞工,然后走掉。   帝千傲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许,说话时微凉的气息轻轻洒在她的耳廓,“告诉朕,你...喜欢朕么?”   洛长安的心砰砰乱跳,脑海里也很乱,她曾经喜欢慕容珏,那是奔着成亲而去的,她知道慕容珏将会是她的丈夫,所以她必须喜欢他,那是宿命。   然而,帝君是九五至尊,他也明确表示不会给她名分,她注定只是奴才,她没有资格喜欢他,喜欢一个终究得不到的人,无疑是痛苦的。而洛长安最不缺少的就是痛苦,不需要更多痛苦了。   而且,她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谈情说爱,大计未施,谈情说爱会让她有浓浓的负罪感。家人尸骨未寒,她没有资本谈情说爱。   “不喜欢...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只是敬重帝君,感激您,论主子这方面,您待奴才还是很好的,从不拖欠月钱,也不会打骂奴才,刚才还亲自带奴才回家。”   从帝千傲越发冷去的眸子,洛长安知道她说错话了,或许她应该如以前一样,阳奉阴违的说喜欢他,可是今天晚上她并不想欺骗他。   后来这夜他无度的索取,她才清楚的意识到原来他之前都在克制着自己,而她也因为没有对他阳奉阴违的说喜欢而悔青了肠子。后来她试着改口说喜欢,似乎因为太过虚伪反而把他更是惹恼了,她因此吃了苦头。   “朕不要你敬重,朕要你把朕当你的丈夫,”事后,他在她颈项间喘着,“我们每天做的事,不是夫妻间才会做的吗,除了典礼,朕缺你什么了?”   “......”洛长安假装睡着了,不肯多说话,免得多说多错。但是实在忍不住乱想,是不是做皇帝的都希望女人把自己当丈夫那样一心一意的对待啊。帝君这是因为没有完全征服一个奴才而不甘心么。 第110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冷酷残忍至极   翌日,洛长安张开眸子,便见帝千傲已经穿戴整齐,交叠着长腿坐在床畔大椅上,静静的等着她醒来。   她连忙坐起来,最近,她越来越缺觉了,起的比主子还晚,最主要是她拜他所赐...起不来啊。   “你搬去下人房住吧。”帝千傲见洛长安醒来了,便对她交代道:“和妃从今儿起会来龙寝住,朕预估,大约需要住半个月。”   洛长安还没来得及将自己裂了缝隙的心门掩藏起来,便觉得有把刀子掩着这缝隙刺了进来,剜的她生疼。   他派两万人找她回来,就是为了要她回来给和妃腾出地方吗。   不着痕迹的穿上衣物,洛长安用非常冷静的语气说道:“好。奴才马上就搬走。”   她说的很快,生怕说的慢了,泄露语气里的埋怨,或者质问。   为什么啊,昨晚上明明那么温柔,还要她把他当丈夫,现在简直换了一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冷酷残忍至极。她受不住啊。   帝千傲为她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语速而眯了眸子,目光随着她在屋内走动,似乎她得到了解脱,看起来她搬出去很开心。   洛长安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而发现这屋子里属于自己的并不多,他书桌上她买的砚台,窗台上她养的玻璃翠,他剑柄上她做的剑坠子,她全都没有收走,只拿了自己的随身衣服,以及换下了有着他和她余温的床褥。   她心中庆幸,昨晚上没有说喜欢他。   不然,这时候的自己该是多么的卑微和尴尬,以及溃不成军,沦陷后的战俘,处境当有多么的悲惨。   洛长安收拾好了之后,便打算离开。   帝千傲将手掌攥起,落在桌案,发出一声闷响,出声将她叫住,“走了?”   洛长安顿步,“奴才都收拾好了,眼下就去为和妃娘娘准备一些生活必需品,毛巾、梳子这些,带过来也麻烦,索性都换新的,在这边留一套。”   “你不问问朕允许和妃来龙寝住的原因?”   “这...不是奴才应该问的。”   “朕让她来住是因为......”他没有打算瞒着她,径直解释起来,但他才说一半,已经被她出声打断了。   “这和奴才没有关系。您不必说了。奴才知道您是为了后宫稳固。您身不由己,不得不博爱后宫,雨露均沾。”洛长安到底泄露了心里的情绪,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请您不必解释了。”   “洛长安,朕曾经也有几次可以心平气和叫你长安。但你总有本事把朕逼到连名带姓的叫你。”帝千傲冷然立起身,“你在说朕卖身求稳,用身体维持着后宫的稳定,对吗?”   “奴才没有啊。”起码嘴上没有吧。但事实上,她看到的不正是这样吗。   “嘴里没有,心里怎么想的?”帝千傲冷冷起身,“你心里没有在想朕每卖身一次便从宫妃身上得到些什么,政治倾斜,金钱支持,或者兵力扶持?”   “帝君,您何必咄咄逼人。本来宫妃对您大有裨益。只有洛长安什么都给不了您!”洛长安也愤怒了起来,“我只想离开的有些尊严,难道不可以吗?您想要我怎样,跪着求您不要赶我出去吗。毕竟,提了裤子就翻脸的是您啊!”   “废话。”帝千傲也失去了和洛长安继续玩文字游戏的耐心,在她心里他就是这样的始乱终弃的男人,她根本不愿意细细的了解他的内心,她根本不在乎他,“你说的全是废话,从一开始你就爱说废话。在朕弄死你以前,立刻出去!”   洛长安:“......”   是他把她轰出龙寝,教他的妃子搬进来住的,而且是他心血来潮就对她温柔,睡完腻了就把她一脚踢开的,他明明渣成这样,居然还委屈起来了。   反倒好似她是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而他就如同被白眼狼反咬一口的无辜的主人?   洛长安真的满肚子疑惑,也生气。抱着衣服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梅姑姑见洛长安出来了,便和海胤面面相觑。   “昨晚上拨两万人好容易找回来,一晚上好成那样,怎么一早起来就又谈崩了?”海胤十分不解,“就这进展,几时能生小帝君?”   梅姑姑咂舌道,“长安这怕是吃了一夜的火药?腮帮子气的鼓到天上去了。他俩似乎有点那个...交流困难。”   海胤沉声道:“帝君那么好相处的人,怎么交流困难?”   梅姑姑:“...你对‘好相处’的要求有点低吧,帝君哪里好相处了?”   洛长安把衣服放到自己的窄小的奴才房去,她希望,以后再也不用搬回龙寝了,她很不喜欢这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虽然做奴才就是这样,但是挡不住心里的不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能承受几次这种被要求卷铺盖滚蛋的事情。   梅姑姑命人搬了暖炉进来,洛长安认出来这是龙寝的暖炉,她屋子小,只容得下一个,不多时就暖和了。   “帝君教四个暖炉都搬过来。”梅姑姑见粗使都下去了,便对洛长安道:“你这屋子小,一个搬过来就足够热了,四个怕是把人给烤干了。”   小桃说:“长安姐姐,今晚上我能来你屋睡吗,好暖和。”   洛长安正打算张嘴说话,门帘一动,却见帝千傲掀开帘子,立在那里,他穿戴整齐,准备去上朝,顺路经过这里,他看了看里面,对梅官说道:“你看着她把药吃了,朕觉得她今天情绪太大。”   梅姑姑举了举手里的汤药,“帝君放心吧,奴才忘不了的。”   洛长安用手攥着心口,昨晚上对她那么好,今天早上就把她轰出龙寝,并且专门追过来让她喝避孕药,她真是怄死了。   梅姑姑把药递过去,温声道:“你瞧,帝君一门心思的巴着你争点气。”   洛长安:“???”   争什么气啊?   洛长安端起药就喝了。   小桃轻声嘀咕,“梅姑姑,前两次我说这是助孕汤,长安姐姐说这是避孕汤。这到底是什么药呢?”   梅姑姑倏地一震,看向洛长安,“你喝了两年,不会一直以为这是避孕汤吧?” 第111章 刚才就闻到了这香味,正在垂涎......   洛长安点点头,“啊,这...不是吗。”   梅姑姑沉声道:“这当然不是避孕汤啦,这是助孕汤。你小腹受伤,沧淼神医说你极难受孕,专门开了方子给你养身子的。帝君天天问喝药了没,两年没一天不问的。”   洛长安脑子里轰的一声,如同千树银花炸开一般,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原来帝君从来没有刻意避孕过,并且还教沧淼为她调理身体,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洛长安心里好乱,她在被轰出龙寝之后,得知这个信息,又没有办法完全的厌恶帝君,总觉得牵肠挂肚。   她不能继续在想和帝君有关的事情了。不然,她会分心的。   从什么侍候起,她开始为了帝君而烦恼起来。   洛长安当断立断,想到此处,便将感情放在一边,立起身来,说道:“梅姑姑,我去一趟布阁。昨日定的萧家的布,没见着萧少东,他今日必会来和我确认单子收到了。我有事交代他。”   梅姑姑颔首,“去吧。”   洛长安掀开门帘就要出去,梅姑姑又说:“溪嫔审理完了,今天就会移交冷宫了。据说宗人府和户部联合审理了五轮,钉子也入了指甲,人折磨的不成样子,到底也没有供出谁来。那天陷害你偷窃的事,溪嫔一人都揽下了。”   洛长安点了下头,“我想也是审不出什么。溪嫔有她要保护的人,她娘家有二百多口人呢,她的嘴必须严实。”   洛长安来到布阁,萧域已经等在了布阁门外的花坛那里,印象里萧域总是会早到。   冬日里,只有梅花开的旺盛,萧域便站在那树梅花下面,洛长安远远见了他,心里的阴霾渐消,有种见着兄长的亲切的感觉。   萧域见了洛长安便开怀道:“妹子,昨天我不在布行,出去办事去了,我回来家母告诉我你拿了单子去了,我来和你说一声,单子收到了,你不必挂心,将事情交给我就是了。”   洛长安便放了心,“萧大哥,你收到单子,我就放心了。月底之前出货,没有问题吧。”   萧域颔首,“你放心,别的什么不做,也得先把你安排的事情做完。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洛长安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可太好了。”   萧域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他将食盒提高了一些,打开盖子,里面盛着几笼精致的小笼包,“你吃早餐了么?带了些小吃给你。”   洛长安偏头往食盒里看了看,个个小笼包都非常精致,看起来美味极了,“是你亲手做的吗?”   萧域颔首,“对,你尝尝,我带的比较多,你拿去给布阁的伙计们分享一下吧。你初来乍到,需要和大家伙搞好关系。”   “这一早就做小笼包,剁肉,调馅儿,包成型,再上锅蒸,萧大哥,你得五更就起身开始忙活了吧?”洛长安推测着,这些小笼包明显的还热气腾腾的呢,很明显是刚刚出锅的。   “差不多,想着妹子能吃到热呼呼的小笼包,起早点也值得了。”萧域朗声笑着。   洛长安听后心里一暖,只觉得萧域真的如同一个兄长一般,处处为她着想,她将食盒接了过来,“好的,那我就不客气啦。怪不得伯母说你贤惠。回头谁给我当萧大嫂,可是有福气了。”   “我娘说的话,你不要多想。”萧域一怔,“她年龄大了,就急那些婚事什么的。她如果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千万不要介意。我心思都在布行上,这几年没打算成婚。”   洛长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伯母人很好,没说什么让我不舒服的。”   两人说了一阵,萧域还有事便匆匆离开了,洛长安心想他既然有急事,还专门来一趟,她不由心中动容。   待他离开,她方拎着食盒进了布阁。   一大早布阁伙计们正在吃饭,桌上是食堂做的老几样,小米稀饭,炒土豆丝,白馒头,咸鸭蛋这些,还有些蒸玉米、红薯,丰富倒是丰富,但是成年累月的老几样,大家伙吃的也有些烦了。   洛长安将鲜肉小笼包拎了出来,有六笼,她摆在桌上,说道:“我带了些小笼包,刚出笼的,热着呢,大家尝尝。”   几个小伙计闻到了小笼包香气扑鼻,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闻起来可真香,洛掌柜,你对咱们可真好,那咱们就不客气,直接开动了。”   “别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洛长安招呼着,又道:“往后我常给你们带好吃的。”   大家就不再客气,香喷喷的吃起了小笼包。   只听嗤的一声,林科在柜台后面对洛长安不屑的盯了一眼,他不肯过来吃包子,仍在啃馒头,小声咒道:“拉帮结派。”   洛长安被说拉帮结派,也不生气,回头往林科望了一下,随即亲自端了一笼来到林科的身边,将包子摆在他碗边,“昨天你帮我收集材料,累坏了吧,一会儿你趴在桌子上,我拿小木槌给你敲敲背?”   “没事,不怎么累。”林科忍不住脸上一热,被洛长安软声软气的问候,他就不怎么拿得起架子,光看她这个人就是个无害的小姑娘,就是说她说话这个声音就挺好听的,除了为人有点卑鄙,其他没毛病,他清了清喉咙道:“你会敲背?”   洛长安颔首,“啊,可不嘛,我给太后敲背,给帝君敲背,敲的好着呢。试试?”   林科寻思若是教她给我敲敲背,那不是我和帝君一个待遇,想想就舒服,他轻轻咳了一声,“行,你一会儿给我敲敲背吧。”   洛长安把小笼包又往林科手边推了推,“你尝尝小笼包,热乎着呢,可香了。”   “你还不错,比昨天进步很大,知道谁是布阁的老大。”林科刚才就闻到了这香味,正在垂涎,这时洛长安又在让他,于是他便说道:“看在你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份上,我给你个面子尝尝吧。”   “行,你肯给我这个面子,我开心死了。荣幸的不得了。”洛长安不动声色的笑着。 第112章 朕一来,似乎破坏你们的其乐融融的氛围   林科这时还不是很了解洛长安,但是隐隐的也觉得,看起来越是无害,很可能伤害性越大,他夹起一个小笼包吃到了嘴里,满口留香,食欲大开,不一会儿就将一笼十二个小笼包都吃下了肚子。   洛长安拿起一个小木槌轻轻的给林科敲背,林科非常受用,大觉得这早上吃着小笼包喝着小米稀饭,教美人捶着背,简直就是帝王般的享受。   “林掌柜,我敲背的手艺还可以?”   “很可以。不愧是高阶女官,不愧是侍候太后和帝君的人,啧啧。”   林科夸了一句,随即端起小米稀饭正在喝的时候,洛长安冷不丁的问道:“你进白家的布,吃着回扣呢吧?能不能算我一个,带我一起搞钱?”   “噗~~~!!”林科听到,当即就把满口小米稀饭喷了出来,喉咙里教咽到一半的小米稀饭给呛到,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洛长安处变不惊的继续帮林科捶着肩膀。   林科咳嗽了一阵,两眼血红的瞪着洛长安,小声道:“我不就吃你一笼小笼包,你就以为拿捏住我了,大放什么阙词?”   “小声。教人听见不好。”洛长安抿唇笑笑,“商量黑皇宫的钱还这么大喊大叫的,太嚣张了。”   林科四下里看看,自知被洛长安刺激的忘了控制音量,这时压低音量道:“你说什么吃回扣,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只是和你商量而已,想和你一起发财嘛。”洛长安温柔的笑道:“来,你趴在桌子上,我给你好好敲敲背,你看,你整个人现在都很僵硬。”   林科非常无语,她那么冷不丁的问他是不是吃着回扣呢,他当然吓的浑身僵硬了,这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城府啊,他个大男人都非常怵她。   林科将上身趴在桌面上,本来是舒服的敲背,谁知道洛长安现在每敲一下,他的背就反而更紧张起来。   “发什么财啊。”林科不理睬洛长安,“我是本本分分的恪守规矩的人,就是靠每月那几个月银度日的。日子艰难着呢。你瞧我这衣裳,穿了有四年了,也没换新的。”   洛长安边给他敲背,边低声道:“你别急着拒绝我,我昨天查账了,你做的账很好,不过有个问题,从白家进布的频率太高了,再一个,有些单子虽然进货验货收货单子都对得上,但是我一看实物,就又对不上了,一般人查不出来,但是我可以,因为我懂这些。”   林科心里缓缓的紧张起来,“姓洛的,你是有备而来的吧,你什么目的?把我搞走,你自己独自管理布阁?”   “你如果带我一起搞钱呢,让我参与进你和白家的事务呢,我就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洛长安将小锤子敲在林科的肋骨处,教林科猛地吃痛,她接着又道:“你若是不带我一起,我这大嘴巴可是不知道会在外面怎么说了,保不齐我会说你这些年在布阁赚了三栋大宅子,几百顷土地,十五六间铺子呢。”   林科当机立断道:“行吧,你容我考虑两天再说,想好了我告诉你。”   “行。不着急,不急着两天,三五天也是可以的。”洛长安非常善解人意。   林科瞪着洛长安,心想一笼小笼包加上敲敲背,就插进来要和我分赃了,这个气啊,他命令道:“后颈,再锤锤。”   不用白不用!小爷的血汗钱换来的!!   别的小伙计们不知道洛长安和林科在较量什么,都围了过来。   “洛掌柜对我们真好,不单给我们带小笼包,还给林掌柜捶背呢。”   “看着洛掌柜和林掌柜这么和睦,就好像好朋友那样,我们好开心啊!”   林科:......和睦?好朋友?个鬼哦!   “洛掌柜,洛掌柜,能不能给我也敲敲背呀,昨天我也给你翻资料了,我的胳膊都酸了。”   “洛掌柜,洛掌柜,我昨天落枕了,给我也敲敲吧。求求你啦。”   林科就不悦起来,“都一边待着去,她在布阁只能给我敲背,你们不够格。”   小爷将来要向她支付高昂的代价的,你们又不放血,凭什么给你们捶背,小爷才不请客!   小伙计怨声载道:“林掌柜你这性格就像个母夜叉。”   林科:.......   他算是和‘像女的’这个梗脱不了干系了。   就在此时,帝千傲迈进了布阁,进门就见洛长安拿着小木槌正在给林科敲背,旁边还有不少年轻小伙子围着她,洛掌柜长洛掌柜短的叫,众星拱月也不过如此。   帝千傲当即就黑了脸,她为什么这么受欢迎!!!   “洛掌柜,你的小笼包好好吃哦。”   “洛掌柜,你长得真好看,你的嘴唇红红的是涂了胭脂么?”   “洛掌柜,给我们也敲敲背嘛,你给林掌柜都敲了好久啦。”   帝千傲:“......”   布阁当差的为什么都是年轻男人!朕当年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让耄耋老者来掌管布阁?!   海胤见帝君又常规操作的把醋缸踹翻了,连忙朗声道:“帝君驾到!尔等跪迎!”   闻声,众人都忙行了跪礼。   帝千傲抬了抬手,“都起身吧。不必拘谨,朕一来,似乎破坏你们的其乐融融的氛围。”   洛长安抬眼看了看他,起身退到一边候着,心想帝君还是比较知道自己一出现就可以教现场冰冻三尺的。   “帝君,您百忙之中抽时间陪人家来布阁选布,人家真的好开心哦。”   和妃挽住帝千傲的胳膊,亲昵的说着,帝君好少有笑脸呢,无论她如何取悦,都没有换来他的笑脸,她进宫一年半了,似乎从没有读懂过帝君。   洛长安将小木槌放在桌上,便看见了和妃正挽着帝千傲的手臂,她明白过来,帝君是带他的妃子来买布制衣的。   帝千傲满面冰霜,睇了和妃一眼,“布阁不远,朕便陪你来了,这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不必多虑。”   海胤心想,不是布阁,帝君才不来呢,别的地方又没有洛长安。 第113章 揉腿揉了半个时辰,十根手指发酸发麻   “帝君啊,快看那边,那布好吸引人哦。”和妃掩嘴轻笑,“人家喜欢那块青底黄边的布。做成新衣必然好看。”   “帝君,您老吉祥,和妃娘娘眼光真好。”林科过去招呼着:“哟,和妃娘娘,您面色红润,一看就是有大喜事。”   和妃被林科夸的面色红润,直骂:“死奴才,你可真会说话。”   帝千傲的面色在听到老字之后,越发难看,和布阁这些毛头小伙比起来,自己的确不年轻了,眼看二十八岁,离三十岁也近了。   洛长安更喜欢那样对她甜言蜜语的小毛孩?但,林科也二十八九了,与朕同岁啊。   帝千傲不着痕迹将手臂自和妃的手里抽出来,随即交代道:“林科,带娘娘去御尚用品区选布,她看上的,全部包起来。不必着急,慢慢挑选。”   海胤隐隐看了看帝君,御尚用品区离这边最远了,这是有多想把和妃支开,并且要慢慢挑选,这是多希望和妃不要出现......   “和妃娘娘可真是好命。御尚用品区的布匹都是上品。来,您这边请。”林科随即便引着和妃去了。   和妃开心的嘴角飞扬,便放开了挑选布匹,帝君待我真的太舍得了,而今又教我住进他的龙寝,可见对我是放开了心防,我等待他放开心防这天等了一年半。   洛长安见林科去招呼和妃,自己身为布阁另一主事的,便来到帝君跟前陪同着,想起今早被要求搬出龙寝,不禁涩然,嘴角抿出了一丝苦笑。   帝千傲斜斜的靠在门处,环抱着手臂,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小伙计们早就吓的四处散去,到后面去忙活去了,做下人的都会离上层的主子远远的,免得在主子眼皮子低下讨人嫌,有时候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下人喘气都是错。   帝千傲目光深深的拢着洛长安,等着她开口说话。   “帝君,您需要些什么?”洛长安寻思,自己虽然做不到林科那么圆滑狗腿,但是还是需要问一问主子的诉求的,虽然主子此刻看起来非常不愉快的样子。然后,也很想问问他关于助孕汤的事。可是眼下明显时机不对。   帝千傲将目光洒下来落在洛长安的眉宇之间,淡淡道:“朕需要小笼包。”   “啊,这......”洛长安一怔,“这里不是早餐铺,没有小笼包哦。”   “那么,”帝千傲冷声道:“朕需要敲背。”   洛长安:“......布阁没这个服务。布阁只提供布匹和衣帽。”   帝千傲抿了抿薄唇,“你一早已经给朕一顶绿帽了。眼下不需要更多帽子了。”   洛长安接不下去了,她就正常的给林科敲背,丝毫没有涩情之处,又还没到真正开工的时间,也不算消极怠工,怎么就绿他了,帝君每每都可以把天聊死,她想了一想,说道:“您可以配一套绿色的衣服,一袭绿色,充满了生机。”   她语气也不算好,毕竟他有什么理由在把她赶出龙寝之后又谴责她背叛他呢,这属于欲加之罪。   “......”帝千傲的内心里是想扼住她咽喉的。   海胤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   帝君每天不是在吃醋,就是在吃醋的路上,要么就是吃多了醋失控了发飙。这样对身体不好。虽然吃醋软化血管,可是吃多了的话,容易酸爆血管的。特别遇上洛长安这样造醋大户,帝君的日子好难哦。   和妃挑选了好多的布匹,她捧着一匹湖绿色的布匹过来,对帝千傲道:“帝君,臣妾好喜欢这湖绿色的布匹,你和臣妾各做一套衣服,当作情侣衫,好不好。”   洛长安连忙夸奖道:“娘娘的眼光果真是好,这颜色显得皮肤很白,搭配同色系的发带,湖绿色的衣服,湖绿色的发带,一袭湖绿,春意盎然,当真美极了。”   帝千傲:“......”   海胤寻思,希望帝君不要在布阁原地崩毁高冷人设啊,在这里直接修理洛长安是不可以的哦。今天大家伙都和绿色杠上了。   和妃也十分中意,“说起发带,帝君也可以用同色系发带呢。”   帝千傲沉声道:“朕穿不出这颜色。爱妃穿吧。朕习惯穿黑色。”   “黑色也很好看啊,臣妾也特别喜欢黑色,黑色.....”和妃为了迎合帝君,便改口说自己喜欢黑色,但是和妃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词语夸奖黑色,索性放弃硬夸,只说:“黑色...是臣妾的最爱。”   “你喜欢就好。”帝千傲冷声道:“朕约了人在御书房议事。让洛长安领你在龙寝四处走走。朕晚上回来。”   和妃脸颊红红的,“帝君去忙吧,已经为臣妾耽搁了这么久了。臣妾心里都过意不去了。”   帝君离开后,洛长安引着和妃回到了龙寝,为和妃介绍了一下龙寝的构造以及各处房屋的用处,诸如浴室在何处,佣人的分工等等。   和妃走了一会儿便说累了,便回到了龙寝内,坐在椅上休息。   “长安,快些给我揉揉小腿。”和妃端起一杯茶,边饮着边命令洛长安。   洛长安以往是帝君的随侍,他没领过女人回来,所以她也没遇见过这样的要服侍他的宫妃的场景,现在有种不情愿在心里滋生。   可是,身为奴才,没办法摆谱,于是蹲低了身子给和妃揉着腿。   和妃喝完了一盏茶之后,将腿往矮塌上翘起来,舒服的靠着软靠背,闭目养神。   洛长安便这样给她揉腿揉了半个时辰,十根手指发酸发麻。   和妃没有出声的意思,洛长安也没有擅自停下。   和妃暗暗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打量着洛长安,好沉得住气的丫鬟,教她揉腿竟然半个时辰多了,毫无怨言的继续按着,本想找个借口揪个错把她赶出去的,竟然挑不出错来。她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本妃竟睡着了。长安,你的手指定累了吧。”   “不碍事。娘娘还需要揉揉肩膀?” 第114章 她脊梁骨一定能被戳断   “不用了。”和妃笑着摆摆手,坐起身来说道:“我身子不好,宫寒,体虚,一直以来也不能有孕。心里实在是愧对帝君。长安,你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我也愿意和你吐露心事。”   洛长安听着这话,心里不是个滋味,实在不愿意听帝君的女人的自白,“娘娘保重啊。”   “我常常和帝君说想要个孩子,哪怕不是自己所出,是奴才所出的,生下来放在我膝下养着,心里多少也是有个寄托。”和妃说着便拿手绢轻轻擦拭着眼泪,“帝君也答应了我,以后必然给我一个孩子。”   洛长安登时之间就觉得两条腿灌了铅,立在那里动弹不能,联想到帝千傲过去两年一直让自己喝助孕汤,不由的想到,我是不是就是那个被借肚子的奴才啊,是不是教我生孩子送给和妃养着呢。   再加上,帝千傲每天都会特意交代她必须将助孕汤喝下,这更使得洛长安疑惑起来。   他...夜夜那般痴缠,只是为了借她的肚子么。   “哦,这样啊。”洛长安艰难的回应着。   和妃拉起洛长安的手,“长安,你在龙寝侍候,我其实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若是我膝下有一子,你后半生的日子也会好过多了。若是此子得帝君器重,将来能有成就,你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洛长安将手缓缓的抽了回来,低声道:“娘娘错爱,洛长安愚笨,不能得帝君青睐,怕是难当此大任呢。”   “不,我看得出来,你对帝君敬重不已,也没有非分只想,你就是合适的人选。”和妃拍了拍洛长安的手,“我最近住在龙寝,会为你争取机会的。若是你能有孕,帝君便会将你安排在别院待产,并且会给你丰厚的金钱补偿,待你产子后再回宫继续做事,不会有人知道你生过孩子的,这样你就是人生赢家了。”   洛长安突然便想到了之前帝君要送她别院和金库,让她做别院的女主人,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生下孩子,随后用她的孩子取悦和妃吗,洛长安觉得冷意从背脊透出来,整颗心酸痛难当。   “洛长安见识浅薄,绝非是孕育龙嗣的人选。”洛长安微微笑道,“和妃娘娘和帝君不如另谋合适的人选吧。”   “行了,本妃也不急于教你当下答应。不过皇命难违,女人自古就依附着男人,帝君教咱们怎样,咱们也唯有从命的理。”和妃也并不再多说什么,随即想到什么,便说道:“你将帷幔都取下拿出去教人洗了吧,我对粉尘敏感,闻不得尘土味道。”   “回娘娘,”洛长安忙说:“帷幔床褥都是新换的。”   “去吧。我身子娇气的多。按我说的办。”和妃沉声吩咐着。   洛长安一怔,她天生敏感,总觉得和妃这是有意将我支开?   她不再多言,把帷幔都取下来,抱了出去,大抵走到了拐弯处,她坐在廊下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随即她摆手叫来小桃。   小桃走到近处,“长安姐姐,你找我。”   “小桃,你把这些帷幔送到你娘那里去洗。交代她和妃娘娘闻不得尘土味,洗完了务必拍打干净灰尘。”洛长安交代着。   “好的。”小桃抱起帷幔便离开了。   洛长安随即将绣鞋脱了,只穿着袜子走在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便又折返了龙寝这边,悄悄的将虚掩的门又推开了二寸,便从门缝望了进去,因为她有意隔了一炷香的时间回来,所以和妃必然以为她已经走远了。   一看之下,吃了一惊。   和妃正在帝君的书架上细细翻找着什么,并且动作敏捷,根本不像和妃方才说的那样体虚宫寒什么的,反倒像是会轻身功夫。   洛长安看到这里,便打算往后撤,心想不知她在翻找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她需要去提醒一下帝君吧,似乎帝君近期偏爱的和妃不简单呢?   洛长安正在思忖之际,突然觉得一只薄凉的手掌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她身体猛地一震,随即鼻息之间嗅到了熟悉的龙涎香,耳边传来帝千傲的耳语:“不要声张。”   随即,手腕一紧,教帝千傲攥住了,他拉着她一直走到了走廊转角之处,她没穿鞋子,洁白的罗袜在地上踩得脏脏的,她的鞋子就搁在拐角之处。   洛长安尴尬的把凌乱的头发挂在而后。   偷窥他的妃子被他当场抓到,总之是尴尬的,好在他那时不在里面,若是他也在,她就有偷窥房事的嫌疑,面颊不觉间有些发热。   “偷窥便罢了,你还脱了鞋去偷窥啊?”帝千傲半笑着,“尽兴了?”   洛长安羞愧的冷汗涔涔,“事情不是您看到这样。”   “是你没有偷窥?”帝千傲摊摊手,“还是你没有脱鞋?”   洛长安感觉自己解释不清楚,拿衣袖擦了擦额心的冷汗,叹口气道:“好吧,我的确脱了鞋偷窥了。”   “你喜欢看朕宠幸女人...的过程?”   “没有!绝对没有!您万万不要多想。”洛长安慌张的汗透衣襟。   “坐下来,”帝千傲去拐角处将她的鞋子提起来,见她在迟疑,便补充道:“这是圣旨。”   “......”洛长安砸了咂舌,他这人根本不容人反抗啊,哎,专制霸道!   她别无选择,便低身坐在了身后的木椅之上。   帝千傲握住她纤细的脚腕,将罗袜底下沾的尘土给拍去,她的脚在他手心显得尤为小巧,他多看了两眼,手也紧了紧,在洛长安要抽回去前他拿起绣鞋要帮她穿上鞋子。   “使不得,奴才自己穿吧。”洛长安非常拘谨,被帝君服侍着穿鞋子,真的很不自在,毕竟她才是奴才,并且是被他轰出龙寝了的奴才......   教人看见终极大佬帮她穿鞋,她脊梁骨一定能被戳断,并且毋庸置疑的一定会被太后娘娘拎去喝茶,额,她会被从皇宫内和谐掉的。 第115章 欲擒故纵,教朕好奇是吧?   “朕给你穿。”不准剥夺朕的爱好,这么小巧可爱的脚脚,特别招人怜惜,“你老实坐着,不要教朕每句话都下圣旨。”   “哦...好吧。”洛长安语气颇为勉强,被帝千傲冷冷盯了一眼,忙改口道:“我是说:好的。”   受不了。他对‘吧’字绝对有什么偏见!!吧字被发明出来不就是让人使用的吗,他为什么要对吧字有成见。   帝千傲将两只鞋子给她穿上之后,便抬起眸子凝着她,“刚才你在龙寝门外偷看什么?”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洛长安将脚从他手心撤回来,教男人握着脚踝,很难为情,也不自在。   “欲擒故纵,教朕好奇是吧?”   “不是啊...”   对帝君欲擒故纵也没什么用。洛长安早认清事实,所以也懒得对他用什么色诱之类的美人计以获得晋升了。   相反,她发现他这人比较认能力,要是工作做的好,还是有机会出头的。所以,与其把希望放在做他老婆,还不如把希望放在做他下属上面。   “不是就说啊!”   洛长安沉吟了许久,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要提醒他一下,“方才奴才看见您的爱妃在屋里书架上翻东西,并且看起来她有武功的样子,奴才看见她这样,这样,然后这样,最后那样!您可能需要留意一下。”   说着,洛长安在藤椅上手脚腰肢并用的比划着,声情并茂的效仿着和妃的动作,领口下微微的浮动着,这景色给帝千傲看的微微一愣。   洛长安心想可能我扭来扭去没有比划出来和妃会武功的精髓,帝君怎么没有太大的反应啊。   帝千傲环抱着手臂,不适的轻轻一咳,“还有吗?”   “嗯,还有。”洛长安认为他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想了想又进一步解释,表情非常神秘道:“和妃很可能在窃取龙寝里的机密,平时那屋子都是奴才守着,您的资料还有密函奴才都盯着贼紧,今儿她遣送我出来,教我去洗昨儿刚换上去的帷幔,估计是嫌我在那里碍事,有意把我支开的,近日来东征战事正进入白热化阶段,帝君您务必谨慎啊。”   “说完了?”帝千傲倒是老神在在,丝毫没有觉得诧异。只是她这个表情,未免太丰富了。   他甚至想看看她真颜配上这精怪的表情是何场面。   但是转念一想,就这样还引来各种小笼包、金项圈等礼物,真颜面世,他得操碎一颗心,算了!   “是。说完了。”洛长安拧着眉心,自己似乎热脸贴了一个冰冷的龙臀,自己的话没有引起任何的重视,内心里深受挫败。   并且,他脸色如何突然变得阴郁起来,是不是自己踩了雷区,大说他妃子的坏话,惹他不快了呢。   “朕希望你以后不要大惊小怪,和妃要做什么,哪怕她要给朕下药,哪怕她要炸了龙寝,随她就是了。”帝千傲语气疏离道:“她要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朕授意过的,朕纵着她的,你不要管这个闲事了。”   洛长安将两只手攥紧,喉咙如同哽住,难免一时语塞道:“好,是奴才多管闲事了。对不起,奴才错了。”   “如果没什么事,最近半月别靠近龙寝了,纵然靠近了,保持沉默,所见皆未见。”帝千傲眉尖微微一蹙,他布网一年半,收网就在这几日了,她搅和进去容易使他分心。   “是。知道了。”洛长安垂下头来,就很失落,他明显的信任和妃,远大于相信她,她此刻觉得自己像个说他宫妃坏话的小人。   “再有,以后在外面不要再效仿和妃的动作了。”尤其在别的男人面前,她颇为丰腴,扭来动去,教外人见了,他会暴怒。   “哦。”是说她东施效颦,没有和妃动作好看吧。是是是,和妃动作最标准就是了。她这狗奴才不配效仿。   “你还有话对朕说?”   洛长安摇了摇头,“没有了吧。”   帝千傲扬眉,她是多喜欢说吧字,模棱两可,偏他希望凡是听到她肯定的回答才算数,不然不知她的愿望是否得到了真正的满足,于是问道:“嗯?”   洛长安忙道:“没有了。”   以后再也不说吧字了。   帝千傲便折身要回龙寝去。   洛长安突然想起一事,便立起身来,眼见着帝君越走越远,她将手攥紧,鼓起勇气准备问他一问。。   “帝君......”洛长安出声叫住,哎呀,好忐忑,说了没话说结果又叫住了他,估计他内心烦死她了。   帝千傲顿了步子,耐心道:“何事?”   洛长安低声问道:“您为什么每天要求奴才喝助孕汤啊?”   没有任何润色,没有任何修饰,她单刀直入的问了出来。   帝千傲这才折转了身,眉心有不解之色,“那药你喝了二年,今天才想起问缘由?”   “......对,”洛长安抿了抿唇,她是今天才知道那是助孕汤的,过去二年一直以为是避孕用的事后药,“以前不好奇,现在好奇了。可以告诉奴才,为什么吗?”   “为了生孩子。”   他想做她孩子的父亲,就是这么直接的理由。他觉得弄大她的肚子,和她一起养崽子,才是男人该做的事,从十九岁等到近三十,他觉得等的足够久了,他也需要一个交代,对自己。   “生了孩子,给谁养呢?”洛长安紧张的问。   “你身子不好,朕打算将你安排在别院,你不必亲历亲为,养好自己身子便好。孩子自有人照顾。”多安排些有经验的乳母或者仆婢便是了。   “哦,原来孩子自有人照顾啊。”洛长安的心里瞬间就一片死灰,和妃说的都是真的,她就是帝君选来借腹生子的那个奴才,他处心积虑的用神医开的助孕汤喂养她,就是为了借她的肚子取悦和妃。   为什么是她呢,因为她是一个全家死绝的孤儿,随便使用也不会有人给她做主吗。   帝千傲认真道:“是。” 第116章 你得温柔的告诉人家,你喜欢人家   洛长安见他承认了,便冷声道:“帝君,如果是这样,那么我需要告诉您一下,奴才不愿意给您生孩子,希望您可以...不要勉强奴才做这样的事情!奴才福薄,当不起大任。”   帝千傲手臂一震,“你在说什么。”   “奴才说直白点,要生孩子,您找别人帮忙吧!奴才可以照顾您的起居,也可以按照工作执掌侍候您,但是奴才的肚子只为喜欢的人,也就是未来的夫君生孩子,您计划的事情,奴才并没有答应,您是帝君,您不会干不光明磊落的事情的。”   帝千傲缓步走近洛长安,一字一顿的问道:“朕没有听真切,你再说一次,你要给谁生孩子?”   洛长安吞了吞口水,他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欺了过来,她挺了挺背脊,不卑不亢道:“为我喜欢的人,为我未来的夫君!无论给谁生,反正不会如您计划的给您生,那样不......”   “够了!”   洛长安的话被打断了,她想说出借肚子,出卖骨肉不仁道,那不是人应该做的事情。她作为一个成年人,要么不生孩子,生了便要对孩子负责,不可能将孩子给别人而换取荣华富贵。不是没想过母凭子贵,但是前提是孩子在自己膝下,母凭子贵,贵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他越来越近,她几乎站立不住,终于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心想我太不够冷静了,我怎么可以由于先几次惹他没有被他砍了,而认为他不会砍了她呢,他可是那个权力至高峰的皇帝!   自己一定是疯了。但是,自己又明确的知道,哪怕是被砍了,也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的,而想要不发生这样的事情,便要从根源上将事情说明白了。   突然,他扬起了手臂,而她也在同一时间感到心中一提,惊吓的轻呼了一声,“唔......”   砰!   一道黑影自洛长安的耳侧驰过,帝千傲的拳头砸在了她身后的石柱之上,石柱被内力击碎,塌了一半。   登时之间碎石四溅,而他的五指由于巨大的撞击,皮开肉绽,鲜血纵流。   “啊......”洛长安倏地抱住头首,整个身体剧烈的颤抖。唇瓣中间尝到了腥咸,是他的血液溅到了她的唇间。   洛长安惊恐的对上帝千傲血红的眸子,诧异的是在他眼底,她捕捉到了受伤的神色,仿佛她说了什么剜人心窝子的话。   帝千傲冰冷的眸子带着怒意垂下来凝视着她,“惹我,你惹上瘾了是么?”   “我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每每激怒朕,看朕为了你而失去理智,你很有成就感,是么?”   “我没有!我不是!”   “那么是什么?”   他好可怕啊。   若是他的拳头砸在她的头颅上,必定会使她脑浆崩裂的。   洛长安心底里真的很怕他。但是,纵然如此,她还是要讲话说清楚,她不会出借自己的肚子的,她不愿意被人像物品一样规划着自己的用处。和妃那套什么对她委以重任的话,让她觉得非常恶心。   “我并不需要您口中所说的成就感。我需要安全的活着,干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没有慷慨到出卖肚子。仅此而已。”   随即,她和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这份安静使人窒息。   “我...我要说的话说完了。该提醒您和妃在翻您东西也提醒完了。帝君再见。”   “洛长安,不要试图挑衅朕,不要试图喜欢别的男人。朕政途中并不介意留下一个两个污点,比如用职务之便断了你意中人的生计,我是皇帝,我也是个小气的男人。”   “那我就做个老姑娘,一辈子不嫁人不生孩子不祸及别人,总之您不能强迫一个奴才!”洛长安放着狠话,不是不知道帝千傲的眼底的怒火已经将他眸子烧的炽热滚烫,只是她只要一想起他与和妃私下已经打算借腹生子,她便非常恼火。   “洛长安!”砰,帝千傲又在石柱之上落下一记重拳,顷刻间石柱已然全部倒塌。   “不...不要再砸了。”洛长安觉得凉意从脚心快速的席卷全身,她将手缓缓的放下来,她恐惧的瞪视着帝千傲:“我讨厌这样暴虐的你!你曾是洛长安最敬重的人,可是您却是对洛长安冷酷的人,我实在不敢相信你会这样和别的女人一起算计奴才。我以后都不想看见你!”   说着,洛长安将帝千傲猛地推开,而后大步跑开了,边跑边用衣袖将眼角的湿意擦去。   帝千傲将手抚上心口,手上的伤口远没有心里的疼痛严重,她讨厌他,她说永远不想怀上他的孩子,她说永远不想再看见他......   然而,他并没有和任何女人一起算计她过。她究竟在说什么。   “天啊,帝君,您的手,伤的好重!”海胤看见了帝千傲的手,忙将人半求半请到沧淼的医殿。   “你没用真气,直接赤手博弈石柱?”沧淼看了看帝千傲手上那伤口,便诧异道:“石柱子还好吗?石柱子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打石柱子?难道石柱子它就没有自尊吗?”   帝千傲不给他面子,“戏多。”   沧淼也不觉得没趣,边帮帝千傲包扎着伤口,边说:“我早和你说了,追女孩不能用蛮力,你偏不听,你瞧,人家多讨厌你!你真是个死暴君。难道你不应该问问人家为什么不愿意给你生宝宝吗,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呢。”   “你懂什么。”   “我比你懂得多了。我看过很多本古典爱情故事,你看过吗?”   “......”帝千傲不说话了,朕哪有时间看杂书,况且还是爱情故事,开什么玩笑。   沧淼这一回合完胜,接着又道,“兄弟,你得表白啊,你得温柔的告诉人家,你喜欢人家。而不是上来就睡人家,逼人家给你生娃啊。你不是素来开明吗,还来霸道专制那一套,换换思路啊。锤塌石柱子除了教人家女生害怕你,厌恶你,对事情有什么帮助吗?” 第117章 求求你,给我一口吃的,赏我一口水喝吧。   “表白?”帝千傲微微眯了眸子,“那是什么?”   沧淼和海胤打个对视,询问着帝君是不是除了用手砸石柱,也拿头撞了石柱,导致脑子作病神志不清了?   海胤表示,这不怪帝君,他用不着表白这种玩意儿,一般都是别人向他表白。   和海胤进行了片刻意识流的沟通之后,沧淼决定认真的给帝千傲解释一下追女孩的步骤,科普一下,男女之间交往的正常流程。   “首先,你要是喜欢一个女孩,你得示好,比如买些小礼物啊,然后靠近乎闲聊一下啊之类的,这一点萧域和慕容珏都做的不错,萧域送的发饰、小笼包,慕容珏送的金项圈、祖传玉佩还有他的体己钱......”   帝千傲冷冷睇他。   沧淼特别不怕死,医术傍身,所以不怎么惜命,在帝千傲的冷眼下肆意的张牙舞爪,“哎,你别用眼神杀我,就事论事,我没说慕容珏人品好。就说追女孩这事。你又拿眼神凌迟我!你这么善妒,我要是女的,我离你八百里远啦。”   沧淼见帝千傲仍不服他,准备继续深刻教育:“让女孩起码觉得你这人还不错,让人家觉得和你做朋友是放心的。然后记住你了信任你了。接着你就选一个月光很好的晚上约她散步,送她鲜花、项链、戒指,随你啦,然后告诉她,你喜欢她,想和她处对象。记住,不能强来,她要是不愿意,你不能勉强。”   帝千傲没忍住,问道:“她为什么不愿意?”   沧淼:“......可能人家不好意思啊,大哥。女孩都害羞啊,总不能你一表白,人家就跪下说‘好啊好啊,我愿意’吧。”   帝千傲:“......”正常不都是这样吗?   “虽然你是帝君,保不齐人家就喜欢平民老百姓呢。”沧淼清清喉咙又道:“等到人家答应和你相处了,你就试着拉拉小手,亲亲脸蛋,记住,绝对不可以往床上按。谈恋爱注重一个谈字,这个过程大概有半年到一年吧。”   “......”半年到一年。   海胤满面内涵......开什么玩笑,帝君一天不碰洛长安,患得患失到不能自已。若是一年半载不能碰,估计得疯。   沧淼一怔,“把你心里肮脏的想法剔除掉!真的不能如你现在这样每天就知道强迫人家和你睡觉。你自己什么背景不知道吗,你以为你是发乎情止于礼,是宠幸,是隆恩浩荡,人家觉得你是后宫一堆的花心萝卜,小姑娘把你当种马,懂?”   帝千傲立起身来,冷冷道:“一派胡言。朕不需要你教朕该怎么做。”   沧淼将药箱收起来,微微笑道:“啊,行。下回你再和石柱干伤了另一只手时,咱们再见。”   帝千傲出了医殿,有些不自然的问海胤道:“就从你的比较中立的角度来看,朕真像沧淼说的那么不讨喜?”   海胤捂着肚子说:“您别逼奴才说慌了吧。虽然您是帝君,但说谎不是奴才的风格。”   “......”   海胤轻声道:“其实大家都非常忌惮您。每次都正开心,您一出现,大家都特别的...不自在,每个人都希望您早点离开,大家才能放松一下。”   帝千傲沉下脸来:“你是朕的人,还是洛长安的人?”   海胤忙说:“您最讨喜了,奴才就喜欢您这样的!!!奴才觉得洛长安心盲眼瞎!居然不喜欢我们帝君!!天理不容!!奴才去数落她,让她来负荆请罪!!”   呜呜呜。救命。伺候一个不会谈恋爱的帝君真的好累。   帝千傲一怔,“那倒也不用负荆请罪。不必了......”   海胤:“......”   居然还真在幻想洛长安会来负荆请罪啊,咱就是说帝君还有救么。   ***   洛长安接下来这几日在龙寝陪侍着和妃,总是以各种理由被支开,她又脱了鞋回来偷窥了几次,每次和妃都没有闲着,龙寝被她翻了个清楚明白了。   和妃绝对有问题。   但是,帝君明显已经被迷的忘乎所以,根本就不相信洛长安说的话,以前觉得帝君虽然花心,但是起码头脑清醒,为人正派,但是这八九天当真觉得他被女色所惑,整个人都晕头转向,完全用下半身思考了。   他居然给和妃拿着玉玺玩,让和妃拿着玉玺在本子上随便盖戳戳!   他居然让和妃撕奏折!撕着玩......   令洛长安觉得无奈的是,海胤封锁了消息,瞒着太后娘娘和妃入住龙寝的事情。   洛长安还是很希望有一个光明磊落的正派的帝君带着东冥国兴盛强大走上巅峰的,毕竟大环境好了,国泰民安的话,大家的日子都会比较好过。反之则反之。   近距离看着帝君这个堕落,让洛长安有种灭国的危机感,帝君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洛长安对东冥国的信仰,若是帝君如此糜烂腐坏,她觉得人生观基本就被重塑了。对当今这个世道也充满了质疑。   洛长安有时候会希望太后大人突然降临,对帝君进行一番醍醐灌顶的教育。   譬如:我的儿,玉玺大印不可以交给女人玩,奏折是不可以撕着玩的,你明不明白啊!!!   洛长安在入夜之后再度被和妃以想吃梅花饼为由支开,梅花饼偏甜,并且因为加了少许糯米必然不好消化,和妃这几天根本不动甜食,这时突然说要吃梅花饼,洛长安打心里知道这是支开她的由头。   洛长安拿着小篮子来到梅树林这边收集梅花,边收梅花边唉声叹气,心想帝君这次定要栽在和妃手里了,肯定要出大事。   “嬷嬷,求求你,给我一口吃的,赏我一口水喝吧。”   夜色里,有低低的乞求声自不远处传了过来,这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哭腔。   洛长安挑着灯笼往着声音的来源走了走,就看见前面不远处有处破落的院子,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第118章 快给我吧,我又渴又饿,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小桃跟在旁边,小声道:“长安姐姐,听声音像个女鬼,咱别过去了吧,免得被鬼附身了。我娘说有些鬼爱趴人后背,你一回头就被她吸走阳气了。”   洛长安听了就后背发凉,“你娘给你讲这个干什么?”   “吓唬我,让我快点睡觉啊。她干了一天活很累,我又精力旺盛不想睡觉。”小桃咽咽口水,“你娘不给你将这种睡前故事吗?”   “不讲。”帝君才会讲这种类似的鬼故事。我娘那么温柔才不舍得吓唬我。   “啊?我以为每个小孩睡前都会听这个的。”小桃的幼小心灵受到了冲击,晚上回宿寝就得问俺娘为啥这样对待俺。   洛长安把摘了满篮子的梅花以及灯笼交给小桃,虽然胆子也小,但是抵不住有心事要去办,说道:“你拎着梅花,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桃提着篮子,“别去了吧,长安姐姐,我看你脸也吓变色了。”   “别劝了,只是吓变色而已,没什么大事。我去瞧瞧。”洛长安摆摆手,没有再说话便去了前面。   来到门口,她瞧瞧的靠着门边,从半开的门往院子里看去,就见一个老嬷嬷刚踹翻了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嘴里骂着:“你喝的什么水啊,没有水给你喝。早点死了,教咱们都省点事,给宫里也省些粮食不是。”   那女人呜咽的不住的啜泣,祈求着,“嬷嬷,求求您了。”   借着月光,洛长安瞧见了那披头散发的女人的面容,正是前些日子审理结束被打入冷宫的溪嫔,相隔二月,这溪嫔简直已经不成人形。   溪嫔趴在地上,抱着那嬷嬷的小腿,再度求道:“嬷嬷,赏我口吃的吧。来日我若出去,必记着你的好,当牛做马报答你。”   那嬷嬷冷冷嗤笑了一声,啐了一口,呸的一声道:“出去?自前朝开始,但凡进了这冷宫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出去的,你倒还想出去。”   溪嫔抽噎的抱着肚子,“嬷嬷,求求您了,求求您,我已经三日没有喝水了,我当真快渴死了。求求您给我一条活路吧。”   “我没水。有水我也不给你喝。你吃屎喝尿吧。”那嬷嬷索性回了门口的屋子,不再理睬溪嫔,心想这些个娘娘往日里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今日落我手里,可没好日子过。   溪嫔干涸的嗓子嘶哑的喊着那嬷嬷,求那嬷嬷回来,“嬷嬷,您可怜可怜我吧。”   洛长安看到此场景不由唏嘘,二月前那溪嫔还是身骄肉贵的娘娘,二月后却沦落到对一个冷宫嬷嬷磕头下跪的讨生路,做人真的需要居安思危,不能因为眼下一时好就忘乎所以。   洛长安不由也为自己提个醒。   她看到此处,便将腿迈进了冷宫,来到那嬷嬷待着的门岗屋子内,笑嘻嘻道:“嬷嬷,您休息呢?”   那嬷嬷拿眼一看,见来人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洛长安,立马陪着笑,“长安姑娘,是您啊。你瞧内殿像狗一样趴着那人,死的七七八八八了。您认出那母狗是谁了不?”   洛长安听见这婆子说话非常难听,倒也不动声色,便道:“认出了啊,那不就是溪嫔吗。”   那婆子一脸恶意,“教她当时陷害你偷窃,老婆子替你好好整治她!呸,臭不要脸,居然陷害长安姑娘。”   墙倒人推,是常有的事。冷宫里的女人多是病死。现在洛长安看见了溪嫔的处境,便知道多半是教人折磨死的。   这婆子眼下和洛长安亲近,主要是看在洛长安最近在太后跟前得脸。   洛长安是清楚的,若是自己教主子边缘,这婆子一样会不把洛长安当人看待。   洛长安微微一笑,随即从衣袖拿出来了一两银子递到了那老嬷嬷的手里,“嬷嬷,我去瞧瞧她去。”   那嬷嬷摸着银子,两眼放光,一两银子呢,这得是自己几个月的薪水,抛去吃喝,大半年也存不了这些。   她拿牙咬了咬银子,喜欢的不得了,她以为洛长安想进去报私仇,便热心道:“您去吧,进去吧,只要不给她弄出来明显的伤,老婆子我就当没看见。”   “那您便休息着,无论听见什么响儿都别来看。我心里有数。”洛长安说着便出了门岗。   那婆子只顾着和银子亲热也没再看洛长安,心想今儿交了大运,竟得一两大银,每天来几个人看那母狗,我可发大财了!   洛长安拐到了厨房里,端了一碗水,拿了一个干馒头,随后来到殿内,“娘娘,奴才来看你了。”   溪嫔听到声音,抬起满脸污垢的脸庞,借着烛火看到了洛长安的面庞,不由得瑟缩起来,“洛长安,是你......”   “对,是我啊。溪嫔娘娘,二月不见,您瘦多了。”   洛长安本无什么情愫的话,在此情此景听在溪嫔的耳朵里,分外的讽刺和刺耳。   “你来干什么,你...你是来报仇的吗?”溪嫔已经如惊弓之鸟,恐惧道:“不...不要杀我。”   “娘娘,你放心,我不是来报私仇的,我也不会打你杀你,我意不在此。”   洛长安将溪嫔扶起来,让她靠着大殿的柱子坐下来,这才看清溪嫔浑身是干涸的血迹,显然在宗人府受了不少刑。   “我洛长安虽然不是什么完全意义上的烂好人,不过杀人放火的事,我也不会轻易去干。”   溪嫔便错愕的看着洛长安,怎么都没有想到,受了二月的非人待遇后,第一个把她当人,叫她一声娘娘的,会是她曾经陷害的洛长安。她不由得愧疚起来。   “溪嫔娘娘,你喝点水,吃些馒头吧。明儿我来了给你带点好的来。”洛长安将水和干馒头递了上去,“今儿只能迁就一下。”   “好长安,快给我吧,我又渴又饿,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溪嫔早就渴极饿疯了,一把抓过水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一阵,然后大口的吃着馒头,不肖片刻便将馒头吃了一大半,缓解了饥饿和口渴,不由得悲从中来,痛哭出声,“我只恨自己一念之差,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成了别人手里的枪了。” 第119章 我不配做你朋友,我必不会出卖你   洛长安并不说什么,席地而坐,静静的陪着溪嫔,等溪嫔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温声道:“是人都会犯错,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旁人会欺骗我们,甚至拿我们当枪。我也曾经犯错,我也曾遇人不淑,我的错导致我痛失亲人。但是,我觉得,只要肯纠正错误,什么时候都不晚。只要有命在,就有希望。”   虽说白家的灭门,是由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她许配给了青梅竹马的慕容珏。   可是洛长安总是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听任父母安排和慕容珏订立婚约,如果自己不是随波逐流,自己可以叛逆的一些,大胆告诉父母她在内心里渴望着轰轰烈烈的爱情,就如十四岁那年她拉着那伤重的少年那般的刻骨铭心情愫,或许就不会酿成白家满门的惨死。   洛长安一直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自己的身上,是她,选择做一个乖乖女,但凡她有些反骨,但凡她肯说出来她觉得婚姻不该就只是这样的按部就班,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溪嫔微微怔愣,摊手比了比自己的一身的狼狈不堪,“那你觉得,这样的我,教人用铁链如同牲口一样拴起来的我,还有希望吗?”   洛长安微笑道:“娘娘,这里是冷宫,不是地狱。看您心境,您若只看到悲苦,那么您只能收获悲痛。但是您如果看到阳光不会有偏颇,哪怕是冷宫,也能晒得到太阳,那么您就会有希望。”   “阳光,希望......”   “对,娘娘,您应该看到积极向上的一面,您教铁链锁着,可是正证明您仍有手脚,四肢健全,您仍可以靠这双手做些什么,改变自己的处境。”   溪嫔心中缓缓的燃起了希望,她用衣袖擦干了眼泪,“洛长安,我曾经加害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开导我呢?”   洛长安摊摊手,“因为我们有一样的敌人。把您当枪用的那人是宋盼烟。若您和奴才交心,咱们才能继续谈。若是不交心,奴才便告辞了。”   溪嫔犹豫了许久,终于吐口气道:“我教宗人府和户部审了五轮,都没有教我说出她的名字。长安,因为今天救我活命,免我腹饿的这碗水,这个馒头,我把心里话交给你,希望我不要因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不要祸及我的家人啊。”   “娘娘除了信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溪嫔将心一横,“不错,背后指使我陷害你的,正是宋盼烟,她说你勾引慕容珏,抢她丈夫,教我以为你真是那样的小狐狸精,所以我念在我和她从穿开裆裤就开始的二十年的感情,我就答应了帮她出头。岂料,帝君将我推上风口浪尖,教太后盯上了我。”   溪嫔有时候想想,帝君是否有意将她推上风口,借太后的手惩治她呢,她从来没有懂过帝君的心思,她甚至有个荒谬的想法,觉得帝君是不是费尽心思的在保护着洛长安这个奴才,但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若是喜欢洛长安,早就纳入后宫了,不至于二年了还只是个奴才。   洛长安颔首,“宋盼烟是害我痛失亲人的罪魁祸首。娘娘,洛长安不便和您细说,但是宋盼烟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您愿意和洛长安合作,一起令宋盼烟付出应有的代价吗?”   “我和宋盼烟做了二十年姐妹,我实在没有想到她是这般自私之人,我替她出面,她竟然弃我于不顾,并且还以我父母兄弟的性命前途威胁我。洛长安,我自然想整垮她。”   溪嫔的眸子恨恨的眯起,叹气连连。   “可是,眼下,你是奴才,我是冷宫妃,而她是宰相的女儿,她丈夫是右侍郎。虽说停职三月,可是迟早是要官复原职的。帝君不会因为一些宫闱事当真扒了他们官衣。我连吃喝都要仰仗一个婆子,你觉得我们有办法合作吗?”   洛长安颔首:“娘娘,过了年就迎来明年的大赦,您这几个月好好表现,明年必有大赦出宫的机会,洛长安愿意帮助你,使你的改过自新教太后看见。太后娘娘一心向善,只要你是真心悔过,她老人家是愿意原谅你的。”   溪嫔不由心动起来,“你如此帮我,需要我拿什么回报?”   “其实很简单,我只想从您这里知道宋盼烟所有的点滴,所有的小秘密。大事小情,所有关于宋盼烟的事情,我都要知道,所有可以用来当小辫子、当把柄的东西,我都要。”洛长安深深的看着溪嫔,“您和她有二十年交情,必定是什么都知道的吧?”   溪嫔当即哼的一声,“我当然知道,包括她在嫁给慕容珏之前和她表哥偷试的事我也知道。后来她和慕容珏圆房前和我商量怎么解释不会有落红之事,当时我记得她想的理由是由于幼时跳舞,伤了身子,拉扯掉了处子的象征。现在想来,当真令人作呕。”   溪嫔不再对洛长安有所隐瞒,因为洛长安也将自己的大秘密告诉了溪嫔,她二人有彼此的秘密在手里,所以此刻达成了稳固的联盟,有着统一的目标,便是找宋盼烟报仇。   洛长安听到此消息,便问:“他表哥眼下在何处?”   “就在朝为官,和慕容珏是好友呢。慕容珏在户部,她表哥名叫娄清之,在礼部官拜礼部侍郎,是礼部的副长官,管理着典礼祭祀,接待外宾这些事务。”溪嫔随即又讲了很多此事的细节,“娄清之面相颇为好看,那时年少,教宋盼烟给缠着,半推半就就试了,之后后悔不已,毕竟没有成亲就私自偷试,太不光彩了。宋盼烟答应他不告诉家长这种亲人偷试的丑事,娄清之才得以放下此事。后来宋盼烟遇见了慕容珏,你见过慕容大人,那面相世间难有的出色,宋盼烟立刻就见之倾心了,后来我不知她用什么法子得到了慕容珏的青睐。”   洛长安便在心里计划着如何好好运用这个线索,她将溪嫔的话全部都听完,已经比较晚了,她宽和妃的心道:“你放心,我一会儿会打点守门的婆子,往后不教她缺你吃喝。”   溪嫔突然出了两眼泪,拉住洛长安的手道:“人说落难才能见真知。长安,过往我对不起你。我知我不配做你朋友,但往后我们有共同敌人,我必不会出卖你。” 第120章 爱妃不要停,继续奏乐,继续舞   “有娘娘这话,洛长安便放心了。”洛长安笑道:“娘娘也不必太过多虑。你也未料到你姐妹会出卖了你,过去的就过去吧,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再耿耿于怀了。”   洛长安辞别了溪嫔,回到门岗那婆子那里,那婆子看在银子的份上,对洛长安客客气气的,“怎么样,修理了那贱人了吗?心里舒坦多了吧?”   洛长安半笑道:“嬷嬷,别教她死了啊,过几个月宫里有大赦,太后娘娘正在烧香拜佛,不好出人命。追究下来,有关系的都要被追究的。万一太后和帝君突然念起她的好来,结果人死在冷宫了,没法解释...是吧?”   “亏了姑娘提醒我。”那嬷嬷瞬间脸色惨败,“您怕是听到上面还没全忘了溪嫔?”   “我是听见上面还提起溪嫔的名字几回。昨太后也问了一句溪嫔下冷宫了没有,表现怎么样之类的。”   “好好好,以后老婆子不会刁难她就是了,只当她是条狗养着。”嬷嬷捏了把冷汗,原来上面还没完全忘了溪嫔。这倒不能教她速死了。   洛长安又拿出一两银子递给了那嬷嬷,“可别给别人说我来过,往后我来了,你也别往出说啊。”   那嬷嬷被钱打了眼,心想有钱拿我干什么往出去说呢,我又不傻,我盼着你来呢,你一天来一次,我一个月就得三十两银子,“行,你放心,我谁也不说。绝对替你保密。”   ***   洛长安从冷宫回来,回龙寝小厨房做好了和妃要的梅花饼,已经入了夜,她将梅花饼端来龙寝时,还没进门,便听见内里传出了和妃如银铃般的笑声。   “帝君,臣妾舞的好看吗,臣妾的腰软吗?”和妃边舞着,脚腕上的乐铃同时有节奏的响着。   “美极!爱妃不要停,继续奏乐,继续舞。”   “......”   洛长安端着梅花饼进来,就看见帝千傲只穿着中衣,外衣已经脱了,他慵懒的坐在椅上,支着下颌正在看着舞步摇曳的和妃。   而和妃正在穿着龙袍,跳着贵妃醉酒的段子,舞艺卓绝,她那姿态就如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而且,穿着龙袍跳舞,认真的吗?   拿着玉玺盖戳玩,撕奏折开心,眼下还教和妃穿着龙袍跳舞,帝君对和妃的纵容是越发无度了。   洛长安内心是十分沮丧,并且无语的。   这哪里是帝君该做的事啊。   失望。   失望透顶。   这么玩下去,东冥国不是迟早玩完了。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红颜多半是祸水。   洛长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不是大好,也不是极坏,会有自己的私心,利用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现在觉得自己还是很靠谱的,起码自己不会瞎扯淡挑唆着帝君不干正事,她会在砚台里墨汁用完之前及时的研磨新的,在帝君看书的时候保持绝对的安静。   并且帝君稍微一松懈,她就有种天然的危机感,在这一点上,她和太后娘娘有几分共同语言。   眼下这和妃,这是可劲引导着帝君荒废正事啊。   “娘娘,梅花饼做好了。您请享用。”   洛长安将梅花饼放在了桌面上,发出一些声响,引起了帝君和和妃的注意。   帝千傲见洛长安来了,便微微的颔首,在她眼里看到了他的倒影,她宛如在看一个荒淫无道昏君,前些天解释教和妃住进龙寝的原因她又不听,现下又觉得他荒淫无道,女人真麻烦。   和妃喝了不少酒,眼下已经醉的找不着北了,随口说道:“长安,眼下我舞的头昏,今儿是没胃口吃梅花饼了,而且,梅花饼里加糯米不好消化,我教你做梅花饼,你应该劝我,怎么还真去做了。你拿下去自己吃了吧。”   “......”洛长安叹口气,又将梅花饼端了起来,从采梅花到做好用了俩时辰,结果人家一句话就不吃了。   分明就是随便一个借口把她打发了,主子一句话,奴才跑断腿。   并且,她说要吃梅花饼,身为奴才她可以说‘梅花饼不好消化别吃了’这种话么?还真是当主子怎么说怎么是了。   帝千傲拿起一壶酒水,语气颇为轻佻的说道:“爱妃,将腰弓过来接酒,胆敢擅自使用朕的大丫鬟,朕要重重罚你。”   “帝君,你可真坏呀,你是想看人家弓腰的风景吧。随便找个理由就来难为人家。”和妃娇笑着,便直接将柔软的腰肢仰了下去,微微的张开了红唇。   “朕可不是随意找理由,你刁难她做梅花饼,难道不该罚你。”   “人家信你才怪呢,难不成您还真在意一个大丫鬟不成。谁不知道您差点把她腰斩了呢。”和妃以为帝千傲在开玩笑,忍不住直笑。   “少废话。喝吧。”帝千傲将手倾斜,酒水便从细长的壶嘴里流了出来,精确无误的流进了和妃的嘴里。   帝千傲一直不收手,和妃因为仰着,需要将酒咽下,发不出声音,便这么不停的喝着酒,心想帝君不是要灌完这壶酒吧,帝王玩疯了吧。   直到,细长的壶嘴里戛然而止,流不出液体来了,帝千傲才信手将酒壶扔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和妃随即缓缓的起身,又脚步翩跹的转了几个圈圈,由于深醉,而脚步虚飘,娇声道:“帝君大人,人家醉了,不能再喝了,一滴都不能再喝了......以后再不刁难你的大丫鬟就是了,咱们都还仰仗她呢。”   说着,和妃便往床上一歪,醉的不省人事了,沉沉的昏睡过去了。   整个过程,洛长安是麻的,这就是现场版的酒池肉林啊,帝君平常都和宫妃这么疯玩的吗?   这是典型的坏男人啊。   洛长安也听明白了和妃的意思是仰仗她生崽,不由心生烦躁。   “她终于...醉了。”帝千傲吁了口气,揉着犯痛的额心,低声道:“朕就没见过这么能喝的女的,真是人才啊。”   闻言,洛长安一怔,往着帝千傲睇了一眼,心想怎么听着这语气,似乎是帝君花了大力气才把和妃喝趴下了的?   而且,这语气听起来可不像是喜欢和妃,倒像是在不带感情的攻克和妃。 第121章 你从来都不关心朕......   “她刚才说的仰仗你,指什么,你知道吗?”帝千傲揉着犯痛的额心,仿佛和妃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洛长安说了什么。   洛长安眸色一凝,他这是明知顾问,她冷冷道:“不知道。”   “嗯。”帝千傲应了一声,明日他自己问下和妃。   洛长安走过去,将和妃身上的龙袍试着扒下来。   虽然帝君发昏,她得清醒啊,不能教人看见和妃身上披着龙袍,那样对帝君不好,女人穿龙袍是掉脑袋的大事,传到群臣耳朵里,也必然教人对帝君的执政能力议论纷纷。   她作为贴身的侍从,没有劝阻帝君,也是有大罪的,回头若是太后知道了帝君这么玩乐,必然先拿龙寝的奴才门开刀,洛长安都可以想象到太后会说些什么。   尔等没用的奴才,哀家教你们陪伴帝君学习进步,你们倒好,跟着帝君一起诓骗起哀家来了,统统该死!   想到此处,洛长安不禁打了个冷战,她可不想被波及,她从和妃身上往下扒龙袍的劲头更大了,她自己身子比较废柴,力气不大,和妃有些结实,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将龙袍脱了下来,结果因为扯的太用力,把和妃掀的滚开了不少,砰一声,整个人贴墙上去了。   洛长安差点惊叫出声,好在和妃没用被撞醒,她赶紧回头看了看帝君,心想我这么把他妃子掀飞了,他会如何生气啊。   彼时帝千傲嘴角噙着一丝克制的笑,盯的洛长安头皮发麻,但他似乎并没有惩罚她的意思。   洛长安也不知道深浅,随口道:“方才我那样,就,然后,和妃翻身挺猛的,翻墙上去了......”   帝千傲失笑道:“不用解释了,朕都瞧见了。”   “T T奴才不是故意的。一心想把龙袍扒下来,就用力过猛了。”这对话,是她此生经历的最古怪的对话了,“实际上奴才出于对帝君的一片忠心。”   “嗯。”帝千傲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无妨。”   他这么大方的吗,和妃对他来说是个什么玩意儿?女人对他来说是什么玩意儿。但,算了,不惩罚我就好。   洛长安又静待片刻,确定帝千傲不打算追究她责任,才放了心,她睇着帝千傲道:“奴才给您穿上吧,龙袍?”   帝千傲显然饮酒过多,头痛,他摆摆手,“她穿过的,朕不穿了,拿去教人洗吧。”   洛长安心想,这突如其来的洁癖,方才玩的那么开,没见他嫌弃和妃啊,她看见的场面的确没见他搂抱和妃,她没看见的时候可就不知道了。   帝千傲看见洛长安用目光内涵他,便挑眉道:“朕方才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很放浪形骸啊。”   “......”洛长安心想我可没想到放浪形骸这四个文邹邹的字哦,我只是想到了荒淫腐化,不过放浪形骸和荒淫腐化似乎是同义词,她冷声道:“您也喝的不少了,说话都不清晰了。”   帝千傲将手圈住洛长安的腰,将脸靠在她的心口,她衣服料子凉凉的,教他舒服的吁了口气,他眸子迷离着,义正言辞的告诉她道:“洛长安,朕没有醉。不信你出题考朕,朕清楚的记得你中午说你讨厌朕,再也不想见朕,你还把朕推开......你铁石心肠......朕要下旨让你收回你说过的话!”   “......”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还没醉呢,“好,您没有醉。奴才相信您了。”   “朕没醉,朕千杯不醉。呕~~~”   说着,帝千傲便呕吐了起来。   “......额!!!”洛长安突然就被吐了一身酒水,她超级无语,酒水顺着领口往下流,流到了心口,肚子,到了腿上,满身都是他吐的酒水污秽。   如果他是她姨家兄弟,洛长安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开,然而他不是。他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的皇帝。   她非但不能踢开他,还得假装自己不嫌弃他,还得心甘情愿的为他收拾。   他死死的桎梏着她的腰肢,不肯松手,从她衣领往里呕,这操作,分明拿她的衣裳当容器。   “帝君,奴才服了你了!您...说一声,奴才拿痰盂过来啊。”   “朕没醉,不要自作聪明,朕并不想吐。呕~~~~”   洛长安话音未落,便又听呕的一身,她身前猛地一股热。   “额~~~~天啊!”洛长安感受着又一波呕出的酒水又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淌,她真的想原地崩溃,“帝君,你真是的。”   这杀千刀的,不是吹牛说千杯不醉的吗,喝的这个醉鬼样,并且还死鸭子嘴硬说他不想吐,明明吐了两波了。   帝千傲吐了好一会儿,胃里舒服多了,看着满脸崩溃的洛长安,他有些受伤的低声道:“朕...喝多了,胃难受,你...嫌弃朕脏是吗,你...你一点都不关心朕,你从来都不关心朕......”   “我...没有不关心帝君啊。”洛长安到嘴边的狠话因为他这双受伤的眸子,到底没忍心说出来,声音也软了软,“我这是...我这是太关心您才提高音量的呀。”   “朕是喝醉了,又不是傻了。你胡说。你从来都嫌弃朕......”帝千傲不胜酒力,语气里有了几分孩子气的谴责,“不然你为什么一直想着嫁别的男人,你从不曾死心塌地跟着我......”   洛长安看他难受的样子,俊脸皱着,有几分可怜的神态,洛长安本能里的母性光辉作祟,有些于心不忍,把语气里的嫌弃收敛了几分,轻声道:“没有嫌弃你,我刚才语气不好,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一直都没有介意过。我习惯了。”帝千傲颇为无奈,这么多年,看着她和别人订婚,又在她受情伤的时候默默的为她舔伤,还看着她在各色男子中间盘旋,唯独不理睬他,他真的习惯了。   洛长安竟有不少心疼的感觉,心疼一个酒池肉林的渣男,是很犯贱的行为吧,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   “帝君,你别这样说,您这样奴才都有点自责了。我真是因为被吐一身,一时没忍住才大声讲你的。你不要上纲上线,动辄就上升到奴才一直怎样怎样嘛。奴才对你一直都非常服从的,一直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不是老是下圣旨,谁敢不从,对吧。” 第122章 开门,这是圣旨。   “......如果你把拒绝给朕生宝宝也叫作服从的话。”帝千傲将手搭在她肩头,“如果你把不肯住进朕的别院叫作服从的话。”   “......”这他就有点得寸进尺了吧,她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就当他们的生育工具啊。   “你瞧,你每次不服从就会不说话。朕知道你在想一些推翻朕言论的论点论据。朕知道你脑子里的省略号代表什么。”   “......没有。”有也不会承认,我也就在心里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反抗了,我的心理活动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既然没有,那你收回关于再也不见朕的话。现在就收回。”他深红的眸子深深的注视着她。   与其说洛长安不忍,不如说她急于收拾当下的狼狈,两人身上这污秽实在是太狼狈不堪了,“好,我收回,可以了吧?奴才扶您去洗洗吧。”   帝千傲这才稍稍平复一些,他将手臂环在她肩头,“扶朕去沐浴吧。”   “是。”洛长安寻思,不光他需要洗澡,自己也得洗澡啊,赶紧把他送浴室再说。   她搀着帝千傲来到后殿的温泉池,帮着帝千傲将衣衫解开了,他浑身因为酒意红的像只大虾。   洛长安教他泡在温泉池子里,他支着额头,闭着眼睛假寐,单说养眼这一层,他这副样子当属尤物了。   “您自己可以吗?我去换下衣服。”洛长安微微一顿,又道:“您记得靠着池边,喝醉了不要往池子深处去,怕溺水。奴才教海胤进来看着你。”   “朕一个人不可以,你一走朕就会溺水,朕要你帮朕洗。”   洛长安觉得自己使命重大,也觉得他不可理喻。   “奴才身上脏啊,得换衣服,浑身酒气怕冲撞了帝君哦,我马上教海胤进来。”   “不让走!”   “┭┮﹏┭┮......行,我不走,先给您收拾。”   洛长安已经没脾气到放弃抵抗,认命的快速帮他清洗了身上,他后背的伤疤使她的手也温柔了起来,全程他都非常的安静,倒也没有教她为难,她而后询问着,“口渴吗,需要喝点水吗?”   “你喂我,我才喝,不然我就不喝,我要将自己渴死。”   洛长安:“!”   喝醉了之后就这么作妖的吗,各种折腾人,这是故意让人心里放不下他,各种生活不能自理。   洛长安在心里不满的嘀咕,但是那是帝君,她也不敢怠慢,她倒了一杯清水,递到他的唇边,他的唇来到她手指边上,含着她的手指饮了一口水,她身子莫名发麻,她倒也没有多想,他醉了,准头差,估计是不小心碰着她手的。   帝千傲喝了两口水,随即便靠在池壁上休息,“很甜,朕是说,你的手。”   洛长安脸上一热,原来他不是不小心......这也太爱玩了,刚才还和和妃玩的疯的不行,眼下又吃她的手手。过分。   洛长安见他不再说话,她便悄悄出来,对海胤道:“帝君喝醉了,吐的厉害,眼下正在沐浴,劳公公侍候一下。我去换下衣裳。”   “行,交给我吧。你快去换衣服,天冷别着凉了。”海胤看了看洛长安这满身污秽,心里凉了一半,帝君里外外吐了喜欢的女孩一身,还指望人家会喜欢他么,他都替帝君捏把冷汗。   海胤说着,便走进了温泉池所在的后殿,见帝千傲正在揉着额心,便道:“帝君,眼下和妃对您深信不疑,想必她不日便会给他父亲传递消息了,到时便可收网,东征之事也很快便有定论了。”   哎,帝君不容易啊,为了保住清白,每天都和和妃拼酒,直到把和妃喝趴为止,这和妃本就不是寻常之辈,能被送来当细作的女人,必然不简单,酒量大的惊人,特别的费酒,真是为难了帝君啊。   不过,之前帝君不会把自己朕喝醉,今天指定是因为洛长安说讨厌他的事情烦恼,这才把自己喝的一塌糊涂。   帝千傲烦躁道:“洛长安呢?为什么是你啊。”   海胤习惯了被帝君嫌弃,不痛不痒的清清喉咙道:“洛长安回去换衣服了。您吐了人家满身,啧啧,估计人家毕生难忘了。往后每每想起您,就记起您拉开人家衣领泄洪的场面。”   帝千傲:“......”   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印象,总之一点都不美好,...烦躁。   洛长安回到自己的屋子,在浴盆里打了温水,随即将被帝千傲吐湿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进了浴盆,清洗着身体,好在屋内有暖炉,也不觉得太过寒冷。   她快速的清洗完,还没有出浴盆,就听见房门被敲响了。   她连忙抓起浴巾,裹在身上,问道:“是谁?”   “是朕。”   “帝君......您有事么?奴才在洗澡呢。”洛长安有些尴尬。   “开门。”   “......”   通常别人说在洗澡,正常情况下敲门的人不是应该说‘好,那过会儿再说’么?   “开门,这是圣旨。”   洛长安就怕他说圣旨两个字,那让她感觉有刀逼在自己脖子上。   她连忙随便将身子擦了擦,水珠还没擦干,便拿起干净的衣物套在身上,她来到门口拉开门闩,将门开了一条小缝隙,歪着头看向外面,她的头发发梢湿漉漉的正在滴水,面颊也有水珠滚落,脸庞红扑扑的如一颗诱人的苹果。   帝千傲喉间一紧,凝着她的眸子也深了。   洛长安抿嘴轻笑,“奴才收拾好马上去照顾您起居,您先回龙寝,可以吗?”   她还没穿袜子和棉裤呢,眼下就穿着亵衣亵裤外面裹了件棉袄。   帝千傲没说什么。   洛长安以为他答应了,正常人都会答应的,人之常情嘛。   她就把门要合上,岂料,帝千傲将受伤的手伸进了门来,洛长安的门一下子就夹到了他的手,瞬间洁白的纱布又被血染红了。   洛长安连忙开门,“没事吧,挤疼了吗?您怎么突然伸手进来呢......”   帝千傲深深的看着她,“疼的走不成路了,朕需要进去坐一坐,歇一会儿。”   “......”她非常确定刚才挤到的是手,不是脚,手疼怎么会走不成路呢,他未免太不合理了吧,像是在讹她呢。 第123章 浑身都不舒服   “那您进来吧。”她也不好再推辞,就把门拉开了,让他进了来。   洛长安回身去拿起自己换下来的衣物,放在洗衣篮里,随后指了指椅子,“您坐吧。”   帝千傲没有坐在椅子,反而坐在她的小床上,然后看着她打着赤脚穿着绣鞋,像在欣赏美好的风景。   洛长安心想他坐在小床,她也只能坐在椅上去穿袜子了,她正打算走过去,便教帝千傲擒住腰肢给按在床上了。   “不必穿了吧。朕来是干什么的。”他冷冽的嗓音里有丝微醺的沙哑。   “冷啊,干什么不穿呢。”洛长安听见他充满暧昧的话语,不由耳根红透了,身体也僵住了,“奴才听不懂您说什么。”   “朕不是来看你表演穿衣服的。”   “那您来看我表演什么......”晕,被他绕进去了,表演什么表演,自己又不是卖艺的。   “看你表演雨露承恩。”   洛长安突然人间清醒,想到他来是办那个借腹生子的事的,就又生气起来,“帝君,很晚了,您该回了,和妃娘娘醒了会找您的,到时和妃娘娘给您表演下腰呢。”   “她喝高了,不到明天下午醒不来。”帝千傲微微眯了眸子,“嫉妒她?”   “我没有嫉妒她。下腰我又不是不会。”洛长安压住他上下摩挲的手腕,语气淡漠至极,心想我这个笨蛋,提什么下腰我也会,听起来就很酸,“她喝高了,您若有需要,可以传其他娘娘伺候。奴才今天身体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帝千傲将眉心蹙了起来,认真的询问着。   “从头顶动脚底,”洛长安皱着小脸缩成一团,演技有些浮夸,“奴才浑身都不舒服,好像要生大病了。抱歉帝君,以后恐怕都不能侍奉您了。”   “没有关系,以后朕侍奉你吧,先从这张喋喋不休,气的朕腹痛的嘴巴侍奉起。”   这晚上洛长安被细致的检查了身体,她后悔说浑身不舒服,如果不那么说可能不会被全身性照顾。   直到他餍足了,也到了后夜,突然他便如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便拉着她手去屋顶晒月光,并且饶有兴致的送了两枝结满了冰霜的梅花给她。   洛长安抱着梅花枝连着打了六七个哈欠,困的不行,最主要是大半夜晒月光,越晒越冷。   海胤和沧淼在远处看在屋顶上冻得直哆嗦的洛长安,还有一脸兴致高昂和洛长安讲治国之道的帝千傲,两人忍不住汗颜。   这哪里是谈恋爱,这是大型灾难现场,女孩子会喜欢他才怪呢,瞧瞧洛长安那小脸冻的,都紫了呐。   “海胤,你家帝君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你说的啊,送花啊、送些小礼物啊,挑个月亮好的夜晚,聊天套近乎嘛。”   “那我也没教他大半夜的在屋顶把女孩冻得发紫,然后大谈特谈治国之道啊,你没看洛长安神情都呆滞,早就觉得无聊透顶了呢。”   海胤叹口气,“帝君已经在进步了嘛,你不要要求太高......虽然目前看起来有些反效果,但他在尝试了嘛,白天政事忙的不可开交,晚上通宵达旦的攻略洛长安,他容易吗。”   ***   洛长安第二天醒来,因为严重睡眠不足导致出现了两个黑眼圈。   梅姑姑端着助孕汤进来时,正好外面有个宫妃那边的嬷嬷在问:“梅姑姑,眼下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主子们的过年经费这边您是否备妥了,各宫的新年装饰,可也都该准备了,这些都不是统一的,各宫自己准备,都各具特色。”   梅姑姑低声道:“这么早便有人来问了,还有俩月呢,可就又忙了起来。我还觉得去年过年刚过完呢。”   说着,梅姑姑将助孕药放在了桌上,交代洛长安道:“长安,你将药吃了。我出去和那嬷嬷说话去。”   洛长安颔首:“好,您去忙。”   梅姑姑于是便转身出去了。   洛长安端起来药碗,便随手倒进了窗台上的花盆里,而后回到桌边,她这体质,喝药喝了两年也没怀上孩子,多半是不能生了的,慕容珏刺在她小腹那一剑,恐怕教她失去了生孩子的能力,想到此处,悲从中来。   自己恐怕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的女人。   但不管怎样,这药她不会再吃了。她不愿意被帝君和和妃榨取剩余价值。   梅姑姑这时又进屋了,见药碗空了,便以为洛长安喝了下去,没说什么,便将碗端了起来,“长安,你速速将荣亲王纳妾随礼的事打理妥当,便来随我准备各宫过年经费。”   “好。我那边都安排差不多了。只等萧家交货就好了。”这是二年来第一次断药,洛长安的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好在梅姑姑没有生疑。   她从龙寝来到了布阁,这时正见林科和一个男子在说话,那男子背对着她,她看这背影和装束,却并不觉得陌生。   因为,这男子是她父亲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原来是白家布行的副手,名叫刘勤。   刘勤幼时是个孤儿,父亲在街上捡了他回来,那时母亲身体不好,小产了几次,有了洛长安多年都没有生下男丁,父亲对刘勤便比较器重给他饭吃,教他手艺,让他独挡一面,除了最核心的染布和创新手法这种只传血亲的手艺,其余父亲都教给刘勤了。   白家祖训便是这些核心手艺直传给血亲,先是洛长安,后来是母亲终于在洛长安十五岁那年给父亲生下了一个儿子,所以这手艺必然是要传给洛长安和幺弟的。   但是,刘勤一直并不服气,总是觉得父亲在有了亲生儿子后便不够器重他,藏着技术不传他,于是便对父亲有对抗和叛逆的心思。   眼下,这白家布行便落在了刘勤手里,刘勤便是和宋盼烟走动的那人。   对于刘勤走到这一步,洛长安并不意外,他或许不知道白家教宋盼烟和慕容珏害死的事,但是他能干出来效忠宋盼烟和慕容珏的事,也是对白家的背叛了。 第124章 人家走了,你失望吧,都挂脸上了。   “荣亲王纳妾,宫里少不了要赏赐布匹,少说几百匹布,林掌柜,我今儿来问问,订布的单子今儿能开出来吗。”刘勤对林科十分的殷勤,“随礼的布都是上好的料子,丝是最好的丝,线是最好的线,拿金丝银线缝的边,普通百姓一匹绢布不过一两三银子,宫里要的一匹价格就是五十两到一百两一匹,要么说宫里的都是顶奢华的。拿随礼二百匹布来说,那可就是两万里银子。林掌柜,啊,呵呵。”   林科便在心里盘算,白家利润是三成,净利润是六千两,我从利润抽一成,到我手里便是六百两,“啊,谁说不是呢,我原是要下单子给你呢。不过这事上面不教我管了。布阁来了个新东家,哟,说曹操,曹操到。洛掌柜,您正好来了。”   洛长安便走了进去,林科指着刘勤,便说道:“这是白家的管事的刘勤,你来认识一下。”   洛长安便走了过去,说道:“刘师傅好。我叫洛长安,我和林掌柜一起打理布阁的事务。您来走动,可是有新品介绍啊?”   刘勤一听新品二字,当下里有些汗颜,这两年他不是没有尝试研制新品,但是都不能超越老品,不由在心里对师傅嫉恨起来,若不是师傅不肯教授我手艺,我如今怎么可能研制不出新品来,他微微一笑:“新品很快就有了,您少时等待。今儿主要是来问一下,荣亲王纳妾用的布,咱们单子可是下了,我回去也好抓紧时间准备。”   林科轻咳一声,“单子下了,荣亲王的布不用你们的了。上面叫用别家的布。具体你问洛掌柜。”   林科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同时也可惜了自己的六百两,只要洛长安不出去乱说自己吃回扣的事,自己就烧高香了。   刘勤一怔,“怎么会这样?白家不是供货供的好好的么,如何突然就不用了?”   林科耸肩,“那也不是每批都必用白家。你这话说的。只管回去吧,有需要联系你就是了。”   刘勤暗暗的看了洛长安一眼,“想必是洛掌柜极力推荐萧家的布给上面?”   洛长安淡淡道:“谁家布好咱推荐谁家啊。你有这个心思打听这些消息,不如回去细心打磨怎么做出教人满意的布。”   林科挥挥手,“荣亲王纳妾用的布就这样了。过年时候的春装,倒是多从你家进点就是了。我和洛掌柜会照顾你的,大家都是自己人。”   刘勤没有办法,便只能悻悻的走了。   洛长安寻思刘勤保准去找宋盼烟告状,恐怕还要使坏,洛长安便来到了萧家布行,这时萧域又不在家,萧母见洛长安来了,当即便拉住洛长安的手,“域儿去买染料了,给荣亲王随礼用的布,他要自己选染料,早上就走了,眼下应该就回来了。正好我做好了饭菜,你一起吃饭吧。”   “伯母不用客气,”洛长安连忙摆手,“我还在当差,若是萧大哥不在,我下午抽空再来。”   这时正巧萧域回来了,见了洛长安,便露出欣喜之色,他拂去身上的雪花,清早开始又飘雪了,他走了过去,问道:“妹子,你找我。”   洛长安颔首,“嗯,我提醒你件事。”   萧域指了指那边后院,“里面说吧。”   两人走到后院,洛长安便单刀直入道:“方才白家的管事的刘勤来宫三路上的布阁了,得知荣亲王随礼用的布改用了萧家的,我恐怕他们心里不满去使坏,你多加提防。虽然他们未必会怎样,但是咱们小心驶得万年船。”   “有劳你记挂着。”萧域不由在心里赞叹洛长安心思细腻,考虑问题也比较长远多面,他沉声道:“放心,萧大哥是做生意的,同行什么样的人,我摸的也透透的。我会留心的。这次从白家夺了几万两的生意过来,他们必然眼红肉疼。”   “你们萧家布行各人如何,你这少东家自然是清楚明白。有时候咱们可以适当是利用那种墙头草不稳定份子。”洛长安隐晦的说着。   萧域颔首,“妹子和我想到一处了,咱们保持着联络,互通着消息,谁要是想给咱们使坏,咱们成倍的给他泼回去。”   “正是这个理呢。萧大哥。”   洛长安和萧域说完,便要告辞,来到前面厅堂,萧父和萧母又都来劝洛长安留下吃饭,“姑娘,留下一起吃饭吧。你处处帮着萧域的生意,他最近精神气都好很多,我们都念你好。”   “伯父,伯母,真不用客气了。”洛长安连忙摆手,“我得了空跑出来,宫里主子随时问人,我得回去。”   说着,洛长安便辞别离开了。   萧域追了出去,“我送你。”   洛长安脚步不停,回过头对他温声说道:“你陪父母吃饭吧,别教二老等你一个人。不必送了。我坐布阁的车子回去。”   萧域出来门口,就已经见洛长安已经上了布阁的马车离去了,她出门办事,用的是公家的车子,她负责荣亲王随礼的布匹,手里多少有些权限,身为掌柜,是可以调动车子的。   他心里有些失落,回到屋内,坐在饭桌上,看见父母都注视着他,便端起米饭,先给父母夹着菜道:“吃饭吧,我脸上有鸡腿还是芹菜啊?”   萧父笑道:“你脸上有洛长安三个字,人家走了,你失望吧。都挂脸上了。”   “域儿,洛姑娘人就很好。懂事,大方,关键处处帮着你,我看她也懂咱们布匹生意这一行。你如果不好意思,娘帮你去说。”萧母认真的说着,“若不是她帮衬,咱们处处被白家打压,哪里有机会能得这么一笔和宫里来往的生意。”   萧域有些紧张,连忙阻止:“什么呀,你可别对人家姑娘乱说,吓到人家了,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萧父则道:“孩子他娘,你别心急。域儿心里有数。”   萧母叹气,“我哪里能不急,他想找三只眼睛的女子呢,看看你生的什么儿子。”   萧父:“他又不像我,我十八就娶你了,我像他这么大,儿子都快十岁了。”   萧母:“他像谁?你什么意思。” 第125章 你说帝君俩字我就服帖了   萧域沉声道:“吃饭吧,饭菜都冷了。我不找三只眼睛的了,我找两只眼睛的。行了吧。”   听见儿子这么说,萧父萧母这才和颜悦色了不少。   ***   刘勤心知这次这大几百匹布是泡汤了,他心里着急,便在入了夜便从偏门进了宰相府的屋檐下,往那守门的小厮手里塞了一吊钱,道:“你去告诉慕容夫人,便说我来求见,有要事要同她商谈。”   “是,刘师傅稍等。”那小厮轻车熟路,早就认识刘勤了,便将钱揣在怀里,跑去知会了宋盼烟。   宋盼烟没有多久便出了宰相府,和刘勤在府后边的小巷子里见面,她这些日子每天吃萝卜,身上有不少萝卜味,拿香料熏也遮不住。   刘勤闻到了萝卜味,心想这味道挺重的,宰相千金是吃了多少萝卜,那么有钱有身份,就这爱好?   “慕容夫人,这次荣亲王纳妾用的布,宫里布阁不会下单子给我了。少说两万两呢,眼看着馋,就是没法拿来孝敬您了。”   他和宋盼烟是二八分账,他二,宋盼烟八。   宋盼烟锁眉,“为什么啊。林科不是吃着好处呢。干什么不下单子给你。”   “今儿我去了布阁,荣亲王纳妾要用的布,宫里上面的人教洛长安去办啊,林科没办法插手,我看出来他改变不了事实。他说宫里年服用布多下点过来。”刘勤说着便切齿道:“这个洛长安怕是拿了萧家的好处,所以才上赶着往上面推荐萧家的布。”   “又是洛长安!怎么哪里都有洛长安?”宋盼烟非常气愤,忍不住将手捶在了墙壁之上,红指甲深深的扣在了手掌心的肉里,我教太后在皇田逮着现行,父亲和相公停职,宋家被停俸禄,都是洛长安害的。这个洛长安,迟早教她死在我手里。   刘勤也非常恼怒,“怎么突然她就要干涉布匹的事。分明是个大丫鬟,不想着怎么讨今上开心讨个名分去,倒是操起这闲心来了。”   “她操的闲心可不止这些!”她操心抢我丈夫呢,她野心大着呢,那狐狸精想当慕容夫人!!   “慕容夫人,要不要和洛长安谈一谈,多少分几个子儿给她,教她帮着咱们出力,不要阻碍咱们赚钱?”刘勤心急之下,便想着拉洛长安入伙。   宋盼烟听见这话,就将一口唾沫淬到了刘勤的脸上,“呸。我没钱给她!死都不要教她入伙,这贱人若是和我分钱不得每日里来恶心我。”   刘勤拿衣袖将唾沫擦了擦,一股子腥味,他忍气吞声道:“那行,慕容夫人您做主,您看这事怎么办?”   “偏往后这二年教帝君停了我家的俸禄,各项用度全凭着布行来支撑,不然便要吃库里的银子,缩减用度。”宋盼烟将手攥了攥,“哼,洛长安想用萧家的布是吧,我教她交不了差,出尽洋相,到时候荣亲王纳妾典礼上她交不出东西来,我教她吃不了兜着走,上面追究责任,不要她小命也把她打的去了半条命。”   刘勤揖手道:“慕容夫人,您有办法?”   “办法多的是。你附耳过来吧。”   闻言,刘勤便将耳朵贴上去,宋盼烟便眯缝着狠毒的眸子,在刘勤耳朵跟前小声的说着,时而拿手比划着什么,眼睛里都是凶狠之色。   刘勤听了以后,也满脸阴险之色,“要是如此,绝对可以教洛长安速死,也可以教萧家再也不能挤进去皇宫主子们的眼前。您这法子简直是太好了。”   ***   入了夜。   洛长安来到了国子监的大门外,国子监是皇室和权臣的子孙上学念书的地方,这个时间点都已经下课了,里面课堂的灯基本都灭了。   东冥国今上管理风格开明,公主及权臣之女也可以进学堂念书,国子监里面设有女子诗社。   而宋盼烟便在诗社里比较活跃。   洛长安来这里,是计划进去诗社里,从归档的女学生的写的诗作里找到宋盼烟写的手稿。   她在门外不远处的大树底下观察着,大门处有侍卫把守着,再往里是个看门的老头儿,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绝无可能。   “夜鹰。”洛长安突然试探性的小声叫道。   倏地一下,一道黑影自她身边的大树上落了下来,那人正是一袭黑衫的夜鹰,他挠挠额头,“你发现我在树上了啊?”   “没有。”   “那你怎么叫我?”   “你不是受帝君之命一直跟着我呢吗。目的是为了阻止我惹是生非,给帝君惹麻烦。”洛长安说着就无害的笑了一下,“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在岗。”   夜鹰一怔,“你别这么笑,上次你这么笑,是逼我给你放风,然后你偷偷去给被帝君罚禁闭的梅姑姑送水那次。你一笑就没好事。”   洛长安将自己一只鞋脱下来,撒开膀子扔进了国子监的墙里面去了,然后她回头看着嘴巴张大如鸡蛋的夜鹰,轻声道:“我鞋不小心掉进墙里面去了。”   “不小心??”夜鹰满脸震惊,压低了嗓子质问道:“不是你抡圆了膀子扔进去的吗?啊??”   “我要去捡鞋。但是半夜没有许可证,进不去国子监,怎么办。”   “......你认真的吗?”   “教人发现我的鞋在里面,我就惨了。呜呜。”   “......你哭的也太失真了吧,你以为我会心软就范么。不可能的。”我又不是帝君,见不得你落泪,我心狠着呢!   洛长安见哭唧唧没什么用,索性就不假哭了,大家都省事,她反正也挤不出眼泪。   “到时候各种宫里的资源都得调配出来查那是谁的鞋子。然后内耗资源,搞不好还搞出什么乌龙,说男学生和女学生乱来,把鞋都弄掉了,败坏风气。”   洛长安缓缓的说着,不紧不慢的分析着利弊。   “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查出来居然是龙寝的丫鬟,也就是我的鞋,并且你这御前侍卫当时和我在一起,大家又会猜想咱俩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是不是你把我鞋弄掉的,你是不是对我干了什么?”   “......”   “你看,你都呆住了。你一听到帝君你就呆住了。然后帝君就会想,他教你盯着我不要惹麻烦,结果你居然把我鞋搞掉了,你是怎么弄掉的,并且还是在国子监院子里弄掉的?哎,你怎么做的工作嘛。”   “不用继续推测了。你说帝君俩字我就服帖了。”夜鹰脸色苍白,“你想我干啥,你直接说吧,不是犯法的事,我都依你,行吗?” 第126章 来国子监涉猎课外知识么?   洛长安目的达到,便一改方才那泫然欲泣的担忧模样,立刻冷静果断道:“你用轻功带我进去,然后跟着我去诗社偷一首诗。”   “上国子监偷东西!那是犯法的!”夜鹰脸上血色尽失,“被太傅那个老学究知道了,不打死我们才怪!”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啦。”   “我自己知道啊!!!我是一个有底线的人,我娘告诉我不可以偷东西的。”   “你娘说的是对的。你是一个好人。相比,我就不够有底线了。我深深的自责。”   “......你又想干嘛啊?”┭┮﹏┭┮   “算了,我不拿鞋了,教他们去查吧,查出来咱俩,到时再向帝君解释你是怎么把我鞋子搞掉的。”洛长安摊了摊手。   夜鹰寻思,好像向帝君解释为什么她的鞋掉了,以及半夜三更他为什么和她在国子监,更让人觉得可怕,“好了,怕了你了。我只带你进去,我可不偷啊!要偷你自己偷。”   洛长安颔首,“行。没有问题。老规矩,你只帮我把风就可以了。”   夜鹰随即提起洛长安的后腰衣裳,将她轻飘飘的带进了国子监,在洛长安穿上鞋子之后,二人又抹黑来到了诗社门外,不愧是帝君的贴身侍卫,这轻功,贼高。   诗社这时大门已经上锁了,洛长安便从衣袖里面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铁丝,动作熟练的开始撬锁。   夜鹰整个人都是麻的,帝君教海胤教会洛长安用铁丝撬锁,她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了,如果帝君知道她学了撬锁的技能来开国子监的锁,不知道帝君的表情会有多精彩哦。   啪的一声,洛长安将锁撬开了,心想海胤教授的技术真是有用,同时也感叹自己还是很有做贼天赋的。   “你在门口把风,要是有巡逻的,赶紧告诉我。”   洛长安交代了一句,便进了诗社,她拿出火折子点了一个小蜡烛,然后在书架上不同的小格子上寻找着宋盼烟的名字,每个学生有个小格子,里面放着本子和诗作的手抄稿。   夜鹰心惊肉跳,心想这洛长安胆子是有多肥,来偷东西还带点蜡烛的,服了她了,“你怎么点蜡烛啦?”   “废话。黑灯瞎火,我看不见啊。你盯着,有动静立马招呼,我一下就把蜡烛熄火了。”   “服了服了!”夜鹰立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教人发现这边有异常。   终于,洛长安找到了宋盼烟的小格子抽屉,她将抽屉拉开,然后从里面翻找出来放在最底下的纸张,她取了两张,这两张日期比较久远,最不容易被发现,她快速将这两张手抄稿藏在胸襟里。   “洛长安,快出来,有人来了!听声音好像是太傅!!!”   洛长安闻声,吹口气把蜡烛灭了,然后快速出去,将锁给锁住,心里不禁无语,帝君的老师太傅大人半夜三更不睡觉,来国子监干嘛呀。   夜鹰带着洛长安就要疾奔,但是听着脚步声就在转角处,并且来人还不少。   两人便往反方向走,夜鹰拎着洛长安,不错,是拎着,洛长安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挂件的时候是被帝千傲使轻功拎着飞驰。   没有想到帝千傲的侍卫也有这习惯,被拎着走真的挺烦的,毫无抵抗余地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虽然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那也不愿意被一直揭短啊。   洛长安寻思二十三学轻功是不是晚了。下次投胎在娘胎就得开始练功,出生就拎着别人玩耍去。先拎帝千傲,再拎夜鹰。   被拎着来到了公共阅读室,这地方存放的全是普通书籍,并没有机密典籍,并不设置大门,是用来供学生自由阅读的,他们二人便倏地藏匿了进去,藏在了书架的深处。   二人贴着书架,心里怦怦直跳,祈求着太傅等人赶紧过去。   洛长安低声斥责:“你应该带我飞出去国子监,而不是躲在这个半封闭的阅读室。这要是有人进来,我给你说,咱们就是被生擒活捉啊!!想什么呢!!”   本以为他是神助攻,结果是个猪队友?!   “来的人多,不止老太傅,似乎还有帝君!!我没有那个自信可以在帝君眼皮子底下带个大活人飞出去!”   “帝君未必能发现我们吧!你总得先跑再说啊!躲在这里不等于等着被抓。”   “别做梦了!”夜鹰把脸一沉,“不要呼吸,我怀疑帝君已经听到了我们的呼吸声。他的耳力,你不知道聪到什么程度。额,可怕!”   洛长安立马把嘴捂住,屏住了呼吸。只希望太傅一行快点从阅读室走过去!   夜鹰小声道:“别生气了啊,已经这样了。他们不一定进来阅读室的。估计帝君要看十道锁密室里的超级高深莫测的古典史籍吧!这种公共阅读室里的普通书籍不符合他的人设!”   洛长安瞪了瞪他,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乌鸦嘴通常说啥来啥。   岂知,太傅一行非但没有经过阅读室而不入,他们反而还在门口停了下来,灯笼的光将室内照的昏黄。   洛长安和夜鹰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是吧’三个字,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太傅朗声笑道:“帝君,呐,您要找的那本南文词典,就在公共阅读室里了,老朽带您去取。”   洛长安和夜鹰又对视一眼,两人似乎在比谁的眼睛瞪得更大,无法置信的是帝君...帝君大人他真的也来了!!   夜鹰用手为刀往自己脖子上比划着,大致意思是,洛长安这下咱们死翘翘了!   洛长安满手都是冷汗,实在屏不住呼吸了,便小心的吸了口气,忍不住审度着自己的处境。   我们此刻藏身在最里面的第四排书架的最深处,不知道帝君要找的那本南文词典在何处。   最后是在进门的地方。要是那本南文词典也在他们藏匿的这里,那可真是交了狗屎运了。   夜鹰双手合十开始祷告,心想帝君对我极好,我却带着他女人来国子监偷东西,我没有劝阻住洛长安,并且我还被洛长安说服了加入了进来,我真的对不起帝君!呜呜呜。   帝千傲温声道:“光线不好,老师不必走动,告诉朕书在哪里,朕去取就是。”   老太傅已经有八旬年纪了,腿脚和眼神都不好,于是说道:“那本南文词典,就放在第四排书架最后一个格子的中间。”   第四排书架,最后一个格子,的中间。   洛长安回头一看,赫然一本南文词典就在自己的面前,悲催,太悲催了。   夜鹰忍不住泪目,一脸生无可恋,英年早逝都是这么来的。   洛长安比着手势,示意夜鹰从后面小过道往前面几排去藏。两人当即就悄声的走。   帝千傲往第四排走了几步,却又顿下步子,目光往深处看了看,而后回头对太傅道:“朕在这里看会儿书。老师先回去休息吧。不必陪着。”   洛长安在心里直呼好家伙,太刺激了。帝君居然要在阅读室看会书。呜呜。   夜鹰心里觉得老对不住洛长安了,唉。   洛长安隔着衣袖把手按在夜鹰嘴上,不让他发出声音。   夜鹰寻思,帝君的女人真的香喷喷的,怪不得帝君每天喜欢的五道三迷的……   太傅躬身道:“行,老朽先行退下了。帝君也不要太晚啊,保重龙体哦。”   “太傅请。”帝千傲将手往门处有礼的引了一下。   老太傅步伐缓慢的离开了。   帝千傲拿了南文词典之后,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他接着向赶鱼一样往第三排走。   洛长安和夜鹰听见脚步,就继续从小过道往第二排去走,然后听着帝千傲又往第二排这边来了,他们二人就又猫手猫脚的往第一排走,然后遇到了一堵墙。   这堵墙非常光滑,也非常硬,是大理石材质的,她没有自信可以撞破墙壁突围,同时她也没有撞墙自尽的打算。夜鹰估计也没有盾墙的本事。   也就是说,洛长安和夜鹰无路可去了。   帝千傲脚步沉稳的来到了第一排书架前,入眼之处,便看见洛长安和夜鹰两人猫在那里,他微微笑道:“哟,一个是朕的贴身女官,一个是朕的御前侍卫。团伙来国子监涉猎课外知识么?” 第127章 是他不能生,还是他的妃子全都宫寒不能生啊   夜鹰立正站好,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下巴和心口保持着一条线上,非常标准的站姿。   帝君的笑真的是危机四伏,他后背都湿透了。   “啊,洛长安,”夜鹰吞了吞口水,“咱们来国子监是干什么来着?我突然被帝君的威严震慑到大脑一片空白?你脑子里空白没有?如果没有,你给帝君解释一下…?”   “……”洛长安凝了凝夜鹰,心想这家伙,真会挑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我虽然没有空白,也差不多快吓失禁了。   帝千傲兴味的打量着洛长安,沉声道:“不要着急,组织一下语言。”   洛长安被帝君千锤百炼了二年,通俗讲是被虐习惯了,眼下还是可以正常思考和言语的,她随手从书架抽起一本书,便道:“奴才和夜侍卫也是刚到,听说帝君来了国子监,咱们这样的贴身仆从也跟来侍候,您看,奴才找了一本书,正在涉猎呢,也是丰富一下自己的知识,出去不给帝君丢人,龙寝的人,文化修养必须跟上。”   帝千傲往洛长安手上的书封皮看了一眼,眸子微微一眯,而后对夜鹰道:“出去,围着皇宫跑二十圈。”   “是!”夜鹰寻思,算是过关了吧,帝君不会再深入追究了吧,只是跑二十圈,这个我还是很可以的,他生怕帝君反悔,立马夺门而出。   洛长安咽咽口水,“奴才也读书读的差不多了,也去跑步锻炼下身体,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帝君再见。”   “你不用跑步。”帝千傲坐在了椅上,拍拍旁边的位子,“来,坐下,看书吧,你不是要涉猎知识么,朕看看你涉猎知识的过程?”   “不用了吧。”   “用啊。朕检查一下,知识你吸收消化了没有。”   洛长安当真是骑虎难下,于是以极其缓慢的步调走了过去,坐在椅上,将手里的书打开第一页,登时就看见一个裸身男子的图片,当真画的惟妙惟肖,上面标注着各种小字写着各种穴位,好家伙,这是什么虎狼之书。   洛长安当即脸红似血,呼的一声将书合上,就看见书封皮上写着《纯阳武功穴位概述》,原来是给男学生们科普身体构造和穴位的书籍,她今天是被魔鬼给附体了吧,运气‘好’到这个令人泪目的程度,刚才怕是去到了武功方面书籍的书架那里了。   随手抽一本都可以抽中这样的黄图。好惨。   帝千傲用修长的手支着下颌,轻声询问:“涉猎到了什么知识,给朕讲讲?”   “额~”洛长安吞吞吐吐,许久说不出话来,“没...没什么。就是一些女红刺绣这些。”   帝千傲提起她后衣领,将她放在他的腿上,随即将她捂在书皮上的手指一一的掰开,然后自自然然的打开了第一页,那个雄壮的裸身小人又出现在眼前。   洛长安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帝千傲轻声道:“告诉朕,你想涉猎男性的哪个人体穴位?你是对中极穴感兴趣,还是横骨穴?”   洛长安将书合上,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实在是编不下去了,硬着头皮承认了一小部分自己进来的动机,也并没有说实话:“我小时候家里穷,没有进过私塾...我...我好奇国子监里面是什么样子,就逼夜鹰带我进来了。我们真的只是看看,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嗯。夜探国子监。朕是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罚你。”帝千傲缓缓的说着,心知她没有一个字是实话,她自幼便是布行大家的千金,白先生给她请了不少老师教她文化和才艺。她以为他不知道她底细,蒙他呢。   洛长安一颗心七上八下。   却突然又听见他说道:“不过,念在你是出于好学的初衷,也可以不罚。除非......”   “除非什么?”   帝千傲淡淡道:“除非你不再偷偷将朕教你喝的药喂给花盆去。”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的,她装糊涂道:“我没有啊,我没喂花盆吃药,您从哪里知道的。”   “朕在花盆底看见了药渣。”   “您看错了。”他为什么要去看花盆底。帝君不应该管这么细才对。梅姑姑都不去检查花盆底好不好。   “嗯,朕传太傅过来,有野猫夜里溜进了国子监,该怎么罚,由太傅决定。太傅可是一个特别按规矩做事的人。朕不管了。”   说着,帝千傲便要将洛长安从腿上放下去,洛长安下意识抱住他手臂,“别,有事好商量,我以后不再喂花盆喝药了,主要是我看那盆花两年不开花,想给它补补身体。”   我以后喂墙根,喂垃圾桶总可以吧。   帝千傲失笑,她这借口,她自己信么。   帝千傲捏起她的下颌,“你必须生下孩子。”   沧淼说过,她活着全凭报仇这信念吊着,若是这信念终结,她完全没有牵挂,随时也就撒手了,若是有孩子,可以有活下去的动力。人嘛,总得为了什么活着,总得有个念想,既然自己不是她的念想,那么就给她一个孩子。   洛长安垂着眼睛不再说话,总之心里是难受的,“帝君,如果您一定要借我的肚子给和妃生孩子,奴才是没办法抵抗的。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实际上我不愿意。”   帝千傲眉心微微一蹙,“什么给和妃生孩子?你说的什么废话?”   洛长安诧异道:“和妃告诉我了,您许诺她了,会给她一个孩子,她宫寒不能生,您就找别人给她生一个。奴才就是那个被你们利用的人。她说对奴才寄予厚望。”   “洛长安,朕要是想找肚子,至于找你这么个废物?”   “......”虽然他说的极其难听直白,但是似乎也是事实。   帝千傲凝视了洛长安许久,“这就是你那日说厌恶朕,说给谁生都不给朕生,再也不想见到朕的原因?”   “嗯,原因之一吧。”   “洛长安!”她有多少原因不想见到他?!   “奴才说错了,就是这个原因。不是原因之一。”本来就是嘛,谁没事想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被他揪个错就有掉脑袋的可能。   “看着朕。”   闻言,洛长安缓缓的抬起头,迎进了他的眸子,认真的看着他。   “听清楚了,朕和和妃如何说的,和你无关。这是朕和她之间的事情。朕的事从来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帝千傲说着,又轻声道:“但你记住,你是给朕生孩子,不是给和妃。”   洛长安懵懵懂懂的,心想,他二十七八,娶了那么多妃子,但是都没有子嗣,是他不能生啊,还是他的妃子全都宫寒不能生啊......   “唔,明白了。”是不是他也发现他自己可能有点问题,所以想在她身上试试,看是不是真是他的问题?然后因为反正她身子废柴,他就可以认为他其实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她......额,这样似乎就太麻烦了,猜不明白。   他温热馨香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她的身子有些发软,她的手不经意摸到了书上穴位图的敏之处,而不自知。   帝千傲身子一紧,将她带回龙寝她的宿寝,桎梏住她腰肢,沉声道:“坐上来。” 第128章 你不要紧张,我不过上来和你闲聊一下。   洛长安:“!”   她居然听懂了。   洛长安面颊发热,甚至没有胆子低头去看他紧绷的身子,他眼尾有一缕深红,紧锁着她,印象中他落在她面颊上的眸色总是炙热的,然而她每每思及这炙热背后无关情爱,只是戏玩,便免不了涩然。   他真的太熟稔这些了。她心底里又不舒服起来,熟稔是有原因的,那么多宫妃可以练习呢。   每每和他亲密,又会因自己的片刻的迷失而忍不住泛起深深的自责和抵触,自己迟早被这种矛盾折磨疯了。他总归是不可能改变的,唯有她学着不在乎,不在每次他抽身离开时而黯然神伤。   然而,纵然她早就不是懵懂的少女,她仍放不开那样坐上去。   好在她月信偏巧来了,免于她被他教授新领域,只是教他拉着手耽搁一阵,手心也犯痛起来。   她莫名羞恼,终于红了眼眶,他喜见她的青涩和慌张,低笑着哄了许久,假意糊涂以为她动那穴位图暗示他她希望如此,她发誓她都不晓得自己碰了穴位图何处,但现在知道了。   她不大希望他这么对她予取予求的慷慨至极,她反而希望他收敛矜持一些。   洛长安这几日白天里当差做事,夜里便在自己的屋子里练字描摹,主要是描摹宋盼烟的手抄稿。   通常一个人的写字习惯是自小养成的,短时间内能够突破效仿并不容易。   然而,洛长安并没有那么宽裕的时间可以用几年去效仿宋盼烟的字体以及书写习惯,她只给自己留了大半月的时间,她必须在荣亲王纳妾的典礼前将宋盼烟的字迹熟稔于心。   她眼前放着的宋盼烟的手抄诗集,字数不多,总共五百字左右,不过每个偏旁部首基本也都包含在内了。   洛长安拆解着每个字,学习着宋盼烟是如何书写一横一竖,一点一顿,乃至一撇一捺一提的,只要掌握了这些偏旁笔画的书写习惯、运笔劲道,洛长安便实现了以宋盼烟字迹运笔的书写自由。   洛长安对自己非常熟悉,若是自己想做成一件事情,往往便会废寝忘食的下苦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失利过什么。   这次她相信自己也可以办到。   实际上,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的人生如今如同在沿钢丝,又如过独木桥,她没有回头路。   她要用宋盼烟的口吻和笔迹给礼部侍郎娄清之写一封书信,家书。   过了半月,洛长安从帝君龙寝的书房取了两张宣纸,宫里宣纸统一,这边和国子监的宣纸是一致的,不过帝君所用的纸张有好几种,有上好的,只帝君可以用的,也有这样和国子监一样的普通的。   她用这两张宣纸抄写了两份她从国子监诗社里偷出来的宋盼烟的手抄稿,她将她的手抄本和宋盼烟的手抄本做对比,她自己看不出任何差别。她打算测试一下,用别人的眼睛看一看区别。   过了自己这关并不算真正过关,瞒过旁人才是目的。   这事也只有麻烦她的‘同伙儿’,夜鹰。   她拿着稿子来到楼顶,彼时夜鹰正在她房顶上,嘴里叼着一片树叶在看月亮,“夜鹰。晚上好。”   夜鹰方才便听到了脚步声,这时又听到洛长安客客气气的和他问安,他心里就忐忑起来,“晚...晚上好。你找我有事吗。”   夜鹰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势,洛长安但凡主动找他,就是干不合礼法的疯狂事的。每次她一叫他,他就肝颤。半个月前围着皇宫跑了二十圈,眼下腿肚子还酸着呢。   洛长安微微笑道:“你不要紧张,我不过上来和你闲聊一下。那天帝君罚你跑了二十圈,我这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每天都想亲自来和你说声不好意思。前几天我看你鞋子磨破了,这是我给你做的鞋,用了近半个月时间,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缝的,你瞧,手指头也磨了几个大泡,你穿上试试大小吧。”   “你给我做了鞋。”夜鹰一听有新鞋穿,就露出笑脸,心想洛长安还挺细心的,他接过来鞋子就穿在脚上,大小合适,鞋底子也比较柔软,很合脚,穿起来舒服极了,“穿上好舒服,比我娘做的鞋穿上还舒服。你真好,长安姐。”   “你不怪我了吧。”听他改口叫她长安姐,她知道这双鞋做的值得。   “我没有怪过你啊。其实也挺好玩的啦。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夜鹰心里微微一动,“以后不要再夜探国子监偷东西就可以了。”   “好的。今儿晚上你带我再去一趟国子监,把之前偷的两首诗还回去吧。我以后就再也不去偷东西了。”   夜鹰肩膀垮了一边,瞠目道:“你怎么又要夜探国子监!服了你了,不是刚说了不要再夜探国子监了吗?”   洛长安把眼眶一红,“可是...呜呜,可是这半个月来,我每天都受着良心的谴责,时时刻刻都记得你娘说过的话,偷东西是不对的,这话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醍醐灌顶,让我痛定思痛,终于在半月后的今天,我决定痛改前非,夜探国子监把诗集还回去。”   夜鹰嘴角直抽动,帝君的女人怎么这样啊,“你不是吧,你认真的吗。”   “我知道你不愿意冒险带我进去。我也不应该拖累你了。”洛长安起身,义正言辞道:“我自己去!出了事姐绝对不把你供出来,我说是我自己飞进去偷的东西就是了!”   洛长安说着就走。   夜鹰吓的魂飞魄散,赶紧将身子一纵拦到了洛长安前面,把她拦住了。   “那你觉得会有人信你么?你这娇滴滴的样子也不像是会飞的人啊。”夜鹰叹口气,“怕了你了,真是最后一次了啊,真的不可以有下一回了哦。上次你用好奇国子监内里结构瞒过帝君,再来第二次可就不好过关了,第一次都未必能教帝君真信呢。”   洛长安把眼睛一抹,“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来,你拿着手抄稿,咱们这就出发。”   夜鹰低头看了看,“怎么有两份一模一样的啊,一共四张,我记得你不是偷了两张吗。哪两张是原来国子监的啊。” 第129章 儿女之情不过调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洛长安意识到自己的字可以以假乱真了,她微微笑道:“哦,上面的两张是的。”   夜鹰便深信不疑,将那其余两张纸还给了洛长安,随即夜鹰便再次带着洛长安潜入了国子监将手抄稿还了回去。   然而,夜鹰不知道的是,这还回去的是洛长安仿写的稿子。   接下来几日,诗社举行了几次活动,也进行了一次往期诗稿的总复习,太傅以及宋盼烟本人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洛长安原本是焦虑的,也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不过直到尘埃落定,她这才笃定,自己可以行动了。   ***   荣亲王纳妾这日,是个极好的日子,黄历上说宜嫁娶,荣亲王府内宾朋满座,王公贵族,权贵重臣都来贺喜。   之前荣亲王娶正妻的时候更风光一些,帝君和太后也亲临了。   这次是纳妾,太后来了,今上却没有驾临。   原来荣亲王二十岁那年在战场受重伤,人回京后眼见快不行了,那时神医沧淼正云游在外,一时寻不到他回来给荣亲王看病,荣亲王情况着实危急,为了冲喜,便满天下找了七月初七鬼节子时出生的四柱纯阴的女子迎过门来做正妻。   先生说法是教四柱纯阳女挡住了鬼气,阴司勾魂拿命的来了便嗅不到人气,也就不会带走荣亲王的命了。   这女子是话不多,却心底善良,家里父亲是个郎中,她自己也懂些医术。也的确因着迎她过门,对荣亲王亲历亲为的照顾,才教人捡回一命。   因此,荣亲王对她,自与别人不同。   不过,荣亲王病好了以后,吴太妃便像是心里有根针似的,介意起来这儿媳的生辰八字,七月初七鬼节子时,这八字克夫啊。   倒是今儿迎过门的妾,八字乃是元月十五,正是元宵佳节团员日,喜人的很。   今儿荣亲王纳妾,帝君却没来,吴太妃心里就有些不爽利,毕竟自己家当年对先皇帮助很大,自己儿子纳妾,娶的又是邻国大国公主,这是帮着东冥国稳固江山的,帝君亲自赐的婚,如今帝君却不亲来,这分明是有些动机明显。   用着荣亲王的时候就赐婚,局势定了,就抛到一边去了。   太后看出来吴太妃的心思,实际吴太妃仗着自己曾经帮衬过先皇,便拿大多年了,她儿子不过纳妾,帝君论理不来也是不算失礼,若是开了这个头,后来她儿子纳三房四房或者填个通房答应,是不是都要来。   “吴太妃,今上政事繁忙,今儿不能过来。你不必介意。原亲王们纳妾,哀家和帝君都不出席。今儿因着你和哀家素日交好,我必是要来看一看的。”   吴太妃当即说道:“太后娘娘能来,当真是教寒舍蓬荜生辉。先皇殁了多年,多亏太后娘娘和帝君庇护,教我们母子可以安身立命呢,没有教咱们去陪先皇下葬,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太后微微一笑,“你不必多虑,先皇对你是真心的。哀家一直知道。我自幼出身大家,先皇对我是礼大于情。他既然对你是真情,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教他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   太后颜凤一直是知道先皇对自己并不热衷,于国礼之上,她是发妻,二人是门当户对的,先皇对她是相敬如宾,并且也按照国法礼教封了她的傲儿为太子。吴太妃一直是先皇的心头之爱,先皇去世之前,曾经拜托她,务必善待吴太妃母子。   夫妻多年,她不愿意他死不瞑目,便答应了。   思及往事,太后不由心口一揪,但终究都过去了,如今年岁大了,傲儿也长大成人了,过去这些儿女情长,也并不重要。只是每每去给先皇扫墓,太后会忍不住不甘,问一句,若我不是恪守礼教的大家闺秀,我若不终日劝你政事要紧,你可会待我不同。   不过什么都不重要。   眼下,重要的是,我的儿子是皇帝。而吴太妃需要对我三跪九叩,一生难以望我项背。   洛长安给太后呈上一杯茶水,“娘娘,您吃茶。”   太后将茶接过来,便听洛长安在耳边轻声道:“先皇会明白您的心的。若论真心,没有人可以比您对先皇更真心了。”   太后拍了拍洛长安的手,不由笑了,低声道:“傻孩子,帝王家哪有什么真心呢。不过是政治牵扯,利益分割罢了。儿女之情不过调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洛长安现下听不懂这话,二十三的年纪,还逃不出一个情字。   无论是对于昔日的未婚夫慕容珏,还是对现下将她视为玩物的帝千傲,她似乎都拿得起放不下,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随即便是拜堂环节,拜完堂后面会有唱礼的环节,会由礼部尚书娄清之来唱礼,宣读随礼清单,典礼的大事小情都是娄清之来全权负责。   各方随礼的供方也都在后院里候着,若是前堂有什么意外或者需要,这边供方的人就随时听候吩咐。   萧域以及萧家布行的几名伙计也都衣着整齐的紧张的侯在那里,前堂主子们稍有些风吹草动,后面就更紧张不已。   宋盼烟悄悄来到了后院,趁着人多,她暗暗的给萧域的助手小五打了个眼色,这小五已经教刘勤打点好了,眼下是她的走狗,她打了眼色之后便往避人的地方走。   小五趁人不备就走去和宋盼烟汇合,来到近处就开始舔,“慕容夫人,您有事吩咐我。”   “事情你都做好了吧?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宋盼烟直接问道,心想有钱能使鬼推磨,看小五这一脸奴才相,教人恶心,若不是要除去洛长安那下等的贱人,我这样的千金万金夫人,如何会和小五这样区区布行的伙计说话,简直掉价,有失身份。   小五满脸谄媚,“事成了您就给二百两,那么一大笔巨款,自然要替您办事啊。这叫做收人钱财,为人消灾嘛。”   “别净放彩虹屁了,事情办的怎么样?” 第130章 咱们不就是在密谋害洛长安么?   “慕容夫人,您放心,真的,尽管将心放到肚子里去,心悬在嗓子眼多累。萧少东家对我是深信不疑,我跟了他十年了,是他的得力助手,他什么都教我去办的,他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去的,您安排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宋盼烟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萧家准备的随礼的布匹,一会儿开箱验礼的时候,便会给众人一个大大的‘惊喜’,以次充好,随礼全是破布烂片,我看洛长安这次有几颗脑袋可以掉!想想她那一脸错愕的表情,我就心里舒服极了。”   小五掩着嘴扑哧一笑,“可不是嘛,太后娘娘抬举她,教她办事,结果她给办砸了,办的一塌糊涂,看她怎么交差。呸。”   宋盼烟冷冷一哼,“她除了一头碰死,哪里还有脸活着呢。”   小五轻轻一咳,再三确认道:“慕容夫人,说好了,要是这次能教上面的人惩罚洛长安,并且以后在宫廷禁用了萧家的布,您就给小的两千两银子。这事有准头吧?小的二十年也赚不了那么多钱啊。一宿一宿的睡不着想着这两千两呐!”   宋盼烟这半个月和这个小五打交道过程中,小五问了不下十次两千两个问题,烦死了,区区两千两而已,看他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不耐烦地道:“那点小钱,少不了你的。你说说,这次的布是怎么摆的,是打开箱子就能教人看见破布烂片还是怎么样?”   “那不能。我做事可不会那么粗。”小五随即摆手道,“一打开就是破布烂片这显得手段太初级了,咱做戏就做的真一点,我在箱子上面盖了两层原打算随礼用的好布,要是掀开这几层布,下面就全是破布烂片臭袜子。不过呢,我在箱子边沿那里稍微露出来了一点点的灰色的破布边边,一会儿开箱验货,您就假装看见了异状,当场揭穿洛长安,一举把洛长安治死,把萧家的名声搞臭就行了。”   “很好,你做的很好,想法很周全。”宋盼烟听了以后便满意地点点头,“我到时直接点明随礼的布匹有问题,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就是了。届时,一大屋子主子,啧啧,洛长安和萧家不完蛋才怪。我眼下都替她尴尬到想死了。”   小五也跟着附和道:“何止尴尬的想死,尴尬的死去活来了啊,尴尬地用脚趾抠出一座四合院子啦!”   “呵呵.....”宋盼烟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行,你先走吧。咱俩分开走,免得教人发现了,我堂堂相府千金和你这萧家布行的伙计说话,那可说不清楚了,人多嘴杂,以为咱们密谋害谁呢。”   “咱们不就是在密谋害洛长安么,哈,的确是要避嫌。”小五当即就左看右看,确定没人看向他这边,便打算混进去人群了,“那行,我走了。”   宋盼烟随即从花园另外一边绕进了前堂,慕容珏见她出去了半天,便皱眉问道:“你去哪里了?”   宋盼烟耸耸肩,“去洗手了,刚才捏了一颗蜜枣,手指黏黏的不舒服。”   “你注意一点,这里是荣亲王府,千万别有什么闪失。”慕容珏交代着,“最近两个多月,岳父和我都默默的,只等三个月一满就去帝君书房,什么都不说,帝君知道我们去不是纯下棋的,是去求官复原职的。还有岳父的半块兵符,也该拿回来了。你可莫要添乱了。”   宋盼烟委屈道:“相公,你瞧你把我想的,我便是那样拎不清的人。我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啊。三个月的萝卜可不是白吃的,心里通透着呢!”   我必要趁这次典礼,教洛长安把欠我的,成倍的还回来!等着吧,洛长安,我要让你好看!我要让我相公看看,你是怎么在主子们跟前丢人献丑的!   洛长安落落大方的走了过来,有礼的向慕容珏屈身行礼,“大人,洛长安给您问好。”   慕容珏深深看着洛长安,“我都安好。外面寒冷,你这是哪去?”   洛长安微微笑道:“到后边屋子给太后娘娘取披风去,瞧见了您和夫人,便来打个招呼。”   宋盼烟瞧见洛长安和慕容珏眉目含情,不由恨在心头,心想贱人,一会儿我教你死在这里,看你这双眼睛还怎么勾人。   慕容珏压低嗓音道:“一会儿你忙完了,去后院,我和你说会儿话。”   洛长安面露羞赧道:“这恐怕不便。”   “不必多虑。”慕容珏沉声宽慰,“夫人会打点,有情况她会知会我们。”   宋盼烟因着之前说过要成全慕容珏和洛长安,所以这时候也只能如吞了一只苍蝇般应承道:“是啊,长安妹妹,大人想你了,一会儿你便去后院和大人相会便是,这里有我打点着。”   洛长安便望着宋盼烟的眸子,一字一顿小声道:“如此,便谢谢姐姐的成全,让我二人一解相思之苦。”   宋盼烟的心口仿佛教人来了一记窝心脚,当真是又酸又疼,心想贱人要死了,贱人胆敢明目张胆告诉我思念我相公,我教她死无葬身之地!   洛长安见自己的话发挥了其应有的作用,宋盼烟必然会找机会在荣亲王的成亲典礼之上来害她,于是微微一笑,“长安先去忙了。”   说完,洛长安便去后面太后娘娘的马车里取来了披风,而后回到了太后娘娘的身边侍候着。   没有多久,娄清之便拿着礼册开始唱礼,打先开始从太后娘娘封赐的礼品开始唱起。   慕容珏的眼睛不时的看向洛长安,个把月不见,她似乎又丰润了不少,但是腰肢却更加细了去,这丰润可是由于我之前对她的宠爱造成的,不由在脑海中想到,若是每日下朝回家能见着如此赏心悦目的她,恬静温婉,该是一桩美事。   曾经他一心求富贵权势,当得到了,却发现枕边人已不是年少时心头所爱,每每梦回,怅然若失。长安,让我再次燃起了年少时那种悸动,冲动,那种不顾一切只求片刻心内的安宁。 第131章 然而,偏偏意外就是发生了   宋盼烟看看慕容珏,再看见洛长安,当即觉得慕容珏的眼睛快要黏在了洛长安的身上,她微微笑道:“相公,何必心急,不过二三个月宫里便会大赦了,到时长安提前出了宫来,娶回门里怎么看不行,偏生在荣亲王府里去看。”   慕容珏冷冷一哼,没有理睬宋盼烟,从何时起,听到妻子的声音心里都不由升起腻烦。   娄清之朗声道:“太后娘娘赏赐宫廷特级金丝雕花布匹两百二十匹。太后娘娘赏赐金银各两箱,首饰、成衣各两箱。各种糖果干子十箱。全部都是双数,预示着好事成双。来呀,开箱见礼。”   宾客一般前来多半是随些钱分子及伴手礼,太后的赏赐着实是丰厚极了,当然与荣亲王娶正妻时的赏赐是不能比拟的。   盖头下的新娘子嘴角已有不少不快,听说当年娶那个克夫的正妻可是赏赐了桩子铺子,娶我便只是金银首饰,我堂堂南国公主比不上一个四柱纯阴的克夫之人?   吴太妃也觉得非常有面子,纳妾,能得太后赏赐,已经是丰厚了,不少权贵都是侧门拉进府里,典礼也不办的。   随着吱呀一声响,娄清之便将布匹的箱子盖子打了开来,“荣亲王,吴太妃,您请过目,没什么问题,便向太后跪礼谢赏吧。”   荣亲王的名字叫作帝元容,比帝君小二三岁,是帝君同父异母的兄弟,容貌却不似帝君那般冷峻,倒显得温和的多,他正要站起身来,便听外面一阵脚步声。   众人目光便看了过去,一看之下都纷纷一凛,原来是帝君到了。   海胤通传的声音也在同一时间响起,“帝君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帝千傲迈进堂中,当即便成了整个殿堂的核心,气势瞬时间碾压全场,也教原本的喧闹立时清冷了不少。   洛长安朝着帝千傲的方向看去,却教他捕捉了视线,四目相交,不由心中一动。   “都不必拘礼。”说着,帝千傲便走去坐在了主坐。   他知道洛长安的计划。   他若不来,恐怕有不顺她意的插曲。   她身份限制,很多她不能左右的因素,他来了可以教所有意外都顺她计划走。   即便起初他没来,这座位也一早就备好了的,今上可以不来,但是这位子可得提前备好,不然便是态度问题。   众人都平身各自落座。   帝千傲缓缓道:“朕教一件急事绊住,来的晚了。元容不要多想。朕记着你的大事呢,典礼的细节,朕也找礼部娄清之亲自过问着的,朕知道你为了朕付出的是什么。”   帝元容自小就崇拜着这个兄长,然而也知道自己身为王爷,婚姻大事不由自己做主,多半有政治牵扯,他原有结发妻子戚婉茹,他敬重感激的结发妻子,不过为了稳固邻国关系,奉旨又娶了邻国的公主。   他看见兄长来了,又出言宽慰他,便心中一动,温声道:“臣对帝君衷心一片,帝君赐美人与我为妾,实在是美事一桩。臣感激不尽。”   洛长安觉得眼尾一动,她循着视线看去,便见吴太妃身边的戚婉茹,唇尾含笑的凝着帝元容,她嫣红的胭脂遮不住血色尽失的唇瓣,洛长安听别人窃窃私语这女子是帝元容的结发妻子。   想必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对于荣亲王的发妻来说是艰难的,宛若在搅碎她心房的一把屠刀。   果然,皇宫的男人们都是一样的薄情。   洛长安心想,我这样孤苦伶仃之人,实在不该生出对帝王家的肖想,待到被遗忘在宫墙深处,那将手多么的凄凉可悲。我仍该完成我该做的事,洒然脱身,天高海阔,随我如何安置自己才是。   帝千傲将目光落在了洛长安的面颊,发现她对帝王家的男子偏见越发的深了。   他眼底有几分无奈,当下一妻多妾体制沿袭了千年万年,人人习以为常,偏他不愿教她被这样的体制蹉跎,她不能经受第二次所托非人了。然而,身为帝王,在体制面前,他又显得那般无力,他固执的空置着妻位,百年后有资格和他合葬的只有他的妻。   他开不了口向她坦白,做我妻子吧,我的妾室只是摆设而已。他可以预想到心高气傲的她会投以何种鄙夷的目光。他明白,她不屑于和众多女子分享男人。   “方才进展到何处了?”帝千傲将袖轻轻一拂,“继续吧,不要教朕打断了进度。”   帝元容沉声道:“回禀帝君,正要验礼,方才臣正打算去看一眼太后娘娘封赐的礼品呢。”   帝千傲颔首,“继续吧。”   “既然是帝君和太后的心意,”帝元容却微微笑道:“不必验了。必是没有问题的。臣眼下便去谢礼。”   说着,便朝着太后走去,眼见便要下跪磕头谢礼。   宋盼烟将手一攥,荣亲王若是不验礼,她如何揭穿洛长安的办事不利呢,可是眼下直接跳出来说那布有问题又显得太刻意了,当下里便焦急起来。   洛长安也深深的拢起眉心,她何尝不是等着这个契机呢,若是不验礼,她接下来的一切计划都不能进行,下次再有这般契机便不知要过多久了,思及自己可能会错失时机,洛长安不由出了两手冷汗,牙关也咬的紧了。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荣亲王会主动省去验礼环节,这必是荣亲王对帝君的信任以及恭敬使然。   或许,不是没有算到。而是她太渴望一血仇恨,在内心里便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意外。然而,偏偏意外就是发生了。   洛长安的内心里是慌张的,是难过的,甚至是悲戚绝望的。   “元容,莫急谢礼。”帝千傲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洛长安的眉宇。   他可以共情她的失落,两年来,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明白。   他不是个粗心的人,外面冷漠内心却细腻如斯,他知道她渴望肃清血海深仇,他不愿她有任何不顺意,他会心疼她的每滴眼泪,会因为她每句话每个字眼而反复推测和揣摩,也会因为她每一个笑脸而心中畅快不已,从经年前便心甘情愿的做着这个工具人。   随即对容亲王吩咐道:“按正常礼节走。你的大事,不可马虎。不要忌惮朕或者太后,该怎么验礼就怎么验礼。” 第132章 现在诋毁她诋毁的多痛快,一会儿就多难堪!   洛长安心中猛地一动,竟有种错觉,隐隐的觉得帝千傲在默默的为她护航,让她可以顺利的按照自己的预期的目标进发。   可是,他做的太隐秘,又似乎他只是按照国法礼教在执行着一切。   她非常不确定,也不敢猜测,最后终究是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了。   但她的眸子不受控制的发热,有雾气缓缓的蒸腾起来,帝千傲,他对他的属下和仆从都不错,所幸我也是他的仆从之一,其他的,我不能够妄想了,不然我会失落。   宋盼烟松了口气,还好帝君出面教验礼了,不然自己可真是错失治死那狐狸精的良机了。   上次帝君就想把这小妖精腰斩了,后来教太后娘娘给救下了姓洛的,这次她制造机会,帝君也有发挥的余地可以理所当然的发落洛长安,这么说来,自己是在给帝君做一个顺水人情呢,自己可是帮了帝君一个大忙呢,保不齐自己会得到帝君封赏的一个大红包呵。   “既然如此,那么臣便按礼节来办了。大喜的日子,咱们也图个好彩头。”帝元容走到装着奢华的布匹的箱子之前,便伸手捏了第一层布匹出来查看,随即将第一层布匹放了回去,说道:“没有问题,下一箱。”   “太后赏赐的布匹真的好美丽哦。金丝银线雕花,处处都显得考究高级。”宋盼烟在帝元容打算验下一箱之前,轻声道:“咦,那布底下怎么有缕破布夹在里面呢?这材料花色和别的可都不一样呢,是误掺了么!”   她这话登时间如一滴冷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现场瞬时间便炸了。   在场之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装布的箱子之上,大家都开始猜想那破布的来历。   “是不是以次充好?怎么会有破布夹在其中?”   “真的,灰色的布,颜色破败的恨!”   “太后娘娘亲自赏赐的布匹,谁有这个胆子动了手脚?是哪家供的货,居然打起皇宫的主意来了”   “难不成只是表面一层是好布,下面都是破布么?这几箱布怕是少说几万两银子呐。啧啧。”   “若是如此,亏了验礼了,若是不验,荣亲王事后发现了,也必不会反过来告诉太后娘娘。这样倒是容易引起荣亲王对太后娘娘之间的嫌隙了。什么人办的事情,居然办成这样,不靠谱!”   吴太妃脸色也严肃起来,“太后娘娘,您看这是什么情况呢?”   “尔等倒是不必惊慌,这事是哀家吩咐长安丫头去办的,她做事细心的很,不会有问题才对呢。”太后娘娘虽然也惊讶,但是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并没有因此而失态,她敛容道:“长安,这是怎么回事?”   洛长安心中不免一动,太后娘娘的信任使她心中一热,她有意在面上露出几分惊慌,这惊慌是做给宋盼烟看,“太后娘娘,奴才叫来萧域问一问便明白了。”   帝千傲沉声道:“这是什么场合,若是出了岔子,朕绝不轻饶!”   洛长安猛然一凛,帝君对我如此凶冷,哪里是在为我护航,分明是按礼节做事,我真是自己给自己加戏想的太多,“奴才惶恐。”   宋盼烟满眼恶意,故意挑拨道:“长安做事是非常细心的,保不齐是教恶人利用了,把好布掉了包吧。这才第一回用萧家的布,便出了这样的事,果然长安年轻,办事经验不足呀。估计萧家不是什么正规布行,想必只是一个小作坊吧?”   洛长安面无表情的任由宋盼烟诋毁自己的办事能力,现在她诋毁她诋毁的多痛快,一会儿就教她宋盼烟多难堪!   众人都议论纷纷,“原来是萧家布行的布啊,哎呀,看来还是不能轻易使用不常用的布行,还是得白家才可靠。白家是老字号了,口碑过硬,萧家这么多年没教宫里主子们喜欢是有原因的。”   慕容珏见洛长安被围攻,被质疑,被诋毁,他不由于心不忍,保护欲使他抬起手揪了揪宋盼烟的衣袖,“少说几句吧。”   宋盼烟无辜道:“相公,我也没说什么呀。不过担心长安教人诓骗了而已。”   太后脸上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心想若是布出了问题,哀家在这里面子上可下不来台,知道的以为是有人使坏,背地里免不了议论我抠抠搜搜有意以次充好糊弄荣亲王,倒是教先皇的妾看我笑话。   “太后娘娘,奴才对萧域做事有信心,您万万不要忧心。”洛长安忙躬身道:“皇宫里安排下来的哪一件事,都是提着脑袋的任务。常理下,决计不会有人会怠慢,更别提以次充好了。”   “言之有理,”太后把希望放在洛长安身上,心想希望这孩子别教我失望,哀家的名声就看她这事办的是否漂亮了,沉声道:“长安,你快些教人来澄清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帝千傲倒是始终冷冷的坐在那里,又到了这种看洛长安和新欢旧爱同处一堂的场合,本能的不愉悦,什么叫作对萧域有信心,对朕就没有信心么?朕不也排除万难过来陪着你了么?偏心。   海胤:......帝君果不其然把醋又喝上了,就好这口。   洛长安朗声道:“来人,传萧域上来问话。”   不几时,下人便将萧域传了上来。   太后娘娘沉声道:“萧少东,咱们又见面了。眼下这场合不怎么好看,出了点意外。有个事得过问你了。”   “娘娘,您不必顾虑,有事尽管发问。”萧域爽朗笑道:“若是萧域做的不好,萧域自己把头切下来给您赎罪。这是太后亲封的礼品,洛姑娘给草民强调了八百遍一定不能有任何纰漏,草民可是时时刻刻记在心里的。”   宋盼烟心理阴暗道:我等着看你切下自己的头赎罪,口出狂言的臭商人,你以为自己办事得力,殊不知你的亲信是个谈财如命的财迷!蠢死了。   吴太妃忍不住发问:“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这布匹里面会有次布冒充好布?今儿这是帝君教荣亲王现场验礼了,若是不验,事后发现了,岂不是污了太后的名声,挑拨帝君和荣亲王的关系?” 第133章 小媳妇变妹妹。额~   萧域满脸不解,“谁说的以次充好啊?荣亲王府上的礼品,谁会以次充好?草民不明白,草民巴不能将布行最好的进上来证道呢。如此推广品牌的大好机会,草民如何会搞砸呢。”   “萧少东家,是慕容夫人看见了这箱子里有夹杂着破布。”帝元容语气客气,都是皇家修养极好的人,说话也是优雅沉稳:“咱们不会冤枉好人,但是若是你和洛长安当真做事不利,咱们也不会当那个软柿子。往后你们可在我荣亲王府里进了黑名单了。”   萧域从容道:“咱们做事都是本本分分的,包含洛姑娘,接了这礼品布匹的任务以后,就全程亲自跟进。您放心,咱们都是希望长远发展的人,不会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和名声的。”   “奴才是替太后娘娘做事。”洛长安也附和道:“必然不会教太后娘娘的事情得到半点的耽搁的。荣亲王您大可放心,奴才很爱惜羽毛的。和萧域配合的也非常无间,这中间不会有漏洞才是。”   帝千傲:哟哟哟?朕倒是想知道和萧域是怎么配合无间?难道和朕就不是配合无间么?   海胤:还能不能教洛长安说句话了,帝君真是的,抠字眼的功夫一流,那计较的表情贼让人无语。   宋盼烟便煽风点火道:“长安不会真做那种事,恐怕有什么误会,不如把布多翻几层,看看下面是好布还是坏布,布的数量若是够的,只是多了一块旧布,那么也最多是他们办事不细心,若是下面都是破布,那可就说不清了,得好好的查查了。是不是谁昧良心黑了皇宫的钱了。”   洛长安心里一冷,究竟是谁霸占了白家布行,昧良心黑了皇宫的钱,你有脸问吗?不正是你吗。   其他人也都吩咐的附和着宋盼烟,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尤其是皇家的热闹,机会不多,能看就看,皇宫的丑闻,够大家伙儿嚼一辈子,越嚼越有味。   “对呀,荣亲王的大日子,居然出了这种乌龙事件。”   “得好好的查清楚。谁要是破坏了这喜庆的场面,就把他立刻轰出去发落了。”   “办事不细心也得重罚啊!这种场合哪里容办事不细心?”   “既然众怒难平,”洛长安这时朗声道:“萧少东,您和小五来当着主子们的面翻翻这布吧,仔细不要伤了布匹。带上手套再搬布,这布极珍贵,别教手汗弄脏了布,手上倒皮伤了布也不行。”   宋盼烟心里老激动了,马上就要教洛长安身败名裂啦!小贱人和我战斗,你太嫩了,我手里可是沾满了血的,多你一个不多。小五一翻这布,便是一箱子的破布烂片,那叫一个惨烈,等着死吧,洛长安。   “好的,洛姑娘。”萧域随即招手叫来小五,吩咐道:“带上手套,这布极珍贵,务必别教手汗弄脏了布,手上倒皮伤了布也不行。按洛姑娘说的办。”   小五马上非常专业的带上手套,然后恭恭敬敬的说道:“是,少东家,您和洛姑娘都放心将事情交给我吧。”   小五一层一层的将布匹搬了出来,每搬出一层布匹,下面都覆盖着一层灰色的布,掀开这块灰蒙蒙的布之后,下面又是一层礼品布匹,只是颜色较上面一层有差异。   这些布匹一共二百二十匹,装了五个大箱子,一个小箱子,每个大箱子里装四十匹布,小箱子里有二十匹布。   小五非常小心的将五大一小六个箱子倒腾完了,然后又小心的整齐的摆了回去,随即对萧域道:“少东家,没有问题。一共二百二十匹布。都是完好无损的。”   在这整个过程,在场之人都震惊于萧家布行这些布匹的华丽以及质地,口中不由的啧啧称赞。   “别说,好久没见这么美丽的布匹了。”   “瞧瞧那花色、颜色,真的好亮眼啊。洛长安置办的这布,眼光可是真好。”   “我估摸着,那灰布又什么讲究吧?恐怕不是破布那么简单?”   宋盼烟当即满脸错愕,怎么回事!小五不是说里面装的都是破布烂片臭袜子吗,只有上面两层才是完好的布匹吗?!   莫非,自己被这个小五耍了?小五实际上对萧域仍旧是忠心耿耿?   洛长安俯身一一对帝君、太后、吴太妃以及荣亲王行礼,随后缓缓道:“主子明察,这些布匹完好无损,正是皇宫定的布匹呢。”   太后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若是当真布匹出了问题,她这次定然颜面上下不来,她这时拉住洛长安的手,底气十足的对吴太妃说,“吴太妃,哀家刚才就和你说了,事情是哀家教长安这丫头去办的,根本就不可能出任何问题的,哀家器重的人从来不会错的。”   吴太妃也放下心来,只说:“娘娘,您这哪里像夸一个丫鬟,分明像夸自己的闺女。”   太后更是笑的开怀:“长公主叛逆,哀家倒是缺个贴心小棉袄,将长安认作干女儿也不是不可能的。”   帝千傲:......   海胤:小媳妇变妹妹。额~火大!   慕容珏心中猛地一动,长安竟...竟有望成为公主,这身份何等的尊贵。   宋盼烟脸都被气歪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明明计划好的要治死洛长安,结果却教她大放异彩!   洛长安对太后微微笑道,“奴才惶恐,奴才福薄,愿意一辈子做奴才孝敬您老人家。”   太后看着洛长安的面容,当真是越看越喜欢,又不会顺竿爬,安分守己的很,是个务实的孩子,忍不住拍了拍她手,说道:“好孩子,好好干吧。哀家不会亏待你的。”   太后问吴太妃道:“你瞧那些布匹可好?”   吴太妃连连点头,“好极了,不同的花色,不同的质地,不同的印花,长安这孩子考虑的面面俱到,若是不知她是宫里大丫鬟,我还道她是哪个布艺大家的千金小姐。”   太后开怀笑道:“布艺大家的千金小姐可没有长安会照顾人,富贵家的千金,哪里屈得下身段为奴为婢的侍候他人呢。”   帝千傲不悦道:“这一场闹剧,是谁起的头,耽误了这些时间?” 第134章 有许多被侵犯了的那种不自在   众人一时之间都被帝君的怒意震慑,无一人回答,生怕说错了话,毕竟起头这事的人身份也是不容小觑,可以八卦,但是谁都不想当带头八卦这个人。   “洛长安,你来回答朕。”帝千傲点名洛长安,她主动回答显得动机明显,他逼她答就不会教人生疑了。   洛长安俯身直言道:“回帝君的话,是慕容夫人发现了那灰色的布缕。但是也不能怪慕容夫人惊怪,毕竟她不懂这些布匹的装箱的规则,想来,她是一片好意呢。”   帝千傲:瞧,朕和你一问一答,一唱一和,这难道不是配合无间?不,这不单是配合无间,这是夫唱妇随!   海胤:我快被帝君酸死了。救命!   哗,众人听了洛长安的话,倏地将目光都射向了宋盼烟。   宋盼烟一时之间便成为众矢之的,接受着各种目光的制裁。   慕容珏也被累及,遭受不少鄙视的目光,他脸色极其难看。   “对呀,要不是慕容夫人大惊小怪,大家都不会把注意力放在那块灰色的布匹上面的。”   “真是的,自己不懂布艺就算了,还搞了这么一场虚惊。慕容夫人一点眼色都没有,在别人的典礼上乱说话,耽误了吉时谁负责任啊?”   “上次在皇田里浪费粮食,还直呼太后名讳,害的她爹和丈夫停俸停职的,这才过去多久,又开始惹事。太蠢了吧,这不省心的婆娘。”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   宋盼烟满脸酱红,忙说:“太后娘娘,盼烟也是生怕出什么纰漏,念在盼烟一片热心,您莫要生气啊。”   太后非常不悦道:“一片热心?一片热心的希望哀家的礼品出问题?吃了三个月萝卜,你一点长进都没有,怕是你自己变成了一颗实心萝卜,上下都不通气了。”   帝千傲补充道:“恐怕慕容大人对停职三月不满?令夫人替你出气呢。”   “微臣惶恐!”慕容珏狠狠剜了一眼宋盼烟,低斥道:“你够了,少说几句吧。”   随即,慕容珏对帝君道:“贱内见识浅薄,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往后臣少教她出门就是了。帝君见谅。”   众人哄堂大笑,“堂堂相府千金,居然如此鄙陋,还经常出席诗社呢,恐怕也是装装样子吧?你会写诗吗?听说你只是抄古人的诗作练习手抄稿,自己没什么出彩的诗句出来?”   “今儿主角又不是我。荣亲王大婚的日子,我哪里可以卖弄诗句?大家伙都莫要起哄了。”   宋盼烟颜面尽失,心想自己堂堂相府千金,都怪这个洛长安心机深重,屡次陷害我,才教我丢人丢到荣亲王府来了!她真是该死!   吴太妃不解道:“长安啊,你给本太妃说说,那灰色的破布是何用处呀。”   洛长安笑着耐心的说道:“这布只是看着破,实际上十两银子一尺呢,这是尚好的蚕丝衬布,布料柔软至极。因着礼品布匹珍贵无比,且布匹之上有质地颇硬的雕花和金银丝,又因着布匹之间颜色不同,每层布匹之间铺上这蚕丝衬布,一来可以防止上层和下层的布匹之间染色窜色,二来可以防止布匹之间钩丝脱丝呢。”   吴太妃听后当即就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啊,好个丫鬟,当真是个做事的一把好手,心细的很。”   太后将洛长安的手握的更紧了些,有几分傲色,“都说了,哀家命中的人,哪里会出错了?倒是这个盼烟,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什么都不懂就乱嚼舌根起来,哀家越发不待见她来。”   宋盼烟被太后当众批评,当真丢了一场大脸,殿内的人都不给面子的爆笑了起来。   慕容珏简直抬不起头。   洛长安对萧域微微一俯身,低声道:“你辛苦了,萧大哥。”   萧域回答道:“值得。”   帝千傲:“......”   这个怒啊!   是朕教元容验布的好不好,不然萧域都没有这个机会表现!   朕丢下奏折和书房里一堆权臣来这里护着她,朕才辛苦,朕才需要被表扬!朕为了赶过来,将马臀都抽烂了!   马:......抽我臀部不会给你加分的,只会让小姑娘觉得你残忍啊陛下大人。   海胤寻思,帝君喝醋又喝高了,啥都攀比,这邀功邀的,太卷了。   慕容珏在心里更是抬不起头来,心想原本我有白夏那般知书达理的未婚妻,我竟不知珍惜,如今教这婆娘拖累我的名声,当真是悔青了肠子,想到此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他拿胳膊肘抵了一下宋盼烟,“你还不快些去献出贺礼,杵在这里教人笑话死算了。”   男人若是遇到了一个好妻子,事事都顺。若是娶回家一个扫把星,可算完了。   宋盼烟于是从衣袖里掏出了礼金和贺礼,然后便走到了吴太妃跟前,说道:“太后娘娘,太妃娘娘,方才我一时口快,说出那布的事,耽误了大家的时间。眼下我慌忙呈上贺礼,二老莫怪我年少不懂事啊。”   太后冷冷一哼,“快三十的人了,终日里将年少放在嘴上,多大岁数才长大呢,八十吗。”   在场之人又笑了一阵,直教宋盼烟的脸羞窘成了酱紫色。   洛长安冷冷的看着宋盼烟的处境,在心里说道:这是你应得的,我会教你慢慢的失去一切,你的名声,你的身份,你的丈夫,父母,兄弟,你的一切一切。   吴太妃因着是家里办喜事,倒也没有深入追究,“算了,过去了就不提了。娄侍郎接着唱礼吧。”   娄清之唱道:“兵部右侍郎夫妇进献上好和田古玉一枚,玉石绘有百年好合的字样,寓意非常喜庆吉祥。”   吴太妃低手接过宋盼烟的礼品,递了过去,教容亲王来打开,“元容,你来开吧。”   容亲王接过盒子,在看到正妻凄苦的面容,不由对这什么百年好合的礼物厌恶起来,突然手指腹一动就觉得盒子底下沾着些什么。   他眉心一拧,便将盒子底下的纸张拿了出来,他将纸展开,看到内容便脸色大变,有许多被侵犯了的那种不自在。   “慕容夫人,何以将此呈给本王看?你弄错了吧?” 第135章 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扣在头上   宋盼烟满脸不解,她以为荣亲王在看的是他自己的东西,因为那信纸不是她的,“没有弄错,这是给您的贺礼啊。盒子里乃是一块尚好的玉石,有价无市,非常之贵重。”   “这书信呢?”帝元容声音中泄露了不悦。   宋盼烟不解,“什么书信?”   帝千傲适时出声,“元容,若是有难处,不妨说出来,朕与你计较。”   那信,应该就是洛长安这些日子苦练笔法写出来的那封信吧,他也比较好奇上面写的什么。   荣亲王神色不适,巧在帝君出声,他寻思既然帝君在问,就不能教帝君白问,他得接着帝君的话,便将书信交给了帝君,“帝君,此信臣不知如何处置,您来处置吧。”   帝千傲将信接过来细细的看了起来,洛长安写的...这情书很好,细节张力都有了,尤其关于破处那段,非常好。   上次在国子监涉猎黄图,现下又给他的礼部侍郎写黄色情书,当真可以考虑休理她一番了。   海胤:帝君这又是生什么气了啊,一天到晚的追在洛长安后面不是吃醋就是生闷气,安静的做个冰山美男子不好吗。   洛长安心里七上八下,那书信是她仿照着宋盼烟的口吻写给娄清之的,里面的内容实属劲爆。   她计划里,荣亲王这样的正人君子,必然不会公然朗读书信,她寻思要么荣亲王将信会还给宋盼烟,要么会给娄清之,无论哪一样,都能引起慕容珏的疑心。   可是,万万没想到,荣亲王会把书信交给他兄长帝君大人啊,真是的,怎么事事都教他哥哥过目呢,要做个有主见的人嘛。   洛长安的耳廓狠狠发热,她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东西。   帝千傲看的似乎非常仔细,她非常不好意思了。   不过,没有关系,他又不知道那是她写的,不会联想到她身上的。   所以,自己大可不必感到羞耻。   帝千傲看完全文,脸色铁青,他需要和洛长安认真谈一谈,不可以给别的男人写黄色家书的事,他淡淡道:“这是右侍郎的家事,交给右侍郎处理便是了。”   洛长安一怔,这倒和她计划的不同,她原以为荣亲王会为了不影响慕容珏和宋盼烟的夫妻关系而将信给宋盼烟,或者给娄清之,总之以此引起慕容珏的注意,教慕容珏对宋盼烟生疑,进而发现宋盼烟和娄清之的过往。   岂知,帝君更直接,直接把信就交给慕容珏了。帝君这是丝毫不怕慕容珏和宋盼烟两口子当场打架啊。   但,不可否认的,这样就完全确保慕容珏直接就得知了事情的全貌,可谓是帮洛长安直接达成了目的。不用再等着慕容珏慢慢的去发现他妻子的秘密了。   慕容珏在荣亲王打开书信的一瞬间,就已经觉得不对了,听见帝君叫他,当即便起身,去接过那信,看完之后,眸子血红,如遭雷击,一层阴霾蒙在脸上,他几乎脑中一片混沌。   他静静的走回了座位,宋盼烟不知丈夫怎么了,只是跟着回了座位。   慕容珏倏地将信塞给宋盼烟,嘴角有狠厉之色,“是你写给你表哥的信!”   宋盼烟浑身一震,什么写给表哥的信啊,给娄清之的信,她没写过啊,她展开一看,瞬时间满脸通红。   这满纸都写着自己对娄清之的思念。   并且字里行间透露出来从幼时那夜之后,她不能忘记娄清之的厉害之处,还想再试一次雨露之欢。   “相公,你听我说。”她慌张的看向娄清之,想向慕容珏解释,却教慕容珏开口打断。   “信上写的内容我都看的一清二楚了。没什么好说的。你胆敢说一个字,我当场抹了你脖子。”慕容珏的脸色黑的极其难看,满脸怒火的盯着自己的好友娄清之。   宋盼烟当即闭口,一字不提,他正在火头上,现下解释,如果吵起来,自己婚前与同族相奸之事公之于众,反而教在场之人看尽了笑话,今天自己已经教人看笑话看够了。   但是,这一切真的都是洛长安计划的吗,区区洛长安,是如何做到教一切都顺着她的意思走的呢,恐怕除了洛长安,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在背后帮助着她,会是谁呢!   娄清之马上已经意识到怕是表妹那信件与自己有关,那信莫非是表妹写给自己的,和表妹的事终究还是教慕容珏知道了?这几年我每日为此事而提心吊胆,终日里担忧教人知道这件同族苟且的丑事。   想不到......还是浮出水面了。也罢,我也是时候向慕容珏坦白了,我和他朋友一场,应该给他一个澄清和解释。   帝君和荣亲王二人是有礼有度之人,纵然是阅了内容,也不会传出去。   但是现场已经有窃窃私语在说些什么,大抵是在说宋盼烟给荣亲王私递家书,人品估计不大检点,实在教慕容珏面子上极其下不来台。   想到此处,娄清之越发绝对愧对自己的好友慕容珏。   宋盼烟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想这书信何时到了我的衣袖之中,她突然心下一惊,莫非是方才在后院小五塞进她衣袖的,是洛长安背后捣的鬼?可是这字迹分明是我自己的字迹啊,我根本没写过这样的信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是溪嫔?不,不可能,溪嫔受了无论审理,都没将我供出来,且她顾及她家人,不会轻易出卖我,且溪嫔和洛长安有仇,是不会帮助洛长安才是的。所以,究竟是谁在害我!   而且自己的相公,慕容珏会怎么想,他会相信自己和表哥曾经有过一夜露水吗,她一定要解释清楚才可以。   洛长安面无表情的看着慕容珏一杯接一杯的饮酒,然后看着宋盼烟在慕容珏身边小心的陪着,她知道,慕容珏的心底有巨大的怒火在燃烧着,男人得知自己的妻子和别人苟且,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扣在头上,是个男人就承受不住的。   正如自己,当时等待慕容珏回来明媒正娶将她迎进门,却等来了一场背叛和灾难。看着此时慕容珏那痛苦的模样,洛长安在心里低叫着他活该! 第136章 方才典礼上朕看的那封信内容不错   萧域温声笑道:“太后娘娘,您瞧,草民没有说谎吧,您的事情,洛姑娘和草民可是全心全意的在办呢。您老人家一句话,咱们定然一百二十万分用心呢。”   太后心情大好,朗声笑了一阵,直说萧域会说话,“你不错。是个靠得住的人。如此吧,长安,前几日你问我宫里的春装布行竞标名额人选都有谁,萧家需不需要考虑进来,眼下哀家确定了,你将萧家布行也加进来吧。公平竞争,布匹从优选择。”   太后夸了萧域二三句,便扭头对洛长安吩咐着。   洛长安俯身道:“是,奴才马上就去办。”   “草民定然不负太后信任。”萧域心中不由对洛长安更是感激起来,遇见长安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往年,我东奔西走,自负布匹品质良好,却不能铺开市场,不能教人认同,是长安帮助我找到了机会,教我的手艺可以绽放光彩,可以使我在我熟悉的领域大施拳脚,也使我重拾自信,对萧家布行的未来充满的雄心壮志。   长安,是我的幸运星。   帝千傲沉声道:“新晋的皇宫御用布匹的候选人,需要有固定的人员和宫里对接,萧域和小五是么,春装竞选还是你二人来现场,不要有新人新面孔了。”   洛长安心中一动,她原本还在担忧,事后宋盼烟会找小五报仇,担忧小五的安危,为可能产生的隐患提心吊胆,但是现在帝君亲自点名这二人进宫履职跟进竞标之事,这在无形之中会教宋盼烟等人忌惮。   洛长安忍不住快速看了下帝千傲,却惊然发现,无论她何时朝他望去,似乎都会跌入他那双深入寒潭的眸子,让她有种他时时关注着她的错觉。   宋盼烟将手暗暗攥紧,她最初计划在事后将小五拿了好好教训一番,割了他要害或者打断腿脚的,眼下既然教帝君记住了这萧域和小五的名字,倒一时不能办小五了。   典礼结束了,主子们都上了轿子离开了。   洛长安留下来和萧域谈结算这布匹的钱银的事情,“萧大哥,一会儿你随我回去宫墙偏门的布阁,去结算。春装的竞标原则、方法,以及竞标时候所需要的布匹样品数量,我这二日得空就去你布行里和你细讲。”   “可以。”萧域真诚道:“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谢谢,还有谢谢!”   洛长安哧的一笑,“如此正式生分,我都不知如何回答你了。咱们兄妹就不必这般客气了。”   “啊,是了,兄妹,”萧域微微的笑着,眉心也揪了揪,“嗯,不必客气。”   “行,萧大哥,你和小五在府外稍微等我片刻,我收拾一下就出去和你们汇合,然后带你们去布阁。”   萧域点头,“不急,你慢慢来,方才下了点雪,荣亲王府的鹅卵石小路还是比较滑,千万不着急。”   “晓得啦。”洛长安说着,便从回廊转到了后面去了。   荣亲王府后门这边有间屋子。   典礼的时候,宾客的一些随手物品例如披风,帽子,伞具,还有一些老臣的老烟袋都暂时存放在这间屋子里。   洛长安需要进去屋子里收拾一下,将王府屋子原本东西归位,因为这屋子是她要求府里主事的婆子拨出来的暂存物品的,她收拾好了,也不会落下埋怨,做事嘛,态度还是要端端正正,认真负责的。   洛长安进到屋子,将桌面上的茶具摆放整齐,将椅子归位,收拾差不多了,她额心出了微微的细汗,她捞着领口抖了抖,进了些凉意进去,舒服了不少。   头一年,自己刚开始做丫鬟的时候,心里曾经有着不小的落差,出生在蜜罐里,从小教爹娘疼爱,真没吃过苦。突然惨遭变故,卖身为奴,心里的失意是深沉的。   然而,人处逆境,便要逆流而上,做奴才能做的受主子们待见也不是易事,她眼下已经缓缓的习惯了自己身为奴才的身份,也没有最初那种凭借帝君的宠爱而上位的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了。   皇权之下,奴才如何上位呢。   然而,皇权之下,奴才可以升职,努力上劲做事就对了。   正在思绪翻飞之际,突然觉得腰肢一紧,随即教人按在了桌子边,刚收拾好了茶具险些被震翻在地。   她立刻生气起来,嘴里啧的一声,但是看清楚扼着自己手腕将自己桎梏在臂弯的男人是帝君之后,便压下心里的不快,露出了奴才应有的顺从和笑容,“奴才见过帝君,帝君可是要吃茶。”   她方才以为所有主子都已经离开了荣亲王府,原来他还未离去。   帝千傲低头俯视着她红扑扑的面颊,不由为之一荡,“朕不吃茶。来和你说几句话罢了。”   洛长安被他欺着,她硬挺着腰,眼看就要躺倒桌面去了,她低声道:“行,不然您先放开奴才,坐下慢慢说?”   “不放。”帝千傲挑眉,饶有兴致的看她这纤瘦的腰肢可以撑多久。   “……”现在说话都要压着她说了吗。青天白日,躺桌子上像什么样子。   他不会是突然要……   果然全天下都是他地盘,想在哪里这样那样,凭他喜好就可以了。   洛长安发狠了将手死死撑在桌子边缘,承接着他的重量,他将她手腕一抬,转身,坐在椅上,将她圈在他的臂弯和腿间,亲密的距离,使气氛瞬时间就暧昧起来。   “方才典礼上朕看的那封信内容不错,说给你听听?”   洛长安瞬间冷汗涔涔,他怎么突然提起那书信来,倒是教我心中紧张了起来。   “哦?这样啊。高层之间的信件,奴才这种级别不够资格知道内容。帝君折煞奴才了。”   “没有关系,朕赋予你资格去知道书信的内容。”   “奴才不用啊。奴才是个大嘴巴,怕难以保守秘密,万一四处乱说,是吧。那不是白白丢了奴才这条小命?”   “给朕听!”   “好的。帝君请讲。”   洛长安在他语气一沉,便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女子能屈能伸地妥协了,但凡他拿出来朕字,旁人就没有违逆的道理了。   “那书信上基本阐述了朕的礼部侍郎器大活好,女方还希望共赴云雨的愿景,看后,教朕对其措辞和文笔大开眼界。”帝千傲的冰冷语气已经染上了明显的愠怒和不悦。 第137章 不给自己男人写这样的信,倒给别人写?   “......”洛长安瞬间便已然面红耳赤,她印象里一贯将他同四书五经、典籍文学这类文邹邹高深莫测的书籍联系在一起,但是当他抛开帝王身份,单纯以男人立场说起污词的时候,着实教她吃了一惊。   “怎么样,你听了之后什么感受?”   “这个……”   信就是我写的,说真的没有太大特别感受。   帝君居然还大开眼界,你后宫那么多女人才让人大开眼界吧。   而且我也没有用那个什么器大活好这个词吧,我最多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年那夜后每每君入梦来,之类的非常隐晦的话,倒是经他一解读,就非常直白赤裸了,虽然都是那个意思,但是吧,自己的文字就唯美多了。   “太震惊了。没有想到慕容夫人她是那样的女子!她怎么写得出那样的文字呢。”   洛长安除了表示震惊以及对那封书信的唾弃,想不出别的契合眼下场景的反应来。   帝千傲淡淡道:“是吧。写出这样的文字的女子就很需要被修理,对么。”   “……”洛长安寻思他的话里怎么听着像是有大坑等她跳呢,“奴才不好说。不过那样惊世骇俗的话,实属不该,她还是有夫之妇呢,她有自己的男人啊,不给自己男人写信,还给别的男人这这样的信。真是的……”   “朕也是这样认为。”帝千傲唇尾扬起,“自己有男人啊,不给自己男人写这样的信,倒给别人写?”   “……”洛长安后背湿透了,轻咳一声,打算做个将天聊死的小能手,不陪聊了,“帝君您说完了不。”   他进来就是纯找她吐槽的吗?   帝千傲的手臂在她身上圈了大致半盏茶功夫,见她小脸通红,便松了些劲道给了她喘息的机会,他优雅的坐在椅上,轻声道:“还没有说完。”   洛长安一怔,日理万机的帝君居然这么能八卦啊,臣子妻子的风流韵事他这么热衷的么,真无奈:“哦,那您继续吧。”   “你现下给朕写一封这样的书信吧,交了信上来,你就可以解放了。”帝千傲看得出来洛长安恨不得立刻脚底抹油跑路,他便布置下来作业。   “蛤?”   这样的书信?   写他器大活好,她想共赴云雨这种愿景啊。   不是吧……好想人间蒸发啊!!!   “写不出来么?”帝千傲挑眉,“莫非朕刚才陈述的大纲不清楚?需要再重复一遍?”   “……”洛长安一双大眼睛盛满了惊慌,听一遍就够了啊,真的,她结结巴巴道,“不,不,不用重复了。奴才听得不能再清楚了。可是……对了,太不巧了,这里没有笔啊!”   “你可以口述。”   帝千傲丝毫没有放她过关的意思。   “帝君,奴才身份卑微,对您口述那样的话,属于宣淫,是对您的不敬和亵渎啊。”   “不必担忧。朕恕你无罪。”   “可是……”   “不口述,不让走。”帝千傲落下规则,“朕有法子教你乖乖听话。”   洛长安整个就绝望了,两手把裙子都攥皱了,哎呀,好烦啊,为什么书信教他看见了呢,看就看了,怎么就一时兴起教她也写一封给他呢。   帝千傲端起一杯茶水,饮了一口,用的是洛长安提前准备的御用茶杯。   为了快些离开,外面萧域还等着她清算账务呢,她终于决定豁出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帝君,您器大活好,奴才想和您共赴云雨。口述成这样可以了么,帝君?”   “噗。”帝千傲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随即咳嗽了起来。   他是凝炼了她以宋盼烟口吻写的书信的梗概大概是那几个字。   他本是情绪不好,生气吃醋,所以说了比较浑的词语,他原以为她会洋洋洒洒口述个几百字来歌颂他。   譬如她会用堆砌起来的唯美词汇去描述他的音容笑貌,表达对他的思念,或者说他每每入梦之类相会之类的愿望。   谁知道她会耿直到这种地步。   洛长安一怔,马上帮他拍背,“怎么了,如何突然被茶水呛到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不是您让奴才口述的吗?奴才比照着您的话说的呀。”   “……”让她口述,没让她重复啊,这小东西为了敷衍他,直接偷懒把他生气时用的气话给说了出来。   “帝君,奴才可以走了吗?”   帝千傲便将她松了开来,声音也有不少不适,“可以了,去做事吧。”   洛长安一得解脱,拔腿就想跑。   “且慢。”帝千傲出声把她叫住。   洛长安垮下肩膀,叹气道:“您还有吩咐吗?”   “刚才那种话,只能咱们二人之间说。和旁人不可以说,知道吗。”帝千傲苦口婆心的交代着,生怕她一不小心教别的男人占了便宜。   “知道的。”拜托,又不是所有人都是皇帝,都可以用朕字让人就范的。别人她才懒得应付。   “去吧。”   洛长安如得到了特赦令,倏地便出了屋子。   丝毫没有察觉到帝千傲嘴角那兴味的的笑容   洛长安将萧域和小五领回了布阁,教林科给二人结账。   林科看了看洛长安红透了的面颊,问道:“你掉进红布染缸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洛长安心想我奉旨说了几个非常污的字,脸不红才怪,她摆摆手,“我脸皮薄,稍微一动就脸红。和你没法比,你在主子们跟前,那简直神乎其技。”   林科一怔,反应过来又觉得味不对,“嘿,我就厚脸皮呗。”   旁边小伙计都笑了,萧域和小五对视一眼,也没忍住露出了笑脸。   “林掌柜,”洛长安耸肩道:“那叫世故,圆滑。我夸你呢。”   林科气哼哼的打着算盘,不理洛长安了,又没忍住往洛长安红润的面颊看了一眼,随即拍着自己的胸脯对萧域说道:“萧少东家,来这边算账吧。布阁谁是主事的你可以看出来的哈。”   萧域只是点点头,“看得出,看得出。”   小伙计的忍不住嘀咕,“对呀,对呀,看得出来,洛掌柜负责发号施令,林掌柜负责执行,谁是主事的,清楚着呢!”   林科:“......”   这群伙计教洛长安收买了!以后杜绝吃她带来的各种零嘴!以后再也不教她给我敲背了!她没有机会讨好巴结我了!   洛长安远远的看见那边是慕容珏和宋盼烟的马车,到了拐角隐蔽处,慕容珏先行怒气冲冲的下了马车。   而后宋盼烟追了下来,拉扯着慕容珏的衣袖,死缠烂打的要向慕容珏解释,时不时还搂抱拉扯着慕容珏。   不过,慕容珏都十分厌恶的将宋盼烟推开了,宋盼烟有几次趔趄着险些撞到墙上去。   洛长安寻思,这种两个狗男女发生矛盾的时候怎么可以少得了她这个代表正义的使者的参与呢,她需要去制裁他们,教他们逐渐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科,这里你打理着,我在宫里还有差事,需要先走一步。务必要和萧大哥清算仔细,不要短了人家布钱。”   “好的。明白。”林科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干什么她说什么,自己就立马回应她呢,她又不是自己老大。   伙计们一副,谁是管事的,大家都清楚了的表情。 第138章 你喜欢的男人,是我的丈夫!   洛长安走前,林科捂着自己的面颊忍不住又说一句非常没有骨气的话,“还想吃你上次带的那个桂花糕,明早带点来。”   萧域及伙计们都忍俊不禁。   洛长安颔首,真诚道:“行,明天带给你和伙计们吃。”   她说完,便和萧域及小五道了别,随即趁空便朝着不住拉扯的宋盼烟和慕容珏二人逼了过去。   他们二人拉扯厮打着已经转了两道街,到了一处避人的地方,两人才停了下来,开始大爆发吵了起来。   洛长安悄悄的一路跟着,在一棵树后顿下步子,近距离的看热闹,她在心里希望他们打起来,最好打的头破血流,或者双双将对方治死同归于尽才好。   “宋盼烟,我要是知道你不是处,我宁可做个穷书生,我也不会娶你。你当时嫁我之前怎么说的,说你虽然比我大几岁,但是不经人事,现在想想,真觉得恶心。”   “相公,你听我解释,这信上写的不是真的,这不是我写的信啊。”宋盼烟解释着,挡住了慕容珏的路,“我是被人陷害的!有人仿写我的字,写了那信,故意的陷害我的。是洛长安,肯定是洛长安害的我。”   “我他妈瞎了眼才娶你。这你都可以扯上长安?”慕容珏忍不住爆起粗口,“她在皇宫内院当差,你在相府,她怎么害你?何至于?而且,她怎么知道你有个表哥,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对方。我问你,你认识她表哥吗?你们熟到认识彼此的表哥?”   “她恐怕多的是办法,她那个狐媚样,保不齐教什么高官给包了呢!”   “不准你侮辱她!她干净与否我是最清楚的!”慕容珏讥讽道:“倒是你啊,你不是说你小时候跳舞劈叉把身子撕裂了吗?到底是劈叉破的身,还是你表哥的功劳?”   宋盼烟被这么露骨的质问,不由得浑身发热,出了一身大汗,矢口否认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你真的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真的是小时候练习舞蹈才失去了女子的纯真的象征啊,相公,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陷害的。即便不是洛长安,也是别人陷害我。”   “陷害?你自己写的字,自己难道不认识了吗?”   “我!”百口莫辩!   “你知道练就一手字需要多少年吗?你告诉我谁会花十几年时间模仿你的字?”慕容珏伸手掐住了宋盼烟的脖子,“你有多肮脏,白夏就有多纯净。是你教我失去了白夏,是你教我觉得一个女人是多么教人倒胃口!我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你会在我面前装雏儿。”   “相公....相公放....咳咳咳...放开,我喘不过气了。”宋盼烟的双目暴突,脸上通红,有窒息之态。   慕容珏因为饮了酒,怒火攻心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没有放手的意思,这世上没有教女人背叛更操蛋的事情。他曾经以为自己遇到了相府千金,便鄙夷经商的白家。却是这相府千金,竟给我戴了一顶高帽!   娄清之身为我兄弟,每次和我攀谈,定然在心底回想我妻子的身子,慕容珏想到此处,不由作呕。   同理,他想到了白夏,当白夏被他背叛的时候,是否也是同样的愤怒和不能接受。但他没有给白夏愤怒的机会,他在宋盼烟的威逼利诱下对白夏提起了寒芒锋利的长剑,让她将她的恨和不甘带到了九泉之下!   他抹去了自己过去的痕迹,从此平步青云!却不曾想,自己越发像个笑话。那被他抹去的,在他心里成了永久不能化开的伤疤。   洛长安隐在树后,静静的看着快要被扼死的宋盼烟。   感受一下吧,这濒死的感觉,被自己深爱的男人亲手杀死的感觉,滋味很不错吧!   宋盼烟,你咎由自取!   你们欠我的!   你们欠我们白家的!   凭什么我全家尸骨未寒,你们却富贵荣华,凭什么我的心脏滴血,你们却相亲相爱地当伪善人,你们休想!   你们的生活中只能是充满不幸,充满灾难的,我就是给你们制造不幸和灾难的人!   我要惩罚你们!制裁你们!   狗男女,等着吧!   “相公,洛长安来了,你...你忍心教她看见你杀人吗。”宋盼烟突然提起了洛长安的名字,她不知道洛长安来了没有,只是贸然一说,“你不是在乎你在她眼中的形象吗?”   慕容珏听见了洛长安的名字,便浑身一震,他自是不想教洛长安看见他这般凶残的丑态,那样纯净美好的长安,他只想教她看见他温柔美好的一面。   他的手骤然松开,慌张地朝后面看去,宋盼烟便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大口大口地吸着失而复得的空气。   洛长安被莫名点了名字,倒是没有料到这贱人在这节骨眼上叫我名字,她便趁势快步过去,假意扶起宋盼烟道:“夫人,您没事吧。大人饮了酒,不是有意伤害你的。大人,您息怒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女人如水,打坏了多可怜呢。”   宋盼烟冷笑了一下,倏地将洛长安推了开去,小声道:“洛长安,你好手段啊。我以往是低估了你了,你这狠毒的狐狸。”   洛长安低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楚楚可怜道:“夫人,长安只是想扶您,长安一片好心,您...怎么不领情还将长安推开呢。”   慕容珏闻声,提起宋盼烟的衣领,往她脸上扇了两巴掌,“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宋盼烟的嘴角渗出血丝,她捂着脸,狠狠的盯着慕容珏,“相公,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洛长安在挑拨我们啊,自从她出现,我们成什么样了!之前你可曾打过我一下?自她出现,咱们几乎决裂,你和父亲被停职,家里被停俸禄,这一切都不够明显吗?”   慕容珏厉声道:“走到这一步,不是因为洛长安,而是因为你的愚蠢!娶了你,倒了八辈子血霉。”   宋盼烟深受刺激,半天不能缓过神来,丈夫后悔娶她?!呵,当上了右侍郎,官拜二品翅膀硬了便后悔娶她了!早不是对她唯命是从的吗,早不是为了她可以杀尽天下人的吗。   洛长安柔弱道:“夫人,若是您容不下长安,长安索性和大人断了。您犯不着往长安身上泼脏水。我只是默默的喜欢着大人啊,我有什么错呢。”   宋盼烟感到无力,她尖声嘶喊:“你喜欢的男人,是我的丈夫!那是我的丈夫!默默的?你默默的在我面前叫嚣着你喜欢我丈夫,这叫默默的?!” 第139章 大人,速速放了我,帝君的马车来了。   洛长安内心里是讥讽的,我知道他眼下是你丈夫啊,所以我才要夺走然后毁掉啊,你不也明知那是我的未婚夫,却也强取豪夺,并且连同他一起害我全家性命的吗,眼下你慌张了,恼怒了,抢别人未婚夫的时候你怎么没有一点羞耻心呢。   “不是夫人答应和人家一起服侍大人的吗。夫人之前说的成全我和大人,难不成都是骗人的吗。夫人...我只想做妾啊,大人他仍是您的丈夫。他注定只有您一个妻子,而我难道给他做一名可有可无的妾,也不可以么,哪怕每月只服侍大人一次,长安就知足了,剩余二十九天大人都属于您啊。”   说着,洛长安便楚楚可怜的嘤嘤地哭了起来,泪珠如珍珠似的滚落下来。   慕容珏看在眼里,便心疼起来,长安她什么都不图,就图我这个人啊。   “这不是一个月几天的问题!”宋盼烟简直不敢相信,洛长安居然演技这般登峰造极,她的丈夫已经完全被蒙蔽了,“洛长安,你个狐媚......”   “住口!”慕容珏厉声将宋盼烟打断,随即吩咐他的随从道:“松儿,将夫人带回去,教人看着她,不经我的允许,不准她出门。”   宋盼烟紧紧地闭了片刻眼睛,“相公,我想和你谈谈,就我们两个人。”   “我也正有此意。是时候谈一下休书的事了。这桩婚姻,没必要继续了。往后,一别两宽。”慕容珏冷冷的笑道,“和离吧。”   “相公!”宋盼烟瞥见慕容珏嘴角有丝狠色,她心知继续逼慕容珏对自己没有好处,便攥了下手钻进了马车,教松儿带回府去了。   她不会和离的,死都不会和离的,她已经怀孕了,自那日在皇田别院后,她怀孕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相公这个好消息,原想着胎儿满三个月后,胎气稳定了再告诉他的。   他如果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一定会为了孩子放弃和离的。   洛长安仍旧无辜的低泣着,“大人,长安好自责,是不是长安给您带来不幸了呢。长安不愿意教大人不幸,长安......不愿意看大人难过。可是,可是长安就是忍不住想着大人,时时刻刻都想着大人啊。但是长安又真的不愿意看见您和夫人闹和离。还是长安走吧!”   “和离也并不是你引起。应该说,我只是今天才终于看清楚她的为人罢了。”慕容珏深深的注视着洛长安的眸子,“长安,你没有给本官带来不幸。本官自见了你,也时时刻刻念着你。每天深刻胜过先一日,有你在身边,我内心的罪过和自责会减轻许多。”   “长安心软,见不得夫人难过,虽然夫人不喜欢我,可是我可是特别的念着她呢,每日里想尽了法子想取悦她,但是,长安始终没有办法教夫人喜欢我。”洛长安抽泣的肩头抖动着,“大人,可是我不想害你和夫人不睦。为了大人,我们还是分开吧。”   “不,”慕容珏宽慰着,“不是你害我和她不睦。我和她本就......不睦。”   洛长安随即便不再言语,效果达到了,她连半个字都不愿意再和慕容珏多说。   “你知道我最爱你什么吗?”   “长安不知。”洛长安垂着眸子,掩去了眼底真实的恨色。   “本官最爱你这双眼睛,曾经便有一双这样的眼睛痴痴地注视着我,那时我教权势蒙蔽了心,没有珍惜。如今我的婚姻一地鸡毛,我悔不当初。”慕容珏的眸子深红,内心里教痛苦纠缠的发痛,“我不能再一次失去这双内里只有我的眸子了,长安,我已经丢了白夏,不能再将你丢了。明白吗?”   “明白。”洛长安强忍着语气里的讽刺,温声道:“您不会失去我的。只有生死可以把我们分开。”   迟早有一天,我洛长安会亲自把剑刃插进你的心房,祭奠我白家的逾百亡魂。   “不,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不单是女人。而是失而复得。而是,救赎。”   慕容珏倏地抓住洛长安的下颌,逼视着她的眸子。   “长安,夫人用我最在乎的女人的贞操之事欺骗我。这教我觉得自己根本不是男人。而是软弱无能的废物!”   “大人......大人,您是一个长情的人,您这么好,这么优秀,夫人却那么伤害您,长安真的不忍心。”洛长安知道此时的慕容珏是发狂的,危险的,洛长安轻声道:“夫人她配不上您。”   “告诉我,长安,你会不会欺骗我!你会不会背叛我?游船上那手帕上的落红之血是不是真的属于我。”   “大人待长安极好,长安怎么会欺骗背叛您呢。您如何待长安,长安便如何待您呢!长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同时,我洛长安也是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睚眦必报之人。   “好长安,本官的好长安。”说着,慕容珏便低下头来,要去亲吻洛长安那双清澈的眸子。   洛长安的面颊教他手掌虎口死死的卡住,她动弹不能,她忙说:“大人,此处时不时过人,不可逾越啊。”   “我只亲亲你,不会在这里做什么。”   洛长安心知要取信于他,此时若是惺惺作态躲闪,前面二次耕耘使他以为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的事情便会显得虚假,她于是缓缓闭上眼睛,强忍着内心里的愤恨和反感,等待着他即将落下来的吻,她实在做不到迫切的和他拥吻,最多强逼自己不要因为恶心而躲开罢了。   她的身体,是她的武器。物尽其用,只要可以报仇,她没什么干不出来的。何况是和他亲热罢了。   内心里,她为这样堕落绝望的自己而感到愤怒。   远远的传来马车声,洛长安忙睁开眼睛,一眼认出远处来的是龙撵,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彰显着那人的身份之尊贵。   “大人,速速放了我,帝君的马车来了。”洛长安的心里舒了口气,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她心知和慕容珏迟早难免会有那么一回,甚至和他搞在一起,最终同归于尽,但是她觉得能躲一次是一次吧,“长安再找机会出宫陪伴大人。” 第140章 什么叫作生死契约,什么叫作以身相许?   慕容珏闻言便将停下了对她的靠近,将洛长安放开了。   马车队伍从旁边经过,路上少许行人都靠墙而立,在马车即将经过洛长安时,队伍停了下来,马车帘子掀开,里面的主子声音疏冷道:“海胤,教来个丫鬟,朕领口扣子掉了,速速找来。”   海胤心想,您是气到脖子发粗将领口扣子崩掉了么,他立刻说道:“洛长安,正巧你在,上马车来帮帝君找扣子。”   洛长安俯了俯身,“是。”   随即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二次进他的马车,上次他在这马车里幸过她一次,她一进来就不由得耳根发热,浑身有些不自在。   马车缓缓的发动,洛长安有些站立不稳,险些失去平衡。   帝千傲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东倒西歪的窘态,他的眸子里有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怒火。   洛长安意识到,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他特别爱生气,起码每次她见他的时候,他都在发火。   洛长安扶着马车壁才稳住身子,她随即看向他的领口,发现扣子严实的扣在那里,并没有掉落,她一怔,“您领口的纽扣,它并没掉啊。”   帝千傲抬手捏住领口的纽扣,轻轻一拽,便将扣子拽了下来,领口微开,露出了一截麦色的颈项,而后他认真道:“现在掉了。来找吧。”   洛长安:“......”   这是哪一出啊。   她真的看不懂。   帝千傲将衣服纽扣放在自己身边的座位空处。   洛长安走了过去,伸手去拿那纽扣,这大抵是她接过最古怪的任务了,她把这纽扣拿起来交给他,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吧,然后呢,会被他轰下马车,丢在半路吗。   洛长安的手刚碰到纽扣,便将帝千傲扣住了手腕,猛地一带,将她带进怀里,紧接着便用冰冷的唇瓣堵住了她正欲惊呼的嘴巴,她的声音染上了不少暧昧,甚至于声音被搅的细碎,她下意识反抗,在她合齿之前,他撤出了这个绵长的吻。   微眯的眸子仍带着未消解的热度锁着她。   “方才朕若是没有来,怕是你就和右侍郎亲上了。亲到浓处,恐怕要去客栈解决?”   洛长安听懂了他话里意思,忙道:“奴才听不懂帝君的意思。”   “那么朕就把你做懂。”   回到龙寝的路上是羞耻的,洛长安咬破了自己的唇瓣才不至于发出声音,最后,在他要在晃动的马上上动真格的之前,她不得不捧住他埋在她心口的面颊,软声道:“奴才听懂了,刚才右侍郎喝醉了,和他妻子在路边打架,奴才去看了一会儿热闹,事实就是这样。”   帝千傲揉着她的发丝,确定了她语气里皆是对右侍郎的厌恶,他的烦躁才稍稍疏解,“你可以将朕作为你的武器。而不是将你的身体作为武器。当你走到绝路,除了自己的身体,想不出别的主意的时候,过来找朕商量。懂了?”   洛长安的发丝凌乱的垂在双颊,似懂非懂的颔首,“懂了。”   起码,她发现他不会轻易教她死了,这是不是在某种层面,她是可以把他列为可以调动的一枚大棋呢,她想那么干,可是她不敢,因为帝君这枚棋子,用好了就是人生赢家,用不好就会粉身碎骨的。   “回你屋子等朕。”回到龙寝之后,帝千傲吩咐洛长安道:“朕约了一名大员在书房议事。两个时辰后朕来找你。”   “哦。”洛长安应了一声,寻思听说他找官员议事喜欢拖堂,本来议事说是半个时辰,结果却议了十个时辰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洛长安基本没有把这话当回事。   回到自己屋子,洛长安将凌乱的自己收拾整齐,随即坐在椅上微微晃神,陪着自己是无尽的失落,每每和他亲近后,又被他丢在一边而带来的无边的失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无论经历几次,一样苦涩。   门被推开,却是帝千傲走了进来,他将门关上,并且带上了锁,边朝她走来便解着自己的衣衫。   “您...您不是去书房议事了么?”   “你想的不错,朕议事喜欢拖堂。”帝千傲将洛长安欺在墙上,她的后背在墙壁上撞的有些发痛,他微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朕认为,教大员先等着。朕先和你把事情说明白了为好。”   洛长安不由一怔,还未来得说什么便被攻城略地般的深入浅出地了解着,他就像在赌气那样惩罚着她,似乎他分外急迫,甚至来不及去床上,便在墙边与她斯磨。   大抵经过半个时辰,他才开口说了这件事之后的第一句话,“你认识到自己问题了吗。”   洛长安果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要是意识到自己问题,我会教你这么弄我么,她不过也学乖了,连着点了五次头,“意识到了,奴才做的不对,惹您生气了,下次不这样了。”   管他是什么问题,认错就完了,少受些折磨。   帝千傲抿了抿唇,“你哪里做的不对?”   洛长安愣住,还要问细节啊:“.......”   我不知道啊。   我怎么了啊?   正确答案究竟是什么。   多说多错,我都不敢贸然说话了。   “朕要的东西,她必须是完全属于朕的。大到一座城池,小到一根头发。”帝千傲将眸子一凝,“但是你,充满了不确定性。让朕感觉到,似乎朕没有你的所有权。”   “......要不,您翻出来奴才卖身契看一眼?或许有助于您感受到您对奴才的所有权?”   “是需要朕在你身上刻上朕的名字,你才知道你是属于朕的吗?”   “不用啊!奴才一直都是您的奴才啊!!!”往身上刻字,那多疼啊,再说了他不是世人口中的开明君主么,怎么可以往奴才身上刻名字呢。这很不开明,很专制霸道。   “洛长安,朕说的不是这种主仆的所有权!”帝千傲深深凝视着她。   洛长安眨眨大眼,“奴才...奴才不明白......”   “你知道什么叫作生死契约,什么叫作以身相许?跟朕发生了关系,就得忠于朕,身心都需要忠诚,要自心底里认定。朕说的是这样的所有权。”   洛长安懵了。   帝千傲见她面无表情的不说话,便问道:“说话!”   “......您每月开二两半银子给我,”洛长安轻轻一咳,“您这又是生死契约,又是以身相许,还要往奴才身上刻您名字的,要求有点多吧......” 第141章 朕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演戏给朕看的人   “洛...长...安!”朕给你金库,宅子你根本不屑一顾,现在这话何苦来呢,有意使朕难堪么,“开多少月钱,朕可以得到这些?”   “不是...”   洛长安觉得自己越描越黑。   只是生死契约,以身相许这些的基础是两情相悦。   而他和她就不知道算什么,充其量她算他的床伴,加上生死契约和以身相许这样的字眼,显得不伦不类。   她不喜欢暧昧不明的事情。   “这不是钱的事啊,就是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有思想,我归根结底属于我自己......”   帝千傲闭了闭眼睛,将自己领口衣服系起来,随即沉声道:“嗯,从明日起,停薪。”   停薪!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   没有基本生活保障,她别说报仇,不出几天就得活活饿死。   “好吧帝君,您要是想往奴才身上刻名字,就刻吧。”她一副被逼就范的无奈模样。   拜托,不要动不动就停薪嘛,本来就拮据,再搞个停薪,那也太凄惨了。   “我时时刻刻都记得我是您的人。您可真棒,当天便实现了奴才在荣亲王府说的想和您这样那样的愿景。”   “......”帝千傲黑着脸,不再说什么。   朕还不如每月二两月银在她心里分量重?这悬崖勒马般的态度教他火大。   洛长安一怔,好像拍在马腿上去了?他这脸色非但没有缓和,还越发深沉了去。   二人僵持着。   但是,帝千傲始终没有松口取消停薪的事。   洛长安丧气的叹口气,他一定非常之厌恶她,她没有一次是令他快乐的,总是惹他生气发火。   突然,便听见梅姑姑在外面和下人们说话的声音,“你们都仔细的收拾着,明日帝君要随和妃娘娘回娘家一趟,可别落下了什么东西。主子回头想用个什么就不方便。”   小桃则惊叫:“帝君准备了这么多礼品带回去和妃娘娘的娘家啊,足足有好几马车呢。一,二,三...十二....十五,足足十五马车的礼品哦!知道的是走亲戚,不知道活似举家搬迁哦。”   洛长安心里这滋味。   方才有人对她大谈所有权,又是要往她身上刻名字,又是生死契约,又是以身相许,搞的活似她是他的心尖儿肉似的。   她还因为自己惹他不快而自责了一下。   结果,转眼之间,帝君大人明日便要陪和妃回娘家走亲戚了,礼品都带了十五马车。   我可去你的吧。   洛长安深吸一口气,拖着酸痛的身子站起来,便朝着门外走去,这个过程自己感受如一个禁脔,被利用完了一样,非常窝火。   “奴才去为和妃娘娘收拾行装,这几天又下雪了,需要带些厚衣服。”   “洛长安,这时候你和我谈厚衣服?”   “哦,您备了十五马车的东西,应该已经考虑到和妃娘娘的厚衣服了吧。是奴才多此一举了。”   “你!”   “那奴才去干活了。奴才告退。”说着,洛长安便面无表情的俯了俯身。   “洛长安,你没有心吗。”   洛长安猛然一怔,将手攥紧了几分。   “朕刚才那样山洪暴发般的对待你,你便如此冷漠,转眼便要为别的女人收拾行装?”帝千傲心中揪的难受,“你但凡多少有点反应,但凡问朕一下因由,朕不至于寒心。”   洛长安拧着眉,“帝君,您要奴才哭吗,如果是,奴才可以哭给您看,奴才也可以表演吃醋、嫉妒的戏码,甚至,奴才也可以不知天高地厚的质问您,为什么前一刻还在和奴才欢好,下一刻已经要计划着陪您的妾室回娘家了。您如果想看,奴才可以这样做。”   “谢谢你。但是不必演给朕看了。朕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演戏给朕看的人。”帝千傲打开了屋门,苦涩道:“朕用了两年,却没有捂热你的心。是朕做的不够吧。”   洛长安垂着头,没有说什么,她能怎样呢,她不想让他和别的女人纠缠,可是她说了算吗,既然不算,说出来自取其辱吗。她除了当个假装不在乎的木头人,还能干什么?   她想解释点什么,但是自己又不是他的谁,他也没有许过她什么关系或者身份。她似乎没有什么切入点去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何况某种意义上,他是上级长官,她这样底层的下属更不能说什么了。   洛长安看了看他,又快速低下头,心想除了家仇,我不该胡思乱想。   “朕若是明日出意外回不来,你怕是不会为我落一滴泪呢。这座皇宫谁做主子,对你来说是否都一样?”   自然是不一样。   洛长安第一时间在心里这样回答。   一朝天子一朝臣,纵然她身份低微,可是对主上的衷心却并不比位高权重的朝臣差。   “出意外回不来...?”洛长安从来没有在内心里想过他这样的强大的存在会出意外,此事想起,竟分外揪心。   “呵,不必担忧,你的月银,不会少一文钱。若是朕回不来,朕也将你以后之事提前打点好了。”   洛长安张了张口,想说自己担心的不是月银的事,但是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她并没有追上去再多说什么。   帝千傲出了屋子,来到了院中。   梅姑姑心中一怔,要是知道帝君去而复返在长安的屋里,我就不提什么回和妃娘家的事了。我怕是被海胤传染了,净是给帝君帮倒忙呢。   小桃仍在数着带回去的礼品,梅姑姑将小桃一捞,随口安排了个活计教小桃去办:“别数马车数量了。去扫地吧。”   “地刚扫过啊,梅姑姑。”   “再扫一遍!”梅姑姑厉声交代。   小桃:“......”   梅姑姑低声道:“数数数,就你会算数。从一数到十五,帝君的脸都被你数黑了。”   小桃:“......”   不是梅姑姑先说帝君要陪和妃回娘家的事情的吗。   洛长安则静静的跟在帝千傲的身后,印象里,她都是这么跟在他身后,望其项背,似乎他是她的引路人那般。   若是突然他不再站在她身前,她需要一个人走这条路,或许她会失去方向。   不,不,他是一国之主,他是万岁,他不会出任何意外的。 第142章 理想非常丰满,现实往往极为骨感   翌日一早,和妃便离宫回了她的娘家的府邸,帝千傲陪她一同前去的,连礼品都拉了十五辆马车那么多,作为女婿,帝君做的很有诚意了。   洛长安回到了龙寝之内,这屋子冷冷清清,丝毫没有了和妃的痕迹,许是帝君教人打扫过了,他好像对每个女人都一样,一边如胶似漆,一边暗暗教人将和妃用过的都清理赶紧,包含和妃睡过的大床也换了崭新的。   回想这半月,他均是与和妃喝酒到酩酊大醉后来她的屋内,由她照顾着,他偶尔也会醉话连篇说什么洛长安,再带朕私奔一次吧,去一个只有你我的地方,朕不做什么皇帝了。   洛长安听听就是,没有当真,人喝醉了,说的话是不足取信的。   帝千傲和她每每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可是心里却隔着一套大东冥的礼教,这层关系,他不耻于公之于众。   洛长安养的玻璃翠仍旧在窗台之上,她置办的笔墨砚台也仍是原来那套,她留在这屋子里的物件都还在,他是个念旧的人,屋里的摆设不大改动。   洛长安靠在窗边,仍旧为昨日帝千傲的话而放不下,若是他出意外回不来,她可是会落一滴泪。   冬风冷冽,她将自己单薄的身子拥住,苍茫世间,我的去路在哪里呢。   突然,她在椅上看见一件贴身软甲,她心中咯噔一跳,连忙抓起那软甲,连忙叫道:“梅姑姑。”   梅姑姑正巧进来,便听见洛长安叫她,声音中隐有深忧,便紧了步子走了过去。   “怎么了,长安?”   洛长安将软甲往前送了一送,“这软甲帝君忘记穿了呢,昨日我知道他今天要出宫,专门找出来教他穿在身上。这软甲起码可以护着前后心啊。”   梅姑姑点了点头,心想帝君今日有计划,若是穿个软甲护体,倒教和妃起疑心,“应该也是无妨,寻常人等也近不得帝君的身。只是回去一趟和妃的娘家,在城郊,也不远,出不了大事的。帝君傍晚就会回来了吧。”   洛长安攥着软甲,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开始担心起帝千傲的安危来。   她有很多事情要去办,她要为光复白家的布行而铺路,她需要和萧大哥共同商议如何更进一步发展萧家的事业。她也需要为报仇而想办法,趁热打铁,教宋盼烟和慕容珏付出血的代价。   可是,眼下,她满脑子在想帝千傲的事。   她早发现和妃有异常,可是帝千傲却似乎被和妃蒙蔽了双眼,给和妃玩玉玺,穿龙袍,撕奏折玩,眼下更是陪着和妃回了娘家,洛长安在想,这一切会不会和妃的陷阱呢。   但是她是奴才,她不能声张,告诉谁和妃有问题都不合适,搞不好弄巧成拙,定她个污蔑宫妃的大罪。   她六神无主。   她孤立无援,自身难保。   而自己最好不要掺和进去,自己手无缚鸡,去和妃娘家也于事无补,真的赶上和妃要关起门来把帝君宰了,自己去了,也只是搭上自己的性命罢了。   自己得报仇呢,其他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帝君的安危自有他的暗卫周护。   她可不能丢了自己的性命。   “长安,长安?”梅姑姑拿手在洛长安眼睛前面晃了晃,“想什么呢,都出神了。”   洛长安摇摇头,“没,没有什么。梅姑姑,我去办宫里春服的事。”   “去办吧,这次荣亲王纳妾典礼上你的表现很好。”梅姑姑欣慰道:“太后娘娘不住的夸奖你心细能干,对你称赞有加呢。”   “长安会继续努力的。”洛长安对梅姑姑俯了俯身,便出了去,随手将软甲塞在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突然之间,脑海中闪过冷剑从帝千傲后心贯穿他身体的画面,登时之间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刚来到布阁,脚还没进门,便折转了方向去牵了布阁的小马。   她驾着布阁的小马,本打算去萧家布行和萧大哥讨论春服竞标的问题。   但是,等她勒停缰绳,她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和妃的娘家,外交大使赵隐位于城郊的官邸之外。   洛长安心头一惊,她甚至无法回想起来自己是怎么驱马赶来的。   这就是心之所向的真实表现吧。   洛长安立在路边直纠结了一盏茶的功夫。   终于,她下定了心思,这一去,恐怕是九死一生了。   她将小马拴在路边的树上,随即脱了袄子,将软甲穿在自己身上,然后又将袄子穿上,随即提了提气,便走到了赵府的门口。   门口的把守见来人是一个身量娇小,面容可人的女子,便阻住了洛长安的去路,“姑娘,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外交大使的官邸,未经通传,不得入内的。”   洛长安将宫令亮出来,“我是帝君的随侍。洛长安。”   两个把守将宫令上的上的执掌名称看清楚了以后,互相打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道:“随我进来吧,我带你进去,帝君和和妃娘娘在一处。”   说着,便引着洛长安进到院中。   边走,洛长安边觉得院中情形不对,满是官兵在屋子外面守着,而这些官兵并不是帝君的侍卫,更像是谁私下养的兵力。   那把守往洛长安背后一推,洛长安便往前趔趄了老远,随后听那把守不屑道:“来了个陪葬的,将她带进去交给小姐吧。”   洛长安当即心凉了一半,心想果然是出事了,和妃决计是有问题的,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院子,心想看此情形,帝君怕是已经教控制起来了。陪葬怕是给帝君陪葬的意思。   突然,洛长安隐隐记起半月前帝千傲提起过一次,和妃需要在龙寝住,最多半月。他似乎已经知道些什么?   旁边有名侍卫过来抓住洛长安的后衣领,将她拽进屋子,倏地扔在地上。   洛长安磕在地上摔的生疼,这时候恨不能自己的武功高手,一掌击出去可以将在场的兵将干倒一片,两掌就可以将赵府夷为平地那种。   然而,被那侍卫推了一下,自己倒在地上疼的脸也皱成一团了,两只柔软的手掌被地面磨的生疼。   理想非常丰满,现实往往极为骨感。   洛长安用手臂撑起来柔弱的身子,望着那侍卫看了一眼。   那侍卫恶狠狠的瞪视着洛长安,随即对正坐在床边的女人说道:“小姐,这人说是那狗皇帝的随侍,咱们就把她拉进来了。您看怎么处置。”   那被称小姐的人,正是和妃,她闺名一个和字,叫作赵和。   “不要出声。将她留下,你出去吧。”和妃将手指竖在唇瓣,教那侍卫不要发出声音,摆摆手教那侍卫下去了。   洛长安从地上立起身来,观察着屋内的情景,和妃正在出神的望着床上安静的男子,而那连睡颜也绝美无双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帝千傲。 第143章 帝君睡着的样子是多么的迷人   平日里洛长安视为信仰的男人,此时竟那般毫无防备,甚至于无助的闭着双目躺在和妃的面前.   洛长安不由心中一沉,直叫完了。他保不齐被和妃给先X后X了......   “娘娘,帝君他怎么了啊?”洛长安尽量使自己语气平缓,不露出焦虑和忧怯。   “嘘!”和妃再度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洛长安不要说话。   洛长安随即默默的没有言语,脚步往前缓缓的挪了两步,她之前窥见过和妃在龙寝里翻找东西,她知道和妃是会功夫的,她心里也发怵和妃突然给她一掌震碎她的五脏六腑,于是轻手轻脚的。   走近了一些,便将帝千傲的面庞看的更为清晰了,即便的昏睡着,那股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气质也教人不能忽视。   和妃看的入迷了,低声道:“长安,你说话务必小声啊,你瞧,帝君睡着的样子是多么的迷人,他的睫毛又浓又密,鼻子高挺,脸颊轮廓分明,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作品。我入宫一年半,从没有见过他睡着之后是什么样子呢,他太谨慎了,从来不再我的宫殿留宿,我觉得没有女人可以可以令他留宿。虽然刚才给他喝了很多致眠的药物,他会睡很久很久,他什么都听不到,可是我仍是不愿别人打扰他呢。”   “您为何给帝君下药呢?”   洛长安心下觉得和妃非常的病态,但是...帝君不是很轻易就会和人睡觉的吗,毕竟她一奴才都可以天天和帝君过夜的......莫非不是这样?他还挺有原则?   和妃说的那个禁欲的冷酷帝君真的是每天夜里把她弄哭的野兽吗......   “因为下了药,杀他的时候,他才不会那么痛呢。”   洛长安只觉得头皮发麻,和妃何止病态,简直是扭曲,她颤声道:“娘娘,这里是帝都,如关起门来将帝君杀了,属于弑君和谋反,您是跑不出皇城的。”   “没有关系,后路我已经想好了的。你不必担心的了,既然敢这么干必然是有万全之计的了。倒是可惜了你啊,长安,一个无辜的小丫鬟,白白的送进来丢了性命。”   和妃说起杀人之事,便如在用脚尖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充满了对生命的藐视。   洛长安心下对和妃便生出厌恶之情。   “娘娘,我看得出来,你对帝君有情。若您是被人胁迫,实际不舍伤害帝君,可以和我联手,将他放了啊。给帝君吃了解药吧,好么?”   洛长安软言相劝,从和妃看着帝君的炽热的眸光里,可以读出她对帝千傲的渴望。   “不,不,长安,你不懂。我片刻之后便会将帝君杀死,随即剥下他的皮囊,做成最精致的人皮,时时刻刻带在我的身上,这样我便可以独有他,再也不用和别人分享他,他就会永远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了。我非常珍惜和他独处的时光,每天夜里都可以细细的欣赏他的美貌。”   洛长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出,和妃何止是扭曲,简直扭曲到面目全非。   这个心理扭曲的蛇蝎毒妇,居然狠毒至此,喜欢一个人怎么会用这样极端的方法去伤害他、占有他。   “帝君对您极好,您回想一下过去的时光,他处处宠您,纵您,难道您就忍心这样对待帝君么?”   和妃攥着心口,一副痛彻心扉的表情。   “我不忍心啊。但我不得不做,我属于东营国,帝君东征所征的正是我的祖国故土,我和父亲潜伏东冥国十多年,为的就是今天啊。但是,没有关系啊,拨了他的皮,带在我身上,他还是一样在我身边啊,并且我们找到了和他身量相似的人,我们会给那人安上面具,就像他还活着一样,他的替身会对我唯命是从,整个东冥国也将听我赵家差遣。”   洛长安看着只觉得不寒而栗,突然想起帝千傲说他身边不缺对他演戏的人,她此刻深有感慨了,和妃便是其中一个对他演戏的人,他最亲近的人却在谋划着他的国,甚至他的命,他定是孤独、落寞的。   “收手吧,娘娘。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一旦东窗事发,赵家根本无法从京城逃出生天的!”   和妃低笑了几声,“逃?为什么要逃,我已经早就拿到了他的运兵地图,眼下东冥大军怕是已经溃败了。只消我与父亲和东营那边里应外合,大东冥便玩完了。”   便在此时,门倏地一声被推开,一名中年朝臣走了进来。   洛长安曾经见过他,在皇田别院见过,在荣亲王纳妾的典礼上也见过,这是外交大臣赵隐,也就是和妃的父亲。   原先觉得他其貌不扬,此时只觉得他狼子野心。   他一进来,见了洛长安,便有些意外,问道:“女儿,这不是帝君的大丫鬟洛长安吗,她怎么来了?”   “父亲不必慌张,一会儿一刀抹了就是了。”和妃耸肩,“一个宫女兴不起什么风浪。”   “我见过这丫鬟几次,她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脑瓜好用的很,当心别教她出什么岔子。”赵隐提醒着。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父亲不必长他人势气,灭自己威风。”和妃非常不屑的看着洛长安那个废柴的身板,“女儿连帝君都可以控制在股掌之间,这丫鬟根本就不配教女儿费心思。”   和妃此生最大的优越感便是使得大东冥的国主,那桀骜不驯的男人被自己迷走了三魂七魄,自此便觉得自己所向披靡了。   赵隐皮笑肉不笑的,打量了片刻昏睡重的帝千傲,嘲讽道:“帝君英明一世,还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教我赵某的女儿玩弄于股掌之间。”   洛长安附和着,“赵大人,娘娘,二位这样无视皇权和生命,可是会遭天谴的。洛长安真想出去取一本关于天谴渡劫的书给二位看看。”   “你说你去找书,我可知道你出去想干嘛。”赵隐呵呵冷笑,脸上横肉抖动着,“但我会放你出去叫人来吗,你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了。告诉你,王权更迭少不得流血的。怪只怪你赶着投胎送上了门来。”   赵隐眯眼看了看洛长安,随即走到和妃跟前,说道:“可以了,动手吧,外面千挑万选和这狗皇帝身量相似的人已经到了。将这狗皇帝杀了,毁了皮囊吧,往后那替身便是东冥国的皇帝了,咱们父女以后就是东冥国幕后真正的主子。你爹我是皇帝,你就是长公主!”   “父皇!”和妃得意的叫着。   “长公主!”赵隐更为猖狂。   洛长安简直想作呕。   和妃缓缓的拿出了银针和药水,这是东营毒术,将药水注入活人的皮肤,不几时便脱下完整的皮来。   “且慢。娘娘。”   洛长安见此情景,倏地一下便扑了过去,将帝千傲挡在了身后,她心想这下自己也要跟着完蛋了,真是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明知道来了就死路一条,还要进来送死,真是无可救药了。   并且此时,挡在帝千傲的身前,就如这是自己的使命一般,毫无退缩之意。   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和妃的手一顿,“你走开,药水有限,他的皮囊我必须要完美的剥下,他这精致的皮相,我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说着,便要将洛长安推开,一团妖冶的赤色真气拢在手心,说话间便要击在洛长安的面门。 第144章 他嘴角噙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错   洛长安攥紧拳头,不是不怕死,而是保护帝千傲的决心使她变得勇敢,千钧一发之际,她将和妃的全名叫了出来:“赵和。”   “大胆的狗奴才!”和妃猛地一怔,手心中的真气散去,厉声道:“别以为曾经我允了你替我服侍帝君生下孩子,你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胆敢叫我的全名?!”   “如今你谋反,意图伤害帝君,你便不再是尊贵的大东冥皇宫的宫妃主子,你是逆臣贼子,醒醒吧,赵和!”洛长安到了这个份上,内心里的无畏和爱国的热血被激发了出来。   横竖都是一死,与其担惊受怕,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   人生而渺小,但是在大义面前,是献上膝盖向贼人认主,还是为了自己的主子和国度而献身,这至关重要。   洛长安心中有个声音变得清晰不已,她要保护自己的国主帝千傲,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尽可能多的保护自己的主子和国家。   哪怕自己的国主受了妖女的蒙蔽,但是瑕不掩瑜,如今的太平盛世得益于帝千傲的统治,保护国主是每个臣民应尽的责任,国主在而国家在,国主亡必将天下大乱。   “女儿!”赵隐不耐道:“不要和洛长安废话!没有时间听她这套爱国的理论了!明显的她在拖延时间!”   “贱人,走开!”和妃厉眸瞪视着洛长安,抬起手便作势要朝着洛长安的脸打下去。   洛长安快速抬起手握住了和妃的手腕,那巴掌便未真正落在她的面颊,而是在空气之中扑了空,她沉声道:“赵和,你想取他的命,得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洛长安用自己瘦弱的身子保护着帝千傲,当她看到和妃拿出利器对着帝千傲而去的时候,心底里的本能使她已经奋不顾身的挡在了帝千傲的身前。   她要保护他!她没有比此时更加坚定过,哪怕...她的牙关已经在打颤。   “洛长安,就凭你,也想阻止我?”和妃嗤笑,“让我告诉你,从现在起,东冥国的天要变了。你若是弃暗投明,对我磕头,我呢,心情一好,可能念在你之前对我敬重有加的份上,赏你做我身边的一等女将呢。”   “呸!奸贼。”洛长安啐了一口,“不要说一等女将,你封我做女皇帝我也不感兴趣。因为我是东冥国的子民,我不会干卖国求荣的事情,我背后是东冥国的国主,我不容许你们欺辱他!我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不要妄想伤害他分毫!你这个利用他感情的妖女!他真是瞎了眼才会宠爱你!”   赵隐微微一怔,“女儿,这女子不会出什么乱子吧?我怎么感觉她握着什么咱们的把柄?不然如何这般中气十足?”   “把柄?不会的。”和妃也被洛长安迸发出的张力而震慑到手脚猛地一顿,她挥去心底的不适,“区区一个丫鬟,能出什么乱子?”   洛长安冷笑道:“赵隐,赵和,你们真的觉得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吗?帝君被妖女蛊惑,我可没有。”   “你...你什么意思?!”赵和显然已经有了几分怯色,她认真的审度着这个她从没正眼打量过的丫鬟,对视一瞬,竟被洛长安眼底的锋芒所震慑,这哪里是一个丫鬟的眼色,这分明是刻意藏起心机的凌厉目光。   这洛长安,怕是并不简单的是个奴才,倒像是出自大家,并非平凡之辈。   洛长安嗤笑道:“和妃,你可还记得你盗走的地图?”   赵和在记忆重回想着地图的模样,那地图她用一年半时间才终于在帝君龙寝的书架暗格之内找到,怎么可能不记得,“你怎会知道地图的事?”   “我自有我知道的办法。我是龙寝的丫鬟,龙寝里每一寸土地都在我工作执掌之内,多了什么,少了什么,我清楚的很。”洛长安缓缓的说道:“那地图上有不少红点吧,红点上标注着军事重地,我相信你清楚的记得你发现了这张运兵地图时的激动之情,对吧。”   赵和和赵隐猛地一怔,同时问道:“你究竟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呵,我自然是干了你们不愿意让我干的事情。我自小就喜欢画画啊,你想我看到了那么一张好纸张能干点什么?”   “那运兵地图,被你篡改了?”   “那些红点便是我画上去的,军事重地几个字也是我仿写上去的,那红点标注之地是哪里,有没有人,我根本不知道。我只是发现你在偷帝君东西,我也细细翻了帝君的书架,我比你早发现那地图,我就多添不少红点。我唯一知道的是,那些红点之处都是地势低洼的谷地,你们的兵力进去,根本就等于鱼进了网子。东营一定会教我们大东冥的将士们瓮中捉鳖的,你们一定会一败涂地!”   “贱人,此话当真?!”赵隐暴怒着狂喝,朝着洛长安逼近了过去,抬手就要打她耳光。   洛长安丝毫不畏惧的冷笑道:“此话真不真,你们自己回想一下地图的样子不就知道了吗。”   “啊!!不妙!!大大不妙!!”赵隐懊丧至极。   洛长安冷笑道:“你们还觉得东营能赢了我们大东冥?不要以为国家名字里都带个东字,就可以和我们大东冥对抗。我告诉你们,大东冥国的土地上哪怕是个丫鬟,也不是吃素的!就你们两个鼠辈还想操控外面大东冥?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赵隐长叹一声,将手猛地垂下,急的原地打转,“女儿!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竟然没有发现这丫鬟有鬼。眼下,怕是完了,完了!!”   “父亲!”和妃结结巴巴道:“女儿,女儿没有想到这丫鬟看起来风吹就倒的柔弱模样,但是心里这么有城府和胆量啊。”   一时之间,赵隐父女二人脸色惨白。   赵隐连忙说道:“眼下如何是好?怕是今天还不是除掉这狗皇帝的时机。仍需要从长计议。”   和妃想了一想,强自镇定下来:“是了,今天只能作罢,再取别的时机。这狗皇帝对我信任有加,被我迷的神魂颠倒,连玉玺奏折龙袍都给我玩乐。再找机会杀他不迟。只是这洛长安不能留了。她知道了我们的机密,她必须死。”   “洛长安当然不能留,速速杀了她,然后用毒药化成肉泥抛到野河里去喂鱼。”赵隐颔首,想了想又道:“赶紧喂狗皇帝服下解药,告诉他方才他饮多了酒,睡着了,切莫教他起了疑心。我要速速给东营去消息,说那地图有问题,不能取信。希望还来得及!若是晚了,怕是要全军覆没!”   洛长安:“......”   就无语。   所以,帝君安全了,现在只杀她就是了。   她这悲了催的赶来,敢死队队长非自己莫属啊。   和妃立马附和她父亲道:“好,父亲将洛长安带出去处理了,这里交给我。”   说着,就见赵隐伸出手朝着洛长安的手臂抓来。   洛长安一脸凝重,下意识的向后瑟缩。   砰!   “啊!!”随着一声巨响,赵隐整个人飞了出去,将屋内的桌椅撞的粉碎,他在地上痛苦的嚎叫着,方才朝着洛长安伸出的手臂软趴趴的挂在肩上,骨头已经断掉,只靠着筋肉相连。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众人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何事。   洛长安耳畔有微凉的掌风经过,她浑身一震,缓缓的回头,便迎进了不知何时坐起身的帝千傲的清冷眸子,眼底却有着深沉的情愫,紧紧锁着她。   他嘴角噙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错。 第145章 无可救药的色令智昏   “帝君,您,您不是被下了致睡药吗......”他何时醒来的呢,对她方才的话都听到了多少?   “很显然,朕并没有被赵和蛊惑,她没有那个资格蛊惑朕。”帝千傲托起洛长安的下颌。   “唔。”洛长安意外地轻呼,回想起方才自己说帝君被赵和利用了感情的言论,不由不安起来,“帝君...也就是说您一直是清醒着的么?”   “朕或许会被人利用感情。”帝千傲沉声道:“但能够有本事利用朕感情的决计不是她。只有朕愿意不愿意被利用。”   洛长安怔在那里,久久的凝视着帝千傲,突然就双颊发热,出起冷汗来,没由来的心虚起来。   紧接着,又被各种自我检讨的复杂情绪所笼罩着。   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帝君的计谋呢?   那么,刚才自己那一通爱国言论,还有豁出小命的视死如归的要保护他的傻样,他都听见了吗。   单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闯进了他剑拔弩张的政权谋略之中。   啊,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幼稚,好可笑,好丢脸哦......   自己的脸颊一定滚烫,不知捏在她下巴上他冰冷的指尖是否会被灼伤。   便在此时,夜鹰带人突破门窗,带兵进来将赵和父女抓住,当刀架在二人的脖子上,二人仍旧没有回过神来,相顾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愕然惊慌的神情。   这一场由外臣窜通宫妃伙同敌国东营的谋反,告一段落。   帝千傲松开了洛长安的下颌,起身,同时将半跪在地上的洛长安扶起,身高的悬殊使洛长安更失落了。   自己真是个笨蛋,高度才到帝君肩膀,身量又小的可怜,居然妄图保护帝君,一定被帝君笑话了吧。   海胤跪在地上对帝君阐述着喜报:“帝君,大东冥军马已经将狗贼东营的尽数兵马围剿在低地,此次东征大获全胜!并且,大东冥将士们此次做到了零伤亡。不日便可押解战俘凯旋回国!”   帝千傲沉声道:“很好。”   “帝君,您的地图原本就是假的行兵路线,每一条路都是易守难攻的路径,加上那红点标注的子虚乌有的军事重地实则是低洼沼泽,狗贼东营对赵和递去的地图深信不疑,下饺子似的涌进了低地沼泽,简直是败的一塌糊涂。”海胤心中大快。   帝千傲温柔的凝着洛长安,缓缓说道:“得益于朕的女官。”   洛长安脸上莫名一热,得到了帝君的表扬,心中还是很开心很开心的,被帝君肯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起码自己做了对帝君以及大东冥有助的事情。   虽然擅自篡改地图是一件很莽撞的事情,但好在没有为他制造麻烦,还为他省了些力气。   而且,他似乎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反而是真的在表扬她。   心中一扫之前以为他是个酒池肉林的荒淫无度的帝王而引起的失落。   从今往后,我必不会再质疑帝君的为人了。   帝君从来不会教他的子民失落的。   “奴才擅自在地图上添加标注,望帝君赎罪。”   “恕你无罪。”帝千傲低声说着,“毕竟,朕当时看起来的确是无可救药的色令智昏。谢谢你,替朕忧虑。”   洛长安紧紧张张道:“不,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帝千傲!”赵和突然发狂般大笑起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一手算计好了的吗?一年半的相处,我成为入住你龙寝的第一名宫妃,你给我玩你的玉玺,让我穿你的龙袍跳舞,甚至于纵容我撕你臣子的奏折,这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吗?!”   “不错。”   “帝千傲,你好卑鄙!”赵和厉声斥责。   “赵和,朕不是卑鄙,是铲除奸佞。朕自十九岁那年便开始留意你们了。先皇驾崩,你们恐怕没少做‘贡献’。”帝千傲的眸子越发的深冷,“你接触到的玉玺、奏折、甚至于龙袍,不过是赝品罢了。和朕玩权术,你们还没有资格。赵府之内,除去你们父女,其余皆是朕的人!包括你找来的朕的替身。”   他算好了一切,却没有算到令他患得患失的小女人会只身前来。他再是不确定她的心意,他也知道她冒着生命危险来了,纵然不爱他,也对他有着过命的情愫。若是注定,她对他只有主仆过命之情,他也知足了。   说着,便有一名身量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帝君的替身,他将脸上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张含笑的桃花眸子,竟是神医沧淼。   他微微笑道:“呐,我和帝君自小就认识,效仿帝君的动作步态还是很驾轻就熟的。不然怎么取信于你们呢,对吧。”   “这不可能!我机关算尽,步步为营,我每个表情都毫无破绽,不可能有问题!我不相信!这一定是在做梦!”赵和满脸死灰,完全不相信自己蛰伏多年的计划会毁于一旦,“我亲手喂你喝了药,我亲眼看着你喝下去的,方才你就睡在我眼前,你怎么会提前苏醒?”   帝千傲面容冷若冰霜,不再浪费时间和赵和多说一句,对他来说,赵和这页已经翻过去了,对于不值得的人,他从不多花零星片刻的功夫。   他更希望和洛长安单独谈一谈,她来此处的动因。   沧淼将眉心蹙起,“嘿,赵和,你这话可就是侮辱我的医术了吧,你要下什么药能瞒过我的鼻子啊,方圆二里有药香我可闻得出来里面的配方的。一早便教帝君吃下解药了啊。你和你爹可真是蠢的可以,要不是需要借你们之手将假情报送去东营,帝君可不会浪费国家粮食养你们到今天。”   “帝千傲,你才是最会隐藏和演戏的那一个!”赵和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大哭着狂笑,狂笑到痛处又悲从中来,她嘶声道:“帝千傲,你好绝情啊!你好狠的心啊!我起码是深爱你的,你对我竟然毫无感情!你居然利用我的感情!” 第146章 我就牵了。谁爱看谁看。   “如果你把设计朕,觊觎朕的江山,夺朕性命,留朕皮囊的畸恋叫作深爱着朕,朕劝你回炉重造吧。”帝千傲淡淡道:“海胤,将赵氏父女,处以极刑,尸首挂在东营军营之内示众三月,所有东营军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赵隐听后,两眼一翻,自知大势已去,昏死过去。   赵和疯了,脑子里一片混沌,尖叫着一些不成语句的词语,“帝千傲,你去死吧!欺骗我感情的人不配活着!!得不到你,我也要毁了你!!”   闻言,洛长安震惊于赵和扭曲的感情观,容她伤害毁灭别人,不容他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真是一个自私鬼,她惊呼一声,“帝君,小心!”   说着,便见赵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间射出百发毒针,疾速的朝着帝千傲的四肢百骸射了过去。   洛长安脚下犹如生了意识,她甚至没有时间思考,已经将单薄的身子再次挡在了帝千傲的身前,她虽然身上穿着软甲,但银针朝着四肢百骸射来,软甲根本不能护住周身,毒针入体,非同小可。   帝千傲冰冷的眸子倏地长大,俯下头惊愕的看着自己身前娇小的身板,她是在认真的保护着他啊,她那么弱小却在这一刻迸发出令他震惊的光芒,被她保护的感觉,犹如在心间洒了一层厚厚的蜜浆。   他的手心聚拢了巨大的冰青色真气,强大的气流将衣袖拂动,冷冽的气势教周遭瞬时间温度降低了许多,他倏然抬起手臂,以真气将那些即将要射到洛长安身体的银针震退,直直朝着银针发出的方向反射了回去。   噗噗数声,随着和妃的一声尖叫,银针穿透过她的身体钉入了后面的墙壁,直接埋入墙壁不见了针头。   沧淼低声道:“好厉害轻功。”   和妃登时之间七窍流血,银针之毒游遍筋脉,须臾间倒地毙命。   洛长安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她缓缓的张开的眼睛,发现自己紧紧的抱着帝千傲的腰身,而背后扑通一声倒地之声,她忙回头去看,却见是已经气绝的和妃被抬了出去。   洛长安不由唏嘘,就在昨天和妃还在龙寝内穿着龙袍放肆,如今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洛长安倏地松开了帝千傲的腰身,有些怔忪,同时对帝千傲生出了一层更为直观的敬畏。   他是一个将感情和利用分的非常清楚的人。而自己这个段位,曾经居然试图利用他上位,当真是想的太简单了。   他...知道她曾想利用他么?她后来改邪归正了,希望他不要介意。呜呜呜,会不会他知道她曾试图利用她,只等着秋后算账呢?   和妃的下场令洛长安瑟瑟发抖。   帝千傲温柔的垂着头看着她,轻声安抚道:“没事了。”   “嗯。”洛长安轻轻应了一声,随即退到了一边,帝君的温柔也教人胆战心惊的。   帝千傲腰身间她的手臂一松开,他心头平添几分失落,为什么她在他跟前总是如惊弓之鸟,他有那么可怕么。   海胤:没有没有,您一点都不可怕。您恐怖!   接下来涌进来不少官兵,处理现场,搜集情报,而帝千傲也在忙着指挥和收尾。   洛长安见一切平息,并且帝君再无生命之虞,便缓缓的退出了屋子。   出了赵府,她牵起了自己拴在门外树干上的小马,准备离开,但发现自己一时不知应该去哪里。   赵和父女被夜鹰带了下去处置处理。   “帝君,”沧淼立刻对帝千傲道:“人家洛长安命都不要赶来和你同生共死,两度挡在你身前保护你,你要是再不和人家表白心意,捅破那层窗户纸,就太不男人了吧。”   海胤也焦急道:“帝君,您应该放下心中的芥蒂,洛长安是女子,是活生生的人,她不是橘猫,或许太后娘娘并不会伤害她的,而且目前看起来太后娘娘也十分喜欢长安啊。您总得试试啊,万一洛长安不介意和您先瞒着太后娘娘交往呢。”   帝千傲沉声道:“你们不必劝了。朕心里有数。”   “你要是有数,就不会拖到今天了啊。”沧淼拉起来帝千傲的手,沉声道:“你到底去不去追洛长安,你要是不去,我可去了。”   “......”帝千傲冷冷凝了一眼沧淼,便放下手里的一切,出屋去了,“多事!”   海胤轻轻一咳,“沧淼,你可真是不惜命啊,可着自己的命造啊。连追洛长安这种话你都敢说出口!”   “男人啊,”沧淼打个耸肩,“就得教他有危机感,竞争感,不然他不容易下决心。”   “对哦。”海胤一副所言极是的表情,“你一说你要去追洛长安,帝君便二话不说丢下一切自己追出去了,虽然嘴上爱面子的说你多事,但脚底真是抹油了呢,真叫一个溜啊。”   “这次准没错了。指定能表白成功了。”   “哟,保不齐明日就将长安封妃了?下个月指不定就怀上宝宝了。”海胤将手一拍,“那我得提前准备一些婴儿的小衣服了,小帝君一定可爱的不行,万一是小长安,一定也是可可爱爱的啦。”   “......”受不了,海胤是多急着成为一个历经四朝君主的老太监?   洛长安牵着缰绳,正打算上去小马,就觉得手腕一紧,微微粗砺的微凉触觉,洛长安是熟悉的。   她顿下步子,垂下头道:“帝君,您...您有事么。”   “你去何处?”帝千傲注视着她的面颊。   “我......”本来打算去萧家布行的,可是眼下已经傍晚了,也显得晚了,宫门有宫禁时间,过了点就回不去宫里了,而她是帝君随侍,主子没走,她似乎也不能自己走,她想了想说道:“我没有要去哪里,在这里候命呢。听您差遣吧。”   帝千傲拉起洛长安的手,“附近有处夜市,夜市上有不少有趣的玩意儿,我带你去逛逛。”   “帝君,”洛长安左右看看,慌张道:“这里人很多,您牵奴才手,教人看见,不好。”   “我就牵了。谁爱看谁看。” 第147章 任性一点,不要有太多顾虑。   “......”赵府左右前后都是他的人,倒也没人敢置喙。   但她却不自在,主要是怕自己会陷入麻烦。   帝千傲看出了她的顾忌,便从袖间拿出了可以遮住眼睛银质面具敷在他自己面上,随即从她手里拿过来丝帕,将她眼睛以下遮住,随即再度牵住她的手,“美人,去夜市走走?”   洛长安不由失笑,心中也是向往去夜市上面逛逛看看,不过他是帝君,身份非同小可,她也担忧出什么纰漏,她低着头不说话。   “洛长安,任性一点,不要有太多顾虑。”帝千傲说着便牵着她的手朝着夜市走去,“女孩子,活的轻松一点才好。”   “嗯。”   洛长安轻声应了。然而,她自家里遭了变故,就变得畏首畏尾,因为惜命,所以顾虑重重。   因为被他一直牵着手而心里暖暖的。   夜市的街道很长,街边的灯笼泛着弱弱暖暖的红光,她心里有个声音说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下去,这条街永远没有尽头。   这一刻,她不是背负血海深仇的洛长安,他不是刚平复一场政变的帝君,他们是两个被人群淹没的普通人。   他带她去看了街头卖艺的杂技,买了糖葫芦和糖吹的小人,还在湖边放了十几二十个孔明灯。   洛长安开心地笑着,看着天空星星点点的孔明灯,她笑得眼眶也湿润了。   她很久没有这般开心了,上次放孔明灯还是父亲健在的时候。   她紧紧的攥着帝千傲的手,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回到龙寝之后,洛长安手里拿着在夜市买的糖葫芦,没有舍得吃一口,就是很舍不得,想放一放,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和帝君一起逛夜市了,来之不易。   “长安,你明知道去赵府会有性命危险,但你仍去了。”帝千傲搬来椅子,坐在洛长安的对面,温声道:“朕想知道原因,为了朕,自己的命也不要了的原因。”   洛长安的心里怦怦乱跳,她也是坐在椅上,和他对面而坐,他的手臂按在她椅子左右的扶手,她被禁锢在中间。   “我......我发现您没有穿软甲,我去给您送软甲。”她说不好原因,她那时候只知道他有危险,自己要去救他,其他的她没有多想。   “不要用您字称呼我,那使我觉得我和你距离十万八千里。用你字。”   “好,你。”   帝千傲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在担心我?”   “帝君...现在想来,您...你似乎早就有打算和奴才打招呼澄清你的计划。是奴才不听的。”洛长安颓唐道:“奴才就像个笨蛋一样,在海胤、夜鹰、梅姑姑都知道你计划的前提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你被妖女蛊惑了呢。奴才此刻当真汗颜。”   “不,这不重要。正因为此,朕看见了你的聪慧,你的张力,你内心对国对主的热血。”帝千傲缓缓道:“也正因为此,朕也发现了你宁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去救朕的这份情谊。朕一直认为你心里不在乎朕,但事实不是这样。现在,朕需要花点时间和你理清这情谊意味着什么。”   洛长安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甚至于呼吸也有点困难,她紧张之下咬了一口糖葫芦,但是这并没有使她放松下来,反而咀嚼的动作教她显得太无所适从了。   拜托,这个节骨眼,自己为什么要去咬一口糖葫芦。   好啦,他现在认真地在看着她口里含着糖葫芦的傻样,左边脸被圆圆的山楂撑的鼓鼓的。   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后背不禁出了一层冷汗   帝千傲心想,她含着糖葫芦的小嘴太诱人了,羡慕她口中那颗山楂,他耐心的说道:“不着急,你吃完糖葫芦,我们再聊。”   “......”   洛长安犹豫了片刻,还是慢慢的将口中的山楂嚼碎了咽下。   “甜么?”   洛长安微微一愣,点了点头,举了举手里的糖葫芦,“您要尝一尝么?”   “要,朕尝尝。”   帝千傲终于忍不住俯下头将她唇瓣上的糖舐去,逐渐的加深这个吻,直到她娇声抵抗着,他才缓缓的离开了,沉声道:“很甜。”   洛长安脸红透了,嘴唇有些肿,湿润的光泽十分可人。   “可以开始回答朕了么?为什么要为了朕付出生命呢?”帝千傲重拾话锋。   洛长安为方才的吻而心防失守,觉得喉咙哽住了,眼睛也有几分雾气,“因为...因为我担心你的安危。我不想你死掉,我不想在龙寝里永远等不到你回家。”   “我总是强迫你,欺负你,为什么不想我死掉呢?”帝千傲心中缓缓地提了起来,“因为什么担心我的安危呢?乖,告诉我,我要听详细的原因。”   “因为......”洛长安咽了咽口水,心乱如麻,他哄慰的语气使她渐渐地卸下所有的防备。   “因为,你喜欢我,哪怕不是很多,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对吗?”帝千傲步步紧逼,心中的有狂喜渐渐的生出,她说出喜欢他的瞬间,他立刻就要宠爱她,要她,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她,他温声道:“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轰——   洛长安的脑中一片轰鸣,喜欢他吗,过去很多时候她甚至是看不惯他蛮多行为的。   比如,她以前把他当成一个酒池肉林的放浪形骸之人。   比如,他总是不给她说话机会就使用粗暴的宠幸令她就范。   再比如,他喝醉了经常吐在她身上和床上,让她为他收拾。   可是今天她发现之前很多情况是自己误会了他,他是一个很正派的好人。   但是这是喜欢吗,以前她接近他,也是心术不正的想靠他走上巅峰。   越了解他的为人,以及他对东冥对子民的好,她就越不愿意用自己狭隘的目的去利用他了。   她反而更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他的认可。   但是,这是不是喜欢啊。她不知道。 第148章 你主子也是时候娶妻立后了   起码,以前自己对未婚夫慕容珏的感受便不是这般激烈和矛盾的,以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心里知道慕容珏将是她的未来的夫君。那是一种默认和接受。   可是,慕容珏那样对她,使她对男人有了极端的偏见。   万一又遇人不淑呢。   “我......”   就在此时,吉祥姑姑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回禀帝君,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坤宁宫。长公主到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太傅的长孙女:公孙雅小姐。”   帝千傲眉心蹙起,显然不悦被打断,他沉声道:“你先去回话,朕随后过去。”   “帝君,太后娘娘请您即刻便去。”吉祥姑姑道:“另外,洛长安在吗,太后娘娘让洛长安也去。”   洛长安起身道:“帝君,我们找时间再说吧。先去面见太后娘娘要紧。”   帝千傲眼见洛长安已经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他失望之余,也只有起身前去坤宁宫面见太后。   来到坤宁宫内,刚一进屋,便听太后笑道:“长安,哀家一眼瞧不见你,就念着你。左也想你,右也想你。哀家和吉祥都没有共同语言了呐。”   太后说着便拉起洛长安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这软软的皮肤,真是细腻招人喜欢,看见洛长安的一瞬间眼底的焦虑便消失不见,被喜悦所取代。   帝千傲脸色就冷冷的,这老太太说话就说话,怎么又是摸手,又是上下打量的,那是朕的女人好么。   吉祥嗤的一声笑了,“是是是,和奴才没有共同语言了,太后娘娘眼下是遇见好的了,咱们这样的粗人就入不了您的眼了呗。”   “太后娘娘,”洛长安走了过去,给太后揉着肩膀,太后舒服地闭起眸子,洛长安轻声道:“是奴才来晚了,奴才给您揉揉肩膀,一会儿陪您说话解闷。”   帝千傲抿了抿唇,对我母亲未免太亲热,我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从来都不主动给我揉揉肩膀的。   旁边侧椅上还坐着一名女子,生得是落落大方,一看便是书香大家出身,她微微笑道:“太后娘娘,这位便是您念了二十遍的长安吧,果然是气质出众。”   “雅儿,正是呢。”太后脸上有几分傲色,“这孩子懂事得很,你看哀家的护额,哀家的衣裳,帕子,哀家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做的,你瞧是不是特别好看。自打她侍候哀家,换别人就不习惯咯,谁都不如长安细心。”   公孙雅看了看太后身上的衣服、护额、和手帕,不由赞叹道:“这针脚这手工可比宫里的老师傅还好呢。”   洛长安心想,这位被太后娘娘称为雅儿的便是老太傅的孙女儿公孙雅吧,看起来好有气质哦,她有礼道:“您谬赞了。”   三人又说笑了一阵,气氛非常之融洽。   帝千傲坐在椅上喝着茶,半天也没见太后要和他说什么,把他晾在一边,便轻轻一咳:“母后,朕也是来了的。”   太后:“......”   只顾着和长安还有雅儿说话,把儿子忘了。   太后这才将目光投到了帝千傲的面颊之上,“你来了也默默地不说话。”   “......”倒是朕的错了。   洛长安看了看帝君的面色,似乎有些不悦呢。   “你姐姐长途跋涉,带着小侯爷在后殿里休息呢。”太后温柔地看向公孙雅,“倒是雅儿,念着哀家,纵然一路风尘仆仆,家也没回,便陪着哀家说了半日的话。”   帝千傲对着公孙雅微微的颔首,礼貌道:“路上都顺利吧。”   “雅儿都好,帝君哥哥不必担忧。你最近也都好?”   “朕还是老样子。”   “雅儿这次从南方游学回来,带了很多南方特产,稍后教人给哥哥送去龙寝。”公孙雅热情地说着。   “给太傅送去即可。朕这边不必太客气。都是自己人。”帝千傲微微笑道:“朕找时间和你谈你游学的收获。”   “好的。帝君哥哥。”公孙雅款款而谈,“我相信我游学南方的地域文化,风土人情,您会满意的。这对您了解南方的整体大局很有帮助,包含您需要的详细的城郭地图,雅儿也都备好了。您写给雅儿的信,雅儿都收到了。”   洛长安心想,帝君和雅儿小姐好熟稔的样子,帝君还会常常给雅儿小姐写信呢。   “你瞧,”太后再度拉住了洛长安的手,温声道:“你主子和雅儿般配不般配?你主子也是时候娶妻立后了。雅儿这孩子最是教哀家满意了。”   自古一妻多妾,如今傲儿虽然被她强按着立了些妃子妾室,可是这正妻之位一直空置着,傲儿二十八九岁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洛长安心中犹如被一根针刺了一下,顿疼,随即揪起来,他...要娶妻了,这位雅儿小姐是他的正妻人选。   帝千傲的手微微一顿,目光睇向了洛长安。   公孙雅则双颊羞涩的抿唇笑着。   “帝君和雅儿小姐郎才女貌,一个是九五至尊,一个是书香贵女,当真是般配极了。”   洛长安笑着说,可是自觉得嘴角的笑意很僵,一个是九五至尊,一个是书香贵女,而我是个下贱的奴才。   “母后,近来国事繁忙,儿臣暂时无心立后。母后暂时不必急于提此事。”帝千傲沉声说着,希望以此可以宽洛长安的心。   公孙雅猛地一怔,忙落落大方道:“太后娘娘抬爱,雅儿也仍年轻,还想再多学些礼仪规矩,多些历练呢。”   太后沉吟片刻,才笑道:“哀家心急了。雅儿刚回来,不着急。慢慢来呢。帝君也是怕唐突了你。”   公孙雅唇瓣露出释然的笑意。   太后摆摆手道:“雅儿回去休息吧。帝君也去忙吧。长安留下陪哀家说会儿话。”   随即公孙雅便辞别,与帝千傲一先一后出了坤宁宫。   洛长安看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背影,心想那样的明媚的女子才应该是陪在他身边的人啊,门当户对。   洛长安看看自己身上被洗的泛白的奴才服,想想自己下腹和手臂上丑陋的伤疤,顿时觉得自惭形秽。   自己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自己在门楣上配不上帝千傲,此生不必肖想了。 第149章 帝君他...他...他是个双啊   洛长安随即陪太后到后夜,太后入睡了,她才出了坤宁宫,回到了龙寝。   其时,飘起了小雪。   丝丝缕缕的凉意落在她的鼻翼。   直到一把伞打在她的项顶,她才发现原来是早等在路尽头的帝千傲。   她手腕一紧,便被帝千傲攥住拉到了长廊之下,按在了墙壁之上,他温声道:“去坤宁宫之前我们的对话还没有结束,现在可以继续了。”   “唔,”洛长安一怔,关于喜欢他不喜欢他那个对话吗,她苦笑了一下,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再讲了,去了一趟坤宁宫,恍如隔世,“我们不是已经说完了吗。”   “告诉朕,你喜欢朕吗。”如果她说喜欢,他便去找母后摊牌了,前提是他需要知道她也认定了他。否则,她可能会被他的疯狂吓死。   “我敬您,畏您,您是我的主子。”洛长安想到了和他般配如斯的公孙雅,心底对他产生的向往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她轻声道:“但我不喜欢您。”   “......”帝千傲一怔,去坤宁宫之前气氛不是这样的。   去坤宁宫之前她在憨甜的吃着糖葫芦,下一刻便会说出喜欢他的样子,那呼之欲出的甜蜜使他的心跳加速。那一瞬间他仿佛已经和她心心相印。   突然就紧闭心扉,和他保持距离,他宛如紧攥着一把沙子,攥的越紧,沙子流失越快。   “你是不是回答错了?”   洛长安抬起下巴,认真道:“没有回答错。”   “为了朕连小命都不要了,竟然和朕说你不喜欢朕!”帝千傲握住她瘦弱的肩膀,“朕不相信!”   “......”洛长安抿着唇,不打算回答,自己并不愿意成为众多臣服在他龙袍之下的没有尊严的脸谱化的女人之一。   尤其在她知道他即将迎娶别人时,她更说不出喜欢二字了。   或许他多她一个不多。   而喜欢二字对她来说重之又重,一旦出口,她便没有退路了。   她想到以后只能在角落里等待他偶然的临幸,那不是她要的未来。   他们不会有将来的。   洛长安打算掐断自己所有念想。   “洛长安,朕不值得吗?”   “帝君,”洛长安委委屈屈道:“您什么都好。但您不能强求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您,对吧。”   “朕没有强求全天下的女人。朕只强求你!”   “您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并不希望被强求。我只想专注于我自己的事情,您使我觉得是危机和麻烦?”   “如果朕是麻烦,你只有被麻烦致死的下场。”   帝千傲便近乎粗暴地吻住了她的唇,将她的抗拒和推搡全部桎梏在他的臂弯之中,甚至于拉起了她的纤瘦的大腿。   直到他唇瓣猛地一疼,接着有血腥在唇齿蔓延,他才松开了她,他的唇染上血迹越发显得嗜血妖冶。   洛长安气到发抖,垂着眸子道:“好,我说。我愿意偷着和你上床,我太喜欢这样偷偷摸摸的和你暗度陈仓了,你有妾室也好,将要娶妻也罢,我都不在乎。因为我不要脸。这样可以了么,您满意了么,帝君?”   “洛长安,不要折磨我!”   “您,也请不要再折磨我!”   洛长安便将帝千傲推了开去,然后红着眼睛就跑开了,唇齿间仍有属于他的带着掠夺兴致的血液的味道。   帝千傲整个人笼罩在阴郁之下,为什么他攥得越紧,反而她离他越远,甚至于她似乎厌恶他的碰触。   而要她,是他最直接的表达喜欢的方式,这也是离她最近的方式,他已经交出自己,他还能怎样。   正在这时,海胤拿着新买的婴儿小衣服和沧淼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就将帝千傲和洛长安方才的对话听进了耳朵里,看着跑走的洛长安,并且眼眶红红的,两人登时间呆若木鸡。   婴儿服都买好了,结果那俩人谈崩了?   不是说好的今天表白一定会成功的吗?   沧淼和海胤对视一眼。   “我这两天因为自己医术太高超而佩服我自己到失眠,我怕出现幻听,海胤,刚才洛长安说的是我最喜欢你,还是不要折磨我?!”   “我也希望我幻听了。哎!!帝君的喜欢怎么成了折磨了。”海胤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小衣服,询问道:“看来按帝君这种自创随机的表白方式,婴儿小衣服一时半会儿还用不到吧?”   沧淼叹口气,“这辈子能不能用得到都难说,帝君适合注孤生。”   海胤嗖的一下,转身就走。   沧淼问道:“你去哪啊?”   “我去把小衣服退了去,老贵老贵的了。”海胤肉疼道:“帝君把我坑惨咯。”   沧淼来到了帝千傲跟前,同情道:“讲真,像你这么野蛮逼人家女孩儿说喜欢你的方法,是真不行。就跟个暴君似的。”   帝千傲:“......”   “刚才那简直是修罗场,我都觉得你的表现惨不忍睹呢。”沧淼好无语的,“这种事急不得啊,你得循序渐进,才能水到渠成!”   “......”十年了,朕真的心急吗,看着她及笄,看着她差点沦为人妻,他只是沉默了太久,爆发了而已。   “帝千傲,你虽说比之前有点耐心了,但是还不够,”沧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应该很认真的告诉她,你喜欢她在先啊。女孩子要哄的嘛。”   帝千傲脸颊一热,“朕知道。”   “知道你为什么不先说呢?你为什么要疯狂拉着人家大腿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以诡异的姿势逼人家承认喜欢你呢?你还说要把人家麻烦致死,你表演一个把人麻烦死我看看?麻烦等于宠幸对吧?”   “因为......朕不好意思先说出口。”   “噗!”沧淼喷了,“你这是脸红了吗?真拿你没办法,我只教你一次啊,仔细听着。”   帝千傲这次很给面子的没有给沧淼冷眼,反而比较虚心的看着沧淼的授业过程。   沧淼挺胸抬头提臀,深吸一口气,“首先你要举止非常诚恳,谈吐极其温柔,然后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托起她灵巧的下巴,极其认真的说出‘朕喜欢你,朕想一生一世保护你,你就是朕命中那个不可缺少的女人’这样的誓言,并且要给对方半个月时间去考虑接受不接受你的表白。懂?”   “嗯。”   “你这个嗯字回答的非常一知半解。你觉得半个月考虑期太久了对吗?”   “……”不久吗。   “来,你把我当成洛长安,试着来一次表白。”沧淼随即效仿着洛长安作出非常柔弱无骨的样子,娇滴滴的说道:“帝...帝君,伦家怕怕......”   帝千傲看了沧淼做作的样子以后,挺恶心的,不过仍嫌弃的捏住了沧淼的下巴,强迫自己深深的锁着沧淼的面颊,沉声说道:“朕喜欢你,朕想一生一世保护你。”   洛长安正巧捧着茶壶要去茶水处沏茶,帝君睡前有吃口茶的习惯,该当的差事还是得做的,这就是成年人的无奈,哭着也得干活。   谁知刚走来就看见帝千傲在托着沧淼的下巴在表白,当场就愣住了。   帝君他...他是个双啊?   他还有这爱好。 第150章 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我来做   帝千傲练习完便将手放了下来,打算去找洛长安来真格的,一转身便见洛长安正凝着他和沧淼,他即刻整张脸都黑了下去,自己必是犯了小人,这运气可谓差到极点,偏这时候教她瞧见了。   “洛长安,你不要误会,我和帝君不是那种关系。”沧淼立刻摆着手对洛长安道:“你听我解释一下,我们是很纯洁的男男关系!”   洛长安俯了俯身,“不...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便快速离开了,她的表情懂得都懂,已经将那二人关系妖魔化了。   帝千傲的牙关收紧,郁闷至极,心情很差,她心里的他的形象,太灾难了。   “要么,我去云游四海吧。你兴许最近不太想见我。”沧淼小声提议。   “滚。”或许朕应该换一批下属。   梅姑姑、夜鹰、海胤、沧淼面面相觑,咱们是坑主子专业户,似乎每个人都坑过帝君至少一次。   沧淼干笑一声,“反正你在她心里就没什么好形象,也不差这一回了。保重,后会无期!”   帝千傲回到龙寝,坐在床沿。   洛长安端着茶水递来,帝千傲吃了茶之后,她便打算退出去。   帝千傲将她腰身一圈,随即圈着她相拥卧在榻上,熟稔的除去她衣衫,洛长安从他动作中似乎察觉到放弃与她周旋那种不耐和愠怒。   她憋着气不说话,不说不错,多说多错。   他垂着眸子,发现她低眉顺眼的枕着他手臂,她越发瘦了,触手之处可以摸到她的细细的骨骼,她有心病,日渐消瘦,心病不除,他没法把她养胖。   他的心揪起来,火气突然消了,冰冷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半个月就忘了你该在哪里睡觉了?”   “帝君,我的心容量小的很。今天的一桩桩一件件使我招架不住了。”洛长安小声说道:“我今天累了,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做了。”   她今天一天经历了很多,似乎比她半生经历的都多,亲眼见到谋反现场,亲眼见到太后为帝君选的优秀的妻子人选,亲眼见到帝君向男生表白,最终,她发现她烦恼最多的是他即将娶妻,而她只能佯装普天同庆说恭喜。   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孤零零的小人物,她筋疲力尽了。   “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我来做。”   帝千傲拥着她的身子,手掌摩挲着柔软的肌肤,眼底里缓缓升起了热度,直到听到了她调匀的呼吸声,他看去,她已经熟睡的如婴孩一般。   他每夜拥有她,可是仍感觉她不属于他,提防着他,果然心的距离是最远的距离。   夜很长,他拥住她彻夜不眠,想弄醒她逼迫她,似乎不拥有她便永远失去她,可又舍不得打扰她憨甜的睡眠,也不愿意使她如惊弓之鸟般惧怕他。   软香在怀,他盯着房顶盯了一夜。   直到翌日早洛长安醒来,或许她早醒了只是在等他离开,而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眼看上朝时间近了,她做不到耽误他政事,她不得已张开眸子要给他打点衣装,却教他深邃的眸子锁住,猛然被埋入炽热的情绪,他彻底释放了自己。   她第一次在这件事后将头埋在他心口痛哭不已,哭着问他她该怎么办,她觉得暗无天日。   而他意识到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太后,纲常,礼教,以及预期中的忠言逆耳的折子。   朕如果要逆其道行之,谁也拦不住朕。   ***   “萧大哥!”   洛长安在这日一早便来到了萧家布行,刚下马车,就看见萧域正在门口笑着迎她。   萧域走了过来,“冷吧,进里面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   洛长安搓着手随着萧域走到了内堂,接过来萧域递来的茶水,一口气喝了,片刻便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萧域见洛长安眼睛有些红肿,似乎哭过,他从衣袖里拿出一颗牛轧糖,递了过去,“生活很苦,自己加糖。我上外地办事买的当地特产,尝尝。"   洛长安心中一暖,心想萧域真是有兄长的样子,她将牛扎糖接过,含在口中,浓郁的奶香和花生香味刺激着味蕾,她弯了嘴角,轻声道:“萧大哥,咱们去采买染料吧,这次宫里所用的春服竞标,染布所用的颜色染料,咱们务必要精挑细选。”   ”我都收拾好了,使我的马车,我那马是大宛马,跑的快又稳。“萧域非常有耐心,“帝都里做染料生意做得好的有十余家,咱们都去跑一跑,看一看,都看完了再来做决定就是。”   洛长安立起身来,“咱们走吧。争取一天比货比完,决定采买哪一家的货,下月底就要开始比赛,咱们得努力!”   萧域颔首,“行,走吧。”   两人随即一家一家的开始去染料坊里选颜色。   帝都说大很大,说小也小,行业里做布匹买卖数得上的也就那么些,所以这些染料坊也是认识萧域萧少东家的。   洛长安和萧域在来到第一家染料坊的时候,便已经吃了闭门羹。   “不好意思啊,萧少东家,你要看的染料,我们都已经卖完了。”   洛长安和萧域失望之余,接着又去了其他四五家染料坊,得到的均是类似的回答。   “苏木,红花,茜草,栀子,槐花,姜黄,这几种染料售罄了!补货周期要半年左右吧。”   洛长安的心里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苏木、红花、茜草这三种染料是红色系的主要染料,春服包含主子们过年用的衣服,以及来年各种庆典所用的衣服,喜庆的大红色是必不可少的。   栀子、槐花、姜黄三种染料是黄色系的主要染料,尤其栀子是用来染帝王所用的明黄之色的主要染料,若是缺少此种染料,必然是不可能在春服的竞争中胜出的。   春服竞标,乃是一年一度的赛事,胜出者将负责供应皇宫接下来一年的布匹及成衣,胜出宫中的春服竞标赛,乃是一件名利双收的事情!   往年都是白家胜出。基本上白家包办了宫服的供应。   洛长安的手禁不住有些打颤,“萧大哥,咱们接着去别家看看。”   萧域看出洛长安脸上的血色渐渐散去,便宽慰道:“妹子不必心焦,或许下一家便有了的,咱们这次是从距离较近的地方开始转的,有一家最大的染料坊乌家,距离最远,咱们还没去呢。乌家决计有咱们需要的染料。”   “萧大哥,我有点担心了。”洛长安轻声道:“转了这么多家,红、黄色系染料都售罄了,这有些蹊跷。”   “妹子,先别太担心,皇天不负有心人,咱们再努力看看,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嗯!”   洛长安在大冬日里走出了一身的汗,接着又转了几家,果然结果都一样,红黄色系全部售罄!   “你们要的所有色系的染料,我们都卖完了。”   “没了,没了,别处去看看吧。”   洛长安不由在心里泛起嘀咕,突然心里有个想法涌了出来,是宋盼烟和刘勤暗中将染料都收购了么。   最后,洛长安和萧域在半下午时分来到了乌家染料坊,进去以后,洛长安将一张单子递了出去,“伙计,我们需要单子上这些染料。”   那伙计看了看单子,便道:“好嘞,客人,马上给你包起来。”   太好了,乌家有货!   洛长安心里的大石倏地落下,和萧域相视一笑。   但那伙计正打算要包染料,突然将手一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脑子,我记错了,这些染料,我们都售罄了。萧少东家,洛姑娘,你们别处再转转吧。”   洛长安眉心一凝,“伙计小哥,我明明瞧见你拉开抽屉满满一抽屉的染料呢。怎么突然便说售罄了呢?”   萧域也沉声道:“若是价格问题,就好说?您通融一二。” 第151章 你可以帮我找个稳婆吗?   那伙计将抽屉一合,“我们乌老板交代了,东西售罄了。二位不要为难我这个小喽啰,不好意思,请吧!”   洛长安和萧域被那伙计给请出了乌家染坊。   浓浓的失落裹着洛长安。   “萧大哥,春服竞标从布匹的色彩、韧性、光泽等多方面来竞争比赛,如果没有染料,我们甚至没有参赛的资格。”   萧域将手捶在树干上,“定是白家那刘勤暗中做了手脚,思来想去,我竞标宫服,只触犯了白家的既得利益。白家才教这些人不卖东西给我们。”   “我们先回去,想想办法。”洛长安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心里可是暂时也没有什么主意了。   于是,和萧域一起上了马车,离开了乌家染坊。   暗处,白家布行的管事的刘勤在洛长安和萧域离开之后,便踱步出来,斜着嘴角笑了笑,便直逼着宰相府的后门去。   “这一吊钱您拿着。”刘勤轻车熟路的打点了看门小厮,“帮忙通传一下,便说我有要事和慕容夫人禀报。”   那小厮快步去了,不几时宋盼烟便出了来,见了刘勤便没好气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要不是办了点令您欢颜的事,真是没脸来啦。”刘勤哈着腰,“慕容夫人,您听我说。”   “上次教你从中斡旋,务必使洛长安在荣亲王的纳妾典礼上出丑,使她工作出现重大疏忽,可你瞧瞧你办的事,成了什么鬼样子?教我丢的一场大脸!我今日想起,仍觉得愤怒不已。恨不能宰了你泄恨。”宋盼烟说着便怒气冲冲抬手就要打刘勤的脸。   刘勤忙笑脸陪着,“慕容夫人,仔细手疼。打了我这贱脸不打紧,伤了您金贵的手,可就损失大了。”   宋盼烟哼的一声,将手垂下,不悦道:“这次宫里春服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吧?”   “我这次来就是和您汇报好消息的!”刘勤满脸谄媚。   “什么好消息?”宋盼烟被勾起了兴趣。   “咱们的法子果然奏效,您吩咐小的把帝都各大染坊的染料全部收购,断了萧家的染料供应,他们纵然有天大的本事,没有染料他们也染不出布来!”   刘勤说着忍不住得意的笑起来。   “慕容夫人,您知道吗,洛长安和萧域从早上跑到晚上,把帝都的各大染坊都转遍了,愣是一两染料都没买到,那俩人垂头丧气的样子,简直就是丧家犬啊!”   “活该!”宋盼烟听了之后,内心非常之满意,忍不住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贱人,区区一届宫女,居然和我堂堂右侍郎夫人、宰相之女斗,我们的人脉比她宽不知多少倍!凭她也想扶起萧家和我抗衡,做她的白日梦去吧!不知死活的狐狸精!”   刘勤见宋盼烟心情好了,自己也把心落在肚子里,毕竟是宋盼烟扶自己成白家的管事的了,之前自己和白师傅闹的不合,自己单飞出去自立门户,屡屡失败,这次白师傅举家去外地发展,竟然连知会他一声都没有知会,可见白师傅是在防着他和白小少爷争家产。   刘勤好恨啊,为什么白师傅将我自小养大,视我如亲生儿子,但他生了自己的儿子,又将我推入深渊,甚至不肯告诉我他的去向。   他一定要出人头地,没有白师傅,他刘勤也可以将白家的布业继续发扬光大!!   等着看吧,师父,我决计会混出个名堂的!   我要向你证明,我刘勤决计不比你的亲生儿子差!   “只是乌家染坊那边不好办,乌老板是荣亲王的朋友,别人做生意为了钱,乌老板家里穷的只剩下钱,做生意是为了兴趣,他不会被咱们左右。”宋盼烟说着,便忧心忡忡,“你按我说的去办了吧?乌老板最厌恶心术不正的人,你若照我说的放出消息,乌老板决计会被洛长安和萧域的为人打心里看不上。”   刘勤颔首,“慕容夫人放心,我都按照您说的去和乌老板说过了的,他当场就已经对萧域和洛长安的为人表现出厌恶了。”   “呵呵...”宋盼烟阴冷的笑着,“洛长安,这次把你逼上绝路,教你彻底看清楚,谁的手腕比较硬!和人斗和鬼斗,我从来就没有输过!”   ***   洛长安和萧域在马车内安静的坐着,气氛非常的低迷,洛长安不住的叹气。   萧域轻声宽慰道:“妹子,你不要担忧,一会儿我将你送回布阁之后,我即刻动身,连夜赶往别的城郭去采购染料,若是隔壁城郭没有,我便马不停蹄的再去下一个城郭,我一定将染料采买回来。”   洛长安微微笑着,她已经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怕是即便去了异地,也是一无所获,她正要开口说话,便听见马车外有女子隐隐的哭声。   “萧大哥,将马车停下,我听见有人在哭。”   洛长安急声说着,萧域便急忙将马车停下。   掀开马车窗帘,洛长安朝外面循着声音看了过去,远远的看见有个女子在路边低吟,弯着身子,身体很是难受的样子。   这地方正是一大片农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比较荒芜。   那女子孤身一人,看身上衣着也不似附近村民,倒像是大户家的媳妇。   洛长安下了马车走近之后,便将那女子全貌看清楚了,原来是个面容姣好的孕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她此刻满脸冷汗,嘴唇泛白的用手捂着捧着如盆一般的肚子。   萧域拉住洛长安的衣袖,“妹子,咱们对这里不熟,还是不多管闲事了吧。对方又是孕妇,出点问题,咱们很难澄清。她是孕妇,不会一人行动,怕是她丈夫去林里方便了也未可知。”   洛长安明白萧域的意思,本来是不该多管闲事,但是她却生出了恻隐之心,“萧大哥,她眼见是快临盆了,看起来腹痛难忍的样子。我做不到坐视不理,若是她当真一人,又正困难,一个孕妇在荒郊野外的太危险了。”   说着,洛长安走了过去。   萧域心中一动,心想洛姑娘心地善良,乐于助人,那股子天生的热忱当真教人心生钦佩。   “这位姐姐,你身体不舒服么?”   洛长安来到那女子跟前,小声的询问着。   那女子抬起头来,满脸惨白的凝视着洛长安,她眼底也有对陌生人的防备,可是情况危急,那女子顾不了太多,径直道:“我羊水破了,孩子眼见就出来了,你可以帮我找个稳婆吗?” 第152章 你...你怀孕了?朕要当爹了么?   那女子浑身都在颤抖,“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第一次生宝宝,我好害怕,我...我...呜呜...”   说着,便哭了起来。   洛长安连忙说道:“好,你先上我们马车上吧。”   萧域这时朗声道:“这里离萧家布行也不远了,上马车,回我们布行去吧。我娘年纪大些,是过来人,可以给这位准娘亲宽宽心。”   于是,洛长安和萧域将那女子扶上马车,洛长安将自己袄子脱了垫在座椅上减少马车的颠簸,教那女子躺在座椅上,那女子阵痛已经开始了,痛苦不已。   回到了萧家布行,萧域去请了稳婆回来,这稳婆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接生经验丰富,萧域出生也是她给接生的。   那稳婆为那女子接生,直生了两个时辰,好容易有些进展,那稳婆查看了下那女子的情况,一看就吓了一跳,“小孩儿胎位不正,眼下出来了两只手,并且是两个小孩的各一只手,俩小孩的头和身子横在了肚子里,恐怕是生不出来。这...这情况属于难产中的难产,怕是大人小孩都有生命危险。本身多胎就不好生,她这胎位又是这样不正,哎......”   那女子听了就哭出声来,“我死不死无所谓,婆婆,求求你救救我的小孩儿吧!”   那稳婆在脸盆里洗了洗手,“洛姑娘,你去找别人再帮帮忙,我这边实在是没办法了。”   洛长安软声求道:“婆婆,我们给您五倍的接生费,您务必救救他们母子俩吧。”   那稳婆生怕自己的好名声被这一遭生意给砸了,若是接生不成却死了人,后半辈子没人找她接生了,何况这种难产中的难产,她没有把握,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不行不行,我尽力了。你们快些去找找别的稳婆吧。不过,她这情况,换了大罗神仙也是没治。”   那女子哭着说道:“洛姑娘,帮帮我吧,洛姑娘。我死了不要紧,可我肚子里的两个小东西着实可怜啊。”   洛长安连忙握住那女子的手,“你放心,我去找人来救你,你一定不要泄气,肚子里的孩子和你连着心的,你要勇敢,给他们做榜样。你一定会顺利的生下宝宝的。”   那女子受到了鼓舞,不住的点头,“我怕是时间不多了,我想见见孩子的父亲。”   洛长安颔首,拿来纸币,铺在那女子身前,“你将你家地址写下来,我教人去找你丈夫来。”   “我丈夫早上教荣亲王传去荣亲王府了。我写下荣亲王府的地址给你。”那女子颤颤巍巍的握笔。   洛长安一怔,这女子果然身份非富即贵,她说道:“既然是荣亲王府,那我知道地址了。你叫什么名字,你丈夫叫什么名字?我命人去请他来。”   “我丈夫叫乌廷云,我叫章盈盈。”章盈盈说着便气若游丝,“只管告诉乌廷云,若他不来,我们娘仨是错付了人了。”   洛长安不知道怎么安慰,便拍了拍她的手,随即出屋去了,她交代萧域去请乌廷云,萧域听见乌廷云的名字不由一怔。   洛长安本想问萧域为何神情有异,不过由于情况危急,便没有细问,而自己打算回宫去找沧淼。   来到医阁,沧淼并不在,问了才知沧淼去了龙寝,说是帝君练剑震伤了虎口,过去给帝君看伤了。   洛长安心中一紧,帝君受伤了,严重么。   从那天,帝君对她宽松了不少,没有强迫她什么,甚至于话也不常说了。   她这几天缓过来不少,起码不会太过钻牛角尖的想起他,接着想起他将娶妻之事。   她飞速赶回了龙寝,帝千傲正自坐在椅上,而沧淼为了方便给帝千傲包扎,则单膝跪在地上。   洛长安脑海里闪过那天帝千傲托着沧淼下巴表白的画面。   看见这二人单独相处,尤其一个冰冷霸道的坐着,一个顺从的半跪着,画面不敢深想。   “奴才叩见帝君。”洛长安对帝千傲行了礼,她因为急忙赶路,脸上红扑扑的布满细汗,关切道:“您伤得重么?”   帝千傲看了眼洛长安,她这几天好多了,对他的排斥慢慢不那么明显,起码这时在询问他强势如何了。   随即他将手从沧淼手里撤了回来,不过小伤,但关于他的事,宫里素来兴师动众,尤其沧淼在宫里憋疯了,他一点小伤,沧淼可以按绝症给他治,意图把他弄烦,让他将其轰出宫去。   帝千傲幽幽地看了眼洛长安:“伤的挺重的。”   洛长安担忧道:“以后练功可要小心。您受伤了,大家都很担心的。”   帝千傲眉心一揪,大家包括她么。   沧淼扫了眼帝君,方才谁一直说区区小伤尔等不必惊慌来着,洛长安一来,就立马口风变成了伤得挺重的,虚弱了起来。   在心里吐槽了一阵,沧淼打算继续为他包扎伤口,帝千傲却避嫌一般撤得更远了些,沧淼便咦的一声,“还没包好呢,别动啊!”   帝千傲冷声道:“不用你包了。”   沧淼随即反应过来,必是怕洛长安误会他有断袖之癖吧。   “帝君,伤口非同小可,还是处理妥帖为好哦。”洛长安以为沧淼把帝君弄疼了,便对沧淼道:“沧淼神医,您轻一点,帝君怕疼。”   “你给朕包扎吧,沧淼手重,朕吃不消了。”帝千傲便将手伸到了洛长安的身前,随即沉声道:“疼得受不住,似乎伤到了骨头,需要养半月二十,得每天换药。”   “......”沧淼忍不住暗暗翻了个大白眼。   刚才我给他包扎,他一声不吭,就跟感觉不到疼的大冰山一样。   在洛长安跟前,看给他矫情的。   他以神医的医格保证,没有伤到骨头,并且以某帝君疾速的康复速度,最多三天就不用再涂药了。   洛长安因为心里有急事,所以给帝君包扎打结的时候就有些急,随手打了一个简单的死结,虽然不美观,但是非常结实耐用的。   帝千傲看了看这个丑丑的死结,便不满道:“我要你以前给我包扎时候系的那种蝴蝶结!”   “!”洛长安这个急啊,毕竟有人等着生孩子呢,要什么蝴蝶结嘛,她忍不住不耐的啧了一声。   “你啧朕。朕受伤了,你还啧朕......”   “......没,没有啧您啊,只是不经意地砸了咂嘴,没有任何情绪的那种咂嘴。”   “所以,你咂朕,朕受伤了,你还下意识地咂朕。”   “我......”   洛长安在帝千傲眼底看到了受伤和委屈之色,她便放弃解释,快速将死结解开,又打了个完美漂亮的蝴蝶结,“好了。这样可以了么帝君?”   ”可以了。”帝千傲端详了一下虎口的蝴蝶结,真漂亮。   沧淼心想,讨要蝴蝶结的帝君好造作!突然有点同情洛长安。   沧淼识趣地打算离开,给帝君制造机会,看起来帝君做精起来是没休没止的了。并且追女孩的手段完全没有套路可言,太随机了。   帝千傲端起茶碗,静静的饮茶,心想,有些多余的人终于有眼色的要离开了,非要看朕表演完索要蝴蝶结之后才走,真是的。   洛长安见沧淼要走,急忙出声道:“沧淼神医,且慢。”   沧淼扬眉,“有事?”   洛长安提了一口气,随即朗声问道:“您会接生么?”   “噗!”帝千傲一口茶没下去直接呛住了,“咳咳咳!”   “......”沧淼倏地看向洛长安的平坦的小腹。   洛长安寻思,帝君怎么喝茶总喜欢呛住呢,她一边帮帝君拍着后背,一边急切地望着沧淼。   帝千傲却一把攥住洛长安的手腕,眼底有着复杂的情绪,紧张,惊喜,以及不确定,他缓缓道:“你...你怀孕了?”   朕要当爹了么?   生女孩叫媛媛,生男孩叫皓皓。八年前就起好名字了。   洛长安:“?”   海胤:天啊,昨天忘了不把婴儿小衣服给退掉了!说怀可就怀上了!   “沧淼,帮她把脉看一下!”帝千傲吩咐着。   “来,洛长安,你坐在这里,我仔细看看,你能怀孕是个奇迹......”   沧淼放下药箱,便要为洛长安把脉,心想她这身子骨虽是养了两年,可小腹的旧疾始终难以恢复如初,他也超希望她怀孕的,她一怀孕他就自由咯。   洛长安别有意味看了眼帝千傲,苍淼的意思是帝君不行,还是我不行啊。   "......"帝千傲一怔,她眼底打量不孕不育患者的同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第153章 你没有当爹都是我的错,我有罪!   “把脉,不用呀!”洛长安却连忙摆手,连忙解释道:“怀孕的不是我,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路边遇到个孕妇,怀的是双胞胎,我们请了有三十多年接生经验的稳婆来帮手,结果稳婆说那孕妇胎位不正,孩子生不下来了。情况非常的紧急。”   洛长安冷汗涔涔,心想身为宫女,即便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也不可能大张旗鼓来帝君跟前喊啊,我又没疯。   沧淼隔衣把脉后,沉声道:“嗯。没怀孕。”   帝千傲一怔,手指收拢,一缕失落在嘴角缠绕,还以为是她怀孕了,原来没有啊,孩子名字早就想好多年了,到底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想到此处,帝千傲冷不丁睇了一眼沧淼。   “!”沧淼心里一紧,是是是,我是庸医!治了两年没把你女人身体调理好,你没有当爹都是我的错,我有罪!呜呜。   海胤愁死了,哎呀,小衣服到底是要买不买呢。纠结,每天心里忽上忽下的。卖衣服的老板都开始鄙视我频繁退换货了。   “接生我不会。”沧淼回答着洛长安的问题:“术业有专攻,生孩子这事你还得找稳婆啊!自从遇见你,我都快成了杂医了,什么事都找我,生孩子也找我。回头你在路边捡个崴了脚的流浪猫,是不是我还得去当兽医?”   沧淼不满的摇摇头,我这医术,医白骨而活死人,如今被帝千傲的淫威禁锢在皇宫内院当家庭医生,给我郁闷的想捅死自己,再自己治自己,如果我答应做稳婆,我是事业线会往非常之奇怪的路子发展,配角也有人设的好不好!   “沧淼神医,您不是救死扶伤,只救重症的吗?”洛长安见沧淼神医不想理这事,便嘴巴甜甜的说道:“这件事您不能把它当接生这么简单,您想要是那孕妇不能将孩子顺利生产,可是一尸三命啊!若是您能帮那孕妇将孩子生下来,从鬼门关将那娘仨给救回来,阎王都忌惮您三分,那可真真才是医白骨、活死人,您一定会成为一名著名的......”   “成为一名著名的妇产科大夫,对么?”沧淼将洛长安的话接过来,调侃道。   他还是不感兴趣,本神医不想成为大东冥的著名稳婆啊,以后业界吹水的时候,会被耻笑的。   但另一方面,他脑海里已经在构思双生子难产的紧急处理办法,当下生孩子基本靠孕妇运气,顺生好产的就皆大欢喜,遇见臀位、脚位、手位的,这得看孩子和孕妇的造化。   他行医专走偏锋,寻常之症他不会去碰,一来他自己有原则,二来他的方法若非此人将死,其本人及家属不会接受。所以,久而久之,名声在外,只有将死绝症之人才能找上他。   “不,是著名的神医,是华佗转生,是扁鹊在世!您瞧,医之大家扁鹊自称‘草莽游医’,可当他踏足邯郸之时,也曾治妇女病的大夫,当他来至咸阳,又曾为当地毛头小儿看病,但这丝毫不影响扁鹊名扬天下!”   沧淼本来立起来想走,听到这里便坐了下来,“有点意思,你继续说。”   洛长安的心放下一半,接着又双手合十,甜甜道:“您想由您接生的小娃娃长大了甜甜叫你神医叔叔,听起来是不是很幸福呢?小娃娃长大了逢年过节就给你送礼物,糖果子,三刀蜜饯,各种酥点心;并且等你老了还给你当拐棍呢,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沧淼脑海里闪现两个小团子抱着他腿特别崇拜的叫他神医叔叔的画面,好像挺有成就感,啊,心动了!   接生的法子也想周全,胸有成竹,可以出发了!   “沧淼,和洛长安去看看。”帝千傲不希望洛长安继续用甜甜的嗓音软声求沧淼了,朕都没有被这样软声求过,沧淼哪里配,于是粗暴介入道:“这是圣旨。抗旨则给你许个人家去做上门女婿。”   “......”沧淼额头出现黑线,他立马提起药箱,对洛长安道:“洛长安,带路,快,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马虎。”   洛长安嘴角抽动了一下,心想还是帝君知道沧淼的软肋,她求半天没卵用,帝君一说要给他许人家,沧淼便宁可成为一名著名的妇产科大夫了。   但,帝君能够在此时开口,是在帮着她吧。   自那日关于喜欢那个话题之后,他三缄其口,没有再逼她回答过什么了。   路上,沧淼轻咳道:“洛长安,我是本来就已经打算和你去救人了。帝君不说让我给人做上门女婿我也是会去救人的。帝君他就是瞎说的。”   “哦。好。”洛长安淡淡应道。   “你不相信是不是!!”沧淼焦急的澄清,事关自己的一世英名。   “......”我啥也没说好不好。   来到萧家布行,沧淼查看了章盈盈的情况之后,“靠你自己生是生不下来了的。你丈夫呢?谁能对你负责,我要用的法子,你家人得同意才行。”   章盈盈的眼里盛满眼泪,“我丈夫他...他...他还没来,他不知道会不会来了。”   “......”沧淼睇向洛长安,什么人家啊,这么乌龙,女人生孩子都没人理的?额,我永远不要成亲,因为我也属于不知道如何维系家庭的人,估计妻子怀孕我也会吓到跑路吧。   “萧域已经去请她丈夫了,应该就快到了。”洛长安转而对章盈盈道:“盈盈姐,你务必放宽心。”   “我是她的丈夫,乌廷云。”说着,便有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到了床边便握住了章盈盈的手。   章盈盈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一时百感交集,将头靠在乌廷云的身上,嘤嘤的哭了起来,“相公,我错了,我不该赌气离家出走。如果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能活了。”   “不会有事的。别哭。”乌廷云沉声道:“清早是我不对。母亲在说若是生下女儿便是赔钱货的时候,我不应该保持沉默。那是我母亲,当时我不愿和她正面冲突。委屈你了。”   章盈盈抽泣道:“我只问你,若是生下一双女儿,你认是不认。” 第154章 我太习惯你们这类妻奴的反应了   “只要你生的,我都要。是男是女,以后都再不生了。盈盈,你务必熬过来。”   “你俩的衷肠晚点再诉吧。咱这生孩子呢,挺急的?”沧淼轻轻一咳,“乌先生是吧,两个问题你确定一下啊。”   “大夫,您请讲。”   “叫神医。”沧淼纠正了一下,神格必须在。   “神医,您请讲。”乌廷云心里虽然不满对方这时候纠结称呼,但是这时候神医教干嘛他干嘛,自己妻子孩子的命要紧。医患矛盾不能有。   “如果大人和小孩只能选一个,你是要留妻子,还是留孩子?”沧淼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保我妻子。”乌廷云做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没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但是他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个肯为自己承受生子之痛的女人。   章盈盈动容不已,泪眼婆娑的凝视着其丈夫。   沧淼得到了回答,便又道:“寻常法子的顺产是生不出来了,眼下我打算破腹取子,你是否同意。”   众人大惊!就如同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荒谬之言。   “破腹取子?”乌廷云诧异到脸庞变形,“我理解的不知道对不对啊,你是说把我妻子肚子切开,把孩子取出来?你确定你不是来搞笑的?”   沧淼心想我怎么这么有时间来和你搞笑,他非常冷静道:“如果你同意,我便继续。如果不同意,我就走了,你们回去准备丧事就可以了。”   沧淼说的非常直接,他来不是宣传医学知识的,他来是救人的,时间就是生命。   “别,别走。”乌廷云急忙留住,此人是著名的神医,他从荣亲王口中听到过沧淼的事迹,关于沧淼的每一个字都非常震撼和惊奇,简直闻所未闻,据说沧淼是帝君亲自请回帝都的,原以为是个白须老者,岂知竟比我还要年轻,此时除了信他别无办法。   “我同意。”乌廷云红着眼睛,非常担忧道:“拜托神医务必想办法减轻我妻子的疼痛啊。”   “行了,不要废话了,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都出去等着吧。场面血腥,你们不要在这里大惊小怪的让我分心了。”   沧淼下了逐客令,将洛长安和眼眶发红的乌廷云赶了出去。   乌廷云坐在长廊的椅上,面色沉重,每一瞬息都是教他煎熬的,以前眨眼就是半月,这时眨眼就只是一眨眼。   洛长安此时对萧域轻声询问,“萧大哥,方才我去请沧淼神医之前你听见我说乌廷云的名字表情有异,怎么了?”   萧域暗暗的睇了眼乌廷云,低声回答道:“妹子,他姓乌,你想想他是谁。”   洛长安小声的啊了一声,拍了下自己额头,“我只担心盈盈姐难产的事,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乌廷云怕是乌家染坊的老板吧。”   “正是。”萧域轻声道,“平时乌老板只在幕后,不大走动。我见过他几次。”   直到一声啼哭,两声啼哭在屋内响起,乌廷云才倏地立了起来,一下便弹了出去,贴在门边往屋里看,恨不能立刻进去查看情况。   又过得许久,沧淼说道:“都进来吧。”   乌廷云第一个冲进屋去,张口就问:“盈盈她还活着?”   沧淼抬眼看了看他,不然我来干嘛呢,砸我自己招牌的啊。   章盈盈虚弱的道:“相公,我没事了。神医用了神药,我现下感觉不到疼痛呢,神医还一边接生还一边和我讲笑话呢,神医特别的诙谐呢,现在想来依旧忍不住笑。”   洛长安:“......”   乌廷云:“......”   生孩子过程这么九死一生的现场,沧淼是怎么做到讲笑话给产妇听的?   沧淼用清水净了手,递给乌廷云两种药,一种口服,一种外敷,“你妻子身体素质挺好的,通气前先不吃东西啊。躺半月,吃半月药,就可以下地活动了。这药不会通过乳汁过给小孩,可以放心吃。这个外敷的药大概每日三次,每次适量,够用半年,肚子上会落一条二寸长的疤。”   乌廷云一听落疤就皱起眉头。   沧淼立刻说道:“我是神医不是神仙。所以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落疤。”   拜托,你又不是唯一一个因为女人肚子上落疤来质问我的。帝千傲不知比你凶残多少倍,我太习惯你们这类妻奴的反应了。   乌廷云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心想沧淼是被什么人整的这么条件反射的了,他将药接过来,不住的说谢谢,“落疤是正常的,人活着就很好。神医,太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了。”   沧淼有点不好意思,还是乌廷云比较合理,比帝君合理太多,帝君现在仍在逼我发明除疤药,并且是一点疤痕不能留下那种药。呜呜,疯子逼我进步。   “行了,去照顾你妻子孩子吧。你们对自己孩子挺负责的,没有辜负我救这两个孩子。”   说着,就朝洛长安点个头,打个手势说先撤了。   洛长安双手合十,大恩不言谢,都在心里。然而,却捕捉到了沧淼眼底的无耐,听说沧淼的母亲年轻时抛夫弃子,他的父亲云游四方,他自小寄人篱下在太后膝下养大。或许父母二字对他来说难以启齿,又虚无缥缈。   乌廷云见妻子活生生的,才放下心来,这才去看放在章盈盈身边的双胞胎,他心中一动,“孩子长得像你,真好看。”   沧淼已经到了门口,皮皮的留下一句:“恭喜了,是两个男孩。这下婆媳矛盾可以化解了吧。章盈盈,以后你是家里老大咯。”   话音还没落,章盈盈的家婆就冲了进来,本来在外面等着,计划一说生了女孩掉头就走,岂知这下生了两个男孩,立马就不一样了,心想我那儿媳可真有出息,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握着章盈盈的手,“我的儿,你是咱们家的功臣,给咱们乌家生了两个宝贝儿子,真是争气啊。”   章盈盈心烦的别开脸去,直接甩脸给家婆看,“别,我是赔钱货,可仔细您的眼泪。”   乌廷云沉声道:“娘,您回去吧,这边不用你管了。我会带盈盈和孩子回去的。”   乌母心心念念想抱孙子,万般不舍的离开了,心想我早上何苦说那样的重男轻女的话呢,到头来孙子也不给我抱了,我可要和盈盈修缮关系,从八代传下来那块老祖母绿抓紧取来送她。   等到尘埃落定。   乌廷云用自己的豪华柔软大马车将妻子和孩子安置好,走之前,他对洛长安道:“洛姑娘,谢谢你,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在荣亲王府,他听到了洛长安的名字,上面派了人下来传话。 第155章 成年人之间,很多问题张口问了出来反而尴尬   “不用谢啊。”洛长安摆摆手,“好在母子平安。盈盈姐是个有福报的人。”   帝君,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洛长安越发在心里对帝千傲的善念所动容,他外面虽冷酷,内心里却极为柔软,从他肯出动神医为一届素不相识的难产妇人治病,便知他的为人。   他这么好。可惜他不属于我。   乌廷云微微思忖,轻声道:“我是乌家染坊的老板,之前我听了白家的刘勤对你和萧少东家的一些评价,说你和萧少东家男盗女娼,联手陷害白家,对你们有所偏见。但现在,我发现你和萧少东家为人善良,并且坦荡磊落,我之前错怪你们了。”   洛长安猛地一怔,果然背后有人运作,恐怕不单是刘勤,凭刘勤一己之力怕是不能教众多染坊顺服,背后定然有宋盼烟的扶持。   “乌老板,这才是不打不相识呢。我洛长安兴许是个小人物,但是男盗女娼的事情我是决计不会干。我自认是个正经人。”洛长安微微笑道:“我今日里还在寻思,如何明明有染料却不卖给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今误会解开,就好啦。但有一点,我需要和您澄清一下,我救盈盈姐,可不是因为她是乌老板的妻子才救她,而是她有困难才救她的。”   “姑娘放心,姑娘为人乌某人决计不会有所猜忌了。我妻子离家出走事发突然,姑娘自然不会是提前周全好的。”乌廷云颔首,“然,今日一早荣亲王召我过去,竟不单是荣亲王要见我,更是宫里非常有地位的人人要见我,特意交代我不可听信小人离间,要公平对待你和萧域的买卖。我那时便知道洛姑娘不是寻常之人。加上姑娘救我妻子和一双儿子,如今更是对姑娘和萧先生为人没有任何偏见了,并且为之前轻信他人而自责万分。”   洛长安微微一怔,“宫里?可否告知是哪位暗中相助?以便洛长安可以谢谢恩人相助之恩。”   乌廷云伸出左手,往旁边引了一引,“借一步说话。”   洛长安回首向萧域点了下头,随即便同乌廷云朝一旁走了几步,乌廷云低声道:“是宫里的第一公公,今上的亲信,海胤海公公。”   洛长安心里咯噔一跳,随即心跳加快了几分,能调动海胤的只有帝君,是帝君在暗中为她铺路,扫清障碍。   如果以往都是她自作多情的以为帝君在帮助她,这次可是有真凭实据的了,帝君确实在暗中帮着她。   洛长安的心越跳越快,心中五味交杂,心乱如麻。   乌廷云深深一揖,“之前我染坊内伙计多有得罪,姑娘务必不要生气。我本不知姑娘之尊贵。”   洛长安脸上一热,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你多想了。我是帝君身边的随身丫鬟,这次主持宫里的春服竞标是替太后做事,出了纰漏是不好的。今上待咱们这些下属都是极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乌廷云不再说什么,今上亲自关照着的,必然是最最尊贵的,他也是个有城府的人,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罢了。   “洛姑娘,萧少东家,明日你们便去取染料,不,你们不必过去,只管给了我单子,明日我教人送来。不,不等明日了,今夜里连夜便送来,以免夜长梦多,教背后有人见了再生事端。”   马车里,章盈盈温声道:“悉数染料无偿送给长安妹妹。要多少给多少。”   “盈盈放心。”乌廷云沉声道:“自然是送。哪里能收银两。”   萧域也走了过来,面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洛长安闻言,思虑了片刻,便笑道:“别,乌先生,我知道您不差钱,但是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咱们一码归一码哦。您若免费送,宫里给我拨的银子花不出去,我反倒解释不过去。不过呢,倒是有个事情,我需要您配合一下。”   “配合什么事?”乌廷云颔首,“您尽管说吧。我乌家必然倾囊支持。”   支持洛姑娘,是一桩稳赚不赔生意,和帝君站在统一战线,决计不会错的。   “春服竞标一事下月底举行,还有一个月多时间,我恐怕中间再生变数,您这边表面上请维持原先对我之偏见。这售与萧家布行染料的事不可大张旗鼓的进行,只可悄悄的进行。”洛长安缓缓的说着,“最好放出消息去,教满城皆知乌家和萧家不合。”   “这个没有问题。”   萧域沉声笑道:“妹子放心,剩下的我来和乌先生对接,拉拢人心不容易,搞不合闹事情还是简单的。我决计将事情办的滴水不漏。下月底前不会再生任何的变故。”   乌廷云和萧域将手一握,“那么就祝咱们闹不合闹的愉快?”   说着,两人便朗声笑了起来。   洛长安又再多想一步,沉声道:“萧大哥,你附耳过来,我再多嘱咐你一句。”   萧域便附耳过去,细细的听洛长安交代着,越听下来,越觉得洛长安想十步走一步,心思非常之缜密,同时也为她的小心翼翼而心疼不已,二十三岁,本不该是这样满腹心事和算计的年岁。   ***   夜凉如冰。   洛长安坐在龙寝的窗前,开着半扇窗,支着下巴望着夜空的银月如钩,在纠结自己是否需要问一下帝千傲为什么在暗中帮她。   无疑她想问。   骨子里她是个易冲动的性子,今天的话绝不留到明天。   可是自从没了爹娘,只有她一个人面对这复杂是人世,她发现自己没有冲动的资本。   成年人之间,很多问题张口问了出来,反而尴尬。   主要也怕得到的回答令她失落。   比如,朕不是帮你,而是不希望你捅出漏子给朕惹麻烦,这一点自她那时被仇恨冲昏头脑将慕容珏推下溪流时,他便这般说过。   如果他再度这般回答,那时候收场也难,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往往是极为艰难的。   算了,还是不问了,不明所以是最简单的,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但是,自己起码需要表示一下谢意。   就不着痕迹地表示一下,吃水不忘挖井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 第156章 开始不觉得,拿出来的一瞬间,她就想毁灭它   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次若不是帝君打点乌廷云在前,又调动神医给她使用救下章盈盈在后,她真是可能会卡死在无染料可用这一环节之上。不说决计没有旁的办法,总归是困难重重的,没有当下这般平顺便是了,当下虽有波澜,可却不至于教人绝望,有希望就有机会。   不得不说,不管他出于什么动机为她打点,怕她惹祸也好,一时兴起也罢,被他亲自关照的感觉是真的很好。   她从衣袖中拿出绣好了三个月的手帕,之前梅姑姑差点撞见她在绣这个手帕,那时候她还有很多非分之想,想效仿之前因为送了手帕而被今上封美人的刘绣。   梅姑姑劝她要花点心思讨帝君欢心,她听进去了,也悄悄地做了。   但是洛长安将手帕绣好了之后,就始终送不出去,因为她认为动机太过明显,她骨子里真的不是个爱跟风的人,而那时候似乎宫妃一窝蜂地都在绣手帕,他每天单手帕都不晓得收多少块,她想她若是其中一个,也挺悲哀的。   所以,她在夜里那事之后,有几次险些将这灰色帕子拿出来送他,但是又实在耻于开口,拿了拿又都放回了衣袖之中。   没几时刘绣失宠进了庵堂,还是她亲自将人押过去的,她突然更没胆子送手帕给帝君了。   于是便将这帕子在衣袖里揣了三个多月了。   夜深了,帝千傲如往常一样,处理政事到深夜,宋相和右侍郎停职三月之期将满,明日那二人便会前来御书房面圣求回顶戴花翎,他和他的智囊团这几日不眠不宿,为恢复其二人之官职之策略而讨论和推敲各方利弊。   他踩着龙靴迈入龙寝,自登基后,多年如一日的勤政,风雨不辍,基本上在书房理政,就餐,以及休息,自二年前将洛长安接进宫后,他改了一些习惯,书房用来理政就餐,但是每夜无论多晚,他都会回来龙寝,这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   他会敷衍地随手翻九号牌,去各色宫妃之处走个过场,但最近连敷衍也不愿意敷衍了,他在别处敷衍,洛长安在龙寝独守空房,他难受。   进门,屋内亮着烛火,他将披风退了挂在门处,尽量少带进些凉气进屋,洛长安属于吹风倒的体质,病了就麻烦。   “帝君,您回来了。”洛长安听见声响,便迎了过去,拿起毛刷轻轻将帝千傲退下的披风上的风雪扫去,随即垂着手立在他的身盼,轻声道:“是否吃茶,或者来些宵夜?”   帝千傲有些受宠若惊,今儿他进来她没像鹌鹑一样怕的缩在角落,反而对他比较热情,他反而意外,不由打量着她的面颊,“不必忙碌,睡觉吧。”   “......”回来龙寝果然只有睡觉一件事情,闲聊不存在的。   帝千傲一怔,“朕是说真的睡觉。你不要误会。”   “......”本来没误会,这下讲不清了。   洛长安绕到帝千傲的背后,伸出柔软的双手轻轻的给他按着肩膀,他的肩膀很结实,比坚硬的石头更结实,她甚至按到指腹发痛,“您忙了一天,为了国家大事操心,一定累坏了,奴才给您揉揉肩膀。”   帝千傲的茶杯送到嘴边,背脊猛地一顿,她柔软的手指捏在他肩头,非常之受用,他立刻便想永远独有这感受。   他诧异的回头看着洛长安,这眼睛是她没错,没被调包啊,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给我揉肩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今天这么乖呢。”   “这是奴才分内之事嘛。”洛长安微微笑着,大大方方的回答着,就这样能够和他平心静气的说说话,每天知道他平安顺遂,也挺好的了。   “那么,再给朕揉揉腿?”帝千傲放下茶碗,随即满意兴味地凝着她,若是佯装顺从,怕是朕这要求足够她破功了。   “是。”洛长安当真服帖地坐在矮凳上给他捶着腿,从膝盖缓缓地敲至大腿,然后再缓缓敲至膝盖,很认真地在帮他服务,既没有轻浮的非分越矩,更没有半分懈怠和不耐。   帝千傲却不满意了,她这态度,完全是放弃了迎合朕。   手腕一紧,被帝千傲将纤细的手腕给攥住,轻轻一带,将她身子拉到了怀里,他半笑着问:“这是你想出来的拖延和朕亲近的新法子?你不会以为朕会满足于让你捶背敲腿一整晚吧?”   洛长安的心口紧紧贴着他的,她面红似血,屏住呼吸道:“帝君,我只想通过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让你从繁忙的政务中稍稍解放片刻,我...我只想你不要那么累。你是个好人。”   “洛长安,朕不要在你心里做好人。朕要在你心里当男人。明白?”   说着,便觉身子猛然一轻,被他打横抱了起来,朝向两人每晚都会去的大床走去,当他的体重覆下,却留了力将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因为她太瘦弱,她甚至难以承受他的重量。   “唔...明白。我...我没有说您不是男人,我是说......我是说......算了,我不说了吧。您别生气。”   “朕没有生气,朕只是告诉你,你把朕翻篇了,朕可没把你翻篇。朕和你还没完。”   “......”洛长安的心跳有些急,然而脑海里蹦出来的全是公孙雅,以及公孙雅叫他帝君哥哥时温柔亲近的声音。她选择了沉默,她不能再将这几天平淡下来的气氛搞得剑拔弩张了。   帝千傲见她手里紧紧的攥着什么,便将眉心蹙起,“手里...攥的是什么?”   洛长安笨拙地从衣袖里抽出来那个灰色并不起眼的手绢,手绢已经被她攥得皱巴巴的了,并且还有些她手心的细汗,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帝君若不嫌弃,这手帕送您。您练剑时可以束在虎口,这样可以防止受伤呢。”   她心里七上八下,心想他什么都有,什么都见过,她这个灰色不起眼的帕子,真的是拿不出手,并且还被她攥得皱到惨不忍睹。   开始不觉得,拿出来的一瞬间,她就想毁灭它......   帝千傲闻言,后背猛地一僵,冰冷的眸子张大了不少,认真地审视着她手里的帕子。   洛长安心想,我后悔拿出来了,他这是什么反应,他盯着手帕看了一盏茶功夫了。完了,这是他执政期间收到过最可笑的礼物吧。   救命!我无地自容了。   “没...没什么。天色晚了,帝君睡吧。”洛长安当即打了退堂鼓,要把手帕给再度攥起来。   “给朕。”在洛长安将手攥起来之前,帝千傲将手帕从她手中抽了出去。 第157章 关键,他半夜来显摆撒狗粮,就真烦人   手帕留有她的体温,以及她身上幽幽的令他心安的温香,这样在书房若是念她,便可拿出来看一看,闻一闻。   “你送手帕给朕?”   女人给男人送手帕,是定情信物吧?   朕说是就是。   对,可以在国之词典中,在信物的释义中加一条注释。   信物:被作为凭证的物品。例如:男女定情所用之手帕。   但‘信物’这二字他没说出来,毕竟她如他手中细沙,他不愿由于攥得太紧而失去她,双手掬成一捧,方可将沙留住。   她赠送的手帕使他患得患失。   但,没关系。   这不影响他心情愉悦,这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也是他第一次察觉到收到女子送的东西是一件雀跃的事情,二十九岁的他,竟如十几岁少年一般悄然心跳加速起来。   “......嗯。”洛长安见他眼底明灭不定,心想他收过太多手帕,每块都是宫妃拿上好的料子刺绣出来的,她这块是吸汗比较好的棉布,练功时擦汗可以用,实用度满分,美观方面却差远了,并且被她攥得皱的很,洛长安慌张道:“帝君...您若是不需要就随手丢了吧,没...没有关系的。我...我只是谢谢你对咱们大东冥子民这么好。”   哎,我在说什么。我是王母娘娘吗,我以什么立场谢谢他对子民好。我这个呆瓜。   “朕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帝千傲起身,不着痕迹将手帕放在衣袖之内,“你先休息吧,不必等朕。”   他需要离开,因为不离开会失控,会逼她说喜欢他,还可能弄伤她,他感情之事上,他承认是自己是偏执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我送出去的是手帕,还是牛鬼蛇神,把帝君给成功劝退了?!   别人送手帕被封美人,我送手帕则把帝君逼退。   这杀伤力......   ***   帝千傲出了龙寝,径直来到了沧淼所在的医阁,迈入了沧淼的卧房,然后安静的坐在沧淼的床边矮榻上。   夜很静,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近二十九了,如十九岁那年一样,因为同一个女人而难以平静。   沧淼正熟睡,隐隐的听见了些响动,迷迷糊糊的张开惺忪的眸子,赫然看见一道黑影坐在自己床边注视着自己,给他吓的啊的一声大叫,瞌睡虫被尽数吓死,整个人就倏地弹了起来。   “什么人!胆敢擅闯本神医的卧房!告诉你,夜里我睡觉时习惯在地上洒剧毒防贼,你等着受死吧!”   “...是朕。”   “......”沧淼听见了帝千傲的声音,便抓紧时间掌灯,然后脸色惨白心有余悸的问道:“你有什么病,我给你看看?你不是知道我睡前有在床边洒毒的习惯吗?”   自从多年前教个小妖精半夜里爬床偷袭,他就长了记性了,不洒点毒药睡不踏实。   帝千傲听到他的讽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声笑了出来。   “!”沧淼愣住了,我下的是毒,还是痒痒挠?   他缓缓抬手摸了摸帝千傲的额头,并且观察着帝千傲嘴角一缕嫣红的血丝,这是中他所下剧毒的表现。   若非帝千傲内力深厚可以压制毒药片刻,后果不堪设想。   “你究竟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沧淼连忙找出解药教帝千傲含进嘴里,一边在心里吐槽,剧毒都拦不住他进来,到底出什么天大的事了?!   帝千傲将手帕拿了出来,献宝似的神秘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沧淼看见了一块灰色手帕,四四方方的,和别的手帕属于同一种类别,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手帕,唯一的区别是,这块手帕像被揉过多少遍似的,皱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哇,这是手帕吧?我第一次见!简直太神奇了!你半夜坐我床边就为给我看这个发皱的手帕?”   “对。”   “......”沧淼坐回被窝,用被子把自己包成粽子,毕竟自己屋里可没有活力十足的四个超级大暖炉,他可冷着呢。他就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帝千傲:“请问,这个手帕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它一定内力很深厚吧,是不是比武打赢你了呢,我想它发功是靠那些不规则的褶皱,射出来的真气是带螺纹的吗?”   “今天洛长安对我很温柔很亲近。她给我捶肩,揉腿,嘘寒问暖,最后还送了我一个手帕。”   帝千傲直接忽略沧淼的调侃,沉浸式饶有兴致地和沧淼聊天,说着令他欣喜的心事,他这位子真心朋友不多,沧淼是仅有的一个可以随意说真话的了。   “不是所有女人都对你这样吗?”从穿开裆裤开始,沧淼就发现帝千傲女人缘不要太好,每天收礼物到手软的那种。   “洛长安从来不这样,今天是第一次这样。”   “......”   “你怎么不说话。”帝千傲见沧淼只露着俩眼睛盯他,却不言语。   沧淼一怔,“她又不是给我捶肩揉腿送手帕,我说啥,是吧?你不知道拉仇恨很可耻吗?”   晕,女人来找我就是爬床要宰了我,找他就是捶肩揉腿送手帕。   关键,他半夜来显摆撒狗粮,就真烦人。   “你说她是不是后悔昨天没承认喜欢我,她在暗示我?我应该再问她一次吗?”   “继续自己攻略你自己。”沧淼翻个白眼,“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就随手一送,什么也不代表,你也知道洛长安多迟钝的吧?”   “你懂什么。”   “你懂你懂。你立刻回去逼她吧。她要是不说喜欢你,你就把她吊起来打到她承认为止。我要睡觉了。”   沧淼懒得应付了,这一晚上都什么啊,谈个恋爱觉都不让人睡了,损友。   “......”帝千傲坐了一会儿,便往榻上一歪,“我今晚上在你这睡。”   “为什么啊!”沧淼一怔,他怎么躺下了,矮榻上也有毒药啊,不过算了,刚给他吃了解药了,无所谓。“你别坏我名声啊。我可没那爱好。”   “我若回去了,估计忍不住逼问她。你不是说要给她空间,要有耐心吗。”   “我让你有耐心,让你给她空间,我没让你来烦我啊。”说得好像我不需要空间一样,“喂,你别不说话啊,我告诉你,明天天不亮你必须离开啊,我冰清玉洁的,你可别害我。”   沧淼说完就见帝千傲认真的注视着帕子,一个手帕至于这么激动吗。   女人不都是很可怕的物种?尤其动不动就喷射眼泪这种,简直太可怕了。   ***   洛长安今日在五更天便起身来,近日太阳比较好,地上的雪都融化得差不多了。   冷宫里,溪嫔将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收拾出来两三片空地,说想种点花草蔬菜。   洛长安记在了心里,那次帝君带她逛夜市她买了十包种子,各色兰花种子,蔬菜种子,还有两包肥料。   她因着白天有差务在身,所以赶个大早,去冷宫将种子和肥料传给了溪嫔。   最近洛长安的月银多数打点了冷宫看门的婆子,所以这几月自己紧紧张张,不过好在吃喝住都在宫里,加上帝君提前将春服的支出用度给了她,所以她肥着胆子从春服的用度里支了二两出来打点那个婆子,接下来春服之事办完清算时自己将空儿补上就好。 第158章 挑衅的意图很明显   溪嫔见了种子就开心极了,她将种子视为自己的人生,能生根发芽才有新生。   过了数月清心的日子,偶与洛长安促膝长谈,溪嫔已将洛长安视为至交,自己落难之后,父母老子都生怕遭她连累,数月来不曾托人打听她的死活,唯有洛长安屡屡对她嘘寒问暖,给她添生活必须品,甚至于鼓励她人生要向前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溪嫔身在逆境,没有资格承诺什么,但她毕竟不是蠢人,来日但凡得出冷宫,她谁也不欠,只欠洛长安,必为洛长安鞍前马后。   “娘娘,过些日子怕是再有雨雪,兰花种子趁这几日便播种下去,过了年下,开春便可发芽了,遇上暖春,三月底就可见花。”   洛长安轻声说着,她眼中的溪嫔发丝简单的以发髻缠在脑后,脸上不施粉黛,竟有几分出尘之色,与之前浓妆艳抹时期不似同一个人。   都说相由心生,一个人的气质是从心底透出来的。   “长安,你这兰花种子选的极好。兰花高洁清雅,是花中君子。谢谢你肯赠我此花。这份信任和情分,教我没齿不忘。今日我什么都不说,若我有来日,我们只看来日。”   溪嫔说着便拿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意。   洛长安温声笑道,“娘娘不必伤心,眼下各宫负责人都在收集大赦名单,我已经打点了那婆子,一定会将你名字报上去的。”   溪嫔颔首,声音已经呜咽,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再点头。   “您放宽心,这兰花种子、蔬菜种子各宫各处都有,是宫里为春日将至,分发出来点缀皇宫各处各院的,原冷宫也该有,只是门处那婆子将种子私拿出去卖了换酒喝了,这冷宫也没人管没人查是不是有花卉,这地方是被主子们遗忘了的。今儿我拿进来这兰花种子,您可大胆地种下,不算私相传递物什呢。”   “嗯,长安你办事我自是知道没有后顾之忧的。”溪嫔见天色蒙蒙亮了,“去忙吧,教人看见,累及了你。”   “我走了。我会再找机会来看你。下次希望便是大赦那日了。”洛长安说着便离开了。   看冷宫那婆子对着洛长安说了好几句姑娘慢走。   洛长安和溪嫔多说了几句,时间便有些晚了,梅姑姑马上就要点名,分配各人任务,她又是龙寝副手,每次第一个就点她的名,所以她为了赶回去便抄了个近路,一路小跑,赶上点名时候气喘吁吁。   梅姑姑点完名安排了任务,见洛长安仍在平复呼吸,倒是没有多问,只要长安不离开帝君,其他爱干什么干什么,有夜鹰跟着,不出意外就行,长安是个有谱的人,决计不会惹什么麻烦。   在洛长安进屋后,梅姑姑端起一碗鲜红的汤药递给洛长安。   “长安,晨跑去了?渴坏了吧,来喝药。”   洛长安往药碗一看,药汤里还飘着几只头发丝粗细的,不过类似缩小版冬虫夏草之类的远古生物模样的东西,“梅姑姑,这是什么呀?”   “啊,这是福利。龙寝每个人都有的喝的。药膳。”   梅姑姑轻声说着,便回想起来洛长安已经半月不配合用药,威逼利诱都没有办法教她喝下助孕药,明显的她抓住了帝君的性子,帝君脾气虽暴却不曾真难为她,所以她胆子大了,直接拒绝用药,旧疾有复发迹象,胃口也越发差,整个人不住消瘦,需要温养。   帝君交代以后不准说这是助孕药。   沧淼换了药物配方,下了猛剂给洛长安调理身体,梅姑姑继续道:“最近许多人感染风寒,怕流行起来,所以要提前预防,咱们下人得了风寒,过给主子就不好了,尤其你是帝君身边人,若是过给帝君,可是耽误政事,这药喝到来年春上再看情况。”   “每人都喝的?”洛长安一怔,不解道:“梅姑姑,你的份呢?”   梅姑姑指了指旁边一样的一碗药汤,眉头都不皱一下,端起来一饮而尽,“味道甘甜可口,尤其这个不知名的小虫子,吃起来弹弹的,像甜豆腐,你拿舌尖往上颚一抿就碎,还不错。”   为了哄洛长安容易吗,整个龙寝集体喝助孕汤、女性调理药物。好在这玩意女性喝了没有坏处。   男性喝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少长两根胡子,出现个经期综合症之类的。   洛长安看这汤药的确和自己喝了二年的助孕汤不一样,在自己拒绝了半个月之后,梅姑姑终于不再劝她喝那个什么调理子宫的黑褐色的助孕汤了。   “确实挺多人受了风寒的。”洛长安心里也怕自己被风寒入侵,若是自己成为病原,感染了主子,就麻烦了,“可能最近天气忽冷忽热,温差比较大的缘故吧。”   而且,人人都喝,她怎么能不配合呢,便打消了疑虑。   只是,那个小虫子形状的药材......   算了,梅姑姑都可以喝下去,我为什么要矫情呢。   随即不疑有他,在梅姑姑带头喝下汤药后,她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但是她做不到去品尝那个虫子,她直接当药丸咽下去了,随即各种心理作用胃里有小虫子在爬。   梅姑姑吁了口气:“行了,去忙吧。公孙雅小姐派来的人等着你去呢。”   “是。”洛长安应了一声,   方才梅姑姑说公孙雅派人来问话,公孙雅今日在诗社要举办一场诗会,所以需要用品质比较好的宣纸,来龙寝问问有没有合用的,眼下正在门外等着回话。   洛长安先去回了公孙雅派来问话的人,“龙寝里倒是有你要的宣纸,你需要多少?何时要用?”   “二百张够了。”那仆从道:“半晌午就要用了。巳时正。”   “行,你等着,我眼下去找给你。”洛长安沉声回道,“在书架高处,不大好拿,你多等片刻。”   那仆从焦急道:“啊,你还得现找,我得去帮太傅布置诗会现场了,一堆桌子椅子要摆放呢,还有茶水、果子、点心这些要准备。你如果需要找很久,我就过会儿再来拿吧?”   洛长安微微一怔,“那你回去忙,我找着了给诗会送过去吧。你辰时三刻在国子监围墙外那个小树林那里的小路前面等我,我在那给你交接。那树林那边怪偏的,我就不穿过去了。”   树林那条路属于抄近道的小路,不常有人走。被大树挡着,比较阴阴的,洛长安自身在家里遭难那日胆子吓破了,到了阴凉处便内心里生出惧意。   “行,那辛苦洛女官跑一趟了。”   “嗯。你去吧。”   洛长安别了那仆从,便转而去储藏室找了二百张上乘的宣纸,带卷轴这种非常考究的纸卷,将卷轴准备好,便朝着国子监的方向赶去。   到国子监这边的围墙外面的小树林,周围在这个比较早的时间段也基本没人,洛长安屡次自己经过这个树林只觉得太背人了,有些瘆得慌,所以她提前交代公孙雅的仆从来这里交接,她不打算朝前继续走了。   她刚到这地方,便觉得身后有脚步之声,紧接着便听一声鄙夷的响起。   “那不是洛长安吗?我怎么瞧着你这背影这么的落魄呢。是不是春服竞标之事遇到了什么挫折呀?呵...”   洛长安听出了是宋盼烟不怀好意的声音,并且听脚步声,宋盼烟并不是一个人,其余人的脚步极重,似乎是粗仆。   洛长安心下一沉,心想不好,我落单一人和宋盼烟狭路相逢,怕是要吃亏,而且很明显,宋盼烟挑衅的意图很明显。 第159章 夫人不要强人所难   周围偏僻避人,若是宋盼烟背地里打我,我可讨不到好处,心下里打算不理睬宋盼烟,而加快了脚步往旁边挪开,不打算和她正面冲突。   以往,洛长安与宋盼烟相见,都是她计算好的见面,她有退路以及应对方法。   今日,是偶遇,洛长安提前并没有遇见到,明显会吃眼前亏,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回避冲突,少受些不必要的皮肉苦来得好。   “呵,怕了吗?小狐狸精,你心心念念的慕容大人上朝去了,周围也没有人影儿,这地方偏得很,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今儿你可没那好运气能得大人救你。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傻到弄伤你,我就是要从心理上羞辱你罢了!”   洛长安仍自不理宋盼烟,直到有两名粗仆逼到了洛长安的身前,用粗壮的身子的堵住了洛长安去路,威胁一般的立在了洛长安的身边,洛长安才将脚步顿了下来,生生被逼停。   我不找麻烦,麻烦偏生找我。看来,避无可避,唯有直面麻烦。   “方才没有听见您叫我,”洛长安不得已,便扭回了身,宛如刚看到宋盼烟一般,“见过慕容夫人,您气色真好。”   洛长安知道,最近自己暗地里挑起慕容珏对宋盼烟的不睦,以及当众揭穿宋盼烟婚前和同族表哥相奸之事,还有在皇田别院引导着太后当众斥责宋盼烟之事。   这一桩桩,虽然将宋盼烟修至于非常之下不来台的地步,将仇恨给拉得满满了,宋盼烟虽没有确实证据是她干的,但是内心里对她决计是怀恨在心的,定然想尽了一切办法要找她扳回一局。   宋盼烟缓缓地挪步过来,面色不善地说道:“气色好?你讽刺我啊?大人和我闹和离,多日没有回府,多日夜不归宿,我一人独守空闺,夜不能寐,脸色会好?”   “洛长安,荣亲王府上那封模仿我笔记的信,是不是你写的?!”   “大人不是说过模仿一个人笔记需要十数年的勤学苦练?”洛长安故作不知,“夫人觉得,我一贫苦的宫女,有那本事?”   “你瞒得了旁人,瞒不了我,你这副无辜的模样勾引男人可以,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宋盼烟见洛长安一副无辜的模样,竟一时不能判断真假,随即又愤愤地问道:“大人他这几日去了何处?”   “这个我无从得知。”洛长安面无表情,语气之中有些讽笑,“再有,你的丈夫,问我他去了何处,你觉得合理吗?”   “装什么善良呢。大人自从荣亲王纳妾典礼那天开始便没有回宰相府了,你能不知道他的去处?他不可能不告诉你这小狐狸精他去了哪里。”   “是,他是告诉了我他的去处。”洛长安微微笑道:“大人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他确有给我书信告知我他的去向,然而,我不便告诉夫人。他托我暂时不和夫人说他去处呢,夫人不要强人所难。”   “哼!我自己的丈夫的下落,竟需要询问你这个外人。”宋盼烟气怒难抑,“每每思及此处,我就分外的气恼。”   “夫人不必多虑,大人是还在为您给礼部侍郎娄大人写的书信之事而生气,您知道的,男人除了官帽,其他颜色的帽子都不喜欢的。他想通了,便会回去相府看你了。”   洛长安掐着时间,眼看便辰时三刻了,公孙雅的仆从应该快到了。   公孙雅的仆从一到,自己便可脱身了,有宫里人在,宋盼烟没有那个胆子寻衅滋事。   洛长安只怕落单教她遇着。偏此时夜鹰不知去了何处。   宋盼烟一怔,“大人什么都告诉你了?连信上内容也告诉了你!”   “大人和我是什么都可以开诚布公地讲的。大人说我特别神似他的一个故人,白夏,所以对我比对旁人多了不少信任和亲近。”洛长安微微笑着,“大人还说,迎我入门就如迎白夏入门呢,我不懂,但我愿意做白夏的影子,教大人开心,好在夫人也体恤我和大人,之前就答应过成全我和大人。”   “你在做梦吧?男人始终是要回家的。想迎你过门除非休了我!但休妻哪里是容易之事?何况我和他的婚事乃是帝君首肯的,若想和离,需要先知会帝君才可以的!你以为他单方面想和离就和离的?”宋盼烟冷冷一笑,“他今天早上已经回来相府了,还要我和他一起进宫呢。你道我今日进宫做什么来了?”   洛长安闻言,并不说什么,静静地看着宋盼烟演讲,颇久之后,洛长安冷冷道:“莫非,他进宫是禀明帝君,要和离休妻之事?夫人,您定然忧虑万分......”   起码,昨天在宫道相遇,慕容珏是这么告诉洛长安的。   “切,幼稚!凭你个奴才也配令他动了向帝君开口的心思?你可知忤逆帝君的赐婚是多大罪过?”   宋盼烟看着自己新涂的丹蔻,非常鄙夷地对洛长安道:   “今儿一早就随大人进宫来领顶戴花翎了。刚刚从御书房里放出了消息,大人他不但官复原职,还由于东征大获全胜,众所周知东征之策乃是大人所献,故此被帝君破格提拔为右相!而我父亲也官复原职了,乃是当朝左相。原由帝君保管的半块兵符也已经还给了我们家,交给了我丈夫的手中!我自此便不再是右侍郎夫人,我乃是右相夫人!”   洛长安双手一震,心中随即痛苦起来,三个月的停职期这么快就过去了,慕容珏这贼子竟不但官复原职,还被帝君破格提拔了,的确东征之策乃是慕容珏所献,帝君提拔他也是合情合理。   但,帝君这番安排洛长安一时之间看不明白。   一国之内,岂容二相?   历朝历代皆没有这种传统。   除非,旨在分散权力,将宰相之权一分为二。   莫非......帝君在计划部署着什么?   洛长安跟在帝君身边二年,多少对于他的做事风格是有所了解,他做事从不做无意义之事,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策。 第160章 你们在干什么,放开她!   洛长安突然意识到,这对于自己的计划,未必是件坏事。   短期内,可能仇敌风光无限,但长远来看,可就未必了。   二相相争,必有死伤,慕容珏和宋奎无论谁死谁伤对洛长安来说都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洛长安,我宋家,我慕容家,是盛极一时的在同一朝代出了两个宰相的名门大家!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丈夫,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奴才!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宋盼烟一时之间气焰冲天,“眼下我怀孕了,正好不能行房,你就像个烟花女似的帮我丈夫解决生理需求就可以了。”   宋盼烟的话越说越难听。洛长安也不打算任其发挥,从心理上羞辱人,谁不会。   “我是不是烟花女尚且不论,你可是连给大人做烟花女的资格也没有。你这孩子是怎么怀上的你心里有数,不过,考虑到你婚前乱性,他会认你这孩子么?”洛长安微微笑着,“再有,夫人上赶着跟来了宫里,想必夫人也被赐还了身份吧?您如今不再是那个身份低微的五年内不得晋升的庶人了吧?”   宋盼烟脸上一黑,想起帝君曾在皇田别院将自己贬为庶人,并且五年内不得晋升之事,不由窘红面颊,这个洛长安哪壶不开提哪壶,气煞我也,本想羞辱洛长安,岂料被其随口便羞辱了起来。   事实上,帝君根本没有将她之身份恢复,也没有迹象要恢复她的身份,她还是那个庶人。   “贱人!你住口!我是不是庶人与你无干!我即便是庶人,也是双宰相府的庶人!!你没有一个做宰相的爹,你更没有一个做宰相的丈夫!你,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世代为奴!!”   洛长安直直的盯着宋盼烟,沉默不言,眼睛里却有着最深沉的鄙夷,同时也为宋盼烟的话而清醒起来。   宋盼烟能够攻击的也只有她的身份这一点了,而宋盼烟攻击不到她的品性,洛长安并没有受伤,只不过也为自己身份所掣肘,不能在这时痛快的抬手扇宋盼烟的脸颊,她意识到不能再原地踏步了,她需要爬上去,但,相信那天就快到了!   总有一天,她洛长安要让宋盼烟跪在她的脚边忏悔!   宋盼烟看洛长安不说话,并且明显地看不起自己,她的气焰便烧得越发旺盛,凭什么洛长安看不起我?   我一根簪子之价值可以够她过八辈子,她有什么资格清高,我才是最尊贵的女子!我看不惯她骨子里的脱俗,我必要亲手毁了她这股子清高劲儿。   “怎么不说话了?贱人。最近春服竞标的事忙得怎么样了呢?我可听说染料资源比较紧俏,萧域四处奔波都买不到染料,更是和染料大坊乌家闹的不可开交啊。”   洛长安听到宋盼烟提及染料的事,她遇见到早晚会有这么一次和宋盼烟见面,外面市面上萧家和乌家的战斗已经打得如火如荼,意思就是乌家的染料卖猪卖狗也不卖给萧家,宋盼烟肯定在背地里开心坏了。   洛长安这边需要给宋盼烟再添一点自信,教宋盼烟完全相信自己这次春服竞标之事绝对会失利,让宋盼烟深信不疑她洛长安此时失魂落魄,失意至极,她落寞道:“不需要夫人操心。”   宋盼烟见洛长安神情落寞,她的心里立刻狂喜了起来,贱人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贱人啊贱人,是姑奶奶在背后使你这么难做的,捏死你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哟~!”宋盼烟特别恶意地哟了一声,随即道:“方才还那么伶牙俐齿,这时候怎么看起来这么逊啊?需不需要本夫人给萧家支援一些染料啊?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啊。咱们姐妹这种共事一夫的关系,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啊。贱人!”   洛长安听着宋盼烟一口一个贱人地骂着她,就如一个泼妇逮着机会欺侮比她弱小之人,不由在心里嫉恨起来,嘴上叫得越大声,心里越没城府,洛长安越发笃定自己可以办到取信这个盲目自大的宋盼烟了。   “夫人,你真的愿意帮助我关于染料的事情吗?”她假意流露出心动的模样,急切地试探道:“说真的,太后交代我办春服竞标的事,还点名教萧家参加进来,要是萧家不出席,我真的会被太后惩罚的,你知道的,萧家还是由我引荐给太后娘娘的。你真的愿意帮我吗?看在我骂不还口的份上,您也该解气了。”   “呸!骂你多少句我也不能解气。你教我帮你我就帮了?我偏不?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宋盼烟狠狠地往洛长安脸上呸了一口,随口仰天大笑,笑得得意至极,忍不住花枝乱颤。   洛长安被啐得满脸口沫,她浑身一僵,将受到的屈辱压下,继续假意软声道:“夫人,是不是你在背后操作染料之事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呢,难道不应该公平竞争吗?看在过去大人和你吵架,我都在旁好言相劝的份上,高抬贵手吧。”   “帮你,你不要痴心妄想!我有染料我扔进废水沟里我也不给你!你不提你好言相劝我还不那么生气!你提起来了,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哪次不是你越劝,大人打我打得越狠?!”   “夫人!我...我...不是有意的呀。大人要打你,我也控制不住他呢。你也知道做女人的,在当下时代奈何不了男人的。”洛长安将一个手下败将该有的颓唐和落寞拿捏得恰到好处。   宋盼烟已经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过呢,你若是跪下来像狗一样给我舔鞋面,我倒是今天可以不弄坏你手里这叠卷轴,你这是送去诗社的给雅儿小姐的吧?我一会儿也要去参加诗社的诗会的。你看,你这种下等人只配给我们送宣纸,而我们这样的人上人是去诗会吟诗作对的,本质上我们就不一样。你是个贱狗!而我是相府贵女,跟我斗!你没有资格。”   “不要啊夫人。”洛长安软声道,“请不要弄坏这些卷轴,如果我不能完成任务,我会被惩罚的!”   “你放心!我怎么可能弄坏雅儿小姐要的宣纸呢。我只和你不过去。听你意思,你是选择像狗一样给我舔鞋了!”宋盼烟将她的鞋子放在旁边泥沟里,蘸了蘸,弄得鞋面都是泥污,随即给她的粗使打个眼色。   她的粗使立马拿住了洛长安将她按在地上去了,随即用手按住洛长安的头,死死地往下压。   洛长安虽然深陷羞辱,可是她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她倒不会给这蛇蝎舔鞋面。   辰时三刻到了,和洛长安预期的一样,响起了脚步声。   公孙雅的仆从要过来接卷轴了!   到时宋盼烟必定收手,她既可得以脱身,也使得宋盼烟对她轻敌不屑。   而洛长安也笃定,宋盼烟不会动拳脚打她落下伤势,而是要羞辱她,满足其扭曲的心理优势。   但是,这么被死死按着,让洛长安彻底萌生了屈居人下是死路一条的想法。她必须不择手段的改变处境了!   “舔啊!”宋盼烟将脚尖伸到了洛长安的嘴边,嚣张地蔑视道:“你倒是像狗一样给我舔啊!”   粗使狠狠地按住洛长安的后脑,洛长安用尽力气不肯将头低下,“夫人,我约了雅儿小姐的人来领宣纸的。人已经到了,劝你停手,闹大了,你脸上可是不好看。”   宋盼烟心里一窒,“你约了人?你怎么不早说你约了人?雅儿小姐的人?”   若是她早说她约了人,她今儿就不治她了,教宫里人看见她私下羞辱帝君的随侍,传出去肯定是一场大风波。   宋盼烟立马将脚缩回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便在此时,一声女子的怒斥响起:“你们在干什么,放开她!”   众人一震,那两名粗使在宋盼烟的眼色之下即刻变换了措施,立刻对洛长安嘘寒问暖道:“洛姑娘,你没摔着吧,走路要小心啊。”   洛长安朝着来人看了过去,却见是一袭青衫的美人公孙雅,她并非一人来的,旁边还有帝君和慕容珏。 第161章 其他人犯我底线,我必诛之   洛长安瞬息间懵了,整个面颊发起烫来!自己这处境......不能更狼狈了。   帝千傲也正低着眸子凝着她,他眼底有着她不理解的怒火,而她满面唾沫和泥污,她双眸倏地张大,内心里突然顿疼起来。   他那怒火,是由于她给他丢人了吧。   洛长安缓缓将头埋在自己手臂上,她被宋盼烟辱骂,被啐口水,甚至被按着要像狗一样逼着舔鞋,她都可以忍受,因为短暂的忍耐可以带来报复时更大的快感。   可是帝千傲的眼神却教她轻易的心防塌陷,那是上位者对卑微之人的怜悯以及不舍。而她要的并不是施舍般的关怀啊。   洛长安预期到了会有人来,化解自己的处境,她预期是公孙雅的仆从。   她没预期到是公孙雅本人。   也没有预期到是慕容珏。   更没预期到帝君的到来。   她如狗一般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帝君与公孙雅宛如一对璧人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公孙雅的优秀,对比着她的狼狈。   她衣衫凌乱沾满泥污,她发丝松散开垂在肩头,甚至于她还毫无尊严地趴在地上。   洛长安没有比此时更难受、更落魄的了。   她也没有比此时此刻清楚地意识到,一日为奴,便一日不能改变处境。在其位谋其事,身份地位至关重要!   刚才被啐口水她没有哭。现下她虽然极力忍着,却仍有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强迫自己不要失态,有个奴才该有的样子,奴才的一大特性就是被打了也不可以哭,何况没有挨打呢。   宋盼烟一改那跋扈的样子,马上要低下手去扶洛长安,“长安姑娘方才急着去国子监送宣纸呢,跑太快,摔了。我刚把纸给她收好,正说要扶她呢。”   公孙雅冷冷哼了一声,便大步走了过去,“都退下!”   她这一声含威带怒,竟有不少威仪。   宋盼烟和其随侍便低下头去退到一边,内心怄极了,本想背着人收拾洛长安一顿,这贱人运气好,不然今天她非让她知道谁是夫人谁是丫鬟。   公孙雅拉住洛长安的手轻轻拍打去她身上的灰尘,帮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动作之间温柔又真诚,“长安,你没事吧?刚才是怎么了?”   “我没事。”洛长安佯装镇定,“我身上脏,雅儿小姐仔细别弄脏了您的手呀。”   “没事的长安,我帮你擦一擦脸颊。”   “不,不用了,雅儿小姐。您不要折煞奴才。”洛长安不愿意接受公孙雅的善意。她的善意,她的优秀,她的身份,甚至于她是太后命中的帝妻人选,每一点都深深地刺痛着洛长安的内心。   帝千傲负手而立,目光始终笼着洛长安,他在这一刻突然明白,她一直希望得到的地位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他不能继续压制着她了。   洛长安寻思拿此事耗帝君的时间无疑像是泼妇骂街,她不想让帝君看到她那么狼狈粗鄙的一面,她只想快些从这里消失,从美好的公孙雅面前消失,她不愿意成为反面典型去衬托公孙雅的美好了。   同时又要周全慕容珏,自己在慕容珏面前一直摆的是柔弱被悍妻欺侮的形象,这时也唯有将此形象延续,所以她无助地用泪目睇着慕容珏,用唇语委委屈屈说了声:“大人......”   帝千傲发觉了洛长安受了委屈第一时间是以目光向慕容珏诉苦,不由心中一揪。   朕何苦来?为什么不向朕诉苦呢,难道朕不值得她第一个投以目光吗。哪怕她是对慕容珏逢场作戏,可往事与根基在那里,这戏未免太真了。   慕容珏综合以往的经验,知道宋盼烟又在欺负洛长安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宋盼烟,这贱人自未及笄便偷汉,如今三番五次欺辱我的心上之人,真教我怒发冲冠,“宋盼烟,你在搞什么名堂?!”   宋盼烟身子一晃,只低声叫道:“相公,真是她自己摔倒的,不关我事。”   慕容珏对洛长安深深一揖,“长安姑娘,若是贱内欺侮了你,请说出来,本官决计替你主持公道。”   “没事,没事,慕容大人。”洛长安摆了摆手,随即抱起宣纸递给公孙雅的仆从,故作轻松道:“我自己摔倒的,和慕容夫人没有关系,真的,这一切都怪我,算了,不要因为我伤了你们的感情。”   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可怜。   从这一干人的眼睛里,更是看出了自己可怜可悲。   洛长安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留在宫中当奴才了,或许自己需要考虑在宫里大赦的时候报名,自己也出宫去,另作打算了。   宋盼烟吐了口气,还好洛长安识相,没有将我供出来,说来也奇怪,为什么每次这个小狐狸精的运气都这么好,每次我与她相遇,必然有人来与她解围,并且每次不是帝君就是我丈夫,或者是帝君和我丈夫一起来!要不是帝君没有给洛长安身份,我都怀疑帝君是不是对洛长安有意思了。   慕容珏不由心疼起来,自己这一次一定要保护洛长安,他不愿意让她那双神似白夏的眼睛有失落之意!他不会教她受到宋盼烟的欺侮!   今时今日,他已经不再是家道中落处处受人辖制的他了,他手握兵权,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可以做到保护自己的女人了!   “洛长安,自己站起来。”帝千傲冰冷的嗓音中蕴含着怒火,能够将洛长安按倒的只能是朕,其他人犯我底线,我必诛之,“朕的女官,该有女官的样子和官威!”   洛长安闻言,眼眶一涩,便得到了莫大的勇气,自己不能低头,自己代表着帝君,决计不可以低头,她自己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是,帝君。奴才方才也从未低下头过。”   “啐回去。”帝千傲望着洛长安面上的口沫,淡淡的说道。   洛长安猛地一怔,随即意识到帝千傲说的意思,便朝着宋盼烟的脸上猛地啐了一口唾沫。   宋盼烟满脸窘红,方才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心里非常窝火,可是帝君在,她吓得直发抖,被洛长安啐了口水,却一个字不敢反驳。   “用力的扇她脸。”帝千傲继续命令着,随即递出了自己袖间的带着鞘子的匕首。 第162章 朕支持你和离   洛长安的心里的不甘渐渐的化解,从帝千傲手中接过匕首,连着鞘子往宋盼烟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这一记用尽了浑身力气,手掌被银鞘震得生痛。   直抽的宋盼烟脑袋轰鸣,嘴角出血,宋盼烟缩着脖子,垂着头,而他的丈夫从头到尾都漠不关心的看着她被啐口水和打脸,她不可谓不心寒,低声道:“谢帝君赐罚。”   帝千傲冷冷睇向方才将洛长安按在地上的那两名粗仆,吩咐道:“海胤,废了他们双手。”   “是。帝君。”话音落处,海胤已用拂尘中暗剑削去那二人双臂,当场鲜血四溅,那二人昏厥在地,教人拉了下去。   现场安静得仅剩各人心跳声。   洛长安在这一瞬间,竟为帝千傲的狠厉而感到痛快!手刃敌人的快感原来是这么快乐。   帝千傲冷声道:“宋盼烟,回去径直告诉宋宰相,今儿啐你口水、扇你耳光,废你仆从之双手的人是朕。同时,你记住,无论朕在与不在,龙寝里的东西,哪怕是一根枯草,谁若是犯了,朕要他的命!”   宋盼烟知道自己这次踢到了铁板,马上跪地道:“这次是民女一时糊涂,决计不是我父亲在背后教唆。帝君见谅。”   说着,就磕起头来,直磕头磕到额头出血,对于帝君,当真心生怯惧,都说帝君手腕狠辣,今日见识一次,果然不假。   “哼,”帝千傲冷冷笑着,“朕若是不出声,宋宰相怕是要以为朕是一只病猫吧。教你父亲亲自来御书房和朕解释一下,今日他的女儿,犯我身近之人,是何居心?只怕你刚才啐的口水是想往朕的脸上啐的吧,或者,是你父亲想要朕像狗一样给他舔鞋面?”   宋盼烟立刻吓哭,“不不不,帝君,这次千错万错是我一个人的错,与我父亲,与前朝之事无关呀。帝君万不要往深处揣摩。”   洛长安寻思,帝君是纯粹地为我出头吗,我值得吗......   他怕是借着此由头与宋宰相为难吧。毕竟,帝君这样的君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轻易的便被影响了政治利益和关系,自己几斤几两,怎么会生出帝君为了我与重臣翻脸的想法呢。   公孙雅心下一紧,帝君哥哥素来冷清,今日为了一个奴才和宋相这只巨鳄红了眼,是为了政治目的,还是说单纯了为了给女人出气?   帝君哥哥莫非,喜欢长安么?   帝君哥哥这般冰冷无情之人,也会有想要保护的女孩儿吗。   “慕容爱卿,”帝千傲这时突然冷冷开口,“你方才请示朕要和离之事,准奏。”   洛长安一怔,和离二字带着一丝清明之感自心底涌出。   宋盼烟浑身一僵,和离?和我吗?   “多谢帝君体恤,如您所见,下臣与宋盼烟貌离神离,她每日里疑心疑鬼,并且人品也教臣不齿,下臣受够她了!下臣不愿意被她影响政事,以至于无法为国尽忠!下臣的身心都属于君主,都属于国家,不应该教一名泼妇所累!”慕容珏当即揖手道,“荣亲王纳妾那日她写的那封信帝君也见了,内容教下臣实难接受,臣不和离,天理不容。”   “朕支持你和离。”帝千傲清冷道:“即刻生效。”   慕容珏当即心中如同甩掉了一个大负担,一揖到地道:“谢帝君体谅,得以摆脱如此悍妇,实在臣之万幸!”   洛长安心底涌出些微畅快,随即,更多的畅快涌了上来。   御赐的和离,来得太及时了!御赐的直击宋盼烟面门的羞辱,来得太及时了!   在我受到极端屈辱后,听到她即将被和离的消息,简直太过快乐!   帝千傲沉声道:“爱卿可现场交休书出去了。”   “臣遵旨。”   宋盼烟脸上血色瞬间流失,和离!   真的是和我和离!   她甚至半天才反应过来。   慕容珏当真向帝君提出了要和我和离?!   在他被提拔上右相的第一时间便提了和离?!   并且,帝君准奏了!!   我要被休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慕容珏好多天不回家,今早上回家带我进宫就是要告御状当场休了我?!   慕容珏脸上神色一沉,过往自己受制于宋家,今时不同往日,自己被帝君提拔为右相,可见帝君有意扶持我,此刻是我站队的好时机,我必会毫不犹豫站帝君的队!   我可不必再忌惮宋家,唯一的一个污点便是绞杀白家之事,自己唯一的污点便是对不起自己的亡故的未婚妻白夏,宋家自己的手也不干净,互有把柄,我自不怕他们!   “谢帝君恩典!”   说着,慕容珏将提前拟好的休书,毫不犹豫地递到了宋盼烟的手中,“你被休下堂了。即刻起,你我再无瓜葛!”   洛长安的眉峰动了动,方才的屈辱在这一颗消解殆尽,帝君这个‘准奏’就像是及时雨平复了洛长安备受屈辱的内心。   无论怎样,今天自己不再是这里最大的笑话,宋盼烟才是。   洛长安余光里看到了方才不见影踪的夜鹰正在颇远之处立着,她一怔,是夜鹰去叫来帝君的吗?这个时间帝君应该是在御书房议事才对......他是放下国事赶来的吗......   宋盼烟拿着休书,双手颤抖不已,“慕容珏,你可以啊,前脚被提拔为右相,后脚就把糟糠之妻给抛弃了!我肚子里可是怀着你的孩子呢!”   “孩子,哼,难听的话就不必我说了吧。”慕容珏冷嘲道:“说句不怕大家笑话的话,我多久没碰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吧?孩子是谁的,你自己心里清楚!野种我可不认!”   宋盼烟气到浑身颤抖,“你不能休我,我和我父亲对你有知遇之恩,孩子也的确是你的,你不能过河拆桥,让我成为一名弃妇下堂妻,我不能沦为帝都的第一号笑话!”   “宋盼烟,我不休你,帝都的第一号笑话将会是我,过去一而再,再而三,脸被你丢得够了。现在大家私底下都怎么议论我的,说我是你家上门女婿,说我吃软饭,并且说我被你戴绿帽也不敢反抗,够了!”慕容珏很现实,知道及时止损,阻碍他发展的人和事,全部踢掉。   洛长安适时地无辜道:“夫人,您跪下来求求帝君、求求大人吧,兴许他会回心转意的。” 第163章 可否请帝君将洛姑娘赐予下臣为妻?   宋盼烟尖声道:“洛长安!你不要装好人!”   “我...我...我是一片好心啊,方才您那样欺侮我,我都没有说出来,我怎么是装好人呢。夫人,您怎么四处咬人呢。而且,难道你的意思是给帝君下跪不应该吗?   洛长安委委屈屈的,现在有慕容珏,有帝君,有公孙雅,她也放开了和宋盼烟暗中较量,将宋盼烟所有泼妇和歇斯底里都激发了出来,让所有人都见识到她是个毫无修养的泼妇,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沦为笑话。   “洛长安,我没有说给帝君下跪不应该!你不要欲加之罪!我是说,我是一名孕妇,我不可以此时被休掉!我的孩子不可以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待一名可怜的孕妇!!”   慕容珏冷冷地凝视了一眼宋盼烟,“住口吧,宋小姐!宋家自此我不会再去了。我右相府也决计不欢迎你上门。自此,永诀了。”   自己的身家体己钱都在长安那里,宋家有的不过是我的一些衣物,不要也罢,自开始我便没有打算长久。   “宋小姐...呵,宋小姐...”宋盼烟听见这生疏的称呼,心脏疼痛不已,忍不住无奈地笑出声来,用得到我时,我是烟儿,用不到我时,我是宋小姐!我宋家只是他登上相位的踏板吗!   洛长安对于宋盼烟面如死灰的表情毫无感觉,因为这和自己所受的痛苦还差得远呢。   慕容珏不过休了她,还没要她一家老小的命呢。   我幺弟被害时,才只有四岁,他做错了什么!!宋盼烟和她腹中孩子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们身上流着的是一样的恶魔的血液!   她洛长安有的是时间,大仇不报,这条烂命就靠争一口气吊着,等着瞧吧,宋盼烟,你从我身边夺走的,我要一一的讨回来,你当年如何唆使着慕容珏怎么对我的,如今我便教唆着他怎么对你!这只是你悲惨命运的开始!   慕容珏深深的看了一眼洛长安。   洛长安不由猛然一怔,慕容珏的眼神过于深刻,这眼神她见过两次。   一次是她和他订婚那个日子里,他便是这般坚定的眼神,   一次是他提起冷剑刺穿她肚腹那次。他也是这般笃定的眼神。   眼下,此情此景此场合,他定不会杀她。   那么,便是第一种可能,他要她。   慕容珏掀起衣摆跪在帝君的身边,认真道:“帝君方才的赏赐微臣都没有接受,帝君说过若是微臣想起了想要什么赏赐,可以提出,无论多么贵重,您一定会满足微臣。”   帝千傲将眸子一眯,缓缓的将手攥起,他之所以可以成为皇帝,重要的一点是他可以洞悉人心,虽然慕容珏还未开口,他已经知道了他想要什么。   但其想要的,恰恰是他唯一不能赏赐之人物。   “爱卿请讲,朕的确承诺过无论多么贵重之物,皆可赏赐。”   但,洛长安不是贵重之物,她是朕的无价之宝,朕的女人,不在其列。   “微臣仰慕洛姑娘,可否请帝君将洛姑娘赐予下臣为妻。”慕容珏乃是促使东征大获全胜的大功臣,他趁着这个风头,趁热讨要帝君身边一个平平无奇的宫女,是最有机会使帝君同意也并不会显得逾越的。   毕竟,帝君不会因为一名宫女而教新晋右相委屈,自古帝王赏赐女人给下臣是常有之事,换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与国家与政事比起来,女人对于帝君来说不过衣服。   洛长安将手猛地攥紧,兜兜转转,她和慕容珏又绕到了婚姻的边沿。   然而,洛长安心底里害怕听到帝千傲太过爽快的答复,回答得越爽快,她洛长安越是什么都不是,此过程堪称煎熬。   帝千傲攥起的手,骨节泛白,声音冷若冰霜,唯有深邃的眼底似有阴霾的漩涡,“呵,原来你仰慕朕的女官。”   海胤:“......”   夜鹰:“......”   帝君此时骑虎难下,大功臣讨要他的小媳妇作为封赏,看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咯。希望帝君不会被气红眼眶和他的爱卿大打出手哦。   洛长安倒是没有料到慕容珏会突然来这么一场求赏,但她心里在计较起来,若是嫁过去右相府,和慕容珏朝夕相处,报仇胜算便大得多了,他以为娶回家了神似故人的她,实则娶回家了索要他命的犹如剧毒的她,岂不是很有趣。   而帝君,没有什么不同意的道理吧,她只是名宫女,他不会为了一名宫女而使他的功臣失落。   洛长安等了许久,帝君始终没有开口,洛长安自嘲地想,怎样,我在期待帝君拒绝慕容珏的求赏吗。   倒不如利用此时机,往宋盼烟的心房刺入一柄冷剑,才是自己最应该做的。   洛长安缓缓的走到了慕容珏的身侧,屈膝与慕容珏并肩跪在了帝千傲的身前,“求帝君成全。大人他...并非一厢情愿。”   洛长安这一跪,教帝千傲错愕地张大了眸子,这是帝千傲始料未及的。   夜鹰和海胤互视一眼,洛长安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这是要公然改嫁啊,在龙寝里都知道洛长安是帝君的媳妇儿哦,不对,洛长安自己并不知道......   慕容珏心中感佩不已,长安果不是胆小怕事之辈,此时站出来与我共同面对一切,公然为了我背弃她的上级,背弃帝君,教我心中动容不已,长安对我是真心真意的。   宋盼烟见状便嘶声尖叫着朝着慕容珏冲了上来,“前脚休了你的孕妻,后脚便要迎娶新人。慕容珏,你好狠的心啊!洛长安,你教唆慕容珏抛妻弃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宋盼烟到底没有冲过来,而是教慕容珏的随侍松儿给拦住了,松儿低声道:“夫人,不要自讨没趣,惹怒了大人,恐怕你肚子里的野种也留不住了。”   宋盼烟眸子一阵收缩,整个人颓唐地立在那里,“松儿,大人在外面干的好事你都知道,你收了大人多少好处!”   松儿低声道:“良禽择木而栖,宋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你没看清情势吗。帝君和大人已经联袂,宋家迟暮是早晚之事。”   慕容珏和洛长安双双凝着帝千傲,等着他的答案。 第164章 所以你是铁了心的要嫁人了?   洛长安以为自己将冷剑深深插入了宋盼烟的心房,然而她决计没有想到,被这柄无形的冷剑深深刺痛的却是帝千傲。   帝千傲安静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慕容珏和洛长安,他浑身麻木无觉,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仿佛自己一旦允诺,慕容珏便会立即将洛长安从他身边带走,而洛长安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地离开,甚至于和他连道别都不需要。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洛长安从来都属于慕容珏,这二年不过是自己将她困在自己身畔不住的勉强她而已。   昨晚她送的那个手帕,那个令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手帕,真的什么都不代表。   公孙雅动容道:“帝君哥哥,自古美人配英雄,慕容大人此次东征献策使得东征大获全胜,他自己貌若潘安,恰长安又容貌出众,教人神往,这不失是一门好亲事呢。”   “朕,自有决断。”帝千傲沉声将公孙雅打断,“雅儿不必费心。”   公孙雅微微一窒,帝君哥哥似乎心情不好,我不过也是想成人之美罢了,帝君哥哥在说我多管闲事。   帝千傲薄凉的唇抿出笑意,却笑不及眼,自小的受到的礼教以及自身身份限制,他不能和臣子一样任性。   兴许臣子想要什么封赏,便屈膝跪下向他讨要。而他哪怕心里已经千疮百孔,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大局。   “爱卿平身。洛长安近日受太后之命在主持宫中春服之事,你的请赏,朕记下了。但太后交代的事,需要有头有尾地做完。来年二月春服竞标之事她屡完职了。朕答复你。”   慕容珏欣喜不已,春服竞标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事,帝君这属于半答应了。   很快,他就可以将长安迎到身边,夜夜常伴在侧了。   洛长安缓缓的吁了口气,心中怅然若失,随即空落落的,接着陷入浓浓的失望,就是这样了吧,和帝君,最多就走到这里了。   起身后,洛长安对宋盼烟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纠正你一句话,我即将有一个宰相丈夫,而你却被休下堂了。如果你不服,又能把我怎么样啊!”   洛长安激将着宋盼烟,只有宋盼烟被激怒,才会不断地狗急跳墙,才会不断地露出马脚,使她有机会趁机除掉宋盼烟。她要的就是要激怒宋盼烟!   宋盼烟浑身颤抖难抑,愤怒,羞辱,不甘,各种情绪在心里交织,自己失去了丈夫,失去了身份,甚至于教父亲失去了帝君的信任。这一切都是洛长安害的!她要杀了她!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春服之事后帝君便会下旨赐婚让她嫁给慕容珏了是吗!前提是她得有命活到帝君赐婚那时候才行!   “都退下吧。”帝千傲言毕,便折转了身,朝前而去。   他不必说什么,属于他的下属皆跟在其身后而去。   夜鹰,海胤,以及仍旧是他随侍女官的洛长安。   帝千傲嘴角有丝轻嘲,见她跟上,他竟有种喜悦,自己究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了。   后面,公孙雅温柔的嗓音响起:“帝君哥哥,记得来参加雅儿的诗会哦,无论多晚,雅儿等你。”   回到龙寝,夜鹰与海胤在门外驻足,自觉的驻足,这时候应该离帝君越远越好,除了洛长安,谁也不能靠近帝君,帝君不需要别人,能安抚帝君的只有洛长安。   洛长安则安静地跟着帝千傲进了屋子。   她先去将自己的手和脸洗干净,随即拿刷子将衣衫的浮土刷去,以免冲撞了帝君。   随即与往常一样,洛长安从衣柜拿出来常服,帝君眼下身上穿着上朝时的龙袍,下了朝通常会将朝服换下,她将衣衫拿过来搭在椅背上,然后轻声道:“奴才帮您换衣服。”   说着,洛长安便等着,若是以往,帝千傲会将双手打开,方便她给他脱掉外袍。   但是今日他并没有配合地打开双手,而是抱着手臂,冷冷的凝着她。   洛长安先试探性地踮脚将他头上的龙帽摘下,放在桌上,随即手来到他的衣领之处,解开了一颗外袍的扣子,他优美的颈子便露了一截出来,她在看见他颈项盘踞的青筋,才意识到他究竟有多怒,而他眼底冷意,几近冰点。   “你方才和右相并肩跪在朕跟前,是什么意思啊?”帝千傲擒住了洛长安纤细的手腕,力道极重。   洛长安当即觉得手腕吃痛,这次他并没有留力,她意识到他已经盛怒到了极点,她并没有叫痛,只是平静地说道:“我觉得我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朕没看明白。你不如清楚地告诉朕,你想干什么?!”帝千傲在将洛长安的手腕扼断之前,松开了洛长安的手腕。   洛长安的手腕青红一片,她并没有去揉发痛的腕子,而是轻声道:“帝君,奴才帮您换衣服吧,雅儿小姐还等着您去参加诗会呢,巳时诗会便开始了,眼下已经过了时间了。”   “回答朕的问题。”   “什么问题呀?”洛长安有意打马虎眼。   “嗯,听清楚问题,”帝千傲面容冷峻地重复道:“你方才和右相并肩跪在朕跟前,是什么意思?”   洛长安知道不能躲过去这一关了,她叹口气,随即坦诚道:“帝君,很显然,我不愿意继续当奴才了。人往高处走,我想做宰相夫人,我认为无可厚非,不是有句话吗,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你是想往高处走,还是想做宰相夫人?这是两码事。”帝千傲继续明确他的问题:“跟着朕,朕教你往高处走,能不能教你收心呢?还是说一定要做右相的女人,才可以?”   洛长安回想过去二年,他所谓的往高处走恐怕是升职继续做女官吧,她真的厌倦了以奴才自称,她骨子里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二年的屈辱几乎磨平了她的傲骨,每每夜深,都觉深痛入髓,“我想做宰相夫人,我不想跟着你慢慢往上升了。我需要一步到顶。这是我的机会,我不会放弃的。”   她撕破了脸皮,就没有回头路了。   帝千傲将手扶着心口,内里这该死的疼痛教他呼吸不过来,“所以你是铁了心的要嫁人了?龙寝是装不下你了,是么。” 第165章 帝君,您...您哭了?   “你不会知道被人一口一个贱人的骂是什么感受。你不会知道那种不被尊重、毫无忌惮的羞辱是何感受。你更不会知道逢人便跪是什么感受。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我是奴才!而我心里,住着一个清高自傲的我,她不准我继续做奴做婢,更不准我没名没份的做你的禁脔了。”洛长安突然扬起眸子,“帝君,我不想继续让别人把我像狗一样按在地上摩擦了!”   “你不是朕,你怎会知道朕不知道你的感受!”   看她被羞辱,朕只会比她更想手刃她的仇敌。只是他做的,她看不懂,她单以为朕做一切都是为了政治目的。世人都以为朕是为了政治,只有朕知道,朕动机不纯粹是政治,多半是为了一个女人!   “对!”洛长安厉声道:“兴许您暗中助我。但我总会落单,而我清楚的知道,我要的是即便我落单了,我也是教人不敢轻易辱我的。蝼蚁由雄狮护着,狐狸兴许会忌惮蝼蚁,但是一旦蝼蚁落单,狐狸只会踩死蝼蚁。我洛长安,不想继续在您的臂弯里寻求庇护了,我想爬上去,靠我自己护着我自己!只有身份地位可以给我带来安全感!您不能带给我安全感!”   “朕算什么。你告诉朕,这二年,朕算什么?”   “对于大东冥,您是明君。有您在,老有所养,少有所依,路无饿殍。对于洛长安,您是那使洛长安不敢肖想的雄狮,您是主子,别的您什么也不是,洛长安注定是要有去处的,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所以,回答您的问题,是,我铁了心地要嫁人了。希望帝君成全。”   “洛长安!”帝千傲冰冷的眸子,毫无血色的唇瓣有不少的无奈之色,“原来,对你来说,朕什么都不是,你的现实,你的冷血,令朕诧异极了。”   “帝君!”   洛长安紧紧地闭了下眸子,再张开双眸时,一片决绝,心里也难受,但是自己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没有什么比在这个节点嫁给慕容珏可以更深刻地刺痛宋盼烟的了,没有什么是比夺其丈夫,取代其身份更为直接的报复了!   白家之仇,是她毕生的夙愿,为了报仇她什么都可以抛弃,包含帝君带给她的温暖和美好的愿景,或许她此行为自私自利,但是无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她没有那个功夫与帝君继续周旋。   哪怕心痛到想哭,她也毫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她下定了决心要走。   “奴才给您换衣服吧,诗会已经开始了,莫要教雅儿小姐久等了。”   “你都要和男人跑了,朕还参加什么诗会?诗会不重要。”   帝千傲说着,便坐在了床沿上,随即用双手托住自己的额心,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洛长安看到有一滴液体滴落在地毯,将柔软的地毯打湿了,她双手猛地一顿,脑中轰的一声,随即她失去控制一般忘却了身份之别,颤着手捧起了帝千傲的面颊。   便见正有泪滴自他冰冷的眸子滚落,她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从没有想过这双冰冷绝情的眸子会有红着眼眶流泪的一天,也第一次体味到,原来男人的眼泪是如此拨动心弦。   他是第一个毫无血缘的却因为自己而落泪的男人。   “帝君,您...您哭了?”她的心房突然如被撞击了一般,毫无秩序的狂跳着,似乎要从喉咙冲出来,久久不能平静。   “是,朕哭了。”帝千傲深沉地凝着她,没有丝毫闪躲的,将自己的眼泪曝露在她的眼底,二十九岁的年纪教一名弱女子气到落泪,这是他这辈子没有预见到的,“你满意了?”   “为...为什么流眼泪呢?”   洛长安的内心被他的眼泪搅得好乱。   他不是帝君吗,他高高在上,他不容侵犯,他所向披靡,她把他和所有的缥缈的事关江山社稷的重大事件联系在一起,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脆弱会落泪,原来他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因为朕心里难受啊!”帝千傲自嘲的弯了嘴角,“长安,人心都是肉长的,朕做不到像你这样绝情,朕做不到像你这般晚上和朕纠缠,第二天转眼便要嫁作他人妇。朕不知道你是如何开得了口求朕的成全,但成全二字已经寒了朕的心了。”   洛长安的心底突然绞疼了起来,她低着头,被各种情绪笼罩着,而她体味出了浓浓的自责,她不确定,可是她感觉到自己伤害到了帝千傲。   她将这种令她心烦的自责压制住,她没有反悔的余地。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长安不明白。”   “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兴许您应该告诉长安。”   “告诉你?”帝千傲垂下眸子,“大东冥国法奴不入皇族之册,你可知为一己私欲推翻国法于朕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被弹劾,被联名上奏,甚至被逼宫。告诉你这些,除了使你觉得朕心里眼里只有江山社稷,之外,会使你改变嫁人的想法吗?不说,是因为没有人可以给朕答案;不说,是因为说出来只会使你逃得更快。”   帝千傲的眼睫有着点点湿意,苦涩的笑意在嘴角稍瞬即逝。   洛长安的眼眶忍不住的发热,觉得自己特别的不是东西,甚至于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自己从来都在埋怨帝千傲不给她身份,从来没有试着理解过他的处境和难处。   虽然,但是。   无妨。   自己即便体会他的难处,也丝毫不会改变此时出走的想法。   “帝君,您不要难过了。好么。”洛长安拿衣袖擦拭着他的眼睛,“我理解你的难处,我不要求什么,我现下知道这二年在您心里,我是有留下一些痕迹的,起码,您为了奴才而烦恼国法之事,这对于洛长安来说已经足够了。以后,我会常常回想这二年的过往的。我会经常给你祷告祈福的。”   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别虚伪,我找到下家了,也懒得应付你了,听在他耳中是这意思吧。   “在右相的枕边回想和朕的过往,在右相臂弯为朕祷告祈福。够了。朕不愿意继续听下去了。你简直……乱的可以了。”   帝千傲立起身来,朝着门畔踱步而去。   洛长安被质疑是感情观混乱的渣女,脸上猛地一热,但自己这行为,她无话反驳。   “您去何处?”洛长安在见他离开,心中不由一紧,嘴巴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   总感觉他这一走,就是永别了。   “你不是让朕参加诗会么?”帝千傲平静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朕去找公孙雅,参加诗会。你开启新篇章,朕寻思也需要迈开这一步了。向你学习。”   他说着,便觉腰身一紧,被洛长安从背后紧紧搂住。   他的背脊猛地一僵,她这是……在干什么。   洛长安十分唾弃鄙夷自己这种身体不受大脑控制的本能行为。   脑子里在想,洛长安,自重,好聚好散!   身体在想:抱住他,缠着他,甚至要他!   在这一刻,她五脏六腑纠结成一团,一边为了自己的大计决绝地要背弃他,一边紧搂着他腰身纠缠他。   他一定厌恶死她了!   或许她会被他嫌恶地推开,可是她不想瞻前顾后了,因为她在他身边的时日不多了。   帝千傲冷冷地将她的手从他腰身拿开,“你又想干什么,看朕哭,没看够是么?”   说完,他将手拉向门闩,准备开门离开。   洛长安将身子一倾,挡在了他身前,并且打开手臂挡住了屋门,完全被本能所驱使着,她此刻表现的就如一名脚踏两只船的坏女人,“我不准你走。起码,不能哭着离开。”   帝千垂下眸光,凝视着洛长安倔强的面庞,几近切齿道:“你究竟要朕怎样?” 第166章 很显然,我在吻你   “我不知道....帝君,我......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只是不准你走。”   洛长安心底情绪翻涌,使自己尽量平静,但是声音中的颤抖泄露了自己当下的紧张和不知所措,说出的话也毫无逻辑,近乎胡搅蛮缠。   “有意思么。”帝千傲缓缓的扼住她的手腕,试着将她自门后拉开。   洛长安顺势攥住了他的衣袖,接着攥住了他的手,“我不要你去找公孙雅。”   “什么意思?”帝千傲感受到她温软的落在他手掌的力道,他的手臂一顿。   “我...我心里也难受!我不想你见到我以外的任何的女人。”   洛长安深切地知道宫中女子之第一大忌就是善妒,这是一妻多妾制度下,男人强加给女人的礼法和牢笼。   可是洛长安自小接受着父亲开明的教育,在父母恩爱有加的生活环境之下长大,她骨子里认为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正常的人伦夫妻之道。   而她这样的认知在当下时代无疑是个异类,是个疯子。她也知道自己这一套理论在一国之主身上是行不通的,但,事已至此,她连背弃他都敢了,何况口出狂言的想要独占他。   “你可以嫁人,朕不可以去见你以外的任何女人,你未免......”   “是,我感情观很乱、我脚踏两只船。连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但是,我嫉妒,对你身边女人,我控制不住的嫉妒!”   说着,洛长安便踮起脚尖,吻住了帝千傲冰冷的唇瓣,甚至于她有种想把他征服,使他只属于她的原始的欲望。   她内心深处希望她的理智可以跳出来将她的本能压制下去。   她知道自己和他不会有结果,可是她心底里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渴望和他接近。   唇瓣上柔软的触觉,在帝千傲的身体瞬点燃了一簇火苗,并且以燎原之势迅速地席卷全身,他扣住洛长安的后脑,不敢置信的凝视着她,“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很显然,我在吻你!”洛长安面色酡红,缓缓地解着他的衣带,甚至于将手探进他的衣襟之内,将他的外衣拉下肩头,“就当道别,给我留下些回忆吧。”   帝千傲的呼吸变得吃紧,在局势没有变得不可收拾之前,他按住她几乎将他的理智磨灭的手,他的声音染上隐忍之色,“洛长安,朕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你做。”   她这种做完就永别的态度令他怄火。   她的要求很清晰,帝千傲是成熟的男人,不可能不为所动,但他认为此事是灵肉合一的共鸣,而不是用来道别的工具。   洛长安被拒绝得很彻底,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毫无悬念地被拒绝了,看来女追男隔层纱是谬论,起码倒贴对他没用。   她的理智猛然回笼,为方才自己忤逆帝君的行为而汗透衣襟,她垂下头,移至一边,让开了路去。   “方才冒犯了。您的眼泪......让我忘乎所以了。抱歉。”   帝千傲将自己衣领整理到一丝不苟,纽扣系到最上面一个,沉声道:“朕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考虑清楚,要我,还是他。”   ***   翌日之后。   帝千傲再未回来过龙寝,半步也没有踏入过龙寝的土地。   洛长安和帝千傲的关系陷入了冰点。   洛长安开始了长长久久的失眠,成夜成夜地张着眼睛,直到天明。也曾因为院中有些微响动,便顾不得穿鞋打着赤脚跑到门边,打开门后,每每院中空无一人,她便会失望而返。   而每每此时,梅姑姑便会披起外衣,温声道:“帝君今日又宿在御书房了。长安,帝君近来国事忙碌。你也该合眼睡一会儿了。莫要再等了。”   同时,洛长安白天会在宫里各个羊肠小路和慕容珏偶遇,表达着自己即将嫁给他的喜悦。   洛长安自己的两个人格分裂了开来。   一个她为了帝千傲而失眠,而瞪着眼睛盯着房顶等天亮。   一个她为了复仇而和自己的仇敌搞暧昧,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斟酌着下一步的计划。   头痛欲裂。   宫里时不时捕风捉影传出一些帝千傲与公孙雅的消息,说是公孙雅一日五次为帝君奉茶,连续一月无一日间断,风雨不辍。   帝君即将娶妻的消息悄然在宫中传开了。   龙寝的主要人员也因为帝千傲和洛长安的冷战而兵分两派,以性别区分,一边是梅姑姑和小桃无条件拥护洛长安的‘梅桃帮’。   一边,是夜鹰、海胤无条件拥护帝千傲的‘夜海帮’。   一个月来,两派斗争没有一日停止过,主要表现在对面相遇互相不说话,若有不得不说话的场合则教无党派人士传话;以及梅姑姑和小桃所做之糕点有意不做海胤和夜鹰的份并当其面食之;以及海胤和夜鹰有意不帮助梅姑姑和小桃搬抬桌椅等重物并有意袖手旁观。   斗争愈演愈烈,几乎白热化。   直到,两派发现洛长安闷着声不住地在做衣服,包饺子;做衣服,包饺子;还是做衣服和包饺子。   两派才暂时熄火暂停冷战,由梅姑姑和海胤这两个帮派头目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晤,商量着是否需要添置一间更大的衣橱,以及开两个更大的冰窖储存饺子。   原来,洛长安这些天为帝千傲做了二十多套衣衫,几十双朝靴,四季的衣衫鞋子都有,足够他穿多年了。   另外,她还包了几百只三鲜饺子,在冰窖里冻起来了,他喜欢吃她做的饺子,包几百只冻起来,何时他想这口,随时可以吃到。   梅姑姑和海胤看着龙寝几个冰窖里摆满了胖乎乎的饺子,而洛长安还在没日没夜地包着;衣柜里塞满了新衣服,新靴子,洛长安还在没日没夜地赶做。   “海胤,帝君今儿还不回来吗?一个多月了,一次都不回来呢?再不回来,龙寝要被饺子和衣服鞋子包围了。”   “洛长安天天做衣服、包饺子,跟交代后事似的,帝君有心情回来吗,回来不生气啊?教她考虑两个月选择谁,结果,她很明显的,没选帝君嘛!”海胤叹气,“你想象一下,帝君看到饺子和衣服的表情,她把自己给别人,帝君就得到一堆饺子?”   “你也不能说长安心里没帝君。要是真没帝君,做什么衣服,包什么饺子。手都不知磨了多少泡了。”梅官无奈。   海胤直言:“相信我,帝君要的决计不是饺子和衣服。她做多少衣服,包多少饺子,不如她一句我选你。你说对吗?”   梅姑姑:“瞎说什么大实话。”   海胤轻轻一咳,“要不,咱们言和,冷战什么的百害无利,还特别伤皮肤,你看夜鹰都长痘了。”   “也好。咱们需要团结,帝君和长安看我们这么好的团队,也不忍心搞分裂,对吧。”梅姑姑不好意思地一笑,“小厨房有银耳莲子羹,你来点?” 第167章 背叛他,奔赴别的男人的臂弯   “甚好。夜鹰,停战。”海胤交代着。   夜鹰一怔,不解道:“停什么战?”   “......”原来夜鹰从来都在状况外,夜鹰只是话少,不是在冷战啊,这孩子。   ***   这日宋盼烟抹着眼泪来到了父亲的书房。   其时,宋奎正在逗弄着鸟笼里的学舌鹦鹉,他见宋盼烟进来了,便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继续逗弄鹦鹉。   “爹,您要替女儿做主呀。”宋盼烟说着就呜咽着哭起来。   “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宋奎不悦道:“早劝你了男人不能单看长相,早看清慕容珏的为人也不见得是坏事,若是等他如对白家一般将宋家灭门了才看清他为人,不就晚了?”   “那难道说我就白白被休了吗,我不甘心。凭什么洛长安那个贱奴可以取代我的位置当上宰相夫人?”宋盼烟心里极度不安。   宋奎手一顿,本来拿着一柄剪刀打算将鹦鹉身上半片残破的羽毛剪掉,听见了宰相二字,便将剪刀一合,将鹦鹉的头剪掉了,登时间鹦鹉分成两段,扑腾着翅膀,片刻没了生息。   “大东冥的宰相,只有一个,便是我宋奎。慕容珏以为握着半块兵符便可以驱动兵力了?”   说着,宋奎皮笑肉不笑道:“这些兵将皆是我自他们仍是童子之时便养着的,我不发声,慕容珏谁也驱动不了。尤其是我手下大将嫪擎,他乃是我千挑万选的好苗子,自襁褓之内时便养在营中,视我为父,除了我的话,他谁的话都不会听的。慕容珏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绣花枕头罢了。帝君选择和他联袂,试图与我抗衡,打错了算盘了。”   宋盼烟闻言,心中不由升起希望,“爹,这么说,相公最后还是会向我们低头的,是吗?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爹你要为我做主,一定要让慕容珏回心转意啊。”   “没有远见的妇道人家。你应该想拧下慕容珏的头,而不是让他低头!”本相想除去的,哪里仅仅是右相,帝君也别想活!   “爹留慕容珏的命啊,我要让他回头,我要让他知道,这辈子离了我他什么也不是!”宋盼烟心里有着浓浓的恨意,“还有洛长安那个贱人怎么处理啊?”   “本相寻思,洛长安这个女子有些玄机。已经教人去查她的底细了。能够将你和右相弄得不睦,这不是寻常丫鬟的胆量可以干出来的。本相之前没有留意她,现下仔细回想,恐怕她是蓄谋已久,并且她背后有人给她撑腰。”   “蓄谋已久?有人撑腰?”宋盼烟一怔:“莫非她是帝君培养的棋子?专门挑起父亲与相公的不合的?”   宋奎捻须道:“倒也不像,帝君养的棋子起码有精湛的武艺,这洛长安是个彻头彻尾的废柴,恐怕另有内幕。”   “那爹爹快教人查清楚她底细,尽早宰了她老子、娘亲,教她天天给我添堵。”宋盼烟揉着自己的肚子,“她多活一天,我就心里不如意一天,心情不好影响胎教,影响您的外孙生长发育呢!”   ***   两个月时光如白驹过隙。   洛长安从没觉得时光过得如此之快,也从没试过希望时光可以稍稍放缓脚步。   春服竞标这天到了,距离春节还有大半个月,宫里已经四处挂起来了大红色的灯笼,已经提前有了春节的气氛。   洛长安一早便来到了坤宁宫给太后娘娘梳头,陪太后娘娘说着话。   突然便听吉祥紧着步子跑了进来,“娘娘,西边三省里出现严重的瘟疫,据说近两万人受到瘟疫侵袭,死伤无数,轰动全国,震惊朝野,恐怕引起暴动,帝君一早便亲自带人出宫去亲自平息了!”   正巧,这时候洛长安刚帮太后梳好了头,梳子还未撤开。   太后闻言,头猛地一动,便被勾了头发,将太后素日里一丝不苟的发丝也给勾乱了,露出了鲜少的慌乱之色。   太后也顾不得头发是否乱了,便攥着心口衣裳,忧心道:“今年不大太平呢,先是东征战事,后来南边闹饥荒大批难民涌进来,如今西三省又出现瘟疫死伤如此多人。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傲儿诸事顺遂。”   洛长安内心里的自责却更甚了,在帝千傲为国家大事奔走的时候,自己却在计划着自己的一人私利,打算抛弃他去嫁给慕容珏,他亲自奔向西三省,直面瘟疫,平息暴乱,实属危险至极,而自己却只想着离开他,背叛他,奔赴别的男人的臂弯。   洛长安紧紧地攥着木梳,梳子齿部将手心刺得生痛。   “娘娘,帝君乃是天神转世,必然会马到功成,一定会诸事顺遂的。”   洛长安轻轻的帮太后揉着后心,而后轻柔地帮太后娘娘将头发梳理整齐。   她眼下能做的便是帮太后娘娘将妆容整理得如以往一般威仪。太后娘娘不能失了威仪。   太后拉住洛长安的手,温声道:“哀家就这一个儿子,盼望他成龙,又害怕他出头。他年少亲自上战场时,哀家哭得眼睛几乎半瞎了。他事事亲力亲为,哀家每每揪心极了,又不得如寻常百姓一般劝他莫要理会旁人,帝王哪有什么自己一说,从来身不由己的。你可知是哀家教他走上高位,做母亲的这颗心每日里是操碎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   “帝君一定是胸有成竹才会亲自出兵去平复疫乱,加上有沧淼神医助阵,一定会没事的。”   洛长安心下也隐隐不安,此次瘟疫来得蹊跷且突然,只怕是并不简单。   她尚且感觉此事并不简单,心思缜密如帝千傲如何会没有料到此事不简单。   只不过他明知事有蹊跷,他仍亲去了,可见其心系百姓,怜悯众生。   心底里,对帝千傲的钦佩及挂念悄然升起。   “长安,你随哀家去烧一炷香吧。为傲儿祈福,希望国泰民安啊,希望傲儿长命百岁!”   “是。娘娘。”洛长安搀扶起来太后娘娘,随即来到佛像之前,烧了香,祷告了片刻。   太后跪着祷告。   洛长安也跪下为帝千傲祈福,她深深磕下头去,望神明保佑帝君安康顺意,洛长安愿折阳寿换其平安度过此次疫乱。   当愿望许下,洛长安被自己吓到,原来自己为帝千傲可以毫不犹豫地上升到以命相换。   “哀家年轻时不信这些佛啊,神的。自打有了傲儿,便信了。”太后缓缓地说着。   拜了佛,太后娘娘的心绪便平复了不少。   她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道:“长安,眼看就春节了,春服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各宫的人都等着领春节新衣呢。” 第168章 心术不正,邪魔外道!   洛长安温声道:“娘娘,今日便是春服竞标之日,巳时便开始竞标了,地点便是在布阁内堂。”   “眼下哀家心里烦闷,不如叫上宫妃们一起去看看热闹吧,你命人摆上瓜果点心,咱们去了,当比赛看看也有趣呢。”   洛长安忙说,“是,奴才这便去准备。”   春服竞标赛由于太后和宫妃的参加,显得隆重了起来。   布阁之内由林科带头的当值之人都小心翼翼的,林科看洛长安的眸光不觉之间露出了倾佩之色,洛掌柜是太后娘娘身近的红人,布阁她是一把手倒也是合情合理了。   宋盼烟本在一名宫妃的宫殿之内在饮茶,是以这次也到场了,不过她闷在后面,不大在太后眼皮子底下走动,因为很显然的,太后并不待见自己,自己也不愿意去触霉头。这次她来,动机很明确,就是看洛长安出丑被太后嫌弃的。   来参加春服竞标的人多多少少共有三十家,比赛共计分为五轮,每轮皆是比拼布匹的韧性、色彩、透亮度、工艺、手艺的先进程度,等方面。   五五分组,共计六组,淘汰晋级赛,每轮每组淘汰两家,第一轮之后,便只有十五家布行晋级,第二轮比赛之后便剩下五家晋级。   二轮后这五家组成一组,到了第三轮之后,淘汰两家,便会有三家晋级到第四轮比赛,因为只剩三家,那么在第四轮则淘汰一家,仅剩二家晋级到第五轮终极赛,最终胜出者可以承办未来一年之内皇宫之内的布匹及成衣。   林科在朗声地点着各家名字,下面的参赛者一一的答应着。   终于在点名到萧家布行时,下面无人应答,林科又朗声道:“萧域,萧少东家到了吗?”   下面鸦雀无声,突然有窃窃私语传了出来。   “最近市面上都传遍了,各处染坊所需染料售罄,染料大坊乌家虽然有染料,但是因为和萧家不知什么缘由,有极深的过节,所以根本不肯卖染料给萧家!”   “萧家布行这次别说参加比赛了,估计连染料都没买着吧!”   “肯定是要弃权了吧!”   “怎么对得起太后的器重啊,还是太后娘娘亲自点名教他参赛的呢,结果就这?”   “这叫烂泥扶不上墙,上面想帮他都帮不上啊。”   白家布行的掌柜刘勤和宋盼烟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都暗暗的笑了起来,这次春服竞标,白家赢定了!   就凭萧家也想把白家比下去,不自量力,萧家和洛长安一样,是屈居人下的二等货色!   “林掌柜,竞赛时间已经到了,可以开始了吧?对于那些弃权弃赛的没有追求的布行,根本不用再等了。”   刘勤朗声催促着,夜长梦多,一旦开赛,萧家便再无机会,便会永远沦为我刘勤的手下败将!   林科看了眼洛长安,心想虽然我收着白家回扣,可是洛掌柜对萧家寄予厚望,我若是不多叫几次萧家的名,洛掌柜再猜疑我从中作梗便不好了。   我林科爱钱不假,可我不会暗中使坏啊,往年我蓐羊毛也只是蓐获胜者的羊毛,白家是靠实力取胜的,并非我能左右的。   他不耐道:“按规矩,我需叫五次名字,无人应答,才算其弃权。我不过叫了两次,你急什么?”   刘勤被喝得微微一愣,便不再说话,他也不会自己揭发林科收取回扣一事,揭发林科对自己决计没有好处。   林科接着又叫了两次萧域的名字,仍旧没人应答,并且萧域的位子上也是空的。   太后不由将眉心蹙起来,“长安,萧少东是怎么回事啊,如何没声没息地便不来参赛了呢,未免太没责任心了。让哀家失望起来。”   洛长安微微笑道:“太后娘娘,萧少东做事奴才还是比较放心。当真不能参赛也必然会派人回话。既然没有回话,想必是没有问题才对。”   宋盼烟实在忍不住,便小声嘀咕道:“切,哪里有脸来啊,来了让人耻笑吗。没问题才怪呢!”   心里不由得特别的得意,看这次洛长安怎么下得了台!跟我斗,你还差的远呢!   林科清清喉咙,又朗声喊道:“萧少东家,第五次点名了,再不到场,就算出局弃权了啊!”   林科话音落下,就听外面传来有序的脚步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萧某来晚了。”   说着,萧域便朗声笑着走进了内堂,然后教人抬着两只大染缸,缸里装着满满的染料。   等人将染缸放下,他才跪在太后跟前说道:“太后娘娘,草民今儿听闻主子们都在,便教人将染缸抬来两个,现场给主子们演示一下染布的过程,教主子们热闹一下。”   太后闻言,便不由被引起了兴趣,“萧少东,你的想法极好,咱们平时只见过成衣布匹,还真不知道染布的过程是怎样的。”   萧域和洛长安点了下头,点子是洛长安出的,不得不说,洛长安是真的很有主意,很了解主子们需要什么。   “今儿主子们要是有时间,可以亲自动手染两块布试试呢。”   “好呀。一定很有意思。”太后心情大好。   宫妃们也都跃跃欲试,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个东家真会做生意。”   “亏他敢想敢干,居然将染缸抬进来了,教咱们太意外了。我还是头一次见染缸呢!”   太后又说:“往年的比赛枯燥乏味,今年突然之间教萧少东带来了新意,年轻人就是要有这样创新的头脑,敢想敢干,勇于打破常规!”   萧域深深一揖,“草民不过雕虫小技,实际还得看布匹质量是不是过硬呢。”   洛长安的目光扫视了宋盼烟和刘勤,见那二人满面错愕,不由冷笑,今日以后,业界再无伪白家之容身之地!   刘勤和宋盼烟对视一眼,二人惊愕不已,萧域怎么可能得到了染料,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他不可能来参加比赛才对!   太后和宫妃在萧域和洛长安的组织下,玩乐了一会儿亲手染布的乐趣,诸人都从亲自动手中体会到了布匹上色的神奇之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之情。   等到片刻之后,太后喜道:“比赛还是要比的。开始比赛吧,再玩乐下去,教别人以为哀家内定了名额给萧家呢。”   说着,便朗声笑了起来。   在场之人都夸了一阵儿太后是最公平正义之人了。   宋盼烟的脸色发黑,恶狠狠地瞪视着洛长安,然而又不便发作,当真气的肺都炸了!   萧域朗声道:“娘娘,在比赛开始之前呢,草民觉得有一事需要澄清,有些心术不正,走邪魔外道的布行,是没有资格参加竞赛的,应该将这样的布行驱逐出局!”   “何意?”太后不解道。 第169章 这样默默守护着她的帝君,她...舍不得   洛长安沉声道:“萧少东是否有何冤屈,不妨说出来,太后娘娘必会为你们主持公道呢。”   萧域一揖到地,朗声道:“白家布行的刘勤,不配参加今日之竞赛。他暗中作梗,收购市面上所有染料,并且在乌家染坊老板跟前造谣,挑拨我与乌老板关系,使我险些由于购置不到染料而不能来参加比赛。此种心术不正之小人,实在是业界毒瘤,应该除之而后快!”   “竟有此事?”太后怒然将手拍在桌上,“白家往年一直在做宫内营生,难道皆是用此种手段得到了生意?!”   刘勤大震,“萧域,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定然是嫉妒我白家布行比你发展得好,才如此诋毁我的名誉!”   萧域和洛长安对视一眼。   洛长安点头,示意萧域继续。   萧域便沉声道:“哼,血口喷人?我若没有证据,我怎会如此将你罪行公之于众?来啊,有请荣亲王、乌老板、以及各染坊老板!”   说着,便见荣亲王和乌廷云走进堂来,接着还有之前宣称染料售罄不肯卖给萧域和洛长安染料的各店老板主事之人。   太后对荣亲王道:“元容,你也来了。”   帝元容俯身道:“太后娘娘,宫服竞赛乃是皇宫每年一度的大事记,本来赛事秉着公平公正之原则在进行,现下有业界毒瘤混迹其中,元容既然知情,不能不报啊。”   太后猛地一叹,“若不是长安将萧家这等好布行推荐给哀家,倒还触动不了白家的利益,咱们皇宫里上上下下还被蒙在鼓里呢。都说说吧,是何情况?”   乌廷云单膝跪地,说道:“回禀太后娘娘,这刘勤在一个多月前,在我面前造谣生事,并且恶意买完各染坊之染料,并威逼利诱其不可以卖任何染料给萧家。我与荣亲王禀报此事,荣亲王认为此风气不可助长,于是草民便本着公平之法则,将染料卖给了萧家。不然,怕是今日,萧家布行这等正经生意人会因为某些不法之人的恶意竞争而被埋没啊。”   刘勤见大势已去,不由得心慌起来,“我没有!我不是不法之人!”   宋盼烟在心底咒骂刘勤:该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决计不能留他,以免拖累了我!!   接着,各染料老板也纷纷献言。   “我们早就看不惯白家的刘勤了,仗着自己生意做得大,就威胁我们,如果不听他的,就永远不从我们这里买染料,要断我们的生路!”   “对呀,真是太差劲了,把这一行整得乌烟瘴气的,想好好做生意都不能够了!”   “太后娘娘请明察,并将此人永远禁赛!”   “不止禁赛,应该禁止他染指布匹行业!他不配!”   太后气怒不已,“林科,将白家取消竞赛资格,永世不得复赛!自此,皇宫禁用白家之布匹!大东冥,禁用白家之布匹!”   刘勤哐当一声,坐倒在地,一时之间如丧家之犬,被同行吐口水,丢石头,砸烂菜叶,他失魂落魄地恨不得立刻跑出布阁,他在一瞬之间身败名裂,昨天他还是白家的东家,今天他什么也不是了!   “刘勤,你就是行业毒瘤!”   “刘勤,你根本不配做布匹生意!”   “刘勤,你和你师父比起来,你就是个垃圾!你简直给你师父丢脸丢尽了!你是白师父的耻辱!”   “刘勤,我如果是你,我就去死了,你简直对不起布匹行业的纯粹之敬业精神!”   “刘勤,你不配做工艺匠人,请你从帝都滚出去!”   刘勤听着各种谩骂自己的话语,墙倒众人推的真理,从来不负任何人,他突然之间崩溃了,大叫道:“我不是行业毒瘤!我不是垃圾!我有工匠之精神!我刘勤,是最精益的布衣师傅!我没有给我师父丢脸!我没有!!”   说着,情绪激动之下,刘勤的发丝瞬间变成斑白的白发,他双目血红的冲出了布阁,隐没在了街尽头,不见了影踪。   洛长安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哥,从小一桌吃饭,一屋学习技艺,她没有想到会有相互残杀这一天,她收起内心难以平复的情绪,轻声道:“娘娘,单凭刘勤一己之力怕是难以将手伸到皇宫,后面只怕有人为他撑腰?”   宋盼烟紧紧地将手攥紧,洛长安,这个贱人!居然这么有手段,断了我的财路了,人生最可恨之事便是抢人丈夫、断人财路以及夺人饭碗,这些事情洛长安全都干了!   这二年每年靠着白家布行进账逾百万两真金白银,如今不能够了,这个洛长安当真可恨,可恨之极!   哼,眼下还想将幕后的我揪出来是吗!   没那么容易的,刘勤这颗废棋我已经不打算留着了,刘勤一死,谁也休想查到背后之人是我!!   太后将凤眸紧紧眯起,“长安所言有理,此事哀家只交给你,你去查清楚,究竟背后操纵之人是谁!需要什么部门什么协助,禀明哀家即可。”   洛长安深深一揖,“是,娘娘,奴才一定将事情查清楚。”   白家被驱逐出赛,萧家布行如一匹黑马杀出重围,毫无悬念地赢得竞赛,摘得桂冠,取得了来年宫服的供应资格,由此一炮打响,在帝都皇宫布阁竖起了萧家的金牌供应商之牌匾。   赛后,太后和宫妃各位主子离开了。   萧域和荣亲王、乌廷云三人在布阁外,洛长安送了出来。   萧域对洛长安深深一揖,“妹子,一切都在心里。以后萧家是妹子的后盾,惟长安妹子马首是瞻。”   洛长安微微笑道:“萧大哥,我不过提供机会,今日之结果是你实力所驱。”   随即,洛长安对荣亲王和乌廷云颔首表示感谢,“感谢,致敬公平公正。”   荣亲王颔首,低声道:“不如致敬帝君。”   乌廷云莞尔一笑,“荣亲王不是萧域和我之面子可以请来的。是帝君交代荣亲王亲自来一趟。”   洛长安心中猛地一暖,帝君今日由于去西三省平疫乱而未亲至,但他却细心地交代了荣亲王过来相助,若没有荣亲王,单凭萧域和乌廷云,怕是不能教太后如此信服。   虽然,帝君二月没有踏足龙寝,虽然他生气她的背叛,和她更是二月没有说话和见面,可是却仍在暗暗的帮助着她。   洛长安的眼眶突然发涩,这样默默守护着她的帝君,她...舍不得,也觉得亏欠。 第170章 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辞别了荣亲王、萧域、乌廷云等人,洛长安来到了坤宁宫。   太后方才说要吃她泡的花茶,她才将茶给太后奉上,茶水中加了少许蜂蜜,可以将花的微涩中和一下。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在殿外响起,接着,便见沧淼快速踱步进屋,跪在太后身前,沉痛道:“太后娘娘!”   太后见素来笑面虎的沧淼突然面色沉重,当即心下一沉,手中茶碗倏地打翻在地,立起身来,凤眸圆张紧张道:“沧淼,可是帝君在西三省出了什么事了?”   “西三省疫乱严峻,并且突发山崩之灾情,帝君身居灾情中心,他原本可以脱险,然而他听见有幼童在巨石滚落的轨迹之内叫救命,他为了救人便……虽然官兵已经在搜救,可是没有所获,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说着,沧淼低下头去,悲痛得红了眼眶。   洛长安心中猛然一窒,脑海之中瞬时间被帝千傲那双深邃而悠远的冷眸所萦绕,接着他的音容笑貌,千丝万缕如碎片般占满了她的心房和脑海!   他不会出事的,她坚信,他不会出事的!即便世事无常,天灾人祸无法预测,但是洛长安相信,美好的帝君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太后闻言,当即啊的一声,双手骤然攥紧衣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醒醒啊!”   “呜呜,太后娘娘,您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陪在太后身边的宫妃乱作一团,六神无主,都哭得梨花带雨,一时之间满屋子凌乱,充斥着哭声,都没了主意。   洛长安本指望宫妃之中有人可以主持大局,此等紧要关头,最需要有人牵头,眼下后宫皇后之位空置,那么常常陪伴在太后身边的四妃便最应该有所担当。   可是在场之人均拿着,手帕抹着眼泪,四妃尤其哭的凶猛,要么便是揪着太后的衣袖求太后醒过来。   洛长安意外又咂舌,居然皆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还不如我这个废物来得坚强。不由寻思,就这样的绣花枕头都可以位列四妃,我洛长安却只能当个奴才,典型的门楣高低决定地位高低。   “主子们都不要哭了。悲伤是悲伤,生活总要继续,眼下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洛长安紧攥着满是冷汗的双手,耐心的劝慰着,若非身份之别,或许洛长安会怒斥之:哭哭哭,就知道哭,帝君不见影踪,太后快咽气了,你们哭有什么用!   “长安,本妃太过悲伤,已经无法行动,你看,本妃的手脚颤抖到停不下来。”   “长安,你不懂帝君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帝君若是殁了,我们就...就不再能如往常那般体面......”   洛长安听不下去了,这时候娘娘们关心的居然是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有往日的体面,这眼界也真是够了,洛长安突然意识到,我这样的积极向上的人,比这群人可有眼界多了,起码在这时候我是担心帝君的安危,以及太后的安危的。   哎!帝君的后宫就这水准?   "当务之急将太后扶到床上躺下!沧淼神医,请你即刻帮太后娘娘诊治。”洛长安一声令下,使得凌乱的场面才有序了起来。   “长安说的对,贤妃姐姐,良妃妹妹,顺妃妹妹,咱们要坚强起来!”说话的是恭妃,这四人乃是宫中之四妃,贤良恭顺,恭妃说着便离开了不少,”咱们都让开一些,教长安来抬太后娘娘去医治,咱们都不要碍事。“   “......”洛长安见这四人倏地都离开了太后的身边,换了个地方又哭倒在那里,心知道是指望不上这几人搭把手抬太后,吉祥姑姑一时没在跟前。   洛长安和沧淼两人合作着将老人家搀扶着放在床榻之上,沧淼随即便开始为太后诊治。   宫妃们谁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大事之前竟没有一个奴才来的压事,都心想帝君的随侍果然不同凡人,当下便又围在床边开始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洛长安出身寒微,自然不比咱们娇贵,咱们如温室的花受不得风吹雨打的。   “太后娘娘,你万不能抛下咱们呀。”   “太后娘娘您,您醒醒啊,后宫之中需要您主持大局呢。”   沧淼医治许久,脸色依旧沉重,洛长安盯着他看,他读懂她的眼神了,他的确不该情急之下就向太后吐露帝君遇险之事,他印象之中太后雷厉风行,年轻时候比男人还要有手腕,但是此时终归是有了年岁了。   沧淼自小养在太后膝下,太后待他有如生母,此时他窥见太后鬓角几丝白发,不由心中心疼起来,“我会将太后救回来的。洛长安。”   洛长安轻声道:“事已至此,你不必自责了。”   有些宫妃见帝君情况不明,太后也昏死过去,便动了离开皇宫,出宫避难的念头,往往这种节骨眼最容易发生佞臣夺位,入后宫如入无人之境,对女人们或霸占或屠杀之事件历史常有,大家如惊弓之鸟。   “娘娘们稍安勿躁,”洛长安当即说道:“帝君不会出事的!此事都不要声张,帝君遇险的消息不能出这个屋子!若是谁走露了风声,谁就是死罪!”   国不能一日无主,帝君遇险的消息,一定会成为某些奸佞之臣可以大做文章的由头!也是最容易引起乱子的时机!   宫妃闻言,纷纷回应道:“是了,长安说得很对,咱们一定要守好此秘密,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沧淼看了看消瘦的洛长安,以往不理解帝千傲深爱洛长安的因由。   今日突然理解了,这女人在大事之前爆发出来的正向能量和领导力,教人不觉之间便臣服。   她会成长为与帝千傲并肩的那个人,她只是需要磨炼,如果帝千傲这次可以生还的话……   太后被安置妥当,沧淼进行了抢救措施,太后暂无生命之忧。   洛长安便举步迈出了坤宁宫。   这红砖绿瓦的宫墙之内,有帝君才有家的感觉,没有帝君,原来只是一座毫无生机的围城。   “洛长安,”沧淼将洛长安叫住,随即将那张灰色的发皱的手帕递到了洛长安的面前。 第171章 他活着,她觉得人生值得   “他似乎有不好的预感,没来由地提前嘱咐我将这帕子还给你,放你自由。还有,那天他收到你手帕之后,开心到彻夜难眠。还有那次他对着我表白,说喜欢我,想一生一世守护我,实际不是对我,而是将我当作是你,男女之事他嘴很笨,也不善言谈,或许他有时候也很暴力,像个虐待狂,不过我以我医格担保,他从来不想伤害你。还有......还有......”   洛长安将手帕接过来,心里难受到不能言语,沧淼说了很多,到后来她泪意模糊像个傻瓜,她强忍着将手帕收进衣袖。   这是她前些日子送给帝千傲的手帕,他还回来,是不要她了吧,对于背弃他的人,他没什么留恋的,是她亲手将利刃刺入他外冷内热的心房的。   她将手帕握紧,随即便出了屋门,她来到了龙寝马厩。   “夜鹰,带上一百暗卫,随我走。”   “是。”夜鹰应着,帝君交代过,帝君的死侍她可以驱动。   洛长安的心中越发揪着难受,自己当真傻得可以,随口便可以调动他的亲信以及他的暗卫,若非他交代过见她如见他,她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可,在背弃他之后,她才意识到他对她的情意,似乎太晚了。   她解开帝千傲的坐骑,将手帕给那大马嗅了一嗅,“绿耳,带我去找到帝千傲,拜托你。”   绿耳嘶鸣一声便风驰电掣般奔驰而出。   绿耳很聪明,同时也非常有灵性,它是帝千傲最爱之坐骑。   洛长安也在他心血来潮时被他带上马背驰骋过几回,是一匹出色的马匹,没有之一。   中途下起雨雪,洛长安的浑身被淋湿,并结起冰茬,口中的白色哈气使得前路氤氲不清。   终于在绿耳疾奔了半日之后,抵达了西三省之地界,苍淼说了帝君最后不见行踪之处便在这一代,绿耳来到一处塌陷之处,便来回打转,不肯前行。   洛长安当即跃下马来,冻僵的双腿使她难以行走,一头栽倒在地,她顾不得呼痛,也没心思去体味疼不疼,便爬起身来,沉声道:“夜鹰,吩咐人在绿耳打转的这一带搜。绝对会有收获!”   她不确定能不能有收获,她需要使用绝对二字给自己以及大家鼓舞士气!   人都需要有希望。她是靠着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希望活到今天的。   就如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报仇,但她坚信自己可以一样。   怀揣希望,才有动力。   夜鹰等人与洛长安一起合作作战,细细地搜寻着这一带。   绿耳围着一处打转,焦躁地嘶鸣,天边的余晖烧红了半边天,残垣断壁之下一片死寂。   绿耳焦躁必有原因,洛长安顾不得其他,在绿耳打转之处,和夜鹰一起借助于工具挖掘,她脑中一片渺茫,但她必须怀有信念,不掘地三尺,她绝不放弃希望。   后来木棍断裂,她便用手去挖土,土中有沙石,将她的手磨得伤痕密布,伤痕深可见骨,她和夜鹰及近百暗卫的力量在灾难面前仍显得太薄弱了,她命夜鹰用湿濡的柴火点燃了篝火,冒出的浓烟会将四处搜救的官兵引来。   洛长安没有停下手中挖掘的动作,突然,她触到一处中空之处,有两块巨石支撑在一起,下面是空地,是一处天然洞穴,她从被她挖空之处往里看去,果真看到有人在巨石之下。   “有人!巨石下方空隙有人!”洛长安惊喜地大叫,这滋味犹如找到了丢失的珍宝一般。   “洛长安,下面之人一定是帝君!”夜鹰也狂喜着。   洛长安将泥土拂去,拿火把照射着,便将内里的情况看得清晰了不少,原来正是帝千傲,他怀中护着一名七八岁的幼童,应该是被山石砸中,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洛长安在内心里感激此处有天然的洞穴可以给帝千傲容身,天无绝人之路,也很后怕,幸亏千钧一发他找到了此处避难所并及时躲了进去。   她充满感恩,感恩幸运降临,使她顺利寻到了帝千傲。   洛长安从斜坡一路滑了进去,满脸浑身弄得满是泥土和伤痕,根本难以辨别她的容貌,原来她这么勇敢,某些记忆在脑海中重叠,多年前她带着那深受重伤的少年在箭林中疾奔,也如此时这般奋不顾身。   但她不在乎这些皮肉伤或者自己是否脏兮兮,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帝千傲身畔,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毕竟,掩埋半日,空气稀薄。   来到近处,将手探到帝千傲鼻息,虽然鼻息微弱,可是仍有温度,他活着,她觉得人生值得。   “夜鹰,快来帮忙!”   她观察着帝千傲的伤势,他后肩膀有石刺贯穿至前胸,伤得极重,需要被紧急救助,他怀中护着那孩童,呼吸均匀只是昏迷了过去。   洛长安可以想象到在灾难发生的一瞬间他第一时间仍在想着保护他的子民。   洛长安不愿意以她这样凡夫俗子的高度去揣测以帝王性命去救孩童性命是否值得,但她知道以他的高度,任何一条无辜的性命都是珍贵的。   他的大义及品格,使洛长安为之心折,她也意识到自己若想与他并肩,鸿沟不是一星半点的距离。   “夜鹰,快将人带出去。这里始终不安全。巨石一旦倒塌便完了!”   夜鹰将帝千傲抱了出去,其余暗卫将孩童背了出去。   当夜鹰将帝千傲平放在安全之地后,洛长安轻声道:“帝君,您安全了,救援人员马上就会到了,您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帝千傲的眸子紧紧地闭着,犹如死去一般,对洛长安的话没有回应。   夜鹰比洛长安高出一头,突然将头靠在洛长安肩膀,嚎啕大哭,哭得像个身高七尺的委屈的孩子,从听见帝君失踪的消息,夜鹰就在憋着,这会儿找着人了,他情绪也崩塌了,“洛长安,帝君会不会死,会不会。”   洛长安内心也慌得不行,谁还不是个宝宝呢,但是显然夜鹰这孩子更需要人宽慰,她踮起脚摸摸他头发,轻声道:“帝君不会有事的。”   但其实,我这个废柴更想哭好吗。先是四妃,后来是夜鹰,集体崩溃,一个个的情绪如此之丰富,给废柴留点发挥余地也好啊。 第172章 剪不断,理还乱。   夜鹰难受了一阵儿,在洛长安摸了摸他头发之后他情绪好多了,用衣袖抹了把眼睛,说道:“你能不能不嫁人啊?你嫁了人以后帝君孤零零的一个大龄剩男,现在又伤这样,宫妃又都那样生活不能自理,谁照顾帝君啊?”   洛长安咂咂嘴,半天说不出来话。   想嫁入右相府弄死慕容珏和宋盼烟吗,想。   想守护在帝君身边吗,想。   觉得帝君后宫一堆莺莺燕燕,还有个太后命定的未婚妻,心里膈应吗?膈应。   纠结吗,纠结。   剪不断,理还乱。   拉倒吧,不理了。   自己也不是什么特别良善的人,为了复仇改头换面的勾引慕容珏,也不能保证为谁守身如玉,并且,我还没有生育功能,大家半斤八两了。   如果不求结果,只谈感情的话,倒也不用太较真了。   夜鹰一怔,不好,我是不是不该提宫妃的事?我是不是在洛长安对帝君刚热乎起来的时候泼了一盆冷水啊。我真是坑帝君的一把好手。   “洛长安,我可以重新说一次吗。”夜鹰惊慌地问着。   洛长安帮帝千傲搓着冰冷的手,帝千傲始终没有回应,但她攥着他手,她心安,“不必说了。我和帝君彼此都清楚对方为人,你一句二句不会改变什么。”   “这里是谁生的火!”突然,便听海胤的声音道:“这不是帝君的坐骑绿耳吗!”   洛长安听见有人来了,便应道:“帝君在此处,快来救人!”   在帝君被海胤带人抬上马车之后,几乎马上对洛长安道:“帝君都伤这样了,你还要出嫁吗,你不能晚点再出嫁吗,不对,急糊涂了,你不能不嫁吗?哎!帝君这两年是养了白眼狼了......”   “我不......”某白眼狼无话反驳,但是体力透支之下,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筋疲力尽之下,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不免在心里有个想法:起码让我给海胤表示一下,我可以等帝君好点再提出嫁的事啊,主仆一场,我不急一时,起码让海胤觉得我还有点人情味啊,说个‘我不’就晕倒是什么鬼,海胤会怎么理解,我不管不顾我就要嫁?额~   等洛长安再度有了知觉,是十指的疼痛将她唤醒的,她缓缓地睁开眼来,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家具摆设,发现自己置身在龙寝的下人房里。   “嘶...痛...”洛长安的手微微一动,便觉得奇痛钻心,接着浑身疼痛不已,动弹不能,不由得脸颊皱作一团。   痛啊,全身都痛。当时救人心切不觉得,这时候苏醒了之后,就疼得在心底里咒骂起宋盼烟和慕容珏的长辈。   “别动,别急着乱动。”梅姑姑见洛长安醒来了,脸上露出的喜色,便连忙压住她的胳膊,温声道:“傻孩子,你双手挖沙石泥土挖得连骨头都露出来了,不痛才怪呢!你那日找到帝君后,由于被雨雪淋透了,发高烧三天三夜,大病一场,刚退了烧,可要保重啊。”   洛长安只觉得头痛欲裂,撑了撑身子便又软在床上,她面色惨白地虚弱道:“帝君怎么样了?”   “有沧淼的医术,帝君生命已经无碍,只是伤势极重,还未苏醒。沧淼说这二日有苏醒的迹象了。”梅姑姑沉声道。   “我去照看帝君。”洛长安挣扎着要起身,“万一帝君醒了,要吃茶什么的。”   “你自己都去了半条小命了。”梅姑姑将洛长安按住,“帝君由公孙雅,以及太后日夜照顾着,你不必太过担忧了。”   梅姑姑有意将公孙雅三个字说得极重。   洛长安没有听力障碍,知道梅姑姑故意激将她。   “哦。好,有人照顾他就好。”洛长安的心不由苦涩,“嗯,有人照顾他就好。”   梅姑姑端详着洛长安惨白消瘦的模样,心疼不已,“公孙雅照顾得可好了,换衣服,擦身,喂水喂药,都是她做的。回头帝君醒了,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她。你这手废了也白废。”   “他好就好了啊。我手也没废,你看我关节还能动。”洛长安弯了弯被包成粽子的手指,还擦身啊,过分了吧。   “你这样躺平是不行的!”梅姑姑叉腰瞪视着洛长安,“你应该要求我把你抱过去,插队到公孙雅前面,让帝君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你,你应该哭诉你手疼、脚疼、浑身都疼,引起帝君的注意,让他心疼!!!!”   “......”竞争未免太激烈了吧。梅姑姑可真着急。感叹号不要钱呗,用那么多。   再有,行为要符合逻辑不是?......   她一臭奴才把太傅之爱女给插队了,然后一通哭诉,成什么样子。   洛长安这才有心回想那日发现帝君的那个塌陷之处,西三省为平原地带,有少许山脉,虽然疫乱发生之处有崇山峻岭,但多年来从未发生过山崩之事件,疫乱外加山崩,未免太过巧合了。   洛长安将手按在心口衣襟上,发现衣服已经教梅姑姑换了,她忙问:“梅姑姑,我那日穿的衣服呢?”   “那日你穿的衣物已经被石头割得稀碎,没有洗的必要了,可以直接扔掉换新,我给你换了下来,随手放在旁边框里了。”梅姑姑指着旁边的收纳筐。   洛长安低手将衣服拿来,她从衣物上用手抿了些粉末,放在鼻息边嗅了嗅,一股类似于烟花炸后的气味,虽然很淡,但是她对煤炭以及火药等气味极其敏感,她一嗅这气味便会头痛,绝对不会闻错的,她心中一紧,为何塌陷之处的泥土之内会有火药的味道。   除非,有人安排了这一场疫乱及山崩,旨在谋害帝君?会是谁呢?不惜以数以万计的百姓之性命为代价诱帝君出宫?   “长安呢,长安醒了吗?”就在此时,太后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   “醒了,醒了。太后娘娘请进来。”梅姑姑应着,便连忙将门打开,将太后迎进了屋来,“长安刚刚醒来,和我说了会儿话了,刚才还说有些口渴呢,这是见好的迹象。” 第173章 便不可继续住在龙寝,也不便伺候帝君了   太后长吁了一口气,说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随着太后一起来的,还有公孙雅。   公孙雅细细地看了看洛长安,开心道:“太后娘娘,太好了长安已经醒来了,我瞧她气色好多了,前两日躺着时,那脸色惨白极了。”   说着,公孙雅摸了摸洛长安的额头,试着温度,“烧也退了,长安是咱们的大功臣,她好了,当真是如太后所言是佛祖保佑呢。”   洛长安没由来的,并不喜欢公孙雅的热络,自己真的对于公孙雅的善意感到无法接受,也就没有办法很傻白甜的去感激她,相反,还挺抵触她的,好吧,她心胸狭窄。   公孙雅的善意令洛长安感觉到不舒服,就好像是公孙雅和帝君及太后都是自家人,而自己是外人的感觉,她那种天然的主人翁意识,令洛长安抵触。   太后连忙坐在床边,关切地深深的看着洛长安。   洛长安对于太后慈祥关切的目光,而感到心里一暖。   对于太后娘娘,洛长安始终是心存感恩的,若不是太后娘娘的偏爱,洛长安走不到可以将伪白家赶出帝都的今天。   “长安,现下感觉怎么样?”太后温声问着,“饿不饿,口渴吗?”   说着,太后端起茶水,亲自喂洛长安喝着茶水,“喝口水吧,孩子。”   洛长安眼眶一涩,噙着茶碗抿了一口,太后娘娘好慈祥也好温柔,“现下感觉好多了。娘娘不必担忧。”   “真是个好孩子。”太后伸手把洛长安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洛长安的消瘦的肩膀,“长安,哀家谢谢你找到了帝君。谁都不如你聪慧,后宫诸位妃子遇事都乱作一团,唯有你知道骑上那有灵性的绿耳去找帝君。你救的不单是帝君的命,也是哀家的命,更是整个皇室的体面和尊严啊。”   洛长安在太后怀里窝着,身上的疼痛也因为心里得到慰藉而不那么痛了,自从母亲去世,她很久没有被类似于母亲的女人抱过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您和帝君对奴才有再造之恩,奴才为了您和帝君,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这话,一分恭维,九分真心了;好吧,吹水了,但三分恭维,七分真心是有的。   闻言,公孙雅暗暗地将手收紧,她感到紧张,她没有预见到自己为因为一个奴才而感到紧张,担忧自己被盖过了风头,毕竟过往自己是唯一令太后娘娘满意的女子,帝君哥哥以往也只对我刮目相看的,帝君哥哥夸我功课做得好不知夸奖过多少次。   太后看了看公孙雅,随即又看向洛长安,“长安,你的大事,哀家都听雅儿说了。”   洛长安一怔,“大事?奴才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长安,不必害羞,我都告诉了太后娘娘了。”公孙雅温柔地笑着说道:“右相大人对你的心意,以及你对右相的心意,太后都知道了。”   “啊,”洛长安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缓缓道,“原来是此事啊。”   看吧,洛长安就知道公孙雅的善意带着一种排挤异己的出发点,不过,洛长安可以理解,毕竟喜欢一个人就不想和别人分享。但是自己并不愿意和公孙雅展开非常血腥的竞争,尤其为了男人的爱而雌竞,她没有这个工夫,她有她的大事要办。   她从来不是来搞宫斗的,勾搭帝千傲是为了复仇,后来勾搭失败,搭上太后这条线,现在不知怎么就又和帝千傲纠缠在一起去了。   动了宫妃们的香饽饽纯属意外。   “正是此事呢。”太后朗声笑着,“她告诉哀家,你与右相慕容珏互相仰慕,帝君也半允诺了你和右相的婚事,不过帝君是念在我教你办事,他一片孝心,教你办完事才肯放你离开。眼下,帝君所承诺的期限到了,宫服之事你办得很圆满,可帝君如今昏迷不醒,哀家又不能教帝君失信于人,哀家便替你做主了。”   洛长安一怔,果然开弓没有回头箭。   洛长安张了张嘴,再张了张嘴,轻声道:“娘娘,帝君身子不好,我若是欢天喜地去嫁人,怕是教人以为我没良心呢。此事不如容后再谈。”   公孙雅焦急道:“然而帝君哥哥失信于人的话,帝君哥哥的信誉可是会受损呢。”   太后也忧心地点了点头,只拍着洛长安的肩膀,动容道:“长安,你最是懂事了,不过也不必介怀,你的人品哀家清楚,你决计不是那没有良心的人呢。”   洛长安见太后心意已决,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再说的,再见吧大家,“谢谢太后娘娘成全。”   “你若是要嫁右相,哀家必给你身份,不能教你以奴婢的身份嫁过去。哀家赐你郡主之身份,即刻生效,只当是哀家的外侄女,以郡主身份出嫁,哀家必给你风光大办。”太后拍着洛长安的手背,心里对洛长安是喜欢和感激的,“日子便放在年三十吧,给你办喜事,大家也热热闹闹的,年初二你回门,只管回宫,来看哀家当做回娘家。”   “娘娘,您待长安犹如亲人,长安感激不尽。”洛长安尝试着起身给太后磕头,虽然但是,做郡主应该比当奴才好。   太后把她拦住,“你病还没好,不必行礼了。”   “谢谢娘娘。”   “哀家原想,你对帝君忠心耿耿,想留你在帝君身边长久的照顾他,哀家对你最是放心,你在帝君身边,虽然由于出身不好一辈子不能有个正统名分,但是你对帝君决计是会尽心的。自古唯有皇后可以入皇族族谱,其余均无资格,但哀家原打算把你安排在......”   太后说着,便是一叹,语气之中充满了不舍。   “但虽然咱们是皇家,也是不能委屈你放弃自己的追求,哀家不能教你失去自己的终身幸福,让你在皇宫成为一个老姑娘。右相还是好的,只是他成过亲,前妻不好,连累他的名声了。帝君已经赐他和离,还他声誉了。你嫁过去,相信他不会为难你的。虽然比我原本对你的希望不同,但......你幸福就好。”   “嗯。”洛长安温顺地应着,开心起来啊洛长安,想想嫁过去第一天怎么教唆着慕容珏去和宋家撕破脸面啊,让他们互相残杀,然后你收获报复的快感,这是天大的喜事啊,给我笑起来啊洛长安。   但是,从铜镜中洛长安看到了自己的面颊,这惨白的面色,瘦削到凹陷的面颊,这真的是要欢天喜地的嫁人了吗,确定不是失恋了痛苦至极吗?   听太后这意思,原也打算让她跻身宫妃之列的,但是帝妻之位是别想了,洛长安和自己计划的宫妃之位完美错过。也罢,免得每天看他翻牌子看得她想死的心也有了。   公孙雅轻笑道:“既然是郡主了,并且即将要嫁人了,便不可继续住在龙寝,也不便伺候帝君了,终归需要避嫌。帝君是男人。” 第174章 什么出嫁?你在讲什么?   “哀家将久安阁赐给长安作为她的住处。”太后说着便道:“雅儿心思比哀家细腻,没有教右相未婚妻继续侍奉帝君的道理。”   公孙雅拍了拍洛长安的手臂,宽慰道:“长安放心的做一个待出嫁的漂亮的新娘子吧,帝君哥哥由我亲自照料着,不会有事的。”   太后叹口气,眼眶微微一红,声音有些哽住,“长安要出嫁,哀家是真舍不得。”   洛长安垂下眼睛,没有回话,心里各种情绪掺杂,我不敢告诉太后我实际前段时间还想再睡她儿子一回,并且过去两年一直在睡她儿子,太后对我的信任,我不配,希望不要东窗事发,我不想背叛了帝君又背上欺骗太后信任的罪名。   公孙雅连忙拍抚着太后的后背,安慰道:“娘娘莫要伤心,长安纵然嫁出去了,右相府也不远,她可每日进宫和您说话聊天呢。”   太后听到此处,才稍稍的宽心,随即交代梅姑姑道:“梅官,你好生照料长安郡主,务必教她将身子养好啊。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是,梅官领命。”哎!哎!哎!一连三叹,表示自己无奈致死的心情,同时质疑沧淼的医术,帝君到底何时才能苏醒,再不苏醒,长安和慕容珏恐怕生的崽子都会打酱油啦。   沧淼:够了,真的够了,皇宫我待够了!这也可以吐槽我的医术?如果没有我,这戏里角色得挂一大半吧?   “长安休息吧,哀家先回去了,帝君那边也离不开人。”说着,太后便离开了。   太后走后,公孙雅也打算离开,走到门处,又折回身来,交代梅姑姑道:“梅官,既然长安醒了,便着手让长安搬去太后赏赐的久安阁去住吧,住在龙寝到底不便,和右相成亲的日子眼看近了,再传出什么对长安不好的风言风语就麻烦了。”   梅官低声道:“这事雅儿小姐不必挂心,长安在龙寝也传不出什么风言风语,龙寝里没有这样爱传风言风语的人。”   公孙雅温柔地笑着,“小心驶得万年船,事关长安的清誉呢。”   说着,便离开了。   “哼,还没当上皇后呢,就开始发号施令,从龙寝里往外轰人了!”梅姑姑在公孙雅走后,便非常气愤的说道:“太后还没发话呢,她倒先急起来!搬与不搬,帝君醒了自有定论,谁说什么都不管用。”   “梅姑姑,帮我收拾一下吧,搬出去了。”   “长安,不,郡主,”梅姑姑非常不甘道,“太后也没说即刻就要搬,而是说要你将身子养好了先。你现下搬出去,帝君醒了问起来,公孙雅怎么说可就不好说了。你起码等帝君醒了,身子好些了,再想对策。”   洛长安轻声道:“我搬出去。我不愿意因为我引起什么风波了。我知道帝君平安就好了。眼下,帝君的伤需要静养,别教他因为我的事情再费神伤身了。”   梅姑姑眼看没法改变洛长安的想法,没有办法便只有按照洛长安说的办,她又心有不甘,切齿道:“你应该跑到帝君床边掐着他脖子把他摇晃醒,然后告诉他公孙雅逼你搬出龙寝,让他给你撑腰!”   “......”洛长安面无表情,逻辑这东西对梅姑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么......   先不说我能不能掐帝君脖子,也不说我能不能把他摇晃醒,但万一我把他摇晃死了,是不是就不好收拾了?   ***   龙寝中,夜色里灯光昏黄,帝千傲的眼睫轻轻地颤动。   耳边,似乎在回响着洛长安温柔的声音‘帝君,您安全了,您一定会没事的’。   他不能分辨这温柔的话语是否他梦境中所发生的,但是语气真的好温柔,就像他是她的珍宝。   这句话无疑是无尽黑暗中引领他回来的一点光亮。   他缓缓的张开眸子,头痛欲裂,昏睡了七天七夜,脆弱的眼睛不能适应清晨刺目的阳光,他眯着眼,模糊之中看见床边有一道身影,他便下意识伸手猛然攥住其手腕,生怕慢了,那人会离开。   “啊,痛。”那人痛呼了一声。   帝千傲听见这声音并非自己预期中的声音,眉心便爬上一丝失落。   接着,那人惊喜道:“帝君哥哥,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帝君哥哥!”   帝千傲的眸子缓缓聚焦,他将床畔的人影看得真切,原来是满脸关切的公孙雅,“怎么是你?”   他的声音沙哑难以成声,听起来疲惫不堪,但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子不能教人忽视的失落。   说着,便将扼在公孙雅腕部的手松了开来,周身被明显的焦虑和烦躁笼罩着。   公孙雅原本因着帝千傲猛然擒住她的手腕而心跳加速,这突然的松开,又使得她失望起来,“对呀,帝君哥哥,你受了重伤,一直是我照顾着你呢。哼,帝君哥哥真是的,你以为人家是谁呢?”   “谢谢你。不过,男女有别。”帝千傲在屋内四下探看,在寻找着什么,但是除了公孙雅,再无别人,他径直问道:“洛长安呢?教她来服侍朕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公孙雅脸色微微一红,“帝君哥哥不必介怀,你受伤昏迷这七天七夜,换衣换药都是我亲自在做呢。而且,你和我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还需要见外吗。”   “朕说,教洛长安来服侍朕。”帝千傲失去了耐心,眉心的焦躁也达到了极点,“不是见外,只是单纯不需要你照顾。我有人可以照顾我。你是未出阁的小姐,回去吧。”   “帝君哥哥你昏迷多日,对龙寝人员变动并不清晰呢。”   “人员变动?”未经朕允许,谁有异动?   “帝君哥哥,你不要心急,长安眼下在筹备出嫁之事宜,不晓得在不在宫中。我马上派人去找她。”公孙雅温柔地说着。   “出嫁?”帝千傲猛然挣扎着要起身,将心口的伤口给牵痛,并且从洁白的纱布上渗出血来,“什么出嫁?你在讲什么?” 第175章 他便发起怒来了,呜呜......   他没有开口应允,她怎么出嫁?   如果他没有记错,他是她主子,她直接向他汇报,这样才对?   他是受伤了,又不是死了。   是,他还了手帕给她。做了最坏打算。但既然他没有死,那他所谓的放她自由,就不作效了,规则他来定。   “哦,是这样的,长安仰慕慕容大人之事太后已经知晓了。所以太后娘娘就做主指婚,封了长安为郡主,长安年三十便要成婚了。”公孙雅说着,便道:“我有让长安来看望您,不过不巧,她在忙着从龙寝搬去她的新居久安阁,所以才没有时间过来看望您呢。但是她不是有意不来的。”   “住口!”帝千傲听完了公孙雅的话,整个人情绪变得很差,刚刚苏醒就接到晴天霹雳,他脸色阴沉,“不要再说了。”   疫乱严峻,灾害横行,百姓死伤无数,心爱的女人也要弃他而去,嫁作他人妇。   帝千傲,你真的失败得彻底。你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甚至不是一个很能干的男人,你连女人都留不住,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帝千傲觉得自己犹如跌入谷底。   念及此处,喉间猛然一腥,似乎有什么要涌了上来。   公孙雅将两只柔软的枕头放在帝千傲后背教他靠着,随即忙说:“帝君哥哥,我去给你倒杯茶喝。你一定口渴了!”   说着,公孙雅便来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随即端到了帝千傲的跟前,“帝君哥哥,我喂你吃茶。”   “你根本不会倒茶。”帝千傲心烦地将公孙雅的手挥开,茶盏落在地上砸得粉碎,洛长安倒茶的姿势才是正确的,左手应该提着茶壶,不是右手。   公孙雅眼眶倏地红了,委委屈屈道:“帝君哥哥,我...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你可以出去吗?可以不在这里烦我吗?”帝千傲突然如失去控制一般将一股真气从掌心击出,将龙寝的半面墙壁给震碎了去。   “啊!”公孙雅被吓到了,“帝君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如果这样暴躁,我去叫来太后娘娘了哦!太后娘娘自然有法子制住你!”   听到这句,帝千傲觉得自己更失败了,因为自己不但留不住女人,还要被人拿母亲辖制着他。这简直犯了他的大忌。   “出去!”   “帝君哥哥,你究竟怎么了?你这样太后娘娘会很难过的!”   “够了!”   帝千傲却似乎失去了理智,赤脚走在地上,茶盏碎屑将他脚底割破了他也不为所动,他开始如疯了一般破坏着龙寝之中的一切,就像一个被抛弃了的自暴自弃的暴虐之人。   “帝君哥哥,不...不要砸了,快...快停手吧。”   公孙雅被吓到花容失色,她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疯狂的暴虐份子是自己喜欢的温柔冷清,有礼有度的帝君哥哥,她被吓哭了,她原以为帝君哥哥会对她的悉心照顾而感动,这局面和她预期的相差甚远。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是她把帝千傲陷入如此之难堪的地步的。   这时,太后、沧淼、海胤、梅官等人进了屋子。   进屋就见帝千傲在发狂了一般的毁灭着龙寝的事物。   太后当即便焦急不已,“刚听说人醒了来看看他,如何醒来就发起疯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雅儿?到底你是自幼生在温室不知如何照顾人。”   公孙雅结结巴巴地说道:“雅儿...雅儿不知道,雅儿给帝君哥哥倒茶喝,帝君哥哥说雅儿根本不会倒茶,还把雅儿手上茶水打翻了,雅儿再要去倒一杯给他,他便发起怒来了,呜呜......”   说着,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着实是委屈到了,太后娘娘看见我把帝君哥哥照顾成这样,必然觉得我不得力,但我也不至于连倒茶也不会,帝君哥哥就很挑剔。   沧淼寻思,倒茶前面说了点啥?恐怕是洛长安要出嫁的事呗,见过雅儿玩过家家时候的小手段,她那点小九九,我还是清楚的。在帝千傲面前说洛长安要出嫁,他不疯才怪,再一个托人把太后叫来辖制帝千傲,雅儿真是拿错了主意,男人最主要的就是脸面,二十九岁的人,还被人说你再闹我让你母亲来批评你,这是什么鬼?   帝千傲的伤口严重撕裂,前胸后背不住地淌出鲜血来,他没有消气的迹象。   太后来回踱步,记得他年幼时,喜欢一只橘猫荒废功课,她剥了那猫皮那会儿他就这样暴躁,现在也没人剥谁的皮啊,他究竟是怎么了,“孽障,你是要你母亲的命啊,快些停下来。”   不劝还好,劝了之后,那边帝千傲拆家拆得更有劲儿了,为什么我一定要按照我母亲的安排行事,为什么我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留住。   “大哥,给点面子,看在咱俩友情的份上,冷静一下?”沧淼叹口气,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花了七天七夜才把他弄醒,他居然这样不珍惜我的劳动果实,呜呜,又要被人质疑我的医术了!但是,我缝合技术再好,也经不起他这个浑身真气四处乱震啊!!   太后无计可施,满脸惊慌,对帝千傲又心疼又生气,我怎么生了个这么暴力的玩意儿,有什么事儿不能慢慢说,一定要糟践身子?   海胤拿胳膊肘使劲顶了一下梅姑姑的胳膊。   梅姑姑心神领会,低声道:“不如教长安来侍候吧,平时皆是长安侍候帝君茶水,猛地换人奉茶,恐怕帝君他不习惯。帝君一旦习惯了什么,就不大喜欢改变。”   太后一听长安二字,马上如听到救星的名字,长安办事可靠,她一定有办法,立刻说道:“快,快传长安过来。”   海胤用最快的速度去将洛长安带了过来,其时洛长安正在换手指药,疼得呲牙咧嘴,听到太后传她,并且帝君醒了就暴躁了,洛长安寻思别是山崩里砸了头部,把人给......想到此处便随便在手上缠了几道纱布,便要过去复命。   小桃急忙说:“长安姐姐,是否涂些胭脂,你的脸色好差,要见帝君,得注意形象,今儿雅儿小姐盛装打扮呢,你这么过去,就跟去衬托雅儿小姐的美貌似的。”   洛长安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己,寻思小桃说得挺对的,这样过去真是去衬托别人美貌的,不过她纠结片刻,终于说道:“算了。”   帝君刚刚苏醒,怕是公孙雅第一时间已经把她要出嫁的消息告诉了帝君了。   如果自己浓妆艳抹的过去,气色超好的出现在他面前,就好像急不可耐要嫁人似的,恐怕容易引起他走极端,自虐或者虐她,两种都挺恐怖的。   毕竟表面上看起来他是被背弃的那个,而关键他也是手握生杀大权的那一个,着实是又让人心疼又让人觉得危险。   自己还是气色差点吧,她过得不好,他这被抛弃的心里也平衡点。   洛长安赶到龙寝之时,龙寝四面墙壁,塌了一面半,巍峨的宫殿可以出现这种露天观雪的场景实在不多见。   太后和公孙雅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踱步,洛长安进来便向太后俯了俯身。   抬头就看见公孙雅哭成了个大花脸,眼泪痕迹黑黑的,把妆都哭花了。   洛长安寻思,这回终于我不是来衬托她美貌的了。这次我状态比较正常一点,她反而无比狼狈了起来,心里莫名有点舒服。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第176章 明显的哀家和哀家的儿子都需要她   公孙雅哭得忘我,洛长安盯着她看她都浑然不知,一定是被什么人什么事颠覆了三观。   啊,是帝君。帝君亲手毁了自己在美人心中高冷温柔的好形象……   但洛长安身经百战就见怪不怪了,帝君是这样的,比这凶残的场面她都见过。   同时也好奇,公孙雅是照顾帝君、攻略帝君的,还是谋杀帝君的?如果是前者就很失败,如果是后者那就很成功了,因为看起来帝千傲的血快流干了的样子。   “长安,你主子要吃茶,你快些去给他倒了来。你看他渴地发了疯了。”   太后一把拉住洛长安的胳膊,似乎盼她盼了许久,终于将人给盼来了似的。   沧淼寻思,嗯,的确是渴地发了疯了。好在‘生命之水’来了,可以续命止渴了。   “......”   洛长安寻思,帝君渴成这样吗。就因为一杯茶把家拆了?不会是因为知道我要出嫁才发火的吧?...自作多情,我从来是第一名的。   “是。”   洛长安应了一声,随即朝着桌子边上走去,意外,桌子居然完好无损,茶杯茶具还在。   这就很不错了,虽然不知道墙壁和宫柱哪里对不起帝君了,但帝君破坏东西还挺有讲究的,起码避开了桌子和茶具啊,不然她还得去打水,然后烧水,然后泡茶,然后吹凉以至于茶水不烫嘴,一通忙活下来估计龙寝就被砸差不多了,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帝君。”洛长安轻轻唤了一声,“吃茶么。奴才端过去给您。”   哎,虽然太后封她郡主了,但是此情此景,好像她还是个奴才,说本郡主来给你奉茶了,就觉得装得不行不行的。呜呜。一下子升上来,还没习惯。   帝千傲听见了洛长安的声音,便将手心喷薄的真气收了回来,随即高大的身子猛地一歪,靠在了残破的半面墙壁之上,绝美的面颊惨白不已,僵直着脖子扭回来头,看向她,眼底幽怨之色稍瞬即逝,教人难以捕捉。   洛长安连忙走了过去,将他的手臂搀扶住了,关怀道:“帝君,怎么了,可是头晕么?”   “不是头晕,是心口犯痛。”帝千傲深深的看着洛长安苍白的面颊,她气色也并不好,可见她并没有因为要出嫁而欢天喜地,或许她有那么点舍不得我......我可真是卑微到家了。   “可见是伤得太重了,要保重身子呀。”石刺刺穿了肩胛,疼是一定的了。   “嗯,是,伤得重。”无视我的决定,便要出嫁他人。难道伤得不重。   帝千傲询问道:“你刚才在忙什么?龙寝除你之外均不会倒茶你可知晓?”   梅姑姑:“......”   海胤:“......”   是是是,我们都不会倒茶,我们游手好闲啥也不会。   洛长安被问得整个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我会告诉你我刚忙活完乔迁新居准备待嫁的事么,我可不想被你一条白绫赐自缢,她温声道:“方才奴才在小厨房打算给您做些清粥,您昏迷多日,得吃些清淡的。”   帝千傲放在那颗沉在谷底的心缓缓的有了温度,他又问道:“你要出嫁了?”   洛长安咽了口口水,看了看他背后的那半面断墙,心想我的腰杆可没有那墙壁硬吧,眼下让他养好身体才是,她温声道:“没有的事呢。奴才没有经过您的允许,怎么可能嫁人呢,什么事都需要先请示您呢。”   帝千傲的火气瞬间就平息,被治愈了。   洛长安随即又小声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雅儿小姐可真是的,居然去太后面前打小报告,当咱们帝君还是怕母亲的小孩么。帝君很厉害的好吗,是可以自己处理问题的大人了。”   帝千傲听着心里就舒服多了,面上神情也平和了下来,“你这样认为吗?”   “对呢。奴才最崇拜帝君了。世上就没有帝君处理不来的事儿啊。”洛长安谄媚不着痕迹,做奴才时间长了,溜须拍马都成了语言习惯了。但是这也是肺腑之言。   帝千傲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将手中提着的古董花瓶放了下来。   洛长安见他卸去了浑身戾气,便吐了口气,“奴才扶你去床上休息,好不好。”   “好。”帝千傲非常温顺的回答道。   公孙雅愣住了,帝君哥哥这就好了?洛长安甚至还没有开始倒茶好不好?!他发狂和我不会倒茶有关系吗?!   沧淼:......神奇啊,刚才那么狂躁,洛长安一来就冷静温顺了起来,但是你回头看看现场一片狼藉,这时候这么温顺,大家也不会觉得你是真温顺啊兄台。   海胤和梅姑姑找不到自己的嘴角了,互相觉得对方笑的很夸张,就爱看他俩好好的。   太后看帝千傲终于安静了下来,由洛长安照顾着重新躺在了床上,便放下了心中大石,长安这孩子哀家是真想收在后宫照顾着傲儿,给傲儿再安插多一个妾也不是天大的事,虽然长安出身是硬伤,但是也不是所有女人都需要做皇后的,无妨。心想长安决计不能嫁人了,明显的哀家和哀家的儿子都需要她。   海胤和梅姑姑心想,对,夜鹰和小桃也需要她。她一走,龙寝出现一堆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   “可算是好了,原来是习惯了长安侍候,如此哀家便知道了,难得他有合用的人。”太后摆了摆手,交代众人道:“行了,他疯了一阵也累了,咱们都出去,教他休息吧。有长安和沧淼照顾着就行了。”   说着便出了去。   公孙雅这时候倒是比太后出去的还快,因为帝君哥哥要是再狂暴起来,她可受不了,男人怎么可以那么情绪失控呢。她要让帝君哥哥亲自意识到问题,来找她道歉!她要让帝君哥哥知道她生气之后,会很久很久不理他!   沧淼看了眼公孙雅,心想这就被吓退了?对帝千傲的决心不够坚决啊,一看就不是真爱。   再有,等帝千傲去道歉,很可能等到个寂寞,因为帝千傲根本就不知道她生气了好吗,在这屋里帝千傲还能看见洛长安以外的人吗?? 第177章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喜欢你!   洛长安倒了一杯茶水,端到了帝千傲的跟前,“喝一点水吧。”   “手好痛,手臂抬不起来了。”帝千傲试着抬起手臂,但是倏地又颓了下去,真的抬得很艰难的样子,“唔,好辛苦......”   .....沧淼环顾四周的狼藉,心想不是吧,大哥,你刚才生龙活虎拆家的时候没见你胳膊疼啊,这时候给你柔弱的。   “我喂你喝。”   洛长安看着他苍白的面颊,干涸的薄唇,以及眼底的脆弱,便心生不忍。   然后目光向下看到了他紧窄的腰身,修长的双腿,心生的可就不是不忍了。   洛长安,自重啊!   只看他脖子以上就可以了,不然怕是又重蹈覆辙做出像上次那种失控吻他之类倒贴的事情了。   说着,她将茶碗边沿放在他的唇瓣上。   帝千傲轻轻地饮了一口,随即用粉色的舌尖舔了舔嘴唇,“我还要。”   “好,再喝一口吧。”   洛长安喉间莫名一紧,脖子以上也不能看了,以前他每夜都宠她幸她,她觉得很羞辱,认为他很令人讨厌,现在他两个月洁身自好的不理她,给足她时间让她做出选择,然后她发现秀色可餐的他对她很有意思,结果她居然开始觉得不甘心了,总是生出对他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总想非礼他......   关键,人家浑身挂彩,流着血呢,自己居然却在肖想人家的脖子以上和脖子以下。这要是趁人之危就...禽兽了吧。   沧淼寻思自己不应该留在这里,这种腻歪的场面对于他这样含苞待放的单身青年来说,太不人道了。   “郡主。”帝千傲苦涩地笑了笑,“谢谢你的善意的谎言。朕知道太后指婚准你嫁给右相之事了,也知道你搬去了久安阁。你和太后不过是把我当病人哄罢了。”   洛长安一怔,竟心疼他到七荤八素,他受伤的样子,就特别让人想犯罪......洛长安,你给我停下来,不要胡思乱想。   “帝君我.....”   帝千傲喉咙一腥,忍耐了许久的一口血液,倏地从嘴角溢出,“不必多说了。朕尊重你的选择,你走吧。”   他!吐!血!了!   洛长安彻底破防,继为我落泪之后又因我心念大动而吐血,我要再支支吾吾不作为就太不是人了。   实在是看不得他这般难受,她用指腹抹去他嘴角的血丝,温声道:“帝君,那不是我的选择,那是太后娘娘的好意。我...实际后悔了。”   帝千傲的身子猛地一僵,眼底有隐忍的小心翼翼,“你...后悔什么了?”   洛长安沉声道:“我后悔那天和右相跪在一块儿要成全使您下不来台了。我知道我做错了。对不起。这两个月我想明白了,实际我心底的选择是你!”   帝千傲的心忽地一暖,但紧接着又无奈地抿紧了薄唇,“嗯。被同情的滋味并不好。”   沧淼寻思洛长安想抹去帝千傲心底创伤估计是个大工程,我可以出去播报一下现场最新消息给外面的人,最主要我在这里多余到不能再多余了,人家卿卿我我,我一臭单身看个什么劲儿哦。   眼看梅官海胤的头快穿破门框伸进来了,沧淼念及此处,便出了去,一开门,海胤和梅姑姑险些跌进来,随即抓紧装无辜地看天,我们没有偷听,我们只是在用耳朵试试门板的温度。   沧淼把耳朵贴门上,示意梅官和海胤道:“一起,继续试门板的温度。”   “同情?”洛长安凝着帝千傲,一怔,立刻说道:“我不是哄你或者同情你。我真的选择你啊。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太后娘娘说取消亲事,然后照顾你的伤势。”   “是吧。”帝千傲却越发的失意了。   “......”自己当了一次渣女之后,就没法取得帝千傲的信任了,她也好沮丧的,她也不知道说点什么,见他身子虚弱,便道:“你快休息吧,不要多想,你一定可以平息疫乱,你一点都不失败,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君主。”   “可以了。”帝千傲也并没有很开心。   洛长安叹口气,我好像也只见过他一个君主罢了,怪不得他觉得我敷衍。   算了,我黔驴技穷了,她打算起身去将茶碗放在桌上。   帝千傲以为她要离开,倏地扼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按在床上,清冷的眸子里有着挣扎和隐忍,以及几分欲色。   洛长安错愕的娇声呼出来,“唔......”   紧接着,他的重量压下来,她几乎承受不住,他因为伤口疼而轻轻低吟了一声,她听见他这样的声音,居然被激发了不该有的难以描摹的情愫,下限呢洛长安,可以停止对他的想入非非吗。   “洛长安,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朕全部都满足你,朕可以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你,只要你愿意只属于朕一个人!”他这两个月真的想她了,两个月真的太久了,他坐不住了,想求求她,留下来。   洛长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但也有一股火苗从身体深处窜出,本来就对他心猿意马,这时突然被他欺在身下,她险些伸手抱住他,但是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还是打住了,不能再让他说她感情观很乱啊,她轻声道:“帝君,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   “朕不要听!”帝千傲粗暴地打断了她。   洛长安当即住口,心想那你让我表白完不行吗,我第一次表白,没什么经验,拜托了,给个机会啊,皇上!   “右相比朕会侍候你,比朕更清楚你身体的小秘密?”   “不是……”???别撩拨我,不然可能又要让你颠覆三观了。   “比朕能满足你?”   “不是啊…”   “那么右相的人格魅力可真大呢!公然告诉朕你只要他,”帝千傲的眸子深处有着点点寒芒,“你便不怕朕要了你的小命!”   洛长安一怔,虽然她曾经试图背弃他,但也别这么抠字眼嘛,她话都没说完,下面的话是要表达自己对他的喜欢啊:帝君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啊!!   “不是呢,帝君,我是想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喜欢你!”大实话!真的!拜托,请务必相信!   人品危机来得太凶猛,她的大实话都不被人相信了。   “为什么总是搪塞敷衍我!”帝千傲的心口不住的起伏,狠狠的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她口中不属于她的舌尖尝起来带着冰冷的血腥气味以及浓郁的惩罚意味。 第178章 他这个来路不明的笑整得我怪害怕的...   她的身体对他的碰触产生了熟稔的反应,她现在并不抵触这些,反而希望和他接触得更多,但她不敢回应啊,万一他认为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呢,她小心翼翼地予取予求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抵抗以及动作,乖巧听话。   然而,他停了下来,他近乎被羞辱一般,冷冷地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如行尸走肉般躺在朕身下,丝毫回应都没有?身体是最诚实的,你对朕的碰触毫无感觉。为了活命,说你喜欢朕。你未免太...虚伪。”   “帝君,我真喜欢你,真的!!”这和她自我认知的乖巧听话大有出入,他从哪解读出来的行尸走肉这层意思?她内心很澎湃的好吗。   “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好吧。┭┮﹏┭┮”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打消我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   洛长安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说话了,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她什么都不说,便要下床去,手腕一紧,又教帝千傲给攥住了,他阴阳怪气道:“朕教你离开,你解脱了是么?朕偏不让你如愿。你搬个小凳子坐在朕床边,哪里都不准去。”   “......”   洛长安搬来小凳子,坐在床边,静静的陪着帝千傲,说真的,这很好,她反正很喜欢和他待在一处,怎么看他都不觉得厌烦,他这张脸可真是俊俏。   帝千傲在她衣袖微微一动之间,看见她的双手上缠着纱布,他心中一紧,忍住了没有多问,但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伤得这么重,怎么回事啊,谁干的啊,别让他知道是谁把她手指弄伤的。   二人僵持了许久,帝千傲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脸上有些红晕,但他不说什么。   洛长安立起身,他的手便微微一颤,洛长安说道:“我去给你取些清粥来。别把胃饿坏了。”   “嗯。”她的手有伤,有伤还照顾我,忍着疼痛给我端饭,是不是真对我……我在想什么,有点尊严好吗!   如果真对我有意思,刚才那表白也太不走心了,语气里一点感情都没有,就跟背功课似的。   洛长安去取了些清粥,他又觉双臂发颓无力,洛长安心想方才发狠把我按在床上的时候可能是回光返照了一下,超常发挥,这会儿手臂无力是正常状态。   总不能是假装双臂无力让我喂他吧,不至于,他现在这么嫌弃我,不大可能这么干。   帝千傲吃了些清粥,便睡下了,睡睡醒醒之间手始终攥在洛长安的手腕上。   后来,人有三急,洛长安不得不叫来沧淼,让沧淼的手腕放在帝千傲的手里,她才脱身出去了。   帝千傲张开眼睛一看不是洛长安,而是沧淼,立刻就失落起来,说好的陪着他,结果趁他体力不支睡着,她悄悄走了,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沧淼被嫌弃了,非常之郁闷,“你别嫌弃我,我还不愿意让你握着我手腕呢。抓那么紧,疼死了。你这睡觉的癖好太奇葩了。也就洛长安受得了你,别的姑娘,谁会喜欢你?也就洛长安盯着你看得舍不得移开视线了。”   “你说洛长安喜欢我?”   “......重点是你睡觉扼住手腕的癖好奇葩啊。你怎么只拣感兴趣的听?”   “她真的喜欢我吗?”   “应该吧,看她在你被埋在石头底下那副悲痛欲绝的像是死了亲男人的表情,应该对你是比较感兴趣的。”沧淼耸耸肩,说着就怪叫一声,“手手手,被你握断了啊!不要激动啊老兄。”   说着,便将手从帝千傲的手中抽了出来,非常认真道:“这次如你所料,疫乱和山崩都不是偶然,你认为会是谁背后捣鬼?右相,还是左相?还是某个佞臣?接下来你的计划是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有非常缜密的计划!说与我听一下。”   “她喜欢我?”   “......”神经病!到底是要问几次啊,“你问得我都不确定了大哥,她为了救你,双手都露出骨头来了,我想她应该是喜欢你,不然她就是有自虐癖?”   “她从土里刨我时候,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让她伤了手!为什么让她救我!你们应该让我被长埋地下!”   原来是因为我才使得她手指受伤!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好家伙,这问题沧淼回答不了。帝千傲自己吃自己的醋,这样都可以?怕了怕了。   这时,洛长安小解回来,见帝千傲已经醒了,她心下一惊,看他那震惊到重塑感情观的表情,我恐怕又被质疑食言放他鸽子了吧,帝君敏感起来令她觉得好难哄。   她犹犹豫豫地走到了帝千傲的身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准备进行一场深刻的反省和详尽的解释,相信看在人有三急的份上,他不会怪她趁他睡着出去尿尿的。   “帝君,你听我解释。我出去前内心是挣扎的,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不叫醒你说一下再出去,但是我现在觉得我错了,我应该叫醒你,问你一下我可以不可以去上个茅厕的。你可以原谅我吗?......”我在干什么,┭┮﹏┭┮我怎么会进行这样毫无逻辑的解释。   帝千傲对着洛长安突然温柔地笑了一下,“回来了。外面冷么?手还疼不疼了?”   “......”洛长安整个背脊开始发毛,他又想干什么啊,他这个来路不明的笑整得我怪害怕的,并且还对我嘘寒问暖,这份忽冷忽热我真是拔腿就跑的心思都有了呢。   “海胤,传朕旨意,长安郡主温柔贤惠,慧智兰心,朕决定将其纳入后宫,封为贵人。”帝千傲突然便下了旨,“赐居久安阁,改名久安宫。”   “是!”海胤寻思,这下小帝君的事有准头了!就看沧淼的医术能不能行了。   沧淼:是是是,洛长安不能生小孩是我医术不行。我对不起你们。   “......”洛长安满头问号,我刚才上茅厕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疯狂表白半天帝君都无动于衷,结果我小个便就被封贵人了?...... 第179章 和朕偷情,刺激吗?   先被太后提拔为郡主,接着就被封贵人,最近的运气有点好。时来运转啊,   龙寝主殿被破坏殆尽不能住人了,偏殿收拾出来住了进去。   这几天帝千傲的伤势见好了不少,夜里洛长安为他清洗了身子,有些避无可避的位置洗起来就让她脸红,她强自镇定着,好在他也颇为自持,伤重估计也没心思。   她自己也沐浴了之后,坐在椅上擦拭着发丝,沧淼的医术非常精湛,她的手伤势也恢复了很多。   帝千傲将浴巾接过去帮她擦拭着头发,她长发及腰,比较难以擦干,他却很有耐心慢慢地在暖炉边给她擦拭着,直到她发丝全部干爽了才将浴巾放在桌上。   洛长安很享受地趴在案上,有些打盹,这几天是她这两年来过得最舒心也最有安全感的日子,两心相悦原来好欢喜。   “长安。”她这样打盹,是觉得我这么就被打发了?   “嗯?”   “没事,就叫你一声。”   “好。”......黏糊成这样,这还是初识时的大冰山么。   “宝贝。”   “......”洛长安就甜甜地笑着看他,心想他阴晴不定的,叫我名字我就肝颤,叫我宝贝我就更怕了,但被怜惜的叫宝贝,会让人心里发软。   “你可以再表白一次吗?”   “我喜欢你。”洛长安丝毫没有犹豫,说慢了估计被质疑她态度有问题,回答上级的问题必须快!   “详细一点,你最喜欢我哪里?”方才沐浴她的手拂过的感觉仍使他悸动。   “这个......”   他脾气暴躁,性格乖戾,并且还霸道专制,索要无度.....   我居然想了一堆他的缺点?   优点,想想他优点,快想啊。   对,他勤政爱民,他恪守孝道,他皮相一流,今天穿的衣服品味也极好,腰带上的刺绣非常考究,好,先从他腰带为切入点从他衣着品味开始夸他。   “你的腰不错......”   啊啊啊!窘死了,我说了什么,失误,真的是失误。腰带啊,洛长安你是把‘带’字给吃了吗?!   “腰带!”洛长安疯狂抢救自己,“你的腰带我挺喜欢的。是江南那边的刺绣吧,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腰带,这是一条优秀到可以缠在帝王腰上的腰带。”   洛长安看着帝千傲越发深邃的了眸子,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再提他的腰了,抢救自己失败。   “去把门锁上。”帝千傲吩咐着,她这几天完全把他当病患对待,但显然他除了是病患,更是对她有想法的男人。   “哦,好。”洛长安正好需要离他远点,没有多想,便去把门锁了,又回到了帝千傲的床边,准备坐在矮塌上继续陪着他,这些天她方便照顾他,都是睡在床边矮榻上的,就如陪护床一样。   “到大床上来。”   “唔……”洛长安后知后觉让她锁门干什么了,她也不矫揉造作,语气柔柔地提醒:“您身上有伤。”   “我可以。”   “不要吧。”   “要。”   “养伤先,帝君。”她语气有些哀求。每到这事,她实在放不开。   “洛长安,把衣服脱了来我身边,勾引我。”   “......”习惯被他撕碎衣服,自己脱未免太放浪,她紧张到攥紧了手,我那样做会不会太不正经,他怎么要求我这样,我太害怕了,让你从他的腰带做切入点,该啊!   “用你实际行动证明你喜欢我。你把我推入谷底的,你负责把我拉上来。”   “我是个纸老虎,就嘴巴说说还行,实际不大会。”   “那就用嘴巴。”   “帝君,这样的你,我害怕了。我好为难。”   “不要害怕,试着冒犯我,征服我,我们相爱,做什么都是发乎情合于礼。洛长安,我对自己的信心取决于你今天在我身上的表现。我要知道你对我的渴望有多少。”   她对他越热情,他就越自信?那她得小心,不能让他觉得她有丝毫懈怠才是,天啊,男人的心思我可太不了解了。   洛长安脸红似血,整个过程她相当拙劣,他却非常有耐心地看她初级入门表演,并不打算替她解围。   “两个月了,你迟早要见识这样的我,疼了就哭出来。”   帝千傲隐忍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自认表现真的差强人意,每每让他身子发僵或者轻颤,她怀疑是不是不舒服,不然他也不会被弄得失去耐心把她给按了自己控制局势。   洛长安枕着他的手臂,结束后她脑中一团乱麻,他甜到极致半哄半诱的情话让她弯了嘴角,他深红的眸子深深注视着她,细细品味着自己留在她肌肤上的杰作。   “朕约了右相来议事。”   须臾后,帝千傲说着,便起身拿起一件洁白的中衣,缓缓地将扣子系上,将方才令她心跳加速的腰身掩住,而后交叠着双腿,优雅地坐在椅上,等着她的反应。   洛长安看了看天色,月上中天,深夜约右相来龙寝偏殿内议事,并且刚干完右相的未婚妻,帝君是认真的吗。   “您要去书房了?”   洛长安担心自己理解错误,所以再和他确认一下。   “在卧室议事。”   洛长安拿起衣服开始穿,动作之中有些慌张,“那我回避。后宫不得干政,我不方便在这里听。”   “不需回避,不谈政事,谈家务事。”帝千傲轻声道:“你穿上衣服把自己包裹严实别让人占便宜就可以了。”   “帝君,干嘛呀你。”洛长安更加发怂了,帝君疯起来,真的让人挺怕的。   帝千傲用纤长的手指支着下颌,方才也是这纤长的手指在她肌肤上点燃圈圈点点的火苗,“宣誓所有权。”   “......”洛长安为难道:“帝君......”   “帝君,右相到了。是否命他进来见驾?”   海胤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洛长安脸色瞬时间发白,这算什么事啊,她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告诉慕容珏她不能出嫁,并且又不会使慕容珏认为自己之前是在欺骗他之事,帝君突然约了慕容珏过来,她这副刚被宠幸过的迷茫的面庞,一点都不像心心念念要嫁给慕容珏的样子。   若是慕容珏看见她这个太后指婚的未婚妻和帝君睡在一起,肯定会质疑她之前对他的所有接近都是出于功利,进而搞不好会联合宋盼烟一起对付她呢,那她过去不是白做了那么多计划。   她都可以想象到宋盼烟会怎么逮着机会向慕容珏进言,不外乎洛长安一开始就是挑拨咱们夫妻感情,完全是为了地位,现在搭上了帝君这个高枝,就看不上宰相了,之类;然后再向慕容珏进献一百零八条陷害洛长安计策。   就很无语。   帝千傲抿了口茶水,兴味地看着她惊慌的面庞,也知道她的顾忌,但是不影响他欣赏她这份惊慌的神情,“瞒着前任和朕偷情,刺激吗。”   “.....”救命。   “和朕一起看看他错愕的表情?” 第180章 十年前他就想这么干了,她终于属于他了   “......”洛长安快速系着扣子,尴尬道:“帝君,我不能在这。我可以和你坦白我接近他的原因。”   “你必须在这,不然差点意思。朕忍很久了。”帝千傲温声笑道:“扣子,第二颗,系到第三颗去了。系好,不要着急。”   洛长安意识到,帝君这话,倒像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思,好像他等宣示主权这天等了很久了?就好比看慕容珏和她恩爱了多年,现在他得手了,立马要去刺激慕容珏似的。   刺激慕容珏我多少可以理解,但是挑这个时间点就很尴尬。   洛长安气急败坏地把系错的扣子解开,重新规规矩矩的系好,随即便坐在原地,要不是尊严不能抛弃,真的差点钻床底下去了。   “教右相进来吧。”帝千傲将茶碗放在桌上。   片刻后,慕容珏便进得屋内,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地面,左手边有龙床,他不能越矩去看,不然便是大不敬,他单膝跪地,说道:“下臣叩见帝君。”   “爱卿免礼。”帝千傲亲手将慕容珏扶了起来,“坐。”   慕容珏被帝君亲自扶起,心中备受鼓舞,他在次位坐了下来,“帝君可是要询问疫乱最新进展?”   “最新进展今日早朝你已经向朕报备过了。你做得很不错。‘除左’之事成了之后,朕有更大的担子要交给你,自古一国没有二相,朕也只需要右相罢了。”帝千傲温声说着,“今日找你来,是些私事。”   慕容珏一怔,心想帝君和我谈私事,这倒是第一次,“帝君请讲。”   “朕二月前允诺过洛长安屡完职之后答复你求娶之事。”帝千傲语气淡淡的,“有定论了。”   “是,太后娘娘已经宣旨,赐于年三十那日完婚。”   帝千傲将眸子一冷,“你是朕的臣子,还是太后的?”   “臣自然是帝君的臣子!”慕容珏登时之间背脊满是冷汗,扑通跪在地上,“帝君,微臣向天起誓,对您忠心不二。”   “既然你听朕的,为何在朕还没答复你之前就大操大办要迎娶朕的随侍?”帝千傲冷声地敲打着,“朕觉得自己存在感似乎很低?”   “下臣惶恐!帝君恕罪!”慕容珏臣服在帝千傲的脚边。   慕容珏冷汗涔涔,心想帝君在生气,恐怕是发怒我一外臣竟然听了后宫太后之旨意,便要迎娶他的随侍,这分明是不把帝君放在眼里。   洛长安觉得慕容珏匍匐在帝千傲脚边的样子一副奴相,呵,就这还是自己曾经打算托付终身的男人呢,窝囊。   “不必紧张。”帝千傲轻笑道:“下次不要再犯就是。”   “长安,小可爱,来朕身边。”   洛长安本来就心惊肉跳地看着帝千傲和慕容珏说话,正寻思慕容珏压根没胆子往龙床看呢,八成全过程都不会被慕容珏发现她在这里,结果帝君就小可爱的叫起她来了。她这老脸红的啊......   慕容珏听见她的名字,目光一下子也看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龙床上脸颊酡红的人是自己险些便要迎娶过门的新妻,不由得心底猛地一疼,她...她被帝君给......?!   接着,又为自己这副谄媚的趴跪在帝千傲脚边的猪狗一般的姿势而涨红了脸,我原本在长安心中是天一般的存在,此时竟教她看见我低三下四地跪在帝君脚边舔,当真汗颜。   洛长安突然拿起手绢掩在面上,低声的抽泣起来,就像是刚被强迫了似的,她红着眼眶走了过来来到帝千傲的身边,“帝君,可以不当着别人吗,求您。”   她这话似一把利刃瞬间刺进了慕容珏的心底,慕容珏将手死死的攥住,她方才究竟被帝君怎样了,多少次,眼下她是担心帝君继续当着他面玩弄她吗,她一定害怕到了极点!   洛长安腰身一紧,教帝千傲钳制住,按着坐在他的腿上去了。   帝千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洛贵人,怎么哭了,长夜漫漫,可不要用眼泪蹉跎呀。”   “帝君,我..我怕。”洛长安发现刺激、伤害慕容珏会让她上瘾。她推波助澜般的放大了慕容珏的遐想空间。   帝千傲蜻蜓点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眼睫,并没有任何不尊重或是轻浮的行为,反而,是认真地亲吻着她的眼睫。当着她前任的面亲她,的确很畅快,十年前他就想这么干了,她终于心甘情愿属于他了,教他等的好辛苦。   洛长安将女子迫于无奈臣服在皇权之下的那种复杂的心理表现得特别到位,心想我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一下,兴许这操蛋的局势还有救。拜托,不要让我过去的耕耘毁于一旦,可不要让慕容珏倒戈,联合着宋盼烟一起整我,这和她规划中的慕容珏和宋家互相残杀相去甚远。   帝君这一通乱入,主权宣示什么的,让我措手不及。   慕容珏的手攥紧,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看着那神似白夏的双眸,在帝君的怀里羞涩而胆怯的臣服着,尤其脸颊上那粉红色的肌肤,是被宠爱到极致之后的表现。   他嫉妒到发疯,嫉妒到扭曲,嫉妒到变形,长安是他的!长安的处子之红是属于他的!然而,帝君便如此将他的长安给收入后宫了!   居于人臣,他竟毫无办法,只能这样跪着,看着帝君抚摸着洛长安的肩膀,将长安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指间,甚至于桎梏着长安纤细的蜂腰!   而我只能看着自己未过门的新妻被别的男人霸占!   这都是自己造成的,若不是自己一时失察,单依着太后的懿旨便以为可以迎娶洛长安为妻,才使得帝君的权威被触动,才使得帝君将长安给霸占了!是自己害长安被帝君给玩弄的!帝君果然是帝君,不容任何人以任何形势触犯其权威。   一天为臣,一世为臣,世代为臣。   只有为当今时代更名改姓,才能改变自己屈居人下的处境!才能报今日夺妻之恨!   慕容珏内心深处的熊熊野心被激发了出来。只有做人上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才能不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玩弄而无计可施!   “微臣知错,以后再不会犯此等原则性错误。”慕容珏说着,对洛长安深深一拜,“洛贵人,之前多有冒犯,万望见谅。”   洛长安娇滴滴道:“大人......”   刚说两字就因为语气太过柔软被帝千傲在后臀不轻不重地拧了一记,她立马改口冷着嗓子道:“慕容大人自重,外臣与宫妃不得说话。”   帝千傲冷声道:“右相,你是朕最宠爱的臣子,但不要妄图功高盖主。觊觎朕龙袍下的女人之事,下不为例。”   慕容珏看到她脖间青红印记,当即心中难平,额头紧紧嗑在地上行了大礼,“臣,谨记!” 第181章 朕哪里舍得将战火引向你。   洛长安从帝千傲腿上滑下来,他以为她失去平衡,将手环在她腰肢紧了紧。   有些失神地坐在他腿上,自己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下一步往哪走她有些迷茫。   “怎么,虐他,舍不得?这可还只是个开始。心不狠,可是不行。”但凡以为她心里有点在乎别人,他就介意就吃起醋来。   “不,”洛长安心想怎么可能舍不得,那男人曾经背叛我,灭我满门,我对他怎么可能舍不得,“只是...我担心自己被反噬,你不知道他们多可怕。”   “朕知道的不比你少,被反噬的将会是朕。”帝千傲摸摸她的发顶,“朕哪里舍得将战火引向你。”   洛长安心中一动,隐隐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方才他的表现是单方面的占有,主动在他,所以慕容珏这边的嫉恨会是在他这里,她是被强迫的一方,属于委曲求全,“为了我,在臣子心里种下一根刺,值得吗。”   “如果恰巧此人也在朕欲除去之列。就没有什么不值得。”帝千傲温声道:“合作吗?很明显,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洛长安重重点头,“有你这么好的合作伙伴,我怎么可能说不?唔...你需要我向你坦白一切我的过往吗。有些东西,我可能不大想提起,挺伤的。”   “不必坦白。”朕都知道,“在你可以坦然面对之前,不必说什么。”   太后撤销赐婚懿旨,以及帝君册封贵人的圣旨在同一天在后宫传开。   那天海胤宣旨册封贵人选在后宫未来皇宫居所东宫的旁边高墙平台之上,大家对洛长安被册封贵人一事印象深刻,瞬间洛长安跻身于宫妃之列,位子在嫔之上,恭良贤顺四妃之下,这对于奴才的晋升,几乎是一步登天了,也几乎到顶了。   洛长安和慕容珏的相遇是在过年的宫宴上,她出去院子里透气时遇见的。   至于她需要出去透气的原因,就比较微妙了。   今年因为疫乱之事,宫宴也气氛并不轻松,各国使者均来朝喝,宫宴不住的有人向帝千傲敬酒,宴会异国舞女的裙子开叉到大腿,在他面前不住地摇摆着腰肢,都渴望能得到他投来目光。   此为微妙原因之一。   左相宋奎联合众臣在宫宴之上敲边鼓,将疫乱之事上升为帝千傲的统治期间的疏忽,进而又上升到帝君的治国之能力问题。   上纲上线地和他的党羽拿话教帝千傲下不来台,把势头造得足足的。   一时之间,帝千傲处于了较为被动的位置,新晋的右相虽极力袒护帝君,但眼底深处似乎也有一簇异己的火苗。   洛长安托腮看着帝千傲和宋奎等人较量,心想他请君入瓮的演技很可,她若不是了解他的城府,当真要担心他会被宋奎给借机逼宫了呢。   洛长安和宫妃们在一处坐着,大家都在聊着关于帝君的事情,居然都对帝君和朝臣之间的明争暗斗丝毫没有察觉,在乎的只有帝君今儿会翻谁的牌子,过年了帝君赏赐给各人什么珠钗罗服。   洛长安心想,啊,终于我也成了他的女人...中的一个。   他对我的喜欢以及特别可以保持多久?在我成为拜倒在他龙袍下的女人之后,他还能新鲜几天?   此为微妙原因之二。   洛长安寻思,又过了一年,我二十四岁了,也不再年轻懵懂,由于覆着面具,这张脸充其量只是耐看,因为常年有心事,这双眼睛总是红红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说真的我这面相并不讨喜,起码不如我旁边这位十八九的小姑娘一笑眼睛弯弯的这样讨喜。   眼下我各种顺着他,喜欢他,往常对他的反抗都化作了顺从,让他失去了征服的过程,他多久会腻?我将见证自己多久可以变成令人厌烦的墙上的蚊子血。   太后说今年是龙年,若是谁赶在年头怀孕必生下一个龙子。   洛长安心揪了起来。   他有皇位需要人继承,而我八成不能生育。   两情相悦好欢喜,欢喜之后需要面对现实。她可以给他性给他爱,只有性爱没有孩子可以吗。   此为微妙原因之三。   正所谓事不过三,洛长安在这样的环境下感到窒息,便出去花园里透气。   外面突然便听见有酒盏碎裂的声音,这地方偏僻避人,除了自己还有谁比较苦闷?   洛长安走近了一看,原来是慕容珏险些醉倒在花坛边上,他修长的身体倚在花坛壁上,眉心拢着手紧攥着看起来饱受折磨,被宋盼烟背叛,被帝君夺去新妻,被洛长安从头到尾地欺骗,的确他挺苦闷的了,但他活该。   “大人?怎么饮如此多酒?”   洛长安走了上去,看热闹,看看他离就死还有多少气运。顺便再以帝君的女人之身份刺激他一次,为他的苦闷增加一个层次,让他体会一下没有最苦闷,只有更苦闷的感觉。   慕容珏那张满是书卷气的面颊,有着深深的醉意,年少时的他俊朗温润,尤其那双眼睛,非常纯粹。   不似帝君的眼睛,满是城府,给人距离感,教人不敢逼视。   而慕容珏则是有一双教人想保护他的眸子,他家道中落,他父母双亡,但他努力有上进心。白家就看中他上进这一点,把闺女也许配给了他。他靠那张教人上头的脸尝到了甜头,他发现靠女人可以快速上位,他迷失了自己。   此时的慕容珏他在人前是正人君子,人后是卑鄙小人,各种肮脏龌龊之事都办尽了,洛长安几乎找不出当年的痕迹,他常年饮酒,双目之中满是血丝,加上此次帝君夺妻之恨对慕容珏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他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慕容珏见到洛长安,上下将她打量,她身穿锦袍,那是宫内金牌布行萧家特工特级布匹所制成衣,她云鬓施施,步态优美,她那么美好,但她不再属于我了。   “长安,长安啊,不,你是洛贵人,你不是我的长安了。你今天真漂亮,帝君一定会被你迷倒,今夜一定会翻你的绿头牌,你会被退了华服教宫人用锦被裹了送到帝君的床上;而我会醉倒在这里,教人抬出宫去,送回还未将喜堂撤下的右相府。嗯,是这样了。”   “大人,你喝醉了。” 第182章 帝君比我厉害是吧   “我没有醉!我很清醒。我是慕容珏,将我身家体己、将我母亲玉佩都送你为信物的慕容珏。你是洛长安,差一点就是我妻子的洛长安,我府上喜堂在讽刺我,嘲笑我。你对我态度如此冷漠,必然是怪我无能保护你周全,你必在心里怪我。”   “我没有冷漠。这里是皇宫,我没法对你热情。”   “长安,我以为我成为了宰相,我就可以保护我心爱的人。但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帝君拥在臂弯,我还得三跪九叩地谢主隆恩,我从来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女人,白夏是如此,你也是如此,你理解这种心情,你理解这种别的男人上我的女人我还得强颜欢笑的感觉吗?”   “大人,事已至此,不要说了。”   慕容珏真的喝醉了,他一把攥住洛长安的手腕,将她拉至自己身边,他缓缓靠近洛长安的面颊,轻嗅着她身上的清香,轻声道:“帝君很威猛吗,和我的比,如何。”   洛长安和慕容珏从来没有过肌肤之亲,但是她的确设计布局过两次,使慕容珏认为自己和他好过两次,一次是在游船上,一次是在皇田别院那夜,突然听见慕容珏这种露骨的话,立刻觉得恶心了起来,深深被冒犯到,她将手臂猛然从他手里抽了回来。   “不要问了。”   “这么看起来,是帝君更威猛。帝君比我厉害是吧。不单权势比我高,还比我威猛,你对比之下,你变心了吗?你爱上帝君了吗?”   洛长安听着他越来越混账的话,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她的手心也打得生疼,清脆的巴掌声让二人都是一震,“醒醒。”   慕容珏用两只苍白的手抓着发丝,懊恼般地发出一声尴尬的叫声。   “我喝醉了,刚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不起,长安。”慕容珏被打得清醒了几分,随即,缓缓的说道:“你还记得吗,你十五岁那年,我们第一次在你家花园相见,那天帝都到处都是樱花,你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在如雪的樱花花瓣里,特别好看,我这个穷小子都不敢靠近你。还是你对我笑着打招呼,让我觉得我并没有被看不起。”   洛长安面无表情,当然记得,那是她满门灾难的开始,她怎会忘记,“大人,我是洛长安。不是白夏。”   慕容珏猛的一怔,深深地看着洛长安,“哦,长安。对,你是长安。我以为你是我的...未婚妻。但你的确在几日前也是我的未婚妻啊。”   “我是洛贵人。”   生疏的洛贵人三个字将慕容珏拉回了现实,他冷静了很久,内心里突然懊丧起来。   时间可以回到三年前吗?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他后悔了啊,他想在那日踏入白家之后,同伯父伯母还有白夏简单的吃个便饭,然后计划一下和白夏的婚事啊,而不是满腹心事的计划着手刃我的白夏。   不,时间不可倒退。   我慕容珏不后悔。   我绝不后悔!   我每一步都没有走错!眼下我是帝君信赖的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如日中天,任何事情都不能教我后悔!   白夏不能,洛长安也不能。   “长安,我只问你,你的心还是属于我的吗。”   洛长安给了一个比较模糊且令人遐想的答案,“我能怎么样?我起初不过是个奴才,帝君要我,我能怎样?”   “长安,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慕容珏自责道:“你自从做了贵人,看起来越发的耀眼了,我每每思念你入骨,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我不会打扰你,我会继续地默默地爱你。”   慕容珏的神情洛长安很熟悉,他那不是自责,他在根据现在的局势分析着如何走下一步对他更加有利。   洛长安心内一片寒凉,对慕容珏看得太透了,或许他又要故技重施了,他从来没有在这招上失利过:靠女人上位。   而眼下有个女人就很可以被他利用。   这个女人就是她,洛长安。   先是白夏解决他温饱之问题,供他读书助他进京赶考走上仕途,接着他遇到了宋盼烟,为了讨好宋盼烟,他解决了白家满门。现在宋盼烟给不了他更多支持了,他将目光投到了身为贵人的洛长安的身上。   这条出卖色相的路上,他从来没有失败过。   但是,乖乖女白夏或许会栽他手里,洛长安可不会了。   “大人,不要再说这些了。本来你我就有些瓜葛,教人背地里传了不少风言风语,我多少听到有人背后戳我脊梁骨,说帝君捡了二手货。你我再要来往,怕是要被人诟病外臣联合宫妃忤逆帝君了。帝君时间短了觉得新鲜,忍着我,时间长了,可就不见得了。”   “长安,我不是没有计划的人。眼下你的臣服只是暂时的。”慕容珏深深地锁着洛长安的眸子,“待我除去左相,待我手握兵权,我有更大的计划!我要让这天下更名换姓?”   “你除去左相我理解。但你莫非还要...弑君?”洛长安心底大惊,同时她也看到了彻底让慕容珏死无葬身之地的机会。   “长安,不要声张。今日帝君加在我身上的耻辱,对我的夺妻之仇,我一定会报的!”   洛长安语气软了起来,“大人,告诉我你的计划,我也想为你出些力呢。我...我...恨不能你立时拿剑冲进金銮殿去冲到帝君的面前。”   洛长安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慕容珏被五花大绑地因为谋反而被送入大狱的场面,她要促成此事!   “长安,会有那一天的。我知道你被帝君玩弄,你满腹羞辱,帝君身边女人无数,他根本不是长情的人,至多拿你当玩具对待。我知道你因我而饱尝屈辱了。”慕容珏说着,便道:“长安,你借着和帝君的关系之便,可在宫内与我里应外合,用你的身体,取得帝君的信任,我看得出来,他看你的眼神非常贪婪,他决计馋你身子,你可以做到取信于他。”   洛长安心内一阵发冷,慕容珏始终是慕容珏,为了往上爬,什么都可以出卖,包括他心爱的女人的身体,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在花样年华遇到这样的畜牲。 第183章 国事很重要,但是子嗣同样重要   “大人是要我用身体为你换取情报吗?”讨好宋盼烟的时候知道拿白家满门性命奉上,讨好我洛贵人,也不是肩膀扛着脑袋说两句漂亮话就可以的。   “长安,我爱你!”慕容珏动容道:“你这是在帮我,难道你忍心看我这般被帝君踩在脚下吗,难道你不愿意我荣登大宝,封你为皇后吗?”   “但我不想出卖身体。我一辈子只想跟一个男人好。”洛长安缓缓的说着。   “长安,要将目光放得长远一点,我知道你只想和我好,不想和帝君好。但陪帝君睡觉,可以取得我需要的情报,可以助我登上高位,难道你不愿意帮我吗?”慕容珏软声地哄慰着,“我们的将来,我们的爱情,不值得你付出你的身体吗?”   洛长安心想,这是爱情?她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了,这是利用还是爱情她分得太清楚了,她随即点头道:“爱情!原来大人爱我!我...我好感动。我愿意为了我们的爱情付出一切,我愿意和帝君睡觉,只要可以为大人出一份力,我什么都愿意做。”   “好长安,你终于明白我的心意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会天天陪伴着你。”   洛长安诚恳道:“需要我干什么,尽管告诉我,我一定竭尽我所能拿到情报给你。”   说着,洛长安微微笑了,这一笑摄人心魄,“大人,为了你,我连名声和性命都不要了,不要让我失望啊。到时东窗事发,可不要让我被五马分尸啊。”   “长安,身家体己都在你这,我命都可以给你。放心吧。此事只有成功,没有失败!除非你检举揭发,除非我自己检举揭发,不然我们不可能有东窗事发的可能!但,你、我会检举揭发你、我吗?自然不会!”   “不会。”才怪。   命都可以给我?   这个笑话可真是好笑。足够洛长安笑一年。他要谁的命都舍不得付出自己的命。   洛长安说着,便将手绢掩至眼睛,做出难过之状,“你命哪里可以给我?我可没怀着你的孩子。宋盼烟才怀着你的孩子,她肚子里才是你的命呢。”   慕容珏紧张道:“宋盼烟肚子里的不是我的孩子。不知道她和谁怀的野种。可是把我恶心到了。”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毕竟,我一个弱女子,我可太无助了。骗我上床的时候,你不是说和她没有共同语言吗,结果她肚子怎么大了呢!”   慕容珏急切道:“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洛长安冷冷道:“她怀都怀了,我能怎样呢?我又不能让时间倒退回去,让你不要和她成亲。我只有选择默默的承受痛苦呀。”   “长安,既然你如此介意那个孩子,我让她把孩子做掉就是了。”慕容珏毫无感情道。   洛长安低声道:“这不是教我平添罪孽吗?我成什么蛇蝎了?”   洛长安在慕容珏心里种下一颗恶因,同时也听到自己的善良碎裂的声音,洛长安,你回不去当年单纯无辜的你了,这条路会使你面目全非的,你不是看见一只蚂蚁都不忍心伤害吗,可你在唆使着慕容珏去毁灭一个未出世的胎儿,哪怕那胎儿的爹娘灭你满门,虽然但是,你的手也不干净了。   “这自然与你无关。我本身便不认那是我的种。那婊子四处说怀着我的孩子,我实在是恨之入骨!”慕容珏切齿地说着。   洛长安内心里不由冷冷笑着,此情此景,她不由联想到慕容珏曾经和宋盼烟是否就是这样议论着如何除掉她们白家的人的,以及还有商量着如何除掉她四岁的弟弟的,洛长安将心一横,自己的心软就是对仇敌的仁慈,“大人,我不愿意卷入你和宋盼烟的纷争,但是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有时候会觉得我为了你出卖身体不值得。我会想,我为了你陪帝君睡觉,你却和别人有了孩子。我是不是挺傻的。”   “长安,给我一些时间,我送你一颗定心丸。”   洛长安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和慕容珏多谈什么,回到了宫宴,看见了一个三四岁的小毛孩坐在帝千傲的腿上缠着帝君说话。   宫宴散了,基本只剩下宫里的人,说话也都自在了一些。   “舅舅,我可以去你书房玩吗?”   “舅舅,你可以一直抱着我吗?舅舅的臂弯太宽阔了,抱着我真舒服呀。我可以在舅舅怀里打拳呢。”   “好,舅舅一直抱着你,你当然也可以去舅舅书房玩,甚至,你可以拿舅舅的毛笔涂鸦。”帝千傲带着笑意的声音隐隐的传来,对那孩子非常宠爱。   洛长安认出来那是帝千傲的外甥,小侯爷卫子甄,帝千傲看着小家伙的目光非常温柔,可以看出来他很喜欢小孩。   她小腹上的疤痕隐隐作痛,从心底里到脑子里都在回响着,我不能生孩子,我不能生孩子,我不能......   太后握住了洛长安的手,“长安啊,你要劝帝君早些生养龙嗣啊,子甄虽然可爱,但是却是哀家的外孙,哀家心心念念要自己的孙儿呢。你自己也要努力才是,若是你诞下第一个龙嗣,哀家必然破格教帝君封你为妃。”   洛长安呆若木鸡,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长安一定会劝帝君的,国事很重要,但是子嗣同样重要。”   “自你将帝君救回来,他对你便分外器重,对你的话也能听得进去,娶妻之事也当劝他做决定了。雅儿是个好姑娘,不要教他再成日里忙国事,忽略了雅儿了,上次他莫名暴躁可是将雅儿的魂儿也吓破了。”太后说着就拍了拍洛长安的手,“哀家将此事交给你了,务必劝他早日立后啊。”   洛长安心里这滋味,就像拿刀子捅进去又抽出来,再捅进去再抽出来似的,“好,长安一定劝帝君...早日立后。”   宫妃也都纷纷的说道:“长安点子多,不如想想如何帮雅儿小姐和帝君制造机会,使帝君和雅儿小姐更近一步呢。”   “嗯,长安琴棋书画什么都会,厨艺也很好,一定知道帝君最喜欢些什么。”   “长安......”   “长安......”   洛长安听着这些对她寄予厚望的话,觉得透不过气来,本来以为透透气会好一点,结果回来立刻又窒息了。 第184章 这勇气可嘉,希望不会被一巴掌拍飞   我知道我不应该轻易当逃兵,但我真想溜了。我实在干不出来劝我男人去娶别人这样的事啊,更别提鼓励我男人把别的女人搞怀孕这种事了,我心胸狭窄,我是妒妇。再见吧各位。   宫妃们也都不把洛长安当成外人,傻白甜一样地说道:“长安,也要劝帝君雨露均沾哦,帝君很久都不四处走动了呢。”   “......”哎,收到,收到,还是收到!我不会生孩子,我还把持着帝君,不给别的功能齐全的人受孕的机会。我有罪。   帝千傲感受到洛长安的视线,不知怎么,突然将小侯爷递给了旁边的侍女,随即冷了容颜。   卫子甄突然便哭了起来,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舅舅,你不喜欢我了么舅舅,你为什么突然不肯抱抱我了呢。我做错事了我可以道歉的舅舅。”   帝千傲冷冷道:“将子甄带下去吧。”   海胤当即哄着子甄下去了。   洛长安看在眼里就心疼小侯爷心疼的不行,他怎么对小孩也是忽冷忽热,突然一个激灵,哦,因为我不能生养,怕他喜欢小孩的样子刺激到我,教我难受,所以下意识的就和小侯爷保持距离吗?   是我将帝君逼到压抑自己对外甥的宠爱的吧。   洛长安跟了过去,小侯爷在外面坐在走廊上抹眼泪。   洛长安坐在他旁边,小声说:“我叫洛长安,可以和你一起玩吗。你叫什么名字。”   卫子甄擦了擦眼睛,盯着洛长安看了一会儿,发现是个很温柔的大姐姐,便点了点头,“我喜欢交朋友。我叫卫子甄,今年四岁半了。我娘叫帝筱月,我爹叫卫黎,他们吵架了,我娘带我先来的帝都,我爹前两天也追来了,不过他们吵得更凶了。刚才我舅舅也不喜欢我了。你如果听完不想和我玩,也没有关系。”   “没有啊,你很会表达。大人吵架和你没有关系。你舅舅也没有不喜欢你。我也很想和你玩啊。”洛长安说着,神秘地靠近了一些,“我有一颗糖。想偷偷给你。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你娘亲啊。”   “你给我糖糖我肯定不会告诉娘亲的。我娘亲好凶,凶得我爹爹都不想要她了,但我不想让别人给我做娘亲,我娘亲虽然凶,可是我还是喜欢她。”   “你爹爹不会不要你娘亲的啦,不然怎么放下公务追来帝都了呢。”洛长安拿出了糖果,递给了卫子甄,“吃吧,记得吃完糖果要漱口哦。不然牙牙会坏掉的。”   “嗯。这颗糖果好甜。”卫子甄把糖果放进嘴里,然后就不哭了,往洛长安靠了靠,“你可真温柔,我娘亲总是凶我,凶完爹爹凶我,我和爹爹不回应的话,娘亲会更凶。我舅舅也好温柔,你也好温柔。但我舅舅刚才突然不喜欢我了。”   洛长安轻声道:“你娘亲也很爱你,你舅舅也很爱你。不过大人表达爱的方法不一样哦。不信你试试抱抱你的娘亲,她就会变得很温柔的。”   “真的吗。”   洛长安认真地点点头,“当然,小时候我调皮惹我娘亲生气,她凶我,我就抱抱她,说娘亲您辛苦了,她便会突然间温柔了呢。”   说着,那边传来了长公主四处寻找小侯爷的声音,原来小侯爷自己跑来宫宴,没有知会长公主和侯爷。   “子甄!你在哪里!子甄!”长公主帝筱月声音中满是焦急,同时她对跟在她身边默不作声的男人一顿怒嗔,“你追来帝都做什么?不是终日忙碌顾不上我们母子吗?我告诉你,卫黎,若是今儿卫甄出什么闪失,我就要休夫了!一拍两散不要过了。”   被叫卫黎的男人默默地跟在长公主身后,被嗔了也不生气,只轻声道:“到那边水塘边去找找,小孩子爱玩水。你不必太心急,有下人跟着,倒不会出大事。”   “什么才叫大事?孩子死了才是大事?你怎么如此沉着冷静?不是你生出来的你不在乎就是了。”帝筱月对着卫黎又是一阵怒嗔。   洛长安问小侯爷道:“快过去吧,别让你爹爹娘亲着急了。”   卫子甄嗯了一声,便朝着帝筱月跑了过去。   洛长安突然觉得肩头一暖,然后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她回身一看是不知几时来她身边的帝千傲。   帝千傲早到了,将洛长安对卫子甄的温柔看在眼里,他本来打算将卫子甄轰走,怕她想起她的幺弟伤心,但是看她温柔地哄着孩子的模样,他有一瞬间愣住了,如果他和她有了自己孩子,她兴许会慢慢的从折磨她许久的心病中走出来,方才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柔和虔诚。   卫子甄到了跟前,低声叫了一句:“娘亲。”   帝筱月把卫子甄的两只胳膊握住,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受伤,放下心来,当即怒道:“你出来玩为什么不告诉娘亲?如果你掉进水里,溺水了怎么办?或者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娘亲之前怎么和你交代的你都忘了?去什么地方玩一定要先告诉娘亲一声......”   “娘亲,我知道错了。”说着,卫子甄就抱住了帝筱月的腰身,扬起小脸看着帝筱月,认真道:“娘亲,你辛苦了,子甄知道错了。”   卫黎看见儿子居然在长公主盛怒的时候抱住长公主,心想我儿这勇气可嘉,希望不会被一巴掌拍飞。   帝筱月被儿子软软的小手一抱,满腔火气一下子就消了,子甄以往被她批评都是垂着头不说话,她就越批评越来劲,今天突然孩子就懂事了,帝筱月的眼眶也红了起来,蹲下身子就抱住了卫子甄,声音也温柔了起来:“娘亲很担心你,你知道吗宝贝。娘亲很怕你出什么闪失,下次一定不可以让娘亲这么担心了哦。”   卫子甄的心里好开心,原来我的娘亲也可以这样的温柔啊,刚才的洛长安姐姐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卫子甄和洛长安遥遥地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我以后知道怎么和娘亲相处了。   卫黎突然一怔,儿子这法子我是不是也可以效仿呢。 第185章 我虽然五大三粗,但似乎没干男人该干的事?   随即,卫子甄对他父亲卫黎说道:“爹爹,你也抱抱我娘亲吧,娘亲一个人照顾我真的很辛苦的,每天亲手给我们煮饭,还要教我读书认字,还要亲手给你缝衣服收拾公务袋,日复一日,真的很不容易哦。娘亲可是长公主,可是娘亲的手都起了茧子了哦。”   帝筱月红着眼眶别开眼去,“子甄。”   卫黎轻轻一咳,一把将长公主和卫子甄都抱在怀里,随即沉声道:“孩儿他娘,跟我回家吧。你是咱们家的公主,你带儿子回娘家,我可想你们娘俩了。”   帝筱月瞬间脸就红了,以往卫黎嘴很笨的,只知道公务,回家很少和她说话,今天这爷俩突然就开窍了一样,她娇嗔道:“卫黎,你放我下来。”   “不放。我要把你们抱回江南去。”   “......放开呀。人多。我是长公主,丢不起这个人。”   “你今晚让不让我进屋?”卫黎和她死磕着,来了帝君在他娘俩屋外打地铺五六天了,寒冬腊月,要人命了。   周围朝这边看来的人越来越多,帝筱月终于语气松动了,“够了!”   “晚上让不让我进屋睡觉?”   “让了让了。”帝筱月满面通红。   卫黎喜欢地多瞅了媳妇儿两眼,才将她放了,心想原来她喜欢我这样对她,过去因为她是长公主,我草根出身,又是个武将粗人,没胆子碰她,生儿子也是新婚夜一次就中的,后面她不传我陪寝,我也没胆子去啊。结果,她不跟我过了。   ......我虽然五大三粗,但似乎没干男人该干的事?   卫子甄说道:“娘亲,是那边的漂亮姐姐告诉我娘亲很爱我,娘亲很辛苦,让我抱抱娘亲的。”   帝筱月看了过去,就见帝千傲和洛长安走了过来,她一眼就认出了洛长安是她弟金屋藏娇了两三年的那女子,别人都看不穿,我对那小子可了解了,他越喜欢的东西他就越不声张就是了。   她对洛长安道:“长安,谢谢你啊。这孩子特别听你话。突然就懂事了。”   洛长安忙道:“小侯爷本来就是乖宝宝呢。我什么都没做,他本来就很棒。”   卫子甄听洛长安说话就是舒服,见洛长安和帝千傲站在一块儿,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自己舅妈,“对嘛,我本来就是乖宝宝吗。娘亲要像舅妈这样肯定我就是了。人都希望被表扬的嘛。”   帝筱月看了看帝千傲,随即对洛长安道:“我弟如果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罩着你。和他打架我就没输过。”   “......”帝千傲寻思,大姐那是我让着你好不好。   洛长安差点笑出来,但是为了帝君的面子忍住了,帝千傲也需要这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吧,而我会有幸得到这样的生活吗。   卫黎比较会看脸色,看出来帝君脸色已经很不好了,然后忙抱着老婆孩子就走,边走边说:“长公主,回屋把子甄哄睡咱们谈一谈,我在门外打地铺可是冷坏了。”   “子甄很可爱啊,我好喜欢他。”在回去的路上,洛长安说着,希望使帝千傲不要因为她而疏远卫子甄了。   “哦,是吧。”帝千傲淡淡地回应着,倒没有表现出来多热衷。   但敏感的洛长安却被刺痛了。   宫宴结束,太后吹了些冷风,身体就不舒服了,洛长安将太后送回坤宁宫,给太后揉着太阳穴。   “长安,哀家近五十了,我们颜家女性命都不长,我娘家母亲活到五十七,再往上我外婆四十几岁就沒了。哀家只盼望傲儿早些有子有女,不然我突然与世长辞也不瞑目。”   “娘娘多想了,不过是染了风邪,修养两日就好了。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膝下寂寞,没有小孙儿,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傲儿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他亲近,他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么?”   “帝君没病。”是我有问题,“娘娘放心。”   “那么如何一直不见宫妃有孕呢。长安你争气也好啊。”   洛长安打定了主义,自己不能让太后因为孩子的事继续这么望眼欲穿了。   太后待自己极好,自己不能霸占着她儿子,尤其调教着她儿子不生育龙嗣。   为了帝千傲,她也不能当这个恶女人。   回到久安宫,洛长安几乎筋疲力尽,从心底里觉得疲惫。   进门,帝千傲就拉开她的衣领,舌尖在她颈子上画着,手顺着她领口往下摩挲。   “这么久才回来。”   “和太后娘娘多说了会话。”   “就把我晾在这了。”帝千傲争宠般的咬了咬她的脖子。   从沐浴到和帝千傲做完那件事情,都精神恹恹的。   帝千傲低声哄着她,“宫里怪无聊的,带你出去逛夜市看彩灯?过年外面热闹得很。”   “不想动。”洛长安兴趣缺缺,拿手在他胳膊上画着圈圈,“累。”   “我把你整累了?告诉我。是我惹你,还是我娘惹你了。”   “没有人惹我呀。我没事啊。”洛长安抬眼看了看帝千傲,“我都很好。”   帝千傲知道,她越这么说,越是有问题。他将她拥住,外面四处都在放烟花,突然之间宫里的小孩子都出来看烟花,叽叽喳喳地在外面追逐打闹着,热闹极了。......小孩为什么半夜不睡觉,集体都出动了?!   帝千傲下意识地看了看洛长安,只见她眸色更消沉了。   夜里,洛长安在帝千傲的臂弯,轻声问他,“你喜欢小孩吗?”   “不喜欢。”帝千傲回答得非常决绝,“国事繁重,我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洛长安没有拆穿他,她喝了二年的助孕汤呢,最近这二月才停了药,不喜欢小孩让她喝助孕汤干什么呢。   “为什么问?”帝千傲小心翼翼,“怎么了。”   “没有,我就随口问问。”洛长安翻个身背对着他,“明天不要翻我牌子了。休息一阵子,你明天去别的宫妃处歇着。”   “我是什么?去哪和谁睡都可以?不嫉妒了?”朕被打入冷宫了吗,朕的新鲜期就只有三天?!   三天前她明明很喜欢我的,她还说谁都不要只要朕,三天后就腻了?   “你是什么你说呢。你是帝君啊。”   “洛长安,你...冷落我。”   洛长安听见这可怜的声音,突然就联想到背后的人似乎又被她推入了什么深渊了,她叹口气,“没有,别多想。”   “你就是冷落我。不然你为什么不让我翻你牌子,你为什么还给我一个冷背。”   洛长安耐心地问着,“......那我怎样才是不冷落你呢?”   “枕着我的手臂,搂着我腰睡觉才是正常的。”   “我今天不想枕不行吗。”   “不行。”   洛长安在事态不可控制前,抓住他手臂塞在自己的头下面,然后将手环在他的腰身,才将他的情绪平复下来,帝君怎么这么敏感的,这情绪比我可丰富多了。以前没表白之前,他不这样啊。表白之后就跟虎皮膏药似的黏上来,撕都撕不下来。   突然,海胤的声音在外面焦急地响起来:“帝君,太傅病危了!”   闻声,帝千傲披衣起身,走前摸了摸洛长安的头发,“今晚我要照顾太傅,怕是回不来。你自己乖乖睡。”   “不必挂心我,太傅的身体要紧,”洛长安知道太傅对帝千傲的意义重大,她跟着起身,送帝千傲到门处,“快去看望太傅他老人家。”   洛长安将门打开,接着就听见公孙雅染着哭腔的嗓音响起来,“帝君哥哥,我好担心祖父,他会不会...会不会离开我们。”   说话间,便有一阵香风掠过,随即公孙雅扑进了帝千傲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帝千傲用目光点了下洛长安,发现洛长安快速地怔了一下,便没有更多的表情,他不着痕迹的将公孙雅推开:“沧淼过去了吧,太傅不会有事的。年纪大了,天冷,容易身体不好。”   说着,帝千傲便出了屋门。   公孙雅跟在他的旁边,将他的手给牵住了,说道:“帝君哥哥,我自小跟着祖父长大,祖父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成了孤儿了。”   洛长安看到这里,便将屋门关了,随即回到了屋内坐了下来。   大抵到了东方鱼肚泛白,天色将晓,洛长安听见外面有人向帝君请安的声音。   洛长安才意识到自己在椅上坐了一夜,满脑子都在想公孙雅因为祖父病危如何需要人安慰,而帝千傲是如何安慰她的,把一个妒妇应该有的本质发挥到了极致。   然而,人生幽幽数十载,我又能承受多少个这样没有他的夜晚,不能闹,无处申诉,只能沉默着。   她在帝千傲进屋之前,先行躺在了床上,合上了眼睛,挺不愿意让她看到她这副小气的样子的,总不能因为吃女人醋和皇帝打架吧。   帝千傲进来,看到洛长安在沉沉地睡着,他便伸手轻轻摸着她的面颊。   洛长安这才缓缓睁眼,惺忪问道:“太傅怎么样了?”   “沧淼抢救一夜,现在暂时没事了。但是太傅快九十岁了,需要小心养着。”   “会没事的。”洛长安握着他的手,宽慰着,“放宽心。”   “昨天公孙雅抱我以及牵手之事......”   “小看我了吧。”洛长安笑着打断他,满脑子回想的都是苍淼说过那句洛长安,你能怀孕真是个奇迹,她把心一横,无所谓道:“我不介意。她人挺好的。太后娘娘也喜欢她,对你她也没有坏心。你该多和她走动走动。太傅身体不好,她需要你宽慰。”   除了不介意,我能干什么,我不能耽误他,我只有慢慢地疏远他,慢慢就淡了。   “哦,你不介意。”帝千傲淡淡地应着,眸子里有些受伤。   为什么不介意呢。谁抱我牵我手都无所谓吗。我难道不是你的吗。   “您是帝君,三妻四妾很正常。您天天在我这,太后娘娘还有后宫诸位姐姐妹妹们岂不是怨我。您可别害我成为众矢之的哦,臣妾走到今天可是不容易呢。”   “洛长安,你让我觉得陌生,究竟怎么了。”   我因为担心你吃醋而揪心了一夜,那边忙完立刻回来解释,结果回来就换回一句你不介意,换来一句不要害我,我挺下作。   气氛一下子就冷在这里了。   帝千傲浑身冷冰冰的,脸色也不好看,一天没有粘着她叫她宝贝。   而洛长安则开心的和四妃喝茶聊天玩虚头巴脑的吹捧社交,炫耀着自己新得到的御赐的首饰,似乎完全把帝千傲抛之脑后,完全就是个俗不可耐的得势了的女人。   终于帝千傲教人把她绿头牌给撤了,一下晾了她半个月。   这感觉就如同贴得死紧的虎皮膏药,猛地被撤掉带下来一层皮。   洛长安一整个自作自受,心里疼得扭曲。   翌日,洛长安准备出门,隐隐听见夜鹰的声音道:“梅姑姑,长安的肚子还没有消息吗,助孕调理的汤药我们都陪着喝了两个月了,再喝下去,我就真受不了了,我娘还指望我给家里延续香火呢,我暂时真不能变成一个姑娘。”   梅姑姑嘘的一声,“你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教长安知道这是助孕汤,又不肯喝了,我花很大力气才哄着她喝这汤药的。”   洛长安听到这里,打开了屋门,外面夜鹰和梅姑姑有些尴尬,她走了过去,端起药汤说道:“这不是预防风寒的药啊。”   梅姑姑差点把夜鹰给瞪死。   夜鹰抓着额头的头发,好生的惶恐。 第186章 我用过的,别人也用过,我哪接受得了。   梅姑姑轻声道:“贵人,帝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知道的,他这样的位子,不能没有孩子,他又不去别的宫殿,唯有你......”   洛长安叹口气,越发觉得自己在害他无后,“从今天往后,我一个人喝药就可以了。你们都不必陪着喝了。一天也可以多喝几次,我配合。”   梅姑姑当即心中大喜,说道:“是。”   洛长安把药喝了以后,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将沧淼宣了过来。   “哪里不舒服?”沧淼询问。   洛长安开门见山地问道:“神医,你说实话,我能生孩子吗?”   沧淼一怔,诚然道:“比较难。我都不能让你怀孕,别人肯定更没折。”   洛长安尴尬得红了脸。   沧淼一怔,忙说:“对不起,我说太快了,我是说我的药都不能让你怀孕,不是我都不能让你怀孕,请不要告诉帝千傲我说错话的事,我不想被打死。”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继续。”洛长安轻笑着打消彼此的尴尬。   “以我医术所开出的方子,寻常不孕之症最多三月便可有孕。而你吃我开的方子吃了快三年了,也没有怀孕。”沧淼说着,耸了耸肩,“我说话比较直接,你不要介意,你是身子受损,经络闭塞,不能怀了。吃再多药,也作用不大。我早想放弃了,帝千傲逼我不得放弃。”   洛长安的心下一沉,帝千傲喜欢孩子,可我没办法为他生一个,而他有皇位需要被继承,我不能让国家没有继承人,我就不得不接受他宠幸别人,但我又善妒,所以我很可能不得善终,“哦,这样啊。”   “但是,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只不过法子比较受罪,帝千傲舍不得你受罪,我就没有给你试过。”沧淼提议着。   洛长安颇为感兴趣,“什么法子?”   “银针穿骨通络。在小腿,手臂,后颈各施满九十九支银针,将药物直送入骨髓脉络,冲开闭塞。很疼,你受不了。(杜撰,请勿模仿)”沧淼摆摆手,示意洛长安不要考虑。   洛长安单是听他的描述,嘴唇已经惨白,但她并没有犹豫,而是轻飘飘道:“试试吧。”   “试试?”   “嗯。”   沧淼一怔,“你真要试啊?你可别哭鼻子,这针我需要在你清醒的时候布下去,不能用麻醉之药,不然布错了伤你穴位,你被麻醉又没反应,容易出事。先说好,你要是中间受不了,我可是没法停下来,把你捆起来也得继续用针,我这针上全是药,少一针都不行。”   “嗯。不哭鼻子。也不会乱动的。”洛长安心想,既然帝千傲喜欢小孩,她可以试试,她也希望他那样温柔地注视着她为他生的孩子,那样的画面她很向往。   洛长安接下来被银针刺穿了小腿,手臂,以及肩颈,针头深入她的骨髓之内,痛得她险些昏死过去,但她半点声音没有发出来,直到沧淼将针退了,她才吐了口气,眼眶泛红,眼底红丝密布。   沧淼看了看她,“看不出来,你还挺坚强。为了帝千傲那小子,你一软妹子变得这么勇敢。”   “这样就可以了吧?”   沧淼沉声道:“先施针一次。等一个月看情况,如果没有怀孕,再施一次。再过一月,仍没有怀孕,放弃!”   “嗯,好。”洛长安点了点头,“谢谢。”   ***   慕容珏在右相府正自练字,落笔之处力透纸背,松儿这时进来禀报,“宰相大人,您前妻又来求见了。”   将手中毛笔放在书桌之上,慕容珏眸子轻动,吩咐道:“教她进来吧。”   “是。”随即,松儿便去将宋盼烟请了进来。   宋盼烟已有四个月身孕,小腹微微有些隆起,自从被休下堂,她这两个月每天都来右相府找慕容珏,每每梦中都是慕容珏那张令她神魂颠倒的脸庞,一如初见之时,她被慕容珏的容貌迷倒了。   她做梦都希望可以和他见上一面,今天慕容珏终于肯见她了,她喜出望外,相公这是被我的痴心感动了吧,洛长安攀附上了帝君,相公一定对洛长安心灰意冷,正需要我安慰他。   “相公,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慕容珏听见她叫相公,眉心的厌恶稍瞬即逝,随即微微笑道:“盼烟,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愿意再提了。自然地,我也不生你的气了。”   说着,将眸子将宋盼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臃肿的身子,一如初见不能在我心里引起什么波澜,今儿连她身上那点权势,也不能再教我惊艳了,他弯了弯嘴角道:“盼烟,多日不见,你变漂亮了。”   听到慕容珏对自己温柔的说话,宋盼烟当即头晕目眩,一时之间感动的忘了自己是谁,马上解释道:“相公,我...我可以叫你相公吗?”   “呵,盼烟,我们夫妻两年多,想要改口也没有那么容易。我不介意你怎么称呼我。”   “唔,相公。”宋盼烟为了慕容珏的温柔的语气以及俊脸斯文的面相而心折,“我小时候真的是一时糊涂才和表哥偷试了一回。但后来我只有你。真的。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   宋盼烟柔声的解释着。   慕容珏噙着笑,心底一阵嫌恶的冷意,“盼烟,这孩子......真是我的?”   “我对天起誓。那天你喝醉了,你不知道,但这孩子真是你的。”宋盼烟不敢吐露自己在皇田别院设计慕容珏上床一事,她怕慕容珏好不容易肯见她了,又被她激怒不肯见她。   慕容珏轻声道:“我...在乎啊,你的过去,我是男人,你那些事就挺脏的,我用过的,别人也用过,我哪接受得了。”   宋盼烟见慕容珏的语气有缓和的余地,便软声求道:“我们和好吧相公,你和我父亲和好吧,我看着你们互相残杀,我的心里真的很痛苦,一个是我深爱的父亲,一个是我深爱的男人。我夹在中间很难。求求你,相公,我们重新开始吧,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以后,不能没有父亲啊。” 第187章 教你查洛长安的底细,查的怎么样了?   宋盼烟抓住慕容珏的衣袖,软声地求着他,希望自己腹中的孩子,可以使慕容珏回头,她希望可以回到过去那种风光无限的日子,而不是此时她近乎身败名裂的地步。   慕容珏闻言,分外温柔地把宋盼烟搂住,亲吻着宋盼烟的额头,“盼烟,我也不是不想重新开始,我也仍旧想着你。”   “真的吗?相公!”宋盼烟内心好惊喜,好感动,她动容地搂住了慕容珏的腰身,他温柔的吻让她忘记了他过去的所有的绝情决意,她真的好爱他,她不能没有他,“烟儿以为相公永远都不会要人家了。人家好害怕,被休以后,烟儿每天都哭,每天都失眠睡不着,茶不思饭不想,只是不断不断地想着相公。”   慕容珏眸光掠过一丝狠毒,轻轻地松开了宋盼烟。   宋盼烟被松开之后,心里就失落至极,患得患失,“相公,你让我怎么样,我都依你,你让我跪下认错,我也愿意。”   “你腹中的孩子始终让我觉得意难平,我每每看见你隆起的肚子,我便觉得这是对我的羞辱,我便觉得这是你偷人的杰作,这不是我的种。如果你想和我重新开始,那么便不能留这个孩子了。打掉孩子,我们才能再重新开始。”   宋盼烟浑身一震,“可是...可是这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啊!”   “盼烟!”这是野种,这不是我的骨肉,休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如果爱我,就需要证明你的诚意。可以使我回心转意的办法,就是打掉这个让我倍感羞辱的孩子。不然,我们不可能再重新开始,我是男人,我需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慕容珏的脑海中都是洛贵人那圣洁的不可亵渎的容颜,为了向洛贵人表达自己的诚意,这淫妇肚子里的野种决计不能留。   宋盼烟犹豫了,但也心动了,她不能没有慕容珏,她好爱慕容珏,为了得到慕容珏她可以杀尽天下之人,包括肚子里的孩子,这不过是个不成形的孩子,而慕容珏却是我深爱的男人啊!没有什么比我深爱的男人重要!   “相公,只要你愿意回头,我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这个孩子我可以打掉,我们以后想要孩子,还可以再生。传了府上大夫来吧,现下我便要让相公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宋盼烟心想我起初怀这个孩子便是为了拴住丈夫的心,如今若是丈夫因为这个孩子不肯要我,我为什么要留着这个碍事的孩子,这孩子该死!都是这个贱种害我被相公怀疑,嫌弃的!贱种该死。   “盼烟,你对我是真爱啊...”慕容珏托起宋盼烟的下巴,这蛇蝎为得到我,可谓是不择手段,自己亲骨肉都可以杀,教我感到恶心,她根本不配得到我,她连给洛贵人提鞋都不配。   慕容珏随即对松儿示意,“传府医来。”   “是。大人。”松儿随即便传来了府医,府医为宋盼烟递上了一张单子,“夫人,这是滑胎药方以及我行医的免责书,滑胎之事全凭自愿,你看一下,没有问题便在纸上按手印吧。”   宋盼烟心里很乱,也担心自己如果犹豫会让慕容珏觉得她不够坚决,她看也不看那免责书,随手便在方子上按了手印,随即说道:“不必看了,用药吧。”   府医递上了一碗深褐色的滑胎药,“夫人您请吧,用了药之后,小腹剧痛,有下坠之感是正常的,二柱香便可打下来了。”   宋盼烟端起了滑胎药,滑掉肚子里的孽种,相公就会和我重新开始了,她毫不犹豫的将滑胎药喝了下去,没有多久便疼得在软榻上翻来滚去,嘴里不住的说着:“相公,我好痛,相公,我痛死了。”   慕容珏冷着眼立在软榻边上,丝毫不为所动,又不是我让她怀孕的,痛死了又与我何干?   大约过得两柱香的功夫便打下来一个寸许不成型的胚胎。   府医用器皿将胚胎用一个琉璃瓶子用药水浸泡着交到了慕容珏的手中。   慕容珏将琉璃瓶收了起来。   宋盼烟脸色惨白,发丝湿濡,虚弱地求道:“相公,可以抱抱我吗,我小腹好痛。”   慕容珏伸手揽住了宋盼烟的腰肢,“盼烟,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你回府之后好好休养身子,家里人询问你如何小产只说前几月胎息不稳,滑胎了就是,总归你此时是下堂妻之身份,没有孩子你父母也不会多言。等你出了小月子,我就用八抬大轿把你迎娶过来我右相府,和你和好,重新和你做夫妻,你还是我慕容珏的夫人。”   宋盼烟感动到流泪,抱着慕容珏的腰身痛哭出声,“相公,相公,一定要迎娶烟儿啊。烟儿等着相公。”   “嗯。耐心等着我。我想我去迎娶你那日,一定会漫天祥云,满地七彩娇花,迎亲队伍会绕着帝都转上十圈,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慕容珏将要迎娶盼烟了。”   宋盼烟听着这样的誓言,感动的心都要融化了,直接泣不成声,“相公......”   “松儿,送盼烟回左相府去。”说着,慕容珏便命令松儿将宋盼烟送走。   松儿随即领着宋盼烟便离开了,宋盼烟是开开心心的离开的。   待她离开,慕容珏将那胚胎递给他的心腹,交代道:“将此物制成玉簪,再拿回给我。”   “是。大人。”   慕容珏回到了家中,正沉浸在慕容珏对他描绘的轰动帝都的迎娶她的童话梦境之中。   宋盼烟的心腹对着她俯身道:“小姐,刘勤找到蛛丝马迹了,自宫服竞标那日之后,那小子藏了起来,终于被找着了,怎么处置?”   “杀了他!剁碎了喂狗!”宋盼烟刚刚小产,身子十分不爽利,一听见刘勤的名字,就非常愤怒,“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留着他干什么!派出一千杀手,把他斩碎!”   其心腹暗暗的看了一眼宋盼烟,心想好毒的女人,一千杀手去杀一个人,可见其赶尽杀绝的心有多歹毒,随即说道:“是,夫人。”   “教你查洛长安的底细,查得怎么样了?”宋盼烟问道。 第188章 帝君是忙于国事,儿女之事不大上心   “回禀小姐的话,宋府的探子打探人的消息比皇宫帝君的探子也不差,但洛长安这人极为神秘,探子查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查出来她任何的底细。”   “怎么会这样?”宋盼烟不由得被引起了注意,一时连刚小产肚子的疼痛都顾不上了,将整个上半身挺得笔直。   那贱人不是奴才出身吗,奴才不外乎来自农门小户,要么就是孤儿卖身为奴,能有什么神秘的背景,如何会查不到底细呢。   我们宋府的探子若是想查谁便可以将其八辈祖宗给翻了出来,根本没有找不到的人家,怎么就查不到洛长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以前她从心底里看不起洛长安,但是此时此刻,发现似乎自己太自信和麻痹大意了。   “属下说不出原因来。总之洛长安就像凭空出现在皇宫龙寝里的一样。在龙寝当差以前,似乎就没这个人。属下觉得有人将她的底细给掩盖了,教咱们任何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并且掩盖她底细这人恐怕手中权力极大。”   “权力极大?莫非是慕容珏?倒是有可能。”宋盼烟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冥想着什么,突然,急声道:“三年前白家尸首你点数了没有?都在吗?没有留下活口吧?”   “点数了啊。属下动手杀的自然都在。”那心腹说着,便犹豫了起来,沉吟道:“不对,我点数的那部分都在,但是白夏和白家小少爷白泽是慕容大人亲自动手的,我不知道在不在,我没有亲眼见着白夏和白家小少爷的尸首,大人说是尸首坠下了悬崖,摔得粉身碎骨了。”   “莫非!大人没有将白夏和白泽杀了?不,大人下了死手,不可能斩杀其父母老子而单单留他们姐弟性命,那不是给自己留了祸根,只不过,当初教他们死后坠崖不过是念在过去情分,怕尸首落在我手里落得被烹被煮的下场罢了。”   宋盼烟有了个很可怕的猜想,莫非洛长安那双眸子并不是神似白夏,而是她根本就是白夏?!我未免太想太多,单洛长安那张脸就不是白夏了,白夏那张脸可是祸国殃民之姿,纵然美人如云的后宫也属于绝色。   若洛长安真是白夏,帝君倒不会舍得教那妖艳的妖精当两年奴才,早收后宫玩乐了起来,洛长安逊色了太多,唯一相似之处就是长着一双勾魂摄魄,教男人神魂颠倒的眼睛。而她迟早一天要将她那双眼睛剜去!   ***   正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每年这日,宫里会挂起彩灯万盏。   主子们都会赏月,挑灯笼,放烟花,猜灯谜,吃元宵,是个团圆喜庆的节日。   奴才们也都喜欢这天,各宫各处主子都会发糖散压岁钱,运气好还能得一些稀奇的玩意儿,前两年赶上某宫主子心情好,有奴才竞得了一只金钗,每年过年时候奴才们都能发上一笔小财。   太后娘娘在坤宁宫摆了宫宴,帝宫的女人们都来了。   洛长安也得以第一次窥见帝君的后宫之队伍,这可不是庞大一词可以概括的......真是......够了。   他对她的面面俱到让她身不由己地陷了进去,但说真的,即便自己可以生养,她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可以坚持多久,迟早会有暗淡陨落的一天,什么样的骄傲也被现实磨平了去。   她清楚地意识到,她爱上了他,同时,介意着他的妻妾成群。加上她并不能生养,他也不可能只娶一个奴才上位并且不能生养的女人。   她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更高的成就,所以,她看透了自己和他的结局,激情过后,总会归于平淡罢了。   嘿,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办得到吗?   这问题对寻常男人她会毫不犹豫地问出口,可对帝君她问不出口。   及时退出,避免尴尬。   “帝君他仍在御书房和大臣们谈事情,教咱们不用等他。疫乱之事教他忙的半月没有出书房的门了。妃子们近日要细心照料他才是。”太后说着便坐了下来。   宫妃都轻声应着,心里也嘀咕,帝君不翻我们牌子呀,我们没有机会照料,倒是极想照料他呢,帝君根本就不耽于男女之事,我等也无可奈何。   “帝君是忙于国事,儿女之事不大上心,他自是淡了些。你们心里苦,哀家是知晓的,学学长安这孩子,刚封了贵人,便劝帝君要勤政,这份自觉哀家是欣慰的,是值得尔等效仿学习的。”太后说着拍了拍洛长安的手,“这孩子克制有度,只可惜出身差了些。”   洛长安心下对太后的夸赞也是受之有愧,帝君夜里如猛兽一般在她身上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她这么疏远帝君,也是出于在皇宫苟活的私心,再有,不孕是另外一个原因,自己顶破天也就是个贵人了,没有什么上升空间了,所以,人嘛,看清现实很重要,爱上帝千傲就等于接受了他以及他的一妻多妾制度,自己还什么傲骨不傲骨,和旁人没什么两样了,凭自己爱他吗,谁又不爱他。   “娘娘谬赞,帝君是国家的帝君,臣妾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教帝君忘了政事。什么儿女情长都没有江山社稷和龙嗣重要。”   洛长安的位子在太后的旁边,太后刚落座,洛长安便起身将不远处的屏风往太后身边拉了一些,以免冷风从风口进来,吹着太后娘娘的头,她老人家受凉就头疼。   太后看见了洛长安的举动,心头一暖,待洛长安回到座位,她便将洛长安的手牵住了,“长安这孩子是最心疼哀家的,长公主都没有想起来去拉那屏风给哀家挡一挡冷风呢。”   说着,就把洛长安搂在怀里,洛长安觉得心头一暖,太后娘娘的怀里好暖,像小时候母亲的怀抱,她不想干什么令她失望的事。   “女儿知错啦,下次绝对第一个去拉那屏风。”长公主皱皱鼻子,和母亲比个鬼脸,长安若是不好,能使我那难搞的弟弟心动?   宫妃们羡慕坏了,心想我也好想被太后娘娘抱在怀里啊,哼,我也看见那屏风了,但我娇贵得很,我又不是奴才出身,拉不下身段去拉那重得要死的屏风,活像个干粗活的臭奴才。 第189章 别的不说,才艺表演我可太会了!   洛长安眼眶红红的,满是动容之色。   太后低头打量着洛长安的面颊,“如何红眼眶了?”   “娘娘,您让我想起了我的过世的母亲,她以前也这样抱着我呢。”   洛长安真诚地小声说着,余光里不少妃子拿眼睛剜她。   那意思是洛长安找到了上位之道,巴结太后就往上爬得极快,从奴才飞升到贵人,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不就是救了皇上的命,不就是比咱们多些沉稳使得太后刮目相看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不管旁人眼光如何,说她谄媚也罢,虚假也罢,洛长安自己知道自己一腔子热忱,对这小老太太是出于真心,倒有几分忘年交的感觉,起码她的育儿之道,洛长安是极其钦佩的,能够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九五至尊的明君,这样的女人是值得尊敬的。   “活像个小可怜儿。”太后叹口气,后宫妃子对哀家多有逢迎,如长安这般掏心扒肺将我当母亲的也是没有,“上元节不准抹眼泪啊,要开开心心的,今儿你们年轻人都在,挑灯笼,放烟花,开心地玩一回。过了上元节,年就过完了,再要热闹,就要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去了。”   “嗯。”洛长安重重点头,心想太后娘娘对我信任有加,我万不能教她对我寒心。   “太后娘娘,帝君教我来给您传话,”海胤从外面来到太后跟前,低下身子道:“临时又出了些事情,帝君临时出宫一趟,未必能来赴家宴,但帝君说尽量早些忙完来陪您老人家。”   海胤说着,便往洛长安看了一看,贵人您可真沉得住气啊,牌子被撤了半个月,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帝君都问我八百回你有没有哭鼻子了好么。   “好,他若实在来不得,就算了。”太后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面上还是不免失望,虽然都在宫中,可是这团圆的日子缺了他,就不圆满了。   “娘娘,随咱们去猜灯谜吧。”几个宫妃搀扶着太后去那边猜灯谜,争相讨好着太后,逗太后开心,生怕教太后遗忘了,太后手里有太多珍贵的好东西了,谁都想得到奖赏。   这时吉祥姑姑进来传话,“太后娘娘,皇商萧域来给您送成衣了,可是将衣服接下,打发他离开?”   皇商是可以入宫的,教专人领着,和宫里主子们能对上话。   洛长安不大喜欢热闹,托腮坐在位子上,百无聊赖,这时听见萧域的名字,便偏了头往门外去看,便见萧域正朝她望来,并远远地招招手,她抿唇回以笑意,心想我前些日子托萧大哥帮助我打听着我师哥刘勤的消息,萧大哥既然选择今日进宫,便定然是有所收获了。   太后听见萧域的名字,便笑道:“萧少东新点子多,赶上上元节他来了,索性教他进来,给咱们即兴表演个节目,教咱们打趣一回,市井商贾比咱们要会娱乐得多。走南闯北,他见过的比咱们深宫内院的女人们多。”   众妃听后都拿衣袖掩嘴笑了,个个都是名门淑女,听见‘娱乐’二字,就跟听见了‘金瓶梅’似的,激动起来。   吉祥姑姑搀住太后娘娘的手臂,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太后娘娘是个恶作剧的小顽童。要么说以老比小,娘娘今儿五十,明儿就四十九,过个三五年,可就与咱们同岁了,越发年轻了去。”   太后拧着吉祥的耳朵笑了一阵儿,“你这个碎嘴的,把人请了上来吧。”   “是。”吉祥转身便去将萧少东请了进来,将人带到正堂,便说:“萧少东,咱们皇宫的买卖可不是好做的,太后的钱可没有那么好赚,知道临时拎你进来做什么来了?”   洛长安和萧域相视一笑,颔首示意他不必惊慌,萧域意识到气氛是宽松的,便放下心来,怕是要如上次在皇田别院那次一样拿我开心。   萧域大方地说着俏皮话,“没有两把刷子谁敢赚太后的钱,如今钱被我赚了,再想要回去可是不能够了。咱们可是小本生意。”   说着,便将自己腰间悬挂的荷包捂了起来,一副守财奴的小气模样,因着他高大俊朗,这动作再加上微微嘟着嘴就显得可爱逗趣极了。   太后正吃茶,一下就被逗乐了,“可要把荷包捂紧了。”   萧域果真紧紧捂着荷包,往后缩了缩身子,一副谁抢荷包就哭给你看的神情,将太后等人逗得捧腹。   “哀家逗你的!”太后指了指萧域,随即说道:“宫里每年灯谜烟花,歌舞赏月,没有什么新鲜。你东奔西走,见识得多。教你进来,是教你即兴发挥,给咱们带来些坊间的玩意儿,让咱们热闹一回。”   “既然不要我这荷包,那就好说了。别的不说,才艺表演我可太会了!”萧域放开了腰间荷包,款款走到主子们跟前,“那么我给诸位表演个变戏法,无中生有,如何?”   众人一听便引以为奇,都催促萧域快些表演,“怎个无中生有法,速速表演来。”   洛长安正自出神的看着萧域是如何在和太后和宫妃博弈,萧大哥这样的风度是天生的生意人,很容易就抓住对方的兴趣点,教对方对他心甘情愿的信赖起来,太后对他也是颇为赞许的。   忽然觉得旁边人影一闪,便有两人坐在了她的身边。   左边是长公主的丈夫卫黎,右边是小包子卫子甄,二人都一副虚心求教的眸光睇着洛长安。   洛长安吃了一惊,眨眨大眼,不解道:“爵爷,小爵爷,有事么?”   卫黎是糙汉子,没有什么尊卑礼教之别,对弟妹也没有什么界限之感,径直道:“教教俺,怎么讨长公主欢心,子甄说你特别懂长公主。”   卫子甄也满眼期待的凝着洛长安,最后干脆用小手搂住了洛长安的腰,“教教我爹爹吧,他太笨了,昨天好不容易娘亲教他进屋,我娘亲问他她漂亮吗,我爹说皮肤有点干,其他还行,结果不知怎么惹了娘亲又被轰出来啦!” 第190章 从大门口一路耍到洛贵人跟前去!   “正确答案是:漂亮,你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你的皮肤嫩得吹弹可破。”洛长安轻轻一咳,长公主是帝君的姐姐,容貌怎么可能是‘还行’二字可以形容的,起码用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   “但北方确实干燥啊。她在南方生活了几年,回来不习惯,嘴都上火起泡了,俺老心疼了。”卫黎耿直道。   “她要的不是实话。她要的是无论她什么样子,在你心里都是最美的,包括她嘴上起的泡你都要认为是最优秀的泡。”洛长安耸耸肩。   卫黎点着头,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洛长安轻声道:“你多陪陪她,嘴巴甜点多和她说说话就可以了。她其实刀子嘴豆腐心,没有看起来那么难相处啦。”   “哈。”卫黎佩服道:“你怎么对我媳妇儿比我还了解。”   “......”可能是因为我和长公主的弟弟帝君大人生活了近三年?长公主和她帝可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初见教人不敢接近,相处久了就发现他们挺黏人又比较难哄的。   太后将食指竖在嘴边,对萧域轻声道:“长安丫头现在不设防,你变戏法只管在她脸儿前面变,保管吓她一跳。”   萧域心领神会,悄悄走到洛长安的身前,保持着有礼的距离,大东冥君主虽开明,但似乎对洛贵人有颇深的执念。   洛长安被大小爵爷缠着传授宠妻秘籍,没有留意到萧域的靠近。   “呀~!”便在此时,轰然一阵惊叫之时,宫妃们炸了,当然不是真正的爆炸,是用来形容其惊讶的样子。   洛长安心悸之下眼前一抹白,忽然就出现一只小兔子在萧域的手里活蹦乱跳。   洛长安心头猛然一跳,好家伙,突然就一只兔子出现我眼前,吓得我差点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她捂着心口,惊魂甫定,也觉得有趣得紧,“这也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将小兔子变出来的?我可一点没想到你凭空变出一只活兔子,萧少东家,你可真是令人意外的宝藏之存在。”   萧域因洛长安受惊的神情而心下一荡,这戏法变得值得,笑道:“有趣吗?”   “有趣。”有趣是有趣,但下次不能这么玩了,容易把我吓死。还好没变出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不然我这胆小鬼真死给你们看了。   洛长安低手将小兔子接了过来,突觉手心一动,萧域将一个叠成一团的字条搁在兔子肚子下面递给了她,她不动声色的将兔子抱在了怀里,随即将字条攥起,趁人不备塞进了衣袖之内。   太后开怀笑道:“瞧瞧,长安被吓了一跳,那小脸吓得失了颜色,哀家教在她面前变戏法,没有错吧。她胆子小得很。你倒看她比那小兔子还惊慌。”   众人都鼓起掌来,“萧少东可真是个奇人,这个无中生有可是有意思的紧。你可是能变出来狮子、老虎和鳄鱼?”   萧域朗声笑道:“这若是要变倒也可以变,只不过变出狮子、老虎、鳄鱼搅和了宫宴,恐怕我今儿就得被捆起来送牢房去啦,大过年的多么不吉利呀,还是变个小兔兔比较好呐,也适合各位主子们观看啊。”   气氛被萧域带动得一整个轻松。   帝千傲便是在这样的节点踏入了坤宁宫的正堂,从萧域大变活兔那段他已经踩着龙靴迈进了厅内,亲眼看见洛长安被吓了一跳,她那副半惊半恼半害羞的模样,让他...醋劲大发,心理极度不平衡,他觉得自己病入膏肓。   她怀抱着小兔子坐在那里,左边是卫黎,即他的姐夫。   右边是卫子甄,他的外甥,这时正搂着她腰。   前面是萧域,正满脸温柔地凝视着她和她怀里的兔子,或是凝视的不是兔子,而是她的胸?......!!   她看起来受到点惊吓,但是又很吃惊开心,甚至有点兴奋。   众星拱月般地被男人簇拥着,真是够了,我可真想囚禁了她供我一人宠爱,突然怀念她给我暖床无限迎合我那段被我雪藏的光阴。   帝千傲瞬间便沉下了俊颜,朕撤了她绿头牌半个月了,她不哭不闹,对他不闻不问,几乎对他冷淡到了极点,这时候玩得挺尽兴?   海胤清清喉咙,“帝君,别生气,您可以给洛贵人耍一段舞剑!从大门口一路耍到洛贵人跟前去,凭借您精湛的耍剑技艺肯定可以引起洛贵人的注意的!”   帝千傲:“......”   沧淼一怔,耍贱?......堂堂一届帝王,耍贱不大端庄吧,影响不好。耍贱需谨慎!   夜鹰心想:帝君舞剑,我打醉拳,我们是这个皇宫最靓的仔!噢耶!   “帝君驾到!!”帝君专程赶来吃醋,洛贵人身边之异性速速集体退散,都不要妨碍帝君踢翻醋瓮!   海胤一声通传,众人都纷纷起身朝着帝千傲行礼。   大爵爷拎起小爵爷就闪人了,小舅子那眼神简直太凶残了,我去,别人和长公主说话我也没怎么滴啊,还是说我应该干点啥?这趟回京,学到了,我似乎突然知道长公主为什么被我气到回娘家了。   宫妃眼底立刻有了光彩,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帝千傲的身上,在内心幻想着和帝千傲的三生三世,一时都忘了还要搀扶太后。   洛长安见宫妃集体拜倒在那气质绝冷的男人龙袍之下,作为在场唯一脑袋还算清醒的后宫妃,她便将太后搀了请太后回了座位,她自己便对帝千傲的到来表现得颇为冷淡,实际也忍不住瞄了他一眼,他冷若冰霜,看起来把我抛掷脑后了。   果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了吧。应该没有哪个后宫妃如她这般亲手把自己作死的。   “傲儿来了,快坐下吧,都等你一起用餐呢。”   帝千傲走来太后身边,洛长安打算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给他,结果他直接坐在洛长安的旁边,将洛长安夹在了他和太后之间。   洛长安一整个难啊,呼吸困难,皇宫两大权力至高峰杵在两边,她这边气压低得喘不过气了......了...... 第191章 朕出去一趟。她比你会多了   脸侧微痒,她微微一怔,原来是帝千傲坐下时俯身的过程,鼻尖无意间触到了她的面颊,她听见了他的微重的呼吸声,鼻息间嗅到了属于他的淡淡龙涎香。   半月没见,洛长安突然被他无意的碰触搅得的心里有些乱,骨气呢姑娘,人家不小心鼻尖擦你脸一下,你就乱了啊,说好的不耽误人家呢!   “母后,儿臣给您倒茶。”帝千傲起身,将自己的上半身往洛长安这边靠过来,隔着洛长安给太后倒着茶水,腰胯部分几乎贴着她的肩膀,她隐隐地可以感觉到他结实的肌理。   洛长安的面颊险些贴着他的胁下,她心底莫名乱跳,她保持着冷静,她是个打定主意就不反悔的人,说了不耽误他,就不会再对他反反复复地有非分之想了,但他离她这么近,真是让她回想起来他衣服下面包裹着的令她销魂的身子。   ......大姐,还销魂呐,想想肚子上的疤痕吧。   清醒点,不可以又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又当又立成什么样子。   她将手臂抱紧,沧淼施针治疗她不孕之症的地方,那深入骨髓的痛感还在,这疼痛时时提醒着她,她不能生养,需要和帝君保持距离。   帝千傲的目光落在洛长安的眉宇,因她的局促和不安而沉下了眸色。   他倒完茶水,便坐回了座位,忽然听太后咳嗽了几声,他便将手自洛长安肩膀后面绕过去,他宽大的衣袖自她颈子轻轻划过,在她肌肤引起一层战栗,他帮太后轻轻拍着后背,洛长安几乎被他拥在怀里,她呼吸凌乱,她脸上表现得不能再冷淡了,可是心里慌得不行。   她用手支着额心,掩去心底的烦躁,眼下自己身居贵人之位,除了利用职务之便为白家报仇,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就是了,尤其不能表现得这么难耐啊,他无心地碰了她几下,她就这样胡思乱想了。   要是他整个宴会就这么无意地总撩扯到她,她吃不消,她需要和他换个位子,让他方便照顾太后娘娘。   “帝君,不如,臣妾与您换个位子。”洛长安忍不住提议,说真的,自己被他开发得也灵敏得很,他这么无意的碰触,就跟缓缓开启她身上的机关似的,她定力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脑子里总蹦出来不堪入目的画面,还有每每深夜他在她耳边的嘶吼和呢喃。   帝千傲微微笑道,“不必换了。朕坐这就可以了。”   沧淼:...帝千傲这迷之操作,是在撩洛长安吗,暗戳戳地装作不小心的碰人家,然后又暗暗的看人家有没有心动的反应。   帝千傲说完这话,立刻宫妃都将目光投向了帝千傲左边的那名女子,那是帝君远房姨家的儿媳妇,名叫赛赛,前些年守了寡,风流事特别多,每到过年聚会,女人们都特别提防她,有她在的地方,男人们魂儿也被勾走了。   帝君不愿意和长安换位子,可是要和这多情的小寡妇赛赛挨着坐?   宫妃突然间如临大敌,恨不能用眼刀将赛赛给剜死。   洛长安意识到情况,只是淡淡了看了眼赛赛,赛赛眼睛里对帝君的邀请不加掩饰,她心里不能说不介意,但脸上波澜不惊,我总不能掀桌子吧,大喝一声‘你瞅我男人干什么’吧,那样太后的表情该多精彩,然后洛长安卒,享年二十四。   帝千傲品着茶,不动声色。   赛赛早就习惯了女人们对她这样的敌意的目光,她是个比较自我的人,男人死了以后,自己也没什么顾忌的,男人如衣服,爽就完了,过了今天没明天,今朝有酒今朝醉,反而旁人越不教我怎样,我就偏要怎样,她就是让这帮后宫妃子傻眼,帝君在我石榴裙下迷失自我,想想就过瘾,她试着用绣鞋碰了碰帝君的龙靴。   帝千傲拿冰冷的眸子睇了她一眼,随即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赛赛将这解读为默许,她玩遍了王宫权贵的风流的公子哥儿,倒是没有想到帝君也是个玩家,没看出来帝君骨子里挺闷骚,一直以为帝君是禁欲类型的,但禁欲时间长了,爆发出来最是极致。   她将绣鞋退了,随即用仅穿着罗袜的脚顺着帝千傲的小腿往上探索,就跟探险似的太刺激了,直到超过了膝盖,帝千傲仍没有对她下禁令,赛赛受到了鼓励,心想何止是闷骚,帝君简直是她见过最大的玩家,面上冷酷如冰山,内里恐怕是狂放不羁到了极点了。   帝千傲在赛赛的脚来到他大腿的时候,他用修长的手将洛长安的银制汤匙状似无意间碰掉了落在地毯上。   洛长安便忙低下身子去捡,抓起汤匙正要坐起,一抬眼,就看见赛赛的脚正在帝千傲的腿上来回游弋着。   洛长安心口一窒,唇瓣的血色褪去,等坐直身子,竟觉得浑身麻木,心脏如被夯了一拳,半天反应不过来。   “前些日子公孙雅抱我的腰,拉我的手你不介意,”帝千傲靠近她的耳畔,低沉的语气中带着点少有的轻佻,“这女人的脚快伸进朕裤子里了,仍不介意?”   洛长安将脸别到一边,闷着声不说话,把他拱手让给别人,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吗。这该死的不甘心怎么回事。   “别问了。”她希望他娶妻生子,没希望他堕落到饥不择食呀。   帝千傲见洛长安一副冷淡的样子,被激起了征服欲望,他将微凉的手掌在桌下放在洛长安的大腿上握着内侧,“咱们三个,玩玩。”   洛长安感觉到他出格的举动,一整个错愕,她下意识地将腿夹紧,制止了他的动作,“帝君,别带上我,我不是那种女子。”   她对他了解得太浅显了,有点怕真真正正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明显的她的疏远激怒了他。他在反击,而他得逞了,她难受得无以复加。   帝千傲的手被夹在她膝间,莫名的身子发紧,他随即对赛赛沉声道:“去外面等朕。”   赛赛闻声,心想帝君要比我预期中的定力差多了,我随便一勾,就得手了,我应该早些对帝君下手的,她便穿上绣鞋出了去。   洛长安将帝千傲的手推了开去,随即听他低声道:“朕出去一趟。她比你会多了。知道朕去干什么吧?” 第192章 眼下把朕中途丢下,朕会不会震怒?   洛长安被刺激到心里很难受,她也清楚他们俩出去是去做什么,她几乎哽住,“告诉我干什么?我不需要知道。”   “不告诉你,朕来这里做什么?就为吃饭啊?”帝千傲反问着。   “您来陪太后过节。”   “哦,是吗。原来朕是来陪太后过节的。朕以为自己是来找你算账的。”帝千傲将手收紧,在她腿上重重一握,“惹朕,你打错了算盘。朕这条船你上了,想下就难了。”   “唔......你弄痛我了。”   “嗯,一会儿会更痛。朕忙完她,再忙你。”帝千傲松了她的腿,便出去了。   此时大家都在猜灯谜,放烟花,一时也没有留意到这边情况。   洛长安心里特别堵,用手紧紧抓住自己心口衣服,她打算喝一杯茶,结果喝进嘴里才发现拿错杯子喝了一口芥末,她连忙将芥末吐了出来,呛得鼻涕眼泪直流,这失魂落魄的自己算怎么回事,她又想出去透透气,于是便走到了院子里,打算找个安静的角落,看看烟花。   这烟花,它看着也不好看,丝毫引不起她兴趣啊。   不是赛赛也是别的什么妃子,洛长安知道自己需要习惯,直到他彻底想不起宫里还有她这号人物,她这层身份对自己再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时候,自己也会另寻出路,分手,向来是难受的,但是难受不过灭门之痛。   灭门之痛自己都可以熬过来,离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不在话下了。   她走到了长廊中间,借着宫灯的光亮,打开了萧域塞给她的字条,上面写着:刘勤找到了,明日巳时城南太王庙见。   读完,洛长安将字条撕碎了,用宫灯将字条烧作了灰烬,灰烬落在花园中,不见了踪迹。   她觉得有些疲惫,便往墙边靠去,但是她一靠过去,却发现预期当中的冰冷的墙壁的冷硬触觉没有到来,反而靠近了一堵紧实的胸膛。   “唔......”   洛长安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她丝毫没有留意到这地方有人,而后便退步往后。   那人往前步出,本来隐在暗处的身影教宫灯照亮了,那俊美的容颜在宫灯下竟有妖冶狂狷之色。   是帝千傲。   “帝君,臣妾不知是您。打扰了。”洛长安俯了俯身,随即便要折转了身要离开。   “而你看起来失魂落魄,爱妃。”从她出来,他便注视着她,她叹气,她几度哽咽,甚至她用手抹眼睛。   “臣妾都好,您看烟花绚烂,您看冬梅傲雪,臣妾甚至有给您唱支小曲的愿景。心情着实美丽着呢。”   “唱小曲?不如,到床上慢慢唱?”   “您看烟花散尽,您看冬梅半枯,突然...又不想唱了。”洛长安打起退堂鼓来,折身要撤。   手腕一紧,教帝千傲擒住了手腕,而后他伸手推开了后面的太后卧室的屋门,将洛长安拉了进去,倏地推倒在床上,手扼住了洛长安纤细的颈项。   “欲擒故纵该有个限度,足足半个月吊着朕胃口,撩拨朕撩拨上瘾了是吗。不怕朕弄死你?”   洛长安的脸由于缺氧,憋得通红,“我没有撩拨你。”   “方才谁将朕的手夹那么紧的。”   帝千傲在她断气之前,低头吻住她的唇瓣,发狂般的将头首埋在她的颈项,品尝着她细嫩的肌肤,窒息前的情火是被放大了数倍的,她大口的自他口中汲取着赖以生存的氧气。   洛长安的心脏狂跳着,自己身体体味到了从未有过的悸动,她用残余的理智使自己别开脸去,急促的喘息,“我那不过是本能的自保反应,我不可能分开了让你在宫宴上摸吧,我没贱到那个地步,我是你的妃子,可我不是随便的女人。而你居然让别人在桌子底下动你。下作!”   “朕下作不是一天两天了,朕习以为常!今晚上让你知道朕可以下作到什么地步。而现在只你我两个人,你可以分开了?”   洛长安冷冷道:“我没感觉。”   帝千傲为她这般毫无回应的态度而震怒,“对朕没感觉了是吧?不告诉一下朕原因,哪里倒你胃口了?”   “不是你的问题。”洛长安坐起身来,“我不热衷这些。去找赛赛吧,刚才你们不是挺火热。”   “吃醋了?”帝千傲碰着她的耳唇道。   “没有。”   “真没有?眼眶红是怎么回事?”   “冷风吹了。我流泪多,常年如此。”   “看见她桌子底下碰我,你脸无血色又是怎么回事?”   “别问了。没事。”   “半个月没碰你,小别胜新婚,做点该做的,兴许你能找到点新鲜感,对朕再起些兴头。”   “这里是太后娘娘的卧室,我们不能在太后的床上做这种事情,再一个,和小寡妇做完,你没沐浴吧?”   “我就想在我娘床上幸你。”帝千傲将她罗袜撤下,露出一截细腻的小腿,“就要带着别的女人的痕渍睡你。总之,你什么都不介意,不是吗?”   帝千傲用最激烈的语言激着洛长安,希望将她冷漠的态度击个粉碎,希望她和他闹,质问他和那个叫什么名字的将脚伸他腿上的女人的事情。   洛长安惊慌不已,也受到了深深的羞辱,厉声道:“帝君,不要再羞辱我。我的生活已经够糟糕了。您实在不用再填几笔。我没有您想象的坚强。”   帝千傲缓缓的解开他自己的衣裳,他冷静不下来,在进门看见她教男人众星拱月的捧着他就疯了,他没有安全感时唯一的途径就是在床上征服她,“洛长安,朕要试试,你究竟对朕有没有感觉。”   洛长安被他逼在太后的床角,一门之隔的大殿上有着太后和宫妃调笑的声音,仿佛随时他们会被人撞破,气氛紧张而刺激,她惊慌失措,“别闹了好吗,做点正事,正月十五团圆的日子,出去陪太后娘娘吃饭吧。”   “政事忙完了。晚上你就是正事。”   “帝君!你不可以强迫我。”   “你是什么身份?再想想,我能不能强迫你。”   “是,我是你的贵人,你可以,但不是在太后床上!”   “相处三年,你应该了解我的秉性了?越是说不要,越是说不可以,我将此解读为邀请。”   眼看着他将自己衣衫解开了,紧实的肌理若隐若现,洛长安听见太后在外面找长安。   “长安,长安呢?”太后显得有些六神无主,“哎呀,吉祥你笨手笨脚,哀家说了放烟花放在猜灯谜后面,眼下又是烟花又是灯谜,乱作一锅粥,快让长安来呀。”   洛长安听见外面四处在找她,她心里慌的不行,坐起身道:“帝君,放开我,不要惹麻烦,太后看见我这样在她床上和你这样,会震怒的。   “你没有考虑过,眼下把朕中途丢下,朕会不会震怒?” 第193章 左相来逼宫也不能教朕停下来!   洛长安作势要起身,帝千傲不准,发狠的要强来,中途停下,他会难受,也会委屈。   他不接受她单方面的疏远,他想从她的反应中找到她依旧喜欢着他的蛛丝马迹,他不习惯被无视。   “你究竟怎么了,我接受你不止我一个女人,你和俏寡妇那样我也默许了,我已经卑微到沦为你女人中的一个,我只想做一个你偶尔记起的女人。难道我不能安静地自己为自己舔伤吗。你还要我怎样。”   “我要你完全属于我!我要你占有我!而不是漠视我,甚至无视我!”   “可我已经完全属于你,我甚至毫无反抗之余地,我是你的妾!天道不容我占有你。”洛长安突然冷静下来,“放我走。我不愿意多说。强迫我,使你快乐吗?可我不愿意啊。”   “朕这样了,会放你走?左相来逼宫也不能教朕停下来!”   “好了!”   洛长安被逼急了,一口咬在他心口,咬出两排牙印,然而他没有罢手的意思,反而因为她抵抗的动作而被引起疼痛的畅快感,她就像是被惹怒的猫,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她几乎筋疲力尽,近乎绝望的撕开自己的伤疤:“帝千傲,我不会生孩子,你心里也有数,在你从三年前喂我喝下第一碗助孕汤,你就知道我不会生小孩,我没这功能的。对吗。”   帝千傲身形一震,“长安......”   “你用尽法子想让我怀孕。你看子甄的眼神充满了喜爱。承认吧,你二十九岁了,你想要孩子。”洛长安眼眶一红,“可我不能生小孩啊,每个正常女人都能生孩子,可我不能,这个事难以启齿,为什么逼我撕开自己伤疤呢。如果你不容许我保持沉默,那么我问问你,你可以一辈子不要孩子吗。回答我啊!咄咄逼人谁不会?!”   “长安,冷静......”   “我没有逼你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吧?我只是希望你婚姻美满、儿孙满堂,你却连我暗自舔伤都容不下吗。现在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洛长安几斤几两你都知道的了。我除了想给自己留点体面,提前退出,教自己不那么难堪,我只想当个什么都不在乎,满心欢喜做你小妾的傻瓜,不行吗?为此我放弃了我的尊严啊!拜你所赐,而现在我连这点体面都没有了。”   帝千傲试着伸手去抚摸她脆弱的面颊,那似乎一触碰便会破碎的容颜,有晶莹的泪珠落在他的指尖,教他收紧了整颗心。   “住口,长安。”   “你要我在你和别的女人欢好之后取悦你是吗,好啊,来啊,如果我肚子上这丑陋的疤痕让你有快感的话,就来吧。”洛长安将衣物掀开,露出了自己素来羞于见人的疤痕,“不知羞耻的我,是你想要的吗。”   “长安,把衣服穿起来。”   “帝君,怎么了?不是要找我算账吗?我衣服穿起来,咱们可就两清了。”   “乖,把衣服穿起来。孩子的事,朕需要......想一想。”   “想一想。是,请想一想。”洛长安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理解他,她没有希冀听到别的答案。   “长安,朕不是寻常男人……容朕几天。”   “不,不,您不需解释什么。真的,我没有关系,我是成年人,我也不会难受。给皇帝做小妾,还不用生孩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不知多快乐。”说的越多,越感到卑微。   帝千傲的眼底布满心疼,“洛长安,不准逼朕。朕不喜欢事情失控。”   “对不起,失态了。臣妾告退。”洛长安将衣带系起,收拾整齐自己的发髻,也收拾起自己粉碎的心,踱步离开。   帝千傲坐在床边,隐忍眸子有几分深红:“洛长安,教沧淼过来。”   时局四面楚歌,左相逼宫之势越发强劲,他有着剑拔弩张的压力,而她是他唯一的慰藉和港湾,然而,她却退出了,他身体都发疼起来。   洛长安回头看了眼,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去,她轻声道:“或者,我可以叫雅儿小姐来。”   “出去,不要自作聪明。”帝千傲闻言气极,随手将桌上摆设用的折扇摔落在地。   洛长安教海胤将沧淼带了过来。   沧淼进得来,发现帝千傲状态特别狼狈,被中途丢下,几乎是战场的败将。   沧淼给帝千傲服了一粒压制邪火的药,将失控的帝千傲给平复下来,同时感慨我他喵的不是神医么,我最近接的都是什么活啊,不是给人接生孩子,就是给人治疗不孕不育症,要么就是给人压制邪火。我太渴望出宫治点正常的绝症了。   但,帝千傲这样子,可太让人难受了,洛长安能干出中途走人的事,也是个狠人,这样个三五次,男人不就废了吗。   沧淼一言不发地往帝千傲前胸后背上的牙印和抓痕上擦着药,刚才的激烈程度可以想象,不由得恐婚起来,要是娶个婆娘天天这么咬我,我可受不了。   “沧淼,她对我好冷淡。”   “......你都被挠这样了,还嫌她冷淡啊?”受虐狂。   帝千傲叹口气,“你不懂。你只会看病。你连个女人都没有!”   “......”大哥,你不也就只有一个女人嘛,并且你连一个女人都驾驭不了好吗,哪来的优越感啊,“距离产生美,看她最近对你挺反感的,我劝你先别烦她。兴许过阵子她就念起你的好了。让我想想你哪里好......,算了,想不起来。总之,她可能就是那种冷淡类型的,你不能太步步紧逼。”   “我没有步步紧逼,我只是差点强了她。”而实际上刚才他险些这样做了,即便几乎将她逼到崩溃,可他不愿停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她。   “看得出来,但之后呢,你可以一生不要孩子吗?你是皇帝啊。别和我说领养孩子,你不会真觉得你愿意把大东冥江山交给毫无血缘的人吧?太后不被你气死才怪!”   “我不知道。”   “洛长安找过我,她试了你一直不让我给她用的法子,几百针深入骨髓,她一声没吭,小姑娘为了你坚强得很,她现在每天都乖乖吃药,相信我,她拼了命的想和你在一起,但现实令她不得不放弃了,你也尝试了三年,我想你也应该往前走了,她还是你的妃子啊!你只需要和别的女人生个孩子而已!别和我谈三观,贞洁牌坊,当皇帝你就没什么贞洁可言。”   帝千傲将衣服带子系起来,便出了屋子,他需要酒水,大量的酒水。   赛赛正找了来,见到帝君,便媚眼如丝,领口也拉得低低的,婊里婊气道:“帝君,人家在那边客房等了您很久了,您怎么没去呢。”   帝千傲眉心闪过嫌恶之色,“你是在等朕将你的脚砍了吗?”   海胤差点笑出声来,心想帝君方才在宴会上不知多恶心您拿脚在他腿上占便宜的,您倒还好意思回来了。不是为了试探洛贵人,帝君至于牺牲色相吗,刚才那简直是帝君的噩梦了好吧。 第194章 洛贵人流了好多血!!!!   “......帝君饶命!”赛赛闻言立刻僵硬如石,尴的一个超级大尬,灰溜溜地把领口给拉得严实起来,看来帝君在那方面是真不热衷,刚才教我出来等他居然是要砍了我的脚,天啊,帝君是不是根本不喜欢女人啊?!怪不得没有子嗣啊!断袖之癖?!攻还是受?   帝千傲回到宫宴上,洛长安陪在太后身边陪着太后说说笑笑,太后便平静多了,见帝千傲来了,洛长安便说道:“太后娘娘,长安扶您去外面看烟火吧?烟花漂亮得很呢。”   帝千傲睇了眼洛长安,没有继续逼她,她承受不了更多,他应该让她安静一段时间,而他现下也给不了她需要的答案,何其可悲,朕在感情之上竟孤勇不过一名女子。   “好呢,傲儿要去看烟花吗?和雅儿一起去看烟花吧,前阵子太傅病重,雅儿可是操碎了心,这些天太傅见好了,一起去放松一下吧。”太后询问着。   帝千傲沉声道:“儿臣坐下缓缓,方才出去一趟,办了点事,有点燥。”   太后不疑有他,“可是身子不适,叫沧淼看了看没有?是什么问题?”   沧淼附和道:“没事了,给他用了药,一会儿就好了。就是内热。”   “......”洛长安耳根莫名的发热,这俩人对话,她听懂了。   太后忧心道:“终日里只忙政事也是不行,当早日完婚才是呢。长安,哀家说得对吗?”   洛长安微微一笑,将心一横,说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娘娘,咱们去看烟花吧,这里交给雅儿小姐。”   太后便颔首,随着洛长安出去看烟花了。   公孙雅心里好生开心,和心上人单独相处是最喜悦的事情,她对帝千傲道:“帝君哥哥,过去半月谢谢你经常去看望我祖父,还为我祖父用最好的药材,这样我祖父身子才好了起来。”   “那是朕的老师。是朕应该做的。”帝千傲饮起酒来,“不是因为你。”   公孙雅面子上下不来,帝君哥哥说话真直接,“帝君哥哥,喝酒伤身啊,少喝点吧。”   “如果你留下给朕倒酒,朕欢迎。如果你劝朕停下,朕就不客气了,这么多人,驳了你面子就不好看了。”   “我只是一片好意,帝君哥哥为何居然千里之外?”   “朕需要的不是好意。”朕需要用酒水麻痹自己,使自己不能失去理智在今晚强暴洛长安。   公孙雅鼻子一酸,便立起身来朝着洛长安走了过去。   洛长安正在看烟花,便见公孙雅走了过来。   “洛贵人,是不是你把帝君哥哥惹生气的,他一直在喝酒。你能不能不要伤害帝君哥哥了,自从认识了你,帝君哥哥就很不快乐,你给他带来的只有痛苦。帝君哥哥对你那么好,你有什么不满足,你是不是想激将着帝君哥哥把后宫肃清只留你一个啊,你的心思太歹毒了吧?”公孙雅毫不客气道。   洛长安意外地发现,芊芊小姐公孙雅被嫉妒折磨到面目全非,她沉声道:“我没有。”   “你打什么主意我知道。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你巴结着太后,霸占着帝君哥哥,你就是想当皇后。但你以为你的出身,够格吗。”   “我不够格。但是你够啊。和我理论什么呢?”洛长安微微笑道:“雅儿小姐,与其在这里猜忌我,不如你去帮你的帝君哥哥拍拍后背,帮他催吐,吐了酒之后,稍微喝点葡萄汁,能解酒。”   “你真不是在逼帝君哥哥解散后宫和礼教对着干?”公孙雅倒是没有料到洛长安会这么回答她,她带着气来的,突然就气不起来了。   “我不是。我只希望他平安快乐。我希望你是那个人。别让我失望。”洛长安诚实地说着,“或者,我应该去给他拍拍后背,帮他催吐,然后送他回房休息?”   “不用你操心。我难道不知道怎么照顾帝君哥哥吗?”公孙雅听见洛长安要亲自去照顾帝君,便紧张起来,马上转身回到了帝千傲的身边,帮帝千傲倒着酒,直到帝千傲喝不下去了,她才停下来。   帝千傲醉到深处,便起身离开,来到长廊,身形有些不稳,用修长的手扶住了宫柱,天下都是朕的,她也是朕的,但为什么朕仍觉得她不属于朕。   在一起了不是一辈子都要在一起吗,为什么要中间一拍两散,就因为不会生孩子吗,为什么朕没有孩子就是天大的罪过,为什么朕是皇帝,为什么!   “帝君哥哥,小心啊。”公孙雅连忙将帝千傲扶住,随即轻轻地帮他拍着后背,帮他将酒水催着吐了出来,而后递上了一杯清甜的葡萄汁。   帝千傲醉意深沉,看到葡萄汁之后猛然一怔,屡次醉酒洛长安都会在给他拿来葡萄汁,他擒住那人手腕,抬起醉眸看向那人,当即便看见了洛长安的温柔却倔强的面颊,他心中一紧,便将人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暴躁,我不应该强迫你,更不该用其他女人试探你,我该对你温柔一些。今天晚上的事,可以原谅我吗。或许,我们可以谈一谈,我们一起找解决办法。或者我只在白天是皇帝,晚上我只是你丈夫。不要离开我,好么......”   他说的是在太后卧房强迫洛长安的事,他后悔了那样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他真悔青了肠子。   而公孙雅以为他说的是方才她劝他不要饮酒,他凶她之事,她被帝千傲抱在怀里,心里好快乐,她动情地抱住帝千傲的腰身,“我不怪哥哥,我一点都不怪你。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洛长安远远地看见帝千傲将公孙雅拥在怀里,突然间头晕目眩。   慕容珏葬送我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我自己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门楣自古不能逾越。父母是对的。我完了,我连最初那个敢爱敢恨的自己也丢了。   什么都不在乎的傻瓜会难受吗,会,原来真的会。   洛长安,将你视线从那相拥的二人收回来,你该好好想想,明日你见了刘勤要如何和他应对,想想你的复仇大计,爱情不是你的全部,你甚至可以不需要爱情。   白家布行等着你光复,仇敌等着你去手刃,你不能教爱情冲昏了头脑。   可...或许我需要缓缓,只是喘口气。   眼前一黑,洛长安如断了线的风筝,倒了下去,从十级宫阶之上滚了下去,脑袋装在柱子一角,在额角磕了一个三角形的小口子,登时满脸血渍。   “洛贵人晕倒了,快来人啊,洛贵人流了好多血。”   “长安,长安啊!传御医,快传御医!长安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要你们的命。”太后惊慌极了,现场一片混乱。 第195章 含沙射影的,想表达什么?   翌日早,帝千傲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令他眯起了眸子,宿醉使他头痛欲裂,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断片,但素来冷静自持的他,居然会为了洛长安而醉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女人这种生物,沾上了就中毒,尤其当毒素深入骨髓,戒都戒不掉。   他微微一动,胳膊被压得发麻,他低头看去,发现公孙雅正躺在他臂弯,他猛地一怔,便坐起身来,和对方拉开了距离,心底里升起本能的抵触。   公孙雅早就醒了过来,只不过舍不得起身,和帝君哥哥在一起,是幸福的,她在幼时就憧憬着可以做帝君哥哥的妻子,她害羞地看着帝千傲,轻声道:“帝君哥哥,你醒了。”   帝千傲看着自己衣服整齐,对方也是,应是没出什么乱子。   “出去。”帝千傲懊恼地用手支着额头。   公孙雅猛然一怔,红着眼睛道:“帝君哥哥,我在你房间一夜,你如果不给我一个正经说法,我祖父的脸往哪搁啊。我可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子,我祖父是两朝太傅,他眼下还病着呢,若是知道我未出阁便和帝君同处一夜,一定会气死的!”   “你什么意思,谁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含沙射影的,想表达什么?”   “我...我...没有含沙射影。”我又没有提洛长安的名字,难道说小门小户也不可以说吗,帝君哥哥未免太袒护洛长安了吧,大家都知道洛长安是什么出身,又是凭怎样不入流的手段上位的。   “朕教你出去!”帝千傲震怒,“别让朕说第三遍。”   公孙雅浑身一震,当即大骇,浓烈的羞辱从肺腑翻涌上来,我乃是书香大家的贵族女子,难道竟如此不入他的眼睛吗,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帝君哥哥是不想负责吗,帝君哥哥乃是顶天立地的皇帝,难道居然没有任何责任心,我要去找太后娘娘做主,讨论一下我的清誉究竟怎么办。”   说着,便捂着脸下床跑了出去。   沧淼马上进屋来,说道:“你把她给破了啊?这人你惹了不给个皇后给她当,她可不会罢手的。你怎么回事啊。昨晚你干什么了?”   帝千傲脑中一片空白,记忆停留在洛长安中途离开,将狼狈可怜的他单独留在太后屋内,后面就喝多了。   “不记得了。”   “居然不记得了!”沧淼无语至极,“你说不清了。你不干净了。我帮你去问问雅儿,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局面,失控得很!你不应该因为被洛长安中途扔下而喝个酩酊大醉。你......最近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终有一天纸包不住火,你和太后娘娘要因此而......”   ***   正月十六这天太后携着宫妃去皇庙烧香还愿,洛长安因为昨夜摔了一跤,后来短暂的昏眩后,恢复了意识,御医说是太瘦体力不济,要食补,太后嘱咐她不必跟去,在久安宫休息即可,也赐了补品给了洛长安,然而洛长安习惯性食不知味,基本进食不下。   洛长安需要出宫去宫外太王庙那边去见萧域,但是宫妃出宫需要经过帝君批准,奴才还有每月两天假期呢,宫妃就全年无休了。   洛长安将脚步迈入龙寝时,便见公孙雅从帝君的卧房捂着脸哭着跑了出来,经过洛长安时,却露出胜利者的神情。   经过昨晚,洛长安也看开了不少,再痛也就这样了,成年人要学会藏起心事,别人动了我在乎的东西,我假装不在乎,别人就伤害不到我了,她来到门处,轻声道:“洛长安求见帝君。”   帝千傲微微一怔,公孙雅从他卧房跑出去,正被她撞个正着了吧,但是自己不必担忧,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他和谁搞在一起,这一点让他每每抓狂,“进来。”   洛长安进到卧室,低着头看地面上自己的脚尖,“臣妾参见帝君。”   “有事?”   “臣妾需要出宫一趟,宫禁前会赶回来。望帝君恩准。”   “抬起头来,你不会在朕脖子里看见别人留下的痕迹。大可不必讳莫如深。”帝千傲见她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了,丝毫不敢看他,似乎生怕看见他衣衫不整刚和别人睡完的样子,便忍不住教她抬起头来,这么久了,她还觉得他是人尽可妻的人渣?   洛长安缓缓抬头,迎进他深红的眸子,他整张面孔都非常憔悴,似乎饱受折磨,所幸,他衣衫整齐,眼底也没有残余的欲色,她稍稍慰藉了几许,轻声道:“可以吗帝君。出宫的事。”   “去哪?”   “去太王庙附近。见个老朋友。”   “可以。”帝千傲将自己的通行令递给了洛长安,眸子有些异样,思忖后又道:“太王庙那一带......换身男装再出去。朕忙。”   洛长安一怔,朕忙?若是不忙,他打算陪她一起去吗。她不明白。   沧淼大惊,居然把自己的帝王通行令给洛长安了,见洛长安如见朕的意思,继把自己贴身侍卫夜鹰给她调用之后,帝王令也交出去了,他这点家底还剩什么了,再交就得交出去命了吧?   洛长安将通行令接到手里,第一次用妃子身份出宫,没有用过属于宫妃的通行令,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手里的通行令有什么特别,只觉得特别考究就是了,“好,谢谢帝君。”   说着,洛长安便转身离开。   “等一下。”帝千傲把她叫住。   洛长安又将身子转了回来,“是。”   “额头怎么伤的?”帝千傲凝视着她额头缠着的白色绷带,有点点血迹渗出来。   “昨天看烟花开心,没看见台阶,滚下去了。”看你和公孙雅抱一起,把我难受昏厥了。能说吗。   “嗯,看烟花开心。”帝千傲没有多问,只又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哪个御医给看的伤?”   “御医阁的刘御医。”   帝千傲颔首,刘御医是值得信赖之人,轻伤他看过沧淼不看也可以了,“你去吧。”   “臣妾告退。”洛长安隐隐叹口气,每次请假,他都会问得巨详细,但好在每次也都没有拒绝她,都同意她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第196章 多得二百两给你治水性杨花的病。   洛长安出去后,沧淼嘀咕一句,“太王庙那边一堆烟花场所,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她去那里干什么呀?你瞧她娇滴滴的样子不安全吧。”   帝千傲不出声,朕难道不知道那地方复杂,“怎么,朕把她捆了,不让她去?你不是劝朕距离产生美?”   沧淼轻轻一咳,“距离产生的也可能是第三者。哈。”   帝千傲冷声道:“另外,注意你的措辞。以后禁止用娇滴滴形容她。”   沧淼:“......”   爱吃醋到这程度,无人能及。受不了!说个娇滴滴怎么了嘛,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   洛长安来到太王庙,萧域一早就等在那边了,看见了一袭男装的洛长安,竟然没有认出来,只道是一个好文气少年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萧大哥,又让你久等了。”洛长安走近了便笑着打招呼。   萧域惊艳极了,“长安妹子,我居然没有认出你来。你看起来太不一样了。不说话,我当谁家公子哥儿来太王庙初次冒险来了呢。”   洛长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说道:“一路走来,发现这附近人挺多,也杂。穿身男装方便行事。”   她长这么大没逛过太王庙这一带,来了才发现,这地方乌泱泱的,人一到这地方似乎眼神都不一样了起来。   萧域点头,“帝都一半以上的烟花场所都在这一带了,三步一酒楼,五步一舞坊,大户人家豢养的三儿啊四儿啊,基本都在这一带。的确是乌七八糟的。除了太王庙墙上挂的神像干净,其他没一处净土了。”   洛长安突然回想起来帝千傲听到她要去太王庙附近的时候那种复杂的表情,就如一位操心的老父亲似的,她这时候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他以为她要上青楼呗。┭┮﹏┭┮   哎,她都无所谓了,逛青楼就逛青楼了,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一拍两散,各不相干了。   “萧大哥,刘勤人呢?”   萧域轻轻一咳,“刘勤自上次在春服竞标赛失利之后,被同行唾弃是业界毒瘤,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以至于身败名裂,他一蹶不振,每日眠花卧柳,在烟花场所温柔乡里找自信,只有在这样的只认钱的地方,有钱就是爷的地方,他才有优越感!但是你知道的,白家被朝廷查封了,他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了,在这纸醉金迷的烟花场他也撑不下去了。”   洛长安听见自己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哥的处境,便不由心中唏嘘,眼眶也发涩起来,“带我去看他吧。”   “这边来。刘勤在一家叫春暖阁的青楼,和他的相好的厮混,但他那相好的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没看清。钱都被骗光了,没有利用价值,被那相好的往外轰呢。”   萧域带着洛长安进来了春暖阁,进门几名衣不蔽体的女人就朝着他们二人围了过来。   对着洛长安的脸和腰就又捏又摸,“小哥哥,瞧样子还是个处吧,咱们这有特殊服务,顾客开苞咱们全部免费,给你推荐个经验老道的?保管让你开心到合不拢腿。”   洛长安瞬时间就呆住了,这位大姐可是太专业了,吓得我这良家少年险些落荒而逃,“我们来这是找人的。”   那青楼女子将脸靠在洛长安肩膀,娇声道:“死鬼,假正经,都进来这门了,一脚迈进了温柔乡,谁不知道你是来找人的,不然你是来学孔孟哲学的?呸。”   萧域从腰间掏出两锭银子递给那女子,“容个方便,咱们找个人。今儿不点姑娘了。别刁难我弟弟,她害羞。”   那女子得了银子就不再缠着洛长安,“大爷请,大爷里面请。就是这小哥哥,让人眼馋得很。”   洛长安长长的喘了口气,耳根发热,这地方的女的太奔放了,超过了我知识的天花板了。   萧域将她赧红的模样看在心里,不由心底一动,“上楼吧,刘勤在二楼。”   “嗯。”洛长安,跟在萧域后面,步上了二楼。   “没钱也敢来睡本姑娘?白白睡了我这些日子,你这个贱穷鬼占尽了我的便宜,气死本姑娘了!给我打!把他肠子打出来!打到他肠穿肚烂!!”   刚到二楼,就听见一道刻薄的女人声音在叫嚣着打谁。   紧接着,就见几名青楼的打手将一个白发颓废男子按在地上拳打脚踢,那被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勤。   他被拳打脚踢毫无反应,不喊痛,不求饶,反而歇斯底里地放声大笑,“骗子!全部都是骗子!我刘勤看透了这世道了!师父,女人,全部都是骗子!!没有一个好人!没有!!”   那女子呸的一声,“有钱你是我相公,没钱你是谁?真以为我喜欢你啊?把我这当温柔乡慈善堂了?跟了你几年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我堂堂花魁,卖给谁不是卖,何必免费卖给你?!给我往死里打!”   刘勤被打得浑身是血,脸上被血沾满,几乎认不出人来。   “住手!”洛长安恫吓一声,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那些打手一怔,便停了下来,朝着洛长安看了过去,心想小小一只,这眼神却教人心生畏惧,似乎这人杀人的事也是敢干的。   “他欠你多少嫖资,我来付?”洛长安厉声道。   刘勤听见了洛长安的声音,浑身一颤,怎会是她?   那花魁上下打量着洛长安和萧域,但见气质不凡,非富即贵,便缓和了颜色,摆手教打手们都退下,“不多不多,八百两纹银而已。”   洛长安没有零钱,自腰间取出一张一千两银票递给了那花魁,当贵人之后,钱银就多了起来,甚至有自己的小金库了,“多得二百两给你治水性杨花的病。滚。”   那花魁意外得了二百两,见钱眼开,被骂也舒服,马上和颜悦色道:“咱们滚,让几位大爷说说话。爷们如果需要我服侍,尽管叫我。”   说着,那花魁马上对刘勤道:“情郎,你受苦了,不如奴家为你疏解一次?” 第197章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跪下了就起不来   刘勤彻底看清了花魁的嘴脸,将和着血水的唾沫淬到了花魁的面上,“婊子。”   那花魁无所谓地耸耸肩,拿着一千两便带人离开了,边走,那花魁躺在地上当真往外滚了起来,打手也是一样,从地上滚了开去。一行有一行的规矩,青楼这地方,礼义廉耻是不存在的。   萧域将刘勤扶了起来,将他搀扶进了方才刘勤被轰出来的卧室,让他坐在了椅上。   刘勤缓缓地抬起头来,看见了自己的曾经的竞争对手萧域,看见了幕后帮着萧域一步步走上皇商之路的洛长安,颓废地摊摊手笑道:“二位是来看笑话的吧?如今看到了,可还满意啊?你们的手下败将混得惨的很呐。身败名裂,一世骂名,食不果腹,被妓女踩在脚下,可笑吧?”   萧域沉声道:“刘勤兄,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跪下了就起不来。”   “哈,言辞恳切,但一派胡言,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刘勤背脊绷紧,冷笑道:“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相当于对一个断了四肢的人说‘手脚没什么大用’是一样的!倘若今日在我处境的是你萧域!倘若身败名裂,被师父遗忘,被行业驱逐的是你萧域!相信我,漂亮话我比你会说一万倍!”   萧域面露难色,我并无恶意,然而对方显然并不能坦然接受我之善意。   洛长安拉了下萧域的衣袖,然后轻声道:“萧大哥,容我和刘勤单独谈一谈。”   “我就在门外,有事立刻叫我。”萧域颔首,随即对刘勤道:“你如果对长安动手,我叫你付出血的代价。一会儿放尊重点。”   说完,他便出了屋子,并将门给带上了。   “洛长安,我没什么和你谈的。带着你的萧大哥,滚吧!”刘勤气急败坏,但被萧域警告之后,倒也不会轻易对洛长安动粗,因为得不偿失。   “师哥,我不走。”洛长安笑着缓缓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爹爹给我们编的竹蜻蜓吗,两手一搓,能飞出老高了。师哥的竹蜻蜓总是比我的飞的高。我太羡慕了。因为什么呢,因为师哥比我技艺好啊。我们在草坪上追着竹蜻蜓跑呀,笑呀,别提多么的开心。娘亲煮好饭菜,叫我们十遍我们都舍不得回去呢。”   字字句句敲在刘勤心上,他猛然将头抬了起来,直直逼视着洛长安,我和此人不熟啊,为什么她知晓我和夏儿妹妹的往事,“你是......你是......”   洛长安将脸上面具缓缓拉下,露出原本美丽无双的面貌,轻声道:“师哥,我是白夏,我们有多年不见了。”   “夏儿。夏儿。”刘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他顾不得浑身的伤痛,站起身来一把扣住了白夏的肩膀,又惊又喜,“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师父一家举家搬迁,去异国经商了吗,你们不是丢下我自己,全都走了吗?你们不是连去处都不肯告诉我吗?”   洛长安的眼泪扑扑簌簌地落下来,“师哥,爹爹娘亲没有丢下你,夏儿也没有丢下你,幺弟白泽也没有丢下你,咱们也没有举家搬迁,只是,爹爹、娘亲还有幺弟,他们全都死了,全都......死了!”   “死了?!”刘勤受到重大打击,修长的身子摇曳,扶住桌子才能立住,他发现每个字都那么沉重而难以开口,“师父他......师娘她......阿泽他....全都死了?!阿泽他...他才只有四岁啊。”   洛长安从衣袖拿出一纸遗嘱,“师哥,这是生前父亲早早就立的遗嘱,二十七处宅子,他留给你十七间,留给我九间,给白泽只有一间。父亲说他愧对你,他说我和白泽有他和娘,而你没有。所以要对你更好。”   刘勤握着遗嘱,白纸黑字重如千斤,他一时之间情绪崩溃,抱着遗嘱嚎啕大哭,“师父他...没有嫌弃我,也没有提防我,他待我比他亲生儿子更偏爱。是我...是我用小人之心揣测师父,是我中伤师父。师父......师父......夏儿,告诉师哥,是谁害死的师父!是谁?”   “是宋盼烟!是慕容珏!是他们二人布下杀手将我白家满门屠杀的。师哥若不是与父亲闹决裂逃得一命,恐怕......恐怕也!”   “我刘勤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畜牲!”刘勤往自己的脸上扇了十几巴掌,“我竟然曾经给杀师仇人当走狗!我竟然将白家布行拱手让给宋盼烟,教她杀了师父之后仍吸着咱们白家的血!我刘勤应该天打雷劈!我对天发誓,此仇不报,枉为人徒!”   洛长安拉住刘勤的手,泪目道:“师哥,以后白家只剩你我了啊。我们要团结起来啊,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好吗。萧大哥说的没有错,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跪下了就起不来了。”   “嗯,师哥不会再自暴自弃了。夏儿,相信师哥,一定要相信师哥。告诉师哥,你是如何进宫的?”   “师哥,为了报仇我连奴才都做得,我命中遇到贵人相助,大难不死,我将自己卖入皇宫为奴,我逢人就跪,我见人就磕头,如今我挺过来了,我现下除了帝君和太后,我不必逢人就跪了,我在帝君和太后跟前都得了些脸面。我手握权力,我可以大干一场,将仇人绳之以法了,只是需要时间,我需要师哥的帮助。”   洛长安将来龙去脉细细地都告诉了刘勤。   刘勤将眼睛擦干,“嗯,夏儿,不,洛贵人,从现在起,我不再跪着了,我要堂堂正正的站起来,把白家的招牌重新立在大东冥最高的城楼之上,让白家重新成为名震大东冥的皇商!”   说到动容处,兄妹二人抱头痛哭。   “长安妹子,此处不宜久留,刘勤兄只管在我萧家落脚就是了。离开这里再说。”   萧域在门外将来龙去脉也听得七七八八,看看天色,考虑到洛长安需要在宫禁前赶回去,便出声道。 第198章 他俊美如斯,他背后刀光剑影,血光漫天   萧域心想,原来洛长安竟是白家的千金大小姐,怪不得气质不凡,怪不得初见就觉得她眼里全是故事,她对布匹行业也深为了解,原来因由在此。   萧域推门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洛长安原来的面庞,不由怔在当下,妹子这容貌,加上梨花带雨的眸子,当真教人心折,穷我之一生,再没见过这等美人。   洛长安连忙将薄薄的人皮面具覆上,这人皮面具昨夜在石柱上磕了个口子,她近期需要回一趟暗阁,请阁主姐姐重新帮她修复面具,三年前自己跌下悬崖,双目起初充血失明,记忆里有一双温柔的手悉心照料着她,虽然不曾听对方说过话,但是那般温柔的人,必然是个特别美丽的姐姐,可能也是个哑了的姐姐,因为对方从来不曾和她说过话。   三人出得屋子,洛长安走在最后,见楼梯颇陡,昨夜从楼梯滚下去有点胆怯,于是伸手扶着栏杆,慢慢往下走。   刘勤走在当先,沉声道:“萧兄,长安,你们不要用手摸这地方的任何东西,这地方犄角旮旯都教人涂了脏药,生怕客人不能死在这里呢,不榨个人财两空是不罢休的。”   洛长安倏地将手缩了回来,看向手心就见有些细微的粉末在手上,不是吧,我可是把这个楼梯扶手给摸了个遍,她小声道:“楼梯扶栏上是不是也不能摸?”   刘勤颔首,“对,不能,楼梯扶栏是重灾区。往往是被下重药的地方。因为客人来了免不了碰扶手的。”   洛长安:“......”   晕啊!狂晕!!我...我为什么要动扶手,完蛋了。   萧域回头看了一眼唇色发白的洛长安,“妹子,怎么了?”   洛长安忙摇头道:“没事没事。走吧,咱们快走,我得回去了。”   回宫把自己关屋里,脏药发作也没事啊,在外面发作起来就不得了了。   说着,三人便出了青楼,此时日落西山,天色暗了下来,突然便听沙沙作响之声,有成百上千人朝着他们三个围拢了过来,须臾便见无数冷光寒剑将他们逼在了中间,杀机四伏。   “刘勤,你的死期到了。出来受死吧。”打头的一个杀手高声叫道。   刘勤将洛长安和萧域挡在身后,褪去了眼底的嫉恨,此刻的刘勤犹如新生,“找我的,萧兄,长安,你们走!不要管我!”   萧域则往前一步,将刘勤和洛长安挡在身后,“你们先走,你们兄妹刚刚相认,还有大计未施,不要管我。”   洛长安沉声道:“要走一起走。不必介怀,我带了暗卫来随身周护。夜鹰!”   她叫了一声,便见夜鹰仗剑轻飘飘地从树上落在了包围圈之内。   杀手们不由一怔,这少年看起来不好对付,但无碍,寡不敌众。   夜鹰看了看现场,再看看后面的三个不会武艺的人,风度翩翩的商人、柔弱无依的宫妃,额~   “我去!一千个杀手也太多了吧,明显我打不过啊,你们先跑,我断后。别担心我,我会叫人来帮手!”   洛长安:“......”   画风不大对,这个怂包是帝君的第一暗卫?   萧域:“......”   刘勤:“......”   喂喂,你真的是帝君的第一暗卫吗,要不要这么实在的,不是应该装一下深沉的吗,打不过居然还承认了。   夜鹰一怔,回过头小声问道:“你们在质疑我武功吗?我需要解释一下,我是因为带着你们三个拖油瓶才打不过他们的!我一个人的话,就很好说了。”   洛长安:“......”   萧域:“......”   刘勤:“......”   夜鹰:“真的!你们是拖油瓶,你们有点自觉好不好!”   沧淼被质疑医术时是什么感受,我懂了。   沧淼:谢谢。是不是一堆外行瞎质疑咱们的专业程度,特别的操蛋?   那帮杀手见这些被围在中间的猎物居然聊起天来,就一整个愤怒和懵逼,“我们是来杀你们的!能不能有点反应?!!”   夜鹰怒道:“你闭嘴先。这边忙着呢。”   杀手:“......好,再给你们半盏茶时间!”   ┭┮﹏┭┮莫名委屈是怎么回事。   洛长安突然觉得身体发热,这药劲儿上来,就把局面搞得复杂了,青楼的药非常野,不似沧淼曾经下在她身上那种药温和,这药劲上来,大树她也可以当成男人去抱了,在场一千多男人呢,自己这个节骨眼药劲发作,真是够了。   洛长安失去耐心,“我们撤了,你加油,夜鹰你是最棒的。”   夜鹰被表扬,立刻充满了斗志。   杀手怒极,“太嚣张了!本来任务是杀一个,现在我连你们四个一块杀!想跑?没门,今天一个人都别想跑!”   刘勤大声喝道:“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杀手头子冷笑道:“这个你就不用问了,反正你横竖是死,问了也没有什么用。”   “是宋盼烟?”刘勤问道。   杀手头子一怔,立刻破防:“这么好猜的吗?你怎么知道啊?”   “......”我就只有宋盼烟一个仇家,不是她要杀我还能是谁!这届杀手都没有脑子的。   就在此时,一骑高身骏马从远处驰来,马背上之人覆着面具,来到近处,便自那杀手跟前经过,完全无视这些杀手,而随他而来的还有无数杀气逼人的暗卫,这些人所到之处所遇之杀手尽数剿灭。   那些杀手一怔,对马背上之人问道:“英雄,你也来杀人吗?你杀哪个?刘勤还是洛长安啊?”   那人只是冷冷睇去一眼,“杀你。”   “?!”杀手头子一怔,回头一看,自己的属下已经死伤无数。   洛长安瞬时间便将方才那声音认了出来,这清冷到骨子的嗓音,竟是帝君到了,每一次她深陷危机,都是他为她解围,从来没有过例外。   只记得这夜他为了救她而大杀四方,他缓缓地驱马朝她靠近,面具下他俊美如斯,他背后刀光剑影,血光漫天,原来嗜血的他是这般令人震撼。   同样令她震撼的是自己体内的烈药的作用,她几乎双腿发软,眸子变得越发难以聚焦,耳鸣之下,只剩下自己急促呼吸声。   身子一轻,洛长安在混乱的思绪之下,被帝千傲揽住腰肢放在马背之上圈在他臂弯之中...... 第199章 你一点原则都没有!   靠在帝千傲的肩膀之上,身后皇庭暗卫与杀手厮杀的长剑相击之声就在身后。   夜幕之下,月光斜射过来,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骏马长嘶,洛长安竟不能分辨自己身在何处。   仿佛她踩着时间长河回到了十四岁那夜,用父亲的马车拉着那浑身是血的少年,在箭雨中险中逃生。   “我们又见面了。”洛长安轻声说着:“一别十年,你可安好,为什么那次不告而别......”   帝千傲闻声,身躯猛然一震,他将缰绳拉住,夹紧马腹,马儿在原地转了几转才停了下来,他托起洛长安的下颌,深深凝视着她的眸子。   她...一直记得他?   这么多年,或许他并非一厢情愿?   这十年,她自少女时期心底里幻想的实际是他?   “你说了什么。”他沉声,几不可抑的颤了声音。   洛长安幽幽叹了口气,半眯着眼睛,怔怔地,然后红着脸正经八百地问道:“认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人生没有几个十年。说不准下次再见又是十年之后了吧。”   帝千傲将眉心拧紧,追问道:“十年前我们在何处见过?”   “唔...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原来他不是那少年,抑或是,他根本不记得那个夜晚,只有她自己认为那夜是一个值得铭记一生的日子,她随口笑道:“我认错人了。剑声、风声、马蹄声,还有你如深潭般的眼睛,让我认错人了。”   帝千傲静静的看着洛长安,并没有说什么。   洛长安接下来的话就荒唐了起来,“记住,不能下青楼,也不要摸青楼的扶手,过来人的经验之谈......该死,你太诱人了,好想亲亲你啊!不,不,我是有家室的人了,我男人你可惹不起,我是头脑不清难以自控了,你可得控制住你自己啊,不然咱们就完蛋了。”   洛长安下意识里觉得背叛帝千傲自己会屁股开花,会吃不了,兜着走。但不影响药劲它上头啊。   “……”帝千傲沉默着,她这样落在旁人手里如何是好。   洛长安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等她再清醒过来,已经是翌日清晨,朝阳从窗子照进来,她揉了揉自己发痛的额头,随即坐起身来,然后被子从肩膀滑落,顿时觉得身上一凉。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只披着一件赤色的薄纱,本来皮肤就白,教红纱一衬托,就白得似乎透明了起来,睡觉穿成这个鬼样子是闹哪样...等等,自己身在何处啊?   “醒了。”   一只结实的手臂从她腰上环了过来。   洛长安心中一惊,看了看这手臂,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在青楼摸了烈药,后来的事记不清了。   拜托,这手臂的主人一定不要是一个陌生人,她马上去看手臂的主人,当即看到了帝千傲俊美的面颊。   他眼底布满红丝,正凝着她,他明显没有睡好。   她反而吐了口气,还好自己没有背着帝君在外面乱搞,同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各种酷刑之名词,车裂,绞刑,五马分尸,等等。   随即又想起那天公孙雅早上从他房间出去之事,不由得唾骂起自己来,一向标榜自己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结果还不是心甘情愿给皇帝做了小妾,明知他终将不属于自己还和他纠缠不清。   同时帝君竟然趁她中了药之时和她做这等事情,让她心底里介怀,不够正人君子吧,虽然不是没亲近过,但还是不喜欢在无意识之下被X,帝君也不可以。她心里的他是光明磊落的,无论爱恨还是情欲。这种趁人之危的事太令她失望了。   “口渴了?”帝千傲询问着。   “帝君去忙吧。这里有梅姑姑照应就可以了。”洛长安微微笑道。   帝千傲凝她一眼,“这是朕的龙寝,不是你的久安宫。”   “......那臣妾告退。”说着,洛长安就要下床,突然又缩了回来,“臣妾的衣服呢?”   受不了,居然他还把她衣服脱了不知扔哪去了,可见他昨晚见了我秀色可餐之模样后多么急不可耐!唉,男人嘛,也就那样吧!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帝千傲眸色复杂地睇她一眼,随即便出屋去了。   梅姑姑抓紧进入屋内,说道:“贵人,你昨天晚上可是耍太疯了。进龙寝就把自己衣服脱掉,一路走一路脱衣服,帝君拦都拦不住。”   “……”   “这还不算,你到了屋里就披着红纱给帝君跳西域肚皮舞,帝君一整个就懵了,后来你索性还把帝君给按在龙床上逼他就范。”   “……”   “你知道帝君是正人君子嘛,怎么可能在你意识不清的时候趁人之危。然后你就哭鼻子啊...边哭鼻子边撕扯帝君的衣服各种激将他..,问他是不是不行,行就证明他行之类的!”   “……别说了。意思我都明白。为什么昨晚你不把我打晕!”   原来我不是在无意识之下被X,而是在无意识之下险些X了帝君。   趁人之危,不是正人君子,急不可耐的原来是我啊……   洛长安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不然我恐怕会羞愧致死。   帝千傲再回来屋内的时候,手里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和一杯温茶。   梅姑姑低声道:“赶紧解释你是被药害的,实际为人特别的矜持羞涩。快!”   洛长安:“┭┮﹏┭┮”   啊哈哈。我好崩溃啊。   梅姑姑退去外面候命了,心想这下定然要失宠了,这样胡闹荒唐和贵人平时娇滴滴的形象差太远了。帝君一定无法接受,弄不好就把人打入冷宫了。   海胤在外面说道:“帝君,太王庙附近全部整顿过了,烟花之地已全部查封。”   洛长安:“......”   帝千傲将茶水递给洛长安,“喝口茶。醒醒脑。”   “哦,好的。”洛长安将茶接过来,然后小口喝着。   “陈小双是谁?”帝千傲状似漫不经心问道。   “噗~”洛长安险些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他是我邻居,小时候经常一起玩。”   “陆乐乐?”   “另外一个邻居。”   “章小弟?”   “还...还是邻居。”洛长安清清喉咙道:“您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昨晚你逼朕就范的时候,叫了二十几个男人名,没一个是朕的名字。”   “......”洛长安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昨晚上到底干了什么啊,过分了。   “以后,不要再去逛青楼了,那地方太复杂,小女孩容易吃亏。”帝千傲认真地交代着。   洛长安总觉得这话不对劲,似乎他为此操碎了一颗心,整顿关停烟花地也是因为她险些陷入危险吃了亏吧,她低下头心虚道:“不去了,不去了。”   说着,便拿起衣服开始往身上套。   帝千傲将她的手按住,“折磨我一夜,不给点精神补偿吗?”   “帝君,我突然记起来,疫乱时那场山崩,定是有人暗中设计,我有证据可以呈给您看。”洛长安忽略他说的精神补偿一事,反而另起话锋。“臣妾愿意提供铁铮铮的证据作为补偿。”   “很好。”帝千傲表扬了她两个字,随即欺身过去,“在呈证据给朕之前,先将你呈上,朕细品品?”   “我...不要。”   “洛长安,有个度,上次将朕半途丢下,昨夜又折磨朕一夜,现在和朕说你不要。”帝千傲近乎切齿,“玩呢?”   “我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我发誓我不再和你纠缠了,我警告我自己不能耽误你立后生养子嗣,我是有原则的人。”洛长安义正言辞。   “相信我,你昨晚上叫二十几个男人名字的时候,一点原则都没有!”帝千傲语气发酸。   完了,自己形象全方位无死角彻底崩塌。呜呜。我真是正直的好姑娘。   “......可是!”   “求求你,媳妇!陪我做一次,好吗!我难受得快死掉了......”他手背青筋盘绕。   后来的事情不大好描述,但洛长安记得他逼着她解释了叫那二十几个男人名的原因,她啥都不记得了哪里能解释得出来嘛,后来他非常不满意,便退而求其次逼着她大声叫他的名字。   为此,勤政十六年的他,第一次罢了早朝。   而她满脑子都是媳妇两个字,这俩字比青楼烈药还让她发晕不能自持,中毒太深几乎放弃治疗。   青楼真是不能去了。整个打乱计划。   海胤惊慌的嗓音在翌日清晨响起:“帝君,朝堂出大事了......!” 第200章 全方位多角度地煽风点火   朝堂...出大事了...   !!   洛长安从冗长的梦靥之中被唤醒,海胤的话就如一盆带着冰渣的冷水兜头浇下。   她将醒欲醒之际,只觉得四肢百骸酸痛难当,昨夜她身上的男人是太无度了。   潜意识里,似乎兵荒马乱,而她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教人逼在刑台之上,冰冷的滴着鲜血的铡刀向她的细颈砍下,太后口中高声叫着‘杀了这魅惑君主的妖女’!   “不!”   洛长安惊醒过来,满额冷汗,彻底清醒,环顾四周,自己仍置身在龙寝内的宽大的龙床之上,而龙寝的男主人此刻正枕在她胸口,她肌肤上四处皆是他留下的痕迹,他睡意深沉,眉梢眼尾是餍足之色。   如果他不是九五至尊的帝王的话,如果此时不是日照三竿,而早朝时间早就过去了的话,和着窗外煦暖的阳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   然而,洛长安只感受到了濒死的恐惧,魅惑君主啊,其罪当诛。   “帝君...”洛长安轻声唤着,用手按在他光洁的肩头,轻轻摇晃。   闻声,帝千傲虚掩在发丝之下英气的眉宇微微一动,随即,张开一只眸子,惺忪地睇向洛长安,“怎么,身子疼么?”   说着,便将掌心轻轻压在她的小腹,温柔地揉着,为他昨夜的放纵收拾着后果。   洛长安的心里比刚才那个兵荒马乱的梦还要兵荒马乱,她试着试探一下他是否还能冷静自持,便道:“臣妾突然想要城郊的糖栗子,帝君去亲自买给臣妾,好么?”   帝千傲摸了摸她的项顶,“嗯,可以。”   帝千傲起身,坐在床边,突然想起什么,便背脊一僵,这小东西试我呢?...   “现在就去买么帝君?什么时辰了帝君?”洛长安突然泪眼汪汪,抓着小手绢惊恐地看着他。   帝千傲一怔,看看天色,已近午时,而早朝是卯时开始,眼下他已经迟了四个时辰!...破天荒地睡过头了!   洛长安委委屈屈地叫道:“帝君......”   “说吧。朕在听着。”   “您知道为什么著名昏君商纣王和其著名的妖妃妲己,于城门失守的当下,虽然自焚于朝歌鹿台之上,仍然被攻入城门的周武王砍去头颅挂在城门示众吗?就是因为这俩人天天不务正业,只追求淫欲享乐,各种无下限的作死啊!!”   “......”帝千傲感受到,她吓到炸毛了。   “帝君!”洛长安忧心忡忡,两滴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嗯,你说。朕在听。”朕也在吃惊自己在她身上睡过头的事,是因为年纪大了,吃不消她年轻的身子了,不过几次就萎了?但二十九岁,正是鼎盛期才是。那么就是昨夜太过无度了,要她不够,以至于...累倒在她身上。   “皇后娘娘当年把你喜欢的橘猫活着剥皮的时候,有给橘猫种麻药先吗?”泪眼婆娑的胆小鬼低声打听着,心想如果种了麻药,疼感会低一些。   呸呸呸,我不想被太后娘娘活剥人皮,真的,如果让我选择一种死法,我选择毫无痛苦的睡过去。   帝千傲唇角微微弯起,“你该不会以为朕是因为你而罢了早朝吧?”   “嗯。”要不是我叫你起床,你还在我怀里睡得正香呐,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吗,“莫非,罢免早朝是在您计划之内?”   “当然!”罢免早朝在计划内。睡过头不在,因纵欲睡过头四个时辰就更不在计划内了。   洛长安松了口气,人也轻松了起来,“可是吓死臣妾了,臣妾还以为自己沦为魅主的妖女了呢,但是看了眼铜镜里自己的平平无奇的容貌,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帝君没有可能为了我这平庸的姿色就脑袋发晕,早朝也不上了的!”   “是吧。”帝千傲淡淡应着,朕方才差一点就去城郊给她买糖栗子去了,那一瞬间就没记起来自己是皇帝这茬,他轻轻一咳,“朕日理万机,糖栗子是不能亲买了。教夜鹰去办就是了。”   洛长安摆摆手,她也只是试探一下,看帝君是不是把政事都忘了,她可不想当个坏女人,搅和的帝君没心思勤政,好在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她并没有影响他什么,她也不想被他而影响,她大事都没办呢,可不能这么任由局面失控下去,她微微笑道:“没什么啦,不要糖栗子也可以的。”   帝千傲抿唇笑笑,内心里也是慌得不行。但她与旁人果然不同,换作其他人此刻应该早已经因为他罢了早朝而幸福到不能自已了,她却忧心他荒废了正事。   海胤又道:“帝君,如您所料,宋奎见您今日没有早朝,便借题发挥,从您执政能力上升到您对国家社稷的责任心,然后又上升到人格危机,全方位多角度地煽风点火,已经在金銮殿叫嚣了四个时辰,教帝君出面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无故旷朝究竟是为了哪般?”   帝千傲微微眯了冷眸,不耐道:“既然他在兴头上,不妨教他再得意片刻。”   海胤轻轻一咳,“宋奎还说保不齐您是在哪个小妖精那里睡过头了呢!真的是过分,帝君是那种睡过头的人吗?一切都在咱们的计划内,帝君您可真是太沉着冷静了,金銮殿上天都塌下来了,您竟然耐得住四个时辰不露面,我等跪服,果然您比先皇更有帝王之风范!”   帝千傲不言,不叫我,能睡到天黑去了。   洛长安也没觉得海胤说的哪里不对,总之帝君城府颇深,任何一步都在计划内,决计不是会教局势失控之人。   她也不再烦心了,她为帝千傲将龙袍穿在身上,洗漱过后,摸出自己从先前西三省山崩现场收集到的火药碎屑。   她知道帝千傲在秘密查找幕后之人,只不过因为最近雨雪较多,现场证据多有破坏,似乎实证难以获得,她将包着火药的纸袋子递给了帝千傲。   “帝君,将证据摔在宋奎的脸上去,教他知道谁才是金銮殿的主子!”   洛长安这话倒是有不少火气,宋奎乃是她的仇敌,同时又这样处处为难帝千傲,她自然是希望千傲将其杀而后快。   帝千傲将纸袋子接过来,他已经查到那次幕后之人是宋奎,虽有人证,只不过缺少教宋奎百口莫辩的物证,而洛长安呈上之物,可以佐证此火药粉末便是宋奎麾下之火药制造阁之产物,她和他配合默契。   “洛长安,后宫不得干政。”   “对不起,臣妾知错。您也可以不把火药摔在宋奎脸上。您说的算。”我好怂。 第201章 哟,好听媳妇的话啊,   “告诉朕,你是如何发现这些微乎其微的火药粉末的,朕最优良的火药师都难以发现这些碎屑。对方是有备而来,功夫做得不错。但你竟发现了?”   “这就是臣妾的嗅觉极其灵敏了,自小闻到烟火味就头痛,旁人不敏感的,臣妾却已经觉得太过了。”她说着,吐了吐舌头。   “果然嗅觉灵敏。”帝千傲捏起她的下颌,凝着她被他亲吻至微肿的唇瓣,不由深了眸色。   洛长安从他眼底看到了熟悉的欲色,不由一怔,我长着一个嗅觉灵敏的鼻子都可以激起他的兽欲吗,他的欲点是有多低?...   帝千傲迈出龙寝,朝着金銮殿踱步而去。   沧淼抱着手臂走在帝千傲的身后,单刀直入道:“你睡过头了,对不对?”   帝千傲肩膀一僵,冷声道:“没有的事。都在掌控内。”   “帝千傲,你完了,你彻底完了,我早就警告过你,你收了洛长安在身边,你的整个人生会被她搅得天翻地覆。这些天,我几乎认不出你来,你烂醉如泥,你罢黜早朝,你甚至...试图不尽孝道。继续这样下去,不要说你要保护洛长安,她一定会被你害死。东窗事发,千夫所指的一定是妖女,而不是你!你大可提了裤子走人,而她要背负千古骂名!”   沧淼焦急,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洛长安都懂得的道理,帝千傲竟然不肯面对,一次一次地去纠缠着洛长安。   “朕说了,没有乱。朕很清醒。”嘴硬。   帝千傲紧了手,的确,不应该如此执迷,也许应该试着如众人希望的那样,和洛长安以外的女人亲近,然后生个孩子,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有了孩子,有了责任,为人父亲,要有担当,要做典范,也就不会继续沉迷在洛长安的女色之下了。   但,感情一旦泛滥,再想如过年多年那般藏在心底,并不容易。   当帝千傲将龙靴踩在金銮大殿之上时,宋奎正在叫嚣着:“卯时上朝自先皇太祖时期便立下的规矩,没人打破过,今日毛头小儿竟然胆大包天不来早朝,教文武百官在殿内空等四个时辰!而他保不齐和某个小妖精在玩躲猫猫吧!当真教人愤怒难当!有此君主,何其不幸!”   宋奎的党羽揭竿而起,纷纷附和着,“宋宰相为相四十载,辅佐了先皇,又为摄政王辅佐着帝君至今,哼,帝君竟然扶右相分立宰相之权,实在教人寒心,未免不知感恩为何物?”   慕容珏暗暗地看着左相及其党羽在极尽能事地诋毁帝君,心底暗暗叫好,心想我坐山观虎斗,左相、帝君斗的两败俱伤,我坐收渔翁之利。   他眼角余光看见一抹明黄自殿旁迈入,那颜色普天之下只一人可以使用,心叫帝君到了,当即朗声喝道:“宋奎,身为人臣,你未免太嚣张了去!帝君勤政十六载,风雨不辍,今日不来必有因由!我看你今日造势是没安好心!”   宋奎厉声道:“贤婿,这么和岳丈说话,失礼了吧?”   众人闻言,都低笑了起来,都在笑曾经慕容珏是宋家上门女婿的事,一个大男人曾经有给人当上门女婿的黑历史,的确是不够光彩了。   慕容珏羞恼,如同被揭短一样,怒道:“宋奎,你莫非忘了,令千金因为幼年偷人,已经教本相一纸休书送下堂,成了无人问津的弃妇,啊对了,你那名门女儿还不知怀了谁的野种,让你当了个便宜外公?”   宋奎双目血红,没想到被慕容珏反将一军:“慕容珏,你个王八羔子,给我住口!”   啪!   一声鼓掌的声音自龙椅之上响了起来,众人的目光朝着宫阶之上的宝椅龙座看了过去,便见帝君不知几时已经坐在龙椅之上,唇角正噙着一丝教人望而生畏的笑意,他正自有一下没一下的鼓着掌,教谁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堂下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都因帝君这一抹莫测的笑意而觉心跳加速,不由一懔,紧接着心下忐忑了起来。   “金銮大殿何时竟成了尔等议论女人闺房私事的地方?”帝千傲微微眯着眸子,“教朕看的一出好戏啊,众位爱卿。”   金銮殿自古以来军事议论国事军事之处,今日宋奎和慕容珏公然揪着私事开骂,非常不合体统,被帝君这般一提点,不由面色难看了起来,觉得自己格局也微小了起来,相反,帝君的格局就显得伟岸了去。   众人心中大惊,过去四个时辰帝君竟一直在殿后听着我等在叫嚣,争吵,各种言语诋毁,而心平气和任由我等发挥?这是想看尽我等之嘴脸然后一网收之?帝君城府之深,手腕之阴狠教人心胆俱寒。   宋奎等人气焰也被压了下去,如鸟兽散,都低头看着地面,宋奎冷笑道:“帝君,既然早就到了,何不出面早朝?”   “朕想看看,朕不在的时候,谁最想看朕的笑话,也是谁最想教朕...死!”说着,帝千傲将袖间包着火药的袋子摔在了宋奎的脸上,牛皮纸袋子砸在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接着缓缓又道:“又是谁想进而取而代之,坐在朕之位子!”   海胤心道:哟,好听媳妇的话啊,还真将火药袋子摔在左相的脸上去了。呵呵呵。   帝千傲捻了捻指腹,就这么将牛皮袋子摔左相脸上去了,竟被洛长安的一言一语所左右着,潜移默化中被她影响着,自己真的要冷静一下。   连洛长安知道理智的劝他找别的女人生个孩子,而他却像个愣头青似的被热恋的激情折磨的死去活来,不能继续执迷不悟了,不就是和洛长安以外的女人发生关系,然后生个孩子吗,并不难吧。啊!你坐在父皇传给你的金銮殿上,你在想洛长安这女人吗!昏君!   宋奎脸上吃了一记,当即心里窝火,整张脸都气愤地发红,如此后生仔,不消几日,本相要活宰了你挖出你的心脏做下酒菜,正如曾经本相将你父亲尸首踩在脚下一样!   宋奎从脸上将那袋子捏下来,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一些火石粉沫,不由紧紧眯起眸子,“帝君这是何意啊?本相的脸已经是你说摔就摔的了?本相可是开国元老!” 第202章 它会陪着你上阵杀敌,陪着你平步青云!   “今日起头不顾情面的可是左相。现下和朕谈什么开国元老?朕和你谈朕是皇帝了吗?但你若是以为你叫嚣了四个时辰,朕会当没事发生就这么翻过去了,你也是打错了算盘!”   帝千傲将手扶在龙椅把手,骤然收紧,厉下嗓音道:   “先是西三省的疫乱,引朕出得宫去亲自平定纷乱的局面,接着是百年不遇的山崩。左相难道不知这背后设计之人是你的义子之一武青?”   哗!   众人哗然,百官不由地窃窃私语了起来。   “本相不知帝君在讲什么?帝君只是运气不好罢了,赶上了山崩和疫乱横行。妖星当空,灾祸横行,”宋奎左右四顾,面对众人之窃窃私语,保持着镇定,不屑地笑着,“人得认命。谁能料到意外什么时候来呢?”   “将武青押上来!”帝千傲沉声交代道。   宋奎双眸圆张!帝千傲这小子是有备而来,我低估了他!我以为疫乱山崩以及他险些丧生会教他缩头缩尾,没有料到他竟背地里闷不吱声地在查我。   “是。”夜鹰将浑身是血的武青押解了上来,被夜鹰按着跪在了殿中,武青来到殿上,看见宋奎手中的火药粉末之后,便知没有反驳之余地,便朗声道:“帝君,疫乱乃是我在西三省的饮水河道上游下毒所致,山崩乃是我所管辖的火药阁炸山伪造的意外。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其他人等都没有关系!”   武青心想,父亲待我恩重如山,我被帝君活捉,并逼供成招,所有罪行我一人担下,决计不能牵累父亲。   武青的话令朝堂炸开了锅,众人心中也发寒起来,能教武青开口,帝君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武青是左相麾下著名的将领,和嫪擎一样,都是左相的义子,从婴儿时期就被左相养在兵营之内,将左相视为亲生父亲一样的。”   “武青干这些事,莫不是左相在背后指使?”   “最近左相以各种由头与帝君不睦,我看其倒有逼宫让位之嫌疑。”   帝千傲支着下颌,轻声道:“左相,子不教父之过,朕由子及父,质疑你对朝廷的衷心。武青所作所为致使我大东冥子民死伤无数,致使朕险些葬身在乱石之下。每一桩每一件,都是罪不可恕的死罪!”   犯我大东冥者,犯我女人洛长安者,我必诛之!宋家欠我大东冥的债,欠我女人的债,我要一笔笔都讨回来!   武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不曾想过自己会被酷刑逼到开口,这世上竟有人手段比义父更为狠辣,而此人便是金銮宝殿之上的帝君,帝君教人从骨子里感到害怕!   嫪擎在殿外,深深的看着自己的义父以及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武青,希望义父可以力保武青,义父可以做到的,说帝君是将武青屈打成招即可。   只要义父肯保,只要武青一口咬定是帝君逼供,那么依照国法,帝君便不能将义父和武青怎样!   这是一场心理角逐。   义父不会教帝君杀了武青的,我们自幼读书识字乃至一身武艺都是义父教授的,义父待我们如亲生儿子一般,父亲不会杀了自己的儿子!   “本相也非常诧异,这武青竟然干出这般忤逆谋反之事!一定是受人指使!定然是有人将他收买,意图往本相身上泼脏水!”   宋奎自武青腰间的剑鞘之内,抽出武青十岁那年他送给武青做生辰贺礼的长剑。   武青大惊失色,错愕道:“父亲,您抽出长剑是要杀我吗!”   “奸佞!”宋奎冷声叫道。   奸佞二字教武青面颊惨白,他心里涌着苦涩,艰难道:“父亲!”   “本相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这座金銮大殿已经太久没有流血了!本相今日就要用鲜血示忠!”宋奎推动剑柄,眼睛眨也不眨的一剑刺进了武青的心脏之内,从前心刺透到了后背,后背之上透出的剑尖上滴着鲜红刺目的血滴,“不用帝君动手,本相自己便除去这狼子野心的贼子,自证本相之清白忠正之身!”   武青口喷鲜血,低下头,凝着插在自己心房的冷剑,思绪飘飞,十岁生辰那天父亲对他何其器重啊。   “青儿,这是为父亲手为你打造的宝剑!它会陪着你上阵杀敌,陪着你平步青云!”   “父亲,谢谢父亲,青儿好喜欢这把宝剑,以后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那年的生辰父亲慈爱地将长剑交给他之时的画面在脑海快速划过,他想到了自己的百种亡故的可能,却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父亲亲自馈赠的宝剑之下,更没想到,催剑之人竟是父亲。   “父亲...为什么!”武青几不能言。   “为什么?就因为本相这一身义胆忠肝,本相一世英名,决计不能教你这奸佞毁了!”   宋奎这一剑教他的党羽瞬间都拧了眉心,心想他连自己的义子都可以亲手杀死,何况我辈?若是我等败露,是否也会教他生了杀意?是否我等站错了队?帝君那边的夜鹰,听说帝君又赏了他几顷封地,海胤似乎连百年后墓陵都早早开建,明显是皇家待遇。我等......   “武青!”嫪擎冲入大殿,将武青摇摇欲坠的身体抱在怀中,“你糊涂!为什么干这等谋反之事!”   “兄长,武青先走一步。以后不能陪兄长练功了。”武青的眼底一片寒冷,义父啊,我担下一切,为了保住您的位子,我宁可孤身去死,然而您却等不到帝君的铡刀将我头颅切下吗。   是了,夜长梦多,您担心我供出了您来,是吧。但是,武青用性命担保,武青哪怕是死,也在守护着义父啊。   原来我一直视你为父,你却将我当一条随时可以抛弃的狗,帝君教我亲眼看看你的为人,我用自己的生命看清楚了。   帝千傲眉峰轻动,冷冷笑道:“左相对朝廷的衷心令朕感佩。但今日尔等大闹金銮殿教朕好生恼怒!特下令,左相停职半年,左相之十五名大员门客,尽数革职查办,抄家即刻执行!”   登时之间,满朝文武全都跪了下来,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帝君忍辱负重十六载,终于在今天挣脱了摄政王左相的束缚,彻底掌握了金銮大殿! 第203章 帝君原来也有软肋   海胤心想,帝君终于利用职务之便,除大鳄的同时帮小媳妇报了半箭之仇,教宋奎今日折损大半精血!宋家,慕容家都是洛长安不共戴天的仇人。   慕容珏心底里非常喜悦,左相已经被帝君围作困兽,左相狗急跳墙随时就可能暴动,他怎么能不添油加醋呢,他沉声道:“帝君,下臣恳请帝君准许下臣彻查西三省武青叛乱之事,下臣一定将余党尽数铲除!这些被革职查办的官员,下臣也必会细细地去查办。”   跟朕玩权术,有趣。   慕容珏在坐山观虎斗,朕何尝不是?除了在感情之上输给洛长安,其他时候朕就没输过。   帝千傲淡淡道:“准奏。右相办事,朕放心。相信不日朕便可以从你之口中得到诸位革职官员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金銮大殿安静了下去。   只剩下嫪擎和气若游丝的武青。   “兄长,武青好冷。”武青抓住嫪擎的手,“兄长,武青不想死......”   “武青,兄长会为你报仇的,是帝君逼死你的。”嫪擎回握着武青的手。   “兄长小心义......”武青的手骤然一松,在他怀抱里咽了气,义父的父字到底没能说得完整。   嫪擎以为武青教他‘小心一点’,心想兄弟在死前还记挂着我的安危,不由心痛难当,在金銮大殿之上抱着兄弟的尸首失声痛哭。   义父为人光明磊落,义父自我们幼年便告诉我们帝君诸多狠辣之举,是帝君将武青屈打成招,才激怒了义父,使得义父杀了武青,他一定要帮助义父手刃狗皇帝,替武青报仇!   洛长安在阁楼之上看着宋奎灰头土脸出了金銮大殿,而其党羽被尽数摘了顶戴花翎,被收押大牢革职查办,她心中大快!宋家快完了!宋父将倒,宋盼烟也难以支撑了!她恨不得立时就将宋盼烟送进大牢!   今日大赦,便是洛长安期待已久的机会!   她在午后时间来到了宫道上,太后娘娘自皇庙烧香还愿回到了宫内,今日便开始为期三日的大赦之礼了,太后传洛长安过去说话。   洛长安心知这个时间段朝堂那边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她打算在去见太后娘娘之前,和慕容珏来一次‘偶遇’,然而他却先偶遇了怀抱武青尸身的嫪擎。   嫪擎满面死灰,经过时无意之间碰到了洛长安的肩膀,将洛长安袖间的帝王令碰得掉落在地。   洛长安虽然深觉被冒犯,然而对方怀抱死者,她并不打算去刺激一个危险的武将。   梅姑姑连忙将令牌捡起来,交给了洛长安,“贵人,您的东西。这人怀抱死尸,贵人离他远些,以免受到冲撞。”   “嗯。速速离开。”洛长安极快地将帝王令装在了衣袖之内。   嫪擎还是将那帝王令看在了眼中,心想洛贵人竟手持帝王令,呵,帝君原来也有软肋,那样狠辣冷酷之人,居然有这么个软娇娇的弱点在。   嫪擎瞠目看了一眼洛长安,洛长安感受到了他满眼杀机,她因此而瑟缩了一下,后颈发凉,此人决计不善,她微微垂了面颊,便紧步走开,心想我收入袖中的出宫令牌何以激起他满眼杀意,此令牌竟如此不同?   嫪擎嘴角有丝阴狠之色,微一顿步,便快步离去。   洛长安没有多想,便信步而行,突然发现梅姑姑并没有跟上来,便回身去看,却捕捉到梅姑姑正自凝着嫪擎的背影而红了眼眶。   洛长安一怔,“梅姑姑,可是出了什么事?”   梅姑姑连忙笑道:“没有什么,方才教沙子迷了眼睛。”   洛长安从进宫起便觉得梅姑姑是有心事的人,原该二十五岁出宫的日子,据说太后还为她许配了大户人家做正妻,她却没有出得宫去,在宫里一直待到如今年近四十的年岁,洛长安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也没有多问,远远的见慕容珏对着自己深深拜倒,洛长安说道:“梅姑姑,你去前方守着,我片刻就来。”   梅姑姑颔首,“是,贵人多加留意。帝君虽不干涉你的私事,但你是帝君后宫之人,万不可教右相近身了。”   说着,便对着慕容珏俯了俯,便朝前走去了。   洛长安假意没有看见慕容珏,佯装着仍在生气的模样,那日宫宴,二人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达成了谋反的共识,同时也可以说是不欢而散,话题停留在她介意宋盼烟肚子里怀着他孩子的事情,她想此刻生气是正常的反应。   “洛贵人。”慕容珏没忍住,先开了口。洛贵人明明瞧见了我,却对我视而不见,是否...对帝君由身及心,动了真情了。   “哟,这不是慕容大人。要提前恭喜大人啊。听说慕容大人很快就要重新迎娶宋盼烟过门了?”   洛长安轻笑着,宋盼烟最近心情很好,名门淑媛圈里在高谈阔论着慕容珏后悔了和她和离之事,要重新明媒正娶,风光大办的迎娶她过门。   “贵人,容我解释!”   “大人可曾对宋盼烟说过‘那天漫天祥云,满地七彩娇花,迎亲队伍会绕着帝都转上十圈,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慕容珏将要迎娶盼烟了’这样的誓言?亏我如一个傻女人为了你出卖身体讨那残暴的帝君欢心!太不值得了。”   洛长安说着,便欲愤愤离去。   慕容珏将手臂按在墙壁之上,拦住了洛长安的去路,她如此计较我对宋盼烟说过的话,说明她心中深爱着我,她嫉妒我和别的女人的一切亲密举动,她没有爱上帝君,她的心仍属于我。   洛长安将脚步一顿,别开了面颊,“拦着我干什么?”   “生气了?吃醋了?”   “是,我吃醋了。我嫉妒了。”我呕。   “送你一份礼物。”慕容珏将一根玉簪递到了洛长安的眼前。   洛长安将眸子垂下,看向那玉簪。   这玉簪头部有个栩栩如生的人类胚胎形状的事物,看起来就似刚刚从女人肚子里打下来的,不过经过处理,内里灌了水银,外面镀了一层银面。   洛长安心头一震,“这是何物?”   “这婴簪是本相对你的一颗赤诚的心。前些日子,你说你介意宋盼烟肚子里的孩子,本相便亲手喂她喝下堕胎药,将孩子给打了下来。只要你开心,本相什么都愿意做。”慕容珏讨好着,洛贵人是我登上峰顶的希望,我必须小心应对,“本相只想让你知道,本相和宋盼烟根本毫无关系,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本相的。自从认识你,本相就只和你好过。” 第204章 初识不觉,细想入髓   说着,慕容珏将玉簪递到洛长安的手里。   洛长安觉得这婴簪极其烫手,内心震惊于慕容珏心狠手辣之程度,为了往上爬,他真的无所不用其极。   同时也震惊于宋盼烟的麻木冷血以及藐视人命的态度,为了和慕容珏和好,居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打下。   这一对贱男渣女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洛长安有朝一日一定要除之后快!   而我促成了此事,隐隐的,洛长安觉得自己迟早要为这个未出世的婴儿而付出代价,所添业障,迟早是要还的,此婴儿陨落之事,自己的手并不干净,但是无所谓,仇敌之子,恶魔之子,死有余辜!他们不怜惜我的幺弟,我为什么怜惜他们的孩子!   “噢,大人,您待长安真的...真的用心良苦。过去,是长安误会你了。”   “你懂本相的心意就好。”慕容珏满眼热忱,那是对权力的渴望,他方才在远处也看到了洛长安自袖间掉落的帝王令,便问道:“洛贵人,你可知道你方才袖间掉落的是何物?”   “这个令牌吗?”洛长安说着,将帝王令拿了出来,“这是昨日我出宫,帝君给的出宫令牌。”   “这不是普通的出宫令牌!”慕容珏往那帝王令上面看了一眼,“这乃是帝王令,见此令如见帝君本人,拿着这令你可以在军营横着走!洛贵人,你通身光彩照人,你让人不能移开视线,初识不觉,细想入髓,那狗皇帝对你一定难以自持,告诉我,今日他罢朝是否是在你的怀里睡过了头了?”   洛长安用手指摩挲着令牌,心想原来帝君从不把我当无关紧要之人,自己有意压抑着的思念和向往又被激起了点点涟漪,想和帝君保持距离,真的并非易事,但是成年人必须要有自控的能力,他背负着国家和孝道,她背负着血海深仇,他们势必不能为了情爱不顾一切,都不是两袖清风的人,势必在爱情和责任之间做抉择。   “慕容大人,今日狗皇帝的确在我的久安宫耽搁到午后,但是他心思诡谲,大人要小心才是。他未必会是真心待我,我恐怕他是诱捕你呢!”洛长安轻声的说着,心想,我的狗皇帝,令我魂牵梦绕的狗皇帝。   慕容珏却不以为意,“帝君勤政十六年,第一次罢朝,便是在你的久安宫,长安,他一定是爱上你了!你做得很好,这么短的时间就使得狗皇帝失去了理智。本相将你双手奉上果然是不错的!”   洛长安不言,静静的看着慕容珏,随即轻轻嗤笑。   慕容珏一怔,“你不要生气,我没有不在乎你啊,我也很吃醋,你给他做妾我也很生气。贵人,不要这样冰冷地看着我。你看看我,用你平日温柔的眸子...看看我。”   “大人一直在说大计,洛长安根本感受不到大人的感情,只觉得大人把我当工具!”   “长安!小不忍则乱大谋!莫要因小失大啊。”慕容珏将一个药包塞进了洛长安的手里,“这包毒药你拿着,每日教那狗皇帝喝上一些,毒性很淡,假以时日便可攻心。”   洛长安冷冷道:“你居然让我弑君!”   “今日朝堂上左相已经被帝君逼到死角犹如困兽,他肯定狗急跳墙要和帝君来一场硬战,夺位之战就在眼前,你下毒给狗皇帝,即便东窗事发,那狗皇帝也只会以为是左相所为。我打算这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教左相和帝君斗得你死我活,帝君被逼死之后,我带兵倒伐杀宋奎个措手不及,到时坐收渔翁之利。”   洛长安始终双眸冷清,而如果帝君没死,彻查下毒之事,也只是她洛长安一人而为,与慕容珏没有半分关系,她真的看透了他,每见一次,恶心程度就更多一些,“可是......”   “长安,我为了爱你,甚至可以亲手杀死一个没有出世的胎儿!你难道不可以为了爱我杀了皇帝吗?我需要你证明你对我的爱情!”慕容珏动情的说着。   我可去你的爱情吧!   洛长安在心底里唾弃着,这不是爱情,这是赤裸裸的利用,为什么他的爱情要建立在诛杀生命之上,正如灭我满门乃是为了证明他对宋盼烟的爱情!可是日久见人心,他对宋盼烟也不过是利用!他只爱他自己!   慕容珏又苦口婆心地劝导着:“长安啊,未来可期。想一想,本相他日为帝,而你贵为皇后,全天下都要臣服在你我之下三跪九叩的场面!难道你现在给帝君做小妾,受尽凌辱,和我鸳鸯相别,你不觉得肝肠寸断吗?你不想快些将帝君手刃与我双宿双飞吗!”   慕容珏眼底的欲望和野心熊熊地燃烧着,俊雅的面庞,因为激动而失了血色。   “我肝肠寸断,我做梦都想着大人,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不曾忘记过大人对我的......一切!”洛长安然后将毒药收进了衣袖,温柔道:“长安一定不会教你失望的。当你步上金銮大殿,踩着登高玉阶而上,当你仗剑手刃帝君的那一刻,长安愿臣服在新君龙袍之下,那天长安一定将自己打扮成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去朝贺、去恭喜大人荣登大宝的喜悦。”   慕容珏深深地看着洛长安,心想,我何其有幸,认识了洛长安,爱人和棋子以及对旧爱的思念统统汇集到同一个人身上,实在是一桩美事,当我立于不败之地,我一定要好好地对待长安。   “长安,左右无人,我想吻吻...你的眼睛,可以吗。”   “大人只想吻我的眼睛吗?”   “不要误会,我没有将你当作谁的替身,也并不是只对你的眼睛有感觉。”慕容珏眼底有着挣扎和向往,我无论是什么身份,手握多少财力和权势,然而在这双神似白夏的眸子注视下,我只是我,那个穷到只有白夏之爱情的我,“但,莫名的,当下,我只想亲吻你的眼睛。”   慕容哥哥,进京赶考,多带些盘缠,我将我积攒二年的体己钱也给你装在包袱了。   慕容哥哥,我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带着路上用吧。   慕容哥哥,你会回来娶我的,对吗,娶我之后我们在何处生活呢,我可离不开我爹爹妈妈......   慕容珏望着洛长安的眸子,耳边回响着离开白家进京赶考前一晚上,仍是无知少女的白夏对他的天真无邪的嘱咐,她忙碌的身影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帮他收拾着出行的衣物,为他打点着盘缠,为他准备着干粮,那时她是他满心满眼里的千金大小姐。   而现在,自己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第205章 您得留点面子,不好当面就查?   或许,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女子,不嫌弃自己贫苦,不嫌弃自己家道中落,只看中自己满身的才华。   若不是自己不甘屈居人下......   但凡自己稍微忍受得了归于平凡,是不是自己和白夏的孩子已经七八岁,到了可以和自己谈诗论道的年纪了呢。   慕容珏情不自禁地将唇缓缓地朝着洛长安的眼睛落下。   洛长安毫不犹豫地别开了面颊,“大人方才不是说大计未施,不可急于一时?太后召我前去相伴,我不可久耽。只能忍痛道别。”   说着,洛长安将婴簪放在衣袖之内,随即便头也不回地步入细雪纷飞的宫道之上了。   慕容珏下意识地朝着洛长安的背影伸出了手去,点点霰雪落在手心,只有点点冰凉。   我这一步,走错了吗?   不!我不会错!在登高的路上,我从来没有出过错!这次,也绝对不会出错!我慕容珏,生来就注定不是平凡之辈!上天生我决计有其命中安排!   比起帝君,谋略、大义,我丝毫不差,唯一差别就是他生而为帝,他一出生就已经拥有我穷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地位!凭什么!我若为帝,天下之幸!   金銮殿之巅,帝千傲静静地将洛长安和慕容珏的一幕幕都收在了眼底。   海胤知道帝君又把醋喝上了,只是这次喝醋喝得深沉了起来,海胤明白罢朝一事教帝君如醍醐灌顶,但海胤不明白是否可以说戒就戒,说断就断,断舍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帝君又是这般长情之人。   “帝君,贵人是在逢场作戏,逢场作戏罢了。”   “朕没事,朕没有难受。”   “就算贵人和慕容珏曾经有过一段婚约,也不能说贵人心里就一定对慕容珏念念不忘。贵人现在喜欢的是您啊!”海胤劝着,就这么个爱吃醋拈酸爱发疯的性子,贵人不怕你才怪。   “嗯。道理朕都懂。”但亲眼看见她将慕容珏玩弄鼓掌,他还是介意。她脑子里会闪过和慕容珏过往甜蜜的画面吗。爱恨两种情愫往往是交织的。而自己在她心底有这么深刻的情愫吗?还是随着时间,就淡了。   “那么帝君眼下是摆驾久安宫?”海胤心想除了这地方,咱也不知道帝君还想往哪摆,基本毫无悬念。   “不,不必了。”帝千傲轻声道:“去坤宁宫吧,太后刚教人来传话了。”   海胤心肝疼,帝君和贵人爱得也太苦了吧,暗恋时候苦,坦白之后还是这么苦哈哈,我一太监都跟着上火了!   ***   洛长安迈入了坤宁宫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的人。   公孙雅,正伏在太后的腿上轻声地哭着。   太傅病体仍未康复,坐在椅上有些颤颤巍巍。   太后见洛长安进得来,便伸手拉住了长安的手,叹口气道:“哀家烧香还愿一回来就出了两桩大事,一是帝君今日罢了早朝,一是帝君将雅儿这孩子给...糟蹋了。长安啊,快些给哀家揉揉额头,头痛得厉害。”   “是。”洛长安净了手,听见糟蹋二字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抬起手便为太后揉着额头,试着从脑海挥去帝君糟蹋公孙雅的画面。   洛长安发现自己近期处在严重的人格分裂之中,一个是装大度的她,装作自己可以和别人共事一夫的她。一个是内里极度真实自私的她,自私到想一人独占帝君的她,自私到想把帝千傲的后宫女人全部轰出帝都去,甚至有时候这个自私的她都险些冲出心门,将那么装模作样的她给击碎到七零八落。   自己是时代的异类!   而她也因此而越发痛苦着。   “傲儿呢,吉祥,不是命你去叫人了,如何还不见傲儿过来?”说着,太后显然烦躁了起来,手也在桌上敲着,“又赶上今儿是大赦之日,哀家更觉忙乱,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了一天!”   “是,太后,好的太后,吉祥再去请帝君。”吉祥慌张地又出了去。   公孙雅只是埋在太后腿上嘤嘤地哭着,“太后娘娘,那日我留宿帝君哥哥屋内之事倘若传了出去,雅儿还有何颜面活着呀,不如一死了之。如今雅儿只觉得宫内各人看雅儿的神情都轻视了去。”   太后拍了拍公孙雅的后背,“雅儿,莫哭了,莫哭了,帝君来了,哀家自然替你做主便是。帝君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孩子,你倒不必太过担忧他不认账。”   “帝君到。”   宫人通报的声音还未落下。   帝千傲便步入堂内,在太后身近坐了下来,目光若有若无的打量了下洛长安,她正专心帮太后揉着太阳穴,并不朝他看来,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他拧了拧眉心,指腹似乎还留有她细嫩肌肤的触感。   随即他看了眼公孙雅,及太傅,他知道,这局势是逼婚不错了,他不喜欢被逼迫,公孙雅踩在他禁区了,母后逼他娶了多房妾室,没有一房让他心悦诚服,他也懒得去应付,大家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傲儿,哀家听说你今日罢了早朝,究竟所为何事,竟比上朝还要紧?”太后先行问了出来,声音里满是深忧。   洛长安的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我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我不会告诉你。就这样。   帝千傲恹恹说道:“母后,朝堂上的事,母后就不必操心了。后宫不得干政,您要带头干政不成?”   太后怒道:“你这孩子,哀家哪里是在干政?哀家是担心哪个小妖精勾了你的魂,教你上朝的心思都没有了!”   洛长安咽了咽口水,快速看了眼帝千傲,他也正朝她看过来,但他却比她冷静多了,毕竟她才是小妖精本人啊,好惶恐,那个被太后追杀的梦靥又在脑海里呼啸着。   “母后可以去查翻牌子之记录,便知晓朕昨天宿在何处了。”帝千傲耸肩。   蛤?洛长安心里跳得飞快,帝君就这么把我卖了?!太后查出来在我处留宿,导致罢朝,不得把我剥皮抽筋吗?!   “查便查,你当哀家不会去查?哼,你父皇打下的江山,哀家不容在你手里有任何的疏失。”说着,太后便朝着海胤伸出手去,“册子,拿来!”   皇帝的起居有专人做记录,尤其和妃子过夜之事,有专人记录日期,每宠幸一次妃子便登记在册时间点,以便以后妃子怀孕了核对日期,便可知道是否是龙嗣,历史上也有耐不住寂寞的后宫之女子,和王孙大臣、假太监偷情生孩子的情况数不胜数。   海胤支支吾吾道:“太后,帝君大了,不是两岁三岁的孩童,您得留点面子,不好当面就查。您瞧这么多宫妃在看着呢。您三思呀?” 第206章 如何有心力袒护小妖精?   诸位宫妃不嫌事大,也都极为好奇小妖精是谁,帝君从来都是对后宫一视同仁,如果突然出了这么个让帝君欲罢不能的小妖精,那可是咱们共同的敌人。   有人带头说:“我们看着也不碍事,咱们哪里会取笑帝君呢。海公公不要乱说。莫非海公公在袒护小妖精?”   洛小妖精:“......”   帝千傲:“......”   海胤连忙摆手,“没有,绝没有。近来周边邻国屡次犯我疆土,帝君忙内忧外患之事仍是不及,如何有心力袒护小妖精。娘娘们都多想了。”   “海胤,你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指定有鬼。”太后更加声色俱厉,伸出了手去,“将册子立刻拿来,别教哀家站起来从你手里夺,那样事情就大了。”   “您折煞奴才了!哪劳您来夺?奴才跪着给您呈上。”海胤没有办法,便将册子从衣袖掏了出来,递给了太后,“给您,给您。”   洛长安狂吞口水,救命!   “长安,你和哀家一样震惊,对不对?哀家感觉你揉在哀家额头的手都抖了起来!”太后温声问着,突然声音一顿,“若是为了女人而罢朝,岂有此理!”   洛长安将手一顿,保持着冷静,沉声道:“娘娘,臣妾倒不是震惊,而是,帝君勤政多年,或许罢朝是有什么咱们后宫不好过问的原因。臣妾倒不敢用比较片面的想法去猜测什么。但,也许是朝堂上的什么因由吧。”   啊啊!疯狂给太后洗脑中,希望太后从册子上瞧见我名字的时候,翻脸不要太顿挫。   不然,前一刻还‘好长安’,后一刻就‘死妖女’,这转变能闪断人的脖子。   “长安说的倒是也有道理。”太后说着便打开这册子,从头到尾地慢慢的翻着,几个月才去宫妃之处一次,每次都不过片刻,最近一次记录是在龙寝和公孙雅共处那次,其余再无别的记录,昨夜里更是没有传任何人侍寝,她说道:“还真是长安说得对,此次乃是政治性罢朝。嗨,哀家高估了傲儿,以为他在哪里食髓知味开窍了呢。原来还是一个不开窍的闷葫芦。”   帝千傲:“......”   太后接着又细细地翻着册子,看到后来,太后不担心有小妖精把儿子的魂儿给勾走了,反倒担心帝千傲太冷清了,就这频率,她何时能抱上孙子啊。   “我说傲儿,哀家知道内忧外患令你无心后宫,但你也该在传递香火之事上下下功夫啊。”说着,太后将册子递给了海胤,“哀家之前不是教沧淼给你调理了身子吗,如今还是体虚吗?”   帝千傲饮茶不语。   洛长安:“.......”   沧淼马上道:“国事操劳,体虚很正常,加上通宵达旦的...处理政事,就更体虚了。不过,有我在,娘娘不必担忧的。”   太后叹气,“看起来挺结实的。怎么就......”   海胤将册子收进衣袖,洛贵人侍寝从来不登录在内务府的册子上,不然恐怕是密密麻麻不同的时间段都要记录上几笔,连太后的卧房大床上都险些有一次,太后看了恐怕是承受不住,要把小两只给掌掴致死。   洛长安这才吐了口气,不必担心被剥皮了,这也才意识到自己侍寝的事没有登记在帝君的那个什么册子上,是因为自己不能生养,所以他连记录都懒得记录了吗,或者,他在保护她?   帝千傲因为洛长安那种劫后余生的表情而忍俊不禁,有个册子专门登记她的侍寝的记录的,仅朕一人可以查阅,这个册子批注比较多,洛长安不能看见。   太后不再因为帝千傲罢朝之事耿耿于怀,转而说道:“傲儿,今日太傅也在,那日你将雅儿留在龙寝之事,打算作何交代。这一笔可是教内务府太监记录在册子上了,铁定的事实摆在那里,咱们皇门,可不做亏待旁人的事。”   洛长安听后,心里莫名地揪起来,垂下眸子掩去苦涩,突然胃部有些不适,许是太过压抑和焦灼,有几分反胃的难过之感。   公孙雅擦拭了一下泪眸,“太后娘娘,雅儿并不怪帝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不然...就算了吧。雅儿也不愿强人所难。尤其当下局势内忧外患,雅儿实在不想用儿女情长令帝君哥哥烦恼。”   “雅儿果然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太后欣慰地拍了拍公孙雅的手。   海胤一怔,算了?雅儿小姐连缠绵病榻的老太傅都搬来了,这可一点都不像是要算了的意思,这分明就是:皇后之位是老娘囊中之物的架势。   “帝君,老夫命不久矣,”太傅说半句便体力难支,需要休息片刻,又叹道,“只这一名孙女放心不下,若她一生无所依靠,老夫去也不能瞑目。望帝君成全。”   “傲儿!”太后厉声道:“娶妻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为何一直不作回应?你东征西战,倘若有何疏失,再来一次西三省的意外之事,为娘当如何是好,子嗣之事刻不容缓。”   帝千傲一直沉默不语,见太傅和太后都在逼他,他便将茶碗放下,环顾着众人。   他的婚事,他的子嗣是一项众望所归的任务,他自幼就知道他在这方面没有自由。既然所有人,包括洛长安都觉得他应该娶了公孙雅,生个孩子,完成身为皇帝该做的事情,那就做吧,洛长安说得不错,大家都不是在逼他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种坐享齐人之福的事,自己在犹豫什么。   当下世道,没人希冀朕做个忠心的丈夫,朕没必要端着了。   “母后,太傅,那日的确是朕喝醉了,做了荒唐之事。有辱雅儿名节。自要迎娶过门的。朕会对她负责。”   洛长安这口气哽在了喉咙,上不去下不来,但,释然吧,在自己布满冷汗的手泄露更多情愫之时,洛长安将手自太后的额际放了下来,暗暗地攥紧了自己裙侧衣带。 第207章 墓志铭:卒于度量巨大!   太后一顿,傲儿这次温顺得超乎我的预期,的确哀家嘱咐长安要劝帝君娶妻生子,长安这孩子是尽心了的。   闻言,公孙雅忘记了哭,怔怔地看着帝千傲,心想帝君哥哥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我以为帝君哥哥会不认账的,毕竟那天他看起来非常生气。   紧接着,公孙雅破涕为笑,半羞半怯地凝着帝千傲,“帝君哥哥,你真的会娶雅儿过门?”   帝千傲温声笑道:“对,朕会迎你过门。会赐你贵妃之身份。你新晋后宫,朕不愿用担子将你吓跑,同时周顾各宫爱妃之感受,又不至于委屈你。你便从贵妃做起吧。”   沧淼睇了眼帝千傲,先发制人,暗戳戳把皇宫位子给留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谁预留的位子,始终公孙雅不是他正妻的人选。   公孙雅心想虽然太后将我作为皇后人选,但的确新晋后宫,立刻将一国之母的担子压下来,我恐怕应付不来,但是贵妃啊,这已经是后宫现阶段最高的位子了,未来可期,而洛长安不过是个贵人,而已。   太傅闻声,面颊缓和,“帝君果然好人品!”   “好啦!哀家的心事算是了啦。”太后瞬时间开怀笑了起来,“盼他娶妻,盼他成家,终于在他三十岁之前盼到了。雅儿与旁人都不一样,雅儿是第一个教帝君亲口应下要迎娶过门的女子。”   “雅儿日后一定分担后宫事宜,不给帝君哥哥留后顾之忧,使他可以专心打理前朝政事。”公孙雅面颊红晕,心想帝君哥哥虽然有多名妾身,但都是太后娘娘安排,而我是帝君哥哥心甘情愿娶进门的,自然比别人矜贵。   太后颔首,“自帝君在疫乱之下九死一生后,宫里好久没有大喜事了,此次迎娶雅儿,便将典礼大办吧。日子就定在大赦之礼以后。”   洛长安觉得自己是个透明人,在形形色色的面孔之中格格不入。   太后一把握住了洛长安的手,将洛长安抱在怀里,夸奖道:“好长安,果然是你主意多,你献计教雅儿献上葡萄汁给帝君醒酒,才使帝君和雅儿喜结良缘的。雅儿,快谢谢你的大媒人。”   洛长安心底里险些崩溃泪奔,但是面上却笑得没心没肺,“太后谬赞了,这是帝君和雅儿小姐本就心意相连,并非臣妾的功劳呢。他们两小无猜,他们青梅竹马,他们...门当户对。”   洛长安觉得这苦逼的人生经历,除了自己也没谁了,设身处地地为自己的爱的男人物色传宗接代的正妻人选,我可太能干了!我的墓志铭应该写上:此人是皇宫第一媒婆,卒于度量巨大!   洛长安隐隐地将手放在颈项,试图平复越发明显的反胃之感,同时,头有些发晕,或者,是清晨吃错了食物,如果现下呕了出来,可就太失礼了。   帝千傲睇了眼洛长安,见她唇无血色,不由蹙了眉心,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朕娶妻已成定局。   公孙雅嘴角撇了撇,心想太后娘娘怎么什么都想着洛长安,竟然还让我给洛长安道谢,不就是一杯葡萄汁吗,她即便不说,我自己也可以想起来给帝君哥哥呈上葡萄汁的,她倒也不敢不从命,于是俯了俯身,说道:“谢谢长安做媒。”   太后对帝千傲道:“你呢,不谢谢你的长安小媳妇,救你性命,劝你娶妻生子,你最该谢谢她。偏你收她在房里,又对她不冷不热的,实际多好的孩子啊,除了样貌出身差了些,其余哪一样旁人都比之不上。”   是是是,我出身差,我貌若无盐,我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小妾命。太后娘娘对我是真好,同时对我的出身和容貌也是真介意。而一段不被大家长认可的感情,是难以有结果的。   帝千傲将手攥紧,立起身,对着洛长安深深一揖,“谢谢媳妇深明大义,为朕保媒,朕甚感...欣慰。”   洛长安方才是险些崩溃大哭,此刻只觉得喉间腥咸,似乎一张口便要喷出鲜血来,她只是抿着唇笑着,摆摆手,再摆摆手,艰难道:“帝君与妾身之间,何必言谢,不用...不用谢啊。”   我终究只是他花园里不起眼的一朵狗尾花,不够别致,更不够艳冠后宫,我甚至连我独有的异类个性都亲手丢弃了,甘愿沦为最不起眼的那一朵,初识时自己踌躇满志要登上顶峰做皇后,却因为爱他,而将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言壮志都抛却脑后了,满心里只剩下诸般为了他好。   他应该儿孙满堂,他的生活里应该欢声笑语,而不是和我在一起,连对卫子甄的喜爱都变得不敢吐露。她希望他是真的开心。而自己那份自私自利的感情,就只能五花大绑地压在心底里,随着时间,淡而处之。   “太后娘娘,雅儿有个不情之请。”公孙雅突然轻声道,“长安对衣服的品味独到,不如我与帝君哥哥的嫁衣由长安亲手缝制,如何?”   帝千傲紧了手。   洛长安半含着笑。   “说起刺绣,当属长安最是擅长。此事倒可教长安亲自操持。也只有长安亲手去办,哀家才放心。”太后颔首,调笑道:“怎么样,长安,会不会使小性子,不愿意呢?”   洛长安落落大方道:“这事就交给我吧。这不也正说明新晋贵妃娘娘看得起我么。我当真觉得荣幸万分呢。”   替他人做嫁衣,我怎么把自己活成这副可悲的样子了。但,公孙雅其人,出身好,容貌佳,心地也善良,对帝君也是一心一意,同时会生养,自己挑不出她什么毛病,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太后娘娘,大赦之典礼开始了,都等您去放生呢,之后便是周游皇宫,大赦罪人了。”吉祥禀报着。   太后立起身来,“眼下就去了。长安跟上哀家。”   “是。”洛长安便跟在了太后的身边,“太后娘娘,若说这放生,臣妾可是有一套呢,保管今年被放生的兔子、鸡鸭、大鹅不会在皇宫里四处乱跑呢。”   太后开怀笑道:“是啊,去年哀家放生一笼子公鸡,刚出笼就扑进仪仗队,上飞下跳,大臣王孙一通乱抓,可真是乱七八糟。长安,你有什么主意。” 第208章 唯一不足是,她不是洛长安。   洛长安轻轻一笑,“我中午提前就去把这些要放生的小家伙们给喂得饱饱的,个个都在笼子里打盹呢,回头拿去皇宫放生别院进行放生,它们肯定撑得懒得动弹,肯定在想啊,今年太后再想看我上蹦下跳,我可不爱表演了,我只想慢悠悠的去田园过我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呐。”   太后一整个被逗乐了,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就这个长安是个小机灵鬼,旁人都想不出这个招吧?纵然想起这个招,又有几个肯拉下身份去实际做这个事情。”   其余宫妃都表示别说想出这个招,咱们根本就不会靠近那些臭烘烘的鸡鸭鹅啊!要么说出身很重要呢!咱们肯定不能和洛长安这样的出身市井的野孩子比呀。哎,不得不说,洛长安溜须拍马真是有一套呢,为了巴结太后,都不要脸了。   洛长安清楚旁人的看法,但是她不在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自己必须挖空心思讨太后的欢心,哪怕这样看起来心机很深,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但凡有别的选择,谁愿意做个趋炎附势的圆滑之人。   公孙雅将洛长安的话听了进去,嘴角有丝弧度,动机不明。   在鲤鱼池放生锦鲤之时,太后的衣袖教池水打湿了一些,旁人没察觉,太后自己也没提衣袖湿了的事情。   洛长安看见了,便趁空回到了坤宁宫来给太后取更换的衣裳。   还没进坤宁宫,就听见公孙雅和帝千傲的声音自殿内传来,原来这二人还未离开,正在殿内说着话呢,听语气,便是和睦而和谐的,而帝千傲的语气也非常温柔。   洛长安下意识攥住心口衣服,他此时语气与和我相处时那种霸道逼迫的语气截然不同。   “帝君哥哥,成亲以后,我想在宫殿里种满牡丹花,那样帝君哥哥每次来,都会花香四溢,以至于心情愉悦。”公孙雅拉着帝千傲的衣袖,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又道:“还有啊,我还要养一只学舌鹦鹉,我要教会他说‘帝君吉祥’,这样帝君哥哥每次来都会心情美美的。”   帝千傲斜靠着窗棂,垂着眸子凝着公孙雅,家室、模样是上乘了,学识也很好,和我看起来也登对,生下来的孩子也会优秀。   唯一不足是,她不是洛长安。   但,罢了。朕不能继续罢朝了。   他温声道:“种牡丹花,养学舌鹦鹉,好,还是好。”   他一一地回答着她的问题,颇为耐心。   “帝君哥哥,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你想过以后我们生的宝宝叫什么名字吗?”公孙雅憧憬着未来,心想帝君是一定要有儿子的,我必要正道,为其诞下龙嗣,他是有责任心的人,我若生育其子女,他必然对我相敬如宾,而洛长安那种令他一时兴起的妾,迟早是昨日黄花。   帝千傲轻声道:“朕还没有想过。但是,朕应该开始想想,和你生的孩子叫什么了,等忙过这几个月,朕想一想。”   以前,朕想过和洛长安的孩子会叫什么名字,女孩叫媛媛,男孩叫皓皓。   “雅儿想过。”公孙雅快乐地说着,“雅儿要为帝君哥哥生下一儿一女,男孩叫做筠筠,女孩叫做卿卿。筠筠会读书识字练剑,卿卿会习琴棋书画,我们起初会被两个调皮的小家伙烦得直抓狂,我们会忍不住批评他们,甚至大声呵斥他们。可是等他们大了,我们会欣慰,会为他们的成就而骄傲。帝君哥哥,我是真爱你啊,帝君哥哥。”   “啊,是吧。筠筠,卿卿。这名字挺好。”帝千傲微微笑着,“但,朕觉得媛媛和皓皓会更好。”   “媛媛,皓皓?帝君哥哥为我们的孩子已经起了名字了!”公孙雅动情地拥住了帝千傲的腰身,轻声的啜泣起来。   帝千傲的手抬了抬,最后,没有将公孙雅推开,而是礼貌的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好好的,怎么哭了。”   “雅儿好开心。帝君哥哥,对不起,帝君哥哥,过去有几次,雅儿对洛长安有敌意,那是出于嫉妒,也是出于对帝君哥哥的爱意。以后,雅儿一定会大度的。”公孙雅将帝千傲的腰身拥得更紧了些,“一定要对雅儿有信心啊,可以大度的人,不只有洛长安。雅儿会让帝君哥哥对我刮目相看。”   洛长安脚步顿在那里,几乎是麻木的在进门衣橱取了太后的衣裳,原该立刻走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就跟着了魔似的,听着堂内一对璧人畅想着以后所生养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听着他们诉说着他们的未来,听着他们间或会提起一个叫做洛长安的外人。   “雅儿,朕还有事。改天朕抽时间陪你谈婚礼的事。或者,你可以自己按自己喜好准备,朕依你,朕没有意见,你知道的,男人嘛,不大擅长这些婚礼细节。提起细节,朕投降。”帝千傲说着,便与公孙雅拉开了距离,举步朝着门外走去。   公孙雅重重地点头,虽然失落帝君哥哥不参与婚礼的准备细节,她其实心底里希望和帝君哥哥一起准备婚礼,小到婚礼上的一束花,一封请柬,大到婚礼举办之宫殿,她都希望帝君哥哥可以全程参与。   但是帝君哥哥从来不是一个追求细节的人,他可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不可能在小事上放太多心思。她理解。   “帝君哥哥交给雅儿就是。”   海胤心想:帝君是最追求细节的人,洛贵人请个假试试,帝君保准能打破砂锅问到底,也能问到洛贵人怀疑人生的。   洛长安听到了帝千傲的脚步声,便慌忙往宫柱后面藏身,谁知进门处有滩半融的冰雪,她脚下打滑,直接崴了脚踝,险些一个趔趄栽在地上,脚踝疼得她呲牙咧嘴,她在宫柱后面藏身后,几乎不能直立,只觉得脚踝之处疼痛钻心,这一下估计是崴得严重了。   帝千傲来到门处,便听公孙雅在后面叫了一声帝君哥哥,他一回身,就被迎面而来的公孙雅踮起脚尖在下颌轻啄了下,他下意识后仰,对方的吻因为身高悬殊,只落在他的下颌,对方唇瓣挺软,但这感觉有种生理不适,胃部也有痉挛不适之感,他将眉心蹙起。 第209章 上气不接下气样子   而后公孙雅羞涩地跑走了。   帝千傲蹙紧了眉头,快速抬手要去擦拭,却终于没有做出擦拭的动作,这以后也是自己的责任之一,和公孙雅接吻,共寝,在她有需要的时候,行使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他将脑海中的烦乱挥去,而后便踱步去了。   洛长安的身体顺着宫柱缓缓下滑,最终坐在地板之上,反胃之感越发难以克制,她将裤腿拉开,将罗袜往下卷了几道,便见左边脚踝已经肿得如同一个胖胖的萝卜,她的眼泪婆娑,扑扑簌簌地就往下掉。   “眼睛啊,别哭啊,别哭啊......拜托你,别哭啊......你们可太不听话了。不就是崴了脚吗,又不疼,太娇气了吧。好吧,就只有一点疼,但不至于哭吧。二十四岁了姑娘,索性就不哭了嘛。哎......”   洛长安一边小声谴责自己的眼睛,一边试着揉着自己的脚踝,却发现碰一下就疼得不能忍耐,怕是骨头错位了。   突然之间,发现双眼模糊居然看不清脚踝在何处,便抬起手背擦拭着眼眸。   等眼泪被拭去,视线清晰的一瞬,她在自己脚前看见了一双炫黑色的龙靴,她心底一怔,慌张地抬起了眸子,迎进了那人居高临下的视线。   洛长安一惊,下意识拿衣袖擦拭着眼睛。   帝千傲缓缓地往前两步,“崴脚了么?”   “帝君...唔...帝君,太后娘娘的衣袖在放生锦鲤时打湿了,臣妾回来给太后娘娘取衣服。没...没有崴脚。就...打了个趔趄。不碍事。”   说着,洛长安立了起来,尽可能掩藏心事,但天知道她这副哭着笑的脸有多难看,他怎么会去而复返啊!   “嗯。”帝千傲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将手抄到她后腰,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内堂放在矮塌上,随即蹲下身来,将她的崴到的左脚踝抬了起来放在手心里,用掌心轻轻揉着,“笨死了。走路都可以崴脚。你还可以干出更没谱的事吗。”   洛长安被骂得心里一整个委屈,刚才他和公孙雅说话时候可是克制有礼的暖男,对我就这样简单粗暴大骂我蠢笨,她把脚往后撤,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没事啊,没事,不疼啊,没什么感觉。”   “爱哭鬼!朕一生最厌恶眼泪。你怎么有流不完的眼泪。”帝千傲被她的眼泪弄的烦躁了起来。   “没,不哭了,我不哭了。您消消火。”说着,洛长安便用衣袖抹着泪眼婆娑。   她故作坚强的模样,使帝千傲的心都揪起来,他知道她孤苦无依,她只有他,帝千傲正揉在她脚踝的手一个使力,将她错位的骨头给推了回去。   “好痛呀,您干什么这么野蛮!”洛长安痛呼出声,出了满头冷汗,鼻涕眼泪齐流,委委屈屈又不大发作地质问道:“臣妾让您把骨头给我推回去了吗?!”   “不是不疼吗?”帝千傲抬头看着她的因为疼痛而变形的面颊,又见她拼命克制着,不肯表露出来剧痛,他的心骤然一软,“换御医来一样要将骨头归位。早些复位少受些罪。”   洛长安没有说话,骨头复位之后,又经过他用真气行血化瘀,痛感的确减少了大半,她恢复了些理智:“谢谢。”   “你都听见看见什么了?”帝千傲眼底的烦乱更甚了几分,“刚才那些关于:牡丹、鹦鹉、花前月下,你都听见看见了?”   “我没看见什么呀,自然也没听见什么。”洛长安装糊涂道:“牡丹,鹦鹉,花前月下,第一次听见。”   “你看到了公孙雅和我讨论婚礼,讨论未来孩子的名字,你看到了她跑过来亲我?”   “没有,真的没有。”洛长安垂下眸子,两滴晶莹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之上,将他心底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湖面又激起圈圈涟漪,她近乎祈求道:“别说了吧。”   “洛长安,你不会以为我娶别的女人,只是和她下棋聊天,做普通朋友吧?”   “我没有这样以为。”   “你只是看到这种程度,就已经偷偷哭鼻子了,朕要是和她同床共枕,你该哭成什么样子?你这样,朕没办法娶别人。”   “我什么样子啊!帝君,帝君啊,别说了,我走,我马上走。”说着,洛长安受到惊吓一般欲站起身。   手腕骤然一紧,被帝千傲给紧紧扣住,她又结结实实坐了下去。   “你这样让朕非常难办,朕不娶别人你把朕往外推,朕娶别人,你就这么哭哭啼啼。你简直优柔寡断,藕断丝连,你故意吊着朕胃口,让朕对你欲罢不能!你是祸国妖女!而朕不能陪你继续...荒废下去。”   帝千傲非常之愤怒,心烦地将衣领拉开了几许,呼吸也紧促了起来。   “我要是故意吊着你,教我被天打雷劈。”洛长安憋着小嘴,泣不成声,肩膀抖得不成样子,我哪里是祸国妖女,他怎么可以这样讲我呢,我更没有要求他荒废什么呀。我背着人的时候...哭也不可以吗。   “是,起毒誓吧。你掉这些眼泪,没有一滴是无辜的。迟早朕要死在你手里。”帝千傲近乎切齿,攥在她手腕的五指收拢,在她白皙的腕子上落下青紫的痕迹。   洛长安突然就破防了,“那我...不...不哭哭...啼啼的,不就可以了吗?那...我也..不知道...你...你会去而复返呀.....我要是知道...我不...不就不哭了吗。那我...我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我还不能哭了吗?我也不是...哭..哭给你看的呀。”   帝千傲几乎为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而头脑发昏,他将手指插入她的发丝,“哪里难受,以至于哭成这副上气不接下气样子?”   洛长安摇了摇头,“这会儿都好。哪里都不难受了。”   “刚才呢,刚才你一个人的时候,哪里难受。” 第210章 凭你平凡的姿色,还是凭你没落的出身?   “刚才都不好,哪里都难受。一个人的时候,哪里都不好,哪里都难受。”   洛长安被迫地迎视着他冰冷的眸子,吧嗒吧嗒地继续落泪,开闸了,停都停不下来。   “你如果再哭下去,我可就为难你了,我有法子堵住你的嘴让你哭不出来。你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自制力的。别激我。”   洛长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隐隐地觉得非常令人羞耻,她尽可能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我...没哭啊,我真...没...没哭。我眼睛里水分多不可以吗。”   “嗯,水分多的只是眼睛?勾引朕,已经这么得心应手了吗。”   帝千傲低下头狠狠吻住了她仍在抽泣的嘴巴,用舌尖勾画着她柔美的唇线。   而洛长安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了什么引人遐想的话,但说真的,她并没有往那一层想,但经他一提醒,她连耳根都红透了。   “帝君...放开我...您曲解我的意思了。”洛长安用力地推着帝千傲,“您不可以把我说的每个字眼都赋予您以为的意思。”   帝千傲感受到她推在他身上的力道,这种拒绝和抵抗让他从始至终保持着征服的欲望。   他将她的两只手腕握在她的身后,让她无法挣脱他的桎梏,他喜欢在博弈之中缓缓地体会着她的挣扎在他的攻势之下缓缓平复,最终柔弱地偎在他的怀里。   这种征服的过程令他着迷,令他充满成就感。太多人对他投怀送抱,但那种根本不需花费心思的拥有令他厌恶和生理排斥。   洛长安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她在这种男女之事上非常被动,骨子里的她非常之保守,如果对方没有耐心或许她永远都不会主动,前几日青楼烈药上头那次是她这辈子最出格的一次了。   但帝千傲似乎特别喜欢强迫她,而她每每起初抵触,中间又经历无法挣脱,最后会麻在他绵长的攻势之下,她不喜欢这种逃脱不掉的感觉,可又逃脱不掉。   洛长安的唇瓣被亲吻蹂躏到红肿不已,帝千傲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温柔地低问道:“告诉朕,你究竟要什么。”   “我......”   “和朕...私奔吧。内忧外患什么都不管了,和朕走吧。”   “唔...”洛长安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说的是拱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财富五车、亲人责任,冒天下之大不韪、令全天下都唾弃他的那种私奔吗?   是那种一骑轻马,自此天涯为家,互为依靠的私奔吗?   “您说什么?”她低声地确认着。   她懂这是不现实的,是哪怕想一想就会有深深的负罪感的行为,她听到尚且如此,以他的身份说出来,只怕是负罪感比她重千倍万倍,他猩红的眸子恰恰说明了他深深的自责着,但不妨碍这很令她心动啊。   “......笨蛋。”帝千傲眼底一震,松了她的手腕,将她领口被解开的衣领系起,立起身来与她拉开距离,保持着能够令他思考的距离,冷声道:“立刻离开这里。”   “嗯,好。”洛长安缓步朝外面走了一步,两步,顿步,转回身,道:“您方才说的是要带臣妾...私奔吗?我并非要付诸行动,我只是确认一下是否听错了。”   “朕说,朕要娶妻了,这桩大喜之事值得普天同庆,值得奔走相告。”帝千傲将手扶在案侧,手背青筋喷张,懊恼不已,甚至说出伤害她的话:“私奔,你凭什么教朕拱手这大好河山,凭你平凡的姿色,还是凭你没落的出身?走,给朕出去!”   “祝您...新婚快乐,臣妾告退。”   洛长安自嘲苦笑,原来是自己荒谬至极地听错了。帝君怎么可能会说带她私奔呢,自己未免幻想太多,在自作多情这条不归路上,自己是越走越远了,那不切实际的私奔二字,太自私,也太诱人了。   是啊,我凭什么呀,凭我平凡的姿色,凭我没落的出身吗。而我即便扒掉脸上这层面具,高高在上的帝君又会因我几分姿色就拱手他的大好河山吗。我痴心妄想。   洛长安浑身麻木地出了坤宁宫,鬼使神差回到了大赦之行的仪仗队。   “太后娘娘,将身上的外衣褪下,换上这件干爽的衣裳吧,您身上那件衣袖方才教放生池的池水打湿了。”   洛长安赶回大赦的仪仗队之后,对太后深深一拜,压下心事,一副可人的笑脸示人。   太后教仪仗队簇拥着正去放生别院的山边走去,听见洛长安的话,太后便将步子顿了下来,欣慰道:“好孩子,哀家原没有声张,是不愿意耽误大赦放生的吉时。倒是你心细,瞧见哀家的衣袖教水打湿了,还不怕辛苦地跑回去给哀家取了衣服来。”   吉祥姑姑笑道:“要么说洛贵人得您老的心呢。咱们都没瞧见您衣袖湿了,您老人家也不告诉奴婢,这冷呵呵的天,冻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梅姑姑轻声说着,“洛贵人的确是一片赤诚的孝心。”   其余众妃脸上神色各异,嫉妒的,不屑的,甚至忌恨的,有几个女纸眼睛瞪太狠甚至出现抽筋之态,气氛十分之凶残。   “娘娘,将湿衣服换下来吧。”说着,洛长安便服侍着太后娘娘,将湿衣服换了下来。   太后随即便拉着洛长安的手,两个人在仪仗队前面有说有笑地走着。   洛长安意识到自己此举虽然得了太后垂青,但是也把众妃的仇恨拉满了,汗毛也竖了起来,要么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了,戏就多啊。今天搞不好我就犯小人了。   公孙雅本来伴在太后的身边,这一下太后便将她抛在后面了,她心里自然吃味,心想太后娘娘素来对我器重有加,眼下有了洛长安,竟连我也不是最喜爱的了,如今我胜在出身,不然非让洛长安夺了我的风采。   贤妃终于沉不住气了,小声对公孙雅打个眼色,随即伸出一根指头悄悄指了下洛长安的后背。   公孙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睇了一眼洛长安的背影,两人展开了小团体对话。   “就她一个丫鬟上位的,如今还成了气候了。”贤妃语气十分的不满:“不就是仗着自己曾经救过帝君的命吗,我看她当时是故意不用工具去刨沙石的,她就是故意把手给伤地露出了森森白骨,让帝君内疚地给她贵人之身份的!我是怎么都看不惯她!咱们可不像她那么不要脸,趋炎附势,那么地谄媚太后、纠缠帝君。令人作呕的下作的乡下人!”   公孙雅拿眸子递了一眼贤妃,眼底闪过一丝谲色,冷冷地说道:“贤妃娘娘,大家都是帝君的后宫之人,要和平共处,为了帝君相亲相爱才是啊,你自己技不如人,就不要嫉妒别人比你技高一筹吧,得宠人家是光明正大凭实力,你倒是也去救帝君的命呀,帝君出事那天,你似乎六神无主吧?” 第211章 容长安解释!!!!!!!!   贤妃碰了个软钉子,便悻悻的,又说道:“哼,我也是实在气不过。但是她怎么就眼尖地发现了太后娘娘衣袖湿了呢,她既然看见了还不告诉大家,自己悄悄地去拿衣服,分明就是想邀功。”   “哎,话不能这么说吧,太后娘娘自己已经说了啊,不愿意耽误放生的吉时,”公孙雅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洛长安肯定得悄悄地去拿衣服,难道还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太后娘娘的衣袖湿了,那样指定教上上下下乱作一团,都关心太后的凤体了,很可能御医还要过来看诊,肯定会影响放生吉时的。”   贤妃凝神看了下公孙雅,心想不愧是未来之皇后,居然如此之大度,竟然丝毫不被洛长安小贱人所影响,她不由之间自惭形秽。   众人来到了山麓之处,太后吩咐下人道:“将要在山边放生的家禽笼子提上来吧,吉时就到了。”   “是。太后娘娘!”下人领命便去了装着家禽的马车上,将硕大的鸡笼取了下来,鸡笼内装着数百家禽,需要教五个粗人抬着,来到了山脚下,倏地掀开了蒙布。   “啊!”   蒙布掀开的一瞬,众人面色各异。   有人甚至惊叫出声。   洛长安将两手猛地攥紧,放目看向鸡笼之内,却见数百家禽,东倒西歪尽数死亡,一只活物都不剩。   太后脸上一怔,登时之间怒上心来,两手作起抖来:“这是怎么回事?!家禽为何都作死状?”   仪仗队中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这些是要放生,为帝君积善积德、求福求寿用的家禽,怎么突然全部都死了?!这是不是不祥的征兆啊?”   “流年不顺啊,今年这是怎么了,疫乱,山崩,朝堂大乱,加上邻国屡犯大东冥疆土,今日又逢放生之家禽尽数气绝,莫非我们大东冥要有大变动?”   太后捻动着手中佛珠串,突然珠串绳子断裂,佛珠滚落四处,太后顿时脸色大变。   “娘娘,‘碎碎’平安,辞旧迎新。旧珠断裂,乃是预示大东冥将要继往开来迈进新的盛世。”洛长安连忙道:“梅姑姑,吉祥姑姑,速速捡起佛珠,拿红布包了到佛祖前还愿!”   洛长安声音未落,便见梅姑姑、吉祥姑姑以及宫妃们都在弯身捡着珠子,尽数捡起来之后,便用红布包了。   公孙雅暗暗将手攥起,我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如何应对此事。为什么,每次都是洛长安最先得太后的心!   “长安,你的名字是极好,长治久安,你的话也必会应验的。”太后攥住洛长安的手,随即凤眸睇向那看管家禽的下人,“倒是这下人,速速解释清楚,这些放生祈福之家禽如何好端端地尽数死绝了!!”   负责看管家禽的下人惨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解释道:“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容小的解释,半炷香之前小的还查看了一下家禽的情况,当时还都是好好的,不知怎地,来到这山麓之下,家禽便尽数气绝身亡啦!”   “啊呀!”太后扼腕,焦虑万分,攥着心口衣物道:“如此灾事横行,如此祸事连连,如此内忧外患,哀家心中难安啊。”   贤妃往前一步,“太后娘娘,臣妾知道这些家禽为何会尽数气绝,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着,便朝着洛长安剜了一眼。   洛长安一怔,心想此人目露凶光,表情淫荡,怕是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此时正值太后盛怒,若是被推上风口浪尖,怕是难有回旋余地。郁闷,郁闷至极。帝君今儿怎么没来啊,来了好歹也管管他后宫的女人呀。   “贤妃,你讲!”太后将手一摆,十分感兴趣道:“这些家禽的死因是何啊?”   贤妃的目光往洛长安的面颊又扫了一眼,洛长安心中一窒,随即便听贤妃中伤道:“太后娘娘,您还记得大赦之礼开始之前,洛长安说过的话吗!”   “哀家自是记得!哀家记得长安说提前去喂了家禽,以防这些家禽上蹿下跳搅和了仪仗队耽误放生之吉时。”太后狐疑地往洛长安睇了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落在贤妃面上,催促道:“但,你是何意啊?”   “太后娘娘,这贱人就是妖星降世!是她造成今日家禽尽数死亡,是她为咱们大东冥带来的厄运!她心术不正,她...罪大恶极!”贤妃将眉心紧紧蹙起,“她今日中午去将尽数家禽喂得太过饱腹,将家禽全部撑死了!”   “啊!”太后大惊,脸上血色褪尽,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着洛长安,良久才质问道:“长安,你究竟喂了多少谷子给这些家禽?!怎么将家禽给撑死了呢!”   公孙雅嘴角轻勾,静静地看戏。   洛长安闻言,竟一时百口莫辩,自己的确在中午时分喂了家禽,并且喂了不少谷物,但是自己不是蠢货,基本的常识是有的,不会把几百只家禽喂到撑死,退一万步,即便自己是蠢货,这些家禽难道也全部是蠢蛋吗,会集体把自己吃到撑死吗。   “太后娘娘。”洛长安倏地跪了下来,“长安是多喂了一些谷物给家禽,但决计没有到要把家禽尽数撑死的地步。恳请娘娘明......”   洛长安的话还没说完,明鉴的鉴字还没有说出口,那看管家禽的下人突然插嘴道:“奴才想起来了,从正午洛贵人喂过家禽之后,就再没有别人靠近过这些家禽了。如此想来,恐怕这些家禽当真是被撑死的!”   “长安啊长安!你何必多此一举去喂这些家禽!”太后心血上涌,恨恨地责备道:“好好的一场放生,如今横尸遍野。造了多少业障!哀家旨在为帝君祈福,为大东冥祈福,现如今,放生变作杀生!晦气!哎!晦气啊!”   说着,太后便失望透了,坐在下人搬来的凤椅上,叹着气,第一次在优雅的面颊上出现了无尽的疲惫之色。   洛长安沉声道:“娘娘,容长安解释。”   “住口!哀家不想听任何的解释。”太后非常生气,现下明显听不进去任何解释,最后连凤眸也紧紧地闭上了。 第212章 冷峻的面颊上隐着一触即发的暴怒   洛长安猛然一怔,在太后将眼睛闭上的一瞬,便及时住了口!   心想本来还想趁大赦之日大干一场,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仇敌。   结果一上来自己就被好好收拾一顿,一整个无语加凌乱。   果然人生处处是天坑,刚出此坑又入彼坑。   洛长安在人群中看到了宋盼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不由得内心里泛起巨大的愤慨、不甘和不平。   苍天啊苍天,你绝对是个瞎狗,你该收拾姓宋的,不是收拾我啊!   而宋盼烟则对她唇语道:“活该!”   洛长安深受刺激,这插曲真是令洛长安始料未及。半路杀出个贤妃来给她添堵,这厮不应该叫贤妃,应该改名叫闲妃。   贤妃扬着下颌,斥责道:“哼,说什么鸡鸭大鹅被喂得饱饱的,指定不会上蹦下跳的了,这下倒好,全撑死了,你满意了吧,洛长安!你就是个扫把星!你只会让皇宫倒大霉!你无父无母吧,你是天煞孤星,你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不算,你眼下还要接着克你身近之人,帝君收你为贵人,会被你克的!”   太后听了,便收紧了一双手,对洛长安生出了嫌隙,女子一旦和克夫克父粘上关系,可就太不幸了。   洛长安厉声道:“贤妃,注意你的措辞!把嘴巴放尊重点!辱我可以,别辱我父母!”   贤妃不屑道:“怎么,你都将爹娘克死了,还不让别人说了?现下不说,他日折损了帝君的阳寿,谁担当得起!西三省的灾难也是你克出来的吧!你这个扫把星!”   贤妃说得特别的痛快,也沾沾自喜洛长安这小狐狸被自己的气势恫吓到无话反驳。   宋盼烟见洛长安陷入困局,心中自得极了。   洛长安紧紧地攥着颤抖的手,忍着一口气,用自己的理智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不能破罐子破摔惹太后更加冷遇,眼下不可以和疯狗一般的贤妃战斗!   但是洛长安又不甘于就这么忍着,也有冲上去掐住贤妃脖子和其厮打的冲动,管他打不打得赢,先撕了那贱人再说啊,但是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在自己用泼妇的法子处理问题之前,洛长安咬破了舌尖,控制住了自己三年来一直压制着的冲动。   宋盼烟见到洛长安在大赦之日,在这百官齐聚,名门淑媛齐逢的日子,她像条众叛亲离的狗似的跪在太后的脚边,真是大快人心,她小范围地煽动着言论,“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洛贵人这种投机倒把的小聪明总有一天会出大事!”   “对啊,我们早就觉得洛贵人有问题了,老是做一些自以为很聪明的事情,这下倒好,连大赦放生之礼都破坏了!”   “扫把星!”   “她只会带来厄运!”   “她是天煞孤星!”   “这样破坏了大赦放生之礼的扫把星应该被重重惩罚!”   “应该用她的鲜血平定神怒!”   洛长安跪在那里,听着宫妃们来自四面八方的杀而后快的话语,突然觉得脑子里轰轰作响。   墙倒众人推,她知道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是亲身经历了,才知道这滋味是如此的苦涩,还是我不够强大,才使得众人如此欺我。   一入宫门深似海,原来最初在帝君龙寝做个无忧无虑的贴身丫鬟是那么安全,如此站在人前,是这么的难。洛长安觉得自己的肩膀几乎被压垮,看起来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区区贵人之位是根本不够的。   太后坐在椅上,悲伤地闭着双眼,吉祥轻轻地揉着她的心口,太后始终不说话,但是也听着各人所说的话,半天说道:“那些死去的家禽,这些吵嚷的宫妃,哎!”   洛长安知道太后脾性,太后喜欢大度之人,也喜欢别人沉稳和豁达,于是洛长安准备投其所好,她将心底所有的不甘压下,只留下自己高洁的一面,呈现给太后看。   或许太后也在审度着我的反应,我的任何处理方式都会成为太后评定我为人的依据,我要抓住一切机会树立我在太后心中的形象。哪怕这并不是真实的我,但没关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得起良心即可。   “太后娘娘,长安相信清者自清,今日不会做任何解释。长安自心底里感激您老人家二年来的疼爱。您的慈祥,您的公正,都在长安的内心里。只求您不要动怒,身子要紧呀。”   洛长安也不做过多赘述和解释,默默地,开始给太后磕头,一下接着一下磕着,每一下,都重重磕在地上,每一下都可教人清晰地听见声响,不几时额头便流出血来,直到鲜血自眉骨流下。   洛长安认为自己在赌博,赌赢了就得到太后信任,赌输了就是克夫克父的扫把星。   周遭之人没想到洛长安对自己这么狠,本来大家都是跟风凑热闹,所说之言都没什么出处,这时不由都有些心虚起来。   毕竟一见流血,就是流血那一方有理更多一些。   大家甚至也想磕响头把自己磕的更惨烈一些,但是又怕恶性竞争引起太后的反感,于是就对洛长安极其侧目,竟又教她得了脸。   太后缓缓地张开了眼睛,看见洛长安竟磕头表清白到鲜血纵流,心中猛地一阵清明,这孩子在谩骂和诋毁之下,竟不吵不闹,并且仍感激我之疼爱之情,这份胸心,世间少有之。   过去,多少个日夜,都是这孩子伴在我身边,陪我说话,为我梳妆,知道我的心事,长公主出嫁在外,长安如小棉袄似的伴着我。   念及此处,太后心中揪起几分不忍。   洛长安暗暗吁了口气,这场心理战自己险赢。   “帝君驾到!”   就在洛长安被众人千夫所指,就在洛长安一人面对质疑和谩骂,孤立无援,甚至没有辩驳的机会之时,海胤通传的声音传了过来。   紧接着,帝千傲快步迈至山麓之前,环顾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洛长安挂彩的小脸上,冷峻的面颊上隐着一触即发的暴怒,什么玩意啊,什么东西都能欺负我女人。   诸人心中一懔,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洛长安静静的看着帝千傲,她实际一直以来没明着靠过帝千傲,因为怕给他惹麻烦,同时也有种傲骨觉得凡事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做。   但今天这场合,她这口气不出就太难受了,就想占他便宜了,于是她楚楚可怜的垂下眸子,把小嘴也委屈的抿紧,在别人都在和帝君问安的时候,她也委委屈屈的问安:“帝君吉祥。”   相处三年,帝千傲太清楚她被欺负时候就是这种忍耐的表情了,帝君吉祥四个字就跟‘她欺负我’是同义词啊。一个从来不向他示软的倔牛今天主动可怜兮兮向他求救了,这得委屈成什么样了。   太心疼了。   他坐在椅上,龙袍一角轻轻触碰到了洛长安的腰线,他对太后沉声道:“母后,朕早说过您安排在后宫这些女人素质参差。儿臣离半里远就听见贤妃那嘹亮的叫骂声。着实令朕汗颜。一直忍着不说,但今天朕实在受不了了!”   众人:“......”   这是帝君的正确打开方式么。   太后听了一怔,倒是没有料到儿子从这个点切入对话,她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这......方才贤妃的确是不够文明有礼了。哀家也觉得聒噪头痛。有话应该慢慢说。都是大家闺秀。”   贤妃以及和贤妃呼应的众人脸上一热,心想帝君和太后是嫌弃咱们丢人现眼了么,或许咱们在揭发洛长安的时候不应该那么的声色俱厉,应该注意仪态万千和口吐芬芳。   帝千傲挑眉睇向贤妃,沉声询问道:“方才,是你进言揭发洛长安是天煞孤星之事的吗?”   贤妃心中也不知是喜还是惧,心想帝君这是要奖赏我还是要惩罚我呢,如果帝君嫌我方才口气不够温柔,那我温柔的陈述一遍,相信可取得帝君的青睐:“是的呢,正是臣妾呢,洛长安她是罪大恶极的扫把星呢,是她自作聪明地把放生祈福之家禽尽数撑死的呢!”   啪。   “贱人,血口喷人,你可有实证?”帝千傲抬起修长的手,一道青色的真气落在贤妃的面颊,将贤妃掴到满嘴鲜血。   贤妃整个就被打懵了,我一句一个‘呢’,这么温柔的陈述,也不行么......帝君也太油盐不进了吧。   整个后宫震惊不已,帝君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而掌掴宫妃,并且还是掌掴妃位高于洛贵人的四妃之首贤妃!   传闻中帝君谦和有礼,雨露均沾,而眼前之人分明残酷冷清,不讲情分。   众人认为传闻...是有问题的。   公孙雅心想帝君哥哥每次在有洛长安的场合都会变得特别暴躁,就像个发怒的野兽似的。如果是为了我该多好。   贤妃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嚣张的气焰登时灭了下去,捂着脸再不敢言,身子往后瑟缩着,“实证...实证...臣妾没...没有。”   洛长安舒服多了,继续委委屈屈道:“贤妃姐姐,既然没有实证,何以诽谤、诋毁我一介小小贵人呢?您便这么...善妒么,后宫姐妹众多,咱们应该相亲相爱呀。您怎么就容不下长安呢。是不是长安哪里做得不好呢,长安可以改的。”   贤妃:“......”   洛长安这小狐狸精也太会找机会表现了吧,现在我就个善妒的泼妇,毫无根据的在泼她脏水......   “贤妃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呢,”洛长安无辜的问着:“你告诉我,我的缺点是什么好不好,我想改正缺点,我想变成更好的自己。”   “......”贤妃是真怕了洛长安了,心想这小狐狸精可太有心眼了,帝君看她的眼神里都是心疼和喜欢,我简直被比得不是东西了。   宋盼烟也瑟缩着往人群埋了进去,根据以往经验,自己不能在有帝君在场合和洛长安冲突,不然自己会下场极其惨烈。   方才骂洛长安是扫把星的宫妃们都禁了声,谁都不想成为帝君巴掌下的第二个。   帝千傲睇了眼洛长安随即对太后说道:“母后,不查清楚就妄下断论,不是您的习惯。朕认为您被气糊涂了。连洛长安对朕的救命之恩都抛掷脑后了。教人看着,莫不是落了忘恩负义的名头,以后谁还会抛头颅洒热血的为朕卖力。”   洛长安心中一暖,还是很感谢帝千傲对她这份信任的,他对她的信任不用任何证据,也不需她任何解释。她想,有这份难能可贵的信任,就够了。 第213章 众人又展开了一波墙倒众人推的戏码   太后猛地一惊,帝君一语惊醒梦中人,她一把拉住洛长安的手,将洛长安拉了起来,拿手帕帮洛长安轻轻擦拭着额头的血污。   “哀家当真是气糊涂了,竟听人一言就教以为此事乃是长安所为。实际上,几百家禽尽数气绝,怎么可能是全是撑死呢。这些家畜可是知道饥饱的,哪会将自己活活撑死,是哀家见家禽死绝一时乱了方寸了。长安啊,可怜见的,瞧瞧这额头肿什么样了。”   洛长安沉声道:“太后娘娘不必介怀,您在气头上,一时不查也是有的。只是这破坏放生之礼的幕后之人着实可恨!”   帝千傲招手传人搬来龙案,安营扎寨,大有此事没有一个明确定论,他便不依的道理,沉声道:“现场查,将幕后之人揪出来,现场就办。一经查出,绝不姑息!朕的后宫里决计不容此等心术不正的祸根!”   海胤心想帝君对洛长安的袒护是越来越明显咯,呼之欲出的保护,纸最终是包不住火的,何况是帝君这么一团难以浇灭的大火。   洛长安则觉得胃中难受更甚,许是方才经历九死一生,导致她太紧张了,竟有干呕之冲动,她用手轻轻地顺着自己的心口,使自己不那么难过。这些死去的家禽更是令她胃中翻江倒海一般。   公孙雅立刻来到太后身边,温柔地说道:“太后娘娘,长安必然是无辜的,长安那么善良,而且对您忠诚孝顺,她只会求您平安喜乐,如何会干这等破坏放生之礼的事呢。再有,帝君寿与天齐,又岂是一介弱女子便可以折去阳寿的呢。”   帝千傲静静地看了看公孙雅,并不予置评。   洛长安眉心拧了拧,突然发现公孙雅也并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简单人物,帝君未来之前,她被众妃围攻之时,公孙雅倒也没有出面帮她说什么。   当然,帮我,我感激,不帮我,我不强求。   但是帝君一来,就当着帝君的面帮我,就让我恶心了起来。突然觉得,公孙雅如此心机女,配不上我心爱的帝君了。哎,大局已定,他愿意就好。   太后听了公孙雅的话,便欣慰道:“雅儿,只有你是个头脑清醒的,帮着长安说话的只有你一个人。哀家心中甚慰。只是这查办之事,该从何查起呢。”   公孙雅一怔,倒是似乎也一时没有主意的样子,只缓缓地说道:“雅儿倒是不知从何查起呢,长安,你可有什么办法呢?”   洛长安虽然心有成竹,但也觉得公孙雅此举有些刻意,她微微润色了一下措辞,便沉稳地说道:“要彻查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只消教随行御医将家禽解剖,自家禽胃部取出食物,进行检验,便可知晓家禽死因了。”   帝千傲沉默不言地锁着洛长安,而他心里仍在吃惊自己居然提议带她私奔这样的混账话,虽他极力在克制自己,但每当接近她,似乎所有心理建设就功亏一篑了,但是,私奔啊,近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说出十五岁小孩的话,还能更冲动一些吗。   另外,这些死去的家禽都比朕更吸引她的注意力么?为什么宁可盯着鸡鸭都不看看朕。   海胤:吃醋可以吃到这种连家禽都嫉妒的份上。厉害了。   “嗯,长安说得有道理。”太后听了洛长安的建议,也就有了方向,便吩咐随行的御医道:“刘御医,你速速按照长安说的法子去查验清楚,家禽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刘御医从仪仗队中步出,立刻带上手套从鸡笼之内攥着鸡足,拎出了一只死公鸡。   然后剖开公鸡胃部,从内里取出了尚未消化的谷物,然后用银针进行检验,用同时用药剂进行试验,不几时便有了初步结论。   刘御医没有言语,众人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而帝千傲则一瞬不瞬地凝着洛长安,再次想到朕居然向她提出私奔,而她当时有转身问朕是否说了私奔二字,说明她也动了一些心思,但也可能没动心思,她一心扑在报仇之上,哪有心思和我私奔。   ...倒是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是否也和朕一样在纠结私奔二字。   洛长安认真地看着刘御医,心想:刘御医这解剖家禽的刀好锋利呀,是青铜的,还是铁质的?   海胤:......帝君脑补太多了。   在各人心思各异的情况下,刘御医一边心想这是我抽查解剖的第二十五只死鸡了,可以做结论了,不过,还是再解剖多一只吧,凑个双数,图个吉利啊,二六二六多福多寿,上面都喜欢好事成双,尤其后宫女人屁事贼多,我在宫里多年,都被搞出条件反射了。   “太后娘娘,下臣已经得出结论了。”刘御医解剖完第二十六只死鸡之后,缓缓说道:“下臣共计从鸡笼不同位置抽查了二十六只家禽,这二十六只家禽尽数死于过量的鼠药。按照死亡时间,是半炷香之前被投毒的,所以,死因可以排除是洛贵人中午时分喂谷物所致的了。”   洛长安朝着刘御医俯了俯身,心想,那么接下来就是我洛长安报方才冤枉之仇的时间了。   “鼠药!”太后厉声道:“究竟是何人,竟敢明目张胆地在放生之礼上公然投毒毒杀家禽,这究竟是和哀家过不去,还是不希望帝君好过!!”   “刘御医,”洛长安向刘御医微微颔首,随即沉声问道:“敢问,近日是否有人从御医阁领用鼠药?”   贤妃一阵瑟缩,下意识的脚步往后虚飘半步。   刘御医诚实道:“鼠药是毒药,所以各宫来领用都是需要实名登记在册,领了多少剂量也都是详细记录着。最近,贤妃娘娘的确来领了三次鼠药。正是与毒死这些家禽的鼠药是同一种鼠药。”   贤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拉住帝千傲的衣角,高声叫道:“帝君,您听臣妾解释!”   帝千傲冷酷地将衣摆撤回,袖手旁观地淡淡道:“免开尊口。”   太后震怒道:“贤妃,竟然是你啊贤妃!你对得起哀家赐你的一个贤字吗?!”   “贤妃,你竟然贼喊捉贼,试图将罪名栽赃在我的身上!”洛长安乘胜追击,厉声道:“此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有同伙,速速招供了出来!”   一时之间,贤妃成了那个千夫所指,风水轮流转,众人又展开了一波墙倒众人推的戏码。   “我就知道洛贵人是被冤枉的!原来此事竟然是贤妃所为!”   “贤妃才是扫把星!洛贵人是帝君的救命恩人,是皇门的小福星。” 第214章 原来伤害别人时痛快,而被伤害时这么诛心   “贤妃才是给身近之人带来厄运的克星!”   “她舅舅早逝,就是她克死的!还有她表嫂家的小女儿,两岁就死了,都是她克死的!”   “贤妃罪大恶极!”   “哼,亏她位列四妃,结果就这水平?别恶心我的肺了!”   “贤妃才是扫把星!是贤妃毁了今日的放生之礼!贤妃应该被处以极刑,不然难以平神愤!贤妃之举,人神共愤!”   “我...不是扫把星!我不是!我不是克星!我舅舅是上战场保卫国家战死的。我表嫂家的小女儿是得了重病不治而亡的。不,不是我克死他们的啊!”   贤妃一时之间情绪崩溃,原来被千夫所指是这般痛苦,原来伤害别人时痛快,而被伤害时是这么的诛心。   “帝君,太后,我是领了鼠药杀地窖的老鼠,可是我发誓我没有对这些用于放生的家禽进行投毒呀!我没有动机呀!我不可能会破坏太后娘娘的放生之礼的!”   “刚才你不是对我说了一大堆洛贵人的坏话,被我斥责了一通吗?”公孙雅冷冷地道:“你的动机就是你嫉妒洛贵人得太后娘娘的喜爱,得帝君的敬重啊。你的动机就是要除掉洛贵人啊!你用心歹毒,教人不齿!”   贤妃猛然一怔,猛地瞪向公孙雅,心想莫非是...公孙雅在幕后操控此事,莫非是公孙雅借我之手要除去洛贵人,即便除掉洛贵人不成,也可将四妃之首的我拔除,这对于即将成为贵妃的公孙雅决计不是坏事。   呵,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还没过门,就已经初露头角了!而我苦于没有实证,若是公然叫嚣,恐怕又多了诬陷未来皇后之罪名。   洛长安暗暗地打量着贤妃,以及公孙雅,心想贤妃眼底的震惊决计不是没有缘由的。   而照自己对贤妃三年来的了解,贤妃其人没有太大的野心,四妃之首已经是她的顶峰,她属于那种安稳过日子的女人,顶多小打小闹背地里过过嘴瘾,实际动真格的,贤妃倒没那个胆子。   那天帝君在西三省出事,最先提出要出宫回娘家避难的就是贤妃。   这么个胆小怕事的,今天这个壮举让洛长安觉得不同寻常,除非贤妃在不知不觉之中被人做了枪。   “贵人,洛贵人,求求你相信我,我没有投毒,真的!”贤妃膝跪着来到洛长安的脚边,死死地拉着洛长安的衣裙,“我承认我在背后说了你的坏话,我承认我刚才带头煽风点火,但是我真的没有投毒致使这些用于放生的家禽,求求你帮我说句话吧。洛贵人!”   “贤妃,我此生最恨别人辱我父母。而你,犯着我底线了。”洛长安缓缓低下头。   “贵人,洛贵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洛长安嗤笑道:“你知道吗,刚才我跪在那里的时候,也希望有谁帮我说半句话。所以啊,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惹事,但我绝不怕事,我也不会善心泛滥同情害我的人。你的境遇,我爱莫能助!”   贤妃整个人如大限已到,身体缓缓瘫软下来,原来被冤枉的滋味是这么的难受,我好后悔啊,我为什么要当出头鸟,为什么!   “哼!人赃并获,竟然还有脸面祈求原谅!长安这孩子险些教你们给冤枉致死!哀家也险些教你们给蒙了心!”太后怒不可遏,“哀家自不能容你!只是哀家方才险些冤枉了长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哀家必教帝君补偿于你,贵人之位份到底是委屈了你。”   “海胤,拟旨,废去贤妃之位份,休出宫门。方才与贤妃唱和一致欺压洛长安的共计十一名宫妃,一并休下堂,轰出宫去。”   帝千傲适时地说着。   “另外,太后所提补偿洛长安之事,朕准之。四妃首位空置,贤妃德不配位,而洛长安之德行可担贤妃之位,此位由洛长安补上,代为清理后宫之氛围,取代贤妃,赐为长安妃子。依体统,今夜赐浴华清池!”   海胤心想,帝君这反应速度,超快的,太后不过放出一点想补偿洛长安的意思,他立刻就将人扶上了四妃之首位,同时一口气休掉后宫的半壁江山,一整个舒服。   此举明着看,真的是在孝顺太后娘娘,但细揣测来,帝君早就想这么做了。这一步一步,实属不易。   然而,众妃听到赐浴华清池,都羡慕极了。   华清池是帝君的私人温泉宫,能够赐浴华清池,一来意味着洛长安的位份已经足够高,高至可以与帝君共浴,一来也因为洛长安是第一个得到帝君准许在其温泉宫沐浴的女子,也使得事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太后满意道:“嗯,长安妃子,长治久安,这个安字是太好了。安妃,就叫安妃。是了,赐浴华清池,铅华洗尽,珠玑不御,只留一颗对我帝王之家的忠贞之心。”   “帝君,昨日贤妃,今日安妃。您未免太绝情!赐浴华清池,哈,赐浴华清池,同是位列四妃之首,为何臣妾当年不能被赐浴华清池,您藏得太......”   贤妃闻言,双目大张,登时两眼翻白,帝君不但休了我,并将原属于我的四妃之首位教洛长安所取而代之了,念及此处,便昏厥了过去,最后藏得太深的深字竟没来得及说完。   洛长安眉心轻轻蹙起,华清池...很特别吗。   她这三年在龙寝中不是每日被帝君按在那池子里嬉戏、宣淫的吗......   宫妃们这震惊的表情,活似我得到了什么天大的荣耀似的,因为一个澡堂子,夸张了。   贤妃居然又从昏厥中苏醒过来,特别不甘的又叫了一句:“华清池!”才又彻底昏厥了过去。   洛长安被吓了一跳,心想看来赐浴华清池,和帝君一起洗澡在众人眼中真是一件拉风的事,看给贤妃激动的死去活来就知道了。   洛长安虽然自己对华清池见怪不怪,甚至还希望帝君别总弄湿她衣服,就挺烦的,这时也假意受宠若惊施礼道:“谢帝君恩赐。臣妾惶恐。”   帝千傲有礼地握住她细腕,在她耳边有些轻佻:“你这厌弃的表情,有必要夜里展开聊聊,怎么谢朕。”   洛长安:“……”   而那些与贤妃一唱一和地欺辱洛长安的十一名女子,此时此刻就没有胆量去逼视洛长安的面庞。直到教官兵押下去,她们才后知后觉,帝君原来并不是素来寡淡,帝君只是对我们寡淡罢了。   公孙雅攥紧手心,帝君哥哥不日便要迎我过门,后宫这些小狐狸精我需要好好整顿一下,尤其洛长安,太刺眼了。   待事情平定,太后拍了拍洛长安的手,“长安,哀家教帝君给你升了位份,以你出身,可以位列四妃之首,已经是莫大恩宠了。再往上可就是贵妃,皇贵妃,还有皇后了。所以,你可以看到哀家对你是多么器重。今日险些冤枉了你,不要怪哀家了,好么。”   太后心想,我们皇门就是生怕落下什么口舌,倘若今日我错将帝君的救命恩人洛长安给查办了,教旁人看起来,倒真是以为我们忘恩负义。傲儿一步将长安升到四妃之首,虽然我颇有微词,正可以堵住悠悠之口。   洛长安听见太后又一次提起了出身,便在心底叹了一下,是,是,我这样的狗奴才能当四妃之首真的是交了狗屎运,我应该感恩戴德。   经过今天之事,洛长安心里和太后有了些隔阂,太后就是太后,任何侵犯皇家利益的存在,无论是谁,太后都会将其除去。洛长安要做的是绝对不能犯错。   而今天太后授意升她的位份,也是维护皇门名声,换个心安吧。   那帝君呢,赐浴华清池,也是换个心安,或者只是依照传统,为了恪守孝道?   不然呢,难道还能是为了她洛长安,公然休掉太后所安插给他的十数名宫妃,为了她和太后对着干吗。   “娘娘不必多虑,长安从来不曾怪过太后娘娘。”   太后叹口气,“只可惜无法进行放生之礼了。眼看吉时就要过去了,哎。”   洛长安突然温声笑道:“娘娘,臣妾其实提前准备着备选的放生家禽,就是担心放生之礼发生什么乱子,其实啊,臣妾教人准备了两笼家禽呢,娘娘如果同意,臣妾就教人将另外一笼家禽搬了上来。”   太后跌落谷底的心情瞬时间就被调动起来,“长安啊,哀家的好长安,你果然是个心思细腻的好孩子,凡事你都是走一步想三步,做好了万全的筹划。快,教人将家禽带上来吧。”   帝千傲唇尾微微上扬,心想,这未雨绸缪的性子,果然有朕之风范,不枉费朕全身心熏陶她三年。   海胤轻声道:“帝君,克制一下,咱嘴角已经上天了。”   帝千傲:“......”   公孙雅不着痕迹地用脚溺死了一只山脚下爬行的蚂蚁,帝君哥哥这副为洛长安感到骄傲的表情,也太明显了吧。   洛长安轻轻地击掌,随即便见下人又抬了一笼家禽来到了山麓边上,家禽活生生地在笼子里待着,下人同时将那笼死去的家禽抬了下去。   然后,太后舒了口气,在宫人高呼着吉时到的声音中,太后打开了笼门,完美地进行了家禽放生之礼。   待放生之礼结束之后,众人便各返宫殿,为明日的周游皇宫,大赦犯人之礼进行准备。   洛长安回到了久安宫,没有几时,龙寝派了轿撵过来迎她。   “娘娘,华清池已经铺满了百花花瓣,帝君吩咐咱们接您过去呢。” 第215章 帝君今儿情绪极差,你们那位情绪怎么样?   洛长安闻言,将茶碗放下,凝着龙寝那当值宫人,缓缓问道:“虽然入春了,可东冥国仍然寒冷,四五月才会暖起来,各花都未到盛放季节,何来百花花瓣?”   她边问着,便步入内间收拾着几套大婚所用的喜服,这是前二日教萧域送进宫来的喜服样子,她还没来得及教帝千傲和公孙雅挑选钟意的款式,选好了款式她便动工刺绣便是,她收拾好了装在一个考究的衣篮里,教梅姑姑提着。   梅姑姑掀开衣篮盖子看了一眼,将手一送,“娘娘,依我说就不带这劳什子。今儿是您的大日子,华清池洗礼过后您就是堂堂正正的四妃之首。今儿带这些过去,岂不是扫兴。咱虽不能生养,但咱不又不嫌帝君的宠爱多。正因为不会生养,才要争取更多宠爱呢。何苦一直将帝君推给旁人?教旁人捡了便宜去。告诉你,帝君现下无儿无女倒还好,往后真和别人生儿育女,你是谁?旧爱?旧爱亲得过血亲骨肉?亲得过替他延续香火的女人?帝君可是一个负责的男人,他不会抛妻弃子和旧爱双宿双飞的。”   洛长安想了一想,“你说的极是。”   梅姑姑又靠近几分,小声引导着,“想想今日放生之礼上,那贤妃、那宋家小姐,还有诸位不嫌事大的妃子们那落井下石的样子,再想想太后娘娘满心只有皇门体统,对你的情感简直不堪一击。在皇宫里,想屹立不倒,只有帝君一条路。”   “嗯。”   “娘娘,娘娘啊,不要太为旁人着想,更不要为帝君的香火考虑,想想你自己。他们生儿育女,你形单影只;他们儿孙满堂,你被遗忘在久安宫一隅。这是你要的么?”   洛长安隐隐地将手捂在心口,又有呼之欲出的干呕之感,最近当真是稍微紧张就难以抑制反胃之感,“梅姑姑,你说的都对。我不是没有想过做个及时行乐、恃宠行凶的女人。但是对他,我自私不起来。哎,带着吧,带着。让他过过目,他娶媳妇想穿哪个样式的。”   梅姑姑见改变不了洛长安的想法,便将送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只能提着那衣篮。   待洛长安从内间步出,那龙寝的宫人便服侍着洛长安入了前往龙寝的轿撵,边回答着洛长安关于百花花瓣的问题,“回禀娘娘的话,帝君有个酷爱养花的朋友,冬日里他的温室里也是各色花束争奇斗艳,这百花花瓣是帝君的那位朋友进献的。帝君对娘娘真是用心呐,连花瓣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来到龙寝,餐桌上已经布了丰盛的晚膳。   百花花瓣,珍馐美味,气氛恰到好处。   “娘娘,您稍事休息,帝君自御书房下来,便和您一起用晚膳了。”宫人说着,便退到了门外。   洛长安净了下手,坐在椅上,心中升起些期待,这时便又有宫人进来回话。   “娘娘,帝君刚出了御书房,太后布了晚宴和帝君还有公孙家讨论婚礼之事,将帝君截了去。帝君吩咐让你先用晚膳,不必等他了。”   洛长安将手攥紧,心底那丝期待被生生掐灭,气氛也都变了,她微微笑着道:“知道了,下去吧。”   全后宫都知道她洛长安今天被赐浴华清池,公孙雅选今天和帝君谈婚嫁之事,用意很明显,就是要给洛长安一个当头棒喝,宣示其正室之身份,虽然在洛长安看来公孙雅也不过是个妾罢了,真正的妻是皇后,目前那位子并没有人,但不妨碍公孙雅这磅礴的主人翁意识啊。   梅姑姑叹气道:“瞧见了么,你处处替别人考虑,反过来公孙雅可没领你半分情,人家想尽办法排挤你,甚至压制你,进而迟早除掉你。后宫就是后宫,东宫凤位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但我不愿意为了男人和别人抢破头皮啊。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抢不夺也是我的。   不是我的,靠手段束在手里的,终究不长久。   而且,我进宫,从开始就不是为了男人。   我也生错了时代,我十分不喜欢我的身份高低由一个男人的心情决定。凭什么啊,为什么不是我给他定位分呢,今儿我高兴赏他个答应当当,明儿我开心,给他升个贵人做一下。   洛长安突然有种形单影只的感觉,她身边的奴婢仆从随着身份的提升是越发多了,可是内心里却越来越孤单,这种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归根结底是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吧,就很烦,男人和感情这种事情,真是误事啊。   我对慕容珏可以很理智的布局、设计达到我的目的,但我对帝千傲,简直是太纠结了,我简直是个优柔寡断的贱人,又想要他,又怕搞出大事激得他娘可劲地整我,和帝千傲偷情就跟玩火似的,刺激得我一个激灵一个激灵的。   “这虾仁...这素锦丸子...还有这嫩笋,看起来都挺美味。”洛长安拿起筷子,在满桌子饭菜上绕了几回,然后最终没有落筷,最后将筷子也放下了,“梅姑姑,你盯着我,我都不知道该先吃哪道菜了。”   “是因为我盯着你,还是因为你心里难受。自打帝君同意了要迎娶公孙雅,你就没怎么吃东西了。本来就没几两肉,瞧瞧瘦什么样子了?”梅姑姑心疼地责备着。   “肯定是因为你盯着我啊。”洛长安故作轻松地笑着,“满桌珍馐,又升了位份,喜事啊,难受什么?”   梅姑姑静静看着洛长安,坚强得让人心疼啊,明明自己才是最无助的那个,怎么那么心大的处处替别人考虑呢,怎么当着我面连自己软弱的本性都不敢流露出来呢。   宫人二度进来禀报,“娘娘,公孙太傅身子欠安,旧病复发,帝君和公孙雅小姐一起前去照看太傅他老人家了,今夜兴许要到很晚了。帝君说您先休息吧,不要熬夜等他了。”   洛长安突然破防,心中五味杂陈,喉中嘤的一声,干呕了起来。   梅姑姑连忙帮她拍着后背,“怎么了,是不是把胃饿坏了。”   “没事,没事。”洛长安嘴唇惨白,不知枯坐了多久,便轻笑道:“今天忙了一天,太累了,缺觉,洗洗睡了。”   说着,洛长安便立起身来,步态熟稔地进了华清池,温热的池水洗涤着身体的疲惫。   拱窗外飘着细细的霰雪,窗棂上结起了冰凌,她将手伸过去摸着那冰凌,冰块在她指尖融化成水,她一时觉得有趣极了,倒也忘记了寒冷,便趴在池边拨弄着冰凌把玩起来。   华清池外宫人见不远处有明黄一闪,放眼看去,竟是帝君到了,忙要跪下行礼,却被帝千傲扬手阻止,那宫人一缩便退到一边去了。   帝千傲举步缓缓迈入了华清池殿内。   海胤对梅姑姑低声道:“一年一度又到了那个日子,帝君今儿情绪极差,你们那位情绪怎么样?”   梅姑姑睇海胤一眼,“我们娘娘也差不多要破防爆发了,你们约娘娘用膳,你们约娘娘陪浴、陪寖,结果和别的女人忙活到三更半夜才回来。不会希冀我们那位情绪极好地说‘帝君辛苦了’吧?”   夜鹰沉声道:“他俩会打起来吗?噢,帝君会被赶出来打地铺么,洛长安会被打入冷宫么?好刺激。” 第216章 你自问自答吧,她担心不担心朕不知道。   “住口!”海胤和梅姑姑异口同声:“这倒霉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能巴望他俩点好?好容易独处一会儿,瞧你说的鬼话!长安不怀娃娃都是你害的。”   苍淼:哈,原来洛长安不怀孕是夜鹰的错。我终于洗脱了冤情。   夜鹰一怔,低声道:“小声点。我娘说和别人说话要低声才有礼貌。”   梅姑姑特别想掐死夜鹰,“你娘有没有说过,不会说话就少说话?”   海胤就没有梅姑姑那么克制了,他直接上手掐住夜鹰的脖子,“不要乱说话,你能体会我盼着抱小帝君那种把婴儿小衣服买了退买了退被店老板嫌弃到极点的心情吗!”   夜鹰心想中老年妇女和妇男太可怕了,实话都不让说,他连忙求生欲极强道:“祝帝君和洛长安早生贵子,生一地娃子。”   果然海胤眼里就开始升起粉红色泡泡,将手从夜鹰的脖子里松了开来,拍了拍道:“真是个会说话的好孩子。”   夜鹰:“......”死变态。   华清池殿内非常清净。   帝千傲的龙靴踩在厚重的暗棕色地毯上没有什么声响,他在池畔靠着假山站定,随即抱着手臂欣赏着洛长安的背影。   她的长发散在肩头,发尾教池水打湿了,在雪白的肩颈肌肤上缠绕成画,她趴在池边,把玩着拱窗上的冰凌,脱尘清雅至极。   他内心的狂躁得到些微的慰藉,他不想打破这份安宁,如果不是假山上流水冲落了一块石头发出些声响,他想他会静静地看着她许久许久,不和他闹分手惹他生气时的洛长安还是很可爱的。   听见石头相击之声,洛长安便回过头来,不期然的和帝千傲目光相接,她有些无措,但稍微的惊慌之后,也觉得不必矫揉造作,自己身上有什么是他没见过的呢,这时候用手遮哪里,哪里就成引路标似的将帝君视线给引了过来,于是她沉着气,抿唇大方的笑了笑。   好在池水上的花瓣稍稍解了她的困局,她将身子不动声色地往水下埋了埋,只留脖子以上在水面之上。   帝千傲眉心动了动,颇为扫兴,“这样,就没什么大看头了。”   洛长安耳尖微热,明白他指什么,她知道她应该说些什么打破尴尬,起码不要破坏自己和帝千傲之间难得的安静的氛围,但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已经开始阴阳怪气地吃起醋来,“太傅都好吧?雅儿小姐,担心坏了吧?”   “老毛病了。年岁大了,反反复复。暂时没有大碍了。后面那个问题,你自问自答吧,她担心不担心朕不知道。”   “哦。”那我也不用自问自答,我根本不想知道她什么想法。关我什么事。   帝千傲不远不近地立在那里,眼底有几分疲色,挑眉问道:“在等我?”   洛长安一怔,都在他龙寝里洗澡了,说不是在等他,就太假了吧,“嗯,在等你。”   “不是让你先睡吗?别透支身子。”   洛长安心想自己睡眠习惯真的很差劲,自小就没和母亲分床,后来大了就有乳母陪睡,后来家里人皆亡了,她独活之后才需要真正面临一个人睡,还没完全独立就把自己卖进了宫,每天由帝千傲陪着睡,所以看起来,自己基本没有独立入睡的能力。然后一个人睡,就特别无能地感觉到委屈可怜。   “又不是很久,就等等你。才......三个时辰罢了。”   一个不留意,居然等了他三个时辰。哎。   帝千傲嘴角抿着,“在怪朕?”   洛长安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甚至内里非常暴躁,她不知道他怎么了,或许前殿朝堂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她轻声道:“帝君,需要臣妾服侍您沐浴么,池水温热,可以解除疲劳。”   “不必服侍了。朕自己可以。”帝千傲退了龙袍,远远地在池水另一边,和她保持着甚远的距离,他松了发丝,第一次在洛长安面前展露这样毫无遮掩而放松的他。   甚至,将他随身携带的宝剑也随手放在了池边颇远之处,他素来时刻保持着警惕,那柄宝剑在以往他们每每在做那件事情的时候,他也是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身份使然,他时刻与生死博弈。   洛长安睇了眼那宝剑,心中一动,是他今晚分外的脆弱么,如何连时刻的警惕也松懈了,他此刻看起来毫无防备,莫名其妙便触动洛长安心底那柔软的保护之欲。   她下意识地靠近着他。   帝千傲沉声道:“别...不要靠近。不是现在。”   洛长安看着他和她刻意保持距离的疏远的模样,再加上他此刻看起来一整个无助又禁欲,她寻思他这是为谁守身如玉呢,婚前养精蓄锐不近女色了是吧,她突然就异常愤怒,就像自己的东西突然不属于自己了似的,越是不让她靠近,她就越想靠近,男人玩起来欲擒故纵,也挺要人命的。   她来到他身边,勾住他脖子,水底下的接触,令他身子一震。   “为什么不必服侍呢?”洛长安询问着,“你看起来,很需要人关注。”   帝千傲眯着眸子睇她,将手抄到水底扼住在他腰胯处调皮的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点火,“洛长安,不要闹,今天晚上不行,朕没有心情。”   洛长安觉得受到了羞辱,身无寸缕地送他怀里了,竟然说他没心情,太侮辱人了吧,“哦,没心情。好,我理解,马上成亲了嘛,得存着体力,洞房时候爆发使用的嘛。对吧。”   “不要瞎猜。不是那回事。”   “那是哪回事,我这么坐你腿上你都坐怀不乱,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帝千傲,你让我来你这是干什么的?是告诉我今天晚上你不行的吗?”洛长安异常委屈。   “让你来,是告诉全后宫洛长安是我帝千傲钦点的四妃之首。”帝千傲说着,无奈地轻声道:“事实上你可以感觉出来啊,我今天是真没兴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用手帮你。” 第217章 你冷落我!   “不用。咱们都省省吧。”洛长安受到了奇耻大辱,就好像自己是个欲求不满的妻子,在强迫着有新欢的对自己软趴趴的丈夫,她心里难受的七荤八素,她一言不发的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和头发,试图将自己掉落在地的尊严捡起来。   帝千傲将手一伸,攥住了她的手腕,近乎祈求道:“别和朕赌气。起码今天不要。”   洛长安微微笑道:“没有呀,堵什么气呢。你看我样子像赌气么?”   帝千傲听着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在赌气,他把她手腕一扯,将她整个人拉进他怀里,她刚穿上的衣服便被水再次浸湿,她懊恼地想斥责他,不料被他粗暴地吻着她的肩膀和心口,随即他用手轻柔地爱抚着她,试图带给她欢愉,小心翼翼地取悦着她。   洛长安面红耳赤只感到羞辱,在他的攻势之下越发的恼怒,她倏地呕了起来,接着抬手打在他的心口,她怒不可遏,但是保持着最后的冷静,“我说了,不需要你帮我。我可以不做这种事,不需要你敷衍我。”   帝千傲将手从她身体上离开,“朕没有在敷衍你,朕是希望你开心。”   洛长安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随即忍不住又难受的喉咙打颤,脸色也苍白起来。   帝千傲眉心蹙起,关心道:“身体不舒服么?怎么想吐的样子?”   洛长安皱眉冷冷说道:“空腹沐浴的关系了,没什么大事,出浴之后吹吹冷风就好了。”   “朕教苍淼来给你看看。”   “不用啊。”洛长安摆摆手,“我的身体我知道,肠胃不好,经常这样,快别因为我芝麻绿豆的事劳动苍淼神医了。”   “那行吧。”帝千傲缓缓说着。   “嗯。”洛长安应了一声,不想说话,一说话就想吐。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啊,好几天了咯,一阵儿一阵儿的。   随后两人就僵持在那里了。   出了华清池,在卧房里也是沉默不言,她坐在窗边看雪,他坐在椅上看书,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帝千傲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自己状态差,又不想令她失落,想取悦她也没错吧,为什么她会认为他羞辱她呢,好端端的自己怎么会羞辱喜欢的女人呢。   “你睡吧,朕走了。”帝千傲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耽误她休息,还会惹她厌烦,干脆离开吧。   洛长安一怔,心想连和我共处一室都变得如此难以忍受了么,果然是要娶媳妇的人了,心思都不在我这里了,她故作豁达道:“不,这是您的龙寝,该走的是臣妾呀,您留步。”   帝千傲微微打量着她,她不像说假话的意思,许久道:“朕送你回久安宫。”   “我不用你送!”洛长安眼睛一红,认真道:“我自己有腿,两条。”   帝千傲整个就懵了,她怎么眼睛还红了,我今天晚上状态这么差在她面前够丢人了,用手讨好她还被她拒绝,这么一哭,我可太无地自容了,“洛长安,别折磨我,偶尔一次没兴致不代表什么。你到底怎么回事,女人的心思门门道道太多了,你直接告诉朕你怎么了,不行吗?”   “我没事啊。我很好。”洛长安突然想起一事,便将装着喜服的衣篮拿了出来,“帝君,我险些忘了正事,雅儿小姐托我给你们绣喜服,我让萧大哥送了几套喜服样板,您初步选一下,看哪件合心意,我便照着那个风格的给您做。”   帝千傲眉心蹙起来,俊脸发黑:“萧大哥?”   洛长安一怔,“萧大哥将衣服交给了宫人,我并未亲见他。”   “他没名字吗?”   “萧域。”   “你该怎么称呼他?”   “萧少东家。”洛长安快速地换了这个生分的称呼,省去各种麻烦。   帝千傲才将眉心展了几分,“喜服随便你选吧。不用试了。”   “您大喜的日子,怎么可以不试喜服呢?”洛长安拿起一套新郎喜服,“您都选择去赴那边摆的晚宴,把臣妾这边的晚膳给搁在一旁了,宴大膳小,孰重孰轻,臣妾知道的。这时候就别装什么不在乎了,婚礼步骤都讨论上了,您也不差试一试喜服了吧?”   “你因为这个生气?”帝千傲蹙了眉心,“朕已经警告了她,让她以后不要干这样在你的日子给你难堪的事情了。她会亲自登门向你道歉。”   洛长安听到以后有种心事被他拆穿的感觉,就好像她在无理取闹似的,就很难下得了台,连个台阶都找不到,“我说了,我没有生气!”   说着,洛长安取了一套喜服出来,服侍着帝千傲将喜服穿上,而他的脸色在穿上喜服之后难看到了极点,他心理很不适,但是也并没有阻止她,因为他不愿意让她更难受了,如果她这么折磨他会舒服点,就随她吧。   龙寝门外,这下换海胤沉不住气了,“完了,完了,真要打起来了!瞧帝君那黢黑的面色。都怪夜鹰!”   梅姑姑捏了两手冷汗:“我们家娘娘就没一次是省心的,逮着帝君就使劲的折磨啊。倒是温柔的问问帝君今儿为什么不开心嘛。夜鹰这孩子太过分了!”   夜鹰:“o(╥﹏╥)o”我这次都没说话好不好!   帝千傲安静的可怕,倒也没有限制洛长安在他身上各种摆布那些繁复的喜服的带子和纽扣,看着她折腾的起劲,他只是两只拳头越攥越紧,筋血欲爆。   洛长安帮帝千傲将喜服穿好,并且用红绸帮他将发丝打理整齐,还给他编了一个特别繁复的发髻,随后递到他手里一根大红色的喜仗,询问道:“帝君,您瞧这喜服样式您喜欢吗?若是合意,臣妾就照着这样式给您亲手缝制了。”   “洛长安,够了。”   “别啊,您将会穿着这喜服和公孙雅小姐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你们会在喜床并肩就坐,行结发之礼,允对方百年之好。”说着,洛长安扶住了檀木大桌,使自己有足够的勇气继续往下说,“你们的喜被之下,事先会被埋下大枣、花生、桂圆、瓜子,寓意着你们早生贵子啊。相信我,喜服不合意,喜事就差了意思。您得仔细斟酌斟酌。”   “住口!”帝千傲近乎切齿。   “我不住口!我还要教人将公孙雅请来,让她也试上新娘的喜服,你们两个都试给我看!我绝对有信心做出来教你们两个都满意的喜服。她不就想看我这样么,让她看个够。”   “你疯了,洛长安!”   洛长安抬手传下人道:“来人,请公孙雅小姐过来。”   帝千傲将喜仗放下,冷目扫了一下门处,“都滚出去。”   刚打算进来的下人又退了出去,太难了,救命。   帝千傲捏起洛长安的下巴,“跟我闹是吧,要试喜服是吧。”   “谁让你...”洛长安试着将面颊别开,然而无奈,整个面颊被他的手指桎梏着,挣脱不得,“你冷落我!”   洛长安的语气非常深刻,愤怒委屈的眸子布满红丝和泪意。   帝千傲的背脊猛地一紧,一股热浪在胸腹燃烧着,眼底闪过深深的懊恼,在这样的日子,竟被她激起了该死的情愫。   他拿起一套新娘喜服,往洛长安的身上穿,洛长安挣扎着不肯穿,被他将腰肢一搂紧紧束在怀里,使她的身体狠狠撞上他的,他咬着她的耳廓,低声道:“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给我老实点。” 第218章 要要要要!要你!   “!”   洛长安闻言,立刻吓了一跳,心想今天居然是他父亲的忌日,而我在今天这日子逼他穿上了一袭喜庆的大红色喜服,内心里突然爬上了深深自责之感,连带着挣扎也没有了,如木偶一样的站着,任他摆布着,就像他刚才任她摆布那样的,配合着他往她身上穿喜服。   洛长安,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你干的是人事儿吗。   洛长安太懊恼了,无比的谴责自己的行为,起码温柔一点问问人家怎么会伤心到突然不举了吧,上来就和人家无理取闹,各种挑衅别人的情绪,你可真无耻。   回想起来刚才帝千傲那种隐忍无奈以及受伤却纵容着她的表情,她心肝揪着疼了起来。   待她身穿着喜服和他并肩而立,他从铜镜之中和她四目相交,他近乎失控地握着她纤细腰肢,克制着自己被她点起的喷薄欲念,“今天也是左相宋奎的生辰之日。我十五岁那年,亲眼看着我父亲被宋奎砍下了头颅,当我父亲的头颅滚到藏身暗处的我的脚边,他甚至还没有瞑目。而我知道,宋奎选他生辰那天下手,是为了每年都庆祝这日子。”   “帝君,我......”   “洛长安,原谅我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没办法干你,我没办法脑海里一边想着我父亲死不瞑目的面貌,一边占有你的身体。如果你可以,我希望你理解我,别和我闹了。可以么。”   洛长安整颗心揪了起来,耳尖和脖子都红透了,她快速的点了点头,她甚至觉得无地自容,“别说了帝君,我错了,我是混蛋,我总是逼你按我想法做事,等你做了我又会怪你按我想法做了,我从来不替你着想,我太自我了。”   她一直以来都只强调自己的不幸,自己的仇恨,然而他从来三缄其口,从不提他的过往和经历,今日他被她逼入极点,不得不吐露的冰山一角,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他心底里的创伤和痛苦并不比她少。   “帝君,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父亲的忌日。对不起,我...无理取闹,用儿女私事这样不入流的事情揣测你。”洛长安试着将手抚上他俊俏的面颊,“我现下理解,你不是冷落我,你只是心情不好。”   帝千傲额上因为隐忍而渗出冷汗,他呼吸急促起来,天知道她斥责他冷落她时那委屈的模样多么诱人。   “父亲走后,我母亲跪遍了我父亲的旧部,求他们保我,求他们扶我上位,我母亲为了帝家,为了维护我父亲的霸业,为了我,吃了常人不能想象之苦。我亲眼看着母亲给所有人下跪,我亲眼看着素日里高傲的母亲低下了头,我发誓要孝敬我母亲。洛长安,这就是我为什么可以忍受我母亲给我安插后宫的原因,也是我为什么不愿意伤我母亲的心的原因。我可以没有子嗣,但我不可以不孝。”   洛长安的眸子被泪意模糊起来,“我明白,我懂。对不起。”   “我可以从十九岁拖到三十岁,也可以从三十岁拖到四十岁,但是,结果是一样的,你和我始终要面对这一步。我做了各种尝试,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怀孕,我也挣扎过。那天你没有听错,我是说了私奔。但你我都不是不顾一切的人,都有理智。我们知道没有结果,我们知道我们有自己的使命,但我们相互吸引。你如果嫌我脏,我也承认,那天晚上和公孙雅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我不能推卸责任。这就是我了。如果你要我从你生命中抽离,我尊重你。”   洛长安将他抱住,轻轻拍抚着他,进而紧紧地抱着他,“帝君,别说了,我抱抱你吧。或许,我也需要你抱抱我。”   “告诉我,你的答案。你要朕,还是不要朕。”   洛长安思考了许久,缓缓说道:“这些日子,我反反复复思考了很多,但是每条路我都看不到希望。帝君,请从我生命中抽离。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我看着你这样深受折磨,我太心疼了。”   洛长安的话音刚落,就被帝千傲将桌上物品全部推落,随即取而代之将她摆在桌上,他死死按住她的双手,质问道:“答案是,你不要朕了,是吗。”   “!”答案是什么啊?不是他说什么生命中抽离这种抽象到她根本听不懂的话的吗。   “回答我。”   “帝君……冷静……”   “我预期的不是这样的答案!标准答案是你要我!在我父亲的忌日逼我穿喜服已经够让我错愕,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在今天甩了我。你始乱终弃,你从来没有铁了心跟着我,你总是把我随手扔掉!”   洛长安一整个愣住,居然还有标准答案一说啊,不是他让她选择的吗,她好凌乱啊,分开对他们都好,继续纠缠也没有结果,太痛苦了啊,“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有标准答案啊。”   “洛长安!”帝千傲郁结。   “帝君,你把我整糊涂了,你要什么啊?我只想让你平静下来,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心情不好。我很迟钝,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会让你平静下来好不好。”   “陪陪我。我要你...陪陪我。”帝千傲将洛长安抱在怀里,几乎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别在今天不要我。”   洛长安心里软下来,便牵着他手走回床边,“我陪着你,我哪也不去。”   这天夜里,洛长安感觉到自己的腰身被帝千傲紧紧地搂着,听着他絮乱的呼吸,似乎随时他便会失控将她拆吃入腹,但又因日子特别而隐忍着不碰她,他时不时会睁开眼睛查看她是不是离开了,有时候虽然没有张开眼睛,但是他会试探性地叫她名字。   “洛长安。”   “嗯。”   “洛长安。”   “嗯……”   “别走。”   “我一直在您怀里呢。”   洛长安怎么也没有想到起初那个令她惧怕的冰冷的男人有一天会这么无助地依赖着自己。   “......”   终于到了后夜,帝千傲才沉沉地睡去,而洛长安第一次认识到他冷傲的外表下,竟然有一颗敏感而缺乏安全感的心,她在朦朦胧胧之际,似乎听到耳边传来帝千傲的呢喃低语。   “朕此生只结一次发。你是朕的发妻。朕不会放手的,哪怕日后恨朕也休想离开朕。”   当朝阳从窗子洒入屋内,洛长安睁开了惺忪的眸子,身边位子已经空了,帝千傲已经离开去上朝,她身下压着半截他的衣衫,看样子是教人从衣服上生生斩下来的。   梅姑姑端着早茶进来,轻声说道:“早晨帝君走的时候你还在熟睡,他衣服教你压了一截,怕抽出衣服弄醒你,索性他直接用宝剑将衣裳切了。”   洛长安:“......”   还有这操作,还好我没压着他一条腿啊。不然我醒来看见他一条断腿在我身下,可把我吓死得了。 第219章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场面一度失控   洛长安揉着眼睛坐起身,在枕边看见一个发结,她微微一怔,发现自己的发丝不知几时被断去一绺,而这发结是由两绺头发缠绕在一起结成了一个难以解开的千千结,由墨色的带子扎着,她认出这带子是帝千傲的发带,而这不属于她发丝的另外一绺,是帝千傲的发丝无疑了。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但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帝君这个倨傲的大男人半夜里坐在床头挑灯编发结,也是着实戳得她心里一疼一疼的。   无论如何,自己做不到对帝千傲全无反应,哪怕他那天醉酒真和别的女人乱性,她也做不到真正厌恶他,心里的确也有芥蒂,就属于那种想亲他又想掐死他的感觉。她将这发结收在自己的香囊里随身带着。   洗漱后,梅姑姑说道:“来吃些鲜虾粥。”   洛长安闻见虾味,胃里就翻江倒海,掩着小嘴道:“不行,我吃不下。换点白粥来吧。”   梅姑姑这心里就一个激灵,长安这几天这反应,是不是害喜了啊。   但是前不久苍淼才断诊她不会生养,我不可声张,惹出乱子来,教帝君、太后空欢喜一场,对长安也不好。观察观察再看吧。   梅姑姑出来之后,就看见了海胤又在拿着小衣服在幻想小帝君,她忍不住说道:“海胤......”   海胤立马问道:“怎么了,长安有喜了么?”   梅姑姑心里咯噔一跳,不行不行,连海胤也不能说,跟海胤一说,立马就得到帝君耳朵里去了,万一是个大乌龙,帝君和长安又是一场闲气啊,“你除了这事就没别的话说?”   海胤一怔:“有啊。”   “那你说啊。”   海胤再怔:“那你回答我问题啊,是不是长安有喜了啊?”   梅姑姑:“......”   ***   这天阳光普照,宫里五年一次的大赦是许多有罪之人的难能可贵的重获新生的机会。   昨天的放生之礼虽然小有插曲,但是也算圆满,今天各人都精神饱满地出现在了集结之处。   这庆典是皇门对苍生的悲悯,也是一种积德行善。   人生在世,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当然,这里能够得到大赦的通常是一些非重大过失的罪人,对于那些重大罪过之人,是没有机会被大赦的。   “洛长安。”公孙雅主动来到洛长安的跟前。   洛长安顿下步子,“哦,雅儿小姐,眼睛怎么红红的,昨天哭过啊?”   公孙雅瘪了瘪嘴巴,“昨天的事,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帝君哥哥已经警告我了。昨天是你晋升四妃之首的大日子,我不应该选那个日子和他谈婚礼细节。昨天他非常气愤地在晚宴上斥责了我,说我没有风范,不配承贵妃之名,更遑论承凤冠之重,我祖父也因此而旧病复发,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嗯。以后安分守己吧。”洛长安耸耸肩,“看清自己位置,你不过是个妾。别心气太高,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各人结局。给你个忠告:别行差踏错、以至于心术不正。你搞什么名堂,我清楚得很,别有下次,不然我对你不客气。选你是给他传宗接代的,别让我给他换人,我可以敬着你,我也可以不敬着你。”   公孙雅将手死死攥住,心里非常不服气,但是也是真的担心洛长安在帝君哥哥面前说些什么,让帝君哥哥悔婚之类的,那样她就得不偿失了,而且,似乎帝君哥哥真的会被洛长安的言论左右着。不管怎么样,先和帝君哥哥成亲了再说!   仪仗队正行至冷宫附近。   忽然一股清幽的兰花香味传来。   太后嗅到兰花之香味,顿时觉得沁人心脾,不由道:“兰花和梅花、竹子、菊花称为花中四君子,当属兰花以其淡雅的花色,清而不浊的香气而更显得脱尘,竟不知今日之兰花香来自何处?”   众妃都纷纷摇头,有些甚至因为感冒鼻塞还没有闻到兰花之香味,痛心疾首错失了讨好太后的机会。   公孙雅天真烂漫道:“娘娘,您的坤宁宫就有兰花啊,许是您衣裳之上在坤宁宫浸染了兰花之香,您自身便带着这清而不浊的冷香呢。”   洛长安睇了公孙雅一眼,心想那得把太后按在兰花堆里摩擦两天两夜才能散发这么大香味吧,溜须拍马之前有点常识好吗。自从昨天贤妃之事开始,洛长安对这个公孙雅就有了偏见,此人不似面上看起来这么天真无邪,一个不慎就有走上歧途的可能。   众妃一听公孙雅在夸太后身上香,然后大家就跟展开了歌咏比赛似的,开始歌颂太后身上的体香。有的女子有鼻炎,闻见花香就打喷嚏,于是边打喷嚏边歌颂太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场面一度失控。   太后皱皱眉,不大舒服道:“雅儿,不对,这兰花香味不是哀家身上的。你们都莫要再夸哀家了。长安,你来,长安。”   太后见无人和自己共鸣,就伸手传一直默默的洛长安过来。   洛长安原本正在饶有兴致地看宫妃们进行讴歌大赛,突然被点了名,便抓紧时间走上前两步,这群女人太能拍彩虹屁了,我看得起劲,险些让我忘了我的正事:“太后娘娘。”   “长安,你可闻到了这兰花之香?”   “是,臣妾也闻到了,此处兰花之香和太后娘娘坤宁宫的兰花之香不同,此处之香味更浓郁一些,到底是坤宁宫的兰花品种要较别处尊贵,气味也自然比别处都淡雅高洁。”洛长安缓缓的说着。   太后满意地连连点头,对众人道:“瞧瞧,哀家就说这地方有兰花香味吧。还是长安这孩子懂哀家。是了,哀家坤宁宫的兰花是帝君专门教人培育的稀有品种呢。帝君这孩子就是孝顺啊,千方百计地让哀家开心。”   洛长安抿唇笑着不言语,心想冷宫里的兰花种子都是我买了送给溪嫔的,自然我是知道它是什么品种以及香味如何的了。   公孙雅暗暗地将手攥紧,洛长安也太会说好听话了吧,太后娘娘完全被她蛊惑了。   众妃心想洛长安这不着痕迹又正中要害的逢迎简直就是咱们的教科书啊,也都在心里想象着如果自己也有长安妃子这种水到渠成的谄媚功夫,是不是天天被太后拉着小手四处溜达的就是自己了?   “长安,你带人去查看一下,看兰花香出自何处,哀家过去看一看这花。”太后起了心性。 第220章 有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肖想帝君的   “是。”   洛长安随即便领人去探勘了一番,当然不能直奔冷宫,虽然自己很想直接将太后带进去冷宫,但太直接了也太刻意了,迂回了几次,在旁边的几个宫殿瞎转悠了一圈,宫人跟着她被转的发晕,终于在冷宫寻到了大片的兰花田。   “回禀太后娘娘,”洛长安回到太后身边,假意震惊地禀报道:“您决计猜不到兰花香自冷宫来。”   “冷宫。”太后瞬间就被激起了兴趣,“带路,哀家过去瞧瞧。自前朝起,冷宫之内通常怨声载道,里面的人郁郁而终,哪里有人有心思养些花草?恐怕那副心性教没有希望的日子给磨没了。”   来到冷宫院落,太后放目四看,就见满院兰花怒放,腊梅绚烂,溪边更是种着各色蔬菜,养着鸡鸭,这冷宫倒是有几分清幽的室外田园之感,太后不由引以为奇,“这院子里关着的是谁家的小姐?就这清雅的性子,也不至于被关冷宫啊?”   梅姑姑低声提醒道:“娘娘,这是去年头的事情了,您可能都记不得了,那时候溪嫔陷害长安妃子,污蔑长安妃子偷窃其金簪,险些害长安妃子被帝君腰斩。您秉公处理,帝君便依您之意将溪嫔打入了冷宫了。”   “哀家想起来了,原来是她,柳玉溪。她父亲在朝为五品官员,最近被调往南边镇守边境了。”太后陷入了回忆,片刻后缓缓地点头,“哀家倒没想到她有如此清雅之喜好。最近帝君提起过她父亲在前朝表现突出,她娘也常来和哀家说话。她人呢?”   那看门的婆子暗暗的看了看洛长安,心想好在我一直都对洛长安恭顺,这一年多看着洛长安她升贵人,升妃子,真教我目瞪口呆,这一年多我对溪嫔可是一点不敢怠慢,惹不起长安妃子啊,之前收了长安妃子的钱财,也教我夜不能寐,生怕长安妃子办我,好在妃子她大度不与我计较。   “奴婢马上带溪嫔那罪妃出来见太后娘娘!溪嫔现下在后面挑水洗衣呢!冷宫的衣物都是她在负责洗的。”说着,那婆子便绕到后面去叫人了,不几时,溪嫔便快步走了来。   来到太后跟前,溪嫔便跪了下去,她知道今日是自己的机会,洛长安诚不欺我,果然莫欺少年穷,她如何没想到当年那个小丫鬟如今成了位列四妃之首的长安妃子。同时今天也是她向宋盼烟报仇的绝佳时机。   她的手上还有未来得及擦去的皂角泡泡,她自然而然地磕头道:“罪人柳玉溪,见过太后娘娘,见过各位宫妃主子。”   太后上下打量着溪嫔,但觉得认不出溪嫔来,“溪嫔,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柳玉溪缓缓抬头,坦荡地微微一笑,“是,娘娘。”   太后心中一惊,此人真如脱胎换骨一般,教我好生意外,“这满院兰花皆是你亲手种的?院子里晾晒着的衣服,不尽是你一人的,你甘愿给旁人洗衣?”   柳玉溪笑着说道:“娘娘,柳玉溪每日都在自责和悔恨曾经对长安妃子所做之事,如今我甘愿做洗衣女,只求减轻我的罪过。一年多来,柳玉溪每天修身养性,以前觉得重要的,如今都觉得不重要了,每日与兰花为伴,每日盥洗衣物,教我的良心稍安。”   太后听了以后心中大慰,“如此肯正视自己的过失,并且痛下狠心去悔改,难能可贵。”   洛长安缓步向前,对太后轻声道:“娘娘,过去之事,长安也早已不放在心上了。适逢大赦之日,娘娘不若开了这个彩头?由我这个当事人,先放下执念,教错误留在昨天,给溪嫔娘娘一个机会吧。”   洛长安心想,我也并非不记得溪嫔怎么协助宋盼烟构陷我的,只是我和溪嫔定下了约定,交换了秘密,和溪嫔更像是互知根底的盟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太后心中动容,“长安能够如此豁达地原谅一个曾经试图伤害自己的人,此种胸襟,令人感佩。今日乃大赦罪人之期,就拿溪嫔为彩头,放她出宫去和她家人团聚吧。”   柳玉溪当即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太后娘娘大恩大德,谢谢长安妃子宽宏大量。柳玉溪没齿不忘。”   说着,便热泪盈眶,如今重获自由之身,全靠长安之运作,长安之于我胜过再造之恩,我必报答她,帮她在除去宋盼烟一事上,填上至关重要的一笔重墨。   太后没有多说,便打算离开。   宋盼烟提着一颗心,生怕昔日姐妹柳玉溪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柳玉溪却突然出声道:“太后娘娘,当年之事,玉溪并未吐露真情,因当时幕后之人背景庞大,玉溪并不敢吐露,如今求太后娘娘做主,让玉溪将实情都说出来,并且求太后娘娘恩泽宏大,佑我柳氏一门不被歹人背后报复。”   太后拧眉,“莫非当年你构陷长安之事,另有幕后之人?”   说着,太后便往宋盼烟看了一眼,当年太后便隐隐知晓此事或许宋盼烟为主谋,只不过当时朝堂教宋奎掣肘,不能轻易动她,如今倒不再相同,傲儿已经两度将左相停职,左相之势已经大大的削弱,加上这宋盼烟三番两次的嚣张跋扈,并且直呼哀家之名,实在教哀家痛恨至极。   宋盼烟瑟缩着,心想莫非今日之事,竟是洛长安花了近两年,蛰伏了近两年,和溪嫔一起布局,意图绊倒我?   柳玉溪倏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宋盼烟,“是宋盼烟幕后指使我加害其时是龙寝女官的长安妃子,原因是宋盼烟心悦帝君,妄图教长安妃子传递书信给帝君,被长安妃子给当面拒绝了,她于是怀恨在心,百般在我面前诋毁长安妃子,使我对长安妃子之为人有了误解,才会行差踏错,为她出头。”   太后闻言,简直震怒,“宋盼烟,你在婚姻期间竟敢妄图染指帝君!帝君是你可以肖想之人?”   宋盼烟怒斥道:“柳玉溪,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肖想帝君了?太后娘娘,柳玉溪在血口喷人,盼烟没有,盼烟有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肖想帝君的!” 第221章 捡重点说。你太啰嗦了!   太后厉声道:“你有没有这样做,长安这个被你陷害的人最有发言权。长安,你告诉哀家,她当时是否有要求你替她传递书信给帝君?”   洛长安清楚太后对帝君的感情私事最是关心,宋盼烟这种私生活不检点的人若是对帝君有半点想法,太后一定会被气疯的,洛长安要么不整宋盼烟,要整就往死里整。   “娘娘,宋大小姐的确威胁臣妾要给帝君递出书信,不过仍是女官的臣妾知道帝君每日勤政,最厌恶这样的男盗女娼之事,便拒绝了她。当时那封书信臣妾当着她面撕了。又不敢随手扔弃,以免惹出什么祸端,就埋在了龙寝外面的老松树下面了。但臣妾实在没想到她因此而败坏臣妾的名声,并且幕后操作要弄死臣妾。”   太后怒火攻心,对左右道:“来人,将书信从龙寝外老松下挖出来,给哀家呈来!”   宋盼烟如热锅上的蚂蚁,立在那里,出了一身冷汗,四面教侍卫围着,她根本无处可退。   当下人将斑驳的书信碎屑递到太后手里,太后只看到了几个字眼,就已经引为淫词艳墨,她将字迹递给公孙雅,“雅儿,你在管理诗社,宋盼烟是诗社一员,这是不是宋盼烟的字迹?”   公孙雅看了看,便颔首道:“是的。的确是宋盼烟的字迹不假。”   随即,便蔑视着宋盼烟,心想就这样的弃妇也竟妄想染指我的帝君哥哥!   洛长安静静的看着宋盼烟,心想我已经习得了宋盼烟的字迹,伪造其亲笔信,太简单了,可以伪造一次,也可以伪造第二次。   人群里爆发了窃窃私语。   “你们都听说了吧,这个宋盼烟最会写那些淫荡的情书给男人了,那次荣亲王纳妾典礼上,她写给礼部侍郎娄清之的情书就不小心掉出来了呢。”   “她没和慕容珏成亲之前就和她表哥同族相奸。”   “就凭她这样的烂货还想染指帝君,她配吗?”   “幸亏长安妃子当时就拒绝她的无理要求,不然咱们帝君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知该受到什么荼毒了。”   宋盼烟一时之间被各种诋毁和谩骂所包围,她大步冲向洛长安,“洛长安!你诬陷我!人在做天在看,你诬陷我!!”   太后震怒,“将她押起来,皇庭内院,竟敢冲上来,还想伤人不成!”   当即便有几名戴着佩剑的侍卫将宋盼烟押住。   洛长安沉声道:“证据确凿,你休想抵赖。”   宋盼烟挣脱不得,便大声叫道:“是我让柳玉溪陷害洛长安偷窃的!但是我没有要染指帝君,我没有犯这种肖想今上的大不敬之罪。我让柳玉溪陷害洛长安,是因为洛长安她......”   本来想说洛长安勾引她的丈夫慕容珏,但是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自己不能教自己心爱的男人慕容珏名声受累。   洛长安太知道宋盼烟对慕容珏的心思了,宋盼烟爱慕容珏爱到病态,怎么舍得供出慕容珏呢,她假意不解道:“宋小姐,是因为我怎样了?怎么不说下去了?是不是还没有相好开脱的借口?”   宋盼烟怒意深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因为你...目中无人,你不尊重我身为左相千金的身份,你见了我没有行大跪之礼!”   太后怒不可遏,“长安其时是皇门女官,她跪皇门主子,你一外臣之女,哪来的规矩去跪你?你什么意思?皇门需要跪相门吗?”   宋盼烟登时住口,满面酱红。   就在此时,宫门之外响起了擂鼓之声,此鼓乃是立在宫门之外的十人合抱的大鼓,百姓有冤屈之时,便擂响此鼓,告响御状。   因为帝君提倡法制公正,此鼓十六年来嫌少被人擂响,一来寻常百姓,不到逼不得已,没人有胆量擂响此鼓,二来帝都之内,天子脚下,官员做事都是提着脑袋的,所以百姓的诉求基本可以得到某种意义上的解决,并不能事事都到皇帝的耳中去。   “报!”   “城门有紧急民情!”   “有人告御状啦!!”   城门之上响起了守门人的通报之声。   太后的心揪了起来,攥住洛长安的手,朝堂相关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教太后紧张起来,“来人,去打听下,出了何事。”   洛长安自然知道出了何事,是她安排了师哥刘勤此次上城门擂响大鼓告响了御状,她听说了,帝君手边在宋奎被停职后,参宋奎的折子摆满了龙案,这时候基层老百姓揭穿宋家的罪行,将这惊天的黑幕揭开,必然使宋家陷入巨大的丑闻,再难洗白和翻身,她和帝君里应外合,手刃宋奎和宋盼烟的时候到了。   下人回来之后便跪倒在地,气喘吁吁道:“是...是前皇商白家之门徒刘勤擂响大鼓,状告宋家一门!惊动了帝君,帝君已经到了城门受理了!”   宋盼烟膝盖打软,几乎站立不住,天啊,我们家......这是要遭殃了吗。   太后紧了几步,逼催道:“详细说说,那刘勤都说了什么,帝君说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要落下的说给哀家听。”   那下人心想终于轮到我表现了,激动道,“帝君询问刘勤是你告御状吗?然后刘勤说是的。然后帝君又问,你要告谁?然后刘勤咳嗽了一声,好像刘勤赶来告御状的路上被打了,估计告御状的路上不平坦,一咳还出血,他吐了会血说:草民告宋奎一家。然后帝君想了片刻,环顾了众人,又问:你告宋家一门什么罪状?”   太后焦急道:“你能不能挑重点说?动作啊,表情啊,还有一些你揣测心理描写,都可以省去。”   那下人委委屈屈道:“您老人家不是说一个字不要落下吗?”   洛长安:“.......”人才啊。   太后无语道:“捡重点说。你太啰嗦了!”   那下人重新组织了下语言,道:   “刘勤说:草民要状告当朝宰相宋奎一门,宋父宋奎、其女宋盼烟霸占我白家皇商之名号;草民要状告宋家一门,草菅人命,我白家一百三十一条人命被他们秘密杀害!草民要状告宋家只手遮天,欺上瞒下,狂敛皇宫大额金银之贪腐大案!” 第222章 帝君一天可以在不同的时间点吃很多次醋   “刘勤说:请吾皇为草民做主,为我师父一门洗清冤屈!然后帝君说:平身吧。帝君就将状纸接了,然后刘勤被帝君带走了,奴才想应该是当重点证人保护起来了。”   “帝君沉声说:立案,由刑部,兵部,联合宗人府,三部办案,慕容珏,由你带队,彻查此事!半个月内给朕答案。慕容珏立马就说:是,臣遵旨。”   “奴才说完了。太后娘娘。如果您需要奴才补充一点环境、表情、还有动作描写,请让奴才知道。”   洛长安:“......”真是个人才啊,在皇宫当下人委屈他了,他应该去当扛把子的花旦啊。   太后扬手阻止那下人道:“够了够了,不必赘述,下去吧。”   洛长安知道刘勤这一路走到宫门并不容易,有宋家的杀手各种阻路,是萧家布行、乌氏染坊乌老板,以及荣亲王的协助之下,他踩着人的鲜血才走到宫门之下,擂响此鼓的。看似简单,然而每敲一下,异常艰巨!   洛长安沉声道:“宋小姐一年前设计陷害我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草菅人命,教百姓擂响了此鼓告了你的御状,您的罪行可真是罄竹难书啊。”   太后怒目瞪视着宋盼烟。   宋盼烟不由瑟缩着,发簪脱落,发丝凌乱,失了千金小姐的风度。   太后厉声道:“将宋盼烟即刻收押宗人府。待审!”   宋盼烟双腿打颤,拉着太后的衣角道:“太后娘娘,请让我见一见我父亲吧!求求你了太后娘娘!”   太后冷冷笑道:“怎么,需要和你父亲对一对口实,统一口径不成?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太后拂袖,将宋盼烟挥到地上,随即怒然离去,众妃也皆跟着离去,之后太后之行又大赦了一些罪人。   五年一次的大赦之礼,圆满结束了。而此次大赦对于皇家来说,收获颇丰,掣肘皇门多年的一条巨鳄得到了深深的撼动。   ***   又是一个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洛长安立在久安宫窗前,突然觉得一路走来实属不易。   而今终于宋家要接受调查了,她相信真相一定会浮出水面的,她也相信,自己爹爹娘亲还有幺弟的尸骨也会找到的,帝君的人有办法让宋盼烟开口,并带她指认石首去处的,她到时会将爹爹娘亲幺弟安葬在白家祖坟之内,不让二老和幼弟继续漂泊在外了。   “安妃娘娘,帝君现下在龙寝小书房,想喝您沏的茶水。传您去一趟。”   海胤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洛长安闻言,擦了擦眼睛,说道:“来了。”   当洛长安来到龙寝小书房,看见书房里除了帝千傲,还有她的师哥刘勤,她眼眶一酸,就立刻对帝千傲感激了起来,他知道她这时候太思念自己的家人了吗,还是这只是巧合罢了。   洛长安并未对帝千傲吐露过自己的身份,这时候也不便和刘勤过于热络,她将茶放在帝千傲的手边,随即候在旁边。   帝千傲立起身来,“朕去内间取两本书,你稍事片刻。”   洛长安一怔,连忙道:“哦,不急。”   帝千傲点了下头,便进了书房内间。   刘勤和洛长安两兄妹立马拉着彼此的手。   “师哥,听说你吐血了,伤得重么?”   “没事,小伤,告御状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的,但是萧兄、乌兄还有荣亲王他们很照顾我,所以我没有受什么伤,反而荣亲王受了比较重的伤,他那个冲喜的媳妇可是心疼坏了,但他新纳的妾不准他媳妇去看他,这可太不好了。”   洛长安听得云里雾里,但是隐隐记得荣亲王纳妾时候,他的正妻戚婉茹那脸色苍白的样子,“改天有机会一定要谢谢荣亲王对咱家的大恩大德。”   接着,洛长安又和刘勤说了会儿话,洛长安心里思亲的念想得到了许多缓解,拉着兄长的手舍不得松开,有个亲人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就在此时,帝千傲的声音自内间传来,“刘勤,你进来一下。朕有话问你。关于案子。”   刘勤一怔,松开了洛长安的手,“你身份隐蔽,咱们得小心行事。行了,我进去了,帝君找我呢。”   说着,刘勤就进了内间。   帝千傲正在书架上找着书籍,见刘勤来了,便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刘勤恭谨道:“帝君,您请说。”   帝千傲将一本书籍拿在手里,然后沉声道:“你不必紧张。”   “草民没有紧张。”第一次和帝王对话,我很难不紧张。而且此帝王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相处,脸色难看得要命,“帝君请讲,需要草民配合什么。”   “需要你配合一下,以后不要拉洛长安的手,她是朕的女人。”帝千傲认真地说着,“朕知道她底细。但她不知道朕知道。朕安排你们相处一会儿是为了缓一缓她思念亲人的情绪,但你拉她手,朕就不如意了。”   刘勤:“......”   好家伙,这么爱吃醋的吗。   “既然您什么都知道,那您应该知道我是她哥吧?我俩是一个爹妈养大的。”刘勤对于帝君的醋劲觉得莫名其妙,我拉我妹妹手怎么了,怎么了?我们小时候还一块吃饭睡觉呢!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帝千傲黑着俊脸道:“就算你是她爹,你也不能拉她手,她是我的,我有没有把意思表达得明白?”   “明白...明白了。”是皇帝了不起是吧。我妹妹手我想拉就拉!不当你面拉总可以吧。   “很好。”帝千傲又微微一笑,“我不希望她觉得我是个爱吃醋的小气之人。你不会在她面前乱说话吧?”   “不会的呢。放心啦。咱们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哪里会背后说闲话。”刘勤印象中的帝君是处在高处的权威之人,实在没想到是这么个醋缸。   刘勤没有继续多待,而是和洛长安点头示意便出了小书房,然后和苍淼、夜鹰在一处待着。   苍淼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兄弟,你习惯了就好,帝君一天可以在不同的时间点吃很多次醋。他甚至可以和洛长安用过的茶碗、看过的景色吃醋。见怪不怪啦!”   夜鹰轻声道:“也可以和死掉的家禽吃醋。”   海胤轻轻一咳,“我见过更奇特的,洛长安为了救他受伤,您猜怎么着,他吃自己的醋!”   刘勤:“......”神奇! 第223章 洛长安,看着我,我们再谈谈......   洛长安等了一会儿见帝千傲还没出来,就坐在椅上踢着腿,帝千傲出来的时候,她正看着他书桌上他画了一半的画。   “你会画画吗,洛长安?”帝千傲状似随意地问着。   洛长安点点头,“会一点吧,”   “那你会画什么,主要擅长画什么,罗列一下朕听?”   “画牡丹花,画人像,还有山水,还有兔子、各种假山吧,马牛羊也可以画。其他的就不怎么会画了。”   帝千傲耐心地听完,心想她会画这么多东西,想教她点什么都无从下手,他思忖良久,问道:“你会画蛇吗?”   洛长安寻思我听见蛇就够怕了,我干什么要画蛇啊,她诚实道:“我不会画。”   “朕教你吧。”   “......我不想学。”   “你想。”帝千傲将他从里间拿的两本书放在桌上,饶有兴致地将他之前画了一半的山水放到旁边,然后铺上新的画纸,随即对她招手道:“来,过来,朕教你。这是圣旨。”   洛长安非常无语,我想不想学画蛇我不知道吗,但是她也不好违抗圣旨,于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帝千傲便温柔地从她身后拥住她腰身,一搂到怀里就安心了,所有权立刻就来了,她就是为了我的怀抱而生的,简直太契合了,随即他握住了她的手,将他的下颌放在她的肩膀之上,蘸了点墨水,在她耳边道:“你瞧,画蛇讲究一个运笔圆润,尤其这蛇信子,得画出神来,这蛇眼,得画出锋芒。”   洛长安光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也不知是被他从后面抱着还是因为画蛇的关系,浑身寒毛直竖,等他用了半个时辰教会她画蛇以后,确切来说是一盘令人敬畏的巨蟒,他又问道:“你会画蜘蛛吗?”   “......帝君,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不会画兔子,您教我画小兔子好不好!”洛长安心想,他为什么总想教我画毒蛇蜘蛛这么可怕的玩意儿。   帝千傲一怔,“你刚才不是说你会画兔子?”   “我胡扯八道的,我不会画兔子,求求你教我画兔子吧。”o(╥﹏╥)o我太难了。   外面刘勤满脸错愕,见苍淼等人都见怪不怪的表情,便不耻下问道:“帝君平常就这么想尽办法靠近我妹的吗?教画毒蛇、画蜘蛛,怎么想的?”   海胤轻轻一咳,“你妹会画的东西太多了,给帝君为难的也只能想到这些变态的东西她大概率不会画嘛。你们对帝君有点善意好不好!”   洛长安和帝千傲在小书房这么半拥着耽搁到后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帝千傲将她推在了书架上,解开她衣裳亲了起来,洛长安身体不舒服,红着脸推开他说,“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   “那天晚上不是说我冷落你,现在我补偿你,也补偿我自己。不准走,今天在书房睡。我没有要为了什么洞房养精蓄锐,什么都可以给你。”   洛长安知道他想证明什么,毕竟明天就是他和公孙雅的婚礼了,但今天突然换她没有兴致了,“帝君,我要回去休息了。真的累了。”   帝千傲缓缓离开她,没有继续勉强她,但也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轻声道:“亲亲我。”   “够不着。”   “朕蹲下来。”   “...我倒也没矮到需要你蹲下来。”洛长安见推不过去,就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面颊。   帝千傲微微嘟了唇,“亲这里。”   “哎呀。”   “朕要。”   洛长安就非常不好意思地往他唇上印了一下,被他扣住后脑,瞬间撬开她的唇瓣,唇齿缠绵了许久。   “朕送你回久安宫。”   “好。”   帝千傲牵着洛长安的手,缓缓的踩着细雪将她送到了久安宫门,他轻声道:“进去吧。明天我不过来了。办完事再说。”   洛长安知道他说的事是婚事,“嗯。”   帝千傲转身离开,洛长安又跟了过去,说道:“我把你送回龙寝吧。”   帝千傲一怔,“行。”   洛长安牵着帝千傲的手,把他送到了龙寝大门,“那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帝千傲沉声道:“这样,我把你送回久安宫,我留到明天一早,我再回来龙寝就可以了。”   洛长安想了想,“行。”   同样的路,两个人走了三遍。   海胤、梅姑姑心想这俩人能互相送彼此送一夜,但凡有一个人说一句别成亲了,或者我不成亲了,就好了。   回到久安宫。   洛长安坐在床沿。   帝千傲拉了大椅坐在她床边,温声道:“晚了,睡吧。”   “嗯,晚了。”洛长安和衣坐在床沿。睡意全无,“对了,公孙雅那套喜服也送过去了。她挺满意的,她夸我绣工很好。”   “无所谓。不提她。”   两个人,基本上枯坐一夜。   烛火在后半夜灯油燃尽就灭了,月光下她眼底的光华,他眼底的暗流,是漆黑的室内唯一的光亮。   当东方天际鱼肚泛白,室内渐渐的亮了起来,两人的目光仍在彼此的方向。   她试着抿出一个笑容,但是太难了,他马上要动身去迎娶新娘了,她生怕自己抱住他腿不让他去。   “帝君,天亮了。几时去太傅俯迎娶呀?”洛长安故作轻松道。   “辰时。”   “哦,还有一刻钟,洗漱吧,别误了吉时。”说着,洛长安便起身准备去给他拿干净的衣服。   帝千傲一把攥住洛长安的手腕,将她拽进怀里,掐住她细瘦的腰肢,逼问她道:“你有话和我说吗。”   洛长安听得心中抽痛,摇了摇头,“没有......嗯,没有。”   帝千傲沉声道:“洛长安,看着我,我们再谈谈......”   “帝君呢,帝君人呢!”外面女方请的主婚人在外面欢天喜地的找人,“到时候出发去女方家里迎娶了,过了吉时就麻烦了。”   海胤、夜鹰、梅姑姑和小桃面面相觑,都不爱搭理此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再晚一点到就没公孙雅什么事了。   沧淼将腿横在拱门上,拦住那主婚人的去路,“在外面等着。别叫叫嚷嚷的。”   那主婚人一怔,随即也不敢声张什么,“神医,沧淼神医,吉时啊,怕耽误了吉时。”   沧淼耸肩,“你要真急,就从我腿下面钻进去传话吧。” 第224章 帝君婚礼前仍有时间推三把   主婚人脸一变,感觉很没有面子,我可是将过门的贵妃娘娘那边的人,男方的朋友怎么让我尝胯下之辱呢,这分明不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呀。   “公孙雅小姐那可是帝君明媒正娶的第一个女人,得帝君首肯可以拜天地办喜事的就这么一个,要男人心甘情愿娶回家的女人,那可是极其紧要的,尤其帝王,百花从丛过片草不沾身的人,肯娶妻,必是被收了心了。你如此怠慢帝君心尖上的人!你很可以!”   苍淼心想收你妹的心收心。分明是某帝王被洛长安刺激到喝醉断片被人捡尸强X,起床后不得不负责而已。   “少吃点韭菜可以改善口气。”苍淼淡淡的说着。   “!”   虽然主婚人是个大男人,但是忍不住生气的跺着脚,显得娘里娘气了不少,但苦于苍淼根本不鸟他,就只能在一边等着,这个苍淼无法无天,纲常法礼都当是浮云吗,帝君怎会有此损友。   “苍淼神医,等着,你等着,误了吉时你就知道后果了。”主婚人对苍淼放着狠话,“自有帝君发落你。”   苍淼无所谓地耸肩,“最好把我永久性轰出宫去。”   海胤:想得倒美,帝君交给你的唯一任务就是把洛长安的不育症治好,没完成任务还想出宫?   主婚人无计可施,显然苍淼来劲了,苍淼神医怎么是个越刺激他越来劲类型的,他更是被气得胃出血,着急的原地打转,突然在门外叫道:“海公公,梅姑姑,帝君可是在久安宫内?劳您传话。您看,辰时到了,女方家里都等着呢,得及时过去迎娶呀!新娘、新娘,过了时候可就不新了呢,新承恩泽、新婚燕尔都在一个新字呀。”   海胤梅姑姑听见人叫他们,只作没听见,脸上也带着明显厌烦之色。   洛长安听着外面的吵嚷,看了看钳制在自己的腰肢的帝千傲的手臂,他热忱的目光锁着她面颊,似乎要将她融化一般。   洛长安心中莫名的坠落谷底,也羡慕起来公孙雅有人为她从头到尾的张罗着大婚,唉,她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婚礼。   女孩子背后有人替她张罗人生大事,是种幸福,她这辈子是没有家长替她做主了,很多事情也不好自己开口要。   自己开口要显得多现实多功利,更显得多卑微嘛,万一张口了人家不同意,那不是就没有缓和余地了么。   这就是为什么男女成婚会有媒人从中间斡旋传话,男女双方免去了直接讨价还价的尴尬。   公孙雅有主婚人,有双方的父母高堂祝福他们,帝千傲也会带着浩荡的仪仗队去迎娶她,她的丈夫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他在吉时里以天下为聘,以社稷为媒,风风光光迎她过门,这盛大的仪式感,这正式庄重的感觉,不正是每个女孩子所需要的吗。   “帝君,看起来我们没有时间再谈什么了。”   洛长安的眼眶很涩,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耍脾气,她掐着自己手心让自己不做一个破坏他婚礼的贱人,她心里揪得难受,她的笑容僵硬,但凡自己稍微没有底线一点,必然他今儿就走不成了。   缓缓的,她将环在她腰间的他的手臂剥离。   帝千傲嘴角牵了牵,手臂离开她腰身的一瞬间,他眼睛里就浮起烦躁之色,每当她放手,他就有推翻她惩罚她的冲动,“朕今天和她就只是个婚礼而已。”   洛长安沉默不语,连僵硬的笑也不肯给了。   对,他和公孙雅不过是办个婚礼,而她洛长安得到了他一绺头发呀!十四五岁时候兴许她会满足于爱情,觉得结发是多么深情之举,可是现在她二十多了,只觉得委屈绝望。   她过了懵懂靠爱情裹腹的年岁,她此刻更需要有人许她一个名正言顺。   洛长安突然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开始以为是哪里的琉璃碎了,结果碎的是自己的玻璃心。   三年了,没有一天她是有正经身份的,此刻突然让她觉得自己跟被圈养的高级妓女似的,并且不孕,男人玩过她连负责都不用负责,避孕药都省去了,她觉得自己见不得光。   做妾真的抬不起头来。父母兴许会被她气活过来。   帝千傲拉住她手,她感受到他指尖冰凉,她每次紧张就双手冰凉,不知道他手指冰凉是否也是因为紧张,他眼睛猩红着,甚至声音发颤:“说话呀洛长安。”   洛长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他语气似乎希望她干点有违伦常的事。但她什么也干不出来。   “梅姑姑,诶,梅姑姑啊,何不来与我推牌九?”洛长安决绝的将手从帝千傲手里抽出来,招手教梅姑姑过来,云淡风轻道:“帝君婚礼前仍有时间推三把。”   梅姑姑心疼得不行,进宫三年没见她要推牌九,帝君娶亲了,她不能生养,没有资本和筹码把人留住,除了推牌九没别的法子掩饰自己的悲伤无助了,“是娘娘,马上支摊,咱们推牌九,梅姑姑陪你。”   帝千傲拈了拈微凉的手指,没有再说什么,便对那主婚人道:“进来吧。”   那主婚人突然就雄起了,昂首挺胸走到沧淼跟前,中气十足指着自己鼻子道:“喂喂,苍淼神医,您让开一下,帝君传我进去,您听见了吧?您多余拦着。”   沧淼睇了眼帝千傲,不由一惊,帝千傲这小子眼神不大对,他做了什么决定了?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苍淼便将腿收了下来,主婚人就兴高采烈的往院里蹦跶。   夜鹰看不惯外来物种入侵久安宫,下意识就拿起弹弓往主婚人后膝盖射了一记,那主婚人一下摔了个狗啃泥,嘴里小声叨叨着:“久安宫里的人太恐怖了!我招谁惹谁了啊,搞的像保卫战似的!”   “帝君!”主婚人来到帝千傲跟前,谄媚的点头哈腰道:“小的给您讲一下稍后的流程路线,咱们做一下背书,免得出什么小意外,小插曲!啊哟!”   夜鹰就跟上瘾似的,拿着弹弓往主婚人后臀一阵乱射,主婚人疼的表情古怪又不敢发作,最后勉力终于将始终沉默的帝君请出了屋子,在不跌的啊哟声中出了久安宫。   海胤叹口气,批评夜鹰道:“下次不能再用弹弓射别人后膝后臀了啊,多损呐,以后要射就直接照头射。”   沧淼:“......”   看来当太监的心理多多少少都有点变态啊。 第225章 火候不够留不住人!   梅姑姑恨恨道:“帝君说的那是什么话,朕和她就只是办个婚礼,渣里渣气,配上那张魅惑众生的面孔,真是让人心碎。口口声声说爱娘娘,结果还不是嫌弃俺们娘娘不能生养!还不是要和别人去洞房了吗?”   苍淼试着为好友解释:“话不能这么说啊!人家是皇上好不好!皇上不能无后啊!你们女人能不能别总把男人想得那么浅薄!男人把爱情和性分得很开的!他虽然和别人洞房,但他爱久安宫的主子啊!”   苍淼说完就觉得自己狠狠为帝千傲补了一刀。唉……彻底做实了帝千傲的渣帝形象。   梅姑姑习惯性地失去逻辑道:“孩子真有那么重要吗?他完全和娘娘一起养条狗,好好把狗养大了,不也有个寄托吗。为什么非要身体开小差去和别人生崽子呢?”   沧淼小声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他不能把皇位传给一条狗?”   “养只猫也可以啊。”梅姑姑根本毫无逻辑,将女人的感性发挥到极致。   苍淼就不说话了,女人失去理智和逻辑的时候真可怕,皇位不能传给一条狗,难道可以传给一只猫吗?!   海胤加入拥护帝君的大潮,“那你们娘娘为什么不能耍赖皮求求帝君不要成亲呢?帝君都红着眼眶说要和她谈谈了呀!我们帝君哪里求过人?你们女人就不能先服软吗?女孩子骨头那么硬干啥呢?”   梅姑姑叉腰大怒:“俺们现在耍赖皮把你们留下来了,以后你们七老八十年纪大了,后悔没趁年轻要孩子,这边又不会生,怎么赔给你们!赔给你们一条狗还是一只猫呢?再有,凭什么要女人服软呢?你们男人不能主动吗?”   小桃十五岁了,也有了些大姑娘的样子,前几天刚教洛长安给她及笄盘了头,一下长大了不少,横眉冷目道:“男人可太现实了!以后你们不要进久安宫了!我们做的点心、现磨的豆浆你们永远没机会了!”   夜鹰气急,“行!我们不稀罕你们的点心和豆浆!以后你们的风筝挂树上,手绢掉湖里,屋里进了昆虫老鼠,再不要找我们帮忙了!”   以梅姑姑和海胤为首的两个帮派再次反目成仇,护主大赛逐渐白热化,就差拿茶水往对方脸上互泼了。   洛长安坐在椅上,一手懒洋洋地托着腮,浑身无力,只想睡觉,莫名犯困啊,另一手摸着牌九,温声道:“好啦,都别吵了。都过来推帝君了……”   众人:“……”   推啥?   洛长安脸上一赧,走火入魔了,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帝君要和人成亲的事,嘴上把名词也说错了,不动声色道:“都过来推牌九,牌九……”   推帝君,不,推牌九过程并不顺利,主要是因为洛长安的心不在焉。   “娘娘,牌九拿反了…”   “娘娘,叫您十次了娘娘,该您出牌了。”   “娘娘……牌九,出牌九,不是帝君,您又说错了……你刚才出的不是帝君,是牌九……”   终于,洛长安把牌九放下,叹口气道:“有些腹饿,梅姑姑,我想吃一串帝君,你去取来给我吧……”   众人:“……”   想吃帝君啊?并且是吃一串?   洛长安从众人错愕的眼神里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于是忙道:“山楂,我是说山楂,去拿一串糖葫芦给我吧……”   众人立马就激动了:“……”   吃山楂就更有问题了啊!那么酸!她害喜了……吧?!   苍淼职业习惯缓缓朝着洛长安的手腕搭了过去,准备隔衣为她把脉,这里为什么强调隔衣呢,因为不隔衣帝君那个醋帝会各种找他麻烦的嘛。   “娘娘!安妃娘娘!太后叫您过去喜堂呢!您不在,太后就跟丢了魂儿似的,直问您人在哪里。”   吉祥急急忙忙地赶了来。   闻声,洛长安便立起身来,“吉祥姑姑先去,我随后就到了。”   唉,不想去,新娘又不是她,去看他俩拜堂,对她来说不人道,无异于杀人诛心之现场。   苍淼这脉就没把上,海胤和梅姑姑扼腕。   在出席帝千傲的婚礼前,洛长安坐在铜镜前,给自己画了比较重的妆容,遮一遮眼底青迹,同时用腮红调理一下自己那过于苍白的面色,但是这浑身无力究竟是因为失恋,还是生病了呢。   当她喜(mian)气(ru)洋(si)洋(hui)赶到喜堂的时候,太后正坐在堂中高堂之位上,见洛长安来了,便拉住洛长安的手。   “长安,你瞧瞧哀家的发髻妆容,可有不合之处?今儿是傲儿的大日子,哀家心里紧张又期待。”   洛长安往太后周身打量了一下,便微微笑道:“都很得体,娘娘不必担忧。一切都恰到好处。”   “长安啊,哀家近五十岁了,自帝君十七八岁就盼他成亲,盼了十几年,今儿终于得见他娶亲了。以往你们这些个妃子,都是哀家包办给他,他始终是没有成家立业之感。”太后说着,便欣慰道:“二十九岁成亲,晚是晚了些,不过盼到了总是好的,三十而立嘛,赶上了,赶上了。”   “嗯。”三十而立,恭喜恭喜。   “长安,你今儿话少,可是身子不适呀?你难道不替哀家和帝君开心吗?”太后摸了摸洛长安的额头。   “开心啊,臣妾开心到说不出话来呢。”洛长安有礼地笑着,“这种开心简直是词穷不知如何形容了呢。帝君不日再得一个小宝宝,可就更好了呢!”   太后听了就喜上眉梢,“是呀!倒是不知谁会给哀家生下长孙!”   洛长安无言,反正不是不孕不育的我。   唉。好想在昏厥中度过今天啊,譬如出现那种她心中难受不已,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醒来就是翌日之类的事情。但她竟是毫无昏厥之征兆,似乎这副疲惫的身子它居然可以撑到婚礼进行完毕。   堂下响起了窃窃私语。   “这不是洛长安吗?瞧她画了颇浓的妆也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失宠来得太快,打击太大了吧!看起来好可怜呀。”   “前几天晋升四妃之首,被赐予华清池,并且帝君为了她休去了半个后宫。她可是一时风头无二呢!结果帝君转眼就娶别人了。落差这么大,她指定受不了。”   “这才几天就已经失宠了!帝君眼下心尖儿上的是公孙雅小姐!洛长安技术不行啊,火候不够留不住人!”   “一会儿帝君和公孙雅拜堂的时候,洛长安看着心里会是个什么味?” 第226章 这着实...人心惶惶啊!   洛长安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诸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嘲笑她平庸的面貌的,有奚落她不光彩的奴才史的,也有同情她此刻境遇的。   诸位的窃窃私语也都落在她的耳中,她不理解,她个人不爱说旁人长短,为何旁人这么喜欢被人嚼人。   见惯了起落沉浮,洛长安基本是麻木的。   “长安,你落座吧,就在哀家近身处坐下。瞧瞧这时辰,不久啊,帝君就将新媳妇迎回来了。回头新媳妇要给你敬茶呢,论先后,长安你是姐姐。”太后喜笑颜开的拍了拍洛长安的手,今儿注定是不一样的,以往诸人都是她命人直接送到傲儿后宫去的,今儿却是有婚礼的,瞬间就觉得喜庆了起来。   洛长安抿出一个习惯性的逢迎太后的笑脸,“您说呢,这茶吃着它不甜么。”   梅姑姑在旁边瞧着洛长安乖巧的模样,心疼极了。   洛长安在太后旁边的空位子坐了下来,旁边几位方才窃窃私语的人,见她坐了下来,又开始继续一轮更深入地窃窃私语着什么。   “她被帝君嫌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她都不难过的吗?”   “我看她只在乎权力地位,稳固她的位子才是她要的吧!我怀疑她根本就不在乎帝君。”   “你们都忘了吗,她之前差点嫁给慕容大人右相爷呢!她走的就是上层路线。不是宰相,就是帝君,目的很明显啊,就是钱权交易罢了!加上你瞧她那个大胸细腰,很能满足男人的某些癖好吧,要不怎么从奴才一步步爬上来的?”   “你们看,咱们这么议论她,她都没反应,可能沉住气了!”   洛长安听到这里,突然回过头来,那些窃窃私语的人没有料到洛长安会突然回头,便都大吃一惊。   洛长安微微笑道:“不是没反应,我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今儿谁翻我闲话了,西北边燕雀阁的三个,御花园旁边宫殿里的两个,还有那边那个叫不上名字的,一共九个人,我记下了。”   “您...你想干什么呀娘娘?”对方中有人露怯了,毕竟洛长安位列四妃之首,除去将要过门的公孙雅贵妃,是目前宫里位份最高之宫妃。   虽然失宠,可是帝君没有明显地贬她位份之意,再加上洛长安在太后跟前得脸,众人还是非常忌惮洛长安的,我们说的这么小声她也听见了啊,什么听力啊,如果以后不能流言蜚语谈论八卦了,后宫这空虚的日子,又不得帝君眷顾,我们还能干什么呀。   “本宫寻思制几个人彘装在恭桶里,教药水浸泡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和我闲话,正好可以疏解本宫失宠的郁结之心情,失宠之后就想干点极端的。”   洛长安偏着上身倾过去,笑靥如沐春风,就如探身和宫妃唠家常似的,说着,还饶有兴致地拍了拍其中一个粉脸儿美人。   那美人被拍了脸,立马骇怕到面上血色流失,为什么拍我呢,是不是第一个就发落我呀。   众妃也都不敢再多造次,个个都噤声了,尤其那粉脸儿美人快吓失禁了,谁都不愿意被削成个人彘,心想安妃娘娘心肠好狠毒呀,内心里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知识呢,帝君指定不知道安妃娘娘的真实面目!   洛长安见众人都被她恫吓住了,便又轻笑道:“很开心咱们相谈甚欢。下次教我听见谁翻我闲话,先拿她开刀。”   “娘娘,对不起娘娘,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娘娘。”众妃娇声说着,就跟被霸凌了的小可怜似的,心想帝君怎么会曾经喜欢这样狠毒的女子呢,我们这样的善良小白兔不好吗。   太后看在眼里,心想,的确长安有些四妃之首的气度,可以镇得住后宫,这是原来那个碌碌无为终日里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贤妃所没有的,瞧这些后宫之人对长安都敬畏有加,起初傲儿提拔长安做四妃之首,哀家还颇有微词,眼下便打消了疑虑了。就是长安这出身,始终教哀家介怀,皇室血统里从来没有奴才出身的人。   太后翘首以盼了近一个时辰,始终没有将帝君及新娘盼来,不由焦急道:“太傅俯就在皇宫对面,如何去了这么久呢?纵然是迎亲队伍由官道三街绕到西南福路去也该回来了呀。”   “急报!”就在此时,海胤急步进得喜堂之内,来到太后跟前站定。   太后见是帝君身近之海胤到了,心想海胤这老东西不常惊慌,定是今日不同寻常,便焦急道:“海胤,可是帝君在前殿出了何事?”   “太后娘娘,帝都南郊、西城尾、还有老城护城河附近发生了暴乱,多地同时恶性暴动,涉案人数巨大!帝君眼下召集慕容珏等重臣在金銮大殿前天阁堂议政,紧急讨论维稳之计。”海胤沉声回禀道。   洛长安眉心微蹙,前几日帝君才将左相停职,将宋盼烟收监,今儿就多地暴乱,是否有何直接联系。看起来,想要除去巨鳄,必会经历一场血战。   太后闻言,倏地立起身来,“暴乱!怎生如此不太平啊。刚出年下就发生了如此暴乱。傲儿,傲儿啊,他定是焦头烂额了。”   说着,太后便觉头晕目眩,心里为儿子担心不已。   后宫妃子们以及在场宾客听见暴乱都慌了神,大家都沉不住气了。   “天子脚下都发生了暴乱了,近年来边疆四面楚歌,如今竟内里也发生了暴乱,这着实...人心惶惶啊。”   “不太平,不太平。左相哪里是说动就动的,左相之势力渗透面太广了,还有左相那个杀人机器般的名将嫪擎为他护法,帝君还是太年轻了,此次怕是...难了。”   洛长安见宾客人心不稳,连忙将太后娘娘搀扶住,沉声道:“太后娘娘,保重身体啊,帝君本已为前殿之事脱不开身,您再有三长两短,不是教帝君两边操心吗。谁慌张,您也不能慌张呀。”   “长安,你说的是啊。”太后闻言,便反手紧紧攥住洛长安的手,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哀家若是先行自乱阵脚,岂不是教后宫女人们以及在场之宾客更是人心不稳了。”   “正是呢娘娘。”洛长安随即,环视众人,朗声说道:“区区几处流匪作案,大家都莫要自乱阵脚,希望在帝君在保卫我们的家园之时,我们坚定信念帝君决计有守护我大东冥之国威的能力,帝君常说东冥国无往不胜,有个东冥国国民该有的样子!莫要教几处流匪就乱了人心!”   众人闻言都猛然一懔,心中登时之间那种动荡无依之感便消散了不少,反而被爱国之荡气回肠的气概所笼罩,方才站起来回走动甚至想落跑之人,此时又都纷纷坐了下去。   心中都在想,洛长安这小女子,挺沉稳啊,如此暴乱当前,竟是全无惧色,并且对帝君充满了信任和信念,众人心中都想这人配帝君倒也是一双良配,我等诰命、世袭大家,怎么可以输给一名弱女子呢,咱们难道不能如洛长安一般与帝君同甘苦,共患难吗。   太后见众人都平定下来,她更是器重地看了看长安,可惜了竟是那样的出身,终究受伦常限制,不能有大作为,她看看天色,她疲惫道:“今儿帝君政务缠身,迎亲拜堂是不能了。吉祥,你带人去太傅俯将雅儿迎进来吧。一切繁文缛节都省去了,将她暂时安排在哀家的坤宁宫喜房内,等今夜洞房之后,帝君自给她赏赐居所。”   “是,娘娘。奴婢这便带人去迎雅儿小姐过门。”   吉祥行了礼就带着女方的主婚人去迎人了。 第227章 五花大绑他新过门的贵妃   太后在吉祥走了几步后,又把人叫住交代道:“只宽慰她老子娘,说是哀家说的,你去和哀家去是一样。帝君不得脱身,教他们不必多虑,原帝君是要亲去的,国事要紧。咱们帝王家看起来光辉,实际最是身不由己。帝君更是那最最身不由己之人。教雅儿万不要委屈。他日再补偿她便是了。”   “是。”吉祥便去将公孙雅迎进了坤宁宫,教公孙雅在喜房里等待着帝君前来宠幸洞房,她随即又折回了喜堂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人迎回来了,抹眼泪呢,到底是她的人生大事,一场暴乱给搅黄了。”   太后听后也是心里更烦了,但是往往天不遂人意,或许傲儿的婚礼还不到时机吧,凡事有因果,好事多磨,“吉祥,将喜堂宾客都遣散吧。今儿不宴请了。他日再说。”   吉祥随即便遣散了宾客,偌大的喜堂,此时只剩下太后还有十数名宫妃在,一时之间寂寥了不少,加上太后满面深忧,诸人都静悄悄的。   “有刺客!”外面一声高呼打破了静谧,“追,别教刺客伤了帝君!”   接着由前殿赶来一队侍卫,夜鹰也在其中,夜鹰赶到喜堂殿内,跪地道:“回禀太后娘娘,安妃娘娘,宫里乱进来了刺客,帝君命属下带你们到地宫避难。”   太后面色发白,这队侍卫是傲儿的影子侍卫啊,影子离身,是大忌,“傲儿!他如何了?!你们如何不贴身周护帝君!”   “啊,有刺客!”   “好可怕呀!”   “太后娘娘,怎么办,怎么办呀!”   众妃都朝着太后围了过来,六神无主了起来。   洛长安已经习惯了这帮女人遇事就炸毛乱窜的属性,帝君那么雷厉风行的男人,有个这样的遇事不是问怎么办就想散伙逃跑的后宫团队,挺艰难的。   影卫皆不言语,只是将洛长安及太后等人护在保护圈内。   太后满脸深忧,高声问道:“夜鹰,何不去保护帝君!来此处作甚。哀家的命有什么打紧?”   夜鹰:那不还有洛长安的命呢吗,太后娘娘。帝君怎么可能不管洛长安...还有您。   洛长安将太后手搀住,“太后娘娘,速速随侍卫去地宫避难吧,咱们不要做帝君的累赘,不要让他挂心才是。咱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地宫,这些影卫便可去保护帝君了!”   太后闻言,觉得洛长安说得极是,“走,走,立刻去地宫。”   坤宁宫底下有避难所用的地宫。不单坤宁宫有,皇宫之内重点场所都建有地宫,用来紧急避险和避难的。通常情况下,如果连地宫也被乱臣贼子攻破了,基本就亡国了。   众人来到地宫之后,便有侍卫赶了过来,回禀道:“太后娘娘,公孙雅小姐不肯离开婚房,说是要等帝君过去接她,她是新娘子,出了喜房就不吉利了。”   太后焦急道:“糊涂啊!这个节骨眼还在想什么吉时!她若是落在刺客手里,被当作人质去胁迫帝君,逼帝君割城让地可如何是好!将她带过来!”   “小的不敢,公孙雅小姐说我们如果靠近她,她就要咬舌自尽。”那侍卫一五一十地说着,“她是贵妃娘娘,如果咬舌自尽了,我们担当不起。”   太后焦急地来回踱步,“这个雅儿,乱来!如何如此不知顾全大局!咱们这些女人,哪个教人当人质了去胁迫帝君,都事关臣子裙带,何况她祖父是太傅,太傅是帝君甚至先皇的恩师,帝君能坐视不理?!她太令哀家失望了。”   “太后娘娘,我去一趟吧。”洛长安见太后生气到肩膀颤抖,便轻声道:“长安有办法把她带过来。娘娘不用担心,我走地宫密道就是,不走明路,倒是不会有事。”   洛长安心想,帝千傲用自己的性命守护着的大东冥,她不能教公孙雅给敌方任何可乘之机,有她在,绝对不会让帝千傲有后顾之忧。   太后心中一动,如遇救星,“长安,这里也唯有你有这个胆色了,哀家也只相信你有这个办法。教夜鹰跟着你,务必带着雅儿一起回来。”   “娘娘放心,我去去就回。”   洛长安随即由夜鹰跟着,穿越层层坤宁宫地宫密道直接进了公孙雅的喜房。   公孙雅其时正在斥责一名侍卫:“不要再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咬舌自尽。”   洛长安走到公孙雅身前,“你真想自尽不会废话这么多的。”   公孙雅见洛长安突然出现便怔住了,被拆穿不是真想死,只是想引起帝君的注意,她面色羞恼,“你来做什么!是你,一定是你安排的暴乱和刺客,你就是故意破坏我的婚礼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你不值得我损害国家利益,更不值得我给帝君制造危机。”洛长安抬手往她面颊打了一巴掌,留下五个赤红的手指印,“你自己走,还是我教人把你捆起来带走?”   公孙雅被打懵了,泪蒙蒙地瞪着洛长安,“你打我?”   洛长安沉声道:“我告诉你,别拿你的任性给帝君制造麻烦。刺客乱入皇宫,他让后宫之人撤退到地宫就是不想后宫女子让他分心,你别搞特殊!这不是什么过家家,这是事关生死的大事!你如果想死就自己关起门来去死,别拖累别人。”   公孙雅仍旧没有从那一巴掌里回过神来,“我是贵妃,你不过是妃,我是太傅之长孙女,你不过是奴才上位,你居然打我?”   洛长安见她一时半会儿都消化不了那一巴掌,于是招手示意道:“把她捆了,带走。出什么问题我扛着。嘴给她勒住,别教她咬舌。”   随行侍卫闻言都非常震惊于洛长安的胆量和在紧急情况下爆发的执行力,由于情况紧急,侍卫便将公孙雅五花大绑,嘴上也用白绫将上下牙齿隔开,随即便将人扛回了地宫之内。   太后见到公孙雅被带了回来,便放了心,对于是被五花大绑带来这件事,她心里更是对公孙雅有几分失望,要是肯听劝,怎么会教绑来,同时心里满意洛长安这份果敢,傲儿正需要一个狠角色替他管理后宫,只是长安这出身......   洛长安俯身道:“太后娘娘赎罪,事情紧急,贵妃娘娘要咬舌自尽,长安万不得已便动了手制止了她,仍不听劝,恐怕误事,于是我绑了她。”   “不必说了。你做的没有错,此事是雅儿处理得不够妥当,哀家对她的期望远不是如此。”太后摆摆手,倒也没有要给公孙雅松绑的意思,“哀家满心里只希望帝君能平安,没有帝君,咱们什么也不是。”   公孙雅脸色羞窘难看,对于太后的失望她痛心疾首。众人都忍不住小声的议论着她,都想贵妃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不如洛长安沉稳和周全,刚进宫门就被洛长安比得什么都不是了。   众人在地宫之内待到了夜里,地宫的门终于开启,随即海胤和夜鹰先进得来。   紧接着,帝千傲踩着龙靴迈进殿来,他一进来,就像在滚热的油锅洒了一滴水似的,现场炸了。   “帝君,臣妾都好怕。”众妃见帝千傲进来,便簇拥了上去,“又是刺客,又是暴乱,臣妾都...都吓哭了呢。”   “臣妾不但吓哭了,臣妾都快吓昏了呢。”   嫔妃们开始比赛谁更娇弱无依,似乎优胜者可以得到今上的眷顾似的。   帝千傲面上疲惫之色更甚,甚至于有了厌色,聒噪。   洛长安就远远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地看了看帝千傲的周身,衣服还是清早从她久安宫离开时穿的那件衣服,有些发皱了,他脸色沉重,面有疲色,必是暴动和刺客之事非常棘手,但好在,他没有受伤,他仍平安。   洛长安突然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这一放心,脚步也虚了两步,险些站立不稳,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一颗心一直在为他揪着、悬着。   帝千傲凝了洛长安一眼,见她都好,便将紧攥的手松了开来,自他出生起便影卫不离身的,他自己下意识将影卫拨来照管洛长安时自己也是始料未及,而他拨给太后娘娘的是一品御前侍卫,而影卫和一品御前侍卫,亲疏远近,他自己才知道,孝道和洛长安比起来......   随即走到太后身近,沉声道:“刺客已经生擒了,朕也派了人去镇压暴动,眼下稳住了。母后放宽心。”   “好!稳住了就好!”太后双手合十,嘴里直念阿弥陀佛,“快去看看你的新媳妇,她可受委屈了。”   帝千傲闻言,先将目光投向洛长安,洛长安对他笑了笑,就挺苦涩的,下意识的攥紧了荷包内两人的发结。嗯,去看看吧,你的新媳妇。   “没事吧,都好?”帝千傲轻声询问着洛长安。   洛长安莫名的心底一酸,“没事,都好。你呢?”   “我也...都好。”帝千傲唇色惨白。   洛长安离得近了,便见他唇瓣毫无血色,不由将眉心揪起,他怎么脸色这么差呢,怎么回事啊?   公孙雅仍旧没有被松绑,因为太后也担心公孙雅继续寻死觅活,于是就没给她松开,此时公孙雅便呜呜地发出一些声响。   帝千傲抬眼朝着公孙雅看了看,眉心蹙起来,眼底升起几分不耐,还需要被人绑着才能来避难么,公孙世家不该是这格局,“谁绑的?”   开始簇拥着帝君的进行卖惨大赛的妃嫔,倏地都退开了几尺,生怕被帝君以为是自己把他的新婚的贵妃娘娘给五花大绑的。   洛长安有点想死,所有人都用眼神暗示着帝千傲‘罪犯’是她,这时候风波过去了,她理智回笼,意识到在帝君大婚之日五花大绑了他新过门的贵妃,简直惊世骇俗,她深吸一口气,主动承认道:“我绑的。” 第228章 温柔地拨了拨她项顶发丝,解了她心底的困局   帝千傲:“......”那没事了。   海胤:继续啊帝君,怎么怂了,是洛长安绑的人,然后呢?   估计帝君本来还想示意性惩罚一下捆绑之人,毕竟是太傅的孙女,绑成那个鬼样子,嘴巴勒的都变形成猪拱嘴了,不合适,结果一听是洛长安绑的,立马偃旗息鼓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了。   帝千傲试着询问洛长安道:“解开?”   洛长安点点头,“解...解开吧。”说得好像我不让解开就不解开似的。   海胤:你试着回答‘不准解开’试试,保准帝君的反应让你大吃一惊,帝君肯定说‘好好好,不解开,听媳妇的。’。   众妃目瞪口呆,就这?就这?安妃娘娘把帝君的贵妃五花大绑了,帝君就这么点反应?   并且这询问的语气,似乎对洛长安有几分惧内的嫌疑啊,就似乎在说‘媳妇是把人解开还是再绑一阵儿啊,求求你明示一下’。   安妃到底是失宠了啊,还是又复宠了啊?给我们整不会了。看不明白。   太后见帝千傲在询问谁绑了公孙雅,温声道:“此事不怪长安,倒怪这个雅儿,因为一时委屈就不顾大局,非得要一个人在婚房等你回去。绑了她好过于被刺客抓住,去掣肘你啊,傲儿,你可不能与长安追究。”   “嗯,不追究。”帝千傲颔首,“回宫吧,地宫寒凉,不可久待。”   海胤:对的,快点走,洛长安害冷,别让帝君继续心疼了,不然黑脸给你们看。   太后拉住洛长安和公孙雅的手,“长安啊,帝君嘴上不说,恐怕心里介怀你绑了雅儿之事,上去之后,你去给雅儿敬杯茶吧。雅儿你吃了茶,今儿的事往后就谁也不准再提了。”   公孙雅被下人松了绑,委屈得不行,但是见帝君和太后都没有要深究之意,加上太后让洛长安给她敬茶已经是给她了面子,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俯身道:“臣妾谢娘娘恩典。”   洛长安不说什么,太后这属于各打五十大板,以和为贵,但是这茶,自己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去敬。   太后经过这一天,也疲惫不堪,摆摆手道:“都去吧,哀家也乏了。”   在回坤宁宫婚房的路上,帝千傲不远不近地走在前面,公孙雅则紧紧跟着帝千傲。   洛长安则缓缓的走在二人之后,敬茶啊,去他们婚房里给他的贵妃敬茶。   洛长安觉得非常郁结,她觉得她会整出大乱子,她会忍不住把茶水泼在公孙雅的脸上去,她一个人离得远远的没什么事,深入他们的洞房去敬茶,她哪有那样波澜壮阔的度量,就因为不会生孩子,就陷于这样卑微的境地,那也大可不必。   将到婚房门处,帝千傲将步子顿住,对公孙雅道:“你先回屋等朕。”   “嗯!”公孙雅脸颊一红,良宵美景,又是新婚,进屋等他除了洞房做喜欢做的事情还能是为了什么,他们会共浴,他们会共寝,他们会一起经历所有美妙的事情。   这时不知哪个宫里有人唱着辗转曲子,歌声缠绵悱恻,令人浮想联翩:“......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注:引自唐*白居易《长恨歌》)   洛长安垂着眸子,默默地感受着自己内心里百转千回的疼痛。   帝千傲听见这几句词,眉心揪起。   海胤无语死了,谁大半夜不睡觉瞎唱什么歌啊,这么应景干劳什子?你们全家都娇无力!你们祖上八代都金步摇!   帝千傲缓缓回过身来,睇着洛长安。   洛长安正走着,不设防,直接就撞在他的胸膛上了,鼻息之间似乎嗅到淡淡血腥,她心底一沉,怎会有血腥味,她把他撞血崩了?   “抱歉,没料想你突然回过身来。”洛长安后退了半步,眼睛不知道往哪看,索性看着他的衣袖,却见他衣袖底下的手竟然有些颤抖,是她方才把他撞疼了?   “不必敬茶了。回去吧。”帝千傲抬起手温柔地拨了拨她项顶的发丝,解了她心底的困局。   “太后那边怎么交代,你知道我在乎太后对我的看法的嘛......太后让我给她敬茶。”   “你不用管。”帝千傲交代着,“太后那边朕会教人去回话。你不会有麻烦。”   “啊,好,不会有麻烦就好。谢谢......”他落在她项顶的手好轻柔啊。她险些失了神,有不少留恋。   “洛长安,还有事?”帝千傲见洛长安在他身前没有离去,便询问着她的诉求。   “没...没。我回去了。你...忙,你忙吧。”洛长安一怔,缓缓转身。   只觉得泪眼模糊看不清路,因为她转身一瞬便听见他举步朝着婚房踱步的声响,公孙雅是否已经轻解罗衫等着他。   难道不能等她离开了坤宁宫他再进去婚房吗,就这样的...急切地去洞房吗。   是了,经过一天的剑拔弩张,那一场暴动,那一场刺杀,他需要疏解高压的嘛。   而她洛长安,则需要失忆。   在帝千傲将婚房的门推开之前,洛长安急忙转回身盯着他的背影,一败涂地地颤着嗓子道:“帝君,我们还能...再谈谈吧,现在我说话,晚了吗。”   帝千傲背脊一僵,回过身来,深深凝着她,他的心底化作一滩柔软的春水,眼底有着浓郁到难以化解的念想,他的唇尾也有些难以察觉的弧度,“先回久安宫,朕晚点过去。”   洛长安几乎被击个粉碎,他眼底那浓重的色彩是为了屋内新人吗,她受不住了,她真的承受不住了,她以为她可以度过这一天,可这天来了,她根本招架不住,这天像洪水猛兽,像灭顶之灾。   洛长安倒退了几步,便猛地转身朝着久安宫奔去,天公不作美,她没赶回久安宫就下起冷雨,她浑身被浇透了,一整个失魂落魄,非常狼狈,她进了院子,几乎魂飞魄散。   梅姑姑一把将她抱着,“这是丢了魂了,娘娘。” 第229章 速去为贵妃验身   “梅姑姑,我淋湿了,怎么办。”说着,洛长安全面崩溃,失声痛哭,甚至于难以支撑身体,向下软倒,“梅姑姑,我好孤单啊,原来我还有我自己,眼下我连自己也丢了。”   梅姑姑将洛长安紧紧搂住,“没事了,没事了,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再过几十年回头看什么都淡了,那就是个男人而已。”   帝千傲进入婚房,迈入堂中,在大椅上坐了下来,眼底方才被洛长安那句‘晚了吗’激起的狂热执念和胸腹的躁动不安,此刻被冰冷取代,他清冷的看着公孙雅。   公孙雅半跪在帝千傲身边,扶着他的椅子把手,用白净圆润的手抓着圆润的扶手,娇声地投诉着洛长安,“帝君哥哥,今儿洛长安非常嚣张跋扈,扇我巴掌不说,还将我五花大绑。她分明是嫉妒我得帝君哥哥的宠爱,嫉妒我是唯一有幸和帝君哥哥举办婚礼之人,我的婚礼不能举行,她一定在幸灾乐祸!洛长安她肯定为了暴动和刺杀而窃喜!雅儿知道当着太后您不好发作,但是私下里帝君哥哥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不要胡扯。洛长安不会如此狭隘。”帝千傲护犊子一样反击着。   公孙雅一怔,“帝君哥哥在说我狭隘?”   “是。”   公孙雅语塞,“帝君哥哥,唉,你怎么这样......”   “她打你的时候,你没还手伤着她吧?”帝千傲淡淡的询问着,洛长安身子不好,力气又小,他怕她和人动手会吃亏。   公孙雅听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帝君哥哥,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帝千傲的手缓缓的攥起,很认真的询问着,事关洛长安,他事无巨细,“你还手伤她了吗?”   “帝君哥哥,您不是最不关心细节了吗,不是说遇到细节你就投降?今儿怎么关心起这么小的细节了?”公孙雅寻思若是还手了,帝君哥哥还能教训我不成,她竟有不少惧意,她不敢怠慢,便沉声道:“我没有还手。是她单方面的欺负我的,她还说我想死就关起门自己去死就好了,说话非常地难听。”   帝千傲点头,“嗯。”   公孙雅错愕,“......雅儿被洛长安单方面欺负,帝君哥哥就只是嗯一声吗。”   “以后你好自为之,不要让她动手,她是个有礼有度的人,不是你过分她不会扇你。再有,这不是单方面欺负,你的脸不也把她手弄疼了?朕追究你的脸了吗?”   公孙雅错愕,帝君哥哥对洛长安的偏袒不会太明显了吗,她实在没想到自己投诉洛长安,结果被帝君哥哥怪罪自己脸把洛长安手弄疼了!我这脸就这么不紧要!   海胤:帝君,你可真棒,护妻狂魔啊,都到了蛮不讲理的地步了,所以在帝君看来,这次事件实际上是公孙雅用脸打了洛长安的手。   公孙雅就生起气来,嘟着唇威胁道:“帝君哥哥惹了人家,人家不和你洞房了!”   帝千傲没反应。   公孙雅突然自己先担心起来,帝君哥哥丝毫不受恐吓啊,而且他的话真的好少,好不容易将他盼来,看起来还需我主动一些,“帝君哥哥,雅儿与你说笑的,不要难过,雅儿如何会不和你洞房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说着,公孙雅便将手缓缓的探向了帝千傲的衣领之处,好想解开帝君哥哥的衣物,好想拥有帝君哥哥,帝君哥哥的那魅惑众生的冷俊的面孔,那紧实高大的身材,还有那细窄的腰身,都令她心醉心折。   “那天晚上,朕和你,有发生逾越规矩的事吗?”   在公孙雅的手落在帝千傲衣领之前,帝千傲冷声问了出来,也制止了公孙雅继续侵犯他。   公孙雅的手一顿,帝千傲突然提及那晚之事让她非常意外,她以为她已经让帝君哥哥完全认账和信服了,他突然发问,她始料未及,这才意识到他从没有真正认过那晚的事,随即她缓缓的将手收回来,“怎么,帝君哥哥是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想负责了吗?”   “直接回答朕的问题,有吗。”   “帝君哥哥醉得一塌糊涂,不会不知道酒后乱性这种事情吧。”公孙雅说着,便在帝千傲脚边半跪了下来,抬起大眼睛无辜地凝着他,试图用领口内的景色吸引他的注意,男人嘛,经不住诱惑的。   “海胤,教人进来吧。”帝千傲对于公孙雅的引诱,感到非常不适,深深被冒犯,他不喜欢女人自作聪明的强加给他什么,他对不自重的女人非常反感,他脑海里全是洛长安那紧紧系起的领口,还有那半掩在衣袖下柔弱无骨的手指,以及他屡次进展艰难的求欢过程,而没有难度的东西,令他厌恶。   “随我进来。”海胤便带着两名女医进得屋内。   公孙雅看见来人,便面色大变,内心里却慌张了起来,震惊的立起身来不解道:“帝君哥哥,为何教两名女医进来?并且,是军医?”   “让她们给你验身。”帝千傲需要弄清楚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知道洛长安一直嫌弃他,每次在他身下她那眼神里都有些嫌弃之色。他知道自己多半是不干净了,但是还是想查清楚,不然心里总是有个疑问,也总是在洛长安面前抬不起头来,如果他是干净的,起码他可以让洛长安负全责......   公孙雅心底一揪,“帝君哥哥,你今天来不是来洞房的?”   “不是。”   “那是来做什么的?”   “验身之后。量化朕对你的物质补偿。把朕酒后失德的错误一笔勾销。”   帝千傲说着,便微微一顿。他自亲手给洛长安结发之后,便做了决定了,他不打算让公孙雅有什么特别之处,公孙雅不过也是母后安插的女人之一罢了。他没有办法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和不爱的女人拜堂以及洞房。   有一段时间,他被洛长安和母后逼到角落,他困惑,一度陷在孩子的怪圈出不来,但事实是自己对洛长安以外的人硬不起来,根本就不必在这个问题里泥足深陷。   公孙雅将手攥紧,“我不要验身!帝君哥哥分明是不信任我,这是对我的羞辱。退一万步讲,难道那夜帝君哥哥没有和我发生男女关系,难道不会发生别的肌肤之亲?难道不会有拥抱和抚触吗?难道便不该负责吗?我既然和帝君哥哥同处一夜,无论如何,我都是帝君哥哥的人了,您难道不认吗!”   “住口!”帝千傲听着公孙雅形容他曾和她或许有过这些接触便觉得胃部痉挛不适,出现了极其严重的生理抵触,甚至想...灭口。   海胤看出来帝君的不适,帝君并不习惯和女人接触,属于长情之人,有一个就衷心那一个,不会分心,此刻这架势就如公孙雅在强暴帝君一样,起码心理上公孙雅已经对帝君进行了精神强暴,他连忙招手教那两名女医往前,“速去为贵妃验身。” 第230章 走过来给朕开门,这么难吗   话音刚落,那两名女医便搀住公孙雅的手臂将她带到了内间,这两名女医皆是随战军医,公孙雅这种内院闺秀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便被点了穴道,如器具般被军医查验着,公孙雅怎么都没有想到,帝千傲会动用军医给她验身。   帝千傲支着下颌等在那里,眼底皆是阴霾之色,为了生孩子和别的女人交换体液令他非常抵触,即便所有人都希望他这么做,即便洛长安也觉得他应该完成他的任务,即便他自己也觉得男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是...他做不到毫无感情地和女人交配。   不多久,女医便出来了,公孙雅面色苍白地跟在后面,打头的那女医道:“回禀帝君,贵妃娘娘仍然是完璧。”   公孙雅的谎言被毫无遮掩地拆穿了,没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她无地自容。   帝千傲当即立起身来,眼底满是嫌恶之色,冷冷笑道:“公孙雅,你很可以。这一个多月朕和洛长安所有不愉快,皆是因为你!”   公孙雅倏地攥住帝千傲的衣袖,“帝君哥哥,不要走,你听雅儿解释!雅儿不是有意诬赖你,不是有意逼婚的,雅儿是太喜欢帝君哥哥了才会说那晚帝君哥哥和雅儿发生了男女之事。雅儿知道错了,那天帝君哥哥哪怕醉酒也没有乱来,但是雅儿和您共处一室一整夜,内务也将那夜记录在册,人尽皆知,雅儿的名声是没了的。帝君哥哥,恳求你!”   公孙雅心底里回想着那晚帝千傲在睡梦中不住地呼唤着洛长安的名字,而她本打算靠近却被他冷漠推开,口口声声训斥她又不是洛长安,让她滚开,直到翌日快天亮他沉沉睡去,她才临时爬上龙床,枕在他的手臂之上,不几时他便醒了来......   “太傅百年之前,看在恩师的份上,朕会留着你,赐居雅和宫,允许你自称本宫。太傅几时仙逝,朕会差人给你递去休书。”帝千傲将衣袖从她手里抽出来,“别逼朕在太傅面前教你难堪,你如果手不干不净往久安宫伸,朕什么都做得出来,恩师的情面朕也可以不顾。”   公孙雅深受打击,缓缓的颓坐在地上,帝君哥哥竟然如此绝情,洛长安就这么重要吗,论长相,论家室,论血统,我哪里比她差!她好恨!她好恨洛长安,她好恨帝君哥哥,她一定要让帝君哥哥后悔!   ***   久安宫内。   梅姑姑服侍着洛长安沐浴,随后将洛长安的头发擦干了大半,她不小心将毛巾掉地上了。   洛长安见毛巾掉地上了,眼泪又扑扑簌簌。   “梅姑姑,毛巾掉了,梅姑姑。”洛长安可怜兮兮,仿佛毛巾掉落在地也可以把她击垮一般,成年人的崩溃从来都在最后的一桩小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通常都是微不足道又极其致命的。   梅姑姑眼睛也酸了,“好,梅姑姑把毛巾捡起来,咱不哭了好不好。”   刚把毛巾捡起来,外面又打雷下雨闪电起来,外面晾晒的洛长安的几件衣服都被打湿了,刚才梅姑姑正要去收衣服,长安就淋湿透透地回来了,她就没顾上去收衣服。   洛长安哭得没声了,雾意蒙蒙的大眼满是绝望,不单我被淋湿,我的衣服也都被淋湿了,我的毛巾还掉地上了,我父母幺弟尸骨不知在何处:“梅姑姑,我的人生太失败了......”   洛长安彻底崩溃了。帝君和别人的洞房花烛夜,对她来说怎么这么漫长啊,她感觉已经过去了十辈子,可是香案上的这柱香怎么才燃了这么一点点呢,她这样的人不配玩感情啊,她为什么要爱上帝千傲呢,为什么他已经在慕容珏那里栽了一次跟头,她还不长记性地陷进感情里去了呢。   梅姑姑心想这个杀千刀的帝君,给长安这孩子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她试着安抚了许久,终于在后夜,洛长安安静了下来,终于不落泪了,然后进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期,这么一静下来,就像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更是教人心疼了起来。   “你休息会儿,我去给你端些茶点。”梅姑姑随即便退出了门外,抬手擦了擦自己浸湿的眸子,帝君何必招惹长安入宫呢,招惹了又不能全心守护,渣帝。   刚从厨房端了茶水,梅姑姑就看见,远远的海胤撑着伞小跑着追着走在前面的帝君。   “帝君,您缓缓,缓缓,撑着伞啊,瞧瞧您都淋湿了。”海胤焦急地说着,“龙体若是有恙,如何是好?”   梅姑姑一怔,便退到一旁让开了路,她看见帝君的衣服几乎被雨淋湿透了,今天这俩人是和雨杠上了。   来到长廊底下,帝千傲凝了一眼梅姑姑,沉声道:“洛长安睡了吗?”   梅姑姑俯身道:“从您婚房回来,哭到刚才。这孩子委屈坏了。她说您不愿意和她再谈谈了,她说什么都晚了,她说她想出宫,以后和您再没关系了。”   帝千傲的心中一紧,每个字都剜在他的心上,尤其那句和他再没关系了,真的剜得他生疼,他急步来到洛长安的门外,轻轻叩响了屋门,他湿濡的发丝滴着水,他鲜少如此狼狈,他的薄唇较方才更加惨白了。   洛长安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取了茶点回来的梅姑姑,便道:“梅姑姑,门没有锁。”   “是朕。”帝千傲的嗓音有些打颤,“过来开门。”   洛长安的心里揪着发疼,一下一下的,特别的清晰,疼得她脸无血色,他昨天说他办完事就来找她,现在是办完事了吧,播种完毕了。   她单薄的身子开始颤抖,她说不出话来,她没有力气说话。   “走过来给朕开门,这么难吗。”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洛长安回复,帝千傲缓缓问着。   “我不要开门。”洛长安立起身来,打着赤脚往门口的方向走,脚步声都被地毯吸了去,静悄悄的,“夜深了,帝君早些回去歇息吧。” 第231章 你是朕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   洛长安知道,迎他进来,两人免不了又会争执,甚至争吵,她真的累了,今天她不想争吵了。   “我不走。”   “您干什么呀。”洛长安的声音也抑制不住泄露了颤抖。   “乖一点,过来,把门打开,迎我进去。听话啊。”   洛长安心里特别难受,她一开门迎他进来,就代表她彻底允许他带着旁人的体液来进驻她的身体了啊,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我不要。”   “洛长安,我明日一早去兵营,一堆事情等着去筹划。此去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如果你不想今天见我,那我就走。”   帝千傲轻轻的说着,不是不能推开这道门,推开这道门易如反掌,只是,他想让她亲手打开,她想让她彻底敞开她的武装,他想完全占有她的身心,他不希望感受到她对他的任何排斥。   洛长安内心里非常纠结,她很久不说话,门外也趋于安静,他们僵持着,互相蹭着边界,就如同站在交界线两边,看谁先往前迈出一步。   突然海胤低声道:“帝君,前去兵营的行装都打点好了,您看是否即刻出发?”   “朕知道了。”帝千傲看着始终紧闭的房门,他心里不能说不失落,又出现那种对她来说,他可有可无的挫败感了。   洛长安紧接着便听到门外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她心里咯噔一跳,接着整颗心狂跳起来,她紧张,她恐慌,三个月或者半年见不到他,她还没做好准备分别这么久,他便走了。   “帝君!”她没有细想,将手拉住门把便倏地将两扇门都拉开了。   不期然的,和仍旧立在门边的帝千傲四目相接,方才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是海胤在走廊里走动的声音,她心底猛地一动,却见他眼底有着喜色以及方才自婚房前分别时那种浓到难以化解的欲念之色,这欲色难道自始至终是因为她?   “帝君......您没走......”洛长安一下子就语塞了,整颗心开始怦怦乱跳,莫名的委屈自心底升起,倔强地看着同样湿身的他,深刻道:“我恨你!”   “好过于对朕不睬不问。”帝千傲睇了眼她踩在厚重地毯上的玉足,眸色一深,他询问着:“我能不能进去,洛长安。告诉我。”   “我不知道。”   “不要废话,我能不能?”帝千傲近乎一字一顿。   洛长安委委屈屈地点了下头,服软道:“能。”   “你知道我说的不单是这扇房门吧?”帝千傲捏起她的下颌,“朕最想进去的是什么,清楚吧?”   洛长安面红耳赤,抬手就要将他捏在她下颌的手挥去,“你下流,你无耻,你怎么可以出了洞房又对我说这样的话。我恨你,我好恨你!你从来学不会尊重我!”   “尊重你,和想上你,不冲突啊。”帝千傲将她手攥住,逼入屋内,随即强势地勾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欺在门后,洛长安娇呼出声,心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俯下头厮磨着她的耳廓,挑拨着她的感官的秘密,“急着开门,是怕我走了么?洛长安,你看起来非常怕几个月见不到我?”   洛长安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到来激起她内心的喜悦和强烈的执念,可是她又深深介意他刚洞房了的事实,她不知从何处生出激愤之感,各种情绪交织之下张口合齿咬住他的颈项,用尽力气,直到尝到了血腥,她此刻像一头极具进攻性的幼兽,而他像是力量远在她之上的兽王,包容着她锋利的爪子和獠牙。   帝千傲将她颤抖的身体拥住,感受着她的愤怒,细细品尝着她带给他的疼痛,不可否认她的牙齿对他皮肉的侵害使他悸动难抑,每处神经都被调动了起来,“咬我吧,用力把你的愤怒都发泄出来。让我看看,你有多恨我。”   洛长安在他颈项上留下很多牙齿印,她气喘吁吁,帝千傲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瓣,安抚着她的情绪,她激烈地反抗着,但是又被强烈的情愫驱使着疯狂地回吻着他,他们难分难舍,直到他尝到了她的眼泪,他退出了这个吻。   “帝君,一月有三十天,您哪些日子属于我呢?”洛长安血红着眸子锁着他,“雅和宫新晋的贵妃,永和殿那边几个宫室里住着七八个。御花园那一带也有五六个。还有皇宫后山那边景区度假山庄也住着六七个。粗略算算都有三十多个。一个月都不够轮的,您把臣妾安排在哪天呢?”   帝千傲静静的看着洛长安吃醋的掰着手指一边数数一边讨伐他的模样,心里酥了一半,她平常没事就统计他后宫多少女人啊,他自己都不知道确切的数字的,“听着,洛长安,除了你朕没和别人睡过,你是朕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要听!”洛长安捂着自己耳朵,根本不想听解释,但是等细细品味了他的话,她又缓缓地将手放下,不确定道:“您...说什么?”   帝千傲宠爱地揉揉她的项顶,“确切来说,是你把朕破处的。朕二十六岁,你进宫那天,是朕的第一次。”   洛长安面红似血,回想起刚进宫那夜,她在龙床上瑟瑟发抖,他进来之后的粗暴行为,难道不是因为他习惯那样,而是因为他实际是不会......   “第一个晚上,朕不会。你体验很差,朕感到懊丧。第二天朕想表现,但适得其反,你更加厌恶朕了;之后很多的晚上朕在你心里形象越来越差,朕开始摆烂了......现在,朕挑明了。朕问问你,洛长安,在你心里,朕这个人真那么差吗。你有没有一次是想着和朕成为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的?能不能别有点事就把朕推给别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说话很重,很让朕心寒?”   “说话很重?我不懂.....”洛长安依稀记得她入宫第二夜他在那事之后询问她‘比昨日怎样’,她当时就觉得渣帝简直丧心病狂,虐了她还要跟踪询问一下她这个受虐者的感受的。她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心路历程。 第232章 朕......把你亲吐了吗?   “比如,你想出宫以后和朕再没有关系了;比如,你走你去找别人生孩子吧;比如我恨你,我讨厌你。洛长安,你知不知道我屡次被你轰走之后一个人怎么过的。朕自小被人捧着,在你这里受了这辈子没受到过的委屈。你知道吗。”   洛长安自责地低下头来,她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因为吃了一次抱憾终生的大亏,和慕容珏的婚姻非常不幸,她下意识就觉得男人本恶,所以对帝君她从来都是先持否定和怀疑的态度,以及遇事就把他推出去的态度,基本上很没有安全感,很怕交出真心,但事实她深深地念着他,为此她饱受折磨,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帝君,我不会谈感情,我遇到事情会恐慌,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我不想被伤害,我不知道我的话伤害了你.....对不起。”   “长安,宝贝,媳妇儿,”帝千傲轻轻哄着她,“看着我,不要闪躲,你很漂亮,你非常优秀,相信你自己,你足够令我神魂颠倒。”   洛长安缓缓的抬起头来,内心里的防线缓缓的崩塌,周身的倒刺也都变得柔软起来,“帝君......我怕......我不敢,你是帝君,可我......”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足够你认识我了,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帝君只是我的职业。脱下那层龙袍,我实际上是你的男人,我有血有肉,我会哭会笑,我需要一日三餐,我只是普通人。不要怕我。”   “但是我不会生宝宝,你还有你母亲要孝敬,还有你的皇位......我不能耽误你......”   “不,洛长安,我们不要上来就说这些沉重的话题。”帝千傲生怕惊吓到她,天知道他多怕她突然就各种为了他的子嗣、他的皇位,而再度把他轰出去,他希望缓缓的和她谈,这次她打开了心门放他进来,他完全占有她的一切之前,他是不会退出的。   “那我们谈什么呀。”洛长安的眼眶红红的,帝君原来可以这么这么的温柔,和她起初印象里的暴力狂大冰山真的完全不一样。   帝千傲拉住她的手腕,走到床边,让她坐下,他随即半蹲半跪在她身前,半环着她的腰,“听说你要推帝君,听说你想吃帝君,如果你仍有胃口,帝君可以喂饱你,再和你谈别的。”   “......”洛长安耳尖也红了,她缓缓的冷静了下来,被他的话逗得一下抿唇笑了出来,她这一笑,连带着忍了很久的眼泪就决堤了,她委委屈屈的说道:“我连出宫的包袱都收拾好了,我真的是个只会赌气和做逃兵的笨蛋。”   说着,她扑进他的怀里,委屈得像个讨糖吃的孩子,好幸运她遇到了帝君,接受她,包容她,不会因为她不能生养而厌弃她。   帝千傲身子一旋坐在床沿,将她放在他腿上,随即拥着她的腰身,抱个满怀,舒心,“我爱你,洛长安,不为生孩子,不为名利,就只是因为你是你。我爱你。今天早上从久安宫离开,朕就没打算出席婚礼。即便没有暴乱,没有刺客突袭,朕也不会出席婚礼。朕此生只和发妻举行婚礼。”   洛长安的心里好感动,她将面颊埋在他的胸口,点着头。   “点头就算了吗。今天,朕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不会罢手的...”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什么都没有,可是我爱你,因为你把我从黑暗的深渊中救赎,因为你是你。”   帝千傲的话还未说完,洛长安便缓缓的,一字一字清晰的说了很多遍很多遍我爱你。   她说完,帝千傲的眼眶红红的,别开了眸子,声音有些哽住,“你个哭包,不说则已。一说就说这么多次。朕近而立之年,终日被你逼得像个毛头小子。你还年轻,朕却快三十岁了,以后不可以和朕闹内讧了。”   洛长安瞧着他惨白的面色有了几分红晕,不由为他害羞的样子而心中一荡,她忍不住地将面颊往他心口轻轻摩挲着,他身子一僵,嘶的一声。   洛长安连忙离开他胸膛,“怎么了?”   “没什么,没事。”帝千傲微微笑着。   洛长安将他衣领倏地拉开,就见他左边肩胛之上有一道手掌长的口子,如今教绷带包扎着,血迹渗了出来,“你受伤了!你遇刺了!”   “不疼。小伤。”   “因为你将影卫拨给了我,所以你才遇刺的。”洛长安动容的同时心疼着他,“你以后不可以这样做,我要你先保护自己,再考虑我。”   “洛长安,今天多处暴乱,又遭遇刺客偷袭,局势紧迫......朕腹背受敌,压力......”   “嗯嗯。”洛长安点头,表示赞同,“我知道你很累了,我帮你做点什么吧?让你稍微放松一些?给你锤锤肩膀,或者捏捏手臂?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   “我想狠狠上你。”   “......”   “如果你真想为朕做点什么,可以再表演一次上次那种披着红纱的妖冶的舞蹈吗?朕那次看后就念念不忘了......”   “......”   洛长安面色羞红,她用三年时间见证帝君从冷血禽兽,变成了温柔的禽兽。┭┮﹏┭┮   她没有表演上次那种肚皮舞,而是舞了一段更为端庄的水袖舞,只不过因为身上被他逼着只留一件兜兜,就让这水袖舞变得没羞没臊了起来,总归屋里不冷,这样折腾也不会着凉。   帝千傲没有坚持到她将舞跳完,确切说她刚做了几个扭腰的动作,他就将她给推在床上围猎着她,他特别照顾她的感受,在亲吻上花了比较多的功夫,就如她是他珍视的宝贝。   一切都那么美好和顺理成章。   直到....   “呕......”   洛长安在亲吻的后半段,突然爆发了一阵强烈的呕吐声。   帝千傲面色发黑,“朕......把你亲吐了吗?”   “...不是。不是。”洛长安好无语,自己这肠胃真是的,什么时候不反胃,偏偏在这时候反胃呢,“我可能晚上没吃什么,这时候胃有点难受。”   帝千傲眉心蹙起,帮她拍着后背,“怎么回事,肠胃不舒服半个月了。上次就听你说肠胃不舒服。”   洛长安干呕了一阵,面色有些苍白,“不知道,闻到气味重点的就很难受了。您伤口的血腥味,我也...我闻着也难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破坏气氛的。”   “笨蛋,身体要紧。”帝千傲将她衣服都给她裹上,随即说道:“传沧淼,进来问诊。” 第233章 你要当爹了!恭喜!   洛长安坐在床沿,用素白的手指揉着胸腹,平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帝千傲居高临下,凝着她酡红的面色,平复着呼吸。   屋外,海胤和梅姑姑正在感动着抹眼泪呢,心想着帝君和娘娘终于敞开心扉,互诉衷肠了,他们就愿意看见帝君和长安好好的,这两人兜兜转转的终于还是离不开彼此,一路走来实属不易,以后希望不要再有路障阻碍两人了啊,诸如那太后,诸如那慕容珏,诸如那被收监的宋盼烟,诸如某某某,都消停点吧......   听见里面帝君在传御医要给洛长安问诊,梅姑姑立马用胳膊肘捣了捣海胤,“听见了吗,娘娘又在干呕了,去,快去请来沧淼,沧淼中午把脉不成,现下终于可以问诊了。”   海胤听见‘干呕’两字就跟听见‘小帝君’似的激动得不行,即刻就将沧淼请了过来,晌午前儿娘娘还说要吃帝君...不,吃山楂呢!   沧淼进入屋内,眼神立刻有些内涵,心想不会又是帝千傲把洛长安给‘弄’伤了吧,洛长安又爱吃酸又干呕,就像怀孕似的,帝千傲这样乱来不把人家给弄流产吗,到时候就悔死他去吧。   帝千傲读懂好友的眼神了,冷了对方一眼,什么呀,乱想,沉声道:“给她看看,胃不舒服半个月了。你之前开的调理肠胃的药都没有用。你的医术需要精益求精了。”   沧淼汗颜,又被质疑医术了,心累!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我把脉了吗,我没说是肠胃的问题,你就知道是肠胃的问题?你再跟我上脸,我不给她看了。”气啊!   “你是医生,你是。看吧,看吧。”帝千傲立马认怂了,生怕沧淼真拎包走了似的。   洛长安忍不住失笑,帝君真是的......可爱的大男人。   沧淼将药箱放下,然后往洛长安的手腕之上掩上了一张手帕,随即隔着丝绢把脉,这么将手指一搭上,沧淼就嗯的一声将眉毛飞到头顶去了,随即目光在帝千傲和洛长安的面颊上来回扫视。   帝千傲将手一紧,“你这表情,让朕很不舒服。她怎么了?”   洛长安身为受诊人,医生的任何微妙的表情都能在她心里造成巨大阴影,心想我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拜托一下,被灭门、不孕不育够凄凄惨惨戚戚了,再来一场绝症,我的人生不要太凄惨......悲剧女主角都没我凄惨。   沧淼吞了吞口水,试着和帝千傲沟通,“我可以把手绢拿了,直接将我手搭在你女人的手腕上,再把一次脉吗?我的手和她肌肤接触面积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范围,你可以接受吗。我想给她确诊一下。”   帝千傲满脸不情愿。   沧淼无语:“喂,不至于吧,就搭个脉而已啊。”   帝千傲还是不愿意。   梅姑姑和海胤干着急,就帝君这样爱吃醋的性子,事情都没法往下进展,赶紧同意让沧淼把脉啊,磨磨唧唧,烦死了这个吃醋精!   洛长安小声道:“我...我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了,凭您的医术怎么还需要二度把脉确诊呢。”   “还不是帝千傲给吓的!我都不自信了好么!”沧淼嘴角直抽搐,因为我怕误诊了被帝千傲拉出去五马分尸啊,这种事情不确诊一下我哪里敢轻易说出口,他轻轻一咳,“帝君,心里敞亮点行吗?我就用食指给她搭个脉,你至于脸黑这样?男人就得大气点!别这么小气!我搭了哦,搭了哦,搭了哦,问你三遍不答应,原来是只死苍蝇......”   帝千傲叹口气,似乎做了巨大让步,似乎心都在滴血,“只用食指。”   洛长安:“......”她真没想到他会这样认真地回答,能正常点吗。   噗!   众人都喷了。   醋缸啊。真的在认真地计较着沧淼用几根手指去搭脉呐。   沧淼撤下了丝绢,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按在了洛长安的脉门,沧淼从来没有觉得给人搭脉有九死一生的感觉,今天真的见识了。   帝千傲那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心碎了。   沧淼觉得自己的食指有折断的危险,他只是浅浅一搭,停顿片刻,便快速将自己心爱的食指收回来,心想食指小乖乖,别怕别怕,你光荣地完成了你的任务了。   “帝君,你跟我出来一下。我交代你几句。”沧淼将药箱收起,然后率先走到了屏风处,等着帝千傲,然后在脑海里斟酌着怎么和帝千傲说比较合适,他真怕帝千傲听到他的话会脑充血昏厥过去。   帝千傲背脊一僵,薄唇紧抿着。   洛长安在风中凌乱,我这是病入膏肓了吗,沧淼要交代帝君啥啊,说我活不了两天了,让我想干点啥就干点啥,想吃点啥就吃点啥?   帝千傲的面色也比较阴郁,握了握洛长安的手,他手心有些薄汗,比洛长安还更紧张不少,“没事,不会有事。朕不准你有事。”   他说着便跟着沧淼来到屏风之处,将拳头重重砸在宫柱之上,轻声道:“她还有多少日子?”   沧淼满头问号,“什么鬼的多少日子?”   “你不是要交代我她的后事?”   帝千傲觉得每个字都非常沉重。他知道是他强迫沧淼将她的命吊着,他见过她的肠子从小腹倾泻出来的惨状,他发狂一般将沧淼困在宫里,用药养着她,他每天都怕沧淼突然找他告诉他已经尽力了。最近洛长安越发消瘦,他每每怕洛长安会突然离开他,他没办法面对丧偶之事。   “你想什么呢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质疑我的医术有我在她哪里会那么轻易的死掉呢叫你出来是因为你是要当爹的人了不是她快不行了啊我和你做了快三十年的朋友了你自从有了女人你就各种质疑我的医术你个重色轻友的渣男!”   沧淼发自肺腑地说着,太过激动连标点符号都省了。   帝千傲眉心蹙了蹙,心情沉重道:“她究竟怎么了?直说吧。”   “我刚已经说过了啊。”沧淼非常生气道:“你不但质疑我医术,你还不认真听我说话!我们还能愉快地做朋友吗?”   帝千傲:“......”   说了一堆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废话,朕都不知道他重点在哪里,有提半个字关于洛长安的病情吗?   “再说一次,朕没听清......”   海胤和梅姑姑把耳朵伸得老长了,刚才沧淼连珠炮似的话里是不是有一个爹字?   沧淼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洛长安怀孕两个月了,你要当爹了!恭喜!” 第234章 正统教养孩子的母亲人选   帝千傲:“!”   洛长安:“?”他们聊什么呢。   帝千傲:“!!”   洛长安:“?”看起来很震惊的样子,我肝颤。   帝千傲:“!!!”   洛长安:“?”谈了那么久,我究竟得了什么病,很难治吗?帝君的表情可太让人拿不准了。求告知!   海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帝君,我的小帝君!要!有!小!帝!君!啦!我要去买光那家的婴儿小衣服,我要在店老板面前重拾尊严!退了八百次的小婴儿服,这次我终于可以毫不客气地买下来了!”   梅姑姑:“三月...四月...七月...十月...临盆在十二月!”   夜鹰:“太棒了吧,以后帝君不能和我练剑,小帝君可以啊!不过,小公主更可爱哦。小公主以后可得学武功,不能像洛长安那么弱唧唧了,翻墙都得靠人拎着。”   “什么,长安有孕了?哀家听错了吗?”正巧进来久安宫的太后,听见了沧淼的话,即刻教吉祥搀扶着进了屋子,“方才内务来告诉哀家,说帝君没有与雅儿洞房就直奔久安宫来了,哀家还在寻思发生了何事,可以教帝君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原来竟是长安有孕了!这么重大的事,帝君自然是要赶来的,雅儿需要大度才是!长安啊,长安呢,怀了我帝家长孙的长安呢?”   众人见太后到了,便纷纷一懔,将太后迎进屋来。   一时之间洛长安被众星拱月般地簇拥在床边,而帝千傲则被排挤到边缘角落里,插都插不到前面去,大家都用非常热忱的目光看着洛长安。   洛长安一脸的懵,好可怕啊,这么多人赶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沧淼拍拍帝千傲的肩膀,很同情他没法从人群中挤过去和一脸懵的洛长安说话,安慰他道:“你知道,种马就这点作用的,人家怀上了,你现在没啥用了。看开点。哦,对了,孕期很关键,你得禁欲,前四个月后三个月绝对不能碰她!”   帝千傲:“......”   沧淼又说:“中间三个月,也不行!你自己什么德行你知道啊,没休没止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是好。你知道我花多少心思才让洛长安怀孕的吗。”   帝千傲沉声道:“让她怀孕的,是我。”   “是你,是你,我是说...我医学方面的努力。算了算了,别用眼神捅我了,我是庸医,都是你的功劳,行了吧。”沧淼说着就认怂了,心想,本来就是我让洛长安怀孕的,我医术天下无敌,哼!   “长安啊,我的儿,”太后擦了擦湿润的凤眸,“瞧瞧这一脸的茫然,你有孕了,好孩子。”   洛长安:“!”   我怀孕了......   帝千傲:“.....”   我要...当爹了!   太后拉住洛长安的手,舍不得丢开,心想哀家的长孙从身家背景,到前程未来必然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孩子出生之后的正统教养孩子的母亲人选,哀家也要仔细斟酌,选最好的给他,至于长安,生下长孙有功,也决计需要奖赏,今日真是大喜,“长安,可有哪里不舒服?什么都不要做了,往后这七八个月专心养着,顺利产下龙子才是最紧要的事。”   “嗯,谢谢太后娘娘。”洛长安总觉得太后眼底神色似在计划着什么,她隐隐的不安,也觉得会抵触太后的计划,同时又在内心里寻思,太后娘娘已经认定我腹中是龙子么,生儿生女这种事情难说,我只求生下健康的宝贝。   太后沉浸在喜悦当中,“放烟花,整个皇宫燃放烟花,不,全城燃放烟花。驱散邪神,为龙子祈福。这孩子生于乱世,将来必然大有作为!”   帝千傲沉声吩咐海胤道:“洛长安怀有龙嗣,功不可没,晋升为皇贵妃,即刻生效。马上去金銮殿天坛宣旨,全皇宫同庆,确保皇宫任何一隅、确保各宫殿各处都知道洛长安之新晋身份。久安宫门头由红木匾更为御赐金匾。”   他知道洛长安不在乎这些外在物质,但是他不愿意委屈她,能力所及的,他能给的,立刻就会给她。   久安宫人面上均露喜色,连升两阶,从四妃之首,越过贵妃之位,飞跃至皇贵妃之位份,距离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舒服。就说这门头金匾,除去太后与帝君的匾额是金制,就是久安宫了。   太后心中虽颇有微词,但龙子在前,她并没有置喙,傲儿没有动皇后之位就说明他仍忌惮哀家,而其余位子,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但回头想想,傲儿对长安真如他平日表现给哀家看的那样的寡淡吗?今日升位份,是单纯因为龙嗣而母凭子贵,还是他刻意的扶持?莫非...傲儿他竟对曾还是奴才的长安就动了心思,他这帝王血统竟爱上了一个出身寒微的奴才?   不几时便见整个帝都烟花绚烂,这天原是公孙雅过门的日子,但是在这一刻洛长安却成为了盛宠加身之人,久安宫的烟花一直燃放了彻夜,而洛长安也成为了帝君从政十六年第一个怀有龙嗣之人。   公孙雅在雅和宫,满室的红绫教这漫天的烟火比得暗淡无色,她满眼深恨,她紧攥双手,凭什么我过门的日子,洛长安骑到我的头上,一跃成为了皇贵妃,凭什么原该是贵妃的我,竟被她抢了风头!殿外宫人口中那‘久安宫主子晋升皇贵妃之位,全皇宫同庆’的声音使公孙雅觉得分外的刺耳和羞辱!帝君哥哥这无疑是有意给我当头一棒!   凭什么奴才上位的下等人可以高居皇贵妃之位,洛长安她不配!洛长安的上位是对体统的侮辱,是全朝野的笑话!   瞧帝君哥哥这手段,似乎还有心推着洛长安继续扶摇直上,扶那女人坐上凤位?成何体统,大东冥的国母怎么可以是一个奴才出身的下作之人!礼部不会坐视不理的,太后不会坐视不理的!   帝千傲始终远远地立在床边,紧紧地锁着被众人包围,慌乱不已的洛长安,她看起来如受惊的小鹿,需要人安抚,需要人宽慰。   直到众人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人,帝千傲才缓缓的靠近她身边,他看了看天色,有些焦躁在眉宇之间。 第235章 昨夜帝君抱您上马车您都不知道吧?   洛长安非常敏感的察觉他有心事,他需要离开了,她抿出笑容,注视着帝千傲,突然想起一事,“帝君,突然想起您生辰将至,您即将要去军营,长安打算先送您生辰礼物......”   洛长安说着,便去衣橱里,准备拿出自己为他缝制的新衣。   帝千傲将洛长安紧紧拥在怀里,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小腹,眼底有丝深红:“朕已经收到最好的生辰礼物了。”   洛长安面颊一热,“帝君,我...我怀了你的小宝宝了......我像是在做梦一样,我都以为我永远不能为你生下小宝宝了......”   帝千傲的话有些乱,“是,你怀孕了,你怀了我的孩子,是我让你怀孕的,你的肚子是被我弄大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从刚才就一直心里难以平静,自己的女人怀孕了,这滋味太有成就感了,比一举夺下百座城池更有成就感,这才是真男人啊。   洛长安非常不好意思,“帝君...那倒也不必强调这么多遍啦。”   在他们做好一生无子的情况下,他们得到了上天赏赐的宝贝,这让他们分外的感恩和珍惜,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他们会共同养育这个孩子,会共同培养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称呼他为父亲,她为母亲。   “帝君,帝君啊,我以后再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我有你,我还有我们共同的宝宝,这是我们之间的纽带。”   “嗯。”帝千傲温柔地注视着洛长安,“我们一家三口。”   “帝君,你说宝宝以后叫什么名字好呢?”   “女孩儿叫媛媛,男孩叫皓皓。”   “不喜欢。”   “......那你决定。你取的名字我都喜欢。”从十九岁他就想好和她生的孩子的名字了,以为终于派上用场了,结果被孩儿他娘无情否定了,媛媛、皓皓有那么难听吗?还可以吧...但是算了,听她的,听她的,谁会生宝宝谁说的算。   “我们一起再想想,我们翻翻书籍,查查资料什么的,名字跟孩子一辈子的,我总觉得帝皓皓有点扯......帝媛媛也......地圆圆?哈哈。”   帝千傲吻住她调皮的唇瓣,有几分惩罚的意味,“取笑我,是么。以为怀孕了我就不能碰你了,是不是?...办法可多着呢。眼下我看你这喋喋不休的小嘴就不错。”   洛长安面红似血,瞬间老实了。   海胤在外面军营将领催促了二十多次之后,终于扛不住了,在门外低声道:“帝君,该出发去军营了。内忧外患,都需要您去部署呢。”   “洛长安,最近局势不稳,朕要将政务挪到军营内去,朕会安排人周护皇宫。三个月,半年或者...一年,朕会尽快将局势稳住。”帝千傲扶着她的肩膀,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朕知道你刚有孕,朕舍不得。但国事当前,不得不走,不要怪朕。”   “好,没事,没事。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的。”洛长安心底有些担心和烦躁,她将一个人经历孕期,将一个人面对身体的变化,或许还需要一个人面对生产,失落在心里蔓延,但是她爱的男人有更重要的国事,她很理解,所以她需要勇敢地独当一面。   帝千傲见她很乖巧地笑着,他觉得揪心,“朕会争取在你生产之前赶回来。”   “嗯,好。”洛长安坚强地笑着,“快去忙,别让将士们等久了。我和宝宝会乖乖等你回家。”   帝千傲立起身来,拨了拨她的项顶发丝,随即便折身离去。   屋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洛长安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一个人可以的,不就是变成一个大肚婆,然后下个崽子么,他不在我可以一个人完成的啦。小意思,小意思,哎。”   实际内心慌得不行,各种恐慌,她怀孕了,她会身材臃肿,她会肚大如盆,她会狼狈不已,尔虞我诈的后宫她怕是一个人不行吧......她不行,她太慌张了.....她甚至还不清楚怀孕意味着什么,甚至不知道孩子从哪生出来,对未知的恐惧让她坐立不安......   经历了这一天,洛长安觉得似乎经历的比前半生还多的峰回路转,她被疲惫包裹着,不由地沉沉睡着了。   等意识缓缓地回笼,已经是翌日一早,她抬手要习惯性地摸床边矮几之上的茶水,手却扑了个空,她不由张开眼睛,却发现四周摆设已经不在她的久安宫内,而是在一处摆设相对冷硬简单的屋子内。   洛长安坐起身来,四下里看着,这地方她来过一次,这是帝千傲在兵营内的卧室啊,她上次被帝千傲带来行腰斩之刑那次来过。   她怎么会到了这里来了?   她不是在久安宫睡着了吗?   梅姑姑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笑着道:“娘娘,您醒了,昨夜帝君抱您上马车您都不知道吧?果然有孕之后就是嗜睡呢。”   “帝君将我带来这里的?”洛长安不解,但昨天晚上真的很困,睡着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记得他不是去军营了吗?怎么去而复返了呢?”   “帝君起初是走了,不过又折回来了,留您一个人在皇宫,他不放心呗。就这一个媳妇儿,还怀着身孕,那不得走哪带哪?”梅姑姑将早膳布上,“你在身边,即便帝君在军营理政,一年半载不回后宫也不会挂心的嘛。太后和后宫也都非常错愕帝君会将您随身带着的决定。帝君是让后宫都吃了一惊呢。不过,帝君是真的忙得不可开交。和慕容珏等重臣终日里不得闲。”   洛长安吐了口气,这下不用一个人面对整个孕期了。   她掀开门帘走出去,他在军营的卧室在至高处的阁楼,可以俯瞰整个军营大院,洛长安立在巍峨的宫柱前,看着军营大院里排列整齐的军人队伍,以及在一早就在练兵的帝君,不由肃然起敬。 第236章 靠钻女人裙底高升的废物   她接下来的数月,每天清晨都会在阁楼高处远远的望着帝千傲,而他亦会在忙完第一时间回到她的身边,她如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而他如归心似箭的丈夫。   时光荏苒,三个月转眼就过去了,这三个月她过得无忧无虑,她如所有怀孕的女孩子一样娇气、敏感,需要人呵护。而他则包容着她一切小脾气和不讲道理。   帝千傲会在他忙完政务后陪她在军营大院里到处溜达散步,也会带她到军营食堂里找各种美食,开各样小灶,这几个月他们如寻常夫妻一样,他们远离后宫,在军营里,他们只有彼此。   洛长安在帝千傲面前完全没有了包袱,她以往克制地守着自己的心,如今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自己的大事小情,都会事无巨细地和帝千傲分享,包括在军营大院里见到了几处蚂蚁搬家也可以绘声绘色地讲一讲,她不再是那个封闭的自己,她会笑会闹会撒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以及她腹中的宝宝,活着是美好的,是有希望的。   帝千傲每每有耐心地听着她说,看着她丰富的表情,每每宠爱地捏捏她的面颊,简短地点评两句。   夜里洛长安窝在帝千傲怀里以各种睡相入眠,将他的手臂、肚子以及大腿当作枕头,而他每每僵着身子,他和衣而眠,他恪守着好友关于前三月后三月及中间三月的忠告。   这样的日子洛长安过了三个多月,突然一场噩梦将她拉至满门惨死那天,她浑身冷汗的惊醒,她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这样无忧无虑了,父母尸骨不知何处,躲在帝君的臂弯无忧无虑太过奢侈了。   刘勤状告宋家的罪行因为难以取证。最近暴乱皆是左相暗中安排,他是在给帝君警告,他是示威,同时他递了奏折,要求朕释放宋盼烟。   帝君和左相明争暗斗了近半年,僵持不下。   洛长安知道,帝千傲与她一样希望立刻下搜捕令擒拿左相,但是明显的,此刻不是时机。除非教宋家自己开口认罪。但,这不现实。如果此次不成,帝君不得不与宋相一门继续共存一阵子。   洛长安内心里是无法继续长久与宋家共存的,宋盼烟被收监了就别想出来了!宋家这次绝对不能死灰复燃!   洛长安理解帝君这半年用尽各种办法与左相抗衡,无奈,左相不顾百姓之生死,四处制造恶性暴乱,而帝君则怜悯苍生,不可能继续为了政治斗争使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下一步极有可能会将左相官复原职,以及释放宋盼烟,然后进入另外一个阶段的蛰伏和等待时机。   但是洛长安等不下去了。这次,她一定要宋家全部就死!   于是,她试着和慕容珏搭线,试着有机会接近慕容珏,总是有机可乘,她有几回得逞了,煽动着慕容珏加速调查左相。   帝千傲这些日子突然安静了,洛长安反应非常迟钝,但即便迟钝如她,她意识到最近帝千傲的话是越来越少了,以前他见她总是眼底难掩情愫,最近却冷清多了,他的变化,令她有些失去方向。   洛长安起初以为是为了平定动乱,他忙碌不堪,然而随着这几个月,动乱基本平复,风头过去了,他却仍是对她刻意保持着距离,他欲言又止,他淡漠疏离,甚至他夜半会从她身边离开......   “近日各地暴乱被帝君用兵陆续都压制了,接连举行了几次庆功宴。”梅姑姑说着就恨恨道,“每次庆功宴都有小妖精,据说送给帝君情书和礼物堆满了他的书桌呢。娘娘啊,您虽然有孕在身,也不可冷落帝君哦,最近帝君哄睡了你,都独自去书房呢。”   洛长安没有直接回答什么,她没有冷落他,但是她隐隐的也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妥令他越发沉默了。   后夜帝千傲回到屋内,洛长安正站在椅上去够高处衣柜里的被子,见了他来,洛长安点了下下颌,“回来了?六月里了,天气热了,我打算换个薄些的凉被。"   帝千傲眸子扫在她身子,她踮着脚站在椅上,圆圆的肚子在单薄的衣料下被勾画出一个完美诱人的弧度,身材纤弄合度,夏日里衣服薄,尤其显得那两条腿修长,孕五月的肚子也分外撩人,他喉间一紧,不想当好人了,甚至,不想当人了,沉声道:“我来。”   “唔,好。”洛长安下意识将手放在肚子下托着,低眼看了看地面,方才爬高不觉得什么,这时候往地上一看才觉得这椅子贼高,后悔了,后怕了,摔了怎么办。   “下次等我回来。“   帝千傲将手掌托在她后腰,另一手勾住她纤长的腿,低下头凝着她,却见她胸口也较之前更丰腴了不少,不由胸腹有些热浪,他不动声色将她放在床上,她身上有着淡淡的女人香,孕期女人身上特有的迷人的香味,他为此眯了眸子,而后抬手将薄被拿了下来。   “嗯。你...今天回来的比较晚。”   “有事耽搁了。”   "唔,何事?"   “朝堂上的事。”   “......”洛长安没有再问,他明显不想谈,她想追问但忍住了。   “睡吧,不早了。”帝千傲习惯性地拨了拨她的发丝,如过去这几个月一样,对她温柔备至。   “你呢。”洛长安特别担心,也好奇,她和他明明一切都好,可是又像是出了问题,她没有着落。   “我陪你。”帝千傲微微笑着,“嗯,朕想想啊,今儿讲个什么段子哄孩儿他娘入睡。”   洛长安枕着他的手臂,红着眼眶道,“讲个后夜不走的故事吧帝君?或者讲个教教我怎么取得原谅的故事?我一个人......后夜醒了会怕。”   “或者,不讲。”帝千傲温柔地笑着,“睡了,宝贝,快睡。"   “嗯,晚安孩儿他爹。”洛长安的心揪起来,缓缓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着。   帝千傲感觉到洛长安的身体僵硬,他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她紧紧抱着他寻求安慰,她圆圆的肚子抵着他的小腹,他身体僵直,他心疼却眼底一片受伤。   洛长安窝在他的怀里,如平日那般将手搂着他的腰身,将腿搭在他的腿间,她却没有如平日那般沉沉睡去,大约到了后夜,她似乎听到了轻轻的叹气声,甚至感觉到他发狠扯开她衣领,但最终没有继续,而是为她掖好了被褥,随即出屋去了。   洛长安赤脚下床,跟到窗边,从半掩的窗子看到他离开卧室之后去了书房......   梅姑姑的话响在自己耳边,即便有孕,也不要冷落了帝君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日趋笨拙的身子,有孕五个多月了,自己的肚子变得大了很多。   原本不盈一握的腰肢,此时圆滚滚地变了形,他每每摸着她的肚子说感受着宝宝在里面踢他很幸福,她不认为他的异常是因为这些肤浅的理由。   但不知从哪天起,他不再好奇衣服下她的身子,他眼底恢复了冷清,他甚至夜半从她身边退出,是令他扫兴了吗。   洛长安回到了床边,枯坐许久,突然没了睡意。   这日,洛长安得到消息说是帝君身边名将康庄不满慕容珏给帝君出的用兵策略,在后山和慕容珏发生了口角。   洛长安还未到近前,就听见那康庄朗声说道:“帝君提拔你为右相便是为了掣肘左相,结果你上来之后没个卵用啊,只会跟在左相屁股后面去收拾残局,今儿宋奎背后在这里使坏,你就献策去打这里。明儿左相暗地里在别处点火,你是献策去那里灭火。你个靠钻女人裙底高升的废物,老子的兵都死伤了多少,你可知道!都他妈是你害的!” 第237章 我念着她,没有一天不念着她   洛长安没有现身,因为寻思着这康庄脾气特别暴躁,要是能把慕容珏这个畜牲直接打死也是一桩好事,不过她心知不过口舌之争到不了那一步。   她便隐在墙壁之后,暗暗地听着,起码等慕容珏被打半死也好啊。   慕容珏书卷气的脸上升起红晕,深受羞辱,“你这莽夫在胡言乱语什么?若非我献策,现下左相不知将大东冥局势整得多乱!帝君都对我称赞有加,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你比帝君还懂得用人之道吗?你说谁是靠钻女人裙底高升的废物?”   “我说的就是你啊,慕容珏!”康庄恨恨道:“瞧你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除了靠你这张脸勾引勾引官家小姐,你还能干什么!看不上你这样的吃软饭的!”   “你说谁是吃软饭的?”慕容珏被激怒了,抬手便攥住了康庄的衣领,怒瞪着对方,气势上竟更胜一筹。   康庄丝毫不惧,继续刺激慕容珏,“你是吃软饭的!你就是个钻女人裙底的小白脸,他妈的老子鄙视你!”   慕容珏威胁道:“我告诉你,我最厌恶别人质疑我靠脸上位。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对你不客气!”   “对我不客气?来啊,你能把我怎样?老子的兵因为你的计策死在战场上,这笔账我正要和你清算呢!你是宰相了不起是吧,老子是保家卫国的大将,比你有实力!你他妈是个只会躲在殿内纸上谈兵的懦夫!”康庄抓住慕容珏的手,咯的一声,便将慕容珏的手腕折断了,随即康庄往慕容珏的头脸、腹部狠狠的打了几拳。   慕容珏是文职,哪里承受得住名将的拳脚,当即痛得喘不过气来,登时间鼻青目肿,嘴角淌下了血丝。   康庄仍不解气,想起自己痛失爱卒就恨不得杀了慕容珏,眼尖看见慕容珏的脖子里挂着一个彩色的香囊,他就一把将香囊揪下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在脚底,咒骂道:“这是什么劳什子,哪个官家小姐送你的吧,这么心心念念地挂在脖子里。臭吃软饭的!”   慕容珏看见那香囊被踩在康庄脚下,立刻血红着眸子,“把香囊还给我!”   “还给你?你做梦吧!老子迟早有一天像踩这香囊似的踩死你!”   “康庄,我要杀了你!”慕容珏从袖间抽出防身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在康庄的小腿之上,瞬间血珠飞溅,慕容珏快速将那香囊捡了起来,紧紧地攥在手心,死死地握住。   康庄吃痛,当即就从后背抽出大刀,要和慕容珏拼命,“老子怕你不成,走走,咱们去帝君面前立了生死状,他妈的老子可以把你头切了!”   “咳咳。”洛长安看到这里,见那二人要闹到帝君面前去给帝君添堵,便走了出来。她可不想看见帝君眉头深锁。   毕竟康庄这个莽夫是帝君心爱大将之一,在战场之上的拼杀能力是无可匹敌的,洛长安不希望康庄因为慕容珏这个小人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帝君此刻和左相已经势均力敌,慕容珏必须受帝君掣肘,不然左相右相同时造反,帝君可就太难了。   即便这两人闹到帝君面前,帝君也是一人五十大板,除了平添心烦,没别的了。   而洛长安不想让帝君心烦,哪怕一星半点都不想。   听见咳嗽声,康庄和慕容珏便朝着洛长安看了过去,两人同时一懔。   “娘娘,”康庄朗声道,“上次您送我麾下几个重点人物的兵器,他们都非常中意,一直没机会道谢。现下谢谢您。啊,您快些去大院里荡秋千吧,我准备弄死慕容珏,溅您一身血就不好了。”   慕容珏厌恶得别开眼去,“莽夫,无知。”   洛长安微微一笑,“康将军,慕容大人,近日各地暴乱异起,大家火气都比较大。但是不能窝里斗啊,你们一文一武都深受帝君的器重,闹到帝君面前,让他怎么裁断呢。你们忍心看着帝君为难吗?你们难道想让帝君难过自己心爱的属下居然彼此心不齐吗?要团结啊。”   康庄听了以后,马上懊丧道:“娘娘你说得对。帝君对俺特别的好,俺老娘在老家的祖屋也是帝君着人去翻修的,对,不能窝里斗。行,慕容珏你脑袋今天先不切了,我先观察着你。”   慕容珏眼底有丝狠色,“互相观察吧。走着瞧。”   洛长安了解慕容珏这人心肠歹毒,又很记仇,只希望以后不要让他有机会对康庄寻衅报复。   康庄将大刀收到背后便离开了。   帝千傲从军营政机处下来,‘正巧’经过此处,便远远看见洛长安和慕容珏在前面溪边私会,他将脚步一顿,手缓缓地收紧。   夜鹰:...我不是故意打小报告的。习惯性手滑的发射信号给帝君......   “帝君,”海胤忙小声说,“那是逢场作戏,都是逢场作戏。他俩离有两尺远,您才是娘娘的心头肉。”   帝千傲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是洛长安的前未婚夫,他们曾有过一段感情,洛长安的过去,朕不曾参与。这是这个月第几次逢场作戏了?   慕容珏看了看洛长安,随即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手摊开,很小心地将香囊上的灰尘脏污拍掉。   洛长安往那香囊看了一眼,登时吃了一惊,这不是我在他进京赶考前一天送他的护身符香囊吗。   他这么和别人拼命打架,被打得鼻青目肿的是为了保护这个香囊啊。   洛长安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无论是何滋味,都不会是心软两字,任何心软都是对白家满门的不忠不孝,这小人这般惺惺作态,直教我恶心。   “大人,您手里的宝贝是什么呀?”   慕容珏深深地看了看那香囊,将眼睛抬起,再看向洛长安时,已经眼底一片深红,“这是我亡故的未婚妻送我的信物。今儿是她走的第三个年头了。”   说着,慕容珏没声了,他靠着大树缓缓地瘫坐下来,“今儿是她三年。我念着她,没有一天不念着她。对不起,长安,我一直把你当成是她。”   三年。   洛长安当然知道今天是她被满门屠杀的第三个年头,杀人凶手此刻表现出来这么悲伤的表情,令洛长安觉得作呕。   慕容珏表现得这么伤心,他不会觉得自己太虚伪了吗,她的心情很复杂,浓烈的情绪在心头交织着。   慕容珏将手托在面颊,那沾上脏污的香囊,染上了他的眼泪,他的眼泪自指缝中流了下来,他悲鸣不已,“白夏......我想你,白夏。”   洛长安冷眼相看,面无表情。   慕容珏缓缓睁开眸子,直直地望进洛长安的眼底,这分明就是白夏的眼睛啊,这分明是白夏在控诉着我的狠心和绝情啊,他颤着手攥着她华贵的衣袖一角,一瞬间如当年那家道中落被恶霸欺凌的瘦弱的他,望见了对他伸出温暖的手的白家千金大小姐,他红着眼睛说,“是不是你……回来了啊。”   洛长安的心猛然在颤抖,他此刻在脆弱之下,难免在类似白夏之人身上寻求慰藉,洛长安之前也经历了几回他将她错认为白夏,这次也并非真认出她,“大人,您可以将我当成是她。我不介意做旁人的替身。”   “替身,不……我不需要替身。”慕容珏胸腔之内酸涩难忍,这感觉如隔着一层雾,使他看不清亦喘不过气来,“长安……皇贵妃,皇贵妃,容我失态片刻吧,我每年今天才是我啊......” 第238章 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凉的,我怎么把他捂热嘛   “大人,看着我,大人。”洛长安挥去心底的烦乱,靠近了慕容珏,“斯人已去,当往前看。想想咱们荣登大宝的大计。如今左相如作困兽之斗,您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取而代之成为大东冥唯一的宰相!”   “可今天我不想做宰相啊。”   “再看看我的肚子,大人,孩子六七个月了,未来可期,不可估量啊。您可以做到的,大人,您只需让左相府开口认罪,您只需让左相府内部自相残杀!”   洛长安说了谎,她的肚子是孕五个月的肚子,但是她有意多说了两个月,她很瘦,肚子本就不算太大,说六七个月也容易取信于人。   闻声,慕容珏这几个月他不断献计给帝君,但是皆没有将宋家一击致命的狠招,他甚至感到晋升渺茫,但听到洛长安的话,他抬起头来,“长安,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大东冥国主以为的唯一的子嗣,实际是我的?这...太突然了。”   洛长安引导他胡思乱想道:“大人算算时间啊。从皇田别院和您共度良宵,到如今,多少日子了?”   慕容珏在心底里细细的算了下,“六个多月了。你务必小心行事,莫教帝君看出了破绽。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他不是蠢人,相反他心思缜密机关算尽,他嗅到了洛长安那几不可察的急躁,他嘴角有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豁然开朗,他需要求证他的疑惑。   洛长安心想我所有计划都是给帝君做了背书的,我有恃无恐,她沉声道:“放心吧。他看不出破绽的。”   帝千傲:“......”   海胤小声道:“逢场作戏,逢场作戏。”   慕容珏方才的悲伤被对前路的野心所取代,他重拾话头,靠近了洛长安,竟有几分呼之欲出的纵容宠色:“长安,你方才说的让宋家内部相杀是何意?”   “大人,您想啊,如今左相在暗处,你和帝君在明处,这几个月无异于应急扑火。但是,如果左相府内部相杀,那么在暗处的可就是咱们了。试想一下,如果被收监的宋盼烟亲口指认左相草菅人命、贪腐朝廷、以及霸占良民的家业,是不是帝君即刻就可以下搜捕令缉拿左相?!”洛长安继续缓缓说着,“很明显,眼下继续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已经不行了。大人,你得走个捷径!”   洛长安心想帝君是正人君子,凡事都是大义当前,帝君对自己有高度要求,但我对自己不设下限。   为了报仇,我什么不入流手段都可以想得出来,谎言也好,欺骗也罢,只要可以把恶人搞死,无所谓了。   慕容珏突然如茅塞顿开,“长安,你说得很对。我应该去见见宋盼烟。明日我便去见她,我有办法让她开口指认她父亲。”   洛长安笃定道:“当然了大人,只有你可以让宋盼烟开口。大人,你看,孩子即将临盆,你看大东冥那绵延万里的河山,大人你看我盛宠加身如日中天,你给我的毒药我每日里都喂今上服用,他不行了,肉眼可见的不行了,这几个月他很萎靡不振,他甚至几个月不碰我了。大人,咱们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铲除宋家,然后大人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时机到了!!”   帝千傲:“......”   海胤:啥是肉眼...可见的...不行了.....这几个月帝君禁欲,娘娘是忘了帝君的厉害了。   洛长安沉浸式的鼓动着慕容珏,试图将慕容珏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同时...如芒在背,背脊有点发凉,如被谁盯着一样。   “长安,委屈你了,待大事落定,本相必然补偿你。”慕容珏便动情地想将洛长安给抱在怀里疼爱一回。   “这不是慕容爱卿么,哦,爱妃也在。无巧不成书啊。”帝千傲在慕容珏抬手的一瞬,便出了声。   洛长安一怔,帝...帝君何时来的,他不是在军机处议政的吗,他听到了多少啊,他这个语气……是不是有那么点反讽?   她抱着肚肚回过头来,迎进他温柔却隐着暗流的眸子,刚才自己那番旁若无人的煽动他臣子造反的言论,此刻她只觉得满头冷汗,“臣妾参见帝君。”   慕容珏揖手道:“见过帝君。”   “两位在聊天文,还是聊地理?能带朕一个吗?”帝千傲抿唇问着,“一起给孩子做胎教,普及一下课余知识,也挺好的。”   胎教...   洛长安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自己才给孩子做了点没下限的胎教,哎,不行,帝君得用他的高度熏陶一下宝宝,不然被我带歪了,生出来以后毫无下限怎么办。   “帝君,臣妾恰巧路过这里,刚才还有康庄,大家打个招呼正要走呢。”   慕容珏沉声道:“方才微臣与康庄发生了口角,是皇贵妃娘娘好言相劝才帮微臣和康庄解决了矛盾。”   “爱妃果然是朕的贤内助。孩子出生以后,指定乐于助人。”帝千傲的眸子睇了眼洛长安颈项内的红绳,再看了下慕容珏手里的香囊,笑道:“嗯,既然这里没什么事了,朕领你和孩子去大院里溜达一圈?”   因为洛长安今儿有目的地接近慕容珏,于是便戴上了慕容珏此前赠送给她的他母亲的遗物的那个玉佩,要想取信慕容珏,很多细节得做到位。   “好,好的。”洛长安突然就有点怕怕的,帝君好久没有阴阳怪气了,尤其说要带她去溜达一圈的时候,她有点肝颤。   帝千傲牵起洛长安的手,和往常一样和她在院子里散步,他的脚步有意放慢,洛长安不会跟得那么辛苦。   怀孕得适量运动,她身子骨差,不锻炼到时候怕是不好生产,他每天拎着她坚持散步。几个月下来她身体素质好了不少,面色也红润多了。   他们走了两圈,帝千傲始终没有说话。   洛长安沉不住气了,“帝君,您刚才什么时候来的呀?”   “从你说朕肉眼可见的不行了那一段……”   帝千傲拿方巾擦拭着她额头的微汗,看不出他清冷的眼底是个什么情绪。   “唔……”洛长安有点紧张。   “应该说,从你和慕容珏谋划着下毒害死朕那一段……”他微微思忖着。   “帝君……”洛长安郁闷了,一定是夜鹰打小报告。   夜鹰:拜托,不打小报告的话你不就被男配抱上了吗,那怎么可以呢,你是帝君的!   帝千傲缓缓又道,“不对,朕记起来了,是从你说这孩子六七个月了那段……”   噗,洛长安吐血了。从哪段开始来的,都不大好呢,她雷点密集,他随便一个节点来都能把她抓个现形。还好提前向他做了背书,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帝君,您生气了吗?”   “不至于。”帝千傲拨了拨她的发丝,微微笑道:“你不过逢场作戏而已。”   洛长安:“......”他生气了,很生气,但他忍耐着不告诉她,这很不像他的为人。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他会狠狠惩罚她,但是现在他没有反应……啊,难道真如梅姑姑说的他外面有细腰小妖精了吗。   “累了吗?朕送你回房。”帝千傲温柔地询问着。   “嗯。”洛长安点了点头。   随即,帝千傲和她十指交扣着将她送回了屋内,她坐在床沿,他将耳朵靠在她的肚子上,轻声道:“这会儿没踢人啊。”   洛长安想和他解释点什么,但是他一副并不在意的表情,她都不知道从哪解释起,她轻声道:“晚上睡觉时候宝宝会踢得厉害点。”   帝千傲抬起面颊,抬眼看着她,“一会儿有个庆功宴,朕下了宴席回来再试试运气,昨儿就被踢了一下,今儿估计也能遇着。这孩子好动,随朕啊。”   “帝君......”   “那边等朕呢。你乖乖吃饭,不准挑食。困了先睡不必等朕。”说着,帝千傲立起身来,捏着她下颌,深深凝视她一眼便走了。   外面突然有太后那边来的丫鬟,和梅姑姑说着:“太后又教来问问姨娘的情况,腹中龙子可都安好?”   梅姑姑马上喝止,“住口,那边去等着我。”   洛长安听见“姨娘”两个字就皱了眉心,姨娘是指我吗?这俩字让洛长安心底冰凉,一下就看清了太后给她定位的小妾身份。   梅姑姑端了补品进来,对外面的事没有多说,只是忧心忡忡道:“晚上又有庆功宴,又是各种歌舞,各种浓妆艳抹的小妖精。”   “……”   “娘娘,你看帝君最近是不是对咱淡了,天天在一处,新鲜感没了。”   “……”   “我看他每夜都去书房,我问海胤帝君去书房去看什么,海胤说不知在读什么册子,我寻思,帝君是不是在读那些小妖精写的情书来着。您得干点什么,把帝君的心给捂热。往后咱命运如何不都仰仗着帝君,你哪里能指望太后?”   洛长安寻思,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凉的,我怎么把他捂热嘛。呜呜呜。 第239章 现在,你走不成了,我的……孕妻。   “娘娘,想想帝君多久没碰你了,原先可是那样旺盛的人,现下这样,真的正常吗?”   “……”   “孕期男人在外面乱来的人可是多了去了,咱们帝君又从来都在花丛里,倒贴的女人多着呢。保持警惕啊娘娘。”   “……”   “不要一门心思只想着肚里的宝宝,多少还是要顾及帝君的感受的嘛。即便不能深入,稍微安抚一下还是要的。”   梅姑姑苦口婆心,心想这几个月长安心里都是腹中孩子,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帝君身上。   洛长安心里乱糟糟的,真的是我忽视了他吗...我以为他也很享受和我谈论宝宝的话题才是啊。   仔细想想,我的确几个月没过问他的心理诉求了,但我满心里都是宝宝,夫妻之间的事实在提不起心思,甚至非常惧怕会因为此事伤到宝宝,所以也有些排斥。   等到后夜,屋门打开,帝千傲迈入屋内,洛长安背对着他已经睡了,他走近床边,坐下来。   洛长安并未睡着,她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酿香味。   她感觉到他的手落在她的面颊,颈项,接着微凉的手指探入领口,她的心有些提起来,隔着衣物似乎感受到他指间那隐着的火。   他动作突然顿住,随即他将手拿开,帮她掖上被子,摸了摸她的圆滚滚的肚子,在床边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他一出门,海胤紧步跟着,轻声道:“礼部又递了忠言逆耳的折子给您,说是军营重地劝您将娘娘送回宫去。还说务必不要让女人惑乱朝纲。一介女子在军营里数月成何体统。”   帝千傲低声道:“礼部,还是太后?”   “太后授意的。”海胤轻声说着,“娘娘这几个月在军营实际深受爱戴和欢迎,娘娘全方位丰富大家文体生活,利用闲暇之余组织拔河比赛,诗歌朗诵,还更新了后厨的亘古不变大家吐槽无数遍的无聊透顶的菜单,牢牢抓住了军兵的胃。”   帝千傲静静的听着,嘴角有丝笑意。   “你看以前出口成脏的康庄最近骂人都开始文邹邹口吐芬芳,还有个小兵才十二岁,操练艰苦被您虐的直想回家找娘,还是娘娘给她打气让他死心塌地留下支持帝君的呐。”   帝千傲记起这件事,那孩子太弱,稍微一练就要当逃兵,依他是要把腿打断的开除军籍的,结果洛长安妇人之仁求他给那孩子一次机会。   “因为娘娘到来,大家都觉得帝君都变得不那么变态…说错了,不那么冷漠了呢。再说了,娘娘从来不主动碰您,您根本不受待见的好吗?哪里惑乱朝纲了。”   “最后一句,收回去。”   “哪句?娘娘从来不主动碰您,您根本不受待见那句?”   “……”   “好,收回了。”海胤心想果然忠言逆耳。帝君听不得他说大实话啊。   帝千傲随即冷声道:“跟之前一样,把礼部折子驳回。”   “太后那边怎么办……?”海胤有些顾虑。   “不必理会。”帝千傲沉声道。   洛长安坐起身来,又想起姨娘俩字,她知道皇庭内院妾只是生育工具,没有资格抚养和哺育孩子,甚至连亲近孩子的资格都没有。   她很感谢帝千傲这八个月带她远离皇宫使她免受很多外界干扰,这孩子能平安到这一步和他违背原则护她在身边有直接关系,他对这孩子的器重和诚意她感受得到。   她有点烦躁,她怕自己生下孩子便会成为孩子的姨娘,体制下,妾生子,庶出,每个字都竟她喘不过气来。   加上帝千傲又去了书房,她心里那种过气姨娘的感觉更甚了,唉,自己来了军营特别注意自己的行为,生怕给他招惹不必要麻烦。   但是今天晚上,有点坐不住,不想压抑自己,想迈出这门,去找他问问,半夜去书房是怎么个意思。   天气近夏天,她仅穿着亵衣,来到他的书房,她没有敲门,打算给他一个突然袭击,主要也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她直接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站在门边远远的看着他,好在她没有看见他软香在怀,她松了口气。他只是慵懒的支着下颌翻阅着什么,那就是梅姑姑说的册子吧。   帝千傲原正坐在桌前,拿着册子在看着什么,听见开门声,抬眼看过去,便见洛长安披着长发仅着亵衣有些局促地立在门口,小可怜儿似的凝着他。   他打量着她,他意外极了,也……惊了一下,她从来保守被动,今儿怎么记起他来,甚至…主动涉足他的领地了?   她迈这一步,要命了,他受宠若惊。   “不是睡了?怎么...起来了?”   帝千傲将手中册子放下,倒扣在桌上,随即走到她身边,柔声道:“怎么了?”   洛长安泪眼汪汪:“帝君,你是不是嫌我身体笨拙了啊......”   帝千傲被她的眼泪搅得心里一动,她如送去虎口的小羊,在询问虎王自己是否美味可口,他沉下音量,“没有的事。肚子圆圆的不知多可爱。”   “那你为什么晚上把我一个人丢下?你总是半夜离开......”洛长安询问着心底的疑问。   帝千傲眼底一深,“书房有些事。不要多想,我送你回去房去,你需要多睡。”   洛长安孕期情绪特别敏感,他分明不想多谈,他好冷淡,她几乎哽咽:“帝君,庆功宴上好多小妖精吧,你桌上那些都是情书和礼物吗,您在熬夜读别人的情书吗......”   “洛长安,我没有读别人的情书,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抿唇轻笑着。   “那您在读什么呢?”   “一些打发长夜的东西。男人空虚的时候总要看些什么疏解寂寞。”   洛长安立刻委委屈屈,“您有我啊......我不如那册子吗......我不好看了……”   "你有孕,身子不便。"帝千傲低声说着。   “您变了,您以前最喜欢吃醋了,现在看见我和慕容珏在一起您都毫无反应。以前你每天都索求无度的,现在您几个月都不热衷我......”   “嗯。”帝眸子渐深,另外慕容珏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令他危险地眯了眸子。   洛长安眼眶彻底红了,被他这个嗯字给击破了心理防线,“您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磨人的小妖精了......”   帝千傲被她撩得身体紧绷,“洛长安,想惹毛我?最好不要……”   “帝君,您究竟怎么了…我们应该坦诚相待……您不可以单方面保持沉默。我委屈,您一点冷淡,我和宝宝了没了将来了。”   “那么,聊聊。”帝千傲将手抄在她发丝中,俯下头将面颊埋在她的颈项,用牙齿厮磨着她的肌肤满足着口欲,调笑道:“什么时候送我一个护身符香囊?”   洛长安身子一僵,“帝君......”   帝千傲的手指抚摸着她优雅的颈项,状似不经意的扯出来慕容珏送她的玉佩,“朕想把它毁了,有没有这个权限?”   “别闹,帝君。”洛长安被他的手指抚摸得有些痒,她甚至以为他在和她开玩笑。   “回答朕,宝贝。”帝千傲温柔地笑着,挠着她的胸胁,她半推半笑,又听他问道:“朕能不能销毁它。”   洛长安没有说什么,而是将那玉佩收回领口。   帝千傲和她调笑,和她嬉闹,因她护着那玉佩而突然冷了眸子,冷到她瞬时间记起他是那高寒处握有生杀大权的君主,“立刻和慕容珏断了。朕极不舒服。”   洛长安一怔,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她艰涩道:“我深耕了三年,我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我不能放弃我的计划。帝君,现在还不是时机。他什么都不是。”   “但…他是个男人吧?”   “……”   “曾和你有过婚约?”   “……”   “隔三差五你还和他暧昧一回,缅怀下过去?你搞暧昧的时候朕在你心里什么位置。”   “……帝君,您咄咄逼人。您不温柔了……”   “你没做好准备承担惹毛朕的后果,你来书房做什么?朕一人安静待着,独自消化你的逢场作戏,做个窝囊惧内的软货,不是挺好。”帝千傲苦涩一笑,“爱你,都没变。朕生气,也是真的。回去。”   “帝君,我也没有要求你清空你的后宫呀,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容我执行我的计划。我爱你不代表我失去自主行为能力呀……”自己这话多少有点人渣本渣。但事实如此。   “不让朕管?”帝千傲眉峰轻轻一动,“打算和朕各玩各的?”   “......”洛长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她不想因为爱一个男人而放弃了自己的血海深仇,或者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她不是那样的女人。   “你和他接过吻吗洛长安。”   “……”   “我知道你的初夜属于我。你的初吻呢。你的第一次性幻想呢,属于我吗。”   “帝君,容我……”她有点后悔来书房找他了,她一点都不懂他心底的想法,男人好复杂,帝君心思更是深邃难测。   “嗯,看来初吻不属于我。”   帝千傲几乎病态地在占有了她的现在之后,也想占有她的过去,他不该继续问了,但是她开了这个口子,他几近失控边缘,她过去的一切都让他深深地好奇着。   “我没有和他接过吻。我的初吻......不是他。”   洛长安说着就想起十四岁那夜,当她将那浑身是伤的少年搬到马车,被那少年不经意倒下之时,唇瓣相接的瞬间,那电光石火的瞬间。   即便现在,自己心底仍有那少年的一席之地,那是她少女时代的秘密,她没法抹去那一笔,她在不为人知的深闺里憧憬过那少年拥她在怀是什么感觉,少女时代的情窦初开,她不可否认。自己这情史有点复杂……   “精彩,反正不是他。也不是朕。那是谁。”   帝千傲唇尾微微一僵,意外发现,还有一个男人啊,狂怒,嫉妒。   “帝君……”洛长安意识到自己不该来书房的,自己招架不住了……   “洛长安,看册子看了几个月,今儿朕想用真人了。”帝千傲将那倒扣在书桌上的册子递到她的手里。   洛长安垂了眸子,册子书页由于惯性快速地翻着,她看到每页都画着她各种娇态,星眸迷离,衣衫凌乱,甚至有浴池里痛哭承欢的,各种情态的她。   她倏地合起册子,她面红耳赤,这是她侍寝记录连环画限制级版本啊,是他画的吗,这...这癖好......忙完政务就画这些解压吗……她一直以为自己侍寝没有入册的,不曾想有这么个奔放的册子啊……   原来他并不是外面有小妖精了,而是她有孕他顾及她身子,二来她和男人逢场作戏,他知道不能改变她想法而默默的忍耐着,而她却无所不用其极把他给撩扯恼了,洛长安突然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个玩意儿。   “帝君,我不应该无理取闹。”   “是不应该,闹过头了,朕会把你弄流产的......”帝千傲将手臂撑在她身侧,目光炽热地凝着她,“你我快是做爹妈的人,不能经常失控了。”   “我错了......我回房吧.....”   "现在,你走不成了,我的……孕妻。"帝千傲却将她腰肢桎梏住。   洛长安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心也怦怦乱跳起来,“您这样,我......我怕……”   “不怕,不做以前做的。”帝千傲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想和她来点狠的,“只想……喂你吃点东西。”   海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帝君,今儿还跟往常一样泡冷水澡吗?长期这么下去,滚烫的热身子直接浸在冷水里,身体吃不消吧。”   洛长安:“……”   帝千傲亲吻着洛长安的耳廓,询问着:“朕今天需要浸冷水吗,洛长安?” 第240章 腹部也有下坠和宫缩之症   洛长安的面颊缓缓地变得滚烫,跟了他三年了,对亲密之事仍不自在,扭扭捏捏地放不开,每次都需要被磨很久才就范。   帝千傲的呼吸声深重起来,她听得出他的难受,也看得出来他身体的紧绷,但他没有侵犯之意,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决定权在她。   “不必浸冷水了。”洛长安抬手攥住他衣襟,因为紧张,她骨节有些粉白,“帝君,你可以为我忍受几个月孤单,我也可以为你放下矜持做些出格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但每个字都清晰地到了他的耳中,他得到批准,便从笼中放出压制多时的猛火,低手将她横抱在怀,穿过回廊,回廊不算长,每一步都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回到了卧室之内,将她放在床上,声线哑色,“最后反悔的机会,要朕离开吗?”   洛长安红着脸,很认真的回答,“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开始挺无畏的,但是当他的手缓缓拉开他的衣带,露出紧致的肌理,当他将手指捏在他考究的亵裤腰际处有向下的趋势时,她突然就恐慌了,对此事起初一知半解,事中红着眼眶半推半就,事后浑浑噩噩,只觉得没脸见人了,拿被子将头脸都裹了起来不肯见他。   帝千傲反倒自得的开解她当更放开一些,越是放开他越是喜欢,夫妻之间都属正常,只有一点下次不准再合齿了。   听见他惊天动地的话,洛长安将被子掀了,连忙用手掩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语出惊人,她如红透的樱桃,通身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他则握住她的腕子,满眼皆是宠爱之色,仿佛经历方才种种他得到了莫大的成就感,开采她身子的乐趣是无穷的,他希望有一天她对他身子也可以如此好奇。   洛长安困倦起来,双目惺忪几欲入眠,孕五月,她已经度过了最难熬的孕吐期,这个阶段嗜睡得很,很多事情她顾不上了,肚子越大越显得脆弱,对帝千傲的依赖也越来越深,一会儿不见就着急起来。   “他叫什么名字?”帝千傲低声询问着。   “嗯?”朦胧里,洛长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初吻对象,他的名字?”   帝千傲将自己的问题描述得更清晰了些,他不是介意,只是好奇,以及嫉妒到想将那人给……除掉。   “不知道。”   洛长安很诚实,和那少年一面之缘,深刻却短暂。   “朕只是查查他什么背景,看他为人怎么样,不会怎么他。”   帝千傲笑得如沐春风却教人不寒而栗,起码看看比我怎么样,不说出身,单看这个人的能力比我强还是在我之下,如果能力在我之上,只是出身所限不如我有发展,这危机感就太大了。   “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他是哪里人?”   “不知道。”   “多大年纪?”   “不知道。”   “长什么模样?”   “不知道。”   洛长安寻思那天晚上月黑风高的,那少年又满脸鲜血,她哪里看得清楚他的模样。   况且有那么多杀手追杀,逃命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心思仔细看他的脸或者互相做自我介绍?   试想一下,边逃亡边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白夏我今年十四了,你叫啥,多大了,家里几亩地,地里几头牛’,这不会太扯淡吗。   “那年你多大?”   “十三四吧。”   “那么小!”帝千傲捧住洛长安的面庞,像个喝闷醋又操碎了心的丈夫,“连那人姓甚名谁,多大年纪,什么模样你都不知道,小小年纪就和他接吻了,你是要把我气死吗,万一他是坏人呢?”   “......”洛长安怔住了,许久才缓缓说道:“看起来不太像坏人啊。不过也不好说......”谁知他干了什么被人捅成那样。   “是章小弟吗?”帝千傲逼视着她的双眼盘问着。   “章小弟是谁啊?”洛长安五迷三道,只觉得这人名有点耳熟。   “你的男邻居之一。”   “┭┮﹏┭┮”   记性这么好的吗帝君!那种在第一百九十九章只出现过一次的路人甲的名字我都差点忘记了好吗!拜托,千万不要接着问是不是陈小双和陆乐乐。   “陈小双?”   “......”   “陆乐乐?”   “......”   接着帝君问了二十几个洛长安男邻居的名字,摸查她的初吻对象,说真的,这二十几个人名都是洛长安那次意识不清时候叫的,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是帝君居然记得门清。   “刘勤?”   “……”   在帝君把她身边所有男性角色盘问个遍前,洛长安扬起面颊用吻堵住了他的薄唇,把手抚上他腰带,强制结束他对她初吻对象的盘问,“刚才把你咬疼了?我看看……”   帝千傲:“!”她才是小妖精而不自知吧。   梅姑姑和海胤夜半在院子里绕圈散步。   “这俩人可算又好了。他俩一别扭我这心里就跟着颤。”海胤心疼道:“帝君浸冷水浸了好几个月了,那滚烫的身子一进冷水,冰得一抖一抖的。”   “有问题就得说开了。不然不声不响就默默走了,咱们娘娘还以为你们在外面有小妖精了呐。”梅姑姑说着,就叹口气,“太后今儿又派人来询问长安和腹中胎儿的情况,那来传话的丫鬟嘴里一口一个洛姨娘,我可真怕长安听见了心里难受。”   海胤叹气,“礼部受太后授意也连续参了四道折子,批斗帝君不该将后宫带入军营这等军机重地。帝君连驳四道折子,明着和礼部及太后相悖。我看帝君和太后之间,迟早得要撕破脸,这么多年的貌合神离,怕是不能继续维持了。”   “哼,帝君顾虑是对的,这么一个怀着孕的软娇娇丢在宫里面,他又忙于国事不能脱身,长安不知在宫里要生多少闲气,那么多人每日里等着妾生子,又等着生母变姨娘,对长安肯定冷嘲热讽,怀上这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帝君哪里肯冒那个险。”梅姑姑说着,和海胤对视一眼。   接下来几个月帝千傲夜里没有再离开卧房,和洛长安的亲密日甚,琴瑟和鸣,他们分外珍惜这样只有彼此的日子,最后这个月,接近临盆,洛长安越发疲倦,随着孩子的长大,她小腹的旧疾复发,剑伤的疤痕被撑得单薄有裂开之势,疼痛伴随着心里恐惧,沧淼勒令她严格卧床静养,一步不能动了,以免伤口崩裂,一尸两命。   洛长安深居简出,越发的焦灼和依赖帝千傲,对生产一事的恐惧使她很不安,和他分开片刻都会使她急躁。   帝千傲会抽更多时间陪伴她,前二三个月就入冬了,今日里外面飘着大雪,看节令是大寒这日。   洛长安靠在榻上,肚子一阵阵的发疼,口中嘶的一声,便捧着如盆的肚子坐勾着身子,腹中孩子剧烈地动着,孩子在腹中似乎也焦躁不安,扭着小身子把她肚子撑得变了形。   “痛……”   帝千傲正打算出屋去理政,看见她皱着小脸坐一动不动,便折回来,握住她手道:“可是要生了?苍淼说瓜熟蒂落就这几天了。”   洛长安坐了一会儿,肚子之内又没有什么动静了,疼痛感也不见了,便摇摇头道:“应该还没有。帝君,太后差人来问了多次我何时回宫,我们真要在军营里生宝宝,不回宫里生吗?”   “不回去。你做完月子再回去。”帝千傲拨了拨洛长安的发丝,“放宽心,有我在。”   洛长安心中一动,便点了点头,心中总是隐隐的不安,她知道他护着她,然而她并非傻人,这几个月自己怕是已成为众矢之的。   “帝君,慕容大人有要事禀报,宋盼烟亲口指证了左相的罪行!慕容大人叩请您下旨缉拿左相!”海胤焦急道。   帝千傲闻言便立起身来,交代洛长安道:“朕去下军机处。”   洛长安心里对此事可以说早就预见到了,此事由她种下因,结果如此可以说在她计划之内,慕容珏的卑劣程度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慕容珏那么善于利用女人的感情,肯定可以说服宋盼烟心甘情愿地被洗脑被耍得团团转,以至于指证其亲生父亲的。   她紧紧攥住帝千傲的手,作势要屈膝跪下来,被帝千傲搀住手臂阻下了,“不跪,不会影响你话的分量,直说吧。”   “帝君,我明白你多有顾虑,缉拿左相您觉得属于棋行险招,会将他逼到绝路,会朝堂大乱,但是,洛长安,不,是民女白夏,恳请您替我满门主持公道,也是为了先皇报仇!宋家已经风光了太久了!我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这次,看在我怀胎十月即将用尽性命为您产子的份上,求您动用您手中皇权,彻底扳倒宋家!”   帝千傲的手猛然一动,缓缓收紧了拳,“女人...不得干政。安心养着。”   洛长安坐回榻上,知道自己逾越了,她知道他将感情和政事分得很清楚,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她的私仇而掷下搜捕令擒拿宋相满门。她满腹焦灼。   帝千傲离开后大约过得个把时辰,洛长安正坐软榻上看书,突然听得下腹有一声破裂之声,此举当真非同小可,对于洛长安来说是陌生的事物,她毫无应对方法,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腹部为何会发出破裂之声,她双手双脚颤不能抑。接着就感觉有液体从腿间流了出来,腹部也有下坠和宫缩之症,她马上唤道:“梅姑姑...速来梅姑姑...”   梅姑姑去后厨为洛长安准备午膳,并未进来,由于是军营重地,洛长安身近之人只有梅姑姑一名女官。   洛长安声音落处,就见有人影进得屋内,她抬眼看去,然而进来的人并不是梅姑姑,而是满面威严的太后,以及几名坤宁宫内有头有脸的嬷嬷...... 第241章 深深入骨的一根毒刺   洛长安面上一惊,随即心提了几分,忙忍着腹痛,从榻上起身,给太后行了跪礼,不过行了几步,便觉得更多液体流了出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自小腹传来,她几乎有滚到在地的冲动,她惨白着面颊说道:“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洛长安,随即又四下里查看着卧室各处,只见各处整洁干净,并无出格之处,她眼底的挑剔和不满稍微减轻了些许,她低手拉住洛长安细腻的手,“长安,起身吧,你即将临盆,哀家这做人祖母的也没有亲自照看过你,心中实在挂念于你。帝君是个大男人,论照顾人,哪里有哀家身近这些婆子有经验。军营里又分外简陋,你委屈了。”   洛长安低垂着面颊不说话,她心知太后对于她在军营重地常住八个月之久一事暴怒不已,她知道迟早会有面见太后的一天,但是她没想到太后会亲自来军营见她。原来军营可以防敌阻患,却拦不住帝君的生母前来。   “谢谢太后娘娘体恤。”洛长安将手按在小腹,试着缓解疼痛。   这时候梅姑姑端着茶水进来屋内,进门见了太后便心下一惊,连忙退了步子想去差人叫帝君回来,谁知步子一动,便被太后出声止住,“梅官,你来一下。”   梅姑姑将茶水放在桌上,随即走到太后身近,笑着道:“娘娘,大雪的天,又赶上大寒的日子,您怎么亲自来啦?要说帝君对这小帝君可是疼爱有加,生怕出什么闪失,将皇贵妃带在身边也好亲自每日询问孩子情况呢。”   太后抿着唇不言语。   梅姑姑绞着手又道:“对了娘娘,您看‘槿禾’二字如何,帝君和皇贵妃商量了数月,敲定了这二字为孩子之名,寓意品德优良,珍贵高雅之意,不论是龙子还是公主,都能使用呢。”   啪,太后扬手往梅姑姑面颊上落下一记,“不知羞耻的贱人,军营是何地,岂是你这等女流之辈的奴才可以常住之所。”   梅姑姑被打得耳朵轰鸣,半天回不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洛长安心知这一巴掌要打的不是梅姑姑,而是她,要骂的也不是梅姑姑,也是她,她看见梅姑姑被打,心中难受心疼极了,便忘记了对太后的忌惮,沉声道:“太后娘娘为何打人?梅官有做错什么事吗?咱们哪里不知羞耻了?咱们是光着身子出屋了,还是偷人扒灰了?长安自问恪守本分,没干出格的事啊。”   太后轻轻一笑,“长安你自是个懂事的,必是这些个下人给你灌输着坏水儿,挑唆着你去妨碍帝君的政事。”   洛长安由于腹痛,额头上已然渗下汗水,她有些焦躁不安,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没有谁挑唆长安。娘娘,长安也并没有妨碍帝君的政事,帝君将我安排在此,为的是孩子平安出生,我们发乎情止于礼,我们没有做任何有违伦常之事。您不必谈性色变,您可以容帝君后宫妃嫔三千,却不能容长安一人吗?”   “长安!女人涉足兵营已经有违伦常,哀家就只有傲儿一个儿子,哀家不能容任何女人以任何形式阻碍他的前程。哀家喜欢你,你从一个小小奴才,一步一步爬到今日皇贵妃之位,并且成为了唯一一个怀有龙嗣的女人。哀家顿时意识到,长安你心思深沉,哀家从来被你们蒙在鼓里。继续下去,恐怕傲儿会被你引入歧途,让个奴才母仪天下?!你可知道奴不能入皇籍?哀家自傲儿年幼,便已经为他物色好了皇后的人选。那是符合国格的皇后人选。”   太后满面严肃,捍卫着皇室的体面。   洛长安苦涩一笑,“娘娘,长安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自认对你们帝家没有坏心。对您,长安从来尊敬如生母,对帝君,长安也是敬他爱他崇拜他。如果您对长安的出身有偏见,这一点,我无话可说。抱歉,我不能在权势上为您的儿子增砖添瓦。处在弱势,我毫无商榷余地。您不如明说您的要求吧。”   “长安啊,不必和哀家如此剑拔弩张。多少个日夜,你陪在哀家身边,哀家将你当女儿一般对待。”太后拍了拍洛长安的手,“你若是听哀家的话,及时退出,与傲儿保持距离,你仍是哀家的好女儿。你为皇室产下龙嗣,哀家对你格外器重,钱财方面,少不得赏赐你。你甚至可以为自己开价。”   “哦,原来长安可以为自己明码标价。”洛长安说着,缓缓将手从太后的手中抽出来,太后看我不上,没有必要说下去了,“长安要想一想,龙嗣值几两纹银,对帝君的情谊又值几两,对太后娘娘的敬重又值几两。”   “你产下龙嗣之后,哀家打算吃斋念佛三年为龙嗣祈福,你也去皇陵别院休养三年,在那边一起为这孩子祈福吧。”   太后缓缓地说着,三年足够傲儿淡了对长安的念想,哀家必须维持整个后宫的太平,傲儿专宠一人,决计会引得朝纲大乱,近日里后宫妃子娘家人来哀家面前哭诉帝君不公正,教个妖女蒙蔽了眼睛,这流言蜚语,岂不是让傲儿沦为整个朝野的笑话。   洛长安被腹部的阵痛折磨着,她下意识扶着桌案,骨节泛白,单薄的衣裙被血水浸湿了。   三年,说是祈福,她清楚得很,是软禁她罢了,她不愿意和顽固的太后继续深谈,她也没办法冲破门楣使这个婆婆接受自己,即便自己此时不是家破人亡的孤女,而仍旧是富商之女,在太后眼里也是有失国格的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家,果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如天。   “梅姑姑,我身子不适。”洛长安小声对梅姑姑说着。   梅姑姑眼尖看见了洛长安裤子教血水浸湿了,她发现了异状,连忙将洛长安的手臂搀住,“娘娘,怕是羊水破了,要生产了!”   太后眉峰一动,吩咐她左右的婆子道:“给长安查看一下情况,务必小心,不可伤了龙子。”   那经验丰富的婆子轻手轻脚为洛长安查看了状况,便回禀道:“皇贵妃的确是羊水破了,需要尽快安排接生。”   太后立起身来,脸上有着即将为人祖母的喜悦,“带上长安,去皇陵别院,接生!”   说着,又拉住洛长安的手,“若是产下小公主,哀家赏一万黄金,若是产下龙子,哀家赏十万黄金加三处宅基地。不过,若是产下公主,你在军营里常住八个月,就越发显得令人不平了,而在皇陵别院静养三年是不够的,怕是要五年!”   洛长安紧紧咬着下唇,眼眶里有些雾气,我生男生女,倒需要她来定价,我身上要掉下的肉,无论男女,都是我的骨血,帝君仍不说什么,她倒指手画脚起来!洛长安心里缓缓地对太后升起极度的不满和排斥。   梅姑姑倏地跪下地来,“太后娘娘三思啊,皇陵别院距离此地遥远,少说也要四个时辰,长安身子疲弱,经不起马车颠簸,不如就在此处生产,帝君和沧淼在身边也有个拿主意的人。”   “哀家便是那个拿主意的人。梅官,哀家安排你在帝君身边照顾,你可是忘了你主子是谁?哀家的话你也不听了?”   梅姑姑突然红着眼睛道:“太后娘娘,您可曾真正问过帝君想要什么?自小他喜欢什么,您就破坏什么,小到古玩玉佩,再到橘猫鸟禽,大到如今活生生的他喜欢的女人你都要破坏!奴婢是您的人不错,但奴婢看着帝君和长安一路走来,奴婢不忍心和您一样狠心!”   “放肆!哀家是帝君的母亲,哀家比你们任何人都知道他身为一国之主需要的是什么!他需要勤政爱民,他需要恩宠后宫,他唯独不需要做一个独宠一人的情种!”太后拂袖,厉声道:“都愣着干什么,将长安带上马车!”   夜鹰想出去通知帝君,他的手才抚上腰间发射军机信号的机括,便被太后呵斥:“夜鹰,你胆敢因后宫之事动用军机信号!”   接着,太后将目光冷冷扫在洛长安的面颊之上,“这便是你说的,没有影响帝君的政务?我看你是深深入骨的一根毒刺了!”   洛长安剧痛难忍,握住梅姑姑的手,轻声道:“梅姑姑,随太后去吧,我承受不住了,继续拖延,我恐怕孩子有危险。我不想拿孩子性命博弈。眼下便退一步吧。”   梅姑姑连忙搀住,在太后的人马的看押之下,上了马车,她羊水不住地流出,梅姑姑把自己的袄子脱了,叠成方形放在洛长安腰下垫得高了些,防止赶到别院之前,羊水流光,没了羊水,孩子也就呼吸困难,恐怕会胎死腹中。 第242章 我有一口气在,你们便不要妄想!   ***   军机处,慕容珏正高谈阔论自己可以将左相一网打尽的信心,他与左相平分相权已久,他需要尽快除掉左相,成为大东冥唯一的宰相。但是,帝君为人谨慎沉着,任何有风险的事情,帝君都要三思而后行,此次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使帝君信得过自己的策略。他内心彷徨不已。   帝千傲坐在龙椅,仿佛衣袖间仍有洛长安指间温度,耳边回响着她求他为她做主的声音。   女人不得干政。   而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让女人左右自己的思想,不可否认地,不知从几时起,她的一言一行都缓缓地渗透在他的血液之中,为何女人不得干政,为何要将女人框定在后宫之内,有头脑的女人胜过无数平庸的男人,他拿起御令重重掷在桌上,兴许他正需要如洛长安这样的人在军事推他一把,趁机将左相拿下,“突袭,擒拿左相府。宋家满门收监,择日问斩。”   慕容珏如释重负,将御令接在手里,雄心燃烧,待他亲手除尽了左相一门,他要去找长安谈一谈,能不能重新...开始。   帝千傲将慕容珏眼底翻涌的情愫看在眼底,不由收紧了原就紧攥的手。   “帝君,近来您似有咳疾,切记保重龙体呀。”他交代长安给帝君服用的慢性毒药正一点点侵蚀着帝君的肺腑,短时间不易察觉,如今一年过去,再想回天却是晚了。   帝千傲温温一笑,“劳爱卿多为朕分担。爱卿多做一些,朕才能偷闲。这咳疾‘病根’不除,朕始终...难平!”   “臣遵旨,必竭力为帝君分忧。”慕容珏嘴角有丝笑意,你的江山和女人,我都要替你分担。病根由我种,您决计想不到您爱的女人对我难舍难分,您也决计想不到,您以为的孩子也是我慕容珏的种。他施了礼便退了出去,他出去一瞬,和行色匆匆的沧淼擦肩。   沧淼进得屋内,焦急道:“帝千傲,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堆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帝千傲眸色一冷,“坏消息。”   君侧的海胤内心里凌乱了:小帝君出事了?我接受不了,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坏消息!   “洛长安被你娘带走去了皇陵别院;   她旧疾复发,一路颠簸很可能半路就开膛破腹孩子和内脏一起爆了出来;   她羊水破了,然后上马车时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特别狼狈;   对了,最恐怖的是你娘打算把你媳妇软禁在皇陵三年,啊不,也可能五年!   听那意思是生男孩软禁她三年,生女孩软禁她五年,也就是说你要守三到五年的活寡!   兄弟,你已经禁欲十个月了,还得继续禁欲三到五年......”   沧淼掰着手指头细细地数着这一堆坏消息,一只手都不够用的。   帝千傲没有听完,便已经夺出军机处,纵上坐骑,朝着皇陵别院驰了过去。   海胤则因为‘开膛破腹孩子和内脏一起爆出来’这句话险些昏厥过去。   沧淼驱马跟了上来,边策马边道:“你看起来没心情听好消息了。但我还是说一下吧,好消息是她今儿就要生了,你马上要做爹去奶孩子了。鉴于上面那一堆坏消息,这个好消息也没有多振奋人心,对吧。”   “夜鹰!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没用,你太没用了!”海胤对着夜鹰一通狂骂:“你为什么不把太后打晕?太后一点武功都没有,你打不过她吗?”   夜鹰:“......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太后是帝君他娘,我不能打?”   这都能质疑我的武功修为吗?   受不了啊,海胤变得和梅姑姑一样,毫无逻辑可言了。我把太后按地上往死里打,这合适吗?   海胤接着说道:“对,是不能打,那你可以直接杀了太后啊!一不做二不休,这样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   夜鹰:“......”   神经病,想抱小帝君想疯了吧。这个东厂糟老头。太后能说杀就杀吗,能吗,能吗,啊??   ***   经过几个时辰的颠簸,太后一行的马车队伍停了下来。   洛长安所在马车在打头位置,她的腰肢已经被颠簸到剧痛难忍,宫缩之痛也越发密集频繁,她呼吸紧促着,教人搀扶了下来,前弓着身子被引到一处殿室之内,安顿在床上,这才缓解了几分不适,生孩子这天经历了大现实,越是在大事上越能看出人心,各人什么心思,洛长安这时看得透彻得很,自己和太后之间一直以来的和谐也被彻底打破了。   已有不少人候在这里,其中有公孙雅,也有其余几位地位颇高的宫妃,看样子都是军机重臣之女。   洛长安瞧瞧众人,便烦躁地闭上了眼睛,又有人要开始恶心我了。   “可将人盼来了。”公孙雅坐在床边,拉住洛长安的手,温柔道:“长安,你受苦了,待孩子生下来,可要好生休养一阵子,心无旁骛地休养一阵子。”   洛长安将手抽回,并不与她言语,她要生产了,而公孙雅却在幸灾乐祸她将被软禁之事,果然人在逆境多犯小人。   “公孙雅,你们等我生孩子这天等很久了吧。挑我最狼狈的时候,这么整我,你们绞尽脑汁了吧?”洛长安淡淡的问着,“都是女人,将心比心啊。”   公孙雅状似轻笑道:“没有啊,你怎么说话这么不好听呢。我是在帮你啊。我可以给你的孩子无尚崇高的出身,你给不了他啊。洛姨娘,你想让孩子打了别人指着他眉心说他母亲是妾吗,好听吗。”   洛长安听后,便将牙关咬紧,这是要明着抢孩子了?   宫妃们也小声道:“在兵营被专宠了几个月呢,姨娘都可以这样目无纲常下兵营了吗。今天你怀孕了去兵营,明儿我怀孕了也去兵营。兵营不成了坐月子基地了?成什么体统?天大的笑话啊。”   “谁教人家是第一个怀了帝君孩子的人呢。帝君恨不得把她捧手心里、含口里呢。真是过分,她没入宫之前,帝君对大家都很公平的!自打她来,就没咱们的份了。”   “你没瞧雅贵妃过门那日这个洛姨娘专门选那天公布怀孕的消息,故意在那天骑在雅贵妃头上去呢,心机不知多深,可怜了帝君把她当成一个无辜的小白兔呢,实际不知多会耍心机,你没看她那双眼睛多会骗人呢。噢,可怜的帝君被蒙蔽了心智!”   “她肯定知道自己早就怀孕了啊,你怀孕了你不知道吗,明知道帝君和太后娘娘特别期待龙子,却故意等着雅贵妃进门那天公布,心思真是险恶!雅贵妃就可怜了,婚礼当天被她的势头比到了尘埃里去!”   公孙雅状似真诚地握着洛长安的手,说道:“谢谢你啊长安,怀了十个月给我生了这个孩子。妾生子是没有前途的,往后,我这嫡出的贵妃会给孩子嫡长子的身份,而你只是个姨娘罢了。你生的孩子是主子,而你改变不了的,本质上只是个奴才,你以为有个皇贵妃的空架子,你就逆天改命了吗?”   洛长安心中生气不已,“不要打我孩子的主意。公孙雅。我生了他,是贫是贱,我养他。”   “呵,你想得倒美,你倒是想养,这可是龙嗣,你配吗?你凭什么啊,凭你一贫如洗的出身,还是凭你无亲无故的背景?妄想母凭子贵啊洛长安?别做梦了!”公孙雅恨恨的笑着。   洛长安心口剧烈地起伏着,孕期在军营与帝君独处有多甜蜜,此刻便有多心痛,他们逃避现实逃避了八个月,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为什么我没有资格养育我自己的孩子,嫡出?庶出?简直可笑!这种体制,这种对女人的枷锁,简直令我唾弃!总有一天,我洛长安要将这体制踩在脚下!   孩子甚至还在我的肚子里,我便已经知道这些人在虎视眈眈要利用这孩子成就其一己私利。   “公孙雅,究竟是谁在妄想母凭子贵?是我,还是你?”洛长安犀利地戳破了公孙雅的心底深处的想法,“是你,你妄想用我腹中孩子坐实你的地位,我告诉你,我孩子的高贵与否,不需要你们加上嫡出之名,他在我心里就是最宝贵的珍宝!你们休想用他完成你们卑鄙的目的!我有一口气在,你们便不要妄想!”   洛长安厉目扫视众人,气得浑身颤抖,拿出自己皇贵妃的架子,怒道:“梅姑姑,给我撕雅贵妃的嘴!给我撕在场每一个人的嘴,教她们知道一下,谁是后宫里身份最高的后宫妃!是我洛长安!今上钦点的皇贵妃!”   众妃一听,不由一懔,都震慑于洛长安眸底的魄力,不由都退了一步。   公孙雅也大吃一惊,她本以为洛长安临近生产,处于绝对的劣势,洛长安甚至行动不便,帝君哥哥又不在身边保护,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谁知她竟然将皇贵妃的架子摆了出来,教她一下就呆在那里,半天不知作何反应。 第243章 朕是什么人?任何人?   “是,娘娘!这些贱人早该掌嘴!”梅姑姑攥起公孙雅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一巴掌落在公孙雅的嘴上,把公孙雅打得眼冒金星,“记住这巴掌是谁打你的,是皇贵妃身边的第一女官。今儿皇贵妃还没下台呢,区区贵妃,你没这个资格在这里冷嘲热讽,今儿再继续,我这巴掌就继续招呼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在帝君眼里,你不过是一只教人作呕的蛆虫!”   公孙雅满面通红。   其余众妃见公孙雅被教训,便纷纷住了口,梅姑姑也没有停下,挨个拎着这些宫妃,每人脸上扇了几巴掌,扇得她自己的手都肿了,整个殿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洛长安抚着心口,宫缩使她上气不接下气,她虚弱却不失气势地对众人道:“见我有孕,尔等嫉妒坏了吧?可惜了,你们今儿得看着我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孩子过九天,你们中没有一个有资格参加,你们连个红包利是都讨不着,只能在阴沟里继续嫉妒我,却干不掉我!我有你们得不到的男人,我怀着大东冥唯一的龙嗣,你们给我提鞋都不配!”   公孙雅等人干瞪眼,却说不出什么,只是被嫉妒冲得满眼血红。   洛长安因为腹痛而揪着眉心,她火气也很大,帝君的母亲她不能冒犯,来皇陵别院之前已经被太后给压制了一遭,心里本就够窝火了,这些个女人算个什么玩意儿,她想了一会儿,仍觉得不解气,便将帝千傲给她的帝王令拿出来放在床头,将众人的眼睛都闪得快要瞎掉了,接着她虚弱道:“梅姑姑,接着给我掌公孙雅的嘴,把她的嘴打出血来,用帝王令掌嘴!我告诉过她,我可以敬着她,我也可以不敬着,今儿,我就不敬着了!什么公孙世家的长孙女,不过如此,我虽生于市井与官家毫无关系,我却看不上你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贱人!”   公孙雅瞳孔收缩,双眼死死地盯着帝王令,自己连帝君哥哥的眸光都得不到,而洛长安竟然有帝君哥哥的帝王令!   “是,娘娘!”梅姑姑看到了洛长安的成长,她有了思想和主见,她腹中有孩子,便极具进攻性,她如护犊子的母兽一般撕咬着前来进犯之人,她慢慢地不再是那个躲在帝君臂弯里寻求保护的小可怜了,梅姑姑似乎看到了未来女主子的雏形。   梅姑姑毫不含糊拿起帝王令便开始掌公孙雅的嘴,公孙雅疼得左闪右躲,却由于掌嘴之物是帝王令,她又不得不承受着,帝君哥哥竟然将帝王令给了洛长安!她要告诉太后娘娘此事!让太后娘娘发落洛长安!   太后的马车后一步也到了,太后快速赶到殿中,朗声说着:“长安情况怎样了?龙子可都安好?马车一路颠簸,可有出什么差池?”   太后进得殿中,便见屋内宫妃跪了一地,公孙雅也被打得满嘴是血,不由一怔,...雅儿这就被收拾明白了?不由对公孙雅又有些失望,堂堂公孙世家的长孙女,不该教长安给制住啊,这满屋子,最有威仪的宫妃竟是虚弱无依的长安......   哀家....太意外了。   上次雅儿成亲那回,也是教长安给五花大绑了回来,我一直选择无视长安的势头,可我却越发不能忽视了。   自古便有外戚专权,若是我皇权教奴才出身的人分削了去...岂不从此血统便不再纯粹了。岂不是教别国之人嘲讽我们帝君一家都是奴才?   接生的嬷嬷赶紧回答着,“娘娘,皇贵妃肚子上有伤疤,伤疤已经撑得很薄了,恐怕用力生产伤疤会破裂,加上她产道过窄,孩子胎位也不正,是臀位,更是难产无疑。老奴不敢妄自接生啊。这一个不慎,我生怕帝君发落奴才......”   宫妃们面面相觑,又想窃窃私语,不过脸被打肿,不敢出声了,就改成眼神交流。   --听见了吗,产道过窄,怪不得得帝君宠爱呢。原是这因由。--   --不要脸的贱人,就靠这些皮肉之欲引诱着帝君。--   --咱们比她更窄好不好!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回头生孩子卡得更厉害,这也拿出来炫耀--   太后听了面色阴沉,思虑片刻,便道:“她眼下奔波了许久,不能继续耽搁,需尽快接生了。”   公孙雅拿手绢掩住嘴巴,轻轻低泣着扑到太后的怀里,“太后娘娘,方才她回来了,雅儿心疼她腹中有龙嗣,便关切她几句,嘱咐她放宽心,安心休养,岂知她二话不说就让梅姑姑打雅儿的脸。要么说小门小户出来的,不登大雅之堂。以后若是教她上去了,后宫咱们诸多姐妹岂还有活路啊?您哪里敢设想,她不知用什么狐媚法子,将帝君的帝王令也哄了过来!”   洛长安干脆闭上眼睛,以往害怕太后对自己有什么偏见,现在太后满心里对自己都是挑剔和偏见,洛长安反倒不怕了。身正不怕影子歪,随便吧,爱怎样怎样。生孩子当天整得这么闹心,真的够够的了。   太后禁不住气怒不已,“原哀家竟是教她蒙蔽了。再坐视不理只怕傲儿连玉玺大印也被人哄走了!那嬷嬷,女人生养产子天经地义,岂有如此娇气。你若强制接生,又能怎样?”   “启禀太后,”那接生嬷嬷满头冷汗,“只怕皇贵妃娘娘肚子破裂,孩子倒还有机会存活,这大人可就难说了。”   太后听后,沉声令道:“为她接生。”   洛长安满心冰凉,下腹的剧痛,以及心里的绞痛,使她生不如死,太后眼里只有孩子吗?洛长安三个字竟什么都不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太后是怎么做到如此无情的。   梅姑姑顾不得其他,跪在太后脚边攥着太后的华袍,“娘娘,不可强自接生啊,长安对于帝君来说非同小可,长安的身子一直以来由沧淼亲自照料,接生一事需等沧淼来了再行商榷对策。”   太后不屑,“哼。”   “娘娘,您容情啊娘娘?想想这孩子的好啊,多少个冬日里您老人家夜里想吃她泡的茶,她将茶水放在怀里捂着给您送到近前。您有头痛之症,这孩子通宵研磨药粉子给您做护额,磨得满手的水泡。西三省帝君被活埋,是这孩子用一双手将帝君挖了出来,至今双手留有旧疾。如何今日她就成了妖精了?就因为她得了帝君的眼吗?她何错之有呢?难不成错在对你们母子掏心扒肺吗?”   太后将衣袍自梅姑姑手中抽出,手微微颤抖着,冷笑道:“你焉知她做这些,不是为了凤位?”   梅姑姑摇着头,“凤位,她若是要凤位,不会等到今天!您忘了是她说服帝君娶妻延续帝君的香火的吗,如果她要的是凤位,她何苦为她人做嫁衣裳......”   洛长安轻声阻止道:“梅姑姑,不必再说了。多说无益。”   梅姑姑闻言,便走过去扶着洛长安的肩膀,洛长安由于一阵剧痛上来,紧紧地攥着梅姑姑的手,她轻声道:“我恐怕撑不过去这一关了,梅姑姑你帮我告诉帝君,请他帮我关照我师哥刘勤......我没完成的,我师哥会帮我...帮我完成的。”   说着,洛长安便缓缓的即将失去了意识。   那接生嬷嬷慌了,“不好了,人可不能昏过去,不然更加不能生产,恐怕是一尸两命啊。”   公孙雅眼底有丝舒适,最好一尸两命,清净了。   太后厉声道:“那嬷嬷你还愣着作甚,速速接生啊,龙子,龙子啊!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哀家教你们陪葬!”   “是,是。”那嬷嬷便掀开洛长安的衣裙,准备为她接生。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骚动,只听有人说道:“参见帝君!帝君留步,太后娘娘交代,不得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   “朕是什么人?任何人?”帝千傲冷笑着。 第244章 需要被抢救一下吗太后?   “您...您自然不属于任何人范畴,您是大东冥的主宰。可...可...”太后手下掌事侍卫的气势不觉间弱了下来,帝君的冷冽气场太骇人了,我等不敢逼视与其对话,“太后特地交代,帝..帝君也不得入内!得罪了帝君!对不起啊帝君。”   “让开!”帝千傲声线之中满是深怒,掌心击出的真气团将面前之人震得四下里飞去,纷纷倒地哀嚎。   太后教公孙雅搀着出了屋子,便见她身近大内侍卫已经被帝千傲放倒一片,就在她出来一瞬间,又见冰冷的青色真气自帝千傲的掌心击出,数十侍卫被激得向四周倒下,真气越是微薄则颜色越是透明平淡,如今真气呈明显的青色,可见其怒气已然不可控制。   帝王如何可以失控?   哀家培育的儿子,何曾失控过?   如今竟为了一名女子而失了冷静。   荒唐。   荒唐至极!   太后面色大变,竟在哀家的院子动用如此上乘的内力了,她雍容地缓缓坐在门口大椅之上,抬手示意众人停手,她沉声道:“帝君,哀家自你三岁便请最优良的师父教授你武艺,哀家不分酷暑寒冬亲自督导你学习本事,督促你背心法、督促你复习招式,而今你大了,学会用这武艺,对付你母亲宫殿里的人了。”   闻言,帝千傲顿下步子,回想起幼时母亲对自己的悉心呵护和陪伴,不由为自己在母后院子动武之事感到自责,他将掌心真气截断,由于巨大的内力反噬,他虎口被震出一条二寸长的血口子来,紧接着整个手臂剧烈的颤抖着,“母后,儿臣也未料到,您的宫殿会给儿臣设限。儿臣记挂您的安危,这才突围入殿。”   “是记挂哀家的安危,还是记挂长安的安危啊?”太后冷冷一笑,端着茶水吃了一口,又缓缓问道:“抑或是,记挂你那不知去向的帝王令啊?”   海胤和沧淼对视一眼,心想,开始了,开始了,母子对决啊,论阴阳怪气,这两人似乎谁也不输谁。   帝千傲冷冷一笑,“儿臣记挂妻儿,不可耻啊。母后这是看不惯吗?”   “你还知道哀家看不惯吗?”太后闻言,便倏地将茶碗扔落在地,砸个粉碎,提高了音量道:“妻儿?你的妻是哀家手边的公孙世家的长孙女公孙雅,她出身名门大家,她对你多有裨益,她带给你体面和尊贵,而不是屋内那个奴才出身的洛长安,只能带给你笑话和悲哀。我看你是被小妖精蛊惑得不轻啊!”   “公孙雅是母后选的妻,不是儿臣选的。儿臣的体面和尊贵,不需要靠女人来成全,而是靠儿臣的手腕。”帝千傲面无表情,“儿臣没有被任何人下降头,说句您不爱听的。洛长安,我爱她!”   海胤和沧淼心想,好刺激啊!这母子俩这种对战的语气,真的是越发太刺激了。   太后险些喷出血来,“帝千傲,堂堂一国之君,当着众妃的面,你竟然给我说爱字?好一个不顾一切的情种啊!来啊,给我把帝君按了,狠狠地打,打得他皮开肉绽,骨头分家!”   公孙雅拍抚着太后的后背,轻声道:“娘娘,莫要和帝君动气啊,他一时受人蒙蔽也是有的。诞下龙子,和那女人分开几年就淡了。伤了龙体,可使不得!”   太后面无表情,哪里真舍得打,又道:“傲儿,不如将接生之事交给哀家,哀家岂会是伤人夺命之人?你自去前殿忙碌便是了。”   “或者,母后去后宫养着,这里不需您操心了?”帝千傲丝毫没有离去之意。   太后骑虎难下,厉声道:“打!今儿他不是帝君,他是哀家的儿子。母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太后的亲信之人,个个都面色惶恐的挥着木杖将棍棒落在帝千傲的腿上和背脊,一下狠似一下,打一下内心里就哭爹喊娘祷告着帝君不要秋后算账,棍棍见血,不几时明黄色的龙袍已然血迹斑斑。   帝千傲膝盖吃痛,便单膝跪在了太后的身前,接着更多的板子落在了他的后背和腰际,他嘴角倔强地抿着,丝毫不肯低下头去。   “爱她?哀家看你是脑袋出了问题了!”太后仍自震惊不已,“落在你身上的棍棒可有教你清醒过来?”   帝千傲冷静地将心底里以往由于忌惮母亲而不敢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我爱她!我爱了她十年了!母后,你听清楚了,我爱洛长安,我就是一个不顾一切的情种!儿臣眼下就要连发三十道休书,将后宫之人全部遣散!包含您物色的正妻公孙雅!”   夜鹰一怔,我是不是需要去书房拿来纸笔呢,这样帝君才可以写休书呀。   太后气怒地立起身来,都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心中虽痛,却掩不住自己内心的狂怒,“傲儿,文武百官皆与你有裙带干系,连发三十道休书,是要明摆着教这三十名权臣一夜之间都投诚了左相不成?你是要亲自把你的恩师公孙太傅气死不成?给我打,把他往死里打!哀家要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有没有资格和哀家说这个‘爱’字。你的爱应是对山河社稷的大爱无疆,而不是对闺房女子的上不得台面的小情小爱!”   帝千傲的身体被棍棒打得皮开肉绽,这些棍棒是代表着太后的威严,帝千傲抿着口,一字不言,丝毫没有让步之意,也没有为身体的疼痛所惧怕。   “你为什么不说话?”太后怒指着帝千傲。   帝千傲抬起冰冷的眸子,“儿臣爱山河社稷,和爱洛长安,不冲突啊。”   太后郁结至深,又道:“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众人:“......”怎么了太后,被气晕了么太后,需要被抢救一下吗太后?   帝千傲冷冷道:“母后,她不是随手可欺的古玩、橘猫,朕也不再是孩提时代的孱弱的任您摆布的幼童,您...管不了儿臣了。该放手时需放手了。” 第245章 娘娘一直念着您的名字   “好个嘴硬的。哀家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哀家的棍棒硬,换铁棍,接着打!”太后厉声说着,“我大东冥的纲常,哀家不容任何人破坏它!帝王就该有个帝王的样子!你以为你翅膀硬了,就可以飞出哀家的掌心了?你休想!”   众妃见帝君被打得稀烂,心都碎了,嘤嘤地哭着求太后手下留情,同时心里恨起来洛长安,都是因为洛长安,帝君才挨打的。   海胤焦急道:“太后娘娘,不能打啊,真不能打了。帝君不是小孩子了,这么打以后帝君颜面何在啊。要打您打夜鹰啊!”   夜鹰:......为啥啊。我咋了?   海胤又道:“或者打沧淼也行啊!您别可着帝君一直打啊!”   沧淼:......我晕?   这时,屋内接生的嬷嬷满脸苍白地跑了出来,“太后娘娘,不好了,孩子卡住了,产道真的太窄孩子下不来,奴婢...奴婢无计可施了,皇贵妃娘娘气若游丝,恐怕马上要咽气了,太后娘娘,请指示啊。”   帝千傲面色深忧,“......”   在军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气若游丝了!定然有人对她进行了身体伤害,她那么弱小,那么娇柔,那么无助,她丝毫离不开朕的呵护,她此刻一定想扑在朕的怀里嘤嘤低泣。想到此处,帝千傲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众宫妃:脸还在疼,这个洛长安将我们打得太狠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妖女,仗着自己得宠,无法无天了她。   太后心里慌了,却冷着面颊,训斥那接生的嬷嬷道:“慌什么!”   沧淼马上说道:“太后娘娘,您担心您儿子被小妖精蛊惑这种门子里的家事我管不着,但是你能不能让我进去救人?我可以当你俩之间的来使,您知道的,两兵交战不斩来使!”   人救不活,帝千傲非弄死我不可。呜呜。   太后紧攥着手,不言语。   沧淼急得跳脚,无奈被几名侍卫架着,脚都架悬空了,他踢腾着双脚,“架着我就架着我,架悬空就过分了啊!”   帝千傲无法平静,通身突然教一层冰冷的真气所覆盖,那落下的棍棒铮的一声应声折断,行刑之人也被那真气震出丈余之外,倒在地上痛哭哀号,他立起身来便要抢进屋内。   “傲儿,”太后岿然坐在门外,“你若是不顾哀家的权威闯了进去,兴许你得到了屋内的女人以及你所谓的脱离哀家的管教,你再出得屋子,可就得为你母亲发丧了。”   “何必逼朕抉择?母亲和妻儿,如何抉择?母后啊,为何儿子近三十了您仍不肯放手。”帝千傲的脚步顿下,“那是两条人命,那是我的女人,她腹中是我的孩子,您的孙辈!不要拿他们的性命和我谈判!不要...逼朕恨你。”   “你既然知道是谈判。便好。”太后细细打量了下帝千傲的面容,“恨哀家,好过于你失去了一国之主的威严!”   “不治小家,怎治国家,不爱妻儿老母,如何爱天下苍生?”帝千傲的眼眶发红,“朕的威严难道靠抛妻弃子实现?您顽固不化,您墨守成规,您...教儿臣寒了心了。”   “哀家为你含辛茹苦,为你跪遍朝堂老臣,甚至编织裙带只为你朝堂稳固。到头来,你丢了帝王令,你丢了绿头牌,你甚至说你对哀家寒了心。寒了心的,岂止只有你一人?”太后威仪的面庞划过几分疲惫,她缓缓道:“选择权在你,是为你母亲发丧,还是和你母亲谈判?说说吧,傲儿。”   帝千傲将手攥紧,他知道,自己和洛长安彻底完了,洛长安不能被埋没,她不甘为妾,母后不能被忤逆不能容他脱离纲常礼法,他是皇帝吗,他分明是母后的牵丝木偶啊,他甚至连爱的女人都不能许她一世唯一,他艰涩道:“儿臣岂会选择为母亲发丧。儿臣选择谈判。母后,要进这道门,要救她母子性命,儿臣需要如何配合您?”   “你今日想进这门,不难。”太后缓缓说着,“你只需要立雅儿为后,你只需恩宠后宫,雨露均沾,还朝野一个安宁。你只需给哀家未来的皇孙一个嫡出母亲,让他不要落下一个妾生子的名声。你只需和长安三年不见。便是了。你瞧,并不难吧。人生悠悠数十载,多年后再回头,谁不是过客而已。”   帝千傲的身体僵直如石,有些人过得去,有些过不去,洛长安便是那个他兜兜转转十数载也过不去的劫,许久,他缓缓说道:“朕会立公孙小姐为后,会恢复后宫绿头牌,会让洛长安做孩子的姨娘,请您让开路去,让沧淼进去救人。”   太后放下了心,傲儿一言九鼎,她彻底安了心,便扬了手教左右都退下,“好了,好了,今儿长安生产的大喜日子,都和乐一点。偌大的后宫,以和为贵。”   那接生嬷嬷又跑了出来,“孩子小屁股出来了一些,但仍是出不来全,太后娘娘,奴婢真的尽力了,孩子再不出来,怕是要闷死了!您必须让沧淼神医接手了!”   太后这时让开了路去,“沧淼快些去吧,救人要紧。务必要救下龙子的性命。”   太后一让开,帝千傲便进得屋去,梅姑姑看见满身是伤的帝君进了来,便从床边让开了,小声道:“帝君,娘娘一直念着您的名字。”   帝千傲将面白如纸的洛长安的手握住,和她四目相对,纵有千言万语,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从彼此手心的温度中寻求着慰藉,他一直知道,把她带到军营八个月,每每呵护着她,是因为迟早他们会面临这一天,他此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便是与她在军营朝夕相伴的这八个月。   “疼么,洛长安。”许久,最终是帝千傲先问了出来。   洛长安摇了摇头,面色惨白道:“不疼,不要担心。”   “你说谎。你说谎的时候不敢看着朕。”帝千傲眸子血红。 第246章 生...生了,皇贵妃娘娘生了!   洛长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肯落下泪来,但他的到来,给她心底里多了许多的面对剧痛和恐惧的勇气,“真的...不疼。”   沧淼还未开始诊断,便先行说道:“帝千傲,丑话说前头,凡事做最大的努力但是做最坏打算啊,真到那一步,你保大还是保小啊?我问一下,以便最后一步我知道怎么处理。”   洛长安强忍着的眼泪立刻落了下来,“帝君,救救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我活够了,我用二十四年看透了这世道,他却还没机会看看这世上风景,十月怀胎,我舍不得,他生在帝王家,他有个好父亲,他不会同他母亲这般不幸,请让孩子活着。”   “听着,洛长安。”帝千傲抚摸着她的面庞,轻声哄慰道:“孩子我们可以再要,我们也可以再也不要。但你得给我活着,你会活到七老八十,在朕的身边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太太,当你白发苍苍,你仍是那个需要朕保护的小可怜。朕不是不爱这个孩子。朕只是更爱你。”   洛长安的摇着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帝君,谢谢你真心待我,可我怀胎十月,我与宝宝脐带相连,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帝千傲沉声道:“沧淼,从最开始就本着保洛长安。这是圣旨。”   沧淼颔首,“了解。”   梅姑姑哭成泪人。   屋外,太后心底忍不住那浓烈的好奇,向那婆子打听着,“你说孩子小屁股出来了,可看见是男胎还是女胎啊?”   那嬷嬷回想了下,就缓缓说着:“瞧不大清,看形状像是个公主。但拿不准。”   太后提着的劲头瞬时有些泄劲了,“啊...是个公主,公主......也好,也好,第一胎......哎。”   众妃窃窃私语道:“怀了女胎,就已经这样在军营里赖在帝君跟前八个月了,这要是怀了男胎,不知作成什么模样。”   “是啊,谁还不会怀孕呢,单她是个会下蛋的?”   “往后绿头牌恢复了,复宠后宫众妃了,咱们哪个不能为帝君生下一地的孩子,就她病恹恹地生个女胎就去了半条命了,恐怕有福气也没命享呢。”   太后摆摆手,语气也有些消沉,对那嬷嬷道:“你进去侍候着,有消息再来报。”   那嬷嬷便又进屋去了,不多时便又面色慌张地跑了出来,“沧淼神医把皇贵妃娘娘下面剪开了寸长的口子,眼下正往外取孩子呢。”   太后只觉得揪心,捻动着手里的佛珠,心中突然念起自己曾经生育帝千傲和帝筱月时的不易来,那时自己的婆婆是满面冷清,傲儿他父亲当时娶了吴太妃给她极大难堪,她一人独自将长公主生了下来,并不能得到先皇和先太后认可,直到二年后傲儿出生,才改了她的境遇,后宫女人对男丁的需要胜过寻常人家。   这女人生孩子就如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长安倒是一个好孩子,为我帝家吃尽了苦头,若是长安出身不这般难以启齿,倒也不至于如此。皇室的体面,不能从哀家手里断送。   公孙雅闻言轻轻冷笑,心想这下产道不窄了,松多了一寸呢。   众妃也都小声说着,“看她往后如何引诱帝君。唯一的资本也没了吧。定然教帝君倒尽了胃口。那不得搅大缸似的。”   突然之间一声啼哭响彻天际,而皇陵别院宝塔之上的夜明灯也突然亮了起来,众人都吃了一惊,面上不觉之间都诧异不已,有妒忌的,有羡慕的,也有引以为奇的。   太后双手合十,震惊道:“那是先祖皇帝留下的夜明灯,多年不亮了,是这孩子为大东冥带来的好运啊!他一出生,便惊动了先祖啊!果然哀家的孙辈是人中龙凤啊!”   公孙雅面上极其不忿,也不敢说什么,只假意大度道:“谁说不是呢,今日正赶上大寒,鹅毛大雪,风云变色,这孩子前途不可估量呢。”   那嬷嬷连滚带怕的三度跑了出来,口齿都不清晰了,“生...生了,皇贵妃娘娘生了!是皇子!是个大胖小子!足足有七斤六两!皇贵妃孕肚不大,可是皮薄馅足呐!”   “啊,生了!是个男孩儿?长安的肚子真是争气,第一胎就是男孩儿啦。我帝家有后了,我帝家开枝散叶啦!哀家盼了十几年啊,终于盼到了,盼到了。”太后的声音之中都难以掩住狂喜之情,“速速搀扶哀家进去看看,梅官说孩子名儿叫槿禾,这二字极好,美德贤才,珍贵高雅,那是哀家的孙儿!”   公孙雅面上血色一下尽失,为什么连上天都眷顾洛长安,为什么她会产下男孩儿!她...好恨!   洛长安筋疲力尽,气若游丝的偎在帝千傲的怀里,吐气多,进气少,生这个孩子,太废命了。   帝千傲拥着她瘦弱的身子,把手放在洛长安鼻子下面探着她的鼻息,他浑身紧张恐惧。   洛长安有些失笑,虚弱道:“我没事了,帝君。”   帝千傲一直紧绷的弦断了,突然就嘴唇抿了抿,接着就拿衣袖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朕刚才以为你要死了洛长安,你那脸色可太难看了,朕吓得半死。”   说着他就开始下金豆子,哭的比襁褓里的帝槿禾还更凶一些。   洛长安:“......”   她自顾不暇,都不知道该先哄孩子,还是先哄帝君,实际她自己刚生产完,九死一生,也很需要安抚啊,这爷俩哭成这样,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辛苦,她眼眶也红红的,轻轻拍着帝千傲的肩膀,说着:“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岂知,帝千傲一下把脸埋在洛长安怀里,哽咽道:“咱以后再不生了,生孩子这哪是人干的事。”   洛长安拍拍他的肩膀,“帝君,你是当爹的人了,别掉金豆子了吧。把槿禾抱过来我看看。”   沧淼看了看偎在洛长安怀里的帝千傲,随即就轻轻的摇晃着襁褓里的帝槿禾,小声道:“槿禾,咱们大度点,排个队,你爹看起来更需要你娘一些。” 第247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兴奋   帝千傲随即将哭声震天的槿禾抱住,但是他抱着孩子的姿态非常笨拙,看起来非常迷茫的样子,他方才没有看见孩子的小屁股,此刻孩子包在襁褓里,他看孩子小脸粉扑扑的和洛长安一样漂亮,他便轻声道:“洛长安,女儿长得和你好像,任何人都配不上我帝千傲的女儿!朕要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给她。”   洛长安心中一动,眼里也是雾意蒙蒙,“我看看咱闺女。”   然后帝千傲就如抱着什么重大军机物什似的递到洛长安跟前,两个人在女儿长女儿短地说着什么,似乎感动得一塌糊涂。   沧淼轻轻一咳,“内个,不好意思啊,打断你们一下,我有必要澄清一下,咱家槿禾是个小男子汉,我知道你们已经讨论到未来的嫁妆问题了,或许你们可以从新组织一下措辞,再讨论一下槿禾的未来......”   帝槿禾靠近着父母便不哭了,乖巧地用小手捏着襁褓的边沿,虽然由于刚出生眼睛还不能视物,但是他痴痴地凝着父母的方向,情态好生可爱。   帝千傲:“......”男人长这么奶,怎么行啊!   洛长安:“......”帝君这是什么表情,嫌弃了是吧!槿禾还是那个槿禾,突然不漂亮了是么?   帝千傲连忙说道:“没事没事,他长大了朕会好好练他的。”   众人:“......”突然为帝槿禾感到担忧,槿禾在暴雨里被他爹要求扎马步的情景已经跃然眼前了。   海胤从屏风后冲来,就看见帝君以极其不协调的动作在抱着小奶娃,焦急道:“帝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抱了炸药,你要这样抱,那样抱,温柔的,不对,算了,你不要抱了,我来。”   梅姑姑强烈阻止道:“太监不能抱,带歪了怎么办?本来就够粉够奶了的。”   海胤怒目:“槿禾满身阳刚之气,怎么可能被带歪,求求了,让我抱一下。”   “不给抱!”梅姑姑说着就自己接了过去,然后将槿禾放在了洛长安的怀里,槿禾嗅到了母亲的气息,瞬时间便张开水灵的大眼睛望着母亲的方向,小舌头在粉红色的唇瓣之间轻轻地舐着。   洛长安整颗心都软了起来,她愿意倾尽一切守护这孩子长大成人,突然觉得太后种种维护皇权的行为都不那般可恨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归根结底是我与帝君不门当户对罢了。   海胤控制不住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可爱了,你们看见了吗,槿禾刚才吐了一个口水泡泡。”   夜鹰纠正道:“两个泡泡!”   海胤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居然是两个口水泡泡,好厉害!”   梅姑姑软声道:“快看看他那软乎乎的小手,还有那小手指,好可爱啊。”   海胤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槿禾的小手!他左手有五根手指,右手也有五根,好对称,好可爱哇!!!”   众人:“......”东厂老头这泛滥的爱心,让人实在无语。第一次听见有人夸婴儿手指长得对称的!   海胤:“啊啊啊啊啊!!”   众人侧目:“你又怎么了啊?”   海胤这次顿了顿,“我不知道,就是很兴奋,很想叫。啊啊啊啊,小帝君!!!有小帝君了!!!我已经开始期待小帝君生小小帝君了......”   众人:“......”想的也太远了吧,槿禾出生才片刻功夫而已啊。   沧淼道:“洛长安,你喂孩子吃几口奶,他就不哭了。”   说着就要把孩子放在洛长安怀里。   洛长安第一次喂奶,不知道怎么喂,加上床边一堆人看着她,她就更是尴尬,“你们......”   梅姑姑对海胤、夜鹰、沧淼等人说道:“回避。”   这三人便退到了屏风之后,讨论着一个月哪几天是自己和槿禾的亲密时光。   屋内仅剩下洛长安、帝千傲还有梅姑姑。   梅姑姑轻声说道:“初乳最是珍贵的,快解了衣衫给槿禾含着,得快些教他吸允,不然奶水下不来,孩子得吃母乳身体才会健康。”   帝千傲:“......”   洛长安一心念着孩子,便教梅姑姑帮着将衣衫解了,将兜兜拉开,有些笨拙的喂槿禾吃着,槿禾吃了片刻,便缓缓闭上眼睛睡着了,粉色唇瓣上还有些奶渍,洛长安的兜兜上也被奶水弄湿了。   帝千傲看得浑身燥热:“......”   洛长安皱着眉心对梅姑姑轻声道:“吃得我挺疼的。”   梅姑姑详细地解释着:“是呢,要么说人力气大的时候都说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给他勤吃,多吃,习惯了就好了。”   帝千傲:“......”   缓缓立起走到颇远处的窗边,吹了会儿寒风,感觉清醒多了。十个月了,他有点发紧,尤其刚才看见那湿了的兜兜,几乎失态。   帝槿禾睡下后,洛长安也由于体力难支而睡下了。   帝千傲则搬了椅子坐在床边,他连眼睛都不敢合,生怕一闭眼,眼前这两人就教人偷走了似的,他将腿横在靠门那边,提防着。   太后教人搀着进了来,看见大人小孩都睡着,她温声道:“近日暴雪,不易赶路,就在皇陵别院住到孩子满四十九天出了月子吧,让长安和孩子亲近一个多月。她刚产下龙子,咱们就将孩子带走,留她一人在别院静养,属实是残忍了。”   帝千傲沉着面颊不言语,许久淡淡道:“是呢,满月再将孩子带走,就不残忍了,就人道多了。”   太后听出帝千傲话中的反讽,并不言语什么,哀家是为了大局,不被理解是正常的,她将槿禾抱在怀里,好好地看了一番,怎么看怎么喜欢,就小声道:“瞧瞧这眉眼,和傲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小嘴儿有几分像长安,樱桃小嘴,槿禾大了必是比他爹爹妈妈更好看。”   帝千傲沉声道:“海胤,传旨,立帝槿禾为大东冥的皇太子,赐居东宫。”   “是,帝君!”海胤喜笑颜开。 第248章 您何必无病呻吟假装心痛?   梅姑姑双手合十,长安醒来知道槿禾被立为太子,一定心中分外欣慰,帝君对长安和太子是没有二心的。   太后见槿禾睁开了眼睛,小嘴巴在动着,她立刻笑着哄道:“槿禾醒了,哀家是祖母哦,槿禾被封为皇太子咯,咱们大东冥的皇太子。这是哀家给你的长命锁,保佑槿禾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祖母的亲亲宝贝。”   待太后和槿禾亲近了片刻,又坐在床沿,出神的看了看洛长安,没人知道太后在想什么,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会儿交代梅姑姑月子里让洛长安好生养着便出去了。   等太后人离去,沧淼走入屋内。   帝千傲突然对沧淼道:“沧淼,你跟我到门外一下。”   沧淼刚端着药物进来,便将药物递给了梅姑姑,交代了句:“下奶汤。她醒了记得给她喝下。”   随后便跟着帝千傲走到了门外,不解道:“怎么了。”   帝千傲抱着手臂凝着沧淼,把沧淼凝得心里直发毛。   “怎么了帝君,说话啊。”   “你给她接生的时候,看到了吗。”帝千傲缓缓的问着。   “没有啊!我进屋就把眼睛蒙上了,蒙了五层黑纱绸呐。我盲操作!”沧淼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是吧?”   “对啊!”醋缸!什么语气啊。还以为他变大度了,生死面前肯让一个男人给他女人接生,结果尘埃落定就开始翻旧账……   沧淼以为已经结束了严刑拷问,岂知帝千傲又问:“碰到了吗?”   “戴了手套啊!没有肌肤之亲,大哥,心里能不能敞亮点,我是医者,不是男人。不...当然我也是男人,但更多的是个医生,医者父母心,不是男女心,再有……我不喜欢女的,行了吧。”沧淼疯狂自救,不惜把自己掰弯了。   “朕那时候没关注你。注意力都在洛长安身上。朕相信你。”   “......服了,我要证明自己。”沧淼解释了半天都不能使帝千傲信服,结果为了证明自己,他去厨房搬来了一只被开膛破腹的退了毛的大鹅,然后蒙上眼睛,戴上手套,熟练的把大鹅给缝合了,瞬间大鹅就完好无损就和从没有被开膛破腹似的,完全看不出缝合痕迹,可见医术之精湛。   “苍淼,不必如此紧张。朕不是小气之人,丑不避医的道理朕岂会不懂。"   "......"你懂,但备不住你爱喝醋啊。   “叫你出来是谢谢你救了他们母子二人。”帝千傲稳重的拍了拍苍淼的肩膀。   “……”终于自救成功使帝千傲放下心结了,太不容易,果然极品逼我医术进步啊。   海胤和夜鹰:大半夜蹲地上被迫看沧淼缝鹅,无语住了。   ***   洛长安在生养帝槿禾时吃了不少苦头,月子里倒是过得相对舒心,帝千傲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使太后公孙雅等人都没有在月子里给她添堵,大家居然相安无事。   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里没底。   近日左相府被包抄了,单左相府库房的脏银就被朝廷往外搬了三天三夜,基本上左相府家眷皆被收监了,除左相仍潜逃在外,其余无一人在逃。   仇人被抄家了,洛长安更觉日子没有那般难熬了。   虽然生产时九死一生,洛长安却也勉强算是顺产,下面被切那一剪刀,经过了一个月的休养伤口愈合不会疼了,却留下了隐疾,有些失禁,她不知多久可以恢复好,内心有些彷徨,年纪轻轻就留下这样的病根,难以启齿,心里多少有些阴影。   而帝千傲在她整个月子期间性子变得异常暴怒,朝堂上也时常传出他狠辣除去佞臣的消息,手段之狠令人发怵。   而回到她身边他则异常安静,日复一日看她的目光越发深邃,她甚至发现他几乎彻夜不眠的凝着她,似乎怕丢了她似的。   她不知道他怎么了,她没有问,没胆子知道背后的原由。   这天,是个艳阳天。太后打算回宫了,便将步子迈向了洛长安的屋子。   帝千傲将其阻住,“母后要动手卸磨杀驴,夺人亲子了?”   太后一怔,“傲儿,话不必说得如此难听。”   “母后敢做,还怕儿子说的难听吗。”   “多说无益,迟早有一天你会理解哀家的用意。”太后继续前行。   “留步吧。不如亲眼看着你的好儿子是如何把一个对帝家死心塌地的女人毁灭的吧,您培育出来的人渣,希望您满意。儿子的不幸皆来自于你!”   太后目光震惊,心中非常悲凉,为何我身为人母竟令儿子深恨至此,不幸?他是皇帝,何来不幸?!   帝千傲轻轻推开了洛长安的屋门。   洛长安刚为槿禾穿上了红色喜气的小袄子,整个月子娘俩在屋内困了四五十天,寻常人家月子大抵做够足月,宫里的人都讲究做够四十九天的月子,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少一天多一天都不吉利。   洛长安也乐得和儿子朝夕相伴,这样和宝宝在一起的日子让她人生都明快起来,她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人生是完整的,有孩子,有丈夫,一家三口。   今儿出月子,又赶上好天,她打算带孩子出去晒晒太阳,平时都是梅姑姑抱出去给崽儿晒太阳的,今天她如刑满释放似的,想自己出去走走。   她刚抱起来槿禾,就见帝千傲缓步踱步进来。   “槿禾,你父皇来咯。”洛长安温柔地拉着槿禾的小手向帝千傲打招呼。   帝千傲深深锁着她消瘦的小脸,出了月子,由于哺育孩子,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腰身比生育之前更细瘦了,似乎一把可以握住。   洛长安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大概和她被软禁之事相关吧,她下意识地将槿禾抱得紧了些,帝家掐时间点的功夫是让人服的,出了月子头一天,她就需要面对她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了。   她是成年人了,被帝家的母亲勒令和帝家保持距离,她有脸有皮,实际是可以独善其身和帝家不来往的。   她却舍不得孩子,她一直计划着和帝千傲摊牌自己想独自带着孩子出宫,求他给一纸休书,不切实际,但她想试试。   在皇宫自己生的竟也不是自己的,槿禾这么小便要在这种利益至上的环境里生存,她实在不忍。   “怎么了帝君,何以如此看我?”   帝千傲眼底有着深寒,以及焦灼,他走到近前,伸手捏了捏槿禾的面庞,温和的逗弄了下孩子,而后缓缓抬起眸子凝着洛长安,温柔询问道:“出去吗?”   洛长安下巴轻轻一点,“带槿禾出去晒晒太阳,这几天他小脸有些黄,得出去晒晒。”   “让旁人带他去晒太阳,朕和你谈些事情。”帝千傲接过孩子,接着便有太后身边的吉祥姑姑将孩子接了过去,抱出去交给了太后。   “为什么是吉祥姑姑,不是梅姑姑呢?”洛长安满心不安,“帝君,您骗我!她不是带槿禾去晒太阳的!”   洛长安紧步跟到门处,手腕便教帝千傲给攥住了,紧接着帝千傲将她整个抱在怀里,他抚摸着她的发丝,安抚着她,用最温柔的语气和她承诺着:   “如果帝千傲三个字对你有意义,他用性命担保,分别只是暂时的。他在目睹父亲死在脚边以后,没有勇气见到老母亲自刎在他面前了。事件太重,任何字眼都不过莫要将朕排挤在心门之外。”   “您亲手夺走了...我的孩子!”洛长安难以置信,她放眼朝着院中看过去,一切都好突然,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她瞬间心理防线崩塌了,她永远没法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今日阳光大好,而我却被夺去我的孩子,动手的人竟是孩子的父亲。   外面公孙雅温柔地将孩子抱在怀里,摇着帝槿禾的小手对洛长安的屋子方向:“母后带你回宫哦,和姨娘道别,姨娘在别院好生休养,槿禾大了会来看望姨娘的,到时给姨娘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皇后,速上马车吧,”太后对公孙雅轻声交代着,虽然没有举行立后典礼,但是太后已经率先改了口,“别教冷风侵了太子。”   说着,太后和公孙雅等人便将帝槿禾带上了马车,帝槿禾由于环境陌生,离开母亲的身边失去了安全感,便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皇后?”洛长安只觉得整颗心揪着痛,她红着眸子回过头来,“帝君,您亲手将孩子自我手中夺去,交给了符合你们国格的皇后娘娘?您也认为洛长安出身寒微,有辱你们帝家的门楣吗?我十月怀胎,竟沦为孩子的姨娘?您默许了她们龌龊的计划?”   帝千傲紧紧攥住洛长安的手腕,艰涩道:“朕亲自做此事,好过于太后做此事。朕怎么舍得让你落在太后手中呢。”   “那是我的孩子,任何人都休想将他从我身边带走!除非我死,不然你们休想!”   洛长安激烈地挣脱着帝千傲的桎梏,他的怀抱成了枷锁,她难以挣脱,她看着缓缓启动的马车,听着帝槿禾那撕心裂肺的婴儿哭声,她的心在滴血。   “你们要体面,你们要国威,你们嫌弃我是奴才出身,你们煞费苦心为我孩子寻求一个嫡出的母亲,不必了,我的槿禾需要的是他的生身母亲!”   “长安!”帝千傲紧紧的搂着近乎发狂的洛长安,“冷静下来!心痛的不止你一个!朕是他的父亲,他的哭声也剜在了朕的心里。你是朕的女人,你疯了,朕也痛在心中。今日称呼你为姨娘的女人,来日朕帮你加倍讨回来。”   “您心痛吗?”洛长安崩溃地苦笑,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您喜得太子,您将喜立皇后,您恢复后宫绿头牌,喜事连连,您何必无病呻吟假装心痛?”   帝千傲紧抿着唇,“朕没有假装心痛,亲手拆骨肉,本就疼痛。” 第249章 让帝君交出玉玺自刎在悬崖边上   “为什么您让我们母子陷于此地?您不是我们仰仗的男人吗?您不是一直强调您是我的丈夫吗?”洛长安用力地打着帝千傲的心口。   帝千傲任由她打,他不作声。   洛长安颤着嗓子道:“我们不是结发了吗……”   “我们是。”   “她们辱我,骂我,伤我都不能令我难受分毫。你亲手将孩子自我怀中夺去,你几乎要了我的命。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如果你要的是帝千傲的命,我可以毫不犹豫立刻给你。”   “我不值得您忤逆犯上吗,这世上有什么可以令您打破您的原则的吗。您的理智,令洛长安感到恐惧到心中发寒。”   帝千傲紧紧地攥住洛长安的手腕,“洛长安,收拾起来你的情绪,有个太子生母该有的样子!旁人夺不去血浓于水。人生难免有权宜之时。需知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我需要的不是凤冠啊帝君,我要槿禾啊……”   “乖,冷静下来。”   “她们要将我软禁三年。三年后槿禾不会认识我是谁。”洛长安苦涩极了,“太子的母亲,你们不是已经选好了吗,我只是姨娘啊,甚至于,三年后谁还记得皇陵别院里的洛长安呢。”   “朕现下能给你的,毫无保留地都给了。”帝千傲缓缓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只因你爱的男人,他高堂健在。”   “我后悔招惹您了,我不爱了行吗。”洛长安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我除了孩子,什么都不要可以吗。爱您使我遍体鳞伤,您看看我,您和槿禾是我的一切,现下我又一无所有了,帝君,救救我,我好绝望啊。”   “洛长安,我们经历了很多,请你相信我不会辜负你们母子,姨娘也好,奴才也罢,我承认的只有你。”   “而我却觉得我终究不过是个生养的工具罢了,洛长安她被剪了一刀甚至不是个完整的女人,不消三年,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不准轻贱你自己。”帝千傲说着,眼底有着无奈的雾意。   “分了吧。您身不由己,您有苦衷。错是洛长安一个人的。我认了。”洛长安深深地闭了下眼睛,“你亲手将我拉出深渊,又亲手将我推入万劫不复,高攀不上,好聚好散吧……”   “你和槿禾朕都要。”帝千傲狠狠捏起洛长安的下颌,望进她的眼底,“哪怕恨朕入骨,也休想和朕分了。你要的,迟早是你的。”   “可我不想和别人争夺你呀,我喜欢的东西我希望它不不争不夺已是我的,洛长安出生市井,厌倦了你们宫廷的规矩了,不想继续被欺负了……我本就不是好争斗的人,对不起,我胸怀微小,不配和您比肩。”   帝千傲心疼地亲吻着洛长安的眼泪唇尾,试着安慰她,安抚她,然而她下意识地躲避,甚至排斥。他慌乱不已。   在她激烈的反抗下,帝千傲将她死死按在墙壁之上,俯下头狂躁地吻住了她,将她细嫩的唇瓣允得红肿不已,撬开那紧紧闭着的贝齿攻城掠地,在她的反应中判断着她是否仍爱着他,而她放弃了抵触,哪怕舌尖生痛,她丝毫回应都没有。   “洛长安,回吻我……”   “如果回吻您,可以换回槿禾,好的。”洛长安踮起脚尖,将唇瓣印在他的颈项。   帝千傲身体一震,她要的承诺他给不了,他与她拉开了距离,帮她整理好了凌乱的兜兜,“近一年没幸你了,在别院养着也好,在朕身近,怕是你身子是养不好的。”   洛长安不言,许久淡淡道:“三年,足够养着了。”   “瞧这表情,永远不让朕碰了,是么。”   洛长安缓缓道:“不多留您了。姨娘要开始守着皇陵休养了。”   帝千傲在窗边立了片刻,待身体的不适退去,便出屋去了。   洛长安回头看着他在雪地里渐行渐远的背影,第一次在他背影上看到了孤独之意。   院子里载着帝槿禾的马车已经远去,婴儿的啼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洛长安缓缓地滑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平时逗帝槿禾玩的小拨浪鼓,她将面颊埋在膝盖里,沉默着。   梅姑姑端着汤药进来,见洛长安小脸苍白地坐在地上,便连声道:“娘娘,您刚出了月子,不能坐在冰冷的地上,起来,快起来。”   说着,便将洛长安搀扶到床边让她坐下来。   梅姑姑轻轻地拍抚着洛长安的后背,“您可是冤枉帝君了,那天您生槿禾,帝君和太后发生了极其激烈的矛盾,他亲口在众妃和太后面前承认您和槿禾是他的妻儿,他亲口承认他爱您,他甚至在您诞下槿禾的当夜便立槿禾为皇太子并赐居东宫。”   “……”   “太后那天狠狠打了帝君,帝君被打得皮开肉绽也没有放弃对你们母子的坚持。他可是帝君啊,他甚至为你放下了身份。后来太后以性命相要挟,逼帝君在她和您之间选择。您说,帝君夹在中间该怎么选择嘛。”   洛长安的眸子动了动,没有说话,她刚才心里只有槿禾,根本没有考虑帝君的处境,她是个不称职的妻子,她和太后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在逼着帝君,但她失去了槿禾,她不能思考,她无法理性。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他深爱的女人和儿子,他也难啊。”梅姑姑说着叹口气,“眼下他别无他法,唯有权宜之计将太后安抚。但帝君一定会寻机会将您接回宫去的嘛。”   “娘娘,帝君虽说话无情,可是也有道理,您不能遇事就退缩了,您需要为了孩子而勇敢起来,帝君虽有心,却不能时时周护,太子还小,您不冲在前头,太子怎么办?说句不好听的,熬也熬成婆了,太后死了,什么不是你的?”   洛长安将每个字都听进耳中,心知方才自己将帝君的心也伤了,他说得对,他的难受不比她少。看着她被软禁,槿禾与她骨肉分离,他定然心里也苦。   她方才是真的太难过了才会肤浅地揣测他的动机。然而槿禾还那么小就被贱人带走了,她根本不能冷静。   或许她应该以退为进,她该想想下一步。   “帝君说得对,没有人可以夺走血浓于水。是您的就是您的,娘娘,您才是太子的生母啊,您要配得上这个称谓!”梅姑姑苦口婆心地劝着,“她们以为她们能胜任成为槿禾的母亲,咱们走着瞧。槿禾和他爹一样,根本靠您续命的。”   洛长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唉......不说了,不说了。”   不几时,夜鹰便面色惊慌地进得屋内,“不好了,太后被左相的义子嫪擎偷袭了!”   洛长安闻言,面上变色,“人在何处?现下状况如何?”   夜鹰思忖片刻,沉声道:“人在下皇陵别院的山道上,一直潜逃在外的左相埋伏在山腰,突然冲出来将帝君和太后冲散了,随行的兵马死伤无数,现下嫪擎怕是要生擒太后要去要挟帝君,逼帝君交出玉玺自刎在悬崖边上。”   “自刎?!”洛长安听到这两字,两腿如灌了铅,她缓缓又问:“槿禾呢?”   洛长安心里满是一排排的省略号......   她上辈子是刨了谁家祖坟吗,她这日子高潮一波接着一波,刺激的没边没际的,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的...... 第250章 其他基本无可取之处   洛长安两手冰凉,槿禾二字几乎用尽她浑身的力气,其实她几乎没有勇气问这个问题,生怕得到什么令她伤心欲绝的回答。   “槿禾的马车在最先,探子回禀此次免于教逆贼突袭,已经快马加鞭赶往了皇宫。”夜鹰缓缓说着,“帝君将他的影卫全部派去周护了槿禾。”   梅姑姑轻声道:“娘娘,帝君的心是偏向您和槿禾的。任何事情都是优先护着你们的。他和太后的安危都是其次的,孰轻孰重您还看不出来吗。”   洛长安听见槿禾脱险,她的心放下了一半,随即倒没有过于慌乱,以帝君的手腕,她并不那么担忧帝君会被逆贼攻克,只是若是拿太后性命相腰胁,帝君就有了大麻烦。   左相被逼到这般狗急跳墙,她也有责任,她那时大着肚子求帝君缉拿左相,令帝君在并非完全理智情况下出了缉拿令,可以说是今日偷袭之事的动因。她必须承担责任。   她反而放下儿女情长以及内部矛盾,大义当前地抓了外衣披在身上,而后眸子深深逼视着梅姑姑。   梅姑姑为之一震,女主子的眸色越发有些犀利了。   “梅姑姑,嫪擎的事,你仍不肯告诉我吗?自那日嫪擎抱着武青的尸身自宫道与我们擦肩,我便看出你与他有瓜葛,甚至,我猜想你将近中年牺牲终身幸福不肯出宫,皆是为了他。”   梅姑姑未料洛长安居然早将她的心事看透,一时间百转千回双目发红。   她扑通跪在洛长安面前,“娘娘,嫪擎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本性善良,他今日挟持太后,逼宫帝君,皆是由左相背后蒙蔽,娘娘,梅姑姑什么都可以告诉您,只求您,看在梅姑姑对您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地份上,事后,您在帝君面前为我兄弟求个活口吧,娘娘。”   洛长安将梅姑姑扶起来,“路上细说。”   夜鹰驱着马车将洛长安和梅姑姑往着山腰之处进发,路上梅姑姑将自己身世都讲了出来。   原来梅姑姑娘家姓嫪,原是习武之家的女儿,出了娘胎一直被过继到隔壁不能生养的叔伯家。   而嫪擎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自还是孩童之时,因天赋异禀骨骼清奇而被左相看中,为了使嫪擎死心塌地心无旁骛地效忠他,左相设计了仇家上门将嫪擎父母杀害的戏码,接着左相以救命恩人的姿态收留了嫪擎,并收嫪擎为义子,教授武艺,并自小洗脑,灌输帝君是昏君的理念,使嫪擎自小便被他培养成为造反棋子。   而梅姑姑在父母被害那日从连接两家的狗洞里看到了整个过程,她入宫多年,暗中查着兄弟的下落,又因为左相权势惊人不敢与兄弟相认。   当洛长安赶到山腰之时便听见前方隐隐的说话之声。   太后教那嫪擎反扣着双手手腕,用冷剑架在脖子上,她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散乱的披了下来,她语气之中满是不屑:“嫪狗,你要么此刻就杀了哀家,你休想用哀家的性命去威胁帝君!哀家宁死不屈,觊觎咱们大东冥的河山,你们休想!”   洛长安心想这老太太对谁都不放眼里的样子,这要是被一剑砍了,怨谁?当这些逆贼都是她儿子,对她敬重有加?   嫪擎冷笑道:“杀你一个年逾半百的妇人,有什么意义?咱们今儿要的就是狗皇帝的命!我兄弟武青便是被狗皇帝逼死在金銮大殿之上的!我要替武青报仇!”   就在嫪擎要用剑在太后脖子上比画做出无礼举动前,洛长安及时出声,“住手。”   嫪擎一惊,便回过头来。   “既然你需要的只是一个人质,”洛长安步态沉稳地踱步到嫪擎面前,“为帝君诞下太子的我,如果落在你手里,是不是你更有胜算?”   嫪擎的目光所及之处,便见巍峨高山之下洛长安身姿翩跹,自有超凡脱俗的气度,他便倏地将太后推给他的手下,对洛长安道:“你胆子倒是挺大,后宫女人见了刀剑可以面不改色的,你是第一个。杀了狗皇帝之后,留你一个活口认识一下。”   洛长安淡淡道:“少说两句,在帝君跟前留点好感吧。不然抢救你都抢救不回来。”   嫪擎语塞:“......”帝君的女人说话这么狂的吗。   洛长安将太后给扶了起来,为她整理了凌乱的华袍,梳理着发髻。   嫪擎及其属下都懵了,咱这造反呢,那边怎么梳起头来了,这么藐视咱们的吗?   太后抬眼看见是长安,无比的震惊和动容,“哀家夺走你的孩子并将你软禁,你为何用你的命换哀家的命。长安你这孩子......怕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动机,为皇家卖命的哪个不图些什么?”   洛长安不动声色的看了太后一眼,我觊觎你们皇家的家产,我意图垂帘听政,行了吧。   “图您是帝君的母亲,槿禾的祖母。”洛长安缓缓将太后的发丝梳理整齐,使太后恢复了往日的体面和庄严,“图您和我一样,爱着他们两个。图咱们四人之间错综复杂绕不开血浓于水。”   好一个血浓于水,太后将手抚在心口之上,喉中犹如哽住,我百般嫌弃她出身,她非但不记恨我,并且亲自为我而赶来,探子必然告诉了她槿禾已经脱难,她这番赶来是纯粹为了我,为了傲儿啊。   “长安啊,哀家可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你大可不必大费周折感动哀家了。”   “娘娘,你别多想。我来不是为了感动你。”洛长安轻声道,“我来,是和你们两清的。”   太后面色一怔,“两清?”   “小美人,”嫪擎没等洛长安回答太后,便将长剑横在洛长安的颈项之上,“去会会你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帝君吧。一起看看他将会用什么姿势自刎,是自爆筋脉,还是倒剑穿心!”   洛长安笑道:“他用什么姿势自刎我不知道,你这个呆瓜用什么姿势归西我可以想象一下。”   “......”嫪擎十分无语,“你什么意思。为何说我是呆瓜?”   “认贼作父的滋味......”洛长安用手将她颈项的长剑缓缓地推了开去,“终日里为你的杀父杀母仇人卖命,滋味如何?”   嫪擎肩头大动,“你说什么?”   “你居然听力还有问题?!”洛长安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于是邀请了梅姑姑进行了一场催泪认亲现场。   嫪擎:“……”又被藐视了。   “弟!!!”梅姑姑一把攥住嫪擎的手臂。   嫪擎:“……”好突然!吓我一跳......   他看着突然把自己手臂给抓了的女人,吃惊之下他脸色有些发白,这个把我胳膊肌肉都抓变形的女人很不对劲。   “老弟!!!”   嫪擎:“……”好尴尬!被叫老弟好丢脸......   “我是姐姐,你可记得我?我们如今都大了,姐姐也近四十的人了,你也有二十二岁了,咱们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长得大不如小时候那般可爱了,皮肤也粗糙黝黑了起来,走路还外八字,只有这一身功夫还说得过去,其他基本无可取之处。”   梅姑姑动情地说着,嫪擎感动不感动不知道,她自己老感动了。   嫪擎额头满是黑线,这个对我评头论足的女人是我姐? 第251章 你能不能稍微有点人性,给点反应好吗?   洛长安心想,梅姑姑你是来找死的还是来说服你弟弃暗投明的,不怕嫪擎激情杀人弄死咱们这帮女人吗,果然逻辑这玩意儿对梅姑姑来说是不存在的。   “你可还记得阿姐小时候给你煮饭烫伤了手臂,留下了这满手臂的疤痕,你说你大了替阿姐寻最好的创伤药,不教阿姐丑丑的嫁不出去。你可记得吗?”梅姑姑说着便拉开了自己的左臂上的衣衫,露出了完好无损的手臂,她自己微微一怔,“姐姐太激动,拉错衣袖了,是右手臂才对。”   嫪擎:“......”   好无语啊。但是这德行的确有点熟悉,好像真是我那煮饭都可以把自己烫伤的不靠谱的家姐。   梅姑姑将右手臂的伤疤露了出来,看着面无表情的嫪擎,特别动容地道:“你能不能稍微有点人性,给点反应好吗?”   “姐姐...?!?!”嫪擎自幼时记忆里搜寻着关于阿姐的记忆,模模糊糊中那滚烫的蒸汽,以及阿姐那红红的眼睛每每在脑海中回旋着,他握着剑的手,突然便剧烈地颤抖着,“这是怎么回事?”   “嫪擎!”洛长安沉声道:“左相并非你的救命恩人,你父母遭仇人杀害是左相一手安排的,他一直以来都在利用你,你只是他造反逼宫的棋子。一旦你落败,他会第一时间把你作为替死鬼,想想被他一剑穿心的武青,你若继续执迷不悟,你的下场便和武青一样,”   “你胡说,义父不会欺骗我,义父不是在利用我!”   洛长安颔首道:“对对对,我胡说的,你义父这么器重你,对你肯定就不是一剑穿心了,鉴于你比武青武学造诣高不少,所以左相可能需要用两剑才能捅死你。"   “武青是自己行差踏错,背地里设计了西三省山崩,武青是被狗皇帝逼死的,义父是迫不得已杀了武青的!”   嫪擎愣了许久,脑海里回想着武青死前说的那句‘小心义...’,当时他以为武青临死还记挂和他的兄弟之情,嘱咐他‘小心一点’,现在想想,莫非武青说的是‘小心义父’?!   “你继续说服你自己吧。”洛长安冷笑道,“武青和你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没有你们那慈爱的义父在背后下令,武青会妄自弑君吗?”   嫪擎突然心绪大动,突然跪倒在地,死士无令不动,他突然间仰天长啸,“父亲,母亲!嫪擎一直以来为仇人出生入死,嫪擎不忠不孝!”   “家弟,没有时间继续长啸了。气氛到位差不多就行了,还有正事要干。”梅姑姑将嫪擎扶起来,“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仍有机会戴罪立功!帝君在前面被左相围攻,你只需听从皇贵妃的安排,定能为帝君脱困!”   嫪擎擦干眼泪,随即揖手道:“皇贵妃,周围皆是我的人,我愿意携我麾下之人投诚帝君。”   洛长安心中大石落下,“甚好。这样,你仍然将我挟持我去前方,给左相一个出其不意。切莫教那老狐狸生了疑心,他潜逃多日,这次再脱逃,可就不好捉住他了。”   “是。属下遵命。”嫪擎说着就将长剑逼在洛长安的颈项之上,“得罪了。帝君有您,何其幸运。听说帝君善妒,刚才我说要和你认识一下的事,请不要告诉他。”   洛长安:“......”帝君善妒的传言人尽皆知吗。   太后在颇远处深深地凝着洛长安,心想我管理后宫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长安这般柔弱却有勇有谋的女子,在嬉笑之间就教嫪擎心悦诚服地投诚了,她使哀家深思,也使哀家震撼,而自己一直拿她出身说事,莫名显得格局小了。女人似乎不仅仅是生养的工具啊,还是心灵上的伙伴,傲儿喜欢的女子,的确与我安排给他的,不同。   哀家在想什么,哀家这辈子没有做错过什么,也不容许打破常规的事物存在。   当嫪擎‘挟持着’洛长安来到前方。   原海胤已经领人将左相围困,酣战正浓,突然之间嫪擎突出重围,大喝道:“帝君,瞧瞧我绑了谁来?”   帝千傲原正与左相缠斗,听得声音,便顿住脚步,别过面颊将目光落在嫪擎的方向,瞬间便看见了洛长安的面庞,他手臂一震,强自镇定道:“堂堂左相之死士,已经沦落到需要靠女人来要挟朕了吗。”   嫪擎道:“对呀。”   帝千傲冷着面庞,不言。   海胤:怎么了帝君,无语了么帝君,人家说‘对呀’,你怎么不回答了。没辙了是吗?   海胤厉声道:“卑鄙!无耻!下三滥!有本事把皇贵妃放了,以男人的方式决斗啊!绑了帝君的媳妇,算什么英雄好汉?”   嫪擎道:“我没本事,我不是英雄好汉。”   海胤:“......”嫪擎太贱了。   帝千傲抿着薄唇看了看洛长安,她望过来的视线不如往日看他时那般深情,甚至于他意识到他对她已经是过去时。   他知道她仍在和他赌气槿禾被夺走之事,她的眸光冷然,令他紧了手,有股脱离掌控的不安悄然在心底升起,莫非她是专程来和他诀别的?   “你以为朕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任你们为所欲为吗?”帝千傲冷声问。   嫪擎道:“是啊。不然我为什么绑她呢!”   帝千傲再度:“......”   海胤:过分了啊,逮着帝君软肋使劲的摩擦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帝君,”嫪擎朗声道,“看您面色,紧张得很啊。您瞧我这剑可是将她美丽的颈项划破了呢。”   说着,嫪擎便将剑往洛长安的颈子逼了过去,瞬间便有几分红痕,做戏做真,才能取信左相。   帝千傲立刻道:“莫要伤她。”   “帝君,男儿无毒不丈夫。”左相宋奎放声大笑,“身为一国之君,你居然让一个女人成了你的软肋。笑掉我的大牙了。”   帝千傲紧抿薄唇,深深地凝着洛长安,那犹如自己铜墙铁壁般的身子上唯一的软肋,而这软肋正是他裸露在外的心脏,不动则已,一动致命。   “擎儿,速速将那女人带来本相身边,”左相对嫪擎器重有加,“擎儿,不愧是为父的好儿子,不枉为父栽培你十几年!”   嫪擎边带着洛长安靠近左相,边满眼深恨地瞪着宋奎。   宋奎沉浸在即将逼宫获胜的激昂情绪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嫪擎的视线,他对着帝千傲厉声道:“帝君,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帝君也不过是个多情的男人。这样,是你自刎在此,还是亲眼看着你的女人沦为我宋家军的玩物?”   帝千傲语气危险道:“你们配吗?”   宋奎说着就拉起洛长安的衣袖闻了起来,“帝君的女人,果真很香啊。帝君先自卸一条手臂,否则本相先破了她的小脸!”   说着便将匕首刺向洛长安的面孔。 第252章 自休书   帝千傲面色一沉,为老不尊的左相竟闻我媳妇体香,我想砍了他头。   宋奎激情四射地将匕首往洛长安脸上招呼。   洛长安心想这老东西是疯了,她把脑袋使劲往后撤,不往后撤害怕破相,谁知道这老家伙是真要毁她容,还是单纯的吓唬帝君啊。   而且瞧帝君那表情,她实在拿不准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到底是手臂重要还是她洛长安重要。   洛长安觉得他如果保全手臂放弃她也在人之常情,人性自私,何况他是帝君,怎么可以接受身体残缺呢。这样的人性考验,让她莫名恐惧。   “慢着。”帝千傲在匕首落在洛长安脸上一瞬间出声。   洛长安腿肚子直打颤,来了,她做好了被现实毒打的准备。   宋奎将匕首一顿,“速速卸去一臂。”   嫪擎为了取信宋奎,就疯狂附和着宋奎,攥住洛长安的后颈,他的手又大又粗壮,基本可以握住洛长安细瘦的颈项,他叫嚣道:“对,速速卸去一条手臂,不要墨迹。”   帝千傲眉宇布满深寒,目光扫过洛长安颈项里那只手。   苍淼:嫪擎你完了,你彻底完了,造反不戴手套直接上手碰洛长安,想啥呢!   “宋奎,嫪擎,你们......很可以。”帝千傲倒握着剑柄,缓缓将剑尖缓缓地逼在自己的左臂根部,剑尖入肉,鲜血纵流,同时计较着险中制敌之术。   她是最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她应该被软禁在别院之内教他的影卫护着等待他夜间的临幸才是,除非她并非被劫持,而是主动前来。莫非她并非被俘虏的猎物,左相才是将被猎杀之猎物?   洛长安吃了一惊,他真要自卸手臂……她那颗寒了的心起了不少涟漪。   海胤大惊,“帝君三思啊!不可自损身体啊帝君!”   “帝君,不要被奸佞左右。”洛长安就使劲朝帝千傲眨眼睛,趁人不备打量了下宋奎,又撇了撇嫪擎,见那二人视线都不在她这边,便唇语道:“反间计。”   帝千傲一怔,不由心中顿时豁然开朗生出激赏之情,她从来都犹如神助。果然是他的女人!   左相见到帝千傲流血,便兴奋不已,整个人都异常地亢奋,注意力都盯着帝千傲的鲜血,他只听见前半句,没看见后面洛长安的唇语,便奚落道:“这小美人心疼男人了呢。”   左相正自放纵地笑着,仿佛掌握了致死帝千傲的致命法宝。   嫪擎跟着说道:“哟哟,这小美人心疼男人了呢!"   梅姑姑想掐死嫪擎的心都有了,少说两句吧,帝君那脸色黑啥样没看见吗?   洛长安可以很清楚的看见狂笑的左相深喉处的小舌头,她趁机自袖间取出提前藏起的匕首,趁左相扬起下颌的一瞬,快速挥过手臂,利刃划过,左相颈项迸出鲜血,大叫一声,便用双手捂住脖子。   嫪擎几乎在同时送出长剑刺穿了左相的胸腹,将宋相干倒在地。   “围剿宋党!”帝千傲立刻下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另外,拿下嫪擎,朕亲自审问。”   嫪擎:“……”我竟得帝君亲自关照?是要罚我,还是看我弃暗投明立了大功,要奖励我?紧张而期待!   海胤:为什么关照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洛长安的后脖颈子是你可以随便上手的?   梅姑姑松了口气,帝君没有下令杀嫪擎就好,单独因为吃味打嫪擎一顿,这都不是事,不打死就行了。   洛长安腰胁一紧,已经落入帝千傲的怀中,被他牵制住腰身带离了半丈之余离开危险区域,他钳制在她腰间的手难掩颤抖,因她冒险的举动而紧张着,沉声道:“没事了。”   "......嗯。"洛长安将他的手自腰间推开,与他拉开了距离。   帝千傲感觉出来她有意疏远,眼下局势他也不便丢下大局多说什么。   宋奎喉咙破裂,胸腹被刺一剑,一切都在一瞬间,他措手不及,他痛苦地滚倒在地。   帝千傲冷笑道:“宋奎,小看朕的女人,是你唯一的失算。”   左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瘦弱的女子,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她割破了咽喉,“洛长安,你好样的!巾帼不让须眉啊。本相......小看你了。自你还是个奴才时,本相就知道你,从不曾放在眼里,不曾想竟栽在你手里......"   洛长安轻声道:"你没机会重来了。认栽吧。"   宋奎面上明灭难辨,突然厉目瞪着嫪擎,“可是,嫪擎,我的儿,你怎么也...?!”   “狗贼!”嫪擎厉目喝道:“你的死期到了!我要为我父母报仇!我要为武青报仇!你亲手培养出来的死士,手法可还令你满意?”   说着便将长剑又往左相的胸腹推了三寸。   宋奎大恸!   这时,慕容珏提着宋盼烟的衣领将她送到了人前。   宋盼烟心知宋府彻底倒台,她为了自保,为了保全自己和慕容珏的将来,她怒然指着她的生身父亲,厉声道:“是宋奎,他狼子野心,他杀害了原皇商白家一百三十一条人命,他瞒天过海重大贪腐皇宫钱财,他豢养死士意图谋反,他背后操纵了西三省疫乱和山崩以及近日多地暴乱,是他,是他,都是他!求帝君发落他!我不过生在宋家,被他连累了名声啊,我是无辜的!”   洛长安心想,你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一个一个来!   一时之间,所有左相麾下之兵将弃甲投诚帝君,宋奎众叛亲离,连续掣肘朝廷长达数十年的枭雄,颓然跪倒在帝千傲的脚边,“本相不服!不服!帝家的毛头小儿,我竟成了你的手下败将!”   帝千傲居高临下地凝着宋相,“在朕取你首级之前,交代遗言吧。”   宋奎冷笑着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取我首级,你必是因为我取了你父亲的首级,才想用此方法报仇!”   “不全是。”帝千傲淡淡说着,也是为洛长安的亲属报仇。   海胤:还有闻体香一事喝醋喝高了特别想取人首级,承认吧帝君。咳。   宋奎大惊,“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其他因由!我宋奎料事如神,从来就没有推算失策过!”   “宋奎!”慕容珏用脚踢翻宋奎,将昔日岳父的面颊踩在脚下,极尽羞辱之能事,“邪不压正,有太多事情值得取你这奸贼的首级,你简直罄竹难书,受死吧。”   宋奎心念大动,狂喷鲜血,“天要亡我,天要亡我,我不是败给你们,我是败给我自己,败给了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她引狼入室啊!”   宋盼烟厉声道:“你个狗贼,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你不要乱说。”   宋奎老泪纵横,“孽畜啊。本相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老夫若是一定要留下遗言,那便是希望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帝千傲用微凉的手掩住洛长安的双眸,手起剑落,终止了这对父女的互相指责,冥冥之中,帝千傲心底深处的先皇闭上了那多年来不能瞑目的眸子。   洛长安听见有什么滚落在地,她知道那是左相的首级,自己家仇得报一半,她只需要再干掉慕容珏,她满门亡魂便会瞑目了。   而心底深处,对帝千傲升出不少深度敬畏,她从来知道他手段狠辣,他可以一边极致温柔地掩住她眸子免她亲眼目睹血腥画面,又可以一边挥剑心狠手辣地手刃仇人,她忽然觉得,自己从不曾看清过真正的他。   “海胤传旨,将白家产业撤去封条,尽数归还白家掌事的刘勤。”帝千傲沉声地吩咐着,“派兵带宋盼烟指认白家满门埋尸之处,教白家沉冤得雪,大白于天下,恢复白家皇商之名誉。”   洛长安心中猛地一动,她父亲的家业失而复得了,而她亲人所在也即将有下落了,她心情很沉重,她几乎不能自已,她需要为亲人掩埋尸骨,她需要将父亲的家业悉心守护。   帝千傲掩在她眸子上的手感觉到点点湿意,他将手拿开。   洛长安立刻垂下了面颊,第一个需要断舍离的便是他的温柔和呵护。   “帝君,和您就只能同行到这里了,祝您千秋万业,山河无恙。”   说着,洛长安将一封信笺递到帝千傲的手边。   帝千傲垂下眸子,看见信笺之上写着“自休书”三字,突然觉得这信笺沉甸甸的,微微苦笑着将信笺折好,整齐地放在衣襟之内,挥了下衣袖引着她四处扫视,"你看这一摊子事,够朕忙的了。"   而立之年,内忧外患,后院起火,都赶在一起,他肩头深深负重。   “就劳您盖个印章。不需喘息之间。”洛长安坚持着。   “今日…未随身携带大印,”帝千傲将眉眼一眯,下意识将手抚上腰间随身携带的印章,轻声道:“此事容后再议。”   “......那行吧。”洛长安也没有不顾大局的强逼,总归她递了自休书上去,她这边就了事了。   太后走了过来,拉住洛长安的手,“长安,你救哀家、救驾有功,你可以提出奖赏的条件。只要合乎情理,只要你安分,哀家都会答允你。你知道的,哀家对你并无不喜,哀家只是要维持大局稳固。”   洛长安这一天经历和槿禾分别,和帝君决裂,又经历了左相被斩首、白家家业回到了自己手中,她感到疲惫和混乱,但她知道有太后在,帝君和她不会有结果,而她也不打算让自己被置于软禁三年的被动的地步。   分分合合,如今连孩子也被夺了,她也累了。   别人看不上她,她不死乞白赖地上赶着贴上去了,她打算给自己减负,哪来哪去,回归市井做回她自己,她会想槿禾,但她需要收拾起来自己先尽孝道,为父母服丧。   “太后娘娘,您维持大局稳固没有错,长安会安分守己的。”洛长安理智道:“希望娘娘可以准许长安净身出宫,自此长安不会再和帝君见面,自然不会影响帝君勤政的。”   “净身出宫?”太后吃了一惊,哀家白日黑夜生恐后宫女子揽权、把持财政,这长安居然分文不要主动就要净身出宫,她本以为她会寻死觅活地求着放她回宫之类,借着这次机会,甚至不好回绝她,岂知她非但不借机要回宫,反而要净身出宫,实在令人措手不及,“确定吗?”   洛长安点头,“确定。”   帝千傲的薄唇血色逐渐流失。   海胤无言,噗,好苦逼的帝君。母亲寻死觅活逼他睡遍后宫就罢了,臣子狼子野心天天想篡位也罢了,现在连媳妇都要跑路了,留帝君带个奶娃子在皇宫打光棍算了......   让你们软禁吧,这下人家反手休了你们全家,连槿禾人家都不要了,全都回宫哭去吧.....   “帝君。”有侍卫沉声道:“皇后的马车陷在深壑里了,也有不少将士方才被逼进了深壑,需要您定一下救援方案。”   太后催促道:“傲儿,速速去救雅儿,去救大东冥的皇后。”   帝千傲眉心蹙起,许久方道:“嗯。”   洛长安垂着眸子,面无表情,这个嗯字已经让她心颤,承认了么,公孙小姐的皇后之名。   帝千傲本打算攥住洛长安的手,她往后一撤,他只攥住她的衣袖,寒芒掠过,她以匕首划过衣袖,登时一刀两断,他手底攥着的半截衣袖,犹如风筝断了线。   “长安,你净身出宫之事,哀家允了。”太后缓缓说着,心里一块大石算是落下,原以为会轻松,谁知心骤然空了一半,莫名的不甘出自无处,眼眶也突然发起涩来。   哀家这是除去祸乱后宫的妖女...喜极而泣了吧? 第253章 这个时候居然顾得上翻牌子?!   “帝君,都等着您部署呢!”那侍卫又催促着:“皇后挂树枝上了,一直在尖叫着。”   帝千傲没有说什么,便折身去了,朕需要一个将自己挂树上的皇后吗,洛长安一定在内心质疑他水准,母后这个老顽固!气得我......   洛长安心想,他其实也担心着公孙雅,是么......不过,挂树上是认真的么……唉……我居然输给这样的对手,我太失败了。   太后将目光又睇向沉稳的洛长安,对比着深壑下公孙雅那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太后心底的不甘更甚了,她对洛长安道:“如果你执意出宫,哀家自然可以成全你。只一点,出去了,可再没机会回宫了,不要行一时意气。你知道,你为我们帝家生下了龙嗣,我们若是做得太绝,落下旁人的闲话。”   “嗯。不是意气用事,对外人统一口径只说洛长安自行请离即可。”洛长安俯了俯身,“长安先行告退了。”   太后看着洛长安决然的背影,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突然觉得自己死死攥在手里的大权都有点上不得台面,太后一路上都有那么点意难平,被个寒门小女子嫌弃了?   帝千傲收拾残局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见洛长安已经走远,便交代夜鹰道:“先帮她找好落脚之处,她必不愿意住朕的别院,你务必找个安全干净的地方将她安顿下来,朕晚些忙完过去看她。”   等帝千傲将现场安顿移驾回宫将诸事处理完毕,从御书房的案前抬首看向外面天色,已然是到了中夜。   他俊毅的面孔有不少疲惫。   从衣襟将洛长安递给他的自休书拿了出来,打开信笺,里面空无一字,是对他已经无话可说了吧。帝家这次是将她的心伤透了。   夜鹰在门外轻声道:“帝君,属下来回话。”   “进来吧。”   夜鹰来到近前,还未说话,便听帝千傲询问道:“洛长安在何处落脚?”   “不知道。”夜鹰挠着额际。   “不知道?”帝千傲眉心蹙起,“怎么会不知道?”   “属下受您之命要帮娘娘找落脚的地方,结果娘娘非常客气的说‘不用帝君费心’,让属下回来。然后属下不肯回来,梅姑姑就把属下一顿好骂,路上好几个年轻女孩儿围观,我觉得太伤自尊了,然后就回来了。”   夜鹰越说声音越小。   帝千傲将手心攥起。   他坐不住了,在龙椅前来回踱步,她要一个人在外面过夜,而他不在身边,并且他不知她去向,这开什么玩笑!   夜鹰见帝君非常焦躁,便鼓舞士气道:“不过,帝君也不必担忧,娘娘的朋友也比较多,她兄长刘勤,萧家布行的萧少东家,还有乌氏染坊的乌老板,都会照应她一下,倒也不至于没地方落脚的啦。”   帝千傲唇色泛白:“不必说了。”   夜鹰心想帝君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我说错什么了吗,朋友多了路子广,娘娘这么多朋友,帝君他难道不为娘娘感到骄傲吗。   海胤从后面踢了一脚夜鹰,小声道:“倒霉孩子,以后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速去查她身在何处。”帝千傲几乎变色,见夜鹰被喝得一震,他又冷了声音道:“半炷香后,朕要知道她的落脚之处!”   过去四年,洛长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内,每日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都一清二楚,现下她离家出走,完全脱离他的手心,跟谁在哪做什么,他全都不知道,这种失去秩序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很暴躁。   他原以为她会可怜兮兮如小媳妇一样在皇陵别院等待他的疼爱,原来他从未完全认识洛长安。女人发起狠来,真是要命。   ***   太后中夜里口干,便传吉祥奉茶,吉祥便端来了茶水。   太后喝了一口,只觉得茶水味道浓重,便将茶水吐回茶盅,瞪着这茶盅半天,不满道:“这茶不是素日里喝的茶啊。味道怎的如此香浓?”   吉祥将茶碗接过来放在桌上,帮太后擦拭着唇尾,“您过去二三年喝的茶叶是长安亲手摘的龙井茶尖儿,之前听长安说过茶尖儿是浸了花瓣的,所以味道清幽甘甜。不过那茶叶昨天剩下一点,也给您沏了,教您喝完了的。现下没了。”   “怎的偏今天没了?哀家记得还有许多呀。必是你诓哀家取乐?”太后显然有些焦躁。   “娘娘您可折煞奴婢了,眼下深更半夜里,奴婢除非是突然活腻了才拿您取乐。真是没了长安亲手制的那茶叶了。”吉祥解释着。   太后不听吉祥说,自站起去桌上茶罐里翻了翻,真是一丝儿茶叶都没了,那茶能安神,不喝难睡下,“罢了罢了,换了白水来吧,这夜里喝你沏的苦浓茶,哀家如何睡得着呢!以后再不要提起长安了。”   吉祥隐隐地看了看太后,“那您额头上这护额,还有衣柜里长安缝的衣裳是不是都扔了?”   “我才说不教你提长安,你又提起她来。”太后揉着额心,“扔了做什么,都是花钱做的东西,哀家勤俭,为什么扔?扔了你能做得出一样的吗。”   “我自然做不出。我又不是长安。”吉祥小声地说着,若做得出一样的,皇贵妃可就是我咯。   太后拧着吉祥的耳朵,“长安,你这小蹄子跟哀家顶嘴......”   “娘娘,您叫错了,我是吉祥啊....”   太后一惊,竟失口叫成了长安的名字,随即便叹气连连,随即摘下护额,交给吉祥,说道:“将这护额连带着衣柜的衣裳都锁起来吧,时间久了,也就不念想了。”   这时,宫女慌里慌张进来禀报,“太后娘娘,不好了,太后娘娘,太子殿下不肯吃奶,从下午回宫就开始哭闹不止,眼下喉咙哭得见了血丝儿了。”   “什么!见血丝儿了?”太后顾不得披上外衣,便下得床来,“雅儿不是亲自在东宫照料着太子殿下吗?如何这么大事情不来禀报?哀家就只交给她这一桩事情,她都做不好?!”   那宫女说道:“起初皇后以为可以哄得住太子殿下,谁知后来哄不住,又不敢来报,以为太子哭累了自会停下,谁知太子哭了近一夜也不停歇,实在无计可施,皇后便教奴婢来报的。”   说着,太后直逼着东宫去了,刚进门就听见槿禾在哭闹不停,哭声后段几乎没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太后听着揪心得很,马上就落下泪来,“槿禾,祖母来了!”   公孙雅闻声,连忙将槿禾抱向太后,她从下午开始就哄槿禾,一直哄到了后夜,她整个人看起来也很疲惫,眼眶发黑,眼底布满血丝,心想我此刻简直像个出力不讨好的带孩子的佣人。   太后过来,爱孙一哭她更加心急如焚,劈头盖脸地就念起来,“哀家将太子交给你照料,你如何将他照料得哭闹不止,喉咙都出了血丝儿了?只怕你嫉妒他是唯一龙嗣,拧他了肉皮儿不成?”   说着就查看着帝槿禾的身子,但是没见淤青,东宫影卫无数,倒也不会出岔子,雅儿不敢乱来。   “槿禾乖,不哭了,不哭了。”太后跟着槿禾一起落泪,只心疼的心里直剜搅。   公孙雅一心想用槿禾讨好帝君和太后,这次倒是真的从下午开始就一直用尽浑身解数在哄着槿禾,谁知根本哄不住,她惊惧道:“太后娘娘,太子不肯吃乳母的奶水,牛乳羊乳也都不肯吃。雅儿真的尽力了,决计没有任何怠慢之处。”   太后把槿禾抱在怀里,心肝肉地哄半天,但是槿禾的哭声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太后越发的恼怒,“到底你不是他亲娘,他不认你。一点不中用。亏了哀家一直扶你上来,你倒是给哀家争点气啊!”   公孙雅面上难堪不已,“娘娘,您消消气,雅儿知错了!”   “太子有三长两短,哀家先拿你发问。你既然哄他不住,为何不及早来报?竟教他哭喊了这一长夜,帝君在外平定时局也顾不上,哀家又被你瞒着,你莫不是要害槿禾的命。”   公孙雅立刻抹着眼泪,“太后娘娘,雅儿发誓真的没有要伤害槿禾,娘娘将他交给雅儿抚养,雅儿定然尽心尽力,巴望着他好,岂会害他。”   太后马上吩咐吉祥,“请来帝君,他父亲抱抱他,兴许能好。”   “是!”吉祥立刻快步跑去了,不几时便回来了,“帝君他...他...”   太后急躁不已,“你倒是说啊!帝君他怎么了?”   “帝君说他眼下不得空。来不了。让太后看着办吧。”   “此时已经后夜,哀家布了探子盯着他,他已经平定时局回龙寝了?他在忙什么?”太后实在心疼槿禾,一边摸着槿禾的小脸,一边厉声问吉祥道:“槿禾哭成这个样子了,他不来看看?必是你没提槿禾哭的事情?”   “奴婢事无巨细都说了,奴婢说太子殿下哭出血丝儿了。但奴婢把事情一说,帝君他...他就连翻了后宫五道牌子,正要过去赴约呢。”吉祥越说越小声,“帝君说春宵苦短,及时行乐。”   “这个时候居然顾得上翻牌子?同时翻五个?我这大孙不如后宫女人?”太后怒不可遏,长安生孩子前还和哀家叫嚣着爱长安,刺激的哀家以为长安是祸国妖女,长安刚走转眼就一夜翻五个,他的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再去请他!” 第254章 哀家教你去让孩子吃吃奶,又没有让你见她   吉祥便又去请人了。这次倒是没有独自回来。终于将帝君请来了。   帝千傲缓步走进了屋内,冷冷的凝了一眼公孙雅。   公孙雅为他的目光一震,同时为他清俊无双的面庞而心荡神驰,无数次君入梦来,他和帝君哥哥在梦中都好生亲密。   帝千傲看了看满室的鸡飞狗跳,冷着面颊坐了下来,接过海胤呈上来的茶水,缓缓道:“就这水平,想做太子的母亲,够格吗?”   公孙雅深受羞辱,紧紧咬着下唇,委屈道:“帝君哥哥,雅儿才过门一年,您又常在军营,雅儿就跟在闺阁时是一样的少不经事,加上没有带过孩子,没有实操经验,今日真的竭尽所能了。您能不能不要怪雅儿?”   “收拾好情绪,今日便倒下了,他日封后大典,如何承受朕那浩荡的隆恩?”帝千傲温温的轻笑道:“封后大典那日之重,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啊。”   公孙雅不由因为隆恩二字红了面颊,更因为浩荡二字而遐想飞飞,帝君哥哥终于还是接纳了我,不日,帝君哥哥便会在我面前甘心情愿地褪去龙袍与我共赴云雨。   洛长安虽一时风光,如今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得了帝君哥哥的默许,得了太后扶持,甚至得了洛长安的儿子。而她落得被遗弃在宫外成为一届平民的下场,那日我进门之日被洛长安盖过风头的恶气算是出了。   公孙雅感动不已,“雅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帝君哥哥待雅儿的好,雅儿无以为报,唯有加倍的疼爱槿禾作为回报,雅儿一定会成为令帝君哥哥满意的合格的母亲。”   帝千傲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眼底划过一道冷芒,稍纵即逝,难以捕捉。   “父皇来了,槿禾不哭,不哭了啊。”太后边哄着:“便对帝千傲道:“槿禾哭得喉咙冒血,帝君还有心情翻后宫牌子?昨个还跟我说对妻儿爱来爱去,今儿就春宵苦短,哀家当真对你意外至极。”   帝千傲淡淡道:“谨遵太后之命,恩宠后宫,雨露均沾。孩子,哪有女人重要。”   “你住口!就槿禾这一个独苗,你也不放在心上?”太后气极,交代道:“你抱抱槿禾。快哄哄他。”   "既然来了东宫,趁着雅儿也在,朕倒想讨论一下封后大典的选址和规划。"帝千傲将茶碗放在桌上。   公孙雅心虚地看了看太后,虽然她一百个愿意和帝君哥哥讨论封后大典的事情,但是恐怕会惹太后不快,毕竟槿禾在哭闹,哭了一整夜了,没完没了,耽误事。   太后当即剜了一眼公孙雅,而后便道:“眼下是什么场合,槿禾不哭了再去讨论这些繁复的礼节不成?雅儿竟也不出言相劝,哀家看你也挺愿意眼下就谈?”   公孙雅见果然太后不满,心想虽帝君哥哥想和我细谈,令我非常向往,但眼下不好违背了太后,便对太后说道:“雅儿没有,此刻槿禾是最紧要的,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   帝千傲将儿子接在怀里,他从太后手中拿过小拨浪鼓来回拨弄着。   槿禾对这动作笨拙的爹丝毫不买账,看着父亲的方向,鼻涕泡泡都给哭出来了,帝千傲的心里一揪一揪的,同时有点羡慕帝槿禾,朕也想你娘,朕这么哭了吗。   太后见帝千傲一点作用都发挥不了,她着急上火,“你是他亲爹吗!”   帝千傲万分郑重道:“是!!!”   太后不过是句感叹的话,用来表达帝千傲带孩子技巧拙劣,没想到帝君反应这么大,她摆摆手道:“算了,不用你了,哀家来吧。”   帝千傲随即又淡淡说道:“不要管他,随他去哭就是了。待朕宠幸六宫,过几个月,您不就又抱孙子了?下一个孙儿保不齐不是个夜哭郎。眼下这个,一不做二不休,朕摔了他就是!”   “你敢!槿禾是哀家的命,你敢轻贱他,哀家跟你没完。”太后满面深怒,“哪有奶娃不哭闹的,你不过抱了一会儿你就要摔了他!你不要他,哀家要!”   整个东宫因为彻夜哄小奶娃而变得一地鸡毛,众人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能将槿禾安抚下来,尤其公孙雅,因着帝君在场,她表现的特别的卖力。   帝千傲始终不温不热的坐在那里。   接近清晨,太后无计可施之下,哑着嗓子道:“槿禾是想你娘亲了,是不是?”   槿禾听见娘亲二字,哭声有些平复下来,泪眼汪汪地凝着祖母,时不时地抽抽小鼻子。   太后见有缓和,她脸上也有了几分缓解,便顺势又道:“祖母带槿禾去找娘亲,好不好啊。”   帝槿禾皱巴皱巴小嘴,缓缓地当真不哭了,口中咿咿呀呀地发出一些奶里奶气的声响,似乎在说好的,我要找娘亲。   太后见爱孙终于不哭了,她也喘了口气,折腾一夜,她本就有头痛之症,这时更是身体吃不消头昏脑涨,毕竟年过半百的人了,体力跟不上。   “槿禾还是太小了,离不开他娘。傲儿,你带槿禾去找长安,给孩子吃口奶,等孩子断奶了再彻底和长安断了来往就是了。”   “朕不去。”帝千傲坐在椅上,沉声道:“朕答应了您和她不见面的。不能破了规矩。朕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帝槿禾又开始抽搭了,大有重新开始哭闹的架势,丝毫不带犹豫的。   太后生怕乖孙又哭闹起来,便道:“你怎么如此不变通?哀家教你去让孩子吃吃奶,又没有让你见她。”   说着,便将孩子二度放在了帝千傲的怀里。   帝千傲又道:“不必去了,吃一次,明儿回来又是个闹。干脆教他哭到没声,咱们都当没听见。最好没了他,岂不是都干净?何必惦记他娘?”   太后听了肝肠寸断,“没了谁不能没了槿禾。你倒提醒了哀家。怕是得一日早中晚都得去吃奶才行。”   “您老继续发挥想象。”帝千傲缓缓道:“朕是拉不下这个脸去求人家的。不要了踢开,需要了招来,手握皇权,仗势欺人,咱们帝家是这样的人家?”   太后有点下不来台,长安前脚刚和皇宫撇清关系,她就惦记长安身上槿禾的口粮,实在尴尬,但备不住槿禾这么哭闹呀,她有点慌不择路。   “长安倒不是那种冷情的人,她不能不肯给孩子喂奶。她可以理解咱们的难处。哀家就不出面了,傲儿,你和她毕竟曾有过露水,她不好回绝你,你去吧,下圣旨要求她一日三次哺乳。她要什么尽数赐给她便是了。”   帝千傲:“......”这个人才,瞎折腾。   她要是几个臭钱可以挽回的,朕至于被休吗。   海胤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帝君这深度郁结的表情.....太后这是让帝君去借奶吗……   夜鹰这时进来,在帝千傲耳边禀报道:“帝君,娘娘昨天夜里在刘勤的宅子里落的脚,今儿一早萧域也去帮忙娘娘购置了一些家具和新的被褥,安顿下来了。”   帝千傲抱着帝槿禾,心想洛长安都开始和别的男人置办家具买被褥了啊......进展不会太快吗。   我们孤儿寡夫的……可太无助了。   ***   刘勤的宅子在帝都西府街那边,地段四通八达,原他因为和萧家的过节,自春服竞标那次失利之后,宅子是教朝廷查封了的,近日白家案子水落石出,加上他告御状立了功,朝廷连带着他的宅子都给返还了。   这处落脚的宅子清幽古朴,假山流水,拱桥画栋,别有一番情致。   洛长安的屋子在院子北头靠近湖边之处,她一早坐起就觉得头重脚轻,一夜念着孩子无法睡眠,头疼得厉害,胸口硬邦邦的一碰就奇疼难忍,人也昏昏的不舒服。   “你乳汁原就充足。”梅姑姑伸手摸了摸洛长安的额头,入手处滚烫,她惊道:“原槿禾和你一起每天得吃七八次都还有余,眼下一天一夜没吃了,必是堵奶了,你竟发起高烧来。”   洛长安轻轻地揉了下心口,啊的一声便将手拿开了,这也太疼了,做女人太难了,不会生孩子发愁,生了孩子继续发愁,烦死了,“没事,哎。”   她和槿禾在哺乳时期本来就互相需要,眼下这境况真是无奈,槿禾一时不见她便哭鼻子,一天一夜过去了,不知此时如何了,她心里实在是记挂极了。   无奈招惹了帝君,吃了闷亏,连还手余地都没有,落得母子分别的境地,每每思及,痛不欲生。   这时,只听刘勤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帝君?您怎么来了。”   “洛长安...在吗。”帝千傲轻声询问着。   “帝君,我妹现在不愿意见你。这两天她也累了,差不多得了,适可而止。”刘勤对帝君行了礼,不卑不亢道:“今日帝君到访,当真教咱们这寒门小户蓬荜生辉,可惜眼下草民要出门,不能招待您了。帝君请行个方便。”   帝千傲温声道:“朕知道她受了委屈。是朕没有照顾好她。希望你可以原谅朕。”   刘勤本来以为帝君会以身份压制他,谁知帝君竟温柔地承认错误,他这个当哥哥的一下就说不出什么,反而觉得帝君人挺讲理的......   “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我妹见了你就心烦。让她安静一阵子吧。”   洛长安的确也不想见到帝千傲,见面之后谈不出个结果,无休无止的争执,不如不见,于是并没有阻止刘勤在拦着帝千傲。   夜鹰一把搂住刘勤的脖子,把刘勤连抱带拉,勾到旁边说道:“哥,你这宅子真好,带我逛逛你家后花园吧。还有你家树上这鸟,居然会飞?太神奇了。”   刘勤:“......”好烂的借口。   帝千傲便踱步到门处,轻轻叩响屋门,“是朕。”   洛长安不觉间把眉心也蹙起来,立刻心里就各种沉重起来,坐在原处,丝毫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帝千傲理解她不愿意见他,便轻声道:“槿禾也来了。” 第255章 继续反抗朕   洛长安听见槿禾的名字,心坎就软了,身子一震,便顾不得自己发着高烧,她脚步有些虚飘的走到门边,将门开了,外面飘着雪,洛长安心疼孩子,立刻说道:“快进来。”   帝槿禾看见了母亲,小脸上的喜悦不加掩饰,那对母亲的向往真实地在小婴儿的面上显露出来,小手也慌着要找母亲。   洛长安瞬时泪目,她嘴唇有些颤抖,她对帝千傲点了下下颌,而后她露出喜悦的笑容,伸出手把襁褓中的儿子抱在怀里,心里瞬时就踏实了:“槿禾,娘亲的槿禾。”   “饿了,想你想了一夜。”帝千傲不带人称地轻声说着。   洛长安耳尖有些粉意。   帝千傲紧锁着她,又道:“喂喂他。”   “嗯。”洛长安又低头深深打量的槿禾。   小家伙始终锁着她面孔,他比刚才更加开心了,甚至笑出声来。这是槿禾第一次笑出声来,从前月子里都是无声的笑。这天真无邪的笑声,这将洛长安视为他的一切的表情,可是令洛长安心疼坏了,瞬时间就泪眼模糊起来了。   洛长安将大人之间的矛盾暂且埋下,声音哽住不能言语,只向帝君轻轻一俯,连忙将委屈到抽抽嗒嗒的帝槿禾抱回屋内。   帝千傲亦缓步进屋,洛长安坐在床沿,见他进来她不由有些怔愣,怀里槿禾在咿咿呀呀着,她顾不得许多又将视线落向槿禾,轻声哄慰着。   “朕远远的,在那边,放松点,朕不会对你怎样。”帝千傲坐在椅上,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书,翻了起来,书上写的什么玩意儿一个字看不下去,满脑子都是洛长安委屈落泪如受气小媳妇的表情,心疼致死。   洛长安侧了身子,将床围拉了些,避着嫌,当着圣驾哺乳多少不庄重,帝槿禾饿坏了,大口大口地吃了一长饮,随着排空一侧,洛长安胸口疼痛缓解了不少,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帝千傲听见她舒气的声音,将书页攥紧了几分。   洛长安打算换一边接着喂孩子,谁知小家伙已经饱腹,又困又累此刻满足地睡着了,洛长安没有强喂,爱惜地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好可爱,好喜欢,怎么都看不够,昨夜槿禾是吃尽了苦头,他还这么小便受到如此的颠沛流离,她这做娘的于心不忍,好在眼下槿禾回到了她的身边。   梅姑姑把槿禾接过去,外面太后的人全副武装在催促着让交接孩子了。   洛长安大为震惊,柔软的心如又被当胸一剑,原来不是帝君做主将槿禾还给了她,他带孩子来仅仅是来哺乳的,对她属于废物利用罢了,他们简直...不可理喻。   帝千傲轻声道:“中午他还来。”   洛长安原死死攥着孩子襁褓的手缓缓松了,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闹,出奇的安静,梅姑姑心疼得不行。   梅姑姑将熟睡的槿禾送了出去,回来探了探满脸失意的洛长安衣襟,担心道:“不如教个大夫过来帮你处置一下,再拖下去,高烧不退就麻烦了。”   洛长安觉得现下说这些不合适,便低声道:“不要紧,晚点再说吧。”   帝千傲将书放在桌上,睇向洛长安的方向,询问着梅姑姑,“怎么了?”   梅姑姑一五一十道:“太子一天一夜没吃,长安发高烧了。得速速缓解,若是溃脓就麻烦了。无奈槿禾胃口小,只吃了一边,娘娘本又充裕些。”   “梅姑姑......”洛长安轻声地责备着,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都说。   梅姑姑沉声道:“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帝君正巧在,不找医生倒是也可以。”   洛长安心里一个大无语:“......”   帝千傲颔首,对梅姑姑交代道:“你出去吧。”   “是。”梅姑姑俯了俯身便下去了。   帝千傲朝洛长安步来,洛长安抬眼跌入他深邃的眸子,莫名有些胆怯,下意识立起身来要躲避。   帝千傲用手圈住她的腰身,将她欺在床榻之上。   她鼻息间是他身上她熟悉的龙涎香味,他捏住她两只细嫩的腕子按在头顶,她如凝脂的肌肤瞬时被握得发红,他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目光打量着她的不适之处的衣料。   感受到他的目光,洛长安奋力地挣扎着,手险些脱出他的桎梏,却被他再度发狠按在头顶。   “继续反抗朕!”他逼视着她的眸子,在力量上以绝对的优势碾压着她,“继续脱离朕的手掌心!洛长安,你撇得请吗。"   洛长安在他身下纹丝难动,羞红着脸道:“不准你看,也不准......”   "也不准什么啊?"帝千傲明知故问着,“怎么话只说半句?”   “我不说。”洛长安急得眼眶发红,非常羞耻地在他侵略的目光下浑身红成熟透的樱桃。   “疼得厉害?”   “不怎么疼。”她疼得蹙着眉毛。   帝千傲呼吸紧促着来到她耳边,隐隐道:“乖,朕帮你...”   洛长安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不...不用......”   帝千傲在事后,呼吸粗重的吻住了洛长安的唇瓣,与她唇舌交融,她感到自己没有自我,永远被他掌控着,而她恼怒自己无能为力,只听他轻轻道:“好了......”   洛长安为他身上浓烈的情愫而感到惧怕,她甚至不能呼吸,她终于瑟瑟发抖在他怀里小声抽泣起来,“您刚才不是说不对我怎样的吗......”   帝千傲感觉到她的身子有着惊惧的薄颤,他试着冷静下来,松了她的手腕。但他刚才说了不会对她怎样这种话吗......   洛长安连忙收拾好自己的衣衫,不好意思和他对面而视。   “有觉得好些吗?”帝千傲捏着她的下颌,他的喉间轻轻滚动咽下微甜的口涎,自她有孕到现在近一年没动她,很难停下来,他强迫自己冷静而认真地问着:“还疼么?”   “不疼了。”洛长安摇了摇头,虽然方才之事非常禁忌出格,但他的确解了她的困扰。   帝千傲取了冷毛巾盖在她的额际,“稍后朕教人开些退热药来。”   “不吃药了。过给孩子不好。您说了,槿禾还会来的……”后半句她满是希冀。   帝千傲轻声道:“睡会儿吧。”   “您回吧。”洛长安的确头昏脑涨,加上昨晚上自己一个人换了个陌生的地方,基本一夜没睡。   本打算闭眼拒绝和他沟通,谁知这会儿闭上眼睛就真睡着了,她不知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帝千傲仍然在床边,目光紧紧锁着她,她睡后觉得身子见轻了许多。   外面,只听萧域的声音响起,“长安妹子,你收拾好了吗,咱们即刻动身,去看看铺子,你和刘勤一起重新开布行,我觉得有几处铺子尚好,很值得你去看看。”   海胤立刻道:“萧少东家,刘勤说要带你参观他家后花园,快去后面找他吧!他家树上的鸟会飞!”   萧域:“......好吧。”屋里有谁我知道了,不是被长安甩了吗,怎么这么快找来了…   帝千傲听见萧域来约洛长安出行,明显的眉心蹙起来。   洛长安看向帝千傲,“槿禾昨天夜里一直闹吧?昨天到现在就吃了刚才这一顿吗?”   “嗯,折腾一宿。”帝千傲迎视着她的眸子,回答着:“离不开你。”   “刚出月子的娃娃,怎么离得开娘。”   “朕说离不开你的,不单指孩子。”   洛长安突然觉得很累,中间横着太后,还有他的准皇后及三宫六院,她不愿意多谈,一个字都重如千斤让她不愿触及,“你们计划怎么利用我?”   “一天来吃三次。”帝千傲轻声说着,洛长安垂着眸子没说什么,他又补充道:“朕是说槿禾。”   “我...知道是槿禾。不要说这些轻薄的话,我递了自休书了。您已经没身份说这些了。”洛长安耳根发烫,她轻轻一叹,一天之内三次将槿禾自她身边带走,同样的离别之痛苦每天经受三次,人都麻了,但她同时因每天得见孩子而松了口气,草根的悲哀。   帝千傲隐忍道,“没身份?没了…丈夫的身份?”   “我要出去办事了。”洛长安不愿深谈。   “不用去了。让萧域回去。”帝千傲扼住她手腕,沉声道:“想要什么样的铺子,朕买给你。眼下朕什么身份,细说说。” 第256章 方才……是朕失态了。   “托您的福,白家的宅子和被宋家贪了的金银都返还了,我自己可以自足,自行去盘铺子就可以了。”洛长安语气客气且疏远,自动忽略了他关于身份的这个问题,“之前为了生计卖身为奴,这时不必继续卖了,丢掉的尊严,需要拾起来。”   “嗯。自己去可以,但需得让夜鹰跟着你。不必麻烦萧域了。”帝千傲对这个卖字极度不满,他缓缓又道:“这落脚地也需换换,有朕在,你不必麻烦兄长的,若你喜欢这样清幽的地方,朕有几处宅子与之类似。”   “谁也不用跟着我。我二十四岁已为人母,我自己就可以,自小长在市井,对路都门清。”洛长安笑了笑,“再有我与兄长自幼一起成长,这就是自己的家,不存在麻烦一说。倒是,我不能继续麻烦帝君了。寄人篱下四年,我也该回我自己家了。”   帝千傲不高兴,“所以,我什么身份啊,现在?这问题很难回答?”   洛长安避无可避,便回答道:“前任。”   帝千傲紧了双手,“我甚至不是前夫,只是前任?”   洛长安别开面颊,“金主。谢谢您,掷重金养了洛长安四年,给您生了儿子,以前向您卖身,眼下卖儿子,偿清了。”   “洛长安!”   “您该回了。这边不多留您了。”洛长安下了逐客令。   “这二日你受苦了,朕心疼得紧。”帝千傲压制着翻涌的怒意,哄慰着她,他自袖间取出一枚手镯,递了过来,轻声道:“这是昨儿刚得的西域进贡的稀世瑰宝,举世就这一个。配你这雪白的腕子正合适,朕给你戴上。”   说着,便拉住洛长安的手腕,要将古玉手镯戴上去。   洛长安将他的手推开,“送给有需要的人吧。我不喜欢戴首饰。再有,我这出身也镇它不住。”   “别折磨朕。”帝千傲紧了牙关,“夹在中间,朕里外不是人。”   “一日来吃三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般的母子别离三次,多好的点子,谁先折磨谁的。”洛长安温声笑着,说出的话却分外辛辣,“一天杀我三回,您希冀我可以平心静气地接受您馈赠的镯子?使您这非人道的举动变得合情合理起来,洛长安不会如你们的愿的,在我面前,你们永远不理直气壮。”   “洛长安,每天让你见见他,又不至于使太后行极端自刎,是目前朕能给到你的最好的。其余,朕暂不能够了。”   “帝君,或许,民女该三跪九叩感谢皇恩浩荡,容我一日三次喂养龙嗣,在帝家有需要的时候,我就该敞开怀来无私奉献。我没心没肺,没有思想的。”   “你应自称臣妾。”   “德不配位,民女不敢高攀。”   “你的自休书,朕……仍没有盖印章。”帝千傲沉了声音,“你在藐视龙威!”   “唔,抱歉,民女逾越了。”洛长安红着眼睛看向他,“民女应该跪求您盖章?您是要民女跪下吗?好,民女跪下。”   说着,洛长安跪在他的脚边,“加盖那印,将废您不少印泥。洛长安好生惶恐。”   “不要阳奉阴违。”帝千傲将收拢手指将价值连城的镯子握碎,手心被刺破流出血来,“博你一笑这么难吗,朕来四个时辰了,竟不得你一个笑脸,洛长安,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洛长安声音有些哽住,“您竟不知我要什么。您心如明镜,难得糊涂!”   “洛长安,除了帝槿禾,一时不能成全你。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你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我言语,什么都给你。”   “好,我想想我要什么。”洛长安苦笑着道:“我没花时间就想到了,我要你走啊,我要你从我的生命中立刻消失!”   她倔强,她决绝,她看似柔弱,但当断即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尤其动了她的孩子,教她浑身都是戾气。   帝千傲身体猛地一僵,朝着洛长安的面颊伸出了修长的手,想抚去她忍着不肯掉落的泪意。   洛长安却下意识地别开面颊,抵触道:“别碰我!”   “洛长安,来朕怀里,朕和你细说,在你自心内判朕死刑前,让朕辩驳,朕一直难以启齿希望你理解朕……如今出口,又觉得过分了。”   “不要担忧。您是皇帝,干什么都不过分。”   “洛长安,看看我,快垮掉的我,你要我怎样?”   “何不回家孝敬老母亲?”   “够了!”帝千傲攥住她的肩膀要将她拥入怀中。   “何不回去翻绿头牌?”洛长安用力抵抗着。   “住口!”   “何不回去和皇后一起教养我的儿子?”洛长安近乎疯狂。   帝千傲将她揉进怀里,“你是要毁了朕吗,洛长安......为了朕,受一时的委屈,做一时的姨娘,朕不值得吗。”   洛长安生怕自己再次跌入他的身下在绝望里沦陷,彻底失去自己,她不愿后半生在委屈求全之下度过,她此时若是应允了,余生她将永无翻身之日,她洛长安决计不会让自己置于如此屈辱的境地,下意识唤道:“梅姑姑,救我……”   “为何用‘救’字?何至于用‘救’字?”帝千傲瞬时被刺痛了心房,她正在脱离他的掌控,以他不能挽回的趋势,他死死擒住她的肩头,“朕的怀抱、朕的碰触已经令你如临大敌了吗?你从内心深处排斥、抵触朕?”   洛长安的肩膀被他攥得生痛,他额际有着隐忍的青筋,他在暴怒的边沿。   洛长安深深地恐惧着,“帝君,您的控制、您的皇权,让我感到窒息,在这段感情里,洛长安输得一败涂地,洛长安从来没有感觉如此不被当作人来对待。求您不要再来耀武扬威一般玩弄您的手下败将了,您已经完全得到了我,求求您,饶了我吧。我接受一日三次哺育槿禾。但我不接受再次见到您。”   “洛长安!”帝千傲的理智逐渐崩塌,“朕没有在玩弄你,从开始就没有。”   “梅姑姑,救我……”洛长安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步步紧逼的样子好可怕,她几乎窒息。   “洛长安,朕倒要看看,谁胆敢从朕的手里,救你!”帝千傲失控般地撕碎了她的衣领,将她圈在怀里疯狂的亲吻着她,落下了刺目惊心的痕迹,而她则拼命的做着毫无作用的抵抗。   在洛长安难受的哭泣声里,帝千傲被冲昏头脑,他失控,他打算强暴她,征服她,他想让一切都重新握在他的手掌心。   梅姑姑听见洛长安的呼救便推门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刘勤,刘勤看到洛长安无助的样子,他豁出命去,宁可不要命不能亲眼看着相依为命的妹妹受辱,便攥住帝千傲的衣领,在他下颌狠狠勾了一拳。   帝千傲嘴角有血丝落下,顿时清醒了几分,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深深后悔,他不怪刘勤,反而感激刘勤制止了他,而他竟用最卑劣的方式伤害着他深爱着的洛长安,他控制不住,此刻他仍有继续的欲念。   “哥。”洛长安低声道,“不要打他。我们惹不起他,认了。”   刘勤脱下自己外套裹在了洛长安的身上,洛长安颓然将额头抵在刘勤的心口上。   刘勤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没事了。有哥哥在。”   洛长安失声痛哭,又轻轻叫了声:“哥……”   “帝君,多有冒犯。草民忤逆了。”刘勤看向帝千傲,“您可以下圣旨斩了草民。但别欺负我妹。她明显的不愿意,您不能强人所难。”   海胤步到前面打算处置刘勤,“伤害帝君龙体,罪不可赦!”   “海胤,不必为难刘勤。”帝千傲看着洛长安在刘勤的怀抱里寻求安慰,他深受刺激,他心口犹如被凌迟般的剧痛,“方才……是朕失态了。”   洛长安将装着她和帝千傲结发之发结的香囊从窗口抛了出去,香囊落进湖里,带子勾住湖边水草才没有沉底,她几乎崩溃道:“帝君,您令我觉得活着好痛苦,求您离开这里……”   帝千傲面色一凝,她竟亲手丢了他们的发结。 第257章 今儿务必教帝君出席封后大典   帝千傲面色颓唐,他的感情,使她痛苦,他果然只能带给她灾难,从起初他就知道,他这样的人从出生那一刻注定不配拥有爱情,他不过是用来维稳的工具。他起初藏着她,日复一日,再难隐藏,如今公布于世,动了多方利益,竟不可收拾。   他不是没曾想过不顾一切,抛家弃国,令头发斑白的母亲失望,然而这想法一出现,便被他的理智深深的压制着。   然而幡然醒来,他不能忽视教江山社稷,不能教母亲失望,却可以不住的委屈洛长安。   他脚步有些不稳,他向后撤了两步,他将心门紧闭,他需要放了洛长安。   梅姑姑马上对沉默不言的帝千傲小声说道:“长安和孩子分开难免焦虑,现下又一日三次夺她孩子,您不日又要立后,后宫各处也需您常去走动,乱世之下她就这么个人儿,能撑着不倒够可以了。让她冷静一段时间吧。帝君不要一直逼迫她了,不然适得其反啊,您想她不可能在被你们弃如敝履,又物尽其用做个免费乳母的情况下,还可以欢欢喜喜的迎接您啊。”   “帝君您需要家国天下,她只需要一个和和美美的家。”梅姑姑见帝君不言语,便又道:“你们不做夫妻,经年后也可以做朋友的啊,不至于此刻闹的难堪,朋友都没得做。”   “照顾好她。”帝千傲点了点头,便踱步出屋去,他从来步步紧逼,今日将脚迈出她的生活,犹如刮骨之刑。   他满面寒意,他眼底受伤。他可以和天下人做朋友,独独不满足于和她只是朋友......   自己怎么把自己的人生一步一步活到了这个可悲的地步,自己的女人竟需要在别的男人怀里寻求保护。自己……何其失败!   他来到湖边,踏入湖水之中,深秋里,水已经冰冷,龙袍教湖水浸湿到小腿处,他蹲下身来,将那被洛长安丢弃的装着发结的香囊从湖水里拿出来,紧紧攥在手中,喉中猛地一阵腥咸,苍白的薄唇上溢出了几缕刺目的血迹。   苍淼将手搭在帝千傲的脉搏,“急火攻心,帝千傲,冷静下来,你情况很不好,如果你心脉爆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没事。”帝千傲轻轻一笑,“发结都扔得。她真不要我了。茫茫人世,我好孤单。”   沧淼叹道:“我最初就警告过你,不要将她收在后宫,她会使你的生活天翻地覆。她不是你可以招惹得了的寻常后宫女子。她有自己的思想,她根本不认同这体制,你根本把持不住她。”   ***   洛长安在刘勤的宽慰之下心情放松了许多,加上这天中午和傍晚槿禾都如约而至,她有了盼头,倒也不至于悲伤成河。   “长安啊,你这骨头究竟有多硬。”梅姑姑看着在为槿禾做虎头鞋的洛长安,轻声道:“换做是我,不得哄得帝君团团转,什么金山银山都攥在自己手里。这年头,感情值几个钱?看得见的才是自己的。回头太子大了,不用说六七岁,最多三岁就知道和娘亲,迟早是要迎你回去的。何必与太后行一时意气?何必将帝君拒之千里?”   洛长安为梅姑姑的话而反思了自己,这些日子自己沉浸在被夺爱子的心痛之中,完全忽略了帝千傲所承受的压力,作为女人,她是任性而倔强的,人人都使劲浑身解数拉拢讨好的帝君,被她生生给逼走了。   发结扔出的一瞬,这心里不能说没有悔意,践踏他的感情使她也深深自责着。可...当时控制不住自己。   事已至此,也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归根结底是不合适,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人。   这几天槿禾每天都来三四次,有时候夜里也会来,都是因为宫里哄不住了不得不将人送来,到的后来一天已经不确定需要来多少次了。   帝千傲送人来时,都是过门不入,而是教海胤送槿禾进来,他则远远的在宅子外马车上等待着。   海胤将槿禾送进来,每每欲言又止,似乎被勒令并不准告诉洛长安发生了何事。   而洛长安近日和萧域走得很近,会经常一起出席商会,会一起选布行铺子,讨论装修布局,以及未来客户群体针对性,他们不需要烦心国家大事,更不用面对身份之别。   洛长安觉得和萧域相处下来很舒服,很平等,并且有共同语言,没有阶层差异。   大概过了半个月,洛长安盘下了一间铺子,教刘勤出头办理登记等事宜,紧锣密鼓地将白家的营生捡了起来,不日便会开张了。   单有一件事情搁在了心里,满门尸骨都找见并安葬在白家祖坟里了,独独少了幺弟白泽的。   洛长安在心里升起希望,莫非幺弟还活着?但刘勤说朝廷说埋尸处多有狼出没,也可能教狼叼走了。   因为槿禾来得比较勤,偶尔还可以过夜,洛长安起初那颗满是戾气的心渐渐的温和了不少,也逐渐的平心静气了,说话做事也不再浑身是刺,攻击性也降低了许多。   这天,槿禾又是深夜来的,孩子夜里在宫中一起来瞧不见母亲就会哭闹,来到洛长安跟前,往往吃睡都正常,不多时便沉沉睡着了。   后夜突然下起暴雨,电闪雷鸣,常常将夜空照得大亮。   海胤在外面小声道:“这么大雨,帝君在院外会不会淋坏了啊。”   “没法啊。”梅姑姑犹犹豫豫地说道:“恐怕长安不让进,还是不要请进来吧。马车里应该还好。”   “马车窗会灌雨进去的。”海胤心疼道,“加上帝君身子......”   洛长安听到此处,便穿了鞋子,来到门外。   海胤和梅姑姑同时都止了话头,恭恭敬敬都不说话,以前都觉得帝君不好说话,这时候反过来了,反而觉得洛长安使人畏惧,帝君成了可怜兮兮的那一个。   “帝君在何处?”洛长安询问着,这么多天,风雨不辍他都会把孩子带来给她,一天五六七八次的奔波,她都看在眼里,没办法无动于衷。   海胤心中一喜,“在院外。”   洛长安打着伞走到院外,便见帝千傲倚着马车撑着一把墨色的雨伞,衣衫被打湿了大半,他的唇很白,三月不见,他消瘦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风大雨大.”见了洛长安,帝千傲微微吃了一惊,便道:“回去吧。你身子不好。”   洛长安瞧见他几乎湿透的衣衫,莫名的眼眶一酸,“您进来吧。”   帝千傲看了看院子,又想了想她对他的抵触,便微微苦笑,“不了,朕在此等槿禾便可以了,你回吧。”   洛长安拉住他衣袖,指间那微凉的触觉熟悉而陌生,轻声道:“进去了。雨大。”   帝千傲看了看被她攥在他衣袖上的手,不由心中一动,点了下头,便随她进来了屋内。   海胤和梅姑姑对视一眼,见二人有所缓和,都非常的开心。   洛长安去找了兄长的干爽衣服,拿过来递给了帝千傲,“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别着凉了。”   帝千傲依言将湿掉的外衣脱了,换上了刘勤的衣衫,刘勤身量不如他高大,衣服在身上明显不合身,但最寻常的衣物,穿在他身上都变得不寻常了起来。   洛长安将他的湿衣服晾在风口,随即坐在床边拍抚着孩子。   帝千傲来到床边立着,摸了摸槿禾的额头,轻声道:“小家伙在你这里睡得真香。”   洛长安点了点头,“四个多月了,他翻身翻的老好了。”   “他那日在久安宫的榻上,原朕不设防,突然他便会翻身了,在原来你屋子里那床上四处滚。”   “久安宫。”   “啊,对。”帝千傲这几个月搬去了久安宫,住在她住过的房子里,不过将她门头金匾取下,久安宫成了宫中唯一的无匾额的宫殿,都传他放下了,他轻声道:“久安宫。”   帝千傲从衣袖取出来了洛长安递给他的自休书,放在床边缓缓推给了洛长安,举重若轻道:“盖了章了,一直想交给你,一直没机会。”   洛长安看见盖章了的自休书,便将自己到嘴边的话头压了下去,本来想和他问问他之前说的一时的委屈,一时的姨娘,一时是什么意思,背后他怎么打算的,她用三个月时间,试着把自己的硬骨头软下来,去体会他的不易。   这时候收到了被加盖了章的自休书,她没有得到她预期中的解脱和自由,她反而红了眼眶,她有点哽住,“好的。谢谢。”   “不用谢。还有对不起,那天险些伤害你。”帝千傲的笑意也有几分涩然。   “没关系。”洛长安的内心里有种呼之欲出的冲动想和他纠缠在一起,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听说你铺子开张在九月十五。”   “嗯。”   “那日朕有事,不能去剪彩道贺了。太后选了那日,于凤凰台上举行封后大典。”帝千傲解释着,“她对朕布防,恐难脱身。”   “嗯,了解,那日我也有事在身,不能去为你恭贺了。”洛长安轻声说着,将盖了章的自休书叠好放在手里。   帝千傲立起身来,他紧攥的手背上布满划伤,看去刺目惊心,“朕去客房休息。”   洛长安不知他手怎么伤的,听见他要走,便立起身来送他来到门处,她亲眼看着他从昔日的专制霸道,到如今放她自由,不知为何,她莫名心疼。   当帝千傲来到客房,关上房门一瞬,便从口中溢出鲜血,他将装着发结的香囊拿出来,深深的注视着。   ***   九月十五这日是个艳阳天。   太后一早便盛装打扮,看着眼前凤袍加身的公孙雅,眼中满是欣慰,她吩咐左右道:“今儿务必教帝君出席封后大典,万不可出任何纰漏。封后大典在世人皆可仰望的凤凰台上举行,若是帝君不出席,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第258章 不要急着拒绝我,好不好?   公孙雅看着镜中凤袍加身的自己,美轮美奂,她甚至认不出自己。   她儿时梦想终于要实现了,她即将成为帝君哥哥的皇后,同时又是太子的抚养人,她的人生是完美的,她赢得漂亮,以后东宫之内的主座是属于她的。   公孙雅紧张地对太后道:“娘娘,您看我衣衫可有不合之处?”   太后放眼看着公孙雅身上的喜服华袍,觉得眼熟,似乎公孙雅过门那日便是穿的这件,“这凤袍喜服可是长安亲手缝的那件啊?”   “嗯。”公孙雅笑着道:“今儿大喜的日子,臣妾特地穿了这件赤色的凤袍!”   我公孙雅将穿着洛长安亲手缝制的凤袍去参加加冕大典,这样才能使得洛长安受锥骨之痛。   太后看了看衣服上细密的针脚,还有绝美精湛的绣工,抬起眼睛看向公孙雅,恍惚之间竟如看见洛长安身着凤袍那端庄的模样,她心头一惊,那女子怎会教哀家想到此种画面,她不由说道:“雅儿不必担忧,这衣裳没有不合之处。”   下人此时来禀报:“启禀太后娘娘,帝君已经到了凤凰台在龙椅落座了!”   “太好了。”太后舒了口气,后宫终于要回归正常的秩序了,随着时间长河的推移,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   洛长安一早便来到新铺剪彩,炮竹声里,那绚烂的炮仗火光四射,洛长安似乎记起来前年和妃之乱平定后,帝千傲牵着她手去夜市里逛街,他们看了烟花,他们买了她舍不得吃掉的糖葫芦。   她失了神,脑海里不住地回想着昨夜帝千傲递给她加盖印章之时手背上的伤痕,以及那日他放她自由之事,占有欲那般强烈的他,恐怕交出自休书并不容易,他一定用了什么极端的办法才能迈出这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一直要帝千傲放她自由,如今他放她自由了,她突然五脏六腑都绞痛难当,她很难理清楚这样复杂的感情。   萧域提醒道:“长安妹子,落剪刀吧,剪了彩,铺子才旺啊。”   “啊,好,剪彩,剪彩!小店今日开张,各位贵客多多捧场。”洛长安连忙将剪刀合起,剪断了红绸,众人鼓掌,礼成了。   “前儿买的烛台在何处,财神相跟前儿怎么没见?”萧域打算在财神相前点燃香烛供奉。   “凤凰台在转角的街尾,就能远远看见。”洛长安缓缓地答着。   萧域一怔,“长安妹子,你说什么?”   “凤凰台呀。”洛长安还没意识到问题在哪。   “我是在问烛台。”萧域小声道。   “啊,烛台,”洛长安倏地回神,自己竟然说成了凤凰台,今日凤凰台上,帝君将亲自为他的皇后加冕,他会为她提名为后,她又道,“凤凰台在财神像底下的小格子里。”   萧域听见她又说错了,便温声道:“想去凤凰台?我带你过去好不好。”   “烛台!”洛长安不受控制失魂落魄,她可能这辈子都会走不出这阴霾,在这个国度,如果公孙雅上位,那么每一天都似在嘲笑着她洛长安的失败,她不甘,又不能软下骨头心甘情愿地做妾,即便一时反复,耐不住对他的思念回去了,不出几日,自己仍是个不能将就,和帝君又要各种互相折磨,如果她招惹的不是帝君,该多好,“我是说烛台。”   “眼眶红红的。”萧域便拿起手绢帮她擦着眼睛,“看起来是眼睛进沙了,两只眼睛都进沙了。”   洛长安破涕为笑,轻声道:“谢谢你,萧大哥。”   随即洛长安四下里忙碌着,而萧域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待她在案前驻足,为客人讲解着布匹常识的时候,萧域缓步走了过来,他沉声道:“长安,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洛长安一怔,“现在吗?”   萧域颔首,“现在。”   “唔,”洛长安对那客人又讲多几句,随即便命其他伙计招呼,她抽了身来,与萧域来到廊下,外面又下着细雨,洛长安将手伸出廊外,感受着丝丝凉凉的雨滴。   “嫁给我好吗,长安。”   “嗯?”洛长安意外地将手缩回来,不可思议道:“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听错了......”   “长安,我不知道现在时机是不是正确,但是我想说,可以考虑一下嫁给我吗?”萧域有些局促地立在墙畔,显然第一次求婚,没有什么经验。   “萧大哥,我们之前相处的不是挺好的嘛。”洛长安毫无心理准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有点......乱。”   “我家里没有皇位需要继承,我可以许你一生一世的唯一,我们有共同的事业和爱好,我们互帮互助,互相成就,我和刘勤可以称兄道弟。长安,我们天造地设,我们门当户对,你不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吗,兜兜转转,让我们又相逢在这里。”   “这太突然了,萧大哥。”洛长安发懵,“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你知道我把你当兄长,突然要把你当另一半审度,这个转变我......一时.....好难。”   “长安,这不突然。对萧大哥来说并不突然。你还是小宫女时萧大哥就想求娶。苦于自己犹豫,下了决心时你成了后宫妃。对不起长安,你被皇家剥离,我却是欣喜若狂。近日才你得了今上释放自由,我不愿意继续犹豫了。”萧域非常稳重的说着,“此时不说,今上若是反悔要重新收人,萧大哥怕没机会说了。无论今天时机是否合适,我都唐突出口了。”   “萧大哥,你是个很好的男人,重情重义,也很稳重。我跟过帝君几年,还生过孩子,一身病,你瞧我这病鬼样子看起来不知有几年的命,说实际的,我不能耽误你。你得找个好姑娘。”洛长安把自己的自身条件摆出来,这么一说,自己还真是难再嫁人了。哎。   “长安,你不知道自己多招人喜欢,那日在我家门口见你如踏入凡间的精灵教泥泞阻住了路,萧大哥就陷进去了,生怕你脏了绣鞋,才帮你铺了石阶,之后对你任何时间、随传随到。余生让我照顾你,好吗。”   “萧大哥,我......家仇还未尽报,我的麻烦事太多。我不是你的良人。”洛长安真觉得萧域应该找个背景单纯,经历简单的女孩儿过日子,生一堆孩子,快乐的生活一辈子。她希望他开心。她给不了他这些。   “答应萧大哥考虑一下,”萧域温柔的说着,随即便拉住了洛长安的手,“帝君可以给你财物我都可以给,帝君不能给你的身份,我也都可以给。不要急着拒绝我,好不好?” 第259章 将雅和宫画地为牢,休其下堂   洛长安被握住了手,这直接的肌肤之亲让她吓了一跳,与帝君那微凉的手不一样,萧域的手很暖,很宽厚。洛长安红着脸要把手撤回来。   萧域紧紧攥着不丢,温声讨价还价道:“不答应考虑,我不放手。”   洛长安这才快速的点了下头,“我会认真考虑的。”   萧域听了便将她手松了,手心里还余有那温软的触觉,他会永远记得,这个落雨的清晨,在廊下拉着她手的画面。   ***   凤凰台有百级长阶。   长阶之上设立有帝王座,及公孙雅的祖父及太后之位。   长阶两侧,立有文武百官以及皇亲国戚。   长阶之下立有宫妃佳丽,宫人侍婢三千。   而将要被加冕为后的公孙雅会拾级而上,去摘取凤位。   海胤传道:“仪式开始,请太傅之长孙女步上百级云阶,朝拜大东冥之帝王!”   公孙雅闻声,心中怦怦乱跳,她身着华服,步态优美的迈上石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踏上了这百级云阶,那阶梯顶端的男人会为她亲自加冕皇后的凤冠!并会亲手交给她凤印!承认她的身份和地位!   太后和公孙太傅相视而笑,太后道:“盼了近二十年,终于盼到帝君立后了,后宫稳固,前殿才能太平。”   公孙太傅附和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啊。”   当公孙雅步至最顶端一道石阶,她对着气势逼人的帝君拜倒在地,娇声道:“臣妾,参见帝君。”   帝千傲打量了一下公孙雅,眉宇之间闪过不耐,便沉声道:“今日举世皆在,朕会许你一个毕生难忘。”   公孙雅面颊娇红道:“谢帝君哥哥爱怜。”   “傲儿,为皇后加冕吧!”太后催促道:“戴上凤冠,在册封之笺上落了大印,礼就成了。莫要误了吉时。”   帝千傲颔首,胸腔里翻涌的不平越发凝重,“海胤,宣读圣旨。”   海胤俯身道:“是。”   公孙雅满心期待着,那属于自己人生中转折点的高光时刻。   世人全部都集中精力聆听着。   随即,海胤向前几步,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公孙雅品行卑劣,于朕酒醉不清之时设计陷害,以清白相要挟对朕进行逼婚。又因其心术不正,于去年大赦之日背后操控毒杀家禽破坏大赦之礼,使朕龙颜大怒!鉴于大东冥皇后是一国母仪之象征,为使世人对朕立后之举信服,所选之人将是民之所向,而非皇族败类!朕深思血统之别存在之意义!今借世人皆在之机,将雅和宫画地为牢,休其下堂!日后,仍有效仿此风气者,斩立决,钦此!”   凤凰台下集体哗然。   公孙雅整个愣在当下,帝君哥哥那日在东宫所说的浩荡的隆恩,便是指的在世人面前揭穿我,休了我吗!   圣旨一出,文武百官差点都倒地身亡,今儿不是册封大典吗?!这圣旨真能闪断了人的脖子!   “帝君说要深思,是要废了皇族与平民的血统之别吗?帝姓不再是皇族之姓了?平民之子也可以拥有此姓氏?”   “还不是公孙雅闹的,身在皇族,结果作风如此下流,寻常百姓都比她行事干净!”   “皇门还有三门穷亲戚呢,本就因为门庭差别,大家的人味淡薄多了。我看废了这制度好。帝君果然是千古难遇的明君!”   后宫妃嫔也都错愕不已,今儿这是册封大典,还是罢免仪式,或者是杀鸡给猴看啊,帝君这样的一身正气的人,咱们都不敢耍什么小花招!   “原来堂堂太傅之长孙女竟然是这样心术不正的人!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   “这算什么呀,她还逼走了太子的生母,她还蒙蔽着太后干尽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儿,她今日穿着的凤袍都是她逼洛长安做的呢!作茧自缚,活该!”   “这样人品奇差的贱人,根本配不上帝君!这样的女人如果成了皇后,是大东冥的悲哀!”   “她是妖女!她才是祸乱后宫的妖女!”   太后的面色更是精彩绝伦,忽明忽暗,竟不知从哪开口,只知道,自己一向最爱面子,却在世人面前,丢尽了颜面,圣旨里这心术不正的,令帝君反思皇族血统的女子,可是哀家举荐的啊,哀家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傅则旧疾复发,手颤巍巍地抚上心口,高声道:“帝君,老臣惶恐!”   公孙雅面色窘红,“不,我不是妖女!我不是!我是大东冥的皇后,我是太子的母亲!你们胆敢忤逆我,你们该死!你们统统该死!”   太后挥动着衣袖,厉声道:“散礼!全部散礼!肃清凤凰台!!”   太后为了挽尊,保全朝廷的颜面,教她的人马即刻便将文武百官、后宫妃嫔以及凤凰台下的世人全部解散。单留下凤凰台上相关几人。   “傲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太后震惊道:“什么趁你酒醉之时设计陷害?以清白相要挟?”   “母后,儿臣那日喝醉了。后来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儿臣什么为人,您知道的,儿臣做不出酒后乱性之事的。”帝千傲淡淡道:“具体的,您应该问问公孙雅小姐,是怎么回事啊。”   “雅儿,你那日哭哭啼啼告诉哀家,是帝君喝醉污了你的名声,哀家才做主教你们尽快完婚。”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公孙雅,“你说,是不是如帝君说的,你实际有意设计帝君,帝君根本没有玷污你名节?!”   公孙雅被吓得面色苍白,但是因为帝君早就知道事情真相,她根本毫无辩驳之机,她以为帝君哥哥会顾及太傅之病体,不会说出此事,可是不曾料到,帝君哥哥竟然当着世人的面将她的糗事说了出来。她的名声彻底完了,她以后在整个大东冥完了,她毫无翻身之余地!   “太后娘娘,您听我解释!”公孙雅发上珠钗掉落在地,发丝凌乱如鬼魅,她狼狈道:“雅儿真的是一时糊涂,雅儿本意是出于太爱帝君哥哥了。太后求您相信雅儿本性并不坏啊!雅儿甚至不忍心伤害一只蚂蚁。” 第260章 是你亲手逼死儿臣的   “本性不坏?”太后继续厉声道:“去年大赦之礼无数家禽丧生,哀家险些发落了长安,背后捣鬼之人,是不是你?你是不忍心伤害一只蚂蚁,你却动了杀人的心!罢了,哀家自会揪出负责家禽看管之人,哀家有的是法子教他说实话!”   公孙雅痛哭流涕,觉得没脸见人,抱着太后的腿道:“娘娘,原谅我一回吧娘娘。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啊。”   太后冷笑道:“哀家这一辈子,唯一的过错,就是扶了一个心术不正的贱人!哀家为了你,逼走了长安!”   “孽障!老夫一世的好名声教你败完了!”太傅闻言,气得浑身发颤,上气难接下气,老人家扶着拐杖立起身来,“咱们公孙世家世代都是文学大府,自曾祖起便辅佐帝王家,不曾想,老夫八十有七,却遭受如此奇耻大辱!老朽死也不能瞑目!老朽百年之后的葬礼,你不配参加!”   公孙雅声嘶力竭道:“祖父,您消消气,消消气啊祖父,当心身子。”   “身子!自你行差踏错,自你猥亵帝君的那一刻,你便是要将你祖父推上绝路!”公孙太傅怒然立起身来,跪倒在帝千傲的身近,老人家挺着背脊道:“帝君,我自会用家规从重处罚她!恳请帝君原谅老朽教育无方。”   说着,太傅便老泪纵横,心中大恸,一世英名,毁在即将入土之前。   公孙雅听到了家规,便害怕极了,太傅的家法非常严苛,她此次恐怕凶多吉少会被棍棒打死,她抱住太后的腿,软声求道:“太后娘娘,救救我,太后娘娘!祖父怕是要打死我。”   太后面色严肃而失望,“哀家曾经何其信任你,哀家甚至将自己的孙儿交给你抚养,而你却是这样的心术不正之人。而哀家一向厌恶这些男盗女娼之事,你竟在哀家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   太后说完,便一脚将公孙雅踢开,彻底失望。   “帝君哥哥,”公孙雅颓败在地,泣不成声,她抬起眸子,不甘地问着帝千傲:“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为我加冕,为何要将我高高地推起,狠狠地摔下!”   “不将你高高地推起,狠狠地摔下,你怎会了解朕究竟有多愤怒!”帝千傲紧紧攥着龙椅扶手,扶手之上难以承力,已经出现了裂痕。   公孙雅不甘心,“你不是说过,太傅百年之前,不会动我的吗?”   公孙雅所有的行为,都是建立在她笃定了帝君哥哥顾及与太傅的师生之谊,无论如何都不会动她,而当她稳坐皇后之位之后,一切也就成定局了,岂料!   帝千傲微微前倾了身子,低声道:“朕也说过,你的手不要伸到久安宫,不然朕什么都做得出来,朕可以顾及恩师的情谊,也可以不顾及。你要的册封大典,你要的加冕仪式,朕都给你了,可你配吗?”   “为什么选在今天?为什么是九月十五!”公孙雅绝望地说道:“您选的日子,一定有您的用意吧。”   “今天洛长安的铺子开张,朕得送她一个教她痛快的贺礼!”帝千傲冷冷笑着,“欺我妻儿,你挑错了对象!老母亲我拿她没辙,你算什么。”   “好一个我算什么。曾经雅儿在江南求学,帝君哥哥为何递去书信教雅儿探访风土人情。”   “信是海胤去的,朕原是交代他办的此事。你误会了。”   公孙雅心中大恸,那些书信居然是海胤代笔,那些她以为是帝君哥哥的亲笔信的信笺,竟什么都不是,只是为了了解当地民情的冰冷的文字,她怪声笑着,“想不到最擅长演戏的竟然是帝君您啊。您可知道雅儿期待今天期待了多久吗?您一句皇恩浩荡,雅儿几乎欣喜若狂。您的心一定是冰做的,为何装得下她,却装不下我!”   帝千傲沉声道:“千金难买我愿意。”   公孙雅心如死灰。   太后也是失望透顶,“傲儿,此次便罢了,不日便是宫里的选秀,哀家自替你物色符合大东冥国格的皇后!”   公孙雅大笑,“帝君哥哥,不是我,也是别人,无论是谁,大东冥的皇后,都不会落在一个平民的手中!”   帝千傲心口钝痛。   这时,夜鹰前来,来到帝千傲身近。   帝千傲一怔,轻声道:“可是她的开张典礼有人捣乱?”   夜鹰不肯说。   帝千傲将眸子一沉,“说。”   夜鹰小声道:“帝君,萧域向洛长安求婚了,他说要三媒六聘地求娶洛长安。”   帝千傲闻言,心念大动,忽觉得一股热从喉间涌了上来,噗的一声,口喷鲜血,他厉目看向太后,沉声说道:“母亲,是你亲手将儿臣逼的妻离子散的,是你亲手逼死儿臣的!”   言毕,帝千傲眼前发黑,昏了过去。   “傲儿!哀家的儿子!”太后见状,嘶声大叫,她将儿子抱在怀中,满面深忧,“沧淼,快来救帝君!快啊!”   在混乱之下,太后又惊声道:“帝君喷血之事封锁消息!即刻散出消息,说帝君南下微服出巡了!务必不要引起恐慌!”   太后脑海之中一帧帧一幅幅都是洛长安那温婉端庄的面庞,还有那日洛长安拼了命为帝家诞下龙子的场面,以及长安在时帝千傲那全力以赴为国事奔波的情景,那两人琴瑟和鸣,而她颜凤竟为了一个心术不正的贱人,轰走了她的儿媳,逼死了她的儿子,她对体统的推崇,受到了极大的撼动。   帝千傲被带回龙寝,沧淼用重药为他救治,然而作用并不大。他从屋内出来,摇了摇头,“帝君心脉受损,加上连月来不配合用药,而且本身并不想醒来,我用多少药物是抢不回他的,药物只能吊着他的命,可是却不能使他苏醒。”   太后坐在那里,看着面色苍白的帝千傲,她心疼不已,“怎么会不愿意醒来。”   “极可能是因为不愿意见您。”沧淼说话很直接:“您使他痛苦。”   太后面上苦涩,“楚国近日又连犯大东冥疆土,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又才是个三四个月的奶娃娃,他不醒来,大东冥就完了。”   “唯有一个办法,便是请来洛长安,须知心病还需心药医。”沧淼又缓缓道:“让她和帝君说说话,兴许可以唤醒帝君。这些天,您以死逼他,洛长安和他决裂,臣子反他,敌国犯他,我要是他,我也想早点去投胎了。”   太后沉默不言,半天又道:“难道我大东冥的生死存亡,全系在一个平民小女子的身上?” 第261章 人...人道吗?   “娘娘,我自小长在您的膝下,您的风格我多少领略过。帝千傲对您孝敬有加,他但凡可以敬重您的事情,一定会去做的。但您老给他留的心理阴影太大了!”沧淼跪在地上,“这次,您动的可是他的妻儿。礼法固然重要,人情难道不重要吗?您口中的平民小女子屡次立下大功,她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海胤也跪下来求道:“娘娘,请长安回来看看帝君吧。这三个月,帝君便相思成疾,有咳血之疾,您如果再不肯松了手,恐怕当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洛长安在,帝君才能安心勤政啊。”   “母后,”长公主闻讯也急步赶来,同样跪在地上,“按说我是嫁出去的人了,娘家事情不该插嘴,但这些时日与卫黎不睦我住回了娘家,您的所作所为,让女儿非常失望。帝千傲是人,他不是任你摆布的木偶。他近三十岁了,您让他在一个女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都替他觉得丢脸,我是他也是想一死了之。你看看我们兄妹俩这性格教您培养的,有一个是好的吗?您不是在培养孩子,您是在培养您的棋子。”   “哀家没有!为了你们姐弟二人,哀家操碎了一颗心!还有帝槿禾,哀家对你们没有二心。”太后也非常苦闷,“你们是哀家的血肉,不是棋子!你们简直将哀家妖魔化了。”   “外祖母,”卫子甄小小的年纪,拉着太后的手说着不解的话:“您为什么要逼帝君舅舅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呢?长大了不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我今年才不足五岁,便已经厌恶我娘亲对我指手画脚的了。”   夜鹰也跪下了,“求娘娘撤防!还帝君自由。”   吉祥也跪了,“撤防吧娘娘!帝君已经大了。”   整个屋子的人全部都跪下了,“求娘娘撤防!”   只有太后坐在那里沉默不言,她坚守了几十年的原则在受到挑战,她心里的天枰在左右摇摆,她突然听见槿禾哭闹着要找生母的声音,她看到垂死在病榻的儿子,她整个人颓败了。   过得许久,太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撤防吧。”   众人闻言,为之一震。   太后舒了口气,“撤防吧,哀家以后逗弄下小孙儿,其他的不管了。”   海胤叫道:“撤防,龙寝所有太后之侍卫,全部撤下!去请皇贵妃娘娘,回宫,快!!”   太后立起身来,教帝筱月牵住手,她缓缓说道:“哀家年纪也大了,做事也糊涂了,帝槿禾每天哭着要娘,帝君眼下也病了,外面长安身子骨原就差,也日夜念着孩子。楚国屡犯我江山,国不可一日无君,哀家退一步,他们倒都好些。筱月,你随哀家去祈福山一趟,哀家去礼佛半年,为孩子们祈福,为大东冥祈福。”   “是,母后。”帝筱月搀着太后走到了门边。   太后回身交代吉祥道:“祈福山上冷,将锁起来的长安给哀家缝的衣裳都带上吧。”   吉祥颔首:“是,太后娘娘。”   ***   洛长安开张典礼结束后,正在铺子里算账,突然算盘珠子脱出,珠子撒得四处皆是,洛长安连忙弯身去拾那些脱落的珠子,心里也闷闷的不舒服,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一样,不祥的预感。   “长安!”梅姑姑面色惊慌地进到室内,拉住洛长安的手,哭倒在洛长安的肩头。   “怎么了梅姑姑?怎么哭得这般痛呀。”   梅姑姑抬起血红的眸子,沉痛道:“帝君...驾崩了!”   洛长安闻言只觉脑中轰的一声,随即双眼金星直冒,一时之间双耳轰鸣,天旋地转,她将手撑在桌面,半天才能言语,“驾崩......不可能!他昨夜还和我讨论槿禾翻身特别厉害,他一会儿也会送槿禾来我身边的。”   梅姑姑按住洛长安的肩膀,“长安,帝君再不会来了。帝君...驾崩了。”   洛长安的泪自眼眶滚落,“你骗我,今日凤凰台宫乐声我在铺子里都可以听见......一定是你不知道他今日去了凤凰台,你拿了错误的消息了。他在凤凰台!”   “帝君在今日册封大典之上当着世人休了公孙雅!帝君说他要选出令世人信服的配得上他的皇后!他没有将凤印交给公孙雅,也没有在册封之笺上落印。他在世人面前揭穿了公孙雅的真面目!”梅姑姑说着,微微一顿,“他说,这是他送给你铺子开张的贺礼!”   洛长安缓缓的坐在椅上。不发一言,如果不是眼泪不住的垂下,便宛如一尊雕像。   “长安,自你扔了你们的发结那日,他便伤了心脉,患有咳血之症。他念你入骨,又恐被你抵触,他自残身体,每念你一次,便在那手背上留下一道划痕,三个月了长安,他的手背没有一处完好。”   “是我逼死他的。”洛长安的心中剧痛,“梅姑姑,是我逼死他的。是我的自私,我的狠心,我的自以为是。他曾向我求救,他说他快垮掉了,他说我会毁了他,我没有将他拉出深渊,我丢了发结,我逼他签了自休书,我亲手逼死了他。我与他母亲的所作所为,有何区别。”   “长安,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当洛长安来到皇宫,她坐在帝千傲的床边。   帝千傲静静地躺在那里,唇瓣苍白毫无血色,眉宇之间有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倨傲,她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他的面颊,只觉得触手处冰凉。   她拉住帝千傲布满伤痕的手背,纵横交错,难以辨别有多少伤疤,他的感情太浓烈,她戒不掉,又深深恐惧,就像深入骨髓的毒。   “帝君,疼么......”洛长安温柔的问着,“回答我,伤口疼么......”   帝千傲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回应。   “对不起......洛长安不应该涉足您的生活,洛长安错了......”洛长安轻轻的将他手放在他身畔,伏在他的心口痛哭失声,几乎哭晕过去,“醒来,求求你,不要死掉,醒来......”   帝千傲不知几时缓缓的张开了眸子,凝着将他衣襟哭湿的洛长安,她看起来就像死了男人,他虚弱的问道:“是谁告诉她,朕驾崩了的?”   梅姑姑,沧淼,海胤,夜鹰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你指我,我指你,都不肯作声,沧淼出的点子,梅姑姑实施的,大家都知道洛长安那种被动的属性,不出大招很难让她回宫。   梅姑姑挥了挥手教众人都退去,都不要留下碍事了,室内只余剩洛长安和帝千傲。   洛长安本来沉浸在崩塌的情绪中,正哭成泪人,忽然听见帝千傲的声音,她这情绪也转变不过来,只是继续哽咽的抽搭,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崩溃的更严重了,“您这是...没...没死透吗?怎么..可...以...拿这事...开玩笑呢?人...人道吗?您看看我哭这傻样。”   “笨蛋。”帝千傲爱惜的责备着,他紧紧的将如同思念了几道轮回的人抱进怀里,想起她被萧域求婚的事,而他却没有任何立场阻止或者干预,他胸口一阵难受,“什么都不要说,让我们逃避片刻现实,抱抱我,洛长安,抱抱我,我想你想的快要死掉了。” 第262章 帝君又强迫你了是不是   他微凉的嗓音微微地颤着,有着小心而脆弱的祈求,他惧怕着她对他的抵触。   他所说的每个字,和窗外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的落雨声一起敲进了洛长安的心坎里。   经历生死考验,将她内心深处真实的情愫都激了出来,她没有办法狠心拒绝他。   洛长安用瘦弱的手臂圈住了他紧窄有致的腰身,明显感觉他的情绪被催化,身子也为之一僵。   帝千傲将面颊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嗅着她发丝间的幽香,寻求着渴求了许久的慰藉。   而洛长安方才崩溃了的情绪在他冰凉却熟悉的怀抱里慢慢地得到些平复。   他们谁都没有率先打破这片刻的和谐,他们拥抱着彼此,宛如互相疗伤,又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地恪守着自己的理智。   她的腰肢被他桎梏得太紧,几乎被他揉进骨血,不知过得多久,她撑不住地微微动了下身子。   帝千傲以为她不愿意继续拥抱了,便缓缓地松了她的身子,自持道:“谢谢你赶来,这边没事了,若是你有事在身,便去忙吧。”   洛长安内心莫名有丝烦躁,在捕捉到他眼底的失意和受伤之色后,她心中揪起,在她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将自己的唇瓣印上了他的,她因为自己大胆的举动而心中狂跳起来。   帝千傲原垂着的眸子瞬间张大,她耳边可以听到他忽然紧了的呼吸声。   洛长安好懊恼,她甚至没有弄明白她为什么会忍不住吻帝君,她急忙退了回来,离开他那诱人的薄唇,同时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用疼痛作为对自己的惩罚。   然而她才离开他些微距离,便被他用纤长的手指扣住了后脑,捉住她微启的嘴巴,低下头在暖黄的烛火里与她深吻着。   雨声下洛长安口中难以控制地发出了害羞的声响,他的手抚摸着她身上每一处衣料,他呼吸凝重地俯首望着她娇赧的神色。   “洛长安,我没有办法停下了。”他的呼吸急促而颤抖,“我要上你,你让吗。”   “嗯。”洛长安也被冲昏了头脑,她诚实地解着他的腰间系带,她的急切并不比他少。   帝千傲浑身发紧的将她放平在身下,温柔地呵护着她,洛长安突然想起自己的隐疾,便身子一僵,躲避着他。   帝千傲的汗水自额际滚落,他眼底有受伤之色划过,他以为她排斥他的碰触。   洛长安别开面颊,艰涩道:“那里被剪过,她们说会让你不舒服……”   帝千傲闻声再没有隐忍着自己,成全了自己也弄疼了她,她身子紧绷着,他在她耳边哄慰道:“放松,束缚得朕都疼了,朕...不会不舒服。”   一切都顺理成章,他们彼此渴望,他们灵肉相合。   事后他伏在她心口,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身体颤抖不止,禁了一年半,他险些将命交代在她身上。   洛长安累到睡着了,再醒来他还在睡着,她打算去给他拿些茶水,以便他醒了可以喝,但她微微一动,他便醒了,并且攥住了她的手腕,“洛长安,你...要走了?”   “我去给你倒杯茶。”   帝千傲似乎松了口气,便松了她的腕子。   洛长安将茶水端来先放在床边桌上,他身体本来就虚弱加上整夜里拼命,洛长安扶着他,才使他有力气坐起来。   “喝点茶水吧。”洛长安将茶碗递到他唇边。   帝千傲就着茶碗喝了一口,水渍让那因为亲吻而微微泛红的唇更有光泽了。   洛长安别开脸去,后悔着自己和他在毫无正式契约关系的情况下,不是夫妻,也不是恋人,只是刚刚和离三个月的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但她竟又和他睡了,并且还是她挑的头。真的是……失控。   “刚才就是一时兴头,”洛长安轻声道,“你知道的,太久没有。只是身体层面的,什么都不代表……”   话一出口,就见帝千傲唇尾有苦涩之意,他将手也抚在了心口,轻轻应着:“嗯。”   洛长安瞬间觉得自己有点欺人太甚,说的话也不是人话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话很违心,她从来是由身及心的,心里不接受,是不会放他进来的。   接下来二三天洛长安照顾着帝千傲的身体,对那夜的事他们绝口不提,他恢复得很快,她不大明白但他似乎得到了某种认同,不会是因为又上了她一回治愈了他的某些心灵创伤吧……   “以后槿禾可以和你生活在一起,朝夕相伴。朕想槿禾了会去看望他。”帝千傲沉声说着。   洛长安颔首,“谢谢。”   “日子……定了吗?”帝千傲小心地询问着。   “什么日子?”   “你和萧域的……婚期。”   洛长安一怔,自己方才根本将答应了萧大哥认真考虑和他成婚的事忘了,这时想起,意识到自己在考虑接纳萧大哥的期间和帝君睡一块了,自己这日子真是乱糟糟的。   “我还在考虑。”洛长安见帝千傲表情更加涩然了,又缓缓道:“他是个好人。对我也很包容。槿禾也喜欢他,他一抱槿禾,槿禾就笑的很开心。”   “别说了……”朕抱槿禾时,槿禾总是嫌弃。   于是洛长安住了口。本以为会继续这么尴尬下去。直到刘勤的嗓音在门外焦急的响起来,“洛长安!出来!”   洛长安心下一惊,有点发怂,“我哥找来了,我走了。”   说着,便开门出屋去了。   帝千傲将领口纽扣系上,恢复了往日那副冷清的模样,于前日在洛长安身上那头野兽全不相同,他亦缓缓步出屋子。   “看起来药到病除。”沧淼递了帝千傲一眼,低声道:“还会...不舒服吗?”   帝千傲听出他话中揶揄,冷冷睇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洛长安从梅姑姑手里接过帝槿禾,走到刘勤跟前,低着脸颊,心虚的小声道:“哥。”   帝槿禾效仿着娘亲的样子,也在舅舅跟前垂着小脸。   刘勤上下打量了下洛长安,见她眼睛哭红了像是两颗核桃,立刻就火上心头,“帝君又强迫你了是不是?” 第263章 女人孩子都不在跟前,平生寂寞   洛长安更加心虚了,连忙说:“没有。”   “妹妹,不用害怕。有哥在,不管他是谁,欺负了你,哥替你出头。”刘勤非常气愤地凝着帝千傲,心想上次险些将我妹强暴,不过三月,竟又故技重施,帝君这品行真是恶劣。   帝千傲静静地立着,并不辩驳,他理解刘勤对他的成见,上次自己的确失态,行为有失身份了。   现在,他也不知道洛长安的想法,兴许洛长安已经决定了要嫁给萧域,自己不可强行留她在宫内了,哪怕自己脑子里出现了囚禁二字。他深深地克制着。   刘勤说着便要冲过来和帝千傲理论,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对方是不是皇帝,只知道对方强迫了自己的妹子,杀人的心都有了。   洛长安见状,连忙揪住刘勤的衣袖,红着脸小声说:“哥,是我主动的......”   “你说啥?再说一次!”刘勤差点被洛长安惊人的话整昏厥,“你把自己眼睛哭成一双核桃,求着爬上人家的龙床的?哥真被你气死。和离都和离了,你和前夫这算什么?跟我家去!”   洛长安几乎抬不起头来,兄长批评的话非常烫耳朵,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被数落回家的,回到宅邸,刘勤把洛长安拉到父母的牌位前,继续数落她道:“女孩子得自尊自爱,爹娘以前怎么教咱们的,凡事合情合理,有礼有度。现下你和帝君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主动找上门去,又和人家纠缠不清,不是让人轻视吗?”   洛长安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反驳,就抱着槿禾,和槿禾四目相对,心想我可对自己太无语了。   槿禾也认真地听着舅舅数落娘亲,嘴里咿咿呀呀,仿佛在替母亲说话让刘勤别继续批评了。   “长安,听哥的话,以后和帝君彻底断了吧,帝君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咱们一辈子挤不进他们的阶级。他那个娘,那哪里是好惹的?”刘勤叹口气,“咱家也不缺钱啊,你何苦挤破头皮要去给他做小老婆。啊?!”   洛长安说道:“哥,我知道错了,哥哥的话实在令我自责。我错了。”   刘勤看见妹妹眼眶红红的,便摸摸她头顶,说道:“萧域就不错,你们两个也有共同的事业,可以相辅相成,他最近和哥走得很近,哥也了解了一下他的为人,很干净,洁身自好的。哥劝你好好考虑一下,尽快把和萧域的婚期给定下来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嗯,好,我会认真考虑的。”洛长安轻声说着。   槿禾突然不满地嘟起唇来,对着舅舅发着小脾气,拳打脚踢起来,娘亲是爹爹的,是爹爹一个人的!   这日傍晚里,萧域来了,他给帝槿禾带了手鼓小玩具,将帝槿禾抱在怀里,轻轻敲着小鼓,发出有韵律的声响,起初帝槿禾冷着小脸,但是经不住小鼓的诱惑啊,帝槿禾毕竟才四五个月大,不多久便被逗得咯咯直笑,把亲爹也抛掷脑后了,“槿禾,好玩儿吗,叔叔下次来再给槿禾带好玩意儿。”   说着,萧域将帝槿禾举高,孩子喜欢被举高高,笑得天真无邪,突然小脸一皱,又有那么点对不住亲爹的样子。   洛长安在旁静静的看着,只觉得萧域非常温和,对小孩也有耐心,对他们母子是出于真心,她考虑着自己对帝君那戒不掉的性子,若是再嫁他人,自己必会真心实意对待新任丈夫,自然也就断了对帝君的种种了。   但是自己有些生理性的洁癖,一想到新任丈夫意味着相互拥有,便觉浑身不适。   “最近铺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困难?”萧域轻声问着。   “困难倒没有。不过,大东冥纺织业本就繁荣,竞争饱和,白家前几年教宋家操控着,丢了大批客源,如今想东山再起,并不容易。”洛长安叹口气,“饱腹是容易,生活富足也不是问题,可我不满足于此。”   “说说看,你的想法,咱们一起想想办法。”萧域认真起来。   洛长安说道:“我自幼随家父四处游历,去过不少地方,家父以前就有将白家营生走出国门的宏伟计划,可惜家生变故...没能做成。我想完成他的遗愿。将白家的布艺推出国门去。”   萧域颔首,“这可不是一个小计划。跨国生意,此前没有这先例,一来路途遥远,运输不易,一来若是不能对接异国说得上话的人,生意不好展开。”   洛长安将自己做的调研地图铺开,这图上乃是这片大陆上诸国的简略地图,除了大东冥与楚国两相分立,其余还有诸多小国,洛长安指着邻近国家,“大东冥幅员辽阔,土壤肥沃,适合各种染料原材料的生长,而周边各国,因为地处山区,耕种条件并不好,我曾和父亲曾一起去过这个叫丽国的地方,前几年那边服饰多为单一的黑白灰红色,我有自信我的色彩鲜艳的布匹过去,必然引起轰动,这地方离大东冥最近,可以作为一个试点,只不过,怎么搭上线,我还在考虑。或许,我们需要去一趟大东冥所设的各国外交理事阁,去打听一下,卖东西到国外,需要办什么官文。”   萧域听了以后对洛长安特别的欣赏,觉得她特别的有想法,和那种在闺阁带孩子靠男人的女子全不相同,他在洛长安详细讲解着的时候,便目光温柔的凝视着洛长安的侧颜。   洛长安边讲解,边时而和萧域对视一下,她讲起来自己的计划便充满了燃烧的斗志,她内心里非常渴望可以将父亲的心愿完成,很希望父亲的手艺可以传遍全世。   帝千傲便是在这个时间点迈入屋内的,今日是他生辰,一人在宫中,理完朝政,回到屋子百无聊赖,女人孩子都不在跟前,平生寂寞,他脚底生了意识一般来了刘勤的宅子,来看望...槿禾。   梅姑姑见帝君在门处靠在门畔而立,静静的看着洛长安和萧域的方向,她刚想出声行礼,便被帝君抬手止住了。 第264章 三媒六聘,十里红妆   帝千傲见洛长安满面兴致盎然地在向萧域介绍着自己的宏伟蓝图,她在他跟前从来都是矜持而紧张的,或者就是被勉强的哭哭唧唧,从来没在他跟前吹水过,但是却在萧域跟前吹水吹得如此潇洒自如,这不公平!   她的发丝自脸颊滑落,萧域会温柔地帮她将发丝挂在耳后。   竟然摸她发丝!!是可忍熟不......   冷静下来,帝千傲,那女人目前和你没有关系,你要有风度、涵养、自持。   帝千傲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强忍着断了萧域手的冲动,他决定不继续看洛长安和萧域互动了,转而将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儿子,只见帝槿禾也俯首案上在玩着萧域买的小手鼓,时不时对着萧域放肆的爆发着婴儿笑,两颗小门牙都笑得露出来了,开心到飞起,简直乐不思蜀。   帝槿禾,你让为父好生失望啊.....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太狠心了。   这母子俩根本就不记得世上还有一个男人叫帝千傲!!!   梅姑姑望着帝君那清冷的表情,她不知帝君内心各种想法,只道经历一场生死,帝君变得沉稳多了,连吃醋都变得内秀了起来,换作以前早就把人抗走办了。   海胤:忍得很辛苦吧帝君。   帝千傲又看了一阵儿,那边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他有些...失落,朕今儿这明黄镶金边的袍子还不够闪吗?   或许...这样平静的日子才是她需要的吧,他眼底有点点潋滟的雾气,而他给不了她这样的安稳的小日子,他能给的只要责任和压力,以及近乎疯狂而偏执的感情,讨女人欢心这一块的确不是他擅长的。   若她夙愿是寻常日子,他便不可开口逼她承受她不愿承受的。毕竟,负担自己的小家,相比和他一起负担整个大东冥要顺心舒适多了。   帝千傲将迈入屋内的龙靴调转了方向,又迈了出去,朝着院门方向去了。   “恭送帝君。”梅姑姑轻声行着礼,这是来默默的吃回醋,然后默默的离开吗,看不懂。   听见梅姑姑的声音,洛长安来到门边,便看见了帝千傲的身影转过了拱门,隐在了那边。   梅姑姑叹口气道:“帝君来了许久,见你们在里面说话,立在门处看了会儿,没说什么就走了。长安,今儿是帝君生辰。他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在宫里,挺惨兮兮的.......”   洛长安心里不是滋味,帝槿禾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捅了篓子,把小手鼓都还给了萧域。   萧域抱着槿禾走到门处,不解道:“怎么了?长安妹子。”   “没什么。”洛长安轻轻道。   萧域笑道:“今儿我自南渡口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带你们去看,是南边来的婉转的小调,特别的有情致。”   “嗯。”洛长安点了点头,将桌面收拾了一下,便和萧域一起过去听戏。   期间戏唱的什么,洛长安一句没听进去。   萧域和她间或聊着,她基本答非所问,问东答西。   后来萧域索性不问了,洛长安也很是尴尬。   她疯魔了一样的在脑海里回想着帝千傲离去时那落寞的背影,今日是他的生辰,往年他的生辰,她会在清早就备上一碗长寿面,一根碱水面面连绵不绝地盘在碗中,讨个吉利。   今年,太后去了祈福山,她和槿禾在宫外,自无人为他张罗生辰,他本身不在意他自己的生日,所以也必不会办生日宴。   萧域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洛长安的心不在焉。他知道自己已经出局了,或者说,从来没有入局过。到底是妄想了。   槿禾在戏没唱完就睡下了,萧域离开后,洛长安坐在屋中,却坐立难安,她立起身来四下里踱步,突然,她失了冷静开门出屋,朝着门外走去,或许帝君还未离远。   但,两个时辰过去了,帝君怎么可能还没离开。   洛长安觉得自己想法非常反反复复,就像被施了咒不能控制自己内心似的,一边打算改嫁过令自己舒心平顺的小日子,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戳戳的肖想帝君,不能丢下与他在一起的种种的惊心动魄和柔肠百转,她骨子里似乎是一个不安平凡又很难伺候的女人,她快步来到门处拐角处幽静的长街。   入了夜,有昏黄的灯笼洒下些光火,将她影子拉得修长,街上空无一人,除了她的影子陪着她,再无旁人。   她突然没了力气,她缓缓坐在花坛上她突然灵魂空虚,如同折翼,一切都变得暗淡,略略落寞地说着:“帝君,祝您...生辰快乐。”   “何不亲口与朕...当面祝贺。”   帝千傲微凉的嗓音自洛长安不远处响起,她心头一紧,倏地抬起头,便见帝千傲自灯光暗处步出,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紧锁着她,原来他自她惊慌失措地追出院来,便已经注视着她,来到近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洛长安心中一沉,她投降了,他捕获了她。   “帝君...您...您没走......”   “走了。”帝千傲轻轻的说着,“又回来了。”   “为何,去而复返?”   “回来绑你。”帝千傲一字一字清晰的道:“我的...前妻。”   “您走,您走啊,您不应该回来。”洛长安立起身来,推在他的身上,她特别的做作而口是心非,她都有些鄙视自己,大姐,人家去而复返你明明开心的要死好吗,“我本来做好了和您断了的准备。我本来打算听我哥的话,明日一早就答应嫁给萧大哥为妻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本来打算...?”帝千傲攥住她的手腕,“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不知道。”洛长安要将手自他手心抽出来,诚实道:“理智告诉我,我应该过属于我的平静的生活。可这心,这思想,却撕扯着我......让我软下骨头,不顾一切地回到你的身边......”   “无妨。”帝千傲将她打横抱起,塞进了他的马车内,将她放在他的腿上,宣示主权般的拥着她的身子,“无论你的打算是什么,朕都不会让它发生了。那日你既然对朕打开了身体,你便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洛长安惊慌道:“您带我去哪里。”   “最近的别院。”   “不。我们不能继续纠缠了。”呜呜呜,我这个虚伪的女人,我甚至环住了他的腰身了。   “别反抗,朕也可以不等到达别院,马车上也可以。”   洛长安紧紧攥住他的手臂,简直停不下来:“我们不可以重蹈覆辙了,我们不会有未来的。”   “洛长安,未来是需要靠双手打拼的。看看朕,这个人,是你要的吗?”   洛长安为他温柔的语气,痴情的目光而深深的感动着,“帝君......”   “宝贝,你看起来很想念朕。”当洛长安被他压在位于城郊一处别院的后院藤椅上,皓月当空,他将她逼在角落里,揭下她的面具,锁着她绝美的容颜,轻声询问着:“渡口南调儿,它不好听吗。”   “我不知道,我根本没有听进去......”洛长安突然没了面具的保护,她满脸脆弱,她难掩对他的思念,她丢掉了所有的虚伪,她坦诚道:“我......我该怎么办,我忘不掉你。我好难受,好痛苦,我接受不了其他男人......萧大哥很好,可他不是你。帝君,我想你,想你......”   “告诉我,你只是因为习惯了我的身体,如你那日说的只是一时兴头,...还是仍爱着我?”帝千傲解落她的云衫。   “帝君,不要问了。”   “朕要强迫你,甚至...囚禁你,无所不用其极。想带着我的种嫁作他人妇,我不允许!”   “我不会给你做妾的。我洛长安是不会屈居人妾的!哪怕你是,也不能教我低头!”洛长安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怎么舍得让你做妾呢。”帝千傲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美好的面庞,“洛长安,告诉我你仍爱我。我需要知道,你是否还爱我,在我不许你任何东西的情况下。”   “嗯。我爱你。”洛长安认了,“我不要财富,不求名利,我只想你值得我终身托付,帝君,洛长安想做你唯一的女人。”   “凤印,凤冠,后位,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包括朕这条命,都给你。”帝千傲以手指扣住她绝美的面颊,沉声道:“嫁给我!” 第265章 找个媳妇挺难的!   洛长安心中猛然一动,多年来的不平如得到了安抚,她一时语塞,她不能言语,她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以往为奴为婢为妾的种种不堪回首,嫁给我三个字让她泪眼凝咽。   “我爱你。”帝千傲在她耳边深情地说着,“我好爱你,宝贝。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与我共同挑起重担吗,或许你会发现朕的国库空虚,你会知道朕难以启齿的底细,你会见到朕每日里为各省饥荒愁碎银几两。帝千傲或许不如你想象中的美好,他也是个俗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帝君,我愿意。无论你是否囊中羞涩,无论你是否身体有疾,我都愿意。”洛长安拥住他的脖子,她感动的同时,委委屈屈的问着,“可...可你娘愿意吗?”   帝千傲为她憨甜的模样而失笑,可见太后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你把持了我,你就把持了帝家。朕用性命与太后蹭边界,朕赢了,她已不敢犯我。你登上凤凰台的天阶,再无路障。除非,你并不想。”   洛长安好慌乱,“可我不会做皇后呀,需要干什么呀。有工作手册吗?”   “没有。”帝千傲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面颊,“你可以自己订立规则,你可以用自己的法子母仪天下,用你的双手,与朕一起使大东冥变得更繁荣昌盛。咱们生而为人,要为这世道干点什么。”   洛长安心里没底,她不知道她能不能胜任,她生于市井自由惯了,她并且有自己各种小毛病和小性子,母仪天下四字当真担子太重也太伟大了,她生怕自己会被裙带欺负地抹眼泪或者当逃兵,那就太衰了。   “我行吗?”洛长安不自信了,怂了。   帝千傲亲吻着她的面颊,“试试呗。万一行了呢。”   “可我总爱哭鼻子啊。万一一不小心被人欺负哭了呢。”   “朕在位,是不会有人触霉头欺负皇后的。除非,大东冥亡了,不然,朕一世护着你。”   洛长安因他宠慰的话语笑了出来,她懂他不愿意给她很大的压力,内心的焦灼缓缓的散去,“帝君,洛长安也会守护着您的,大东冥会千秋万业,会立于不败之地的。洛长安相信您可以。”   他们在藤椅上耽搁了好久,因为深秋里冷,脱了衣服容易着凉,事后他抓紧时间把她裹了抱进了屋里,这别院多日无人居住,卧室里多少有些将就,但不影响他们重新拥有彼此。   这夜,他们重归于好,犹如破镜重圆,他们如胶似漆。   帝千傲将装有发结的香囊拿了出来,递到她的面前。   洛长安一惊,这香囊她抛入了湖中,后来她去找过,但是没有找到,竟是被他捡走了,她不由心中一动。   “以后不可以再扔掉了。”帝千傲轻声说着,“再要遗弃朕,朕恐怕要血洗大地了。”   洛长安将香囊收好,答应他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只有生死可以将我们分开。”   “说你爱我,说一百次。”   “...我爱你一百次。”   “一遍一遍说。”   “哎呀。”   “说呀。”   “不要啦。不会听腻吗?”   “我要你说你爱我!!”帝千傲沉声道:“我永远听不腻!”   “好好好,我爱你...我爱你...”洛长安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生恐他把她弄死。   两人在别院耽搁一长会儿,帝千傲将洛长安送回了家中,他直接牵着她的手进了院中。   海胤和梅姑姑大喜,这心情就跟过年似的,帝君和长安终于又走到了一起,太好了,好想唱歌啊,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   刘勤立在堂中,看着牵手进来的两人,便叹道:“长安,你可真是...你怎么又和帝君纠缠在一起去了!这次是他主动的,还是你主动的!”   洛长安低下头,紧紧地握着帝君的手,“哥...我们...我们是真心的。”   刘勤咂舌,“帝君一个字没说,你就交代了,你身为女孩儿的矜持呢。”   洛长安面红似血,哎......。   “是朕主动的。刘勤,我们聊一下。让长安去陪孩子休息。”帝千傲非常有担当的说着。   刘勤一懔,“书房请吧,帝君。”   帝千傲松了洛长安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随即便和刘勤进了书房。   洛长安猫着腰来到书房外面,海胤、夜鹰、梅姑姑也都跟上。   “会不会打起来啊?”海胤小声说着,“妹夫和大舅哥之间的第一次亲密对话啊。”   “要不要押个注啊。”夜鹰附和道:“帝君稳赢的,一拳就可以打死刘勤,死透透的那种。”   洛长安:“喂......那是我哥......”   梅姑姑踢了夜鹰一下,“你会找不到媳妇的,你能把你媳妇娘家哥一拳给打死吗,虎了吧唧的。”   进得书房,两人落座。   刘勤本来准备和帝千傲来一场激烈的争执,也做好了被秋后问斩的准备,他宁可忤逆君主也得告诉帝千傲他不会同意妹妹给他做小老婆的,让他免开尊口。   帝千傲却沉声道:“朕的皇后和太子这些日子在府上叨扰了。”   刘勤心里立刻沸腾了,皇后?!正妻啊?!这男人靠谱啊,特别有担当,他话锋一改,“自己的妹妹,这是自己家,帝君太客气了。”   “既然她是皇后,你也应往上成长。论年岁,朕比你虚长几岁,你若愿意,朕亲自带你。洛长安学识不俗,你与她一起长大,天性也该不错。朕打算赐你世袭爵爷之位,帮着她打通与周国贸易之事。你可有信心胜任?”   刘勤更是一怔,帝君时刻将洛长安的心愿放在心上啊,想尽办法帮着洛长安成长,他轻声道:“帝君,您在收买我?我可不卖妹妹。不是人人都愿意当官的,给个爵位,您是按头教咱为朝廷赚银子呐。”   “不是收买。是讨好。所赚钱银朕不取一文。”帝千傲认真道:“拜托,请不要阻止我和洛长安,刚解决我母后,她哥又出来搅局,找个媳妇真挺难的!”   刘勤:“......”认真的吗帝君。   “我就这一个媳妇,老重要了!”   刘勤再度:“......”这人是那冷冰冰的帝君?画风有点不对啊......   “爵爷,听说你喜欢养鸟?朕包下一个鹦鹉养殖场送你可以吗......”   刘勤:“......”啊这!   “你喜欢亭台布局,朕瞧你这院子布局尚可但有很大改善空间,朕有不少建筑人才,你们应该认识一下。”   “......”这男人腹黑得要命,连我底细都查得一清二楚了,让我不寒而栗又讨厌不起来,关键,我心动了,鹦鹉啊,还有宫廷建筑人才,我就喜欢把院子整得倍儿好看,然后养一树的鸟儿,嘿嘿。   “你如果不答应,朕就要下圣旨逼你就范了,连发十道圣旨逼婚的那种,你说话啊爵爷!”   “......”我可算认识了真正的帝君了,对我妹的狂热简直无人可及。   “爵爷!爱卿!”   刘勤缓缓说道:“帝君,你冷静点,我叫来长安问问她。主要还得我妹的意愿。她如果不愿意,我愿意!”   帝千傲:"......" 第266章 大人不好,想娘娘想得厉害   刘勤见帝君表情别扭,连忙一咳,澄清道:“我是说我愿意让她嫁给你,别误会,咳,别误会。不是我要嫁给你啊,我是个男的,你不会没看出来我是个男的吧!”   帝千傲:“……”   刘勤一怔,嘿,还真没看出来啊,他见越描越黑,索性放弃解释,径直将门拉开。   门外就砰砰砰地歪进来几人。带头偷听的就是洛长安。   海胤等人都无辜的不要不要的,视线齐齐地瞅着洛长安,小声道:“准皇后娘娘真是的,怎么带头偷听呢,咱们都上行下效了呐,这风气不能有啊。”   洛长安非常尴尬,好吧,还真是我带头的,但第一次嫁人,难抑心中的小雀跃,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长安啊,”刘勤稍微沉吟,“哥有件事儿问你,咱们家的一桩大事,你来一下。”   洛长安知道刘勤要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帝君,便红着脸把玩着自己肩头发丝,不等问就对刘勤道:“哥,我愿意!”   帝千傲唇角微弯,好乖,养成了。   虽有进步,但对朕可以再急切点。   “哥还没问你呢,你就愿意,你你你......哎!”刘勤瞧见自己妹妹对帝君这热乎的样子,和刚才帝君对她的狂热也不相上下了,真恨不得把她再数落一顿,得矜持啊姑娘,愿意也不能说愿意不是,不然彩礼怎么谈,帝君赖账怎么办,嫁过去了再被欺负怎么办。   洛长安笑着不言,甜甜地看着帝千傲,随即不好意思地对刘勤小声道:“就是愿意嘛。”   帝千傲将手一紧,想幸她,现在...就想。   “既然如此,那我就将我妹妹许配给你了帝君,往后可不能辜负她啊。还有你,洛长安,往后也不能辜负帝君啊。慢慢的可以开始讨论提亲、嫁妆和婚礼等细节便是了。”待两人都诚挚地颔首后,刘勤看看外面银月如钩,便交代道:“天色不早了,明天再说,都安歇吧。”   帝千傲自然而然便牵住洛长安的手要和她回房,他的心里有了归属感,提亲,正式而严肃,婚礼,昭告全世洛长安是帝千傲的,昭告全世帝千傲是洛长安的,美好的仪式感,属于他和她的名正言顺。   “帝君,你这干什么去呢?”刘勤大无语,噙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笑意。   帝千傲自然而然道:“安歇。”   “帝君,您的客房在旁边。”刘勤嘴角有些抽搐,将帝君朝旁边客房引。   开啥玩笑?!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想进我妹屋和她一起歇着吗,当我看不到吗?!   帝千傲:“......?”   海胤:帝君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刘勤厉声道:“成亲前不可以同房!!!!我不同意!!!!”   帝千傲:“......!”到底谁是皇帝。   众人:“......”帝君表情好憋屈哦,又被无限期禁欲了,哈哈哈。   洛长安立马松开了帝千傲的手,红着面颊灰溜溜地快步回了自己屋子,被家人盯着谈情说爱真的好尴尬啊,在家人眼皮子底下和男人睡觉就更尴尬了。   帝千傲也唯有守女方家的规矩,以免令刘勤对他印象很差,他将洛长安身影目送至屋内,而后挥了翩跹的衣摆,沉声交代道:“海胤传旨,洛长安屡立奇功,并诞下太子,深得朕心,特将其一脉列入皇族,其本人立为大东冥东宫皇后,入主管理后宫,择日完婚。刘勤告御状揭发佞臣立下大功,赐官邸,封为世袭永定侯。此圣旨,于金銮殿外,连宣五日,前殿后宫若有歧义,直接面圣。”   “是,帝君!”海胤接了旨,果然是帝君的作风,能给洛长安立刻第一时间便会给。   ***   闺中待嫁的是期待的,欣喜的,生活变得五颜六色,变得不再焦灼,可以慢慢地品味,生怕错过一丝丝的细节。   洛长安感觉到每日都很值得。   她偶尔会在清晨起来能够看到前去早朝之前的帝君系着围裙为她和槿禾端来爱心早餐,他握着小汤匙喂帝槿禾吃辅食充满父爱的模样令她会看得发呆。   她也会在黄昏和帝君一起陪着槿禾在金銮殿内玉阶上玩耍,金銮殿龙椅是帝槿禾攀爬的主要玩具之一。   他们会各自牵着槿禾的小手,十一个多月的槿禾可以在父母的牵扶下走上一会儿。也会吐字不清却可以达意地叫她娘亲,叫他爹爹,在一个彩霞满天的午后,槿禾学会了走路,张开小手,第一次独立完成脱离爹爹和娘亲搀扶的人生第一步。   洛长安一边准备着大婚,一边忙碌着自己的生意,日子充实而快乐。   这天,洛长安乘坐轿辇去商铺查看店铺营收,到了傍晚乘着马车准备回宅邸。   半路上突然有几匹着了火的疯马将她的马车和夜鹰等护卫队冲散,突袭毫无预兆,她的马车后面的布幔教火苗点燃,也自尾端着了火,她连忙下了马车,车夫忙着将马车四周的明火扑灭。   一时之间,四周大乱,百姓四下里逃散,洛长安脚步向墙壁靠着,避着人,以免被人撞到。   这时,一条人影快速走到洛长安的跟前,低声叫道:“皇后娘娘。”   洛长安回头一看,原来是慕容珏的心腹松儿,她心下咯噔一跳,这突袭竟是为了我而来,那种上辈子刨了谁家祖坟的感觉又出现了,“怎么是你。你家爷都好?”   松儿嘿嘿一笑,“大人不好,想娘娘想得厉害。”   洛长安极度反感,却忍着没有发作,温声笑道:“回去回了他,有机会自能相见。不在朝朝暮暮。”   松儿将一个幼儿银镯递到了洛长安的面前,又靠近三分,“娘娘,大人请您务必过去坐坐。”   洛长安本不打算继续和慕容珏逢场作戏,帝千傲曾经很正式地告诉她希望她和慕容珏断了,她一直记在心上。   加上,左相一门已经被满门抄斩,慕容珏也是帝君的下一个将要架空、拔除的巨鳄,所以她觉得可以将慕容珏交给帝君来处置便是了,报仇是迟早的,她原打算退到幕后的。   不曾想,慕容珏却布置了这一场混乱,要和她见面。   眼下婚期近了,洛长安实在不愿意迈出这一步,在和帝君谈婚论嫁期间去见慕容珏,无疑是不忠和背叛,帝君又是那样占有欲极强的人,若是东窗事发,怕是难以收场。   她将那小银镯子拿在手中细细查看,在看到银镯子侧边的‘白泽’二字时,她整个人一僵,这居然是家弟白泽的镯子!   “大人在何处,带我过去。”   洛长安的心脏加速跳动,她抑制不住的开始紧张,她甚至觉得胃部疼痛难以喘息,前些日子官府将白家尸骨都找了出来,其中并没有三四岁小孩儿的尸骨。   莫非,白泽的尸骨在慕容珏的手上?   更或者,白泽他……还活着?!   但,最令洛长安心中恐慌和失去方寸的是,慕容珏怎么会将白泽的镯子直接递给她洛长安啊。事情...败露了吗。 第267章 我们会重修旧好的   松儿将洛长安引着避开了混乱的现场,来到一处狭窄的巷子,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松儿跪在地上做人肉凳子,“娘娘,您高抬贵足请踩着小的上马车。”   洛长安依言踩着松儿的后背上了马车,没进车厢,松儿便递来一块黑绫绸,“娘娘,请将眼睛蒙上。大人说若是不肯蒙眼,今儿就不见了。”   洛长安本打算记着路线,结果慕容珏早计较到了这点,断了她的打算,她心里很是不安,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她将黑绫覆在双目之上,随即坐在马车座椅,她试探着问道:“大人在何处等我?怎么如此神秘兮兮?”   松儿也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路,而后回答洛长安道:“到了您便知道了。大人说这地方至关重要,您不知道对您更好,大人是在保护您。”   洛长安对于慕容珏的所谓的保护嗤之以鼻。那人渣是不信任她,怕她泄密教朝廷将他秘密巢穴一窝端了吧。   马车颠簸了大约半个时辰,洛长安觉得马车转了许多个拐角,才缓缓地停了下来,接着,她又被引上了另一辆马车,继续颠簸许久,大约又行得两柱香功夫,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洛长安下了马车,黑暗里感觉松儿递了一根竹竿到她手里牵着,将她引着到了一间室内,洛长安蒙着双目什么都看不到,第一时间嗅到了近在咫尺的酒气,耳中听到了压抑而恐惧的低声哭泣之声。   “大人,娘娘到了。”松儿说着,便退出屋去,并将门关上了。   洛长安正打算抬手把黑绫从眼睛上取下,便觉得眼前猛地一亮,黑绫被人取了下来,四周宫柱上点着灯火,她眼睛不适应光线微微一眯,只见慕容珏就立在她身前,那黑绫便是被慕容珏取下的。   方才近在咫尺的酒气,便是他身上的味道,他双目布满红丝,如炼狱使者般紧紧地锁着她,洛长安下意识吃了一惊,脚步向后挪了一步。   慕容珏一步一步逼了过来,直到将洛长安逼到了墙角,他将双手撑在洛长安身体两侧,他瘦削书卷气的身子,做起这动作来,令洛长安觉得不能适应,而她这副孱弱的身体,纵然在文人面前也显得太娇弱了。   他温声道:“今天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我们可以好好的聚一聚,将你放在帝君身边,太久了。上次和你亲热,还是在皇田别院,教你孕育了当今太子的那一回。”   洛长安意识到慕容珏想和她偷好,这场景她曾经初入宫时是想到了的,那时她心无旁骛,对自己这身体也并不爱惜,只作为报仇筹码,可如今她有爱人,有孩子,她身为女人,她不能轻贱自己,令自己重要的人受辱,她会良心不安,她看了看四周,转移话题道:“大人,这地方看起来有些岁月,是哪里的老建筑?”   “这是有意做旧的屋子。不是老建筑。我喜欢这种风格。”慕容珏因自己骄傲的装潢被心爱的女人诟病,表情有些受到打击。   “哦。”才出口就把天儿聊死了,我真是个人才,人渣拜托不要杀了我,再聊聊,再聊聊。   “你不必介意这是何处。这是我的地方,今天谁也不能把你救走了。夏儿。”慕容珏懊悔地凝着洛长安。   夏儿……叫错了吧……   洛长安心口一窒,“大人,您又认错了。我是长安。”   “我没有认错,你是夏儿。被我弄丢了好几年的夏儿。”慕容珏抬手便撕下了洛长安脸上的面具,登时间那倾城的面容便露了出来。   洛长安毫无准备的就原形毕露了。   她和慕容珏再度四目相对,竟然宛如隔世。   初逢时她是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他是家道中落的寒门书生。   再见,她是帝君钦点的东宫皇后,他是帝君前日钦点的一等护国公。他们各自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各自心里都有数。   洛长安心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慕容珏,他几时识破她的,对她过去编造的谎言相信几分,她得等他先出牌,谁先说话,谁就泄露得更多一些。   “夏儿,我这愚笨之人,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的眸子如此的相似。”慕容珏狂喜地捧住洛长安的面颊,细细地端详着,如同打量失而复得的珍宝,“从宫宴那日起,我便跌落在你这双眸子里不能自已,慕容珏爱权势,可偏偏对一个其时毫无权势的宫人念念不忘。现在知道了,因为她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啊。”   “大人,”洛长安轻声叫着他,“别说了。白夏已经死去,我是洛长安。白夏可不会和你心平气和。”   “是了。夏儿已死,你日后只是长安,我们重新开始。你如此隐姓埋名地靠近我,又为我生下孩子,又为我将来的大计打算,我知道你仍爱着我。”慕容珏动容地说着,“我决计不会再次辜负你了。”   洛长安缓缓吁了口气,这个人渣若是知道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他,设计他,想尽办法做局让他就死,恐怕这时候要给我补上一剑彻底送我和家人团聚,她开始模棱两可的胡扯八道:“我不能说爱你,也不能说我恨你,我又觉得你是被人利用的。我做不到完全不怪你,你始乱终弃,背弃我们的婚约,害我满门亡命,你抛弃了我,选择了宋小姐……我只是个弱女子,我能拿男人怎样呢……帝君也好,你也罢,……”   慕容珏痛心疾首,“长安,我后悔了长安,在我杀红眼的一瞬间,在你控诉着我,跌落崖底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   洛长安面无表情,说后悔容易,可我家人不会因此而活过来,凭什么他一句后悔,她就得原谅啊。   “长安,让我补偿。让我弥补。”   “你何时认出我的。”   “我在军营和武将康庄打架那次,你看到我手中的你曾经送我的护身符香囊时的眼神,让我顿时想明白了。”慕容珏挑起洛长安的下颌,目光在她粉嫩的唇瓣上流连着。   洛长安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挥开,她垂下眸子,艰涩道:“白泽……在哪里,他还活着?”   她手无缚鸡之力,在慕容珏的地盘,她尽量减少对他的刺激,以免受到侵犯,她毫无把握能否干净着离开,婚前和男人偷情,想想帝君的表情就够她受的了。   “在谈白泽的事之前,我要先向你看点东西。”慕容珏献宝似的说着。   “看什么?”洛长安不解,还有预热表演吗,他有个讨好她的攻略清单?看他这兴奋的表情,接下来一定非常变态,她突然不想看了。   慕容珏拍拍手,便见松儿将一条幕布拉了开去,帷幔后面是被五花大绑在石柱上的宋盼烟,“我特地从刑场用别的死刑犯换了宋盼烟回来,哄你开心,你想怎么对待她都可以。”   宋盼烟的嘴巴被捆着,双目瞪得很大,身上都是伤,显然已经受了不少皮肉苦,眼下的宋盼烟已经不是个人了,而是道具,慕容珏用来讨好洛长安的道具。白夏,洛长安居然是白夏,相公的原配居然还活着!   洛长安突然明白过来,方才隐忍的哭声出自宋盼烟。   慕容珏让洛长安坐在椅上,然后哄着洛长安:“长安,我要将她行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给你看。”   洛长安:“……”他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看这种玩意儿。   宋盼烟口中发出咕咕的求饶声,难以置信昔日的相公会如此待她!   洛长安觉得慕容珏已经疯了,她坐着静静的不出声,她没有办法驾驭一个疯子,而她弱不禁风的德行反而太好被驾驭了,她的不出声,显然被慕容珏解读为默许了。   “松儿,行刑。”慕容珏交代。   松儿便拿着刀具从宋盼烟胳膊上往下割肉。一片一片地往下割,犹如屠杀牲口。   宋盼烟痛得浑身颤抖,嘴被堵着却叫不出来,又苦于被捆绑着不能动弹,只能如牲畜一般任人宰割。   洛长安看不了这样的场面,不是妇人之仁的同情宋盼烟,而是简单的看不得这样的血腥的场面,她心底对慕容珏的恐惧缓缓的在增加,此佞臣,我必不能教他将我当作敌对之人,不然我也有受凌迟之刑的可能,她轻声道:“给她个痛快的。”   “不,长安,我要慢慢地折磨她。我要将过去因她带给你的所有的痛苦,慢慢地都抹去。我希望你开心!”   洛长安:“……”   现场看凌迟并不会使我开心。有些东西抹得去,有些休想抹去!因为你是慕容珏,我已经万般不幸!我已不可能踩着我满门尸骨与你恩爱怀旧。   “长安,以后每天你来了,我都先带你看会儿这里的酷刑,然后再带你去见白泽。这是我的心意,不要拒绝我。”   洛长安听着耳边宋盼烟喉间那凄厉的嘶叫声,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她轻声道:“嗯。”   “长安,你答应了,这简直好极了。”慕容珏轻轻道,竟然出现了几分孩子气的笑容。   洛长安不说话。   慕容珏关切道:“长安,你的面色如何这般苍白?可是哪里不舒服?”   洛长安低声道:“……”你说呢?难道我要边看边鼓掌说削薄点,片儿大点?   “好,我带你去看白泽。但你不能靠近他,他很危险,他有极强的攻击性。”   洛长安心口钝痛,几乎泪目,“白泽还活着!”   “是的长安,我把他带回来了。你看,我并没有那般绝情,我为白家留了后。”慕容珏试着走进洛长安心里,“你以后可每日都来见白泽,我们三个可以每日都在一起,过往一起都会成为记忆,我们会重修旧好的。”   “带我去看看我弟。”洛长安的眼眶红了。   慕容珏带着洛长安穿过了一道铁门,随后来到一处房间,他打开了门中间的小暗门,从四方的小口子可以看见内里。   就见一名七八岁的少年被铁链锁着坐在地上,头发披散着,如同困兽,听见了门板这边的声音,白泽戒备地将眸子扫了过来,那犀利的目光自凌乱的发丝间射了过来。   洛长安的眼泪一下就流下来了,天啊,他在害怕,一定是打开这道门的人不断地从精神和身体上伤害着他,是慕容珏这个畜牲将她弟弟折磨成这个样子的。   “白泽,我是家姐。”洛长安声音轻柔的说着。   洛长安的话音刚落,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白泽的表情,慕容珏便啪的一声,将暗门关起,阻隔了洛长安的视线。   “长安,来日方长,不急一时。”慕容珏缓缓的说着:“我的诚意你都看到了,你对我的诚意,我也要看到。要怎样才能进去见到白泽,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的。我等不及要亲一亲你这诱人的小嘴了。” 第268章 挑战着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看着紧闭的屋门,想着门内有她的亲弟弟在内受苦,洛长安几乎行了方便之举。   慕容珏的意思表达非常清楚,她需要表达诚意,让他安心,让他知道虽然她伴在君王侧,但本质仍是他的可控的棋子,凭他差遣。   她只需要脱了衣服陪他睡觉,然后无所顾忌地和他一起商讨叛国大计,然后她就可以见到弟弟。女人嘛,随波逐流就是了。在以前,她做起这些来,毫无顾忌。可现在,全是顾忌。   说起来简单,但迈出这一步,背叛帝君,令帝君蒙羞,谈何容易。   她这辈子最不能背叛的人就是对她宠爱有加、恩重如山的帝君了。   洛长安的心脏收缩着泛起疼来,紧张不安令她几乎不能呼吸,前些日子她如寻常女子一样,以为已经摘得了幸福,她几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花嫁。   然而却等来一盆冷水自头浇下,背叛两个字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在她以为不久便可以将慕容珏绳之以法的时候,被慕容珏将她拉回了现实,逼她看清楚,有他在一天,她距离幸福不止一步之遥,而可能是与幸福失之交臂。   她意识到慕容珏是一个不为他自己行为设限的疯子,而她有帝君,有槿禾,有白泽,有刘勤,有太多她深爱着的人,她突然束手束脚起来,她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她,她恐惧着慕容珏伤害其中的任何一个。   “大人今日身上酒气颇重,我闻着不适,不如明日大人不要饮酒,明日来了再行不迟。”洛长安温温的说着,只想脱身,若他强来,她毫无胜算。   慕容珏听她允了明日,心下便升起向往,得不到的总是美好的,从宫宴那日到如今四年都等得,一天岂会等不得,越是到最后一天,越是期待已极。   “明日自是极好。只要你不是权宜之计出去与帝君商量,就可以了。我不是多疑,我是...警告。”   “白泽在你手上,我岂会妄动。加上,我是谁的人,您不是最清楚。”洛长安继续模棱两可,但她在心底已经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明日,我必不会饮酒。长安,我依旧是你初恋时的我,你还是十五六岁时,我便与你初见,那时你甚至还不懂男女之事,我是你心中的唯一和第一个,后来我弄丢了你实在扼腕可惜。这养成的饮酒的习惯,若你回来,我何须桃花酿。”   “嗯。今日便先回去了,久了就教他生疑,今上...机敏。”   慕容珏心下一动,“再忍耐些日子,待我除去他,便可与你和儿子团聚。”   洛长安不言,深深懊悔着曾经的所有计划,但若不是这些计划,又怎会到今天她窥得白泽仍然活着的秘密,看来凡事有因果,她种下恶因,现在自尝恶果,是自己咎由自取。   慕容珏又道:“白泽之事,万不可向外人提起。我安排了人保护着你,你的言行,我都会知晓。长安,心术之战不是帝君一人擅长的。若是我发现你反间我,第一个受到波及的便是白泽。我需要告诉你,帝君惜人命,我并不,我宁可后悔,不要失败。”   “嗯。保护着我。谢谢你。”和帝君的正派之风相比,慕容珏简直不是人了,他阴鸷狠毒,将监视美其名曰保护,她便听不懂了吗。   “长安,你怎生话如此之少?”慕容珏攥住她的肩膀,“我并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希望事情控制在我的手中,你,还有这走势,一步都不能错!你和这天下,注定是我的!而你,是我慕容珏最完美的一柄刺入帝君心房的利刃!”   “和你相认,让我找不到语言来表达我的心情了,大人,太突然了。”   洛长安觉得窒息压抑,慕容珏善于玩弄心术,帝君推他上来作为除鳄利器是有原因的。但明显的,现下慕容珏已经不满足于只做护国公了,而帝君和慕容珏的表面和谐,终将被打破。   洛长安如陷死局,家弟和帝君之间,小家利益和国家大义之间,她难以抉择,一步错,步步错,她完了。   ***   御书房内,结束了议政的帝千傲揉着发痛的眉心。   海胤轻声道:“探子来报,近日楚国奸细混进了大东冥境内。与大东冥高层对接,在密地进行了会晤。帝君以为这接洽的高层是谁?”   帝千傲冥思片刻,心里自然有个名单,沉声道:“密地所在,可有线索?”   “已经派出寻迹好手嫪擎带人去查了。这嫪擎曾经帮着左相攻克了您不少密地,如今弃暗投明派上了用场。他急于表现立功,相信很快便有消息。”海胤给帝君斟茶。   “朝中官员,内乱已是死罪,若是叛国,罪加一等!”帝千傲眸色深冷,“无论是谁,绝不姑息!”   海胤微微思忖,又道:“丽国主动求联袂抗楚,丽王将其长女进献了来,听说此女身上天生异香容色绝丽。这……怎么处理?”   “合作可谈。女人退回去。”帝千傲立起身来,“不要教洛长安知道有人给朕塞女人,省得麻烦。”   “是。”您这是惧内了么,海胤打开御书房的窗户,说道:“近日这护国公酒瘾越发大了,满书房都是他身上的桃花酿的气味。若不是拿他冲锋陷阵抗衡楚国……”   帝千傲并不言语,重用着洛长安的前未婚夫,各方掣肘一时弃之不得,君臣之间不谈女人,可每每让他心里有如埋下一根倒刺,迟早有一天要连根拔起,以解他心头之恨。   他从未在洛长安面前表现出什么。但对慕容珏的存在,以及他们过去那一段过往,以及她不容他毁掉的玉佩,深恶痛绝。   ***   洛长安是被蒙着眼睛出的慕容珏的地盘,同样的中途换马车,多处兜转,她根本没有可能记下路线。   她回到宅子已经是夜里时分,梅姑姑夜鹰等人都围了上来,“娘娘,您去了何处,教我们好找!!再不回来,便要冲去御书房上报帝君了!”   洛长安微微笑道:“去了趟外事阁,打听了一下和异国做买卖的关文规章。”   众人放下心来,还以为娘娘教人掳走了,眼看婚期近了,可不能再生事端。   洛长安回到屋内,原打算将身上沾染了酒气的衣服换下来去沐浴,原正小憩的槿禾却睡得不安稳,在轻声哼着,她便走了过去,轻轻地拍抚着。   “娘亲。”帝槿禾迷迷糊糊将圆滚滚的小手伸了过来,一岁了,还没断奶,吃得越发黏了。   洛长安将他抱起哺喂着,“羞羞了,长大了不可以吃吃了哦。满嘴牙齿,娘亲会痛痛。”   帝槿禾知道事了,也有些害羞,但是一时戒不掉,便捂着小脸吃奶,模样着实惹人疼爱。   帝千傲步入了屋内,进门就见这种令自己不能招架的哺乳的场面,自己的儿子,给他吃,给他吃,但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的不够大度了。   洛长安见帝千傲回来了,不由脸上一热,帝槿禾本就在小憩,吃了几口便又睡着了,洛长安又将他放在床上,而后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每每对着帝君如此外放,也是够尴尬了。   “在这里,还是去朕的客房?”帝千傲眯着眸子打量她。   洛长安面红似血,“我哥不让。”   “今天,你哥说的不算。”帝千傲将手抄在洛长安的腰后,将她束缚进他的怀里,轻轻咬着她的耳廓,“在这里恐将槿禾吵醒,来朕客房,等你。”   洛长安与他近距离接触,生恐他嗅到她身上的酒味,或者察觉她的异状,她一改扭捏,连忙应下,“好,我先去沐浴。您先过去。”   帝千傲嗅到了她身上那颇浓的桃花酿,便眸底一沉,这属于护国公的酒香,挑战着他身为男人的尊严,甚至挑战着他身为帝王的尊严,其时护国公离她够近,才至于熏染至此。   帝千傲温温笑着,松了她的腰身,“去沐浴吧,将不属于朕的味道洗掉。” 第269章 我错了   洛长安身子一僵,“帝君……”   帝千傲压下心底的狂躁,婚期在即,他不想惊到她,使她再当逃兵了,他的宫殿于她本来吸引力并不大,他也承受不住在举国之下,被一名女子放鸽子,沦为全天下的第一号笑话。   国婚,不是他和洛长安两个人的事情。   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一名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已经默许了护国公的玉佩横在两人之间。眼下又多了桃花酿。不日,是否连她都不只是他的了,需要和护国公共妻吗。   他摸了摸她的项顶发丝,“满身都是帝槿禾这小男人的味道。令朕,嫉妒到发疯了。”   洛长安见他表情并无异状,他的城府极深,他说的话也往往别有深意,她感觉到自己在被敲打。   她俯了俯身,便去沐浴,她换下了那身满是酒气的衣服,似做了亏心事似的将那衣物按在池水中,混了大量的香料,她饱受折磨,她唇瓣泛白。   来到他的客房,在他的注视下,她走到他面前,心跳加速着。   帝千傲见她进来,他正坐在床畔,便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邀请道:“过来坐。”   洛长安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她满腹心事,却口不能言,她没有做好开诚布公会带来的一连串反应,她不是不相信帝君有能力帮助她,她只是更惧怕慕容珏的不择手段。   帝千傲将她放倒在他身下,撩拨着她的敏感秘密,她却心不在焉,甚至毫无反应,他的吻没有办法使她专心下来,她满脑子在想的都是明天一定要见到白泽,她在他的身下评估着是否要委身慕容珏,或者如何脱困,她觉得自己像个不忠的荡妇。   帝千傲受到冷遇,便放开了她,而后轻声道:“你没准备好。今天,算了。”   洛长安坐起身来,自责道:“对不起。我不在状态。”   “不在状态,没有问题。偶尔疲累都是常事。”帝千傲紧了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才是问题。”   “我没有在想什么……”   帝千傲捏起她的下颌,柔声道:“今儿下面来报,说你教马匹冲散了,不见了三个时辰,有没有伤着,你去了哪里。”   “去了外事阁。”洛长安开始对他撒谎,内心里被自责煎熬着,而明日她还要去见慕容珏,去见这个第一佞臣,她坐立难安,她几乎要冲口而出向他坦白从宽,“问一问,把白家生意做到外面去的规章制度。”   帝千傲轻轻笑着将话挑明了,“外事阁内,可有人饮了桃花酿?”   洛长安的谎言应付夜鹰和梅姑姑等人轻松自如,但在帝君跟前不堪一击,她相较于帝君,还是太浅了,她如同被拷问,他一个眼神就令她无处遁形,她眼底在深刻地向他求救,“许是帝君身上自御书房带来的酒味?我不知什么桃花酿。”   “外事阁,以后不要去了。这次,朕不再过问,也不会差人去核实。”帝千傲沉了嗓音,“朕明日让朝中外交大员为你答疑,朕的三品官,比外事阁文职小员清楚其中规章,规章是他定的。”   洛长安搓着自己紧张的手,她手心里有些薄汗,“不必麻烦了,这些小文书,大长官反而不如小文职来得轻车熟路,搞不好仍要拉来初级文职来办理,何必徒增麻烦。”   帝千傲立起身来,和她离得远了些,避着她些,以免失控伤着她,他靠坐在宽大的案上,眸色复杂地凝着她,“这么说起来,外事阁还需要常去?”   洛长安不言语,低下头来,“帝君,您的抽丝剥茧,让我招架不住,别问了。”   她因为紧张而胃痉挛,而指尖冰凉,她不知道慕容珏派来监视着她的人在何处,她生怕自己的任何话语会令慕容珏走险,对白泽下手。   她过去的所有计划和布局,都是在白泽已经亡故的前提下。而现在,慕容珏握着白泽,基本上就掌握了她,她甚至还没有时间想一想新的计划,过去她一无所有,现在她满身牵挂。   帝千傲望着洛长安苍白的面色,以及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的身子。   帝千傲紧了紧齿关,她究竟在保护着谁,护国公吗,女人真的连弑父仇人都可以爱吗,荒谬,“是你向朕坦白,还是朕率先拆穿你今日的去向?”   “帝君,我承受不住了。我需要安静一阵子,想一想这局势。”洛长安将册封皇后的册子轻轻推在桌上,“不然,婚期先放一放吧,或者,取消。”   “洛长安!”帝千傲攥着他下发的圣旨,突然将拳砸在她耳廓边上的墙壁,他的手指被撞的出血,“这就是你遇事的态度吗?你将朕当成什么人!你的每个字,每个举动,朕都可以砍了你!”   他的掌风将她的发丝吹起,她几乎哽住,就仿佛在昨日她还如顺从的猫一样在他怀里撒娇,今日她就又当了逃兵,起码如此,在没有契约的情况下,她虽然难受可惜不能和他一起走下去。但无论她接下来怎么自甘堕落,但心里的自责会少一些,好过于,婚内背叛。   “帝君,对不起。”   “朕连问都不能问了?当作全不知情,与护国公共妻?”帝千傲微微涩然,“朕以为朕有权利过问未婚妻的私生活。”   “不是不能问。”   “既然能问,你退了这封后圣旨是什么意思?朕要娶一个女人,你当是儿戏?朕娶一个人,你以为说了就随随便便可以收回来的。”   “我那天夜里在你别院,没想万全。月光气氛很好,您又去而复返,您又那般令人心折,我一时脑热就答应了。后来,我明白了,我还是当不成皇后了。”洛长安低下头来,完全的不负责任,开弓没有回头箭,“我配不上您。您值得更好的。”   “封后的圣旨在金銮殿连宣了五日啊洛长安!”   帝千傲捏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身子按在墙壁之上,不可置信地凝着她的面颊。   “别说了帝君……”   帝千傲的薄唇渐渐流失了血色,“大东冥黎民百姓皆知朕将大婚,各国均来朝贺,母后也被朕驱逐至祈福山去,后宫裙带全都没有任何实权,文武百官皆敢怒不敢言,朕为了娶你与天下对立。结果你就给朕这样的表现,你让朕好生难堪,好生的……失望!”   洛长安欲哭无泪,那日的我爱你一百次有多甜,这日他这句好生的失望就有多么的苦涩,洛长安觉得自己被碾碎了,心痛窒息到无以复加,但眼下,血浓于水的弟弟更加需要她,她也无力全身心投入一场欢天喜地对婚礼了。   “我错了帝君......" 第270章 桃花酿它岂有国酿香!   帝千傲骨节分明的手指自洛长安锁骨滑下,落在她的心房之上,轻轻按下,“是不是你这里装得下所有的人,却独独装不下朕,一旦心满,第一个溢出而摒弃的就是朕啊。朕想问问,朕真的进去过吗。”   “不是的,帝君。”洛长安缓缓地抬起眸子,仰视着她崇敬、深爱、敬畏的男人,艰涩道:“我怎么舍得摒弃您呢。”   “常听人说心寒,不知个中滋味。”帝千傲将手拢入她的发丝,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拉近,疲惫道:“今天终于体会到何为心寒了。朕一直以来牵着你走,朕也累了。往后,不牵了。”   洛长安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轻声道:“我...总要自己学会走路。又是一年,我二十五岁了。我...不能一直躲在您的背后。”   帝千傲低下头来,印上她的唇瓣,以舌尖将一颗丸药顶入她的口内,以吻封缄使她将那丸药吞下腹去,而后冷冷离了她,与她保持着距离。   洛长安呼吸紧促着,抚上咽部,不知他喂她吃下的是何药物。   “婚期就在下月底,到那日,你是要扶摇直上登上凤凰台,还是要下狱步上断头台。好自为之吧。”帝千傲冷冷地拂袖,步出了屋内。   洛长安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她靠在墙壁上才能稳住身形,她缓缓的坐在地上,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自由了,心里也空了,可以心无旁骛地去见白泽了,起码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想想如何营救家弟了,也可以免于一边与帝君筹备婚礼,一边私会慕容珏这种错乱不堪的处境了,这就是她要的吧。   可这心里的滋味,着实苦涩难言。   梅姑姑进来将洛长安扶了起来,“娘娘,全天下女子都巴不得与他好,百般法子哄着他求着他,只你一个人想尽了办法推开他。他是什么人,一次二次他觉新鲜,三番五次那叫无视龙威,何必耗尽他的耐心?若是教他生了和你断了的心思,你可再无将来。他爱你时,你是皇后。他不爱你时,你是谁。速速追了过去,向他解释清楚。”   “梅姑姑...梅姑姑...”洛长安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明日里原计划去皇庙参见皇后受洗,不去了。过五日皇家画师来为我和他画婚像,也不用了。下月头里品婚宴菜品,我也不过去了。”   “娘娘,”梅姑姑被洛长安气到抹眼泪,“您用多少年走到了今天!只差一步!您何至于!外面什么天大的诱惑,至于您舍弃帝君,连小命都不要了?那桃花酿它岂有国酿香!文人他不过生的一张哄骗女人的嘴脸,怎敌帝君一颗真心。您醒悟吧娘娘。”   “梅姑姑,放我一马吧。”洛长安微微苦笑着,我这个忘恩负义到无可救药的女人。   ***   沧淼正在御药阁制药,眸色一瞥,便见今上迈进屋内,观其唇白面寒,便搭了脉搏,“心疾复发,心脉岌岌可危。你...这是又被......”   “一天休朕八次,气得朕心里窜血,朕怎么摊上这么个......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朕直说吗。”帝千傲攥着心口,缓缓说道:“给朕用药,用重药,明日国事仍等着朕。”   “你这心疾,药物不能根治,”沧淼为帝千傲用了抑制心痛之疾的药物,“这一边操劳国事,一边担心女人落跑,不是办法啊。你干脆换个媳妇吧。”   帝千傲不言。   沧淼叹口气,“是不是她有什么苦衷啊?有没有什么是值得她放弃皇后之位、放弃性命也要和护国公偷情的事情......算了,除了他们仍然相爱,我想不出什么了。帮不到你。你说这女人怎么连杀父仇人都可以爱啊?不能理解。”   正说着,沧淼一怔,“等等,你体内有蛊毒冲撞,你对洛长安落了锁?你若用了锁情蛊,她若同旁人哪怕些微亲昵,虽然但是,你会受到致命反噬。那蛊是用你精血所养,排他性极强。这玩意儿是我发明出来挑战医蛊极限的,后果不堪想象,你竟真用了。”   ***   翌日,洛长安再度来到了慕容珏的密地,当她双目之上的黑绫绸被摘下,眼前慕容珏一袭白衫,身上没了酒气,单看外貌,文雅非凡,若窥其内,败絮其中。   “长安,你来了。”慕容珏恨不能将洛长安拥在怀里。   洛长安垂着手,如同行尸走肉,进了这屋子,洛长安便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帝君身边了,自己已经......精神层面不干净了,永远难以澄清了。   “抱住我,长安。”慕容珏要求着。   洛长安木然道:“人已经来了,不按你的流程走吗?第一步我记得是宋小姐啊。”   慕容珏越雷池一步牵着她的手腕,使她心情犹如上坟。   握住细腕,慕容珏心底猛地一动,然而忽觉得心内极其闷痛,竟不能忍受,犹如中毒,他便将洛长安的手腕松了开来,捂着心口,眯着眼忍着痛。   “大人何状?”洛长安不解,见慕容珏身体分外痛苦的模样,若这小人有不治之症,那可是大快人心了。   “没什么,许是长期宿醉了,落下了隐疾。”慕容珏强牵起洛长安的手,可刚牵起,便觉心脏如同被百虫钻心,他便不得已又将洛长安的手丢了,“我带你去看宋小姐,今儿是不同的花样。”   洛长安静观其变,落座后,眼见着宋盼烟面颊被毁了容,慕容珏则细细地观察着洛长安的表情。   洛长安非常不适,连续两日观看酷刑,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刺目惊心的记忆。   “长安,你不开心吗?昔日我为了这女人教你受尽了委屈。”慕容珏动情地说着,“近二日,我希望你所有的委屈都被抚平了。”   “大人,自你将宋小姐的骨肉制成这柄婴簪起,皆般过往已经抚平了。”洛长安轻声说着:“自明日起,不必观刑了。”   宋盼烟不可置信地盯着洛长安手中那婴簪,难以置信自己深爱着的男人,居然用她的骨血制成了婴簪去讨取一个女人的欢心。她这一生,为了相公,贪财的事也干过,人命手里也攥了不少,甚至于连亲人都可以亲手送上断头台,自与他成婚对他从无二心,何至于由他亲手将我凌迟,何至于由他将我容貌尽毁,爱上他,我悔不当初,若可以重来,我绝不将其引入户中! 第271章 不是君王侧,何处都一样   慕容珏却不依,“长安,她一天不被折磨死,我和你便要欣赏她的垂死之症一天。是她乱我心智,让我走上那一步的!我恨她。”   “大人,乱你心智的,是你自己啊。”   “不,长安,是她。我并非本意要伤害白家。”   洛长安越发觉得靠近慕容珏如同靠近炼狱,所观所听所感,全部都是可怖之感,脑海里回想着帝君那温柔的眸子,那哪怕盛怒之下亦不舍朝她落下的拳头,那每每宁可自损亦不肯伤害她的美好的帝君。   她在帝君面前有恃无恐,恃宠而骄,此时此刻她在慕容珏面前畏手畏脚,不肯轻言半句,唯恐惹祸上身。   “今日,观够了。大人,下一步吧。”洛长安轻轻的说着,“我来是干什么的?”   慕容珏闻声,便心底一动,“我带你回...卧房。”   当洛长安被慕容珏引着经过了昏暗的密道,来到一处石壁之前,他扭动机括,面前石壁便打开了,内里是一间装潢做旧的屋子,压抑而阴鸷,如他温文外表下那颗已经扭曲的内心。   洛长安先走进去几步,环视着,看见内里也有一个机括,可以从内里开门的,与门外是分别控制的机括,机括本身是铁制,洛长安评估着自己是不是能干点什么。   “随便坐吧。长安。”慕容珏向内引着。   洛长安抿出一笑,又将脚迈出屋去,“不要。”   “不要?”慕容珏也笑了,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豁出去了和他说不要,他感觉得出来她一直对他惊惧不已,她突然如释重负,他心下有些动容,“怎样,说说看。”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呀。你让我先观刑,就观刑。你让我回卧室,就回卧室?”洛长安嗔着,“我喜欢什么,不重要的,是么。”   慕容珏听她嗔怒起来娇俏不已,心里软了不少,“你喜欢什么,很重要。”   “慕容哥哥。”洛长安将久违的称呼叫了出来。   慕容珏心底被深深触动,多年前那飘满落花初识她的那个午后,美好的景物就在眼前,他颔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想我弟。我想去先看看我弟。”洛长安攥着他衣袖,轻声又道:“哥哥,答应了我吧。”   慕容珏低下眸子看着洛长安攥在他衣袖的手,随即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见白泽。现在就过去。”   “嗯。我不要蒙眼睛。若要再防着我,往后不来了。”洛长安红着眼睛凝着他,“连我也提防吗,我是谁。”   “不蒙眼了。带你在我的地方四处走走。”慕容珏边领着她走入院中,边说道:“院中我亲手为你搭了秋千架,架上有棚,春雷夏雨秋霜冬雪,你每日都可在此嬉戏,听闻你喜爱皇宫华清池,此处我打造了一模一样的温泉池,引了活水,你定会喜欢。若你喜欢宫中久安宫摆设,我可打造一样的闺房给你。我看出来你不喜欢这做旧的装潢。”   “不必打造一模一样的。皇宫虽好,我终究只是过客。对栖身之处也没有什么要求了。”不是君王侧,何处都一样。   洛长安面无表情,跟着他缓缓走着,同时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和摆设,各处关卡皆有人把守,方才慕容珏的卧房石壁内外皆有机括,唯有按照正确的方法转动机括才能将石壁打开。   白泽的屋子落了重锁,白泽又被锁链锁着,单靠她要将白泽救出,绝无可能,她需要时机。   来到白泽门外,慕容珏将屋门打开,洛长安再次看到了自己想了一夜的家弟,她甚至不敢冒然靠近白泽,怕惊吓到家弟。   听到声音,白泽原本环着膝盖坐在角落,便缓缓的抬起头来,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洛长安。   “白泽,我是姐姐。我不会伤害你,不要害怕。”   洛长安边轻声安抚着,边缓缓地走过去。   白泽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洛长安的面庞,他眼底有个光点一圈一圈在放大成了光晕。   来到近处,洛长安将白泽散乱的发丝拨开,露出了白泽那俊秀的面容,她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她温柔地将白泽拥在怀里,使他的额头靠在她单薄的肩头,“姐姐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白泽沉默不言,他靠在家姐肩膀,恍若做梦,他被洛长安拥在怀里也如石头一般没有反应,只是眼睛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洛长安。   洛长安用手帕将白泽面颊上的脏污擦掉,白泽面颊越发显得英气逼人,她不解地望着慕容珏,“何以白泽不言语?”   “他四年没说过话了。”慕容珏轻声道:“那年那日,他吓破了胆。”   洛长安收紧了手臂,将白泽拥在怀里,白泽的瘦小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白泽三四岁目睹家门灭顶之灾,怎会不被吓破了胆子,洛长安心疼不已,她不知道原来家弟四年来所承受的比自己更加不堪,她为奴为婢教人不齿但她有帝君,而家弟却与灭门仇人朝夕共处,受尽折磨。   “长安,随我回房了。我...不愿继续与你打太极了。”慕容珏轻声催促着,“太端着,诚意就打折了。”   洛长安心中一阵悲戚,她抚摸着白泽的头发,轻声道:“姐姐明日再来看你。”   说着,她将一个木刻的玩具不倒翁递到白泽手里,“明日姐姐给你带更多好玩意儿。瞧瞧这不倒翁,没什么可以令他倒下。触底反弹,永不低头。”   白泽紧紧的攥着那不倒翁,他可以听见姐姐说的每句话,他将眸子深深地落在姐姐的面颊。昨日姐姐自暗门外叫他,如点亮了那无尽黑暗的一盏明灯,那关起的暗门,夺走了那丝光亮,他以为永远不能再见到姐姐,可姐姐今日又为了我排除万难的来了。姐姐说,明日还会为我而来,我并非被遗弃的孤儿。   慕容珏将手搭在洛长安的肩头,打算将她带出白泽的领地。   洛长安眉心蹙起,眼底厌恶稍瞬即逝。   白泽将姐姐的不愿和厌恶捕捉在眼中,他爆发一般抱住慕容珏的手臂,撕咬在慕容珏的手背之上,险些生生咬下一块肉来,慕容珏的鲜血登时四溅。   “放肆!你又皮痒了!”慕容珏抬手便要将拳头落在白泽面颊。   “你若动他分毫,我定与你反目!”洛长安声音很轻,话却很重,瞧慕容珏这驾轻就熟的动作,这拳头不是第一次落在白泽身上了,而白泽也不是第一次攻击慕容珏了,四年了,我的弟弟,究竟受了多少苦头。   慕容珏的手猛然一顿,终于没有落下。   洛长安沉声道:“将他身上铁链除下,自此白泽不是犯人,他亦不会攻击任何人。我话放在这里。你照办吧。”   “长安,你在试探我的底限。”   洛长安血红着眸子,“慕容哥哥,不让吗。” 第272章 她长衫拽地,云鬓散乱   “来人,除去白泽身上的枷锁。自此以后,白泽少爷可在院中自由走动。待遇如同上宾。”慕容珏再度让步,对慕容哥哥四个字实在无法拒绝,随即将手引向门边,“长安,你知道我要什么,需要我在你弟弟面前逼你吗。”   洛长安知道再躲不过去,也不愿在弟弟面前蒙羞,便率先出屋去了。慕容珏随后跟了出去。   松儿为白泽解除了枷锁,轻声道:“白泽少爷,您怎么攻击您未来的姐夫了?以后你们姐弟二人都仰仗着护国公呢。”   白泽快步冲出屋子,紧跟着姐姐的脚步来到那石壁跟前,他一边手攥着不倒翁,另一手重重地垂在石壁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他想叫姐姐,可惜他发不出声音来,他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担忧以及对慕容珏的恨意,他不想让姐姐被伤害,他懊恼自己身子弱小不能保护家姐,他好想变得强大起来。   进到卧房,洛长安坐在椅上。   慕容珏将他的外套退了,仅剩下洁白的里衣,儒雅而满是渴望地凝着她纤浓合度的身子,提出内心的向往,“将衣衫退了,长安。”   洛长安紧闭着双眼,心已经死了,感觉帝君那冰冷却深情的眸子在自己脑海之中缓缓淡去,这条不归路她终于走上了。   “洛长安害羞,不如先聊聊你这宅邸用处,我见院内有异国来者,你在布局着什么?”   “是害羞,还是不愿意?”   “害羞啊。慕容哥哥。”   “嗯。长安,你似乎很会阳奉阴违。渐渐的,我看不懂你了。”   “刀尖上,我何必阳奉阴违。不要将我想的复杂了。”   她突觉手腕一紧,被他攥住,他倾下来一些“我会将今上落在你身上的痕迹都抹去。长安,你不是共妻,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不许对比。我与帝君身量本就有别。”   “何须对比,没有可比之处。”   “我比他不如,还是他比我不是。”   “你说呢....”   “你爱我吗!”慕容珏逼问着。   “明日待我再见了白泽...告诉你。”洛长安轻笑着。   “吊着我胃口。很好。”慕容珏将吻缓缓的朝着她的额际云鬓落下,“今上便是这样一步一步陷进去的吗。果然上心了就难以放下。”   洛长安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眼角有泪滑下。   “为何流泪。”他顿下。将吻未吻之际。   “因为欢喜啊。”   “既然欢喜,为何哭泣。”   “因为欢喜至极,乐极生悲。”   慕容珏打算更进一步,突然觉得心内犹如百虫撕咬,整颗心房骤然收紧,疼得单膝跪地。   洛长安手腕一轻,她如同获救,她长衫拽地,云鬓散乱。她耳边回响着帝君那句‘以往朕牵着你走,往后,不牵了’,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她坠入谷底。   慕容珏痛苦的半跪在洛长安脚畔,犹如妄图亵渎王后的臣子般。   “大人又发病了。不如问药二月再行不迟,”洛长安凝神注视着慕容珏,希望他暴毙当下。   “惭愧。突然想起与大楚使节有约。晚些再伴着你。”慕容珏捂着心口,冷汗自额际缓缓洒落,他连忙抓起外衫披在身上,似有几分落荒而逃,实在不愿在她面前露怯,心中已然担忧比不过今上,“长安,今上在查我,我预感到当我为他拼命除去楚国之后,他必会将我拔除。我倒行逆施,与大楚纵横联合,必将今上置于死败之地。看清楚你要站的队伍。”   洛长安心下一惊,她素知他野心勃勃,只知道他意图谋反,却不曾想他还妄图叛国!   待慕容珏走后,洛长安跟出了屋子,见慕容珏引着几人进了书房重地,院中一时无人,她心下稍微思忖,便快速走到石壁门外静静立着的白泽跟前,随即对松儿道:“去备下午膳,我将与白泽和大人共进午膳。”   “是。”松儿便折身去了后厨。   洛长安拉住白泽的手腕,将他带到石壁内的卧房之内,轻声交代,“白泽,姐姐一会儿出去,会将石壁外的机括破坏掉。这样,只有从内才能打开石壁。你在屋内不要出来,除非来人是帝家军,你才可出来。你如果听懂了,就点头!”   白泽点了点头。   洛长安指了指石壁旁屋内的机括,“你一会儿立在凳子上便能够到这机括了,用力向左旋转一周半再折回半周便可打开石壁。听懂了吗?”   白泽再度点了点头。   洛长安摸了摸他的头,“出去以后,好好生活。什么都会过去的。”   说着便朝着门外而去,白泽伸手拉住了洛长安的衣袖,眸子猩红的凝着她,充满了不舍。   洛长安有生之年不能听白泽亲口叫她一声姐姐,实在可惜,将心一横,把白泽推进屋内,便出了屋子,快速放下石壁,将白泽关在了屋内,她随手拿起石壁旁的原先锁着白泽的铁锁头,将机括触动机制砸到变形失灵再难转动。她用尽了力气,她的手被割破出了鲜血。   松儿去厨房交代布下膳食,再返回时,便见洛长安已经将护国公卧房入门的机括砸变形破坏殆尽,将屋子变成一间只能由内打开的密室,松儿大叫:“你在干什么!”   洛长安闻声,自发髻之中取出一早藏匿的夜鹰常用来联系帝君所使用的军机信号,狠狠按下,便见青色的烟迹一飞冲天,带着她的希望飞出了困局。她不住地按着,直到信号内燃料全部发射出去。   她怕是不能活了,所幸,白家仍然有后。   “不好啦!洛长安是帝君的奸细!快拿下洛长安!速速禀报护国公!”松儿惊声大叫,“想办法凿开石壁,拿出白泽!!”   洛长安手脚颤抖,几乎喘不过气来,头昏目眩中她被抓住了手臂,带到了书房之内,去面见护国公。   ***   皇宫御书房内。   帝千傲正经受着强烈的反噬,他俊脸苍白,坐在案后,脑中闪现着护国公究竟在与洛长安如何亲昵,亲昵到了何种程度,他抿唇道:“昨日里她教马匹冲散,朕失去她消息三个时辰。朕没有追究你们。今日里未落朝,又来禀报不见了她影踪。她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吗?朕的影卫,是干什么吃的?” 第273章 朕亲审叛国皇后   夜鹰小声道:“似有与大内影卫旗鼓相当之人护着她,起初跟着,后来教人绊住难以脱身,待脱身之后,不见了她的影子。”   帝千傲轻笑着:“海胤呢,你说说吧,大楚与佞臣会晤之处,可有线索了?一整天了,嫪擎可查到了那密地所在了?”   海胤躬下身子,惭愧道:“嫪擎仍需两日。”   “两日!”帝千傲将龙案掀翻在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众人不由一懔,又听他沉声道:“朕如何可等两日?!喘息间已然致命!”   嫪擎这时快速进来回话,“帝君,有可靠消息传来,这与大楚接洽的高阶官员是护国公!而…皇后娘娘也出现在了现场。眼下,正在与护国公和大楚细作一起讨论叛国之策。”   帝千傲坐在椅上,双手麻木,若是叛国,朕也……保她不住了。   海胤和沧淼面面相觑,嫪擎这是什么不靠谱的消息啊,不嫌事大是吗,无语!   帝千傲轻声询问:“密地所在何处?”   “在西冲河道一代,还没有确切位置。”嫪擎说着,“属下一定争取在今晚拿到确切消息。”   帝千傲微微冷笑,“尔等教护国公牵着鼻子走!朕心大怒!”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只觉得帝君今日之怒教人心胆剧寒。   嫪擎话音刚落,夜鹰便朗声道:“有人发射了一等军机信号,是从西冲河道那边来的!必是大内影卫发现了密地所在!不必待今晚了!”   帝千傲立起身来,“缉拿护国公!无论是谁抓到了他不必等待直接剿杀,不留活口!活捉洛长安,朕亲审叛国皇后!”   ***   洛长安被人攥着手臂推进了书房。   慕容珏正在和楚国细作讨论方案,忽然见到洛长安被推了进来,便心觉不妙,沉声问道:“松儿,何故?”   “大人,洛长安是细作,她刚才向朝廷连发十次机密信号,眼下大内影卫恐怕已经四面八方的涌了过来了!”松儿惊慌失措。   慕容珏大震,“竟有此事!”   他立起身来,来到洛长安跟前,抬手便在洛长安的面颊打下一巴掌,登时之间,洛长安娇美的面颊之上肿起五个手指印,“贱人,你居然背叛我!”   洛长安被打得眼冒金星,耳中充血,她的头轰轰作响,她抬起头来,丝毫不退缩地说着:“叛国狗贼,死有余辜!”   “洛长安!”慕容珏抽出长剑,便要杀洛长安,剑到她的颈项又停了下来,“我与你孕育一个子嗣,你竟为了那狗皇帝,背叛我!”   洛长安轻笑着道:“子嗣!何其可笑。我告诉你,游船之上那夜,我根本没有与你发生干系,帕子上的血迹是我手指血,皇田别院那次之人,根本不是我,而是宋盼烟,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我恨你慕容珏,我做梦都想杀了你为我父母报仇!我洛长安由头至尾都是帝千傲一个人的,帝槿禾是大东冥的太子!你不配!”   慕容珏浑身大颤,“你骗得我好惨!我那般讨好你,你有何不满!我甚至为白家留了后!”   “你是有过一个孩子。不过,你亲手将她从你妻子的肚子里打下来了。而为你孕育过子嗣的女人,正被你关在密室里,毁了容,险些削成了人棍啊。慕容狗贼,走到这一步,欢喜吗?”洛长安已经不打算活着了,所以说出的话无所顾忌。   “洛长安,你方才问我你来是干什么的,我也想问,你来是干什么的?”   “我来,是与你同归于尽的!帝千傲的江山,不是你这等狗贼可以觊觎的。我的手已经脏了,我怎么舍得让他因为杀你而脏了他的手呢。”   “好个同归于尽!我从不知道女人可以狠辣至此。”慕容珏心绪大震,从洛长安手中夺下那婴簪,他整个人如同崩溃,“这是我的亲生骨肉?”   “是啊。但你不必懊悔,因为你马上就要上黄泉路上去陪她了!”   “洛长安,你布的局,可是够毒辣的。”   “慕容哥哥教会我如何心狠毒辣的。若非你亲手教授,洛长安何至于面目全非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慕容珏形同死灰,他将长剑收下,亲手拿了洛长安的后颈衣裳,然后吩咐楚国细作以及他自己的心腹,“撤离,远赴楚国!”   松儿叫道:“这女人将她弟弟锁死在您的卧室之内了。如何是好大人?”   “弃之。”慕容珏沉声道:“有这女人在,我必可安然无恙到达楚国。”   说着,便挟持着洛长安一起来到西冲河道渡口。   其时已经落夜。   明月当空,星子稀松,就在众人即将登上渡船之时,四周围突然之间火把大亮。   洛长安的面颊被火把的光映出妖冶之色,她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帝君了,然而,当她适应了这漫天的火光,便见帝君自人中缓步踱出,他负着手,薄唇在火光之下难掩苍白,他眼底有着对苍生社稷的悲悯,以及对她的浓浓的失望。   “皇后与护国公,夜里乘船,渡向何处啊?”帝千傲沉声询问着。   洛长安心知自己已经被打上了叛国之名,她心中苦涩不已,加上自己精神不洁,已经没脸见他,她低下头来。   慕容珏扼住洛长安的脖子,沉声道:“帝君,今儿我慕容珏便改了国籍,自此我不再是大东冥之人,我乃是楚国之栋梁。待我回归之日,便是你大东冥灭国之时!”   “朕既来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有洛长安在,我犹如身披免死马褂。您说呢。”   帝千傲冷冷笑道:“护国公何须躲在女人身后?身为重臣,既然有胆子叛国,没胆子直面朕吗?”   “帝君若非起了杀机,我岂会需要她来当盾。”慕容珏说着,便挟持着洛长安要上船。   “将洛长安放了。”帝千傲语气平静无波,“朕会教你安然离开。”   “帝君,你我深谙心术,你的每个字,我都不相信。我若是放了她,我岂有活路!”   帝千傲紧了紧手,“洛长安也属于叛国,你认为朕会为了儿女私情而姑息一个叛国的女人吗?”   洛长安心里酸涩难忍。   慕容珏心下有些慌乱,当下便扼住洛长安往渡船上撤。   帝千傲令道:“出动精兵五千,包围渡船。”   话音落处,便见长河面上驶来无数军船,缓缓将慕容珏的渡船包抄。   慕容珏惊声道:“速速启动船只!突围!”   慕容珏桎梏着洛长安要逃上渡船。   帝千傲紧攥着手。   洛长安见慕容珏失了方寸,自己不想再做帝君的软肋了,也不想再见到帝君那失望的目光了,她自慕容珏的腰间猛然抽出长剑。   帝千傲眉心大动,“洛长安,犯了国罪,应受国家审判。莫要妄动!”   “对不起。我错了。”洛长安小声说着,倒扣着剑柄,猛地从自己肩胛刺透,瞬间穿过了慕容珏的心腹之上,给了慕容珏致命一击。   “成也长安,败也长安!”慕容珏痛呼出声,一掌拍在洛长安的后背,将她拍下了渡船,“洛长安,地狱之下我等着你!”   洛长安的身子急速的下降,直到落入一道冰冷而熟悉的怀抱,她被带着离开了水面,在渡头长阶之上徐徐落地。   帝千傲垂着眸子凝着她,“何以如此?”   洛长安困难地呼吸着,她深深地注视着帝千傲冷俊的面容,“我...我没有叛国。我生是大东冥的人,死是大东冥的鬼。这方故土,我...我舍不得。”   帝千傲轻声道:“没有叛国。只是叛朕。是么。”   洛长安苦涩难言。   帝千傲拿起长弓,射出一箭,直接贯穿了护国公的头颅,一代佞臣,葬身西冲运河。   将弓放下,帝千傲垂着眸子,满眼阴霾,亲手杀之,仍不解恨,反而更加暴怒难抑,因为夺妻记忆就在脑中,难以挥去。   “往后,你唯有靠玉佩怀念他了。”   闻声,洛长安心念大动,他永远不会原谅她了,肩胛之上的伤口极痛,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帝千傲下旨道:“活捉楚国奸细,拷问有用情报。摘去护国公官职,行天葬,追诉其祖辈掘坟行车裂之刑。封锁永定侯府,软禁洛长安。另外,重赏发射军机信号之功臣!” 第274章 你怀孕了,洛长安。   永定侯府内。   洛长安昏睡了两天了。   她原就身体孱弱,加上倒刺肩胛的这一剑,使她难以负荷。   另外,沧淼又断出她怀孕了,孕症还不明显,但已经可以诊脉诊出了,连用药都需要格外小心。   帝千傲背靠着窗棂,立在那里,俯首看着手里属于朝廷的军机信号底座,这是自她衣襟搜出来的,那传送信号,助他仅用须臾便斩获楚匪和佞臣的功臣是她。   他眸色非常复杂,他的心不能再起波澜,这小女人将他已经彻底毁了。他甚至没有做好准备和她孕育第二个孩子,尤其在他有着报复她的想法时。   洛长安觉得身体很痛,整个人疲惫不堪,昏睡期间,屋子里的人来来回回,似围着她忙碌不已,这时安静了下来,她意识也渐渐清晰了,便缓缓地张开了眸子。   床边,刘勤和白泽还有帝槿禾守着她,她看见这三人,尤其是安然无恙的白泽,便舒了口气。   她伸手摸了摸白泽的脸颊,“这里是自己的家,你安全了,不用再害怕了。”   白泽乖巧地点了点头,姐姐,快好起来。   刘勤摸了摸洛长安的项顶,“往后不可一人冒险了,你有家人,你不是一个人。我自了解你愿意用命护着弟弟的心情。可你的伴侣,他需要参与你的生活。和帝君聊聊吧。”   洛长安望见了窗边的帝千傲,她的心收缩成一团,她竟然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谈,因为浓重的自责已经将她吞没了,而对不起三个字,她已经说太多次了,这场动乱持续了两天,她和帝君之间在她脚尖打滑做逃兵那一瞬间,便南辕北辙了。   “白泽,带上槿禾,跟哥出去玩儿去。”刘勤交代着,随即便带着两个小家伙出去了。   帝千傲缓缓的走到床畔,坐在椅上,深深地打量着她苍白的面颊,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我想喝水。”洛长安昏睡了两天两夜,这时初醒,觉得口干舌燥,说话也显得艰难。   帝千傲将眉心蹙了蹙,狠心道:“自己去取。”   洛长安不能觉得委屈,做错事的是她,她再没有这个资格可以逆掀龙鳞了,不过是被剑刺穿身体,没什么可矫情的,她看了看距离颇远的茶水桌,便缓缓的撑起身子,要下床去拿些水喝,谁知刚踩上绣鞋,就觉得头晕目眩,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坐在当下,身体也发起抖来,“我不喝了吧。”   “朕不心疼。”帝千傲冷声道:“别试探了。”   “没有试探。”洛长安眼眶泛起泪来,有些倔强的,喉咙沙哑道:“我真渴了。”   帝千傲眯着眸子打量她片刻,心里揪着难受,想漠视她,又做不到全不上心,他起身去拿了茶水,递到她的手边。   洛长安伸出手端着茶水,才发现连端杯茶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恐怕他说她在试探,便问道:“我可以让梅姑姑进来吗。”   帝千傲冷声回绝,“不可以。”   洛长安觉得非常窘迫,显然他在为难她,而她别无办法,以后,在他面前,她永远理亏着抬不起头来,在她将封后的圣旨推回去那一刻,她就已经自他心尖儿陨落了。   帝千傲将手搭在她的肩头,而后将茶碗递到她的嘴边,她小口细饮了一阵儿,咽得有些急,微微地喘着。   帝千傲将眸光自她沾了水渍的唇瓣移开,轻声道:“还要吗。”   “不要了。”洛长安摇了摇头。   “你和护国公,睡了吗。”帝千傲只知道自己被毒药反噬到痛苦难抑,不知道他们的亲昵程度,可用药锁身,却难以锁住她的想法。   “没有。”   “到什么程度。”   “进了他卧室,他退了外衫,我被他拉了手腕。”洛长安没有隐瞒他什么,她没想活着回来,眼下活着回来了,说起这些,分外的难堪,“我并不无辜,我说了不少暧昧话。”   “嗯,进了他卧室。好。”帝千傲又轻声询问,“被拖进去的,还是自愿进去的。”   “自愿。”算自愿吧,狗贼拿要在白泽面前辱她逼迫她就范,她便离开了白泽的屋子,虽然但是。我百口莫辩。   帝千傲将拳收紧,“若不是朕为你药蛊落锁,怕是朕就被你给扣了帽子了。精神层面,你已经给朕背叛了。”   “您可以杀了我维护龙威,我毫无怨言,我已经觉得活够了。”但是,药蛊落锁是什么意思呀。锁住的是我?   “这就是你的态度?”   “帝君,教教我吧,我该怎么做,可以令你开心。既然我出口便是错。我何必说什么。”   “向朕解释啊,洛长安!”   洛长安的心里非常难受,她缓缓道:“我起初以为白家只剩我自己了,后来我突然见到了白泽,那是我在这世上除了你和槿禾以外,唯一的血亲。他在杀人凶手的手里,我寝食难安。帝君,我没有办法在知道他活着之后,又亲见他死去了。真的很抱歉,我侮辱了您的爱情。但那是我弟,远比爱情重要。我没有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护国公。你有法则,他没有,而我不但没有法则,我连理智都没有了。”   “很好的解释。朕明白了。亲情比爱情重要。帝千傲算什么!”帝千傲轻轻笑着,“伴在君侧,明争暗斗之下,槿禾、刘勤、白泽皆有可能被掳,而你有多少个身子可以出卖。”   “您的文字属实辛辣。洛长安惭愧。以后,再不卖了。毕竟我就只有这一个弟弟。”洛长安苦涩着说道:“在婚期前,意识到洛长安是这样的不堪之人,您何其幸运。若是教我做了皇后,岂不有辱您的国格。我不是赌气,我是真的不敢高攀了,洛长安口不敢言,望您不要往深处揣测了,我不过是个皇权之下您握在手里的女人罢了。”   “你!”帝千傲紧紧闭了下眸子,“我们都冷静冷静吧。往后,还有数十年,想想是不是合适彼此。心里有芥蒂,相对数十年,何必两看生厌。”   洛长安点了点头,“嗯。”   相爱无疑,是否合适,她也疑惑了,她紧闭心门不敢妄想了。   “你怀孕了,洛长安。”帝千傲缓缓的说着。 第275章 今天这日子,你和朕都需要面子。   “这......”洛长安将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生育槿禾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又有一个小生命在她肚子里孕育着,她已被质疑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这孩子使她上下不得,好生的忐忑。   “朕没有准备好迎接这个孩子。你呢?”   “我也没有准备好。”洛长安诚实的说着。   “要吗?”   洛长安红着眼睛看他,“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首先,您认吗?”   “认。”他没有质疑她的品行。他是愤怒她对他的毫不重视以及精神背叛。   “您要吗?”洛长安轻声问着。   “朕不知道。”   “我喜欢小孩。小孩子使我的生命完整。从槿禾,到我弟,我觉得活着值得。”洛长安想了许久,“既然怀了就是缘分,我可以一个人养他。只是,龙嗣,我可以留下吗。若是洛长安的话有半分信誉,我不是妄想母凭子贵。我只是舍不得孩子。”   她知道在男人不接受孩子的前提下,将孩子上赶着生下来非常可悲。可是打掉自己的骨肉她于心不忍。   “嗯,一个人养他。”帝千傲冷冷地立起来,“你任何事情都可以一个人去做的。既然不需要朕,就自己看着办吧。”   帝千傲说完,便从洛长安的府邸抽身离去了,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   国婚的日子到了。   这一个月来,帝千傲没有来过一次永定侯府邸,海胤会间或来接槿禾回宫见他父皇,又会在落夜前将槿禾按时送回来。   帝千傲绝口没有再提过婚事。   婚礼当天,这特别的日子,让洛长安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自己收拾成新娘的模样,因为她不确定帝君会不会来迎娶她。   或者,她将等来一纸休书,将她休下堂去,或者等她登上凤凰台之后,帝君才会下这一纸休书,使她彻底再无翻身之日。   洛长安心中着实惶恐,她明白帝君想毁人前,必会高高捧起,她不知道这婚期对自己是不是死期。   洛长安坐在梳妆镜前面,梅姑姑帮她梳理着发髻,“娘娘,您如今身份得以大白天下,这容色可谓天下无双。只是这一双眸子,不能再落泪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洛长安轻轻笑着,忍着强烈的孕吐反应,这一胎显然比怀槿禾时的待遇差了很多,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她认了,“嗯。不落泪了。梅姑姑,你看我这嫁衣,会不会太宽了?”   “不是嫁衣太宽了,是你越发瘦了。改衣服赶不上你消瘦的速度呢。单这衣线已经改了几道了。”梅姑姑说着,拿小针又将衣线那里缝了几针。   随即,将繁复华贵的凤冠戴在了洛长安的项顶,她的面颊教凤冠上垂下来的细密的珠帘掩住,当真美貌倾城。   随即,吉时到了。   梅姑姑焦急地在门处等着,然后左等右等,过了半盏茶功夫,不见迎亲队伍来。   洛长安也渐渐地放大了苦涩的笑意。   突然,外面响起了喜庆的唢呐,以及厚重的宫乐,整个永定侯府瞬时间热闹喧天。   梅姑姑快步进屋,将门关起,“来了,来了,帝君亲自来迎亲了。速速坐在床上,上轿子之前,双脚不能碰地。以免将娘家财运给带走了呢。”   洛长安便依言,退了鞋子,坐在了床榻之上,梅姑姑将她的婚鞋藏在了被褥之下。   洛长安心里是没准的,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婚礼会发生什么,她的心跳的很快,她好怕会在婚礼上被羞辱,好怕会在婚礼上难堪,而无论帝君如何对她,她都不能说什么,错了就是错了。   海胤在门外道:“新郎官来迎娶新娘了,开了门吧。”   梅姑姑笑道:“开门不难,需得拿出聘礼来。”   海胤沉声道:“聘礼就在院中,永定侯府前后五个院子皆是聘礼。”   梅姑姑又笑道:“呀,没有钥匙,开不了门,没诚意呐。”   洛长安整个人是尴尬的,不安的,她和帝君这样的貌合神离的状态,梅姑姑和海胤这样的迎娶时对帝君阻拦的小花招,让她觉得心惊胆战,因为她不确定帝君是否会失去耐心,扫兴地直接调头走人。   帝千傲自衣襟掏出一枚钥匙,递了过去,“这钥匙,拿给她吧。”   洛长安闻声,险些落下泪来,他来了,他在门外,他来迎娶她了,这天他和她没有提前打招呼,却不约而同都进入了今天自己的身份角色,一对新人。   海胤一怔,他连忙将钥匙接下,自门缝递给了梅姑姑。   梅姑姑将钥匙塞进了洛长安的手里,洛长安攥着这钥匙,心中不能说不动容,她见过这钥匙很多次,这是他国库的钥匙。   海胤催促道:“开门啦,别让帝君久等了。”   梅姑姑又道:“为了确保新郎官没接错人,报一报新娘子的生辰时刻吧。”   洛长安心下一惊,或许帝千傲知道她的生辰是哪天,但是她觉得他不知道精确到时刻,眼下怕是要不好看了,帝君估计答不出来。   “太和二十三年十一月初五子时三刻,小雪。”帝千傲几乎没有迟疑,缓缓的说着。   洛长安心中猛地一动,同时又觉得惭愧起来,她对他只是记得他生辰的日子,相比起来,自己确实愧对他了,过去,他真的是全心爱着她,是她把一切弄丢了的。   梅姑姑便将门打开了,而后,帝千傲一袭喜服,头戴喜冠走了进来,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俊美无俦。   洛长安第一次看到他穿戴红衣,如此正式的新郎服,她不由看得有些出神。   帝千傲进得屋内,往榻上凝了一眼,但见她低垂着下颌,珠帘掩映下小脸发红,葱葱玉指在喜服宽大衣袖下若隐若现。   梅姑姑小声道:“帝君,帮娘娘找鞋吧,找到了鞋子,给娘娘穿在脚上,便可将人抱上花轿了。”   帝千傲闻言,一步一步靠近着床榻,微微俯了身,将手探进了被褥,碰到了洛长安仅着罗袜的玉足,两人都是一僵,他睇了她一眼,而后将手四处找寻,在被褥之下找到了绣鞋,随即将手一伸将她两只脚腕都给紧紧攥在了指间。   洛长安下意识地往后撤了撤,他却紧紧扣住,沉声道:“不要让朕觉察到你一丝退意。今天这日子,你和朕都需要面子。” 第276章 为帝君接风洗尘   洛长安便缓缓将腿伸了,任由他帮她穿着绣鞋,原来他来是为了保全他的面子,也感谢他,同时也周全了她的面子。   待鞋子穿上,帝千傲将洛长安一路抱到了花轿之上,轿帘放下,洛长安坐在轿子中,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他用最繁复的礼节,最昂贵的聘礼,以及最兴师动众的仪式迎娶着她,可是她和他的距离却越来越疏远了,陷入冰点。   她从儿时就盼望了这么久的花嫁,滋味好苦涩啊。但,好在他来了,让她没有难堪,起码外人看起来,是欢天喜地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实际并不是。   她迈上了凤凰台的百阶云梯,他亲手为她加冕为后,有高高捧起,并没有重重摔下,她的心放在肚子里。   他和她拜了天地,拜了高堂,也夫妻对拜了,这一天他们一起经历了整个婚礼,他们接受着各方来贺,她在心里感激他,没有让她腹中第二个孩子葬送在一碗打胎药之下,也免于沦为没有父亲的私生子。   洛长安被送入洞房后,坐在床榻之上,久久地等着。头上蒙着喜庆的红盖头。她的心里七上八下。   到了后夜,宾客散尽,帝千傲推门而入,带来了浓重的酒香,显然醉意深沉。   “洛长安。”帝千傲带着醉意,“历经千帆,朕终于把你娶进门了。你不知道这一天朕多少次想亲手毁了你。”   洛长安在盖头下,不言语,她怎会不清楚,每个节点,在下花轿时,在迈过火盆时,在凤凰台上,在高堂面前,他那犹如寒冰的眸子时时震慑着她,仿佛她一脚踩在天堂,一脚踩在地狱,如履薄冰。   帝千傲用喜仗挑开了她的盖头,摘下了她的凤冠,他散开了她如绸缎般的云鬓,他捏着她的下颌,注视着这张精致的面颊,深刻道:“我恨你。”   洛长安将所有苦涩都咽下,她懂得他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借着酒意爆发出来了,她如同哽住,点头一瞬,泪珠滚落,“我知道。”   “我恨你,洛长安!”帝千傲绝情地说着,“老在宫中吧,蹉跎着你的岁月。沦为朕的生养工具。从此丢了你的思想,丢了你引以为傲的自己。”   “对不起。帝君。”洛长安艰涩难言,“我守着您,帝君。”   “将衣衫退了,服侍朕。”   “可我…有孕在身。”   “朕已经自顾不暇。”帝千傲将她推在喜床之上,在她的哭求声里行使着一名丈夫在洞房花烛夜该行使的权力,她的哭声越惨烈,他的索取越是猛烈,犹如要撕碎了她。   洛长安几乎流产,她事后在床尾表情一片死灰,他摧毁了她对他们未来的零星向往,他真不要她了,她对比之前,怀瑾禾时是什么样,怀这个时是什么样,她知道差别。   她是皇后了,可是那又怎样,待遇不如她是奴才之时。   以前想爬上来,现在终于爬上来了,却发现身份什么都不代表。   她手握权力,她手握国库钥匙。她在今上的冷眼下度日。   帝千傲酒意在清晨时醒了几分,他回头看到洛长安被他蹂躏的可怜模样,他无动于衷,身体的热度缓缓散去,呼吸平复理智回笼,他用手托着额际,久久难言,这段感情,使他面目全非,良久道:“大东冥和楚国开战了。朕明日一早便会亲自挂帅出征。往后,朕不会碰你了。我的…皇后。”   ***   春去秋来,转眼一年过去了。   大东冥和楚国的战争断断续续地打了十几场。帝君的阵营皆在兵营之内。足足一整年没有踏入后宫。   这一年里,洛长安剖腹产下了小儿子帝槿皓,以前觉得儿子叫皓皓不好听,现在觉得帝皓皓是念想,好听了起来。   太后的身子在这一年里因为记挂着战场上的帝君而经常卧病在床。   洛长安怀着槿皓时,边照顾着病床上的太后,边教养着帝槿禾的学习,同时找了多个名医帮白泽重新说话。   期间太傅又病故了,享年八十八岁,太后痴缠病榻不能周全,帝君征战在外无法归返,洛长安记着以前帝君说过太傅丧礼要以国父之礼来办,所以她张罗着将太傅风光大葬了,她没有让雅和宫的冷宫妃子公孙雅参加其祖父的葬礼。   加上白家的生意这一年在列国都有涉足,也需要她与刘勤多方合作。   这一年过得疲惫不堪,洛长安在二十六岁的年纪,绝美的面颊上有纹路悄悄爬上了眼尾,后宫的繁琐事务,让她忙到不可开交,她褪去了天真烂漫,凡事亲力亲为,细腻的手掌心布满了老茧。   这日洛长安正于坤宁宫与太后汇报着后宫各项支出,各宫用度,一年的战事,前线粮草对银两的需求旺盛,国库显得吃紧,她自己赚的银子也贴补了进去多数,因为战争,生意也不大好做了,眼下她各方面想着如何削减用度,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太后满腹忧思道:“长安,这场战事已经打了一年,哀家也病了一年,这一年里里里外外都靠你。回想之前哀家因你出身之事百般刁难,如今想来,不由心酸。”   洛长安温温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巴望着这战事早日过去。大东冥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胜了!大东冥打赢了!”外面宫人的喜报之声在宫内传了开来,“帝君眼下已经到了宣武门外,片刻便会回到宫中了!”   大东冥打了胜仗,普天同庆。   太后面露喜色,握住洛长安的手,“皇后,你可听到了,大东冥打了胜仗了?傲儿回家了?”   洛长安轻声道:“是的,太后娘娘。”   “速速与哀家一起去到宣武门迎接帝君!”太后久缠病榻的身子似乎都爽利了些。   洛长安连忙扶住,宫婢仆从一起便要簇拥着去迎。   只见门畔一道身着战服的身影迈入了堂内,他腰悬宝剑,一手提着盔甲,他甚至没来得及去换下风尘仆仆的衣衫,便赶了来,他扫视众人,见到太后、皇后诸人皆在,他向太后便拜倒在地,沉声道:“儿子不孝,一年征战在外,令母亲担忧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太后一把将其拉住,“长安,传下去,布膳,为帝君接风洗尘。”   洛长安低垂着眉眼,没有去往帝千傲的面颊去看,时隔一年,仍没勇气逼视他,但时过境迁,罢了,沉声道:“是,太后娘娘。” 第277章 累坏了   随即她招来梅姑姑,小声吩咐着,“今上长途跋涉,膳食备些清淡不伤脾胃的。战场上饮食多敷衍,不可一下大补。”   梅姑姑颔首,“是,娘娘。”   帝千傲的眸子朝着洛长安的面颊看了看,她绾着发,发髻一丝不苟,只觉她如轻熟少妇一般,脱了稚气,那双爱哭的眸子,也不再有泪意了,宛如什么都云淡风轻了。   他坐在椅上,自下人手中接过茶水,饮了一口,“帝槿禾怎么不见?”   太后也四下里找,“方才还在这里,怎么转眼没了人了,这小祖宗两岁半就疯得没边儿了,一眼不见,恨不得掀了金銮殿。”   洛长安忙道:“方才他打翻了古董,臣妾罚他面壁呢。臣妾去喊他过来。”   说着,洛长安便走到门处,对着将小额头靠在墙壁上的帝槿禾说道:“禾儿,来见过你父皇。”   帝槿禾每日里听到母后说父皇在边疆打仗保家卫国,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心中一直都非常崇拜父亲,这时听到可以见到父皇,便开心极了,他蹬着小短腿跑进了堂内,四下里找了下,父亲走时他才一岁,不记事,这时不记得父亲模样了,有点懵。   帝千傲将手一拍,“这里。”   帝槿禾看到这伟岸的男人,自己才及他的膝盖处,不由心生崇敬,连忙扑进了父亲的怀里,软声道:“父皇,常听母后说你骁勇善战,终于见到你了父皇。孩儿好想你啊父皇。”   帝槿禾小嘴很甜,能说会道。   帝千傲听见儿子已经可以和他对答如流,并且小家伙看起来被教养得极好,不由心中喜欢,“父皇也想你们。想你和...弟弟。弟弟人呢?”   他在战场陷入死局时听说皇后又为他生下一个儿子,那个他以为因他暴虐已经流掉了的孩子。   洛长安面上平静无波,微微笑道:“梅姑姑,将皓皓抱来吧。”   梅姑姑忙去后殿将帝槿皓抱了过来,打算递给洛长安,由洛长安交给帝君,洛长安却不接过,以免被认为是试探,她没胆子了,怕了他,狗贼祖上皆被掘坟车裂碎骨,她恐惧着他的手段,笑道:“速速抱去给帝君看看这二皇子,这是今上第一次见他呢。”   梅姑姑随即将帝槿皓抱至帝千傲的面前,帝千傲将孩子接过来,小儿子眉宇之间有丝执色,像极了他的母亲,“皓皓这名字不好,不如请母后重新赐名?”   洛长安垂下头来,连念想都不能有了,皓皓不能用作名字了,“若是得太后赐名,是二皇子的福分。”   太后思忖片刻,便轻声道:“今日适逢大东冥大破楚国,帝君凯旋而归,我等合家团圆。不如叫做帝槿风,取自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洛长安先行行礼,我竟连皓皓二字都不能得到了,道:“臣妾替槿风谢过太后娘娘。”   帝千傲又拨弄了下小儿子的小脸,“槿风,是个好名字。比皓皓不知好多少倍了,皓皓…值几个。”   太后朗声道:“傲儿,哀家听闻,这一年,有名战功赫赫的女将军秋颜追随你在战场之上大杀四方,无往不胜,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她可一起回来了。”   “回来了。”帝千傲沉声道:“朕将她安排在了别院,来日封赏。母后若是想见,改日带她来见您。您的生辰眼看近了,就那日吧。”   “甚好。”太后拉住洛长安的手,轻声道:“皇后,你务必亲去送些厚礼谢过秋颜,若非她相助,今上恐怕不会这般早就回来。”   洛长安温温笑着,“是,臣妾...稍后就亲去感谢秋将军。”   她说着,又对着帝千傲微微一俯,“得向帝君询问一下,秋将军落脚在哪处别院?”   “去年南渡小调之后,皇后随朕朕去的那间别院。”帝千傲将小儿子递给了梅姑姑,冰冷淡漠的视线落在了洛长安的眉宇之间。   “嗯。”洛长安面上笑容不改,我爱你一百次事件的那处别院,他向她求婚的那处别院,如今换了人了,“臣妾知道了。”   “她不喜欢脂粉,绫罗绸缎,所备礼品,当避开这些。”帝千傲继续细心交代着。   洛长安自他回来第一次抬起眸子迎进了他的眼底,他正凝着她,眼内犹如看着陌生人,她明白他对女人一旦上心可以极致到什么程度,她含笑道:“帝君可知秋将军喜欢什么?”   帝千傲淡淡地说着,“她武艺高强,如朕左膀右臂,不似后宫可比,她喜欢合手的兵刃。”   “明白了。臣妾去备下。”说着,洛长安便如想起什么,“前儿我家兄长自丽国带回不少新奇玩意儿,里面就有一柄做工独特有异域风格的镶满宝石的弩弓,握在手里正是合适,该是合意。稍后就送去。”   “来龙寝交给朕即可。朕...捎给她。代她谢谢皇后赐礼。”   洛长安也是明白他的意思,是怕她过去,惹得秋将军多想吧,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给人家一个下马威,“好的。”   接风宴以后,洛长安取了那弓弩,便来到了龙寝。   海胤见皇后到了,便向前一步迎了上来,“娘娘,您金安,一年不见,您又轻减了,这一年,您大着肚子管理着后宫,照顾着老人的病体,又为太傅送终,还兼着往前线送银两粮草,属实不容易啊。您沉稳多了娘娘。”   洛长安微微一笑,“倒是没有不易,这是本宫的本分罢了。今上可歇了?”   海胤指了指华清池,“在沐浴,舟车劳顿,三个月的路程,一个半月便赶回来了,累坏了。娘娘可是来送弓弩的?”   “是的。”洛长安轻声道:“我在前殿等候便是了。或者,你代本宫转交吧。”   “这倒显得生分了。夫妻之间,倒还需要奴才转交东西了。帝君若是知晓,还当您藐视他。帝君想的多且深。”海胤轻笑着,“不需等待许久,眼下便出来了。”   “嗯。本宫等着。”洛长安走入殿中,坐在椅上,这龙寝过去一年她每日都来亲自打扫,摆设与他出征之前并无差别,唯一的差别是,他出征那日这里是他们的洞房,她险些流产死在床上,而如今,双喜字早已经褪色摘了去。   海胤呈了茶水上来,洛长安端起饮了一口,而后拿起桌上的书读了起来,她半支着下颌,这是今上看的书,多少有些晦涩难懂了,不似她读的传记有趣。   她正打算将书放下,便觉得腰肢猛然一紧,被人紧紧从后面拥住重重的爱抚着胸腹,动作冰凉而霸道,微凉的吻落在她的肩颈和耳侧,耳廓湿意平添暧昧。   她猛然一惊,沉睡多时的悸动自心底窜出,她心口怦怦乱跳,耳边有着那隐忍急促的呼吸声,似乎连周围空气也烧得稀薄了起来,她连忙说:“帝君,是我。”   帝千傲闻声,便将她腰身放了,而后冷清的坐在她的身近大椅上,他洗去风尘仆仆,更显得英气逼人,他望着失了冷静的她,淡淡道:“原来是皇后,朕单瞧背影,以为是朕翻了牌子的…婉嫔。” 第278章 耐受   洛长安将衣裙稍微整理,恢复了那一丝不苟的安分模样,对他的话,也不往心里去,一年了,什么都过去了。   至于方才他落在她身上的碰触是不是属于另外一个女人的,她已经不愿意花心思去揣摩了。怕疼也怕累。人变得懒了,也麻木了。她唯一所求是,他身体康健,他国泰民安。   她的脸很热,她险些忍不住要去摸一摸被他吻过的湿湿的耳廓,她不动声色轻轻将弩弓从桌上推到帝千傲的手边,“这弩弓,您过目吧。若是不合意,臣妾再去选别的。”   “皇后的眼光朕信得过。”帝千傲拿过她方才看的那本书,睇了眼她红透了的耳尖,还是老样子,一碰就红了,又道:“就这个吧。”   “好。”   “敬事房的册子,皇后既然来了,便过目吧。”帝千傲说着,敬事房的宫人便呈上了一个册子给洛长安,“不要耽误了朕稍后的…事。”   皇后的责任之一便是过目帝君所宠幸之人的名单,从正妻角度,若觉得哪个翻得不合适,可以提出商榷,或者劝阻,她将那册子打开,今日侍寝之人是名将之女薛婉,婉嫔。   她过了目,心里如被小刀缓缓放着血,仍然温温地笑着,“婉嫔平时来东宫早会时,老实的很,话也不多,是挺可喜的。我没有意见。帝君定吧。”   帝千傲轻声道:“才回第一天,你得推荐一个耐受些的。朕什么样,你知道。”   “婉嫔……就很好。”洛长安衣袖下将手攥紧。   “比你如何?”   “帝君,我是最不耐受的了。姐妹们都比我康健。”洛长安保持着平静,只觉得这对话让她快要窒息了,这要是每天帮他过目一下他和小妾的闺房事,自己也太难受了,这般赎罪,自己连原则都丢了,她缓缓立起身来,“臣妾还要督促槿禾写字,槿风也需要臣妾了,臣妾先回去了。”   帝千傲缓缓道:“回吧。去照顾孩子。朕忙完会抽时间过去陪伴。”   “臣妾告退。”他这个忙字,也变得令她非常难堪,洛长安抓紧时间转身出了龙寝。   她出屋一瞬,帝千傲便将手中书籍摔在桌案,烦躁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她如熟透的蜜桃,美的发光,他一回来就发现了,指间她胸腹那柔软的触觉久久不能挥去,忍不住想…狠狠上她!想得身体都作痛起来。   海胤轻声道:“敬事房真把婉嫔送来了,帝君。如何处理…”   帝千傲冷声道:“滚。”   ***   洛长安回到了东宫,立在长廊底下站了好一会儿,刚才被错当成婉嫔,实在是深受羞辱,她叹了会儿气,等心情好点了,才回到屋里。   槿禾和白泽正伏在案上写着字,洛长安过去陪读了许久。   白泽经多方名医医治,仍旧不能说话,但是书写和听力都没有问题,主要还是心理障碍,没有办法克服,儿时记忆太过惨痛了。   “白泽,今日在国子监学了什么知识?”   白泽提笔便要写给姐姐知道,洛长安将他手腕按住,“说给姐姐听。”   白泽盯着姐姐许久,又默默地低下了头,非常的为难,小脸也憋红了。   洛长安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于是不再继续逼迫,便又道:“起码要尝试着克服困难,对不对。如果一直不能讲话,你梦想成为的外交官,还怎么能行?外交官的嘴巴是最厉害的呢。”   白泽点了点头,知道了姐姐。   槿禾不足三岁,在宣纸上提笔书写的笔画不够好看,洛长安便手把手地捏着他的手教他一撇一娜,一横一竖,我自己就是个废人,太子可不能被自己养废了,必须好好培养。   突然,槿风哭闹起来,洛长安又折身去将槿风抱在怀里哄慰着,因为她生产之后气血两虚没有乳汁,所以槿风由乳母喂养,槿风三个多月大了,她因为是剖腹取子,腹部和腰部都恢复得不好,此时槿风哭闹不止,她抱着在屋内来回走动着哄慰着,教乳母喂了仍不起作用。   摸了摸孩子并不发烧,只是夜闹。   梅姑姑尝试着撮合,说道:“许是念他父皇,不如去请来帝君?”   洛长安马上心生芥蒂,不敢越雷池一步,忙道:“不必了。帝君点了婉嫔。现下去,故意拿儿子争宠一样。过两天太平日子吧。”   梅姑姑轻声道:“娘娘,您真的放下了吗。”   “莫要再提了。”洛长安不悦道:“太后寿诞近了,我近日忙得不可开交。明日寿诞上表演的戏班子过来彩排,早早就得起来。你还在这里和我谈放下没放下,我只知道帝槿风这猴崽子抱起来就放不下了。给我累的腰也弯了......”   后夜,槿风又闹了五六次,槿禾睡在旁边也大虫子一样满床爬,洛长安折腾一晚上,这俩孩子,没舍得给下人带过,都是自己亲手拉扯,翌日一起来,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宫妃来早会汇报事情,人都齐了,独少了婉嫔。   便有妃子不如意了。   “早会是辰时开始,如今已经辰时三刻了,薛婉还不来,分明不把皇后娘娘看在眼里。”   “哟,您不知道吗,昨儿帝君第一天回来便翻了她的牌子,今儿起不来身,娇贵着呢。”   “哼,平时见她本本分分的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竟有这手段。”   洛长安轻轻一咳,“尔等在窃窃私语些什么?本宫在此,由你们放肆?”   众人便禁了声,有个宫妃不忿道:“皇后娘娘,婉嫔公然不来您的例行早会,这分明是不将您放在眼中,您若是不施以惩罚,恐怕来日助长不正之风。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   洛长安微微一笑,“帝君一年不在宫中,初回第一日,属实不怪婉嫔。本宫岂能去发落帝君。尔等反倒应该各凭本事才是。若是因帝君耽搁早会,本宫不会惩罚。”   接下来每天有不同的宫妃由于前一夜被帝君翻了牌子而翌日缺席,一个月过去,所有宫妃都被翻了绿头牌,独独除了皇后。   渐渐地,众人便对早会不重视了,有些胆子大了,竟无故旷了早会,反正帝君又不喜欢皇后了,就像个工具一样帮着帝君打理后宫杂事,帮着帝君侍候母亲,帮着帝君拉扯两个儿子,看她那眼尾都有些纹路了,才二十六岁呢,帝君雨露均沾,与咱们日日恩好,岂不是很好。   这日早会,又是有不少宫妃缺席的日子,洛长安一年来平静的心受到了些波动,倒也无伤大雅,她是不会因为这个去找丈夫算账的,不开早会省事了,天天对着这帮女人,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都来说,你的狗掐我的猫了,你的身份低微戴了不合时宜的簪子让我不爽了之类的,我如一个调节员似的也烦得够了,“今儿人更少了。”   “皇后娘娘不是说若是因帝君的因由不能来早会的,不会受到惩罚吗?”有个宫妃酸酸讽刺着缺席的人:“那是帝君,有些姐妹身子骨弱,几日不能来也是有的。”   洛长安将手握在扶手,不做皇后不觉得,若是只爱他的钱权,倒觉舒适,若是仍爱着那男人,帮他打理多房妾室实在诛心。   洛长安慈眉善目,以退为进,勉强维持自己的权威道:“自明日起,早会取消了,全部回去好好养着吧,如有需要去领些跌打止疼药,都好好侍奉帝君,争取早日诞下龙嗣,本宫会从中挑选品行优良的过继到本宫膝下亲自教养,赐其嫡出之名,允其唤本宫一声母亲。本宫等着姨娘们早些开枝散叶呢,争气点,散了。”   众妃表情古怪,深受刺激,心想笑面毒老虎算是掌了权了,自有帝君发落这妒妇,秋颜已到,皇后之位坐不稳了! 第279章 娘娘睡着了.....   洛长安一直记着帝千傲那句老在宫中吧,沦为朕的生养工具。她自认理亏,没有资格和勇气去问什么,只希望他可以早日心平气和,她只求相安无事,这辈子是想在平静中度过,就这么守着他一辈子,相夫教子,努力的做一个可以和他齐肩的女人。   冷遇之下,更觉得岁月催人老。   自生了槿风,夜里带着槿风槿禾两人,白天也忙碌准备太后的寿诞,傍晚刚回到东宫,便觉得头昏目眩,头重脚轻。   刚进了屋子,敬事房便将册子递来了,“皇后娘娘,今儿帝君请您侍寝。”   洛长安:“......”   我哪有时间侍寝啊,我忙活俩孩子,还有我弟,还有他娘就够了。再跑过去被羞辱一番,我何必啊。记仇记我一年了,回来之后就各自对我阴阳怪气的,还将我当那什么婉嫔,帝君可太会从心灵上折磨人了......   “娘娘,您这表情有点勉强啊。不如意吗?”敬事房公公说着。   “没有啊,你别乱说,你哪里看出来本宫不如意?”洛长安笑着说道:“如意着呢。你回吧,我不会让你难办的。”   此敬事房公公看起来就很事儿精,回去面圣说我不如意伴驾,好嘛,立马换来龙颜大怒,他那狠辣手段,想想就......   槿禾在写字,便望着母亲问道:“母后,侍寝是什么?”   洛长安一怔:“你得问你父皇啊。母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你听。你功课写完没有?”   帝槿禾摇了摇头,“你可以带我和弟弟一起去侍寝吗?”   洛长安想了想,“应该也可以吧。怎么了?”   “想去。”帝槿禾笑着说道:“好想和父皇还有母后一起睡觉觉哦。”   洛长安语塞,“……”   “父皇今日白天问我母后平日里在瞎忙什么,比他还日理万机的样子。”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母后每天忙着惩罚我和弟弟。”   “你有没有说为什么惩罚你和弟弟呢......”   “那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说呢。”帝槿禾吐了吐舌头,“若说了,父皇不就不喜欢我了吗?”   “你应该说你娘温柔贤惠通宵达旦的伺候你和你弟还有你祖母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好不好!你要在父皇面前疯狂说母亲的好话才是!”洛长安数落着大儿子,“自己什么身份心里没点数吗,惩罚太子我疯了吗!你是想换个母后是吗!啊??”   帝槿禾:“你不温柔了母后。你变了母后。我一岁的时候你很温柔的。”   洛长安:“......”   白泽抿出笑意,冷静姐姐。   洛长安夜里乘着那边派来接她的轿辇来到了龙寝,海胤在房门外迎了过来,“您来了,娘娘。您请进吧。”   洛长安坐在轿辇,将御寒的披风打开,怀里抱着一个帝槿风,旁边还坐着一个帝槿禾,她不好意思地笑着问道:“不然你进去回个话,我这样的阵容能不能进去......我们还带着家庭作业过来的......”   海胤忍俊不禁,“您这是娃不离手,走哪都甩不掉呢。”   “谁说不是呢。”洛长安摸着帝槿禾的头发,“尤其老大还得做功课呢,我得督促着,新太傅年轻气盛,严厉得很,动不动就请家长过去的谈话的。本宫是皇后,不好经常被拎过去训话。就这已经很频繁过去了。”   海胤便道:“帝君还在御书房没下来,您稍等,我去御书房问问去。带娃伴寝没有先例。”   他说着,便要往御书房去,一抬眼就见帝君正巧已经回到门处。   洛长安怀里一轻,帝千傲已经将帝槿风给抱了过去,“都进来吧。”   随即,帝千傲抱着帝槿风走在前面,洛长安牵着帝槿禾在后面,他们仍是一家四口么……   “父皇,我和母后一起来给你侍寝了哦。”帝槿禾童言无忌,“你开心吗。”   洛长安只觉无言,少说两句吧,还是婴儿时期不会说话的时候可爱,往床上一扔就睡半天那种太可爱了。   帝千傲回头睇了她一眼,随即低手摸了摸帝槿禾的项顶,“开心。你们怎么不主动过来?”   帝槿禾轻声道:“我早想来,母后不敢,怕你轰人。”   洛长安警告道:“禾儿。”   帝槿禾吐吐舌头,又问父皇道:“父皇,你会轰人吗,你不喜欢我母后吗?”   帝千傲对槿禾宠爱道:“喜欢。”   洛长安明白他在哄小孩开心,但是还是忍不住脸上热热的。   进到屋内,帝槿风被父皇抱在怀里,帝槿禾也缠着父皇说话。   帝千傲将目光落在洛长安眉宇,她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她心里有建设了吧,“你去沐浴吧。”   洛长安心情复杂,倒也不知道怎么说,想起曾经种种,不由紧张起来,只说:“帝君,是我啊。”   “朕知道。”   “我是洛长安。”她又重复着自己的名字,那个令您深恶痛绝发誓再也不碰的洛长安啊。说真的,她没勇气迈出这一步了。好不容易可以心平气和一些,再生牵扯,她会疯的,她承受不住他温柔过后的冷酷了。   “去吧。”帝千傲温声说着。   宫人过来引路道:“娘娘,池水已经备好了。您里面请吧。”   洛长安不知道他这个月招来的女人是不是都在这里沐浴的,自从和她分了,他就放飞了,战场上有情人,回来也精彩非凡,虽然她对不起他过,但是她仍旧没法子和别人这么乱着来,她下池水之前,心里一万个排斥,自己有污点,还容不下别人乱来,她没救了,终于忍不住问那宫人道:“都谁在此沐浴过啊。”   “只有帝君一人。”那宫人道。   洛长安吐了口气,看来其他人是洗白白之后卷着送进来的,洛长安进得温泉池内,她没有将发髻散下,靠着池壁,只觉得忙里偷闲泡个温泉也很不错,平日沐浴都在赶时间,连日来的疲惫缓缓的消除,孩子也不在身边吵闹,她很快便觉得困意上头爬在池边沉沉地睡着了,偷得半日闲。   帝千傲在屋内抱着老二督促老大做功课,“都快三岁了,做功课还需要督促吗?自己写啊。朕像你这么大,都会飞檐走壁了。”   帝槿禾小声道:“吹牛呢吧。两岁半就飞檐走壁了吗?”   帝千傲轻声道:“没有吹牛,是真的!我母亲要求高啊。”   帝槿禾点着头,“好吧。我们都有一个要求高的母亲。哎......”   “好吧?”帝千傲无奈,这个语气像谁......   “我母后又不会武功,你又不在家,你还经常找别人侍寝,我们都要排很久队才能见到你的。”帝槿禾慢悠悠的说着,“不然你可以教我飞檐走壁了。”   帝千傲问他:“你母后教你这样说的吗?”   帝槿禾道:“没有啊。我自己要说的哦。要是你能一起和母后照顾我们就好了。”   “怎么?”   “这样母后就不用那么辛苦没人疼了嘛。她一个人半夜偷偷抹眼泪好可怜的。”   “母后为什么偷偷抹眼泪呢。”   “她说担心父皇在战场发生意外,她担心的病了好几场呢。”   帝千傲眸子越发深了。   到了中夜,哥俩都睡着了,便被海胤和梅姑姑一人抱一个带到了龙寝客房里休息。   海胤轻声道:“你说,他俩还有戏吗。”   梅姑姑摇摇头,“我们那个是被帝君吓破胆子再不敢了。你们这位看起来也开始新生活了,别院的别院,翻牌子的翻牌子。色彩缤纷。”   海胤点点头,“我看也八成是没戏了。帝君和秋颜将军看起来玩真的。今儿也是太后提醒他,不可以所有人牌子都翻了就是不翻皇后的,这样不合规矩他才不得已翻皇后牌子的,太后不让冷落正妻,面上也得过得去。”   帝千傲在椅上静坐许久,拿起书册来看了片刻,仍不见人出来,便问宫人道:“两个时辰了。溺水了?”   那宫人小声道:“娘娘睡着了......”   帝千傲微微一怔,便将书本放下,而后来到华清池畔,只见洛长安枕着手臂偎在池边正睡得香浓,一张小脸看起来疲惫不堪,这是来他这里补觉来了...... 第280章 不甘   帝千傲倚在假山畔,耳边流水潺潺,心中突然升起几分念想,希望她多睡片刻,以便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放任自己的视线,将心事藏着太累了,藏不住了。   他伸手将那假山流水的出口关掉截断了水流,四周安静下来,静到只剩下她调匀的呼吸声,以及他渐渐深重的...呼吸声。   洛长安睡得很沉,像是许久没有这般酣睡过,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下落下两排阴影浅浅。   他记忆中这眼睫之上总是挂着泪迹,时常雾意蒙蒙地望着他。   被他冷落一年,她已经被磨平棱角甘愿在他的后宫蹉跎。   他有太多法子可以摧毁一个女人,他的国度,他想要的女人决计逃脱不掉,治国的手腕用来报复一个女人,着实...过分了,显然的,她受不住。   可这哪怕冷却一年也如此浓烈的恨意,撕扯着他,三个月的归途,仅用一个半月便赶回,是这恨意驱使着他回来看看那被他摧残到摇摇欲坠的正妻。这个跟了他五年,为他诞下两个孩子的女人,在他手心再难脱身的女人。   若非落锁,她已是共妻!直至今日,她仍收着那玉佩!   这一年,他完全缺席。   她几乎流产,她一人生育帝槿风,她大着肚子伺候太后,她一人为太傅送终,她每日面对朕的妾室成群,她眼尾爬上纹络,她手上布满老茧。   他却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有的只是浓烈的不甘,有的只是拿得起,放不下。   他渐渐的靠近着她,低下手来,细细地摸着她的眉骨,她这皮相令他念了十几年,至今仍沉溺其中。   “嗯......”洛长安感觉到眉心有微凉却温柔到极致的碰触,不禁嘤咛出声,哪怕酣睡中,也有了莫名的心悸之感,似醒未醒之间,自己被裹了身子抱了起来,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小腹的疤痕上,传来微凉细腻的痒感。   洛长安缓缓张开了眸子,惺忪睡态下,一时难辨身在何处,心中惶惶不安,四下无依。目光所及,丈夫那微凉的舌尖缓缓离开了她的疤痕,一双眸子充满怜惜地紧紧锁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在龙寝之内。   洛长安为这亲昵而红了面颊。   “朕弄疼你了?”   “不...不是。”   洛长安突然觉得心悸,坐起身来四下里摸索着,有了孩子之后的习惯时常惊醒查看孩子的状况。   方才竟在池水畔睡着了。   她意识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便将被褥拉紧了些,单这动作已经从他眼底看到了异色,是了,狗贼的卧室都进得,何必假意矜持呢,她轻声询问道:“槿禾和槿风呢。”   “他们在隔壁歇下了。”   洛长安放下心来眼底有些红丝,还没休整过来,太疲累了,她如一名被繁务缠身的妻子,无力道:“不好意思,我方才睡着了。”   帝千傲攥住她的手腕,电石火光间她薄颤不止,她下意识受到惊吓般往后撤,他稍稍用力便将她拉至怀里,禁锢在他的领地,她几乎脱出锦被,想去拉被褥遮羞,却被他扣住了手腕,“陪我睡过多少次了。需要挡吗,我什么没看过。”   洛长安垂下了眸子,也不再扭扭捏捏去拉扯被褥,艰涩地苦笑道:“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想起我来了?”   “太后授意,不可冷落正妻。”   “臣妾...惶恐,谢主隆恩。”   “洛长安,做一次,还是这么困难吗。”帝千傲与她额头相抵,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轻轻地响起,如被她封印在心底深处的声音一样,如今听来只觉羞愧,“还是只对朕这么困难,对旁人就简单多了。”   洛长安整张面颊通红,“别说了吧。臣妾愧疚。”   “和朕好一回,朕...善待你兄弟。否则,发落他。”   “帝君,原谅我吧。”洛长安明白他是有意拿话讽她,她语气也软软的。   “身为女人,你也有需要。”帝千傲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你这一年对帝家做的事情,朕都知道。念你贤良淑德,一年来也安分守己没有多给朕戴帽子,朕会对你尽义务。坐上来,自己领恩吧。”   一年来,他体内毒蛊并未反噬他,可见她洁身自好,没有与成年异性接触过。   “臣妾不敢亵渎。”洛长安深觉他每个字都非常的辛辣,她耳根也发起热来,“您不必为难。太后那边自说已经对我履行过了就好。”   “既然如此,朕便不必敷衍了。你在此睡到明日清晨便立刻离开。”帝千傲深沉的声音有些艰涩,“敬事房会记录你来去的时间,皇后伴寝时间比旁人短了,不合礼节。”   “嗯。感谢皇恩。”洛长安过得片刻,不自在道:“我能穿上衣服睡吗?...我不是在勾引您,我真挺冷的,实话,您别往深里揣测。”   “你的衣物在后殿华清池畔,自己去拿吧。”帝千傲轻声说着,自己在她心里是多可怖?说话都如此小心翼翼。   洛长安一怔,我怎么过去啊,我光着走过去吗.......   帝千傲读懂她的眼神,他终于递了一件他的纯白色的里衣给她,她便将衣物穿上了,他的上衣长到她的膝盖处,她将扣子严丝合缝地系好,然后靠着最里侧,闭眼睡觉,睫毛轻轻地颤动着。   帝千傲则在最外侧躺了下来,而他里侧躺着一个对他毫不逢迎的女人,他想击碎她面上的云淡风轻,弄乱她一丝不苟的发髻,她望着他的眸子不再痴痴含情,她只是在配合他,承受他的反击,他不愿意了,“洛长安,侍寝是什么意思,各睡各的吗?”   “帝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帝千傲倾下来,将她手腕压制头顶,恼怒一般将她一丝不苟的发髻上的玉簪拔下,顷刻间如瀑布般的发丝便倾斜在他的龙床之上,“你教教朕吧,突然朕不知道了,你比朕经历丰富。”   洛长安慌了,手腕吃痛,轻轻叫道:“您弄痛我了,帝君。”   “痛了就哭给朕看,朕见不得你哭,许是哭了,朕便心疼了再唤你宝贝也未可知。”   “帝君……”   “如何?”   “呜呜呜……”洛长安可可爱爱娇滴滴啜泣起来,她想修复和他的关系。   “胆敢…敷衍朕!”帝千傲没有料到她如此惑他,他竟笑了出来,下腹猛地一热,狠狠地擒住她假哭到可怜兮兮的唇瓣,随即由浅及深将唇齿落在她的颈项,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唔...”洛长安克制着。   “求朕宠你,只要你软下身段求朕。”帝千傲轻声哄着,温柔的吻落在她的肩头和耳侧,“朕就复宠你,把一年来落下的都补偿给你。”   洛长安一时难言,求字出口,我在宫中将再没有自我,我的生死命运全在这男人的手指间,但不说这个求字,我的生死命运难道便不全在这男人的手指间吗。   她刚想说话,便闻外面响起了海胤的声音。   “帝君,不好了,洛河突生洪涝灾害,秋颜将军带来了紧急灾区情报。”   闻声,帝千傲身体一僵,现下如何停下来,这情报来得可真是,“让她稍等,朕随后便去书房。”   洛长安将没有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这时候说求字就太没眼色了,他有政事要忙,她难道要求求他不要理洪灾而宠爱她吗,沉声道:“去忙吧,我回东宫了。改天吧。”   她说着,离了他的身体,将衣衫系起,对他俯了俯身。   帝千傲将她手攥住,“去书房,介绍你认识秋颜。”   洛长安心中揪起,“后宫不得干政,书房重地,我就不去了。秋颜的名讳,您回来那日我便知晓了。如雷贯耳。”   帝千傲又道:“当面,认识一下。” 第281章 您忙吧!忙吧!   洛长安终于红了眼眶,“我不要见她。”   “不要也罢了,朕忙完再说吧。”帝千傲摸了摸她的发顶,没有再勉强,只说:“今日我想得到的,没有得到。你的答案,朕等着。”   “您忙吧!忙吧!忙吧!!!!”洛长安狠狠说着,秋颜一出现,她整个没有感觉了,刚才还想服软求求他,这会儿只想打死他,苦于打不过,只能精神反抗着,“明日一早我来接孩子,夜里就不把他们弄醒了。”   帝千傲有点懵,她对忙字有什么偏见?怎么咬字如此之重,似乎要咬朕两口才解气的样子。   洛河洪灾,朕是要忙啊。   她在想什么。   差点绿了我,害我一蹶不振整整颓废了一整年,现在还没缓过来,她有理了?真想把她给......   洛长安乘坐来时的轿辇准备返回东宫,正巧和一袭武装的秋颜擦肩而过。   秋颜将手深深一揖,立在一侧恭谨地候着,不敢抬头逼视帝君的妻子,那一年来被帝君用影卫死士护在宫中的女子,秋颜清楚的知道每次自己递上宫中来的情报,帝君在战事中有多么的欣喜,仿佛只有那一刻才是有血有肉的人,平日里便是极寒高处的不可侵犯的帝君。   洛长安回眸里,望见帝千傲和秋颜急急进了书房,那是他的新欢吗,看起来英姿飒爽的确与他登对,不似曾经的我,往往令他操碎了心,一不设防便成为他的软肋,现下已经不再是软肋了,他将这软肋拔除,换了铜墙铁壁了。   来至书房,秋颜马上将急报呈上,“帝君,洛河水急,极可能将周围城郭淹没,这是情报,您请过目。”   帝千傲看着眼前军情急报,脑海中却不住的回想着洛长安那姣好的身子,想毁灭她,更想占有她,他深受煎熬,但更多的是疯狂地思念着她,不想做皇帝了,想幸洛长安,“吩咐下去,疏散百姓,将水引向低地,降低险情影响,立刻就位救援物资以及灾后疫乱封控。”   “是!帝君。”秋颜颔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帝君,皇后娘娘好漂亮啊,难怪您在兵营想她想得睡不着觉半夜练兵打拳了!末将看着都喜欢得不得了啊!!”   帝千傲冷声道:“你没有资格喜欢她!”连女人也和我竞争洛长安吗!   “……”无语,夸一下皇后娘娘帝君都会吃醋成这样吗。我是女的啊。醋帝,名不虚传啊。   秋颜见帝君不悦,便马上出屋,和正赶进屋内的沧淼走个碰头。   秋颜抱着手臂,嗤之以鼻,“这不是睡觉都要在床周洒毒药才敢入睡的沧淼神医吗?”   沧淼将步子顿下,早听说帝千傲把他的死对头给带回来了,他一直躲着,没料到今儿遇上了,他皮笑肉不笑道:“若不是有某些爬床小妖精趁我睡着要杀我,我至于洒毒药吗?”   秋颜铮的一声将剑拔出来三寸,威胁似的对着沧淼比了比,“为什么杀你不知道吗?”   沧淼往后退了一步,瞪着她的剑,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秋颜冷笑道:“神医怎么不说话了?”   “你把剑收回去。好好说话。”沧淼指了指她泛着寒芒的冷剑,“好歹是个女孩子,成日里动刀动枪的,太暴力了。”   秋颜挑眉,“不会武功,害怕了?”   沧淼不屑地嗤了一声,“害怕不行吗。”   秋颜将剑推回了剑鞘,“皇后娘娘前儿赐我一把弩弓,正愁没地方试弩,瞧你这脑袋就不错。待我送了军情,试试!”   “不要打人啊。”沧淼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道:“这里是有王法的地方。当年在军营给你看伤,真不知道你是女的,这才直接撕了你上衣的。追杀我多少年了,够了吧,我没想到帝君会把我之所在出卖了,没法做朋友了。”   秋颜脸上一赧,“淫贼。”   沧淼耸肩:“实际也没啥看头。你那时候才多大啊。”   “你住口!”秋颜大怒。   沧淼倏地进了帝千傲的书房,立马捂着心口对帝千傲道:“我要出宫!你为什么把我在哪告诉秋颜!你放我出宫!不然我和你绝交。”   “洛长安那样了,你明显走不了啊。”帝千傲揉着眉心,沉声道:“秋颜自己要来的。她那么能打,朕也让她几分。你自求多福吧。”   沧淼:“......她现在落脚在哪啊?我避开那一带。”   帝千傲缓缓道:“宫外军旅阁。”   “嗯,我怎么听说你把她安排在你求婚的别院?”   帝千傲脸上有些不自在,“没有。”   海胤立马明白过来,怪不得让娘娘来龙寝送弩弓帝君转交给秋颜呢,合着别院根本没人居住啊,求婚的地方舍不得给别的女人住呗,这个嘴硬的男人啊。   沧淼一怔,“帝君,你这醋吃了一整年啊,还没吃够呢,情敌都被你亲手手刃并且掘祖坟车裂碎骨了,你还不知足啊?你这占有欲强得没边没际的,兄弟都看不下去了。我要是女人,摊上这么个控制欲强的男人,我得郁闷死。洛长安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帝千傲轻声道:“你没成亲,你不懂。”   “你懂,你懂,你连睡自己媳妇都这么艰难,你最懂了。继续禁欲吧。”   帝千傲:“......”   洛长安没把自己交代清楚给我,我不甘心,我迟早要得到我要的全部,她从里到外,从思想到肉体,全部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   洛长安回到了东宫,满身疲惫。   梅姑姑一看人回来了,马上过去将人搀住,“敬事房说别的宫妃册子上记录时间都是翌日一早才回各自住所,你如何刚入夜就回来了。这传出去,皇后被半夜请出了龙寝,不被宫妃背后笑话吗。”   洛长安微微苦笑,“秋颜找他有事。我怪多余的。他也不待见我。”   梅姑姑劝着,“帝君这是真的变心了,海胤也说他和秋颜来真的。要我说,你多借着两个娃娃,常和他走动一下,希望孩子可以唤起他那泯灭的爱心啊。”   洛长安低下头,“他今天似乎有点人性,说让我软下身段求求他,他就复宠我。你看,我已经被他虐到觉得他这个提议挺好的.....”   梅姑姑立马说:“那你马上跪下求求他啊!给帝君下跪不是太简单了吗?直接磕他十几个响头把他震慑住!”   “梅姑姑......”稍微有点正常逻辑吧。   梅姑姑着急坏了,“怎么了,你骨头硬磕不下去,让太子去给他爹磕啊!实在不行,海胤夜鹰轮流去磕呗。多大点事啊。就是说,磕头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要你俩有往一块凑的意思,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他也可能是一时的,过会儿又反复了。我看他也内心受到大的创伤了。我俩一见面就恨不得弄死彼此的感觉。”洛长安叹口气,“他还说要我当面认识一下秋颜呢,估计逼我让位了。”   “天啊!!!帝君也太坏了了吧!这简直是翻脸不认人啊。昨天还叫咱宝贝,今天就把什么人都带书房去了?!”   “唉。”洛长安委委屈屈,“算了。不提了。明日太后寿诞,诸事都准备好了吧。”   梅姑姑颔首,“都备好了,戏班子也就位了,别操心了,快些歇了吧。”   ***   御花园凉亭里,恭妃婉嫔等几人在闲聊着。   “方才我可瞧见皇后娘娘教帝君从龙寝轰出来了。”   “那样的明日黄花不轰出来留着过年吗?”   “帝君连着翻了一个月牌子,都没翻东宫那位的,还是太后娘娘主持大局,本着后宫稳固的想法,才勒令帝君翻她牌子的,给帝君为难的啊!傍晚去的,入夜就被轰出来了。可见帝君觉得扫兴至极了呗。”   “明儿太后寿诞,秋将军也会到场,那是什么人,可是帝君的新欢,我看那就是以后的皇后人选,东宫那位据说和帝君定情的别院都被人占了。东宫那位明儿该多难堪啊。”   “咱们可有一个月没去她早会了吧,她也不敢吱声啊,没有帝君的宠爱,她整个人都默默的,帝君带头冷落她,咱们有恃无恐的!帝君制她制的服服帖帖的!”   “不如,明天给她加点戏,让她更舒服点。明儿她备了戏班子给太后唱戏,我有个好主意。”恭妃说着。   “什么主意?”   “太后喜欢听越剧,而吴太妃喜欢听黄梅戏。太后和先皇的挚爱吴太妃可是貌合神离,你说要是这戏唱成了黄梅戏,太后脸色会不会很难看?”恭妃乐极,“一定会迁怒东宫办事不力啊。”   “噢,我一想到东宫明日的下场,我就觉得她好可悲啊,帝君不疼,太后不爱,当场原地被休下堂。我早看她不舒服了,平时就辖制着我们,让我大气不敢喘一声。”有人附和着,“就她有本事管理后宫不成,这是咱们没上去,上去了不比她弱!眼下帝君回来了,自有人发落她!” 第282章 这里是你的位子   ***   太后寿诞这天骄阳煦暖,亦没有冷风。   洛长安将庆典安排在坤宁宫主园大花园之内,太后五十二岁生辰,适逢帝君大破楚国凯旋,太后痴缠病榻的身体也逐渐康健,洛长安便将此次庆典大办了。请了众多亲王诰命、王公绅士,太后娘家那边的兄弟姐妹也都请了来,现场非常之热闹。   众人皆早早到了,帝君因政务缠身,在典礼开始片刻才来到主园,与太后见了礼,和帝槿禾说了两句,又捏了捏侍婢怀里的帝槿风,便去主座落座了,诸事有洛长安在张罗,他没有多过问什么,园子里的事除了她,其余他并不上心。   秋颜和众位名将坐在一处,与嫪擎、康庄、夜鹰等人在一桌。   沧淼也在这桌上,和秋颜坐对角线,离得特别的远,暗自希望她不要寻衅报复掀桌子弄他一身酒菜,不然全天下都知道他当年撕她衣服的事情了,丢不起这个人。   秋颜非常喜悦道:“兄弟们,不是我吹牛,我在皇宫内院宫妃中的声望甚高,打我进来,这些女主子们看我眼神都非常仰望。看起来我叱咤风云、征战沙场的功名将她们都震住了!她们必然极想听一听我的英雄事迹!”   “是吧。”沧淼正在喝茶,差点喷了,大姐,让你出名的不是你的英雄事迹,而是帝君的绯闻。你个憨憨。   太后望了望秋颜,心想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但这样的武将若是入了后宫,谁能按得住她,哀家不是很满意,傲儿的眼光跳跃太大了,从弱不禁风的长安,一下子过渡到扛着大刀的秋颜,怕是受了什么刺激?   恭妃几名妃子在小声说着什么。   “你们说,今儿帝君会选谁在他身侧伴酒?若是能登上金阶,到得龙椅畔为帝君伴酒,那可是莫大荣耀。那位明日黄花是不可能被选中了。”   “定然是秋颜将军了!毫无悬念的。你没看现在秋将军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那分明就是自豪得很呐!秋将军肯定在心里自封为后了!”   “等不及看东边那位伤心欲绝的表情了,看她还能不能作出那副自持有度,好像看淡一切的神情来!”   “嘘,她来了。”   有妃子见洛长安朝这边踱步过来,便互相打着眼色,不敢明着和皇后不快,皇后可是严厉得很。   洛长安身为后宫女主人,方才在几位诰命身前寒暄了几句,这时过来,就见诸位妾室在交头接耳,十分不合体统,她本就不是一个在感情之事上大度的人,无奈招惹了这世上最风流的男人,被逼着变得大度起来,她不悦道:“今儿是什么场合,多少贵客在此,尔等交头接耳成何体统,收声。”   众妾室忙低眉顺眼地垂下头来,齐声道:“是,皇后娘娘。”哼,等着吧,一会儿有你好看。   帝千傲支着下颌,将他的妻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盛大的典礼,各种人际关系,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后宫嫔妃也震慑于她的威仪之下,她已经胜任了皇后的角色。他想知道,除了是皇后,她是否仍是他的女人。   “长安。”刘勤从隔壁桌畔走来。   闻声,洛长安笑着看向刘勤,“哥。”   “哥很快给你说两句话,皇庭内院,即便是亲兄妹也不便多耽搁。”刘勤温声说着,在洛长安点头后,他继续道:“萧域邂逅了一位白眉神医,说是可以救治各种疑难杂症,萧域人品极富魅力,这白眉神医与萧域结为忘年之交,萧域托我给你带话,若是有意,他可以安排白眉神医给白泽看看嗓子,是个机会,万一给咱弟治好了,能说话了呢。”   洛长安一听到萧域的名字,便自心底里有些过意不去,自那次萧大哥向她表达心意之后,她答应了要考虑,后来因为放不下帝君和帝君破镜重圆,和萧大哥便不了了之,没有想到萧大哥仍关照着她。   她下意识望了眼龙椅上的帝君,见帝君正自与重臣交谈着,她对于接受萧域的恩惠有顾虑的,帝君善妒,她实在担忧为无辜的萧域带来无妄之灾,她没胆子和帝千傲逆着来了,真吓破胆了,他狠起来,可以一年对她不闻不问,她很难走出那窒息的感觉,她轻声道:“再说吧。我寻了时机,禀明了今上,看下他什么意见。”   “好。”刘勤便点了点头,用手随手拨了下自己的发丝,手背上便露出来一块烫伤的水泡,随即有些严重的咳嗽起来。   “这手怎么了?”洛长安见兄长手背有烫伤,并且咳嗽着,关切之下便帮刘勤拍了两下背部,“如何还咳嗽了?”   “不碍事,不小心被热水烫的。这两天又有些着凉了有些咳嗽。”刘勤在被洛长安拍了两下之后,突然觉得心脏如同被狠狠捏住,奇痛难忍,他啊的一声便攥住了自己的心口衣物。   “哥,你怎么了。”洛长安太担心了,生怕自己兄长有个好歹,连忙搀住他的手臂,“教御医给你看看。你孤家寡人,没个知冷暖的照顾你,我十分牵挂。”   帝千傲正与朝臣交谈,突然就被心间剧痛给牵住反噬起来,唇瓣也泛白起来,目光便落在了洛长安的身上,便见她正和刘勤亲近,不由嫉妒起来。   沧淼见状,连忙赶来,将刘勤从洛长安手中接过去,“他交给我,保证片刻便没事了。皇后娘娘自去忙吧。以免误事。”   洛长安点了点头,轻声说着:“怕不是心疾?我看他心脏痛的样子。”   沧淼心惊肉跳,心脏痛的可不止你兄长,你男人被反噬也一样痛,这‘锁’可太让人难以启齿了,也就帝君能干出这种锁媳妇的事情,“我给你兄长看看。不要担心。”   “皇后,”帝千傲修长的手轻轻搭在自己心口,随着洛长安与刘勤拉开了距离,痛意缓缓退去,他微凉的声音不高,却教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也皆落在被帝君点名了的皇后的身上,只听他沉声道:“何不来与朕共坐一椅,伴酒御前?”   洛长安微微一怔,有秋颜在,她倒没料到他会让她相伴,她微微一俯,便道:“是。”   秋颜:哟哟哟,帝后好恩爱啊!   随着洛长安缓缓步上金阶,众妃诧异到失去表情管理的能力。   帝君怎会选明日黄花伴在君侧?!   皇后她不是被帝君冰封一年,早就彻底失宠了吗?!帝君不是连皇后的牌子都倒尽胃口懒得翻起的吗?!   洛长安来到帝千傲的身边,他坐在大椅正中,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她见他旁边位子并无多余的座椅,便轻声道:“臣妾命人搬来座椅,帝君稍后,臣妾晚些为您斟酒。”   “不必搬来座椅了。”帝千傲轻声说着。   洛长安将眉心蹙起,所以您坐着,我站着,您喝着,我看着,是这意思吗?   帝千傲将手臂伸出,猛地钳制住她的腰肢,使她坐在他的腿上,他轻声道:“这里是你的位子。”   众人目光令洛长安如芒在背,她恐怕引起混乱,便克制地坐在他腿上,红着面颊道,“帝君,这样不好,人多。”   “无人胆敢逼视朕,朕可以为所欲为。”   洛长安吐口气,心也乱跳起来,他的唇有些发白,方才见他捂着心口,是否也心脏作痛了?和我兄长倒是巧合的症状相似。   “皇后的金步摇晃得朕难受了。”帝千傲支着下颌,凝着她的唇瓣道:“想带你去母后的卧房独处片刻,前儿与姬妾尝了新花样,想和皇后试试。”   洛长安心口顿疼,既然日日与姬妾共寝,这时如何仍看起来这般如饥似渴,气得她喘不过来,“帝君,宾客满堂,适逢太后的生辰,你我中途离席不好。”   “现场人多。”帝千傲微凉的薄唇有丝弧度,“没人会注意到你我二人离席的。”   海胤心想:是是是,帝后一起离席,一点都不明显,没人会发现的!快去,快去!   洛长安被他辖制着,莫名眼眶有些红了,“好了,帝君,别难为我了。”   帝千傲将她腰肢又紧几分,整个身体都崩了起来,本想击碎她的冷静自持,但在她眼眶红了的一瞬间,他终于还是将她腰肢松了,而后洛长安便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堂下的确无人敢逼视龙椅之处,但余光里谁知道有没有看见什么啊。   众妃心里嫉妒到扭曲,帝君居然容失宠多时的皇后公然坐在他的腿上!!!   太后寻思傲儿一年未归,难免与皇后亲热些,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了,傲儿因为长安而寻死觅活的样子,哀家是怕了,随便他吧,他活着就好。   这时,戏班子已经就位,暖场的鼓点响了起来,眼看便要开始唱戏了。   梅姑姑却慌张地走到了洛长安的身侧,“皇后娘娘,方才影卫来报,说是恭妃秘密让人调换了戏本子,第一出戏便是太后厌恶的黄梅戏女驸马桥段。若是这戏唱起来,恐怕会引太后凤颜大怒。” 第283章 你...怪过朕吗。   洛长安面色一僵,在帝千傲的目光里,她没忍住将自己的真实情绪曝露出来,“这贱人竟在本宫眼皮子下使坏。反了她了!”   帝千傲:“......”还挺凶。   平时在朕面前低眉顺眼的,该是难为她了,是朕硬生生将她张牙舞爪的棱角尽数抹去了,竟莫名心疼起来。   梅姑姑焦急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您想想办法啊娘娘!”   洛长安没多犹豫,便说道:“你忙去后台将戏班子止住,重新把曲目还原为我原安排的那些曲子。太后这边我设法拖延。”   “是,皇后娘娘。”梅姑姑说着便转身去后面办事了。   “长安,今儿你都排了什么曲目给哀家呀?”太后满眼期待地看着戏台。   恭妃等人交换着眼神,好戏开始了,某些人等着吧,恭妃笑道:“好久没有看戏了,好想快些听戏呀,皇后娘娘准备的戏目一定非常精彩!”   洛长安沉着地走下金阶,来到太后的桌前,“太后娘娘,今儿给您老人家准备了您爱听的越剧,主要曲目有《打金枝》《忠魂》以及《碧玉簪》共计三场大戏。”   “你办事哀家从来都信得过。”太后听见都是自己常听的戏,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便开始吧。”   洛长安笑道:“太后娘娘,在大戏开始之前,臣妾和恭妃准备了一个小节目给您祝贺生辰。我们二人打算即兴演出一段越剧讨您老人家一乐。曲目的话呢,您老随便选,您选了什么,臣妾和恭妃便表演什么。”   洛长安近日筹备戏班子,自己也做了很多功课,她做事从来心思缜密,想好万全的后路。   恭妃一怔,她可是不会唱戏呀,皇后如何突然点名让她一起即兴表演,她突然便紧张了起来,脸色也有些泛白起来,在洛长安恫吓的目光下,恭妃也不敢妄言。   帝千傲满眼兴味。   “这样吗?果然是长安,总是给哀家带来惊喜。”太后开怀道:“嗯,素日里听惯了正剧,今儿不妨选个有意思的剧目,你便唱一段《西厢记》里的长亭送别吧。”   洛长安听到西厢记三字,猛然一怔,唇上血色缓缓流失,哎,不能换个别的吗。   帝千傲原兴味的眸子,也被寒芒所取代。   “崔莺莺和寒门书生不畏世俗的目光,最后结为连理的故事,尔等身居宫中可能闻所未闻。”太后给众位妃嫔如讲故事似的说着,“这崔莺莺原是大家小姐,却和一个穷书生产生了感情,后来资助这书生上京赶考,张生后来中举便回到家乡履行婚约和崔莺莺成婚了。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实际西厢记这样的也只是书中之事罢了,权当看个热闹逗趣。”   众妃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自由恋爱简直是天方夜谭。   帝千傲嘴角染上了妒怒之意。   洛长安汗透衣襟,自己和慕容狗贼那段过往不也是类似的段子吗,她甚至不敢迎视今上的那森冷的目光。   当下这局势实在骑虎难下,不唱西厢,立时放出戏班子唱响黄梅戏会令太后震怒;而若是唱西厢,则会不住地提醒今上自己和狗贼那点子嚼烂了的过往,使自己更加地遭受今上的冷眼。   “长安,开始吧。”太后摆了摆手,满怀期待地看着洛长安。   洛长安吐了口气,罢了,原今上对我已经是冷遇至极,不能更差了。她原害怕冷遇,如今不怕更多冷遇。只是这心越发没有知觉了。   唱一曲西厢,好过于眼下把太后也惹怒,让他们母子二人一起给我冷遇得好,“恭妃,速速与本宫唱响一曲西厢记,长亭送别。本宫扮演崔莺莺,你扮演丫鬟,另外从戏班里调出一女戏子扮演张生。”   恭妃扭扭捏捏地立了起来,在众人期待眼神中若是当场露怯实属丢脸,便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是...是,皇后娘娘。”   众妃见恭妃要扮演丫鬟,都掩嘴笑了起来,“在皇后面前,凭她是谁只有扮演丫鬟的份了。”   秋颜小声道:“皇后娘娘可太美了。我好想娶她啊。”   众人:“......"别添乱了好么,别再刺激帝君了,就这还觉得全天下都和他抢媳妇呢。   洛长安将水袖毫不客气地自恭妃面上掠过,轻轻唱道:“丫鬟,今日张生入京赶考,何不与我长亭相送......”   恭妃被抽得一懵,便局促地立在那里,上不了台面,只觉得大家都在笑话她,半晌即兴发挥不着的调道:“小姐,奴婢为您...引路去,张生在长亭久待已......”已了半天,语无伦次。   ”哈哈,恭妃唱的什么呀。我都替她捏把冷汗了。"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太后更是笑得止不住,“单这个皇后知道哄我开心,瞧瞧恭妃这个糗样,供咱们消遣娱乐一回。”   恭妃眼睛里含着泪,马上要窘迫哭了,皇后怎么西厢唱的这么好,柔美的身段舞起水袖来也令人移不开眼睛,我好羞愧,无地自容。   接下来洛长安与那女角儿分别唱着崔莺莺和张生的词儿。   “张生啊,你此去无论得官不得官,都要及早回来的呀。”   “小生理会得。”   “你未登程先约归期。”   “却不料合欢未已愁相继,顷刻间拆散鸳鸯两分地....”   一曲西厢,洛长安的才艺惊艳四座,满堂彩,唯她自己心中难掩苦涩。她和帝君,又到了极点了。   帝千傲已经将拳紧紧的攥起,嘴角笑意已是深冷。   太后开怀不已,“后宫里独独长安深得哀家的心,每每单她知道哀家想要什么。原她就是富贵之家的千金万金小姐,扮演起来这崔莺莺,可当真是神韵俱备。而恭妃今日,被长安衬得如个不得台面的婢子,实在教人捧腹。”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恭妃只恨不得平地生雷让自己死了,竟被皇后娘娘比得一无是处,若知如此,昨日不该生出坏心与皇后不快。   “你想扳倒本宫,总要凭些什么,凭你是卑贱的侍妾吗?”洛长安靠近了恭妃几步,不着痕迹的笑着轻声道:“今日典礼人多,本宫不想把皇室的脸丢到满天下去,明日本宫自收拾你,届时自己滚来见本宫。眼下给本宫笑着坐在那里去。”   恭妃吓得寒噤不止,对洛长安竟生出惧怕之感,她将下巴插进衣领,小声道:“是,娘娘。”   说着,便坐回了座位,面上笑意非常不自然,不知明日皇后会如何发落我,不由浑身发抖,出了一背的汗。   后来,洛长安安排的曲目顺利地进行着。整个生辰典礼按照她的预期圆满落幕。   她唯一没有计划到的便是这场将她再度推到今上眼前的西厢记,他和她一直闭口不谈的矛盾,终于还是不得不谈了。   她回到了龙椅落座,帝千傲没有再和她说半个字,他只是在静静地饮酒,一杯接着一杯。   “少喝些吧。伤了脾胃。”洛长安低声劝着。   “西厢唱得不错。亲身经历的,果然深刻。”帝千傲半眯着醉眼。   洛长安垂下眸子,又说:“少喝些酒吧。”   “喝得少了,如何解愁?”帝千傲饮下了大量的酒水,“靠张生吗?”   洛长安无话可说。   在他酩酊大醉时,她扶着他回了龙寝,将他送到门边,便交代海胤道:“扶帝君进去休息吧,本宫回去宴会收尾。”   帝千傲却将她手腕攥了,对海胤道:“你去宫宴周全吧,这里不用你了。”   海胤连忙躬身退了下去。   洛长安叹口气,便再度将帝千傲的手臂扶着,将他更近一些送到了门畔,还未推开屋门,便被他按在了门外墙壁之上,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捏起她的下颌,使她迎进他的视线里。   他微凉的带着酒香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他轻声笑着哄慰道:“秋颜妹妹,何不与朕进去卧室,让朕拉一拉你的手腕。”   洛长安心中闷闷难受,“我不是秋颜。”   帝千傲痛她笑着嬉闹,温柔地叫着:“秋颜妹妹。”   洛长安只觉心死,又道:“别闹了帝君。”   “进卧室坐坐,只坐坐。”帝千傲再度低声说着,他细审了松儿,他知道洛长安那日如何称呼慕容珏的,虽自松儿口中转述,可对他的冲击一点不少,他揭开了彼此之间尘封一年的心头伤疤,“妹妹,不愿意吗?”   洛长安听着这分外熟悉的对话,回想起自己曾经迫于局势,称呼慕容珏哥哥,这时不由深受讽刺,她突然不想继续忍耐了,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压抑着自己,生怕失去了冷静,可是帝君自回来一直在挑衅她,欺负她,她受不住了。   “朕已经等不及...要亲一亲妹妹这张诱人的小嘴了。”帝千傲的心脏痛得快要碎掉了,他无法接受曾有人对洛长安如此亵渎。   “帝千傲!”洛长安在他将慕容珏曾经说过的话重复出来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将他连名带姓地叫了出来,“您究竟要我怎样!为什么处处逼我!”   “我叫旁人妹妹,我要亲别人的小嘴,你受不住了吗?”帝千傲笑意冷冷。   “是,我受不住了!”洛长安声嘶力竭,"我受够了!所幸给我一个痛快吧。"   “让朕想想你会怎么应对,朕想到了,你会递上自休书,你会退还封后的圣旨,你会步下凤凰台,摘下你头顶凤冠,毫不犹豫将朕背弃,让朕沦为全天下的笑话!朕...猜对了吗?”   洛长安身体颤抖难抑,这一年的压抑,让她已经失去了自己,但无论多苦,她从未想过退缩,她说过会守着他,便会一世守着他,她的身体颤抖着,“帝君啊...洛长安已经长大了。"   “走吧。”帝千傲缓缓离了她的身体,让开了路去,沉声道:“你不是最喜欢当逃兵了吗?既然又被逼到了极点,又到了可以随手抛弃朕的时候了。”   洛长安心口揪着,她突然红着眼眶落下泪来,她一年都没有哭泣了,她实在撑不住了,她靠着墙壁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终于被他逼的原形毕露,伪装多时的坚强不复存在,"我有担当了,帝君......"   帝千傲望着她不再云淡风轻的面颊,她那不再一丝不苟的发髻,以及她被泪水哭花了的妆面,她变成了那个泪眼婆娑毫无防备的洛长安,“皇后怎么哭了?你未登程先约归期,顷刻间拆散鸳鸯两分地。洛长安,唱西厢的时候,没想到这一刻吗!走啊,皇后不走吗?”   “我不走。”洛长安哽咽着,她拉着他宽大的袍袖,“这里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帝千傲的心中猛地一紧,“你...说什么?”   “我既然嫁了你,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洛长安几乎崩溃地啜泣道:“你赶不走我。我上了凤凰台,你亲手为我加冕的。我是大东冥的正宫皇后!”   “洛长安,我是你的谁啊?”   洛长安的眼泪扑扑簌簌,“您是我托付终身的相公啊。”   帝千傲因相公二字而不能思考,更因托付终身四字而心头承重,他靠在墙壁之上才能稳住身子,一年以来疼痛的心如同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安抚着,这是他第一次被她称呼为相公。   洛长安从衣袖中将慕容珏的玉佩拿了出来,递到帝千傲的手边,“我原想洞房那晚上交与你亲手毁掉它,可你那晚太生气了,没有给我机会。我知道如今你已经厌恶我至极。但我仍将它交给你,你于我是丈夫,是长官,是恩人,是我孩子的父亲,而它只是一枚玉佩,它于我什么也不是。”   “洛长安,”帝千傲将这枚令他介意了五年的玉佩攥在手里,仿佛握住了洛长安那颗血淋淋的心,他冰冷的眸子变得血红,在意识到前,已有悔意,自己的执拧似乎变得无关紧要,“一年来,你...怪过朕吗。”   “我从不怪您,我守着您。我就在这里。”洛长安坚定道:“秋颜很好,洛长安希望您收获快乐。我不是云淡风轻了,我只是别无选择。”   “别说了,洛长安。”   “我不会武功,我无法伴您冲锋陷阵,不能成您左膀右臂,可洛长安在努力的做令您满意的皇后,为了和您齐肩,我真的...尽力了。原谅我吧,帝君,给我一条活路吧。”   帝千傲缓缓的朝着洛长安的面颊伸出手去,尝试着去摸一摸被他冷落多时的...妻子。   洛长安下意识的避开了一些,她对他的感情一旦倾泻实在难以收拾,她在自己收到更多的辛辣羞辱之前,深吸一口气,小心的收起情绪,微微笑道:“听说帝君今儿翻了凤美人伴寝,不叨扰了。臣妾...告退。”   帝千傲终于将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面颊,以指腹轻轻拭去她眼尾的泪意。   “洛长安,我们能再...谈谈吗。” 第284章 要命了   落在自己面颊上的微凉的触觉好温柔,洛长安许久来无人疼爱的心有些被触动,这一年来,她心灵上是孤寂无人共鸣的,他也向她关了那道心门,他这句再谈谈,让她心动了,也惧怕着,她害怕再次拥有,以及再去失去。   他们有过往,她知道他的再谈谈意味着让步,这太诱人了。   这时海胤急步走了过来,单看见帝千傲立在那边,未见被帝千傲逼在墙边的洛长安,他径直道:“帝君,敬事房的宫人将凤美人洗了送过来了!”   “现在吗!”帝千傲面上一寒:“你是有病吗!”   “奴才这个贱格!”海胤瞧见洛长安的一瞬间,便往自己的嘴上抽了一记,是我忘记交代敬事房只用做个假记录,不用真把人送来了,敬事房这帮鸟人实在的很,办事效率太高了,看给皇后娘娘刺激的,马上就要香消玉陨的样子。   洛长安听见了海胤的通传,便摇着头,缓缓地退却着,“您约了凤美人,您看月色正浓,美人多娇。洛长安倍感多余,洛长安要走了。”   她提着裙摆,落荒而逃,她发髻上的金步摇掉落在地,她的发髻倾泻而下,狼狈不已。   帝千傲将金步摇捡了起来,握在手里,随即重重地靠在墙壁之上,“洛长安......媳妇儿......”   他红了眼眸,他用手支着额际,两滴泪迹自指间落下,他轻声道:“海胤,尽数撤去后宫绿头牌,朕要洛长安,只要洛长安。”   海胤眼眶一酸,瞧着帝君自小长到大,就没见他如此伤心懊丧过,帝君从未后悔过任何一项决策,却为了洛长安而尝尽了懊悔。   一阵雷声响起,天空落下雨来,深秋里,雨水来得颇急。   洛长安漫无目的地跑了一阵,在偌大的皇宫迷了路,她不辨东西,举目之下皆是红墙绿瓦,她看不见出路,雨水浇在身上,她再无力气行走了,她缓缓地蹲下身子,环抱着膝盖,身体满是薄颤,面颊上已经难辨是雨水还是泪水。   帝千傲撑了雨伞,一路随着她,来到了她下意识所到之处,这是凤凰台下,她成为她妻子的开端之处。   他将雨伞撑在她的上方,为她阻去了雨水的侵袭。   洛长安抬起眸子,望进了帝千傲的眼底,“帝君,您怎么...来了。”   “来带你回家。”   “我好想回家啊。下雨了。”洛长安缓缓地说着,“我没有带伞。我淋湿了。”   “每个字都敲在心上。朕心疼的啊。”帝千傲将她抱在怀里,一路抱回了龙寝之中。   梅姑姑见洛长安浑身湿透,便关切地迎了上来,“淋了雨了,怕是要做病,她身子骨不好。”   “准备温水沐浴。”帝千傲交代着,将洛长安带回屋内,先行脱去了她身上湿透的外衫。   “温水已经备好了。”梅姑姑回禀完,便退出了屋子。   海胤也紧张地绞着手,“里面怎么样了?哪个会低头?咱们这一帮人这一年被这俩人折腾得都有派别之争了。”   梅姑姑摇了摇头,“不知道呢,两个人看起来都脸色不好。但是低头,难说,有一个肯低头到不了今日。”   “湿透了容易着凉。”帝千傲牵着洛长安来到温泉池畔,他将自己心底那叫嚣着要即刻推倒她的想法压下,实际依他的性子想先做完再谈,怕她不能接受进而对他恨之入骨罢了,他温声道:“泡个温水澡吧。”   说完,他便折了身要出去,给她行方便,自制力不够,离远点保持理智,强暴这种事情不能再出现了,洞房夜那天干的不是人事,悔了一年了,好在小儿子康健,不然这辈子自己如何释然。   洛长安拉住他的衣袖,不放手,也不说话,只是倔强地不让他走。   帝千傲叹口气,“我是什么好人么。没谈清楚前不怕我弄哭你?”   洛长安不言,近一步拥住他的腰身,仍是不让他走。   帝千傲紧了紧呼吸,便同她一起沐浴,期间尽力维持着冷静自持,她始终靠在他的心口,将手环住他的腰身,黏着他,依赖着他,她不是不知道处境多滚烫危险,只是心中生出依赖,不想松手。   待二人都穿上洁白里衣,退去帝后的外袍,以最真实的面貌面对着彼此,她坐在大床一角,将面颊埋在膝盖上,他坐在床边大椅,静静地锁着她美好的面庞。   “小可怜,被相公冷落一年,难受极了呢。”帝千傲率先打破了死寂的氛围,他轻笑着哄慰着,“让朕想想是要先说我爱你,还是先抱住你,或者...抱住你说我爱你。”   洛长安因他温柔的语气而瘪了小嘴,轻轻道:“我不要。”   “何不控诉朕。你看起来,在怪朕。”帝千傲引导着她。   洛长安瞬时就将心底的怪责脱出了。   “您让秋颜住在我爱你一百次那间别院。”   “在乎吗?”   “您先将我错当婉嫔,今又错当秋颜。”   “原来在乎啊。”   “您叫别人妹妹,还想带别人进卧室,进而拉别人的手腕。”   “既然在乎,怎么不早早来质问朕,你瞧朕都使什么下三烂手段逼着你去在乎。”   “您有好多好多好多女人。”   “你为我吃醋的样子够我骄傲两年的。”   “您还说和别人学了新花样要和我试试。”   “你瞧,为了逼你在乎我,我已经无所不用其极,说谎这损招都使出来了,自己都觉得惭愧。”   “您甚至不让我给小儿子起名叫皓皓。”   “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这两字么。我也实在怕你拿孩子姓名将就啊。你知道,我起名不如你擅长的。如果你又觉得皓皓好听了,咱就叫皓皓吧,帝皓皓?”   洛长安沉声道:“不要。”   帝千傲抿唇一笑,“你看吧。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母后起的风字,我也不是很如意。你自己起一个字给小儿子吧。”   “你母亲赐的名儿,我哪里敢改呢。”   “改啊。朕挺你。母后现下贼怕我了,今日宫宴拉你坐我腿上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舒服不。”   洛长安看他一眼,“你......讨厌。”   “笑一笑,乖乖。”帝千傲轻哄着。   洛长安一一罗列着对他的控诉,听着他的回答,她渐渐地安静下来,人也轻松了些,嘴角弯了弯。   帝千傲见她笑得不出于真心,他突然轻轻咳了一声,便将腿一弯,将双膝跪在了床边地毯上,然后拉住自己的耳朵,弯着眉眼软声求道:“我错了宝贝,原谅我吧宝贝,朕给你跪下了宝贝。”   他这一跪冲击巨大,洛长安一下就泪眼婆娑了,连忙也在床榻之上跪了起来,“帝君,速速起身。使不得。”   “解气了没有?媳妇儿不解气,我可不起来。”帝千傲温温笑着,“我需要深刻检讨自己的行为。我一大男人居然和小媳妇赌气一整年,能耐的我,憋死了我,忍不下去了,要命了媳妇儿。” 第285章 念想   洛长安忍不住破涕为笑,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脸,顿时显得巧笑嫣然,她则跪在榻上说着,“我也需要深刻检讨自己的行为,我已经检讨一年了,早知你如此在意,那日说什么也想尽办法告诉你白泽被囚禁之事,我太不稳重了,我对白泽关心则乱。”   “不,媳妇儿没错,是我不够大度。”   “不,是我不够信任您,让你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不,媳妇错了也不是错。错都是我一个人的,我是男人,我要包容媳妇儿的嘛,我这个小气鬼。”   洛长安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眼泪更是扑扑簌簌往下落,多日来的委屈缓缓地消散着。   帝千傲见她渐渐露出笑脸,不觉心中一动,“以后你想唱西厢记就大胆唱,咱没有文字狱,我可以给你扮张生。你一句相公,叫得我骨头都酥了,什么都放下了。”   洛长安轻声唤道:“相公。”   帝千傲没有设防,又被叫一次,便觉脸上一赧,骨头又酥一回,“这下不单什么都放下,还想爬上媳妇儿的床了。”   洛长安不好意思地抿着唇,“快起身吧。”   帝千傲拉着她衣袖,满眼渴求,“馋死我了,能和我好一回吗,赏我一次吧?”   洛长安微微点了点头。   帝千傲马上双手合十,正儿八经磕了一个,“谢皇后娘娘恩典。朕觉得自己又得宠了,皇后娘娘照顾孩子同时,也要对朕雨露均沾啊。”   洛长安因他哄慰的话,笑意更浓了几分。   帝千傲得到允许,便迈上龙床,将洛长安紧紧揽在怀中,而后欺在身下,温声道:“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起码让我补偿。”   洛长安点了点头,“嗯,我也需要补偿你。”   这夜的他很温柔周到,处处体谅着她的感受,除了有些没完没了,其他都很完美,后夜他小心地帮她揉着腰,小声说着:“这一年里,想过我没有,梦见过吗。”   洛长安面颊发热,埋在他心口里小声道:“什么呀,不明白。”   帝千傲不依,继续追问,“说呀。梦见过没有。”   洛长安红着脸道:“没有。”   “真没有?”帝千傲失落至极,“我可天天在梦里幸你。”   “别说了,别说了。”   “素日里有抱着朕的衫子睡觉吗?”帝千傲轻声询问着,“我可瞧见了,你东宫卧房床头有件我的里衣。”   洛长安把他嘴巴遮住,“睡吧,睡吧。”   “我不在家,寂寞吗。”帝千傲又继续逼问她。   洛长安最后被逼到没法,只说:“我寂寞,我抱着你衫子睡觉,天天梦见你,行了不。”   帝千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行了,行了,乖了。”   门外,海胤和梅姑姑两人相视而笑。   海胤说着:“嘿,你别说,帝君有进步,关起门来哄媳妇的本事突飞猛进啊。”   梅姑姑也道:“长安嘴巴也没那么硬了不是,这是复宠了吧?不能再有变化了吧。”   海胤颔首,“稳了,稳了。除非亡国,还能有什么变化!有帝君在,哪里可能亡国呢!”   翌日清早,洛长安醒来时,帝千傲已经穿戴整齐,打算去早朝,见她醒了,便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早安吻,随即献宝似的将一枚钥匙和一份清单塞进她的手里,“早想给你了。”   洛长安揉揉惺忪睡眼,看了看钥匙,和清单上罗列的类似于宅邸、城池的名称和地址,以及一些旷世珍宝的名字,便不解道:“这是什么呀。”   “打下楚国得了上千个大小银库,都搬回来了,朕在后山开了国库,钥匙你仍收着。这比你贴补我的多千倍万倍,不能让媳妇吃亏。”帝千傲说着微微一顿,“清单上是打下来的城池明细还有宝物清单,都送给你,拿着玩吧。”   洛长安将清单叠了,她素来知道他俩好的时候,他是什么都舍得给她的,她温温笑道:“我该送你点什么?”   帝千傲往她身子打量一下,“我就那点念想,别禁我就是了。”   洛长安整个就怔住了,他是有多旺盛......   帝千傲离开后,洛长安回了东宫,目前两人还是分居状态,基本上他翻她牌子她才能去他那边,这藐视女人的制度,她没辙,她说服自己忽略他的一堆妾室。   洛长安回到了东宫之内,便见白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之上,看起来很是失落。   “泽儿,你怎么了?”洛长安走过去,蹲在弟弟的身前,温柔地望着他俊秀的面颊。   白泽直直地看着姐姐,摇了摇头,没事姐姐。   “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学堂里学习吗。”洛长安摸摸他头,“是不是课堂不开心呢?和同窗相处不愉快了吗?”   白泽垂下了眼睛,不敢看向姐姐。   帝槿禾往母亲怀里一钻,小声说:“同窗都不和白泽舅舅玩哦,有人叫他是小哑巴。禾儿有帮舅舅狠狠训斥那些人哦。”   白泽眼眶就红了,两只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洛长安心疼得不行,她摸了摸白泽的头发,“泽儿才不是小哑巴呢,泽儿一岁便会说话,四岁时便能熟读诗词,泽儿只是暂时失声了,姐姐还在努力寻找名医哦,一定会把泽儿治好的。”   白泽拉过洛长安的手,在她手心写下:辛苦了姐姐。   洛长安欣慰地笑了笑,“我们是一家人,长姐如母,不辛苦的,但是姐姐希望你也可以努力哦,姐姐很想听你叫我姐姐呢。”   白泽点点头,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洛长安交代帝槿禾,“在课堂上如果有人嘴巴不尊重说舅舅是小哑巴,你要帮助舅舅制止那些人哦,当众揭别人的短是不礼貌的行为。”   帝槿禾点了点头,“好的母后,孩儿会让同窗都讲礼貌的。不然就让我父皇找他们的爹爹谈话。”   洛长安摸摸帝槿禾的头,“乖了,乖了,母后也可以找他们的娘亲谈话的。”   洛长安寻思,帝君此时看起来非常大度,自己应该放下心结,告诉帝君一下,萧域可以帮忙安排白眉神医给弟弟治病一事。经过昨晚,两人应该是什么都可以开诚布公的谈的吧......不会再被帝君冷落一年吧......有阴影了。   便在此时,便听门处一阵声响,接着有人步入了东宫之内...... 第286章 你便有了靠山了   洛长安朝着来人看了过去,便见是恭妃缩手缩尾的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臣妾给您请安来了。”恭妃微微俯了俯身,“您万福啊娘娘。”   洛长安半笑着,不怒自威,“你父亲近来可好?据说洛河洪灾他献了良策,泄洪方案成效显著,今上打算为他晋升至从四品官员?”   恭妃听见皇后提起自己的父亲,便心中没底,昨日帝君在宫宴便将皇后揽入了怀里,看起来东宫并未完全失宠,有复宠之势。她恐怕皇后在今上耳边吹枕边风给他父亲使绊子,便忐忑道:“前殿之事,臣妾不知深浅。倒也听家父传信进来提起近日将有进益。做人臣子的,就是衷心为主的。”   洛长安凝了她一眼,心想今日倒是老实多了,人往往在犯错之后方知道手起手脚,我是如此,旁人亦是,但既然欺辱到我头上,便不能善罢甘休,“你随我到内堂来吧。”   随即,洛长安在先,恭妃伴在后面,进了内堂。   “跪下!”洛长安厉声命道。   恭妃身子猛地一颤,便攥着裙摆跪了下来,心中已然发怵,皇后看起来柔弱,实际内里狠辣,恐怕今日不打算轻饶我。   “本宫问你,”洛长安抬手往恭妃面上落下一巴掌,除了帝千傲,她没什么忌惮的,“昨日太后寿辰,你为何背后作梗意图破坏典礼,与本宫作对?”   这一巴掌在安静的内殿分外响亮,恭妃被打的眼冒金星,眼睛里夺出了泪水,正待说话,便见明黄一闪,竟是帝君走了进来。   恭妃见到帝君,立刻委屈起来,哽咽的将声音提高了些,只做出可怜的弱者模样,拿手帕掩在嘴上,“娘娘莫打了,娘娘莫再打了。”   洛长安见恭妃有意装可怜,尤觉得可恨,便将手再度抬了起来,“眼见帝君到了,你便有了靠山了?”   “皇后莫怒。”帝千傲一把攥住了洛长安的手腕,下了朝就过来瞧瞧皇后如何办公的,皇后的早会是什么样子的,一进来就见皇后在发威,这么个外柔内刚的狠人在朕手里软成一汪水,果然...有趣。   洛长安一怔,抬起面颊便落入了帝千傲那温柔含笑的眸子,“怎么?”   恭妃见帝君将恶毒皇后的手给攥住了,不由感激帝君对自己出手相救,现下更是委屈起来,“谢谢帝君,不怪皇后娘娘,实际是臣妾昨日有错在先。帝君万不要怪责皇后娘娘呀。”   心想,这下教帝君逮着你凶狠的模样,看你在帝君心里还有什么好形象,平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背人处便这般凶狠,打的我眼冒金星了。   洛长安凝着帝千傲,缓缓笑道:“本宫教训嫔妾,帝君似乎颇有微辞?拉着本宫手腕,是不让打了吗?”   帝千傲在她旁边椅上落座,轻轻揉着她手背,含着笑意,“岂止颇有微辞,心疼坏了!”   洛长安倒有几分愠怒道:“你!”   昨夜里对我乖乖宝贝的喊了一夜,才下了床,就翻脸护短去了?   恭妃心中狂跳,不由紧张万分,帝君竟然心疼我!!   帝千傲望着洛长安的面颊,将她手掌摊开,摩挲着泛红之处,“瞧瞧这手心打红了没有。教训嫔妾让下人动手不行吗?”   恭妃:“!”原来不是心疼我,而是心疼皇后娘娘的手心。   洛长安莞尔,便打算将手抽回来,岂料却被他紧紧攥住,只听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多久忙完?想带你回房了。”   洛长安有点无语,她可以忙点正事吗,他刚下朝就火速奔来要带她回房,可真有意思,她不着痕迹将手抽了回来,便对恭妃道:“你说,昨儿为何背后作梗?”   恭妃说道:“昨儿......昨儿和几位姐妹......”   洛长安听到这里便将她打断,“几位姐妹?还有旁人,你们背后一起使坏拿本宫!好,梅姑姑,宣众妃来早会,早会罢了一个月了,这些姬妾也该给本宫警醒些了!”   “是,皇后娘娘。”梅姑姑领命便要离开了。   “梅官。”帝千傲轻声唤道。   梅姑姑将步子顿下,“帝君请吩咐。”   “旷了皇后的早会,性质恶劣。教诸人跪着前来。”帝千傲吩咐着。   洛长安隐隐的看了看帝千傲,心中竟有些暖暖甜意,这是他说的补偿之一么,明着护她。   不多时,就见数十恭妃皆都跪行来到东宫内堂,全部跪倒在洛长安的脚底,更因着帝君在旁坐镇,无一人胆敢逼视帝后。   “恭妃,现下,你可以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洛长安吩咐着,“倘若有半个字的假话,本宫必对你严刑逼供。”   恭妃拿眼睛快速打量了下帝后面色,便见帝君的目光始终落在皇后的侧颜之上,宛如没有看见堂下所跪之人,也并无半分阻拦之意,仿佛任何事情都信得过皇后,若是能得帝君如此温柔的眷顾,死也值得。   “臣妾不敢有半句假话。那日我等...我等在凉亭内闲聊,有姐妹说皇后娘娘素日里待...待咱们太严厉了,鉴于娘娘迟迟未被帝君钦点陪寝,臣妾...臣妾便一时糊涂,提议在戏台上唱黄梅戏,惹太后不快,进而迁怒皇后娘娘。娘娘,臣妾真的是一时糊涂,您原谅臣妾吧!”   “此事件性质恶劣,事关皇家体面,倘若那日当真教你得逞,将前朝后妃的恩怨扯了出来,整个庆典岂不是乌烟瘴气,若非本宫早就教人留意,本宫是何境遇真是难说。你本意可是想让本宫死的!”洛长安愤怒道:“你的行为,不可饶恕!应当杖毙!”   恭妃浑身大颤,杖毙!皇后娘娘手腕竟如此不容情面,如此不受欺负!   帝千傲轻声道:“恭妃等人意图侮辱皇门门风,掀起旧朝恩怨,涉案诸人,休下堂去,赐杖毙之刑。牵连其家族,停俸三年。其余旷了早会之人,尽数赐仗责五十。”   一时之间,堂内哭声不止。   “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   宫人持棍棒开始仗责众妃,众人心中清晰的意识到,原来帝君自己可以欺负冷落皇后,却容不得他人欺负皇后,一旦染指,轻则受伤,重则殒命。   “这是如何了?一大早便这般的哭声满殿?”太后得到消息,说是众妃皆都跪行赶来了东宫,她心知出了事情,便也教吉祥搀着赶来了,来到内堂就见棍棒下已经打晕了一片,她坐在椅上,将疑问问了出来。 第287章 老朋友   帝千傲并不作声,女人之间的对话,他比较少参与,眼下只觉得洛长安办事效率太低了,他等很久了,浪费时间宫斗有什么意思,和朕恩好不是更有意思。   洛长安不知帝君疏离的表情下在想些什么,近日时局又动荡起来,诸国争霸,想必他在烦心国事吧。   她听见太后询问,她便仍然愤怒的指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恭妃道:“母后,这贱人昨日在您的生辰庆典之上搞鬼,暗中换下了我预备的戏曲序目,第一首曲子她就安插了吴太妃中意的黄梅戏女驸马。她明里是想害死我,意图使您发落我。实际上,这不是在给您老蒙羞,教您老下不来吗,其心可诛!”   “岂有此理!竟然有这等事情。”太后震怒的拍了下桌案,“手竟伸到哀家的头上来了!这还得了!”   帝千傲一怔,好了,母后也加入进来了,这下更没完没了了。   等死个人了。   就那点破事,直接把人判了不得了,有什么好叨叨的呢?   太后被气的心口直鼓动,吉祥给她揉了片刻她才觉得好些,刚好了一些就又怒道:“吴太妃当年处处得先皇宠爱,宫中单这黄梅戏便终日不绝于耳,哀家每每不能忍受,受了多年的折磨,竟不曾想这恭妃竟要公然揭哀家的短,教哀家好生的愤怒!”   洛长安声情并茂,切齿道:“可不是嘛,母后!”   帝千傲:“......”难受。她把这咬牙切齿的劲头用朕身上不好吗?   太后又道:“昨日怪道长安要临时起意要即兴演出一段越剧,还拉上这恭妃。原来竟有此内幕。”   说着,便拉住洛长安的手轻轻的揉着,帝千傲看着不大如意,太后不知儿子想法便继续揉着洛长安小手,温柔道:“多亏了你啊长安,诸事都安排的妥妥贴贴,也可以将恭妃的奸计识破,挽救了咱们皇门的脸面!不然,咱们帝家不是在皇亲国戚里沦为一个笑话,以后怎么抬起头来!恭妃几人是怎么判的,细说说?”   帝千傲轻声道:“朕已判杖毙了。不必细说了。”   海胤:噗,急了么帝君。   恭妃寄希望于太后可以慈悲为怀,便软声道:“求太后娘娘开恩啊!念在臣妾是初犯,饶了臣妾吧!”   “今儿饶了你,明儿他人前赴后继,如何使得!”太后原担心皇后心慈手软,还想再理论几句,岂料帝君直接给人判杖毙了,这是多不想让这边的断案进展下去,着急拉媳妇回屋呢,她却还想再问两句,“其余众妃,又是因为什么受罚的呢,长安,详细给哀家说说,一个字都不要落下?”   帝千傲:“......”服了,又开始了。这二人一唱一和......   海胤:哈哈哈,婆媳和谐不好吗,嫉妒了?   洛长安不悦的将眉心一皱,整个小脸都非常不满,“众妃自帝君回朝便无故旷了早会,说是身娇体弱,不能消受皇恩,本宫觉得实在是不像话,相夫教子本就是后宫女人的责任,如何这般矫情!藐视本宫倒是小事,但这早会机制可是太后定下来的,岂容藐视?!”   帝千傲都不知道她和太后的革命友情在这一年变得如此深厚,半笑着道:“旷早会可不能赖朕头上。皇后知道朕近日在忙什么。”   洛长安脸上莫名一热,昨夜里各种宝贝小乖乖的称呼在耳边响了起来。   太后简直怒不可遏,最厌恶宫妃带坏帝君,使其不能忙碌政事,听见身娇体弱就险些崩溃,她厉声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五十板子太少了!打六十板子!”   众妃:帝君、皇后、太后三人是在比赛惩罚小妾吗,这妾室的日子太难了。   待诸事落定,帝千傲在众人面前沉声道:“复宠东宫,赐字长春宫。于长春宫顶燃起不灭宫灯,大东冥不灭,宫灯不灭。往后藐视皇后者,斩立决。钦此。”   一时之间,洛长安彻底坐稳后位。众妃无不臣服。   洛长安将手一紧,眼底有些雾意升起。   洛长安一年来难过的心灵创伤在一点一点的修复着,忽觉得手腕一紧,便被帝千傲攥住,随即牵回了御书房之内。   他坐在龙椅上,钳制住她腰身让她坐在他面前桌案之上,将头首迈入她领口内索取着。   “书房重地,帝君不可耽乐。”   “你和母后都可以耽乐废话,朕如何不能偶有自己的偏好?”帝千傲温声笑着,“在心里想过无数次在御书房桌案上要你,成全朕。”   说着便将她衣裙拉起,将手放在她的腿侧轻抚着。   洛长安将手撑在他的心口,“帝君...不是昨夜才...”   “已经今天了!”帝千傲与她玩着文字游戏。   洛长安轻轻一咳,“我...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一下......”   突然,便听门板被人敲响,海胤禀报道:“帝君,沧淼和秋颜有事求见。”   洛长安着慌,便忙要起身,帝千傲却将她身子紧紧逼住,“教他们在外面等着,忙完再传他们进来。”   洛长安实在服气,禁不住低声紧促道:“好了。”   “皇后脸红了。朕又想画一幅皇后的画像在册子上了呢。”帝千傲温声说着,没有再难为她。   洛长安不由面红耳赤。   “领口拉上。”帝千傲交代着洛长安,随即深深呼吸了下,待身体异常退去,便沉声道:“进来吧。”   沧淼和秋颜进得屋内,正待禀报诸事,秋颜张口便道:“哇,皇后娘娘您也在啊,我太想您了皇后娘娘。”   洛长安只是笑,秋将军在整个事件众太无辜了,不得不说帝君太会把握人心了。   帝千傲眉眼冷下:“你想皇后有事么?”   沧淼把秋颜的衣袖一拉,小声道:“你可以想我,但不可以想皇后,皇后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是今上一个人的!懂了么。”   秋颜脸上一赧,“谁想你了。”   帝千傲知道这二人来是因不同的事,便对沧淼道:“朕命你制的祛疤药可带来了?”   沧淼忙将药瓶递上,“这生肌膏可以一试,这个功效和锁情蛊差不多都属于用了就奏效的类型。”   洛长安不解道:“锁情蛊是什么呀。”   帝千傲:“......”   沧淼马上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种很稀松平常,一点都不奇怪的药物。”   要是洛长安知道帝千傲将她给锁住了,这辈子不能碰帝千傲之外的任何成年异性,不知她是什么表情,因为日常生活免不了小的擦碰什么的嘛。这倒好,成年异性被洛长安碰一下就得心绞痛,摸的时间长了可以把人摸死,然后帝君也被反噬的要死,基本是防绿圣药。   秋颜心想:锁情蛊肯定不是什么好药。   沧淼一怔,秋颜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崇拜,是否对我有意?看来女人被撕了上衣之后,便打定了对我以身相许的信念,追了我这么多年,估计非我不嫁了。   秋颜心想:沧淼估计是制了见不得人的药。   帝千傲知晓秋颜有国情最新情报,他便让洛长安先将事情说出来:“皇后方才说有事和朕说?”   洛长安环看众人,“要不晚点再说吧,你先忙政事。”   “不必介意,这里都是朕的心腹,不必避嫌。”帝千傲温温笑着。   洛长安咽咽口水,“我一个老朋友邂逅了一名老神医,我想带我弟出宫给孩子看看嗓子。”   帝千傲笑问,“这个老朋友,有名字吗?”   沧淼:噗。好伟大的问题哦。   秋颜:我越来越习惯帝君这种处处泛酸的属性了。   洛长安再咽咽口水,“有...有啊。”   帝千傲轻轻一笑,“皇后如何紧张了,朕不是小气之人,昨晚说过了,坦诚相待,朕是个大度的男人。”   沧淼:额~   洛长安轻轻一咳,打算说话,但是一想到被冷落这一年,又有点胆怯,就道:“算了...算了。先不去了吧。”   帝千傲被勾起来了好奇,温和道:“说。”   “....萧域。”洛长安说完就将面颊低了下去。   帝千傲:“......” 第288章 夜里再说   沧淼差点笑了,怎么了帝君,不是大度吗帝君,是之前向皇后求婚过的萧域啊,是洛长安差点答应改嫁的萧域啊,大度一个呗。   洛长安见今上脸色不辨喜怒,马上道:“您忙吧,臣妾先走了!”   “原来是萧域啊。上次见他,还是渡口南调儿那段。”帝千傲轻柔地将洛长安的手腕攥住,轻柔道:“说说,他偶遇的神医比沧淼还厉害些?这个使朕存疑。咱让沧淼再试试,给国舅再看看。”   洛长安刚听见国舅俩字没反应过来,回过味来才知道国舅指的是白泽。   “这个老神医据说非常厉害。”洛长安小声说道:“应该...应该也不比沧淼差吧。”   “不会,沧淼是世上医术最夯实的。”帝千傲倒不以为是,又问:“这样,这个老神医也有名字吗?”   苍淼:噗,又来了。就你配有名字,别人都不配。   唯一一次认可我医术,还是为了阻止媳妇见暧昧老情人。可悲的我。   洛长安小声道:“也…也有名字的。”   帝千傲有些不如意,面上不大表现,温声道:“你说出名字,若是使朕如雷贯耳,便可容萧先生带了他来。”   洛长安用舌尖湿了下唇瓣,见他因她的小动作而眯了眸子,她便缓缓道:“老神医也有名字的。”   “嗯,名字是?”帝千傲轻轻哄着。   洛长安轻声道:“名号是白眉神医。”   帝千傲:“......”真行。   “这老神医是...”沧淼大惊:“我爹啊?”   现场气氛一度就有些尴尬,帝君的脸色不大好了,手下御医团队的实力深深被挑战到。   “这个老神医我的确比不过了。对不起帝君,我让你丢脸了!”沧淼败下阵来,那是我爹,姜还是老的辣,但是,老家伙和谁做忘年交不好,非要和帝君的情敌做忘年交!!!   洛长安非常忐忑的等着帝千傲的反应,总觉得他有点下不来,她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生怕帝千傲张嘴就是要把她给打入冷宫。   帝千傲用指腹捻了捻她的腕子,力道重了几分,不动声色的笑着,“回吧,夜里再说。”   洛长安:“┭┮﹏┭┮”现在说明白不行吗,为什么非要等夜里再说,煎熬。   待洛长安离去之后。   秋颜禀报道:“帝君,近日来异国诸国大有联合纵横讨伐大东冥之意,意图瓜分我大东冥沃土。大东冥经过一年战事,正在休养生息阶段,匪类随时有异动,恐怕大东冥不能支持。”   帝千傲眉心微微蹙起,“求援友国,共同抗敌。你速请燕国使节来宫里谈结盟合作。”   秋颜颔首:“若是结盟,免不了交换质子。多以皇子互为人质,方能盟交稳固。此举恐怕会引皇后娘娘和您反目。”   “国家利益为重。”帝千傲沉声打断,“燕国使节到了之后再细谈。”   ***   夜里,帝槿风睡的早些,帝槿禾还未休息,洛长安在为他讲睡前故事。   今日给孩子讲的是秦始皇初为质子寄人篱下,后来成就霸业的荡气回肠的帝王故事。   帝槿禾听的津津有味,一个故事讲完,又闹着听另外一个。   帝千傲便是此时到来了,从故事里听见了质子二字,他只是眉心动了动,而后并未多说什么,便来到近前,“还未歇呢?”   洛长安有些意外,“帝君,您怎么来了?”   没翻牌子也没提前通报就来了,使她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自己居然因此惊喜,果然习惯了他妻妾成群的生活了,好可悲。   “不想分居两处了。你院子这不灭宫灯太诱人了。”帝千傲颔首,“朕搬来长春宫住,可好?”   洛长安甜甜笑着,“嗯。”   帝槿禾开心的扑进帝千傲的怀里,“太好了父皇,以后父皇每天都可以和禾儿在一起了。”   帝千傲开怀道:“禾儿想每天都和父皇在一起吗?”   “想啊,禾儿一天都不想和父皇和母后分开。”帝槿禾说着,“方才母后讲的秦始皇为质子时,一个人孤单的在异国生活了九年,见不到爹爹和娘亲,好可怜的。”   帝千傲摸了摸他的项顶,“那就不分开,每日和父皇母后在一起。”   帝槿禾开心极了,扑在帝千傲的怀里撒娇,又在帝千傲的背上玩着骑大马的游戏。   等帝槿禾睡着以后,帝千傲看着洛长安的床榻,两个崽子各占一处,他笑道:“你和我去内间吧。在这里把孩子吵醒了。”   洛长安发现自己被他培养的,已经可以很准确的解读他话里的意思了,不由的脸也发热了,他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便拥住她的腰肢一路将她拥吻着来到内间,来到床畔,她身上罗衫基本已经除去了。   事后,他拿出在书房沧淼递出的那瓶除疤药,细细的在她的身上的每处疤痕涂抹着,每每他如此照顾她时,她都会想起她爹。   她嗤地一笑。   帝千傲看看她,“别动,抹药呢。”   “不动了,不动了。”   “洛长安,你笑我做什么?”   “就觉得您每次给我抹药表情活像我爹。”   帝千傲一怔,“大你五岁而已。朕年轻着呢。”   洛长安索性笑出声来。他恼了,便和她嬉闹了一会儿,让她再没力气可以笑出来了。   “帝君如何看起来忧心忡忡。”洛长安夜半睁眼发现他并未睡下,而是凝着她出神,她意外极了,便问了出来。   “没什么,国事罢了。诸侯征战,流年动乱。”帝千傲没有细说,许久才道:“跟着我,悔过吗?”   洛长安摇了摇头,“从没后悔过。”   帝千傲将手放在心口上揉了两下,“以后若是......”   “怎么了帝君,心口又痛了?”   “不碍事。”帝千傲轻声道:“关于老神医的事,朕教人将萧域和老神医接进宫里来,你身份特殊,不必出宫去了。朕最近极忙,没时间相陪,你一人在外,朕放心不下。”   洛长安轻声道:“嗯,他们进宫来,如此更好了,方便。”   “不要多想,不是不准你出门,没有把你当金丝雀。改日我有时间,陪你出宫玩去。”   “知道啦。我没多想。”   帝千傲摸摸她的发髻,“不能给你寻常人家的夫妻生活,受苦了。”   洛长安吐了口气,圈住他的颈项道:“不苦,不苦。”   帝千傲有些不自然,又想作大度之态,又终于忍不住问道:“初吻是萧域吗?你们两家都是作布业的,商会上应该常见,打小就听说过彼此?这只是随口一问。”   洛长安索性笑了起来,“帝君,你真可爱。”   “嗯,朕还是第一次被夸可爱。需要报答你一番。”帝千傲将她腰肢钳制住,笑笑地询问着:“是不是他啊。”   “不是。”洛长安为这句可爱付出了代价,他要起她来仿佛没有明日了一般,她轻声道:“上次回答过了,我真不知那人是谁,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交代出来,你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帝千傲哄着她,眼底有着难以察觉的寒芒,“朕不会把他怎样的。乖了。”   “......”洛长安无语了,大度起来的帝君,还是一样的爱吃醋啊,甜蜜的负累。   她都被问麻了,使自己情窦初开的少年是谁她真是不知道。   而他眼底另有深深的城府,是她无法读懂的深邃。   ***   这日早上,白泽正打算前去学堂,便被洛长安阻住,“泽儿,今日有老神医为你看看嗓子,学堂暂时不过去,我教梅姑姑去给你请个假,你下午再去学堂吧。”   白泽点点头,好的姐姐。   大抵到了辰时,萧域便领着一位世外神医进得殿内。   洛长安欣喜的迎了上去,和萧域打个照面,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内心里总有些愧疚之感,上次答应了他考虑婚约之事,后来连个交代也没给,便和帝君重修旧好,不由觉得自己不负责任,不够光明磊落。   萧域率先温朗道:“草民叩见皇后娘娘。” 第289章 要大度   洛长安也并无逾越,只道:“近来家里都好吧,生意都平顺。”   萧域道:“都好。都...好。你呢?都好么?”   洛长安颔首,“本宫掌管后宫,亦得今上垂青,都好。”   两人都对之前求婚那事不再提起,都是克制有礼、安守本分的。   有些心事都放在心里了,成年人很多事情都不流于表面,不会打扰彼此生活。   但洛长安心里的过意不去是难以挥去的,每每思及萧域对自己的体贴和付出,便觉愧疚,毕竟自己最初接触萧域动机只是利用他扳倒宋家,自己的出发点并不单纯,而他的情谊却很纯粹。   萧域为洛长安引荐道:“这位是白眉神医,我于外地经商和他老人家一面结缘,立下忘年之交,今日多亏他给面子,才能将他请来宫内。国舅的嗓疾令我每每挂心,速速看一下吧。”   洛长安不由动容,只说:“有劳兄长挂心了。”   萧域涩然一笑,“应该的。应该的。”   洛长安对老神医颔首,“您辛苦了。有劳您了。”   白眉微微一笑,“主子面相有福气,必能旺夫,来日怕是今上要成就一番大业,力战群雄,实现大一统也未可知。苦尽甘来终有日。”   洛长安闻言便觉欣喜,“您夸赞了。”   白眉说道:“那孩子呢,带来我看看。”   便在此时,海胤踱进屋内,笑道:“萧先生来了吗?”   “来了。”萧域揖手道:“海公公有礼了。”   “帝君请先生过去见礼。国舅的嗓疾多亏了先生四处奔波才觅得老神医,帝君想亲自谢过先生。”海胤说着。   萧域便随着海胤去了。   洛长安心想帝君做事还是很周全的,还想到了亲自感谢萧域,真的较之前大度了很多,不会动不动就拈酸吃醋了,她眼下便将白泽带到了白眉神医的跟前,“您给孩子看看。”   萧域随着海胤来到了御书房,海胤将门推开,便道:“您请进吧,帝君在书房内呢。”   萧域进得内里,便见今上正埋首在文策之内,他跪地行礼道:“草民叩见帝君。”   “萧先生请起,坐吧。”帝千傲闻声,将手中毛笔放在砚台之上,而后立起身来踱至萧域近前,亲手将萧域扶起,“今日传你过来,不过闲话而已,不需紧张。”   萧域便在御前坐下,两手攥着,眼前的男人,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敬畏之感,“是。”   “朕知道萧先生擅长经商,大东冥境内四处都是你营生。近日朕已经收复了楚国,那边商业氛围辽阔,萧先生若是过去,必将有所作为。”帝千傲说着,便温温笑着,“乱世之下,大把敛财的机会。”   “楚国。”萧域心中一沉,“万里之外。”   “萧先生,可愿意为朕所用,远驻楚国,作为商局干事,受朕管理,加官进爵呢?”   萧域犹豫着,“不过萧某家人亲属皆在大东冥境内,我一人远去,恐怕不能给二老尽孝,家有老人不便远游。”   “萧先生可举家搬去楚国定居。朕赐豪宅别院,所有安家费用,皆可找朝廷来领。”帝千傲眉眼疏冷。   萧域背脊发寒,帝君的话,每个字都是圣旨,不得违抗,知道帝君是要将他发配远地,使他再不能与洛长安有见面之机,实在没有想到帝君对洛长安的占有欲是这般浓烈,竟容不下他和洛长安同处一国之境,然而被逼离故土,到底心中大伤。   帝千傲拿过一本提前备好的仕女画册,推到了萧域的面前,“这册子上,乃是朝中名门之女,出御书房前,萧先生选出一名合意的,朕为你指婚。”   萧域将手猛地攥紧,“帝君,婚配之事,不可强求,草民需要问过父母。”   “并非强求。”帝千傲温温笑着,“你有数百选择机会,这册子厚着呢,翻翻吧。”   萧域叹口气,深知触怒龙威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被指婚实在也是心里苦闷,他翻着那册子,实在无从选起,又不认识,没有感情基础,自己又不缺钱财,对官场更是无意,如何去选择,同为男人,在帝君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不由男子之风深受打击,“既如此,草民听帝君的吩咐吧。”   帝千傲颔首,“朕以为吏部文史的次女赵歌和你可成良配。即日便赶去大楚安家完婚吧。”   萧域垂下头来,“是。”   “在皇后面前,你权衡一下如何措辞。”帝千傲清冷的笑着:“皇后不喜朕妒忌,朕不希望皇后前来与朕因此事而生出嫌隙,怪朕为难她的老友。”   萧域心中苦闷至极,若是竞争对手是别人,自己倒还有赢得机会,可竞争对手是帝君,自己根本没有胜算,输的不甘心,输的毫无办法,尤其被帝君亲自提来发配,更是抬不起头来,沉声道:“草民会说是自己讨要的升迁机会。不会为帝君招致麻烦。”   “萧先生是明白人。”帝千傲冷声道:“这次你牵线老神医之事朕不追究了,面子也给足了。若是再有下次仍向往皇后,朕对你不客气。”   萧域猛地将手攥住,“草民明白了。”   帝千傲将心底杀意压下,要除掉此人易如反掌,然对方是良民,朕不可失去准则,又苦于自己答应了洛长安要大度,肖想朕的女人,当真教朕寝食难安,便温声笑道:“现下,咱们可以开始闲聊了。或者,不聊。”   萧域听见了逐客令,知道今上对他已经是深恶痛绝,于是便立起身来,行了礼便出得门去了。   这边,白眉神医正在帮白泽看嗓子是什么毛病。   秋颜和沧淼进得殿内。   秋颜率先对白眉神医问安道:“神医伯伯,您好啊。”   “孩子,你真有礼貌。”白眉神医颔首道:“作为回礼,我将孽子许配给你,以表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沧淼:“??”别人打个招呼就把我许配出去了?什么鬼?   秋颜一怔:“!!”沧伯伯也太热情了吧,是多嫌弃自己的儿子?   沧淼和秋颜说道:“我爹只是随口一说。” 第290章 良策   白眉神医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么那么闲呢我随口一说。多好的姑娘,追随你这么多年,你个兔崽子不负责任。”   沧淼无语,“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您不是八百年不出现一次的吗。”上次您被提起还是故事的前二十回的事吧。   秋颜只是不说话了,既然许配给我,是否我需要送些定钱什么的过去,几两合适?   白眉神医没有回答沧淼的话,帮白泽诊断之后,轻声道:“国舅去上学堂吧。没什么大病,国舅不必担心。”   白泽看了看姐姐。   洛长安便吩咐梅姑姑道:“你送白泽去学堂吧。”   待梅姑姑将人带走后,洛长安忙问神医道:“国舅是何问题,严重吗?”   “这孩子没有身体疾病。健康着呢。不是嗓疾,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疾可就严重了。”白眉神医说着,“国舅幼时可是经受过什么磨难。”   洛长安颔首,“小时他亲眼看着父母教奸人所害,后来又被弑父仇人囚禁了四年。”   “这样来看,唯有还原当时情景,以毒攻毒,若是国舅唯一至亲皇后娘娘涉险遭遇危机,教他亲眼所见,或许可以激发他说话的能力。”白眉神医笑着道:“从那孩子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他是相当在乎皇后娘娘的。”   洛长安听后只觉得有道理,自己可以和帝君一起从长计议,如何帮助白泽走出心疾,“谢谢您,神医。”   沧淼抓抓头发,“老爹,我还以为您有什么高见,原来和我想法是一样的,但是没招,皇后娘娘哪里有什么机会遭遇危机,单帝君的影卫都派了几千日夜轮班护着她,除非她自刎,不然真没机会。但她何必自杀吓唬国舅呢,您想,好端端的突然就开始疯狂自杀...”   洛长安:“......”我不会那么做。   白眉神医说道:“此事帝后自有办法。非你我可以解决。”   待看完疾病,萧域和白眉神医便要离去。   秋颜塞给苍淼二两纹银。   苍淼掂了掂,“这是什么?”   “定金。”秋颜又说,“我大方不?”   苍淼笑道:“我给你五两。”   秋颜顿悟,“原来你嫌少,你想要五两。”   说着又掏了三两递给了苍淼。   苍淼无奈道:“这不是二两,五两的事。”   秋颜把剑拔出三寸,怒道:“还想狮子大开口了!你究竟要几两。”   苍淼放弃挣扎,这厮恐怕要打我,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只说:“五两,五两。”   洛长安将人送出殿外。   萧域临行前,轻声叫道:“长安妹子。”   这声长安妹子,把洛长安叫的眼眶有点酸,一下子使她仿佛又回到了小宫女时代,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歉:“萧大哥,那次你的求婚,对不起,我没有给你答复,甚至没有给你一个交代。”   萧域点了点头,“不怪你,遗憾反倒是一种永恒,你知皓月当空,触手不及,永远那般美好。有点回忆挺好。”   洛长安垂下头,“抱歉,但好在离了谁都可继续,萧大哥当向前看。”   “是啊,我可以…活下去。”我被驱离故土,心灰意冷踏上异国,却口不能言,这心境着实苦涩,萧域苦笑道:“这许是最后一次相见了。犹记得那时在皇田别院与你用薄瓦片在湖面玩打水漂的游戏,记忆还犹如昨日,一晃四五年过去了,时光荏苒,湖面水波早就平息了。”   洛长安不解:“如何是最后一次相见,你可有异动?”   萧域轻笑,“我方才奏请帝君,讨了商局干事的官职帮朝廷赚钱,不日便会举家远赴楚国,又得今上垂青,将吏部尚书次女赵歌许配我为妻了。很快便会举家搬迁、安家成亲了。”   “如此啊,我当恭喜你高升,同时恭喜你新婚哦。”洛长安听后便喜道:“赵歌是个好姑娘,帝君给你指婚之人是个良配,代我问嫂子好。到时,虽路途遥远不便前去,但是贺礼我一定会送上的。帝君果然是慧眼识才,知道你的商业手腕的厉害。”   萧域只觉心中闷闷,离开故里,举家踏上异乡,自此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再无机会相见,会有不少惆怅之感,得不到的,永远是心头向往,苦闷心伤,“是啊,今上用人的手腕,令人佩服。”   萧域走后,梅姑姑端了茶水进来,“眼下帝君在大殿和重臣喝闷酒呢,据说已经醉倒了,有传言说异国乱动,似乎要合伙来犯大东冥,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如有瓜分之势,帝君腹背受敌,如今洛河水灾未退,加上一年战事刚歇,帝君恐怕压力巨大。”   洛长安闻言,心中自有惶惶不安之感。   待到后夜,她在榻上半睡半醒之间,忽觉身边床榻陷下去了一半,她回身之际,便被帝千傲紧紧桎梏住,他在她耳畔道:“朕今日没难为萧域,还为他加官进爵,赏田赏屋,赐婚良配,朕的表现,可满意么。”   洛长安柔柔一笑,“帝君最大度了。”   帝千傲将她肩头衣衫退了,吻重重的落下,留下了青红的印记,“朕要奖励。”   “你说,如何奖励。”   “朕要在你身上留下朕的名字。”帝千傲醉意深沉,笑意中有几分不羁,“让不让啊。”   洛长安面上一红,“别闹了。”   “不会痛,如朱砂一般,只会落色,不会疼痛。”帝千傲将她肩头紧紧按住,“我要在你身体上留下属于我的烙印。允了吧。”   洛长安始终不愿意,帝君爱一个人为何如此不留余地,她时常为之觉得窒息,但也丢不下,“好奇怪。”   “不愿意吗。”   “不是不愿意,是...不需要啊。我已经是你的,我们有共同的孩子,我们有牵绊,不需要这烙印证明我是属于你的。”   “我要落字,从了吧。”帝千傲红着眸子,“不给我,留着给谁呢。”   洛长安纠结了片刻,在他眼底望见了难过之色,她便有些不忍,便点了点头,允他在她下腹种了几个朱砂字。   事后,帝千傲很难入睡,他坐在床畔,用手支着额头,久久的坐着,整个人很是不安。   洛长安看出他有心事,他甚至深受煎熬,她为他揉着肩膀,温柔道:“是否国事太重了。”   “嗯。”帝千傲轻轻应着,却没有细说,只问:“国舅嗓疾什么说法?”   “白眉神医说是身子无恙,是心疾,神医说若是我陷入危机,使白泽急迫担忧,或许可以以毒攻毒,逼得他再说出话来。”洛长安温声说着,“我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帝君可有良策?”   帝千傲眯着眸子,“使你陷入危机的良策吗?” 第291章 才十六岁   洛长安见他眉宇之间有深深心疼之色,便笑着将他蹙起的眉心抚平,“只是做戏罢了,目的是激将白泽说话呢。帝君,不要如此担心。”   帝千傲用手攥着自己心口的衣襟,唇瓣渐渐的流失了血色,“良策倒是有一个。前日听你给禾儿讲始皇帝为人质,母子分别九年的故事,实在戳在心腹,不如以此为机,激将国舅出声吧。”   洛长安微微思忖,“如何进行呢?”   帝千傲捏起她的下颌,微微笑道:“择日不如撞日,现下便行起来吧。”   洛长安脸上一白,“这夜深人静的,孩子们都睡下了。”   帝千傲缓缓起身,沉声道:“皇后,大东冥怕是要亡国了。”   洛长安竟难分真假,帝君这是已经开始做戏了吗,她起初笑着不能入戏,可看着帝君那清冷的眸色,她的笑意亦渐渐退去,陷入了将信将疑,轻轻道:“帝君......”   “异国纵横来犯,意图谋我疆土,大东冥兵力疲于战争,急需外援。”帝千傲缓缓的说着,“朕邀请燕国来结盟,朕允诺,互换太子为质为期十年,共同御敌。”   洛长安心悸难抑,“帝君,是在演戏是吗?您表情太真实了,我有点怕。”   “来人。”帝千傲沉声道:“将太子叫醒,准备随燕国使节赶赴大燕。”   说着,海胤便带着锦衣卫进得殿内,一时之间,长春宫内人声鼎沸,众人都醒了。   白泽冲进殿内,躲在柱后看着坐在床沿,脸色苍白的姐姐,姐姐看起来很担惊受怕,我想保护姐姐。   海胤红着眼睛将熟睡中的帝槿禾抱了起来,“太子爷,上路咯。”   帝槿禾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不知发生何事,便不解道:“海公公,带我去何处?娘亲呢。”   小家伙看着满室锦衣卫,在人群里寻找着母亲。   “禾儿!”洛长安难辨真假,但当孩子被海胤自床上抱起的一瞬间,她已经将整颗心揪了起来,“娘亲在这里,不要怕。”   洛长安说着便要前去将儿子抱在怀里,帝千傲却将她的手腕攥住,“皇后,身为国母,要以天下大义为重,不可因为私情而偏颇了大义啊。”   洛长安回头望着帝千傲,心中开始紧张的跳了起来,脸色惨白道:“今日作罢了,不用演了帝君。我们再想想别的方法。”   帝千傲将她拉至身前,钳制住她的腰身,随即对海胤命道:“送太子到燕国使节处。”   帝槿禾不知发生了何事,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惧怕,立刻哭了起来,“父皇,不要禾儿了吗,父皇,不要禾儿了吗。”   洛长安听到儿子的哭声,已经开始愤怒,“帝君,放开我!我说了,今天作罢!不演了,禾儿已经被吓坏了!”   帝千傲对海胤沉声道:“他是朕的太子,注定了要为国效力!带走。”   洛长安惊慌大叫:“禾儿!”   海胤便抱着帝槿禾要向门外踱步而去。   白泽心中大恸,姐姐哭了,我不要姐姐哭泣,我要保护姐姐!   “娘亲,禾儿不要离开娘亲,我要娘亲。”帝槿禾在海胤怀里用力的挣扎着,大声的哭叫道:“父皇不要我了吗。父皇不是说每天都和禾儿在一起的吗。”   洛长安立时疯了,用力的要挣脱帝千傲的桎梏,“放开我!”   帝千傲寒着面颊,唇白如纸,“皇后,身为国母,朕对你的期望远不止掌管后宫,朕希望你可以母仪天下,先爱子民,再爱你的幼子。国破了,你和朕将是千古罪人!”   “帝君,究竟怎么了。我不要什么母仪天下,我要我儿子啊!”洛长安亦急得落下泪来,“禾儿!不哭禾儿,娘亲要你,娘亲要你。”   一直默默躲在柱后的白泽看到姐姐泣不成声,便心中升起浓烈的保护欲,他冲到帝千傲面前,用力的帮助姐姐自帝千傲手中脱身,情急之下,他冲口而出道:“放开...我姐姐!”   洛长安闻声,浑身大震,泽儿...说话了。   一时之间,洛长安腰身的束缚松了,帝千傲将她放了开来。   海胤此时也将帝槿禾放在了地上。   “娘亲!父皇!”帝槿禾冲过来,扑进母亲的怀里,又拉住父亲的手,“方才发生了什么呀,为什么突然要把禾儿带走了呢。”   帝千傲摸了摸帝槿禾的发髻,“父皇和母后玩呢。吓坏了吧。没事了。”   帝槿禾扑进父皇的怀里,小身子颤抖着,“如果父皇是国事太累了,禾儿愿意为父皇分忧,父皇不要送走禾儿好不好。”   洛长安将白泽和帝槿禾同时拥在怀中,“泽儿,禾儿。没事了,没事了。”   白泽一经说话,再无障碍,只一声一声叫着,“姐姐,姐姐......”   洛长安为之心折。   待帝槿禾和白泽均被安抚下来,一切都平定下来,洛长安却觉得仍然心有余悸。   帝千傲将她拥在怀里,只是稍微一试,就如此撕心裂肺,若是当真离别,该当要了她的命了,“不哭了。过去了,有朕在,大东冥岂会亡国,不过是朕随口说说罢了。”   洛长安哽咽道:“我当真以为帝君要将禾儿送去燕国为质。”   “自是假的。不过做戏罢了。”帝千傲将她和孩子拥在怀里轻声道:“你知道的,为了激白泽说话。”   洛长安放下心来,只是嗔道:“您演起戏来,可是太真了,我还以为您真的要将孩子送去异国作废子呢。”   帝千傲摸摸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白泽道:“你很勇敢,要永远保护姐姐。”   白泽重重的点着头,“是。帝君。”   ***   自白泽会说话以后,洛长安心中大石也放了下来,后宫众妃也皆安分守己起来,洛长安觉得日子平顺了许多。   但近日来,前殿的气氛似乎凝固着高压,连后宫都可感受到那中剑拔弩张的氛围。   这日梅姑姑端着茶品进来,递上了一碗汤药,“娘娘,喝下吧,提前避孕之药。”   洛长安看了看这汤药,以前帝君每日命人让她喝下助孕汤,现下却让她开始喝这避孕汤,她倒不是想继续无限制给他生孩子,但是喝这玩意儿到底是不舒服的,他没交代什么。   她偶然会想或许是心疼她,不想让她再受生育之痛吧。   但毕竟没有过他的口,她有点吊着,这想法不够名正言顺。   梅姑姑叹口气,“帝君一个半月没来了,你和帝君可是有不快了?”   洛长安摇头,“没有呀,都挺好的。许是他忙吧。”   “越是国事繁重,越是需要解压才是。”梅姑姑提醒着,“不来你这里,便是去了别处。你终日盯着孩子的功课,太后的身体,后宫的规矩,什么时候去盯着帝君一些?皇宫太大,消息可是闭塞的很。”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洛长安将眉心蹙起来。   梅姑姑叹口气,“月前帝君出去涉猎,路上遇见了大理寺卿的小女儿纳兰娇,说是帝君的马车将那姑娘的衣袖挂破了,露出一截腕子,帝君将外袍脱下给人家了,近日来两人走的近啊。纳兰小姐今年才十六岁,比你年轻了十岁啊。” 第292章 娇娇   “有这事。”洛长安心下一揪,“若是将旁人衣袖挂烂,给件衣衫遮羞倒也没有什么。”   “那细皮嫩肉的,帝君瞧见了的。”梅姑姑又说,“你进宫那时已经二十,这个才十六。帝君没跟十几岁小姑娘好过的,估计这个是他经历过最年轻的一个。素日里教他看得上谁,妄想教他看一眼都难,更别说让他将外衫给旁人了,你当心点吧。”   洛长安望着镜中的自己,的确已脱去了稚气,已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每日里和帝君共风雨,为了家事一起操心,的确激情退去,渐渐的平淡了。   “不能吧,帝君哪是那样薄情的男人。许是国事劳累,才少了过来。”洛长安宽慰着梅姑姑,也宽慰着自己。   梅姑姑又说,“以后不要只围着三个孩子转了,将槿禾、槿风、白泽放一放,交给我吧。你在帝君身上多下点心思?你看,再是爱你,也逃不过一个不甘,娶了回来,逼你交出了玉佩,在你身上落了朱砂字打了烙印,现在一点念想没有了。你交得太彻底了。你还剩什么能吊着他?”   洛长安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纹路,越往后岁数越大,而这后宫美人是层出不穷的,说自己没有危机感,是不可能的,自己的确已经对他毫无保留,再无秘密了,他完完全全地得到了她。而他身为帝王,一旦对一个女人失去好奇,就意味着,宠爱不再了。   “梅姑姑,哎,梅姑姑,算了,眼下我便知足了。”洛长安叹口气,“后宫里不给我添麻烦,孩子平安,就可以了。”   “你不争吧。”梅姑姑靠近了些,“你不争自有旁人去争,你屋顶的宫灯虽说长明不灭,不过是帝君一句话的事,今日在此长明,明日便去别处长明。长安,我看着你一路走来,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不能止步啊。”   “别说了。梅姑姑。”心累。   “再是爱你,也没舍得为你废了后宫啊,你只有他,他却有一片丛林。只是你,摘清了所有的牵绊,沦为他后宫中的最忠诚的那一个了。有你持家,他风流倜傥,何乐不为。”梅姑姑拍了拍她的手,“长安,二十六了,往后还有三十六,四十六,选秀年年有,小姑娘层出不穷。帝君纵是他日人到四十,也正值年华,你呢。早作打算,抓劳了他!”   洛长安走出屋子,抬头看了看屋顶的不灭的宫灯,自己是相信自己对于帝君来说的地位的,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宫皇后。可...这该死的致命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   眼看孩子一天天长大,眼看年华渐渐自指缝逝去,每日里和帝君谈论着孩子的未来,学堂里的琐事,不知多久没有说过悄悄话了。   脑海中不住的闪现着纳兰娇那被挂破的衣袖下的一截腕子,以及帝君落在那年轻的皮肉上的目光。   心下不能安静。   洛长安随即说道:“梅姑姑,备下茶点,本宫去龙寝看看。”   梅姑姑便忙准备了些精致的茶水点心,伴着洛长安去了龙寝。   海胤见皇后来了,心想不好,立马就要进屋去禀报。   洛长安立时轻声道:“站住。”   海胤一怔,便俯身来到皇后娘娘身边,“娘娘,您怎么突然来了?”   洛长安微微一笑,“以前你们盼着本宫来,如今倒怕本宫来?”   海胤连忙说:“没有啊娘娘!自然是盼着,盼着。您提前说一声,咱们好备车去迎您。”   洛长安不作声张的笑了一笑,“帝君歇了吗?”   “没呢,在书房。”海胤说着,“近日里国事繁忙,帝君都很晚才歇下的。”   洛长安便举步轻轻朝着书房踱步过去。   海胤一路软声道:“皇后娘娘,明儿奏请帝君去瞧您去,眼下先回吧。回吧。”   洛长安将步子一顿,“你若再要出声,本宫可转脚就离了皇宫,教你们找本宫不到。”   海胤立刻一字不提了。   洛长安来到了门边,便闻门内有说话之声。   “纳兰娇。”帝千傲轻柔的嗓音一如在洛长安耳边求欢哄慰时的语气,“大理寺卿极会起名字呢,真真是个软娇娇。”   “帝君,素闻皇后娘娘严苛,我们的事,若是教她知道了,我怕她杀了我......”   “怕她杀了你。”帝千傲轻笑着,带着些轻佻,“便不怕朕为难你?”   纳兰娇年纪小,立刻脸红透了,只小声说:“自然也极怕您,可有她在一日,我便...不能名正言顺,她不允诺,我进不得门。”   “进门为了谁呀。”帝千傲又缓缓轻声问着。   “为了……为了帝君。”小女孩儿哪里抵挡得住帝君的攻势,已然发痴。   洛长安听到这里,便如发现了帝君的秘密似的,脑中立时一片空白,倏地便将门给推开了。   门开一瞬,洛长安将内里看了个明白,帝千傲坐在椅上正慵懒的支着下颌,而那年轻的女孩儿便靠着窗子姿态万千的立在那里,两人离的远远的,到手之前的暧昧,帝君最擅围猎,那女孩满面都是懵懂少女的光芒,而他则将深邃的目光落在那女孩儿的身上,宛如繁忙之后欣赏着一副美好的画作。   听见开门声,帝千傲便将目光睇向了立在门口的妻子身上,见她面色苍白,他微微一怔,她怎么来了,不是从不主动来找他的吗,来一回就逮个正着,关切道:“如何过来了,入冬了,天气这般寒凉。”   洛长安听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关心的语气,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若不是逮个正着,她哪里知道御书房里有个美丽的娇娇,他藏的太深,她无从发现痕迹。   她便将茶点端着前来,放在了桌上,她双手已经开始发颤,她的心狠狠的收缩在一块,“近日帝君未回家,臣妾来为帝君送些茶点,同时来看看...娇娇。”   近日他都在长春宫与她同住,她心里那是他们的家,现下看来,不是了。   长春宫只是他安置女人中的一个大殿罢了,那不灭的宫灯,眼下想起,竟有几分讽刺,如果他没了,她要宫灯何用,嘲笑自己吗?   帝千傲颔首,倒也不避讳,下颌朝那女孩微微一抬,“看看吧,和朕合适吗,才十几岁,就知道...事了。”   纳兰娇从面颊红到了颈项。   洛长安心底难受极了,果然是帝君,被她这正宫逮着了,也丝毫没有失去冷静,本就是三宫六院,他或许以为多一个女人属于正常的事情。帝君深谙其道。   洛长安威严的眸子睇了纳兰娇一眼,后者有不少忌惮,忙垂下了头,洛长安又看向帝千傲,“身段、气质都好。岁数是小了些,贵在新鲜。帝君喜欢?”   帝千傲温温道:“上心了。” 第293章 不好听   纳兰娇无比狂喜,对洛长安的目光里也有了鄙色,皇后美则美矣,可我胜在年轻。   洛长安心中猛然一窒,何苦跪着哄我呢。竟觉得一腔真心错付了,还拼了贱命生了两个儿子呢,侍候他母亲,周全他的妾室,原以为他是个干净的,图的就是他这颗心,竟变的毫无征兆,让她半天缓不过来。   深刻的认识到,他是弱水三千的皇帝。   “臣妾...又多了一个姐妹。好极了,宫里能凑多少桌牌九了。”   帝千傲抿了抿唇,又将手捂着心口之上,轻轻地揉着,“朕见后宫,还有不少空院子。”   洛长安苦涩的笑笑,不再说什么,“是要充盈些,除了娇娇,还有么,一起交代给本宫张罗。”   帝千傲轻声道:“没腻前,就这个了。”   洛长安将手压着心口,我是腻了的那个。   纳兰娇细细打量着洛长安,心想看起来比我大好多呀,得有二十六七岁了吧,好老了,而我青春正好,但毕竟害怕皇后,禁不住身子发起抖来,小声道:“纳兰娇参见皇后娘娘。”   “十几了?”洛长安问着。   “刚满十六了。”   洛长安又问:“夜里出来,家里知道吗?”   纳兰娇颔首,“家里知道是帝君接来的。”   既然是自己丈夫把人接来的,这不能怨小姑娘,得怨自己的丈夫。若是他要,臣子争相将女儿送进宫来。   这是他主动接进来的第一个女子吧。旁的他主动收进宫的再没有了。连我,也是自行卖给他的。   洛长安念及此处,不由心中难受起来。凡事一跟第一次连起来,就意义不同了。   洛长安无话可说,随即缓缓的看向帝千傲,“真真是个软娇娇。臣妾看完了,心下属实满意,先行告退了。”   帝千傲随即立起身来,走到她跟前,拿他的披风将她整个围住,帽子也戴在她项顶,“朕送你回去。”   洛长安为他这关怀的举动觉得眼眶发酸,如此博爱的吗,可以爱几个呢,微微笑道:“这边丢得下吗,我看您眼睛移不开呢。”   “你来了,紧着你先。什么也丢得下。”   “哦,皇恩浩荡。”   出了门,从门客室迎面有个生人,似乎随时关注着帝君,张口就玩笑道:“帝君,您后院起火了。”   帝千傲对他分外客气,方才倒似做给他看,笑言道:“见笑了,你随意看看,把这里当家,失陪片刻。”   洛长安没见过这人,只觉衣衫不似东冥装扮。   帝千傲将她的手攥住,而后牵着她缓步回了长春宫,一路上,洛长安不住的要将手自他手心抽出来,他皆紧紧的攥住,将她送到屋内里间,用指腹摩挲着她被冻红了的面颊,“下次不可以突然袭击了,原没想让你知道。”   “帝君敢做,还怕我知道吗。”洛长安捂着心口,反抗着他,“我说为什么搬来长春宫与我同住,原来是安抚我,外面好养小的。”   “既然知她是小的,何苦与她计较,无视她不好吗。”   洛长安想与他拉开些距离,这么挨着她心里揪的难受,三个人就太挤了。   帝千傲不容她反他,将她腰肢钳制住,在她颈项落下点点轻吻,她奋力抵触,他再感到她的抗拒,直接强吻上她的嘴巴,感受着她口中属于他的甜蜜,热度一如从前,高压之下他下手极狠几乎揉碎了她,怎容他的妻抵触他,他在她耳廓残忍道:“想收了她。答应吗。”   洛长安心脏被拆解,用力推在他的心口,却被他将手猛地攥住压在了门板之上,俯下头来凝着她的面颊,她隐忍着怒火道:“这是在问我,还是按头啊。”   “在问你。”帝千傲又道:“不是按头,是尊重。”   “听说衣袖给人挂破了,露了一截腕子出来,脱了外袍给人家了?腕子好看吗。”   帝千傲只轻声道:“别问了。你受不住。”   洛长安苦笑着看着他,现在怕是不单看了腕子,身子也看过了,得谢谢他仍然尊重她这个皇后,收人也需要她准许,“嫌弃我容颜不再了,还是嫌弃我身子不好看了?”   “正是惹人难耐的时候,你会得很。”帝千傲满眼深红:“瞧朕这爱不释手的样子,嫌弃你吗。”   说着,便将手探入她的裙线之内勾勒着她美好的腰线,安着她的心。   洛长安不能接受他的碰触,尽管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自己的丈夫是皇帝,会有形形色色的女人,但是如今真的发生了,她难以喘息,心里极度排斥,即便是帝君她也受不了共夫之事。她的思想和她的处境几乎将她撕裂,这就是皇后吗,言不由衷的纵容丈夫的背叛。   “别碰我,嫌脏了。”   “朕却越发性致浓了。皇后不常嫉妒,见着一次,这委屈的表情令朕难以把持。”帝千傲将她欺在门上,拥住她柔软的腰身,“感受一下到底是嫌你,还是想你。”   洛长安在事后愤怒到浑身颤抖,突然觉得帝君变得陌生了起来,她从未看懂过他。而自己如他手中棋子任他想如何摆布,可她有思想,她受不住了。这次收了这个,往后仍会有别的,他在触我底线,我到底是凉了。   帝千傲将她虚软无力的身子放在榻上,轻轻抚摸着她身上属于他的朱砂字,他平复着呼吸道:“既然你知道她的存在了,明日你带她去见母后,过了名目。”   洛长安面无表情,“可以啊,安排在长春宫偏殿吧。若是不怕我伤她。”   “安排在龙寝吧。”帝千傲轻声说着,“她怀孕了,这个孩子绝不能有闪失,朕不容他有任何意外。”   “速度挺快,连孩子都有了。怪不得给我避孕药呢,原来有人给生了。”洛长安终于红了眼眶,竟防着她到这般地步,生怕她发落那女孩儿,我一点不特殊了,连生孩子的事别人也为他做了,“帝君,方才比较了吗,谁受用一些。她吧,毕竟才十六,没长成呢。”   帝千傲从背后拥着她的身子,将面颊靠在她的肩头,眼底一片深红,“以后,不要再好奇朕的秘密,窥得全貌,与你无益。”   “我能有秘密吗。”洛长安轻声用最狠的语言攻击着他,“比如,给别的男人生一个孩子?”   “别拿这个折磨我,洛长安。”帝千傲声音薄颤,几乎呢喃道:“经历了这么多,我们仍如此不堪一击吗?”   “帝君……”   “要她是因为她十六吗,如果你觉得我就这么肤浅,算了吧。”发妻十四岁时不是更新鲜吗。   洛长安心中猛地一跳,不是因为年龄,那是因为真爱了,她迎进了他那薄凉的眸子,无奈道:“嗯,算了吧。”   “……”   两人一夜再没有说半句话,都陷入了深思。   ***   海胤整个人是懵的,没有拦住皇后娘娘,帝君一定会把我打死的。   帝千傲出得来,回到书房之内,她那句给别的男人生孩子深深刺痛着他,愤怒道:“海胤,你越发老糊涂了,以后杜绝你和梅官互通消息!”   “梅官老是来打听消息,总是拿美事贿赂奴才,我交代很多次纳兰之事不可以和娘娘说的。她不守信用!”海胤只说,“皇后娘娘威胁说要出宫让我们找不着,我不是怕了吗。”   “守信用?她是皇后的人!”   海胤认真道:“帝君不能怪娘娘不理解您,毕竟谁看见这场景都不能释怀,此举对娘娘来说太狠了些。”   帝千傲冷声道:“不然如何取信门客室内燕使,使其相信她并非朕心头盛宠。靠你这张漏风的嘴吗!”   ***   翌日。   纳兰娇自侧门被迎入了宫中,洛长安身为正妻,负责将纳兰娇引荐给太后娘娘。   太后正自吃茶,见洛长安将人给带进来坤宁宫内,便说:“这是谁家的小姐?以前在宫里没见过。”   洛长安笑着将纳兰娇引到了太后面前,“帝君新收的妾。大理寺卿家的小女儿,昨儿夜里我担心帝君连日操劳,怕帝君龙体有恙,端了些补品过去,见着她在书房里,我便劝帝君收了他在后宫里呢。”   太后夸奖洛长安,“你做的极好,是要安排在后宫,书房哪里可以擅自去呢,不耽误用功吗。”   洛长安点了点头。   太后瞧了瞧纳兰娇,便把她手拉了来回看了看,这手不如长安的柔软细腻,虽长安近来有了些茧子,也仍比这柔软,只说:“是有些人才,除了皇后,倒是在宫里排上名堂了。只是,如何夜里去了帝君书房呢,你这样是不对的。”   纳兰娇心生害怕,太后和皇后是一队的吗,“帝君教人接了臣女过去的,臣妾...臣女知错了。”   太后心里对纳兰娇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了,夜里到书房面圣,小小年纪心机就深了,家教也有待考究,千金万金小姐,无媒无聘的,一接就来了,不够庄重,“既然进来了,便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帝君给了身份没有。”   洛长安微微冷笑,“还没有。只说怀孕了,要安排在龙寝里,亲自照顾。”   “傲儿怎么是这么个喜新厌旧的人啊。和他爹简直一模一样。当年先皇就这么领回了吴太妃……”太后对洛长安有种心心相惜。   洛长安:“……”遗传性始乱终弃。   太后已有两个嫡出的皇孙,对妾生子亦没有太大的感触,但到底是龙嗣,便说道:“他天天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照顾孕妇。长安,你不如将她安排在长春宫里照顾吧。既然是龙嗣,也不可有偏差啊。”   洛长安懂事道:“原我有意如此。毕竟是妹妹,本宫有责任照顾她。只恐怕帝君不如意。”   太后摆了摆手,“这是哀家的意思。纳兰娇,这个娇子不好听,怎么起这个名字,你进了门来,就得守规矩,龙寝里不能擅自去的。”   纳兰娇便颔首道:“是。太后娘娘。”   洛长安便将纳兰娇带回了长春宫内,将她安排在自己的院落厢房里,本来做了要滥用凤权弄死她的准备,但帝君那句经历了这么多还这么不堪一击云云,让她一时觉得自己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愤怒,而忽略了他所承受的压力。   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睡了个十六的小姑娘?…不对,有苦衷我就甘心被扣帽子了吗。果然做皇后时间长了,海纳百川的本事越来越强。唉。   梅姑姑将晚膳呈给了纳兰娇,“姑娘,您用晚膳吧。”   纳兰娇看了看那晚膳,便道:“眼下我是什么人,便用如此猪食将我打发?” 第294章 不大和谐   “哟,不得了。皇后、太子、二皇子尚且是这些清淡的晚膳,您倒不一样了。”梅姑姑笑着,“帝君来了也迁就娘娘口味,您娇气了不是。”   纳兰娇将下颌高高地扬起,“我自然不一样。皇后、太子、二皇子用得猪食,我可用不得!”   “好大的口气。到底是年纪小,不懂事,不知深浅!得帝君些露水就无法无天了。这才哪到哪呀。”梅姑姑连连摇头,“劝您姿态放低点儿,以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届宫人,竟如此言语挤兑我起来。”纳兰娇怒不可遏,竟是谁也放不到眼里,我与帝君偶遇,帝君见我一眼便倾心不已立刻了收为己有,岂是旁人可以比拟,“可知帝君许了我什么!”   洛长安正巧进来,方才在门外也将姣姣的话都听了个全貌,梅姑姑连忙将皇后搀住,扶着坐在椅上,皇后体弱举手投足间有几分恹恹娇态。   洛长安端起茶碗,啄了一口,便问道:“不如告诉本宫,帝君许了你什么?”   纳兰娇见皇后来了,立时偃旗息鼓,瑟缩着低下头来,心里对面容威仪的皇后充满了惧怕,正宫总是让人忌惮,小声说道:“没……没许什么。”   洛长安将茶碗放下,轻声说道:“不必担忧,既然是帝君金口玉言,你转述出来,也不算出自你口,本宫不会怪罪于你,只会听听帝君的意思,往后本宫依言加倍疼你。”   纳兰娇年纪小,见皇后娘娘语气温和,非常温柔,她便放下戒心,红着脸道:“帝君许我,如果我诞下龙子,他便给我无尚荣耀,以国礼待我,我想,必是想扶我为平...平妻。”   “平妻。”平妻二字使洛长安将手攥紧,倏地将拳放在桌上,发出闷闷一声,原以为不过是一时新鲜的妾,原来他打算扶起来做平妻。   纳兰娇见皇后脸色不悦,便倏地跪在地上,“娘娘,您……您生气了吗。”   洛长安原想将纳兰娇打上一顿稍微平息怒意,或者灌了打胎药把孩子解决了,随后和帝君说句对不起劝他别伤心再怀就是了。   但跟这么个目无尊卑的小女孩为难,也实在没趣儿反而有失身份,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短长,咽下了。   再有,男人需要争夺吗,我进宫为的不是争男人。   说过不想再做逃兵了。现在这想法又冒出来了。压着不敢轻易踏出,走了再回来吗。两个孩子牵绊着扯的清吗。婚姻是坟墓。宫苑深深,掩埋了我。   “方才你说晚膳如猪食,你喜欢什么膳食,本宫命人另外给你做。”   洛长安温声说着,语气里已经是彻底被帝千傲磨平了。跟了这个男人,令她完全没有任何办法,为了面子不愿意出宫,但面子值几个钱,透不过气来,真想走出宫门做回自由自在的洛长安啊,和朋友偶尔聚聚,过点轻松的日子,谈一谈自己的想法,我认为,我以为,我想这样,而不是我应该这样。   做皇帝的女人,哭诉无门,太痛了。   纳兰娇一张脸都红透了,磕着头说道:“我知道错了娘娘,我再不挑嘴了娘娘。”   洛长安又温声道:“没有关系,你说吧,想要什么膳食。”   纳兰娇的面颊都红透了,只觉得皇后娘娘高高在上,自己一时自惭形秽起来,皇后娘娘这么美好,帝君真喜欢我吗,突然不自信了,有皇后娘娘,我始终不能放心。   ***   御书房内。   帝千傲正自和燕使耶律齐议事,“燕皇素与朕交好,以兄弟相称,今弟陷于危机,无十足把握可驱散异匪纵横来犯,恐百姓受战事之苦,兄派先生前来谈援,弟心中感佩。”   帝千傲整个人非常颓唐,去年和洛长安的情伤,加上战事使他已然疲惫,还未及喘息便战事又起,并且需要借助外援。   与国家大义相比,女人和孩子利益应当退让,奈何看不得洛长安掉眼泪,舍不得她与孩子骨肉分离,再有卖儿子求援,使他在洛长安面前抬不起头来,原想瞒着暗中送了棋子出去,竟被她推开了书房门抓个正着,状似卖身求援便更有损男子雄风了。   他已经厌倦了受制于人,只有立于不败之地,才能免于经受如此尴尬境地。他帝千傲必须成为这片大陆唯一的主宰!女人和这天下,都必须是我一个人的!不想委屈她,也不想委屈自己了。   耶律齐朗声道:“东冥王力破楚国的手段燕王实在欣赏。东冥王十几岁便登基,凭一己之力铲除了朝中大鳄,又收服了楚国,成为最年轻的大国之主,令人佩服。”   “过奖了。”得一贤内助三生有幸,每次成功背后,都有贤妻的身影。   “近日异国贼子四国纵横欺东冥疲于战事,其趁人之危令人不齿。燕王虽有心支援,又忌惮帝君之手腕,都传帝君有一统之心,似乎是个容不下二主的人,这片苍茫大陆诸国林立,谣言传遍了天下。”   帝千傲微微笑道:“朕并无此心,并非如此霸道横行之人,实际为人温和大度,也容得下天下不止我一个君王。先生不必道听途说。燕皇多虑了。日后异匪败退,自与燕王平分战果。”   “既然您大度,那么我就放心了。”耶律齐轻轻一咳,“说到此处,就得谈点让人不愉快的了。倒不是让帝君受妻离子散之苦,只不过若是燕皇手上有质,支援便更是责无旁贷。”   “这是应该。”帝千傲微微思忖,便道:“朕后宫原不充盈,内人身体不好,勉力诞下两子,今愿舍下一子随先生归燕。虽然心痛万分,但若能保江山无恙,也是些许安慰,在此拜谢。”   耶律齐这个大聪明立刻问道:“在您后宫摸查了好几天了,宫妃无数,就皇后生了两个孩子,家有恶妻,不让姬妾承受皇恩,您心里苦闷得很吧。”   帝千傲面上不动声色,只轻声道:“您见笑了。皇后追随朕数年衷心耿耿,又为朕诞下一双儿子,朕对她深爱不已,并没有苦闷,反而乐趣无穷。”   “昨晚上我都看见了!你和小女孩儿在书房幽会,被大房逮着正着!”耶律齐倏地站了起来,“都是男人,帝君就别装了吧。你恨不能弄死皇后吧?恐怕这次巴不得我把皇后也带走为质,实现你在后宫的自由之境。”   帝千傲温温笑着:“先生爱开玩笑,你若将皇后带走,我可要杀了你了,还谈什么支援呢,就不必谈了。”   “哈哈...”耶律齐大笑道:“真的假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帝君竟是个幽默的人。”   “是,朕幽默吧。”帝千傲眼露点点寒意,"继续,朕可以更幽默。"   “您真的是幽默,我竟真差点相信你要杀我了。谈合作把命谈没了也是前无古人了。”   海胤:替你捏了一把冷汗啊。别再乱说话刺激帝君了吧。珍爱生命啊。身为男人,提什么要带走皇后啊,吓唬帝君干嘛呢!   皇后乱入书房搅乱计划,帝君正苦闷后院起火不知如何灭火呢。   “皇后贤良淑德,貌美心善,与朕琴瑟和鸣,令朕欲罢不能,疼她不及,怎会想弄死她。”帝千傲诚实道:“先生不要揣测了。交给你的太子实在是朕心尖肉,朕的长子,朕对他赋予厚望。赴燕为质也是历练。”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传话,海胤去了又回得来,慌张道:“帝君不好了,纳兰姑娘被皇后关在了长春宫,听说要给纳兰姑娘灌打胎药,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药死。”   帝千傲:“……”   耶律齐立马就兴奋了,“帝君,您这皇后也太贤良淑德,貌美心善了,你们真的琴瑟和鸣吗?看起来有点不大和谐。”   “她素日并不这样。今日是因昨夜的事导致发挥失常了。昨夜和先生在门客室打了照面,你知道的。”   “这样啊。”我来就见着她这样了,哪里知道是不是天天发挥失常,其他妃子的孩子都是被她药死的吧。   帝千傲:“……”   “倒是这纳兰,我看您迟迟避而不谈,倒教咱们好奇起来了,老兄,你不厚道了,藏着是吧。我看出来了,纳兰才是你心头肉,越是捂着越是紧要啊。”   帝千傲立起身来,“不是。和你说的都是实话。纳兰我与她并不熟悉。她腹中孩子也并不受重视。先生不必将目光放在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身上。”   “紧张了!帝君紧张了!”耶律齐聪明上头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帝千傲:“……”人才。 第295章 晚点   “明日,朕便安排太子与你归燕。”帝千傲缓缓说着,“眼下朕过去看看娇妻,许是她被纳兰气得胃痛,朕去安抚一番。”   “去吧,去吧。”耶律齐直点头,这个城府极深的狐狸,当我不知道你去救谁呢,明明是心疼纳兰娇!   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我当什么使节。   怕是皇后太子都是我来之前临时找的人假扮的吧!   一定是这样!   正常情况谁会这么直接了当就把太子交出来?!纳兰娇肚子里的孩子搞不好才是亲生子!   帝千傲离去以后,耶律齐倏地看向海胤,“海公公,你这么急着过来通风报信,肯定是因为帝君特别重视纳兰腹中的孩子吧!”   海胤说道:“没有!一点都不重视!你千万不要瞎说,帝君最爱的是皇后。我就是嘴欠,什么小事都汇报的那种老糊涂。”   耶律齐笑着道:“这质子之事,我得再想想了,我来可不是为帝君清理恶妻的,这要是让我带个不得宠的回去了,异匪退了以后,帝君直接翻脸弃子把燕国也给收了如何是好,燕王可是最器重我了!我不能出差错!”   海胤马上道:“就带走太子就可以了。绝对不会出差错的。”   槿禾:宝宝好凌乱的。父皇,海公公,你们认真的吗。   耶律齐厉声道:“你们说的不算!主动权在我!”   海胤:“……”这个大聪明。   ***   长春宫内,宫灯长明。   帝千傲步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洛长安正看着书,见帝君进得来,便将书放了,向他行了一礼,手往旁边纳兰娇引了一引,“帝君来了。瞧瞧吧,她少块肉没有。”   帝千傲抿了抿唇,将目光笼在洛长安身上,“先看看皇后少块肉没有,若是少了,不行。”   他目光太浓,洛长安无福承受,便别开了眸子。   纳兰娇心中嫉妒,为什么帝君一眼都不看我,只怕是忌惮皇后,她拿着刺绣半成品对帝千傲讨好作出天真之态,卖弄着年轻资本:“帝君,娘娘没有为难我哦,她还教人家刺绣方法呢。您瞧,我原绣不好这藕节,得她指点,竟然茅塞顿开。但是我还是害怕,我不想在这里住。我想和您在一起。”   帝千傲充耳未闻,看了看洛长安略略发白的唇瓣,更是心疼起来,她真是一个懂事的女子,面对他的棋子哪怕愤怒之极,也没有无理取闹地撕破脸来,当真自小家教良好,只是这脸色是越发不好了,可见深受折磨,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身不由己的人渣,想卸了肩头担子,带她远走天涯。   他对纳兰娇说道:“下去吧,朕和皇后有事要议。”   纳兰娇马上娇声问着:“帝君你一会儿会来陪人家吗。人家想你了。”   帝千傲温温笑着:“晚点。”   洛长安几乎死掉,晚点二字犹如砒霜。   纳兰娇非常失望,倒也不敢再说,便失落地回了自己的厢房,心想皇后在一天,我便一天不得全宠,都得排在皇后后面,即便真得平妻之名,也不过平分秋色,不由生出歹心。   帝千傲在洛长安身近坐了下来,捏起她的下颌,深深凝着她的面颊,“懂事得让人心疼了,或许是再闹不起来了。”   洛长安看了看他,“除了懂事,我没有别的办法。”   洛长安现下心里平静多了,不似昨天刚抓着他那时候那么愤怒,眼下倒也可以心平气和,所以说人这承受能力是锻炼出来的,绿着绿着就习惯了。还能调侃自己的伤疤。皇后,海纳百川。唉。   “臣妾的兄长生辰快到了,臣妾打算给他准备一份厚礼,帝君有什么批示吗。”   帝千傲微微笑道,“臣妾臣妾的就生分了。礼品你看着备下就是了。除了你自己,送什么都可以。”   “送个姣姣。”洛长安不轻不重地讥讽。   “这个倒也不行。”   洛长安噙着笑,眼眶有些红了。   帝千傲靠近了些,凝着她的面颊,轻问道:“不是让把她安排在龙寝吗。安排在你身边,朕日日来跟她好,看着舒服吗。”   洛长安只觉得双手发颤,“原想带在我身边药死她。后来觉得那么干掉价了。你带她走就是了。”   “她那么欺你头上,朕不罚她,你恨朕吗。”   “没有感觉了,我已将终身托付给你,看看你要拿我怎样吧。”洛长安见他眸子之中对自己的感情似乎全无变化,她疑惑极了,娇娇到底是什么,下意识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哪里没有感觉了,心里,还是身子。”帝千傲却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束在怀里。   洛长安瞬间就苍白了,整个人僵在当下,自从知道他有了别人,他的碰触就变得让她心有顾虑,不似以前那般向往。   “帝君,放开我。”   “反我吧。我也正憋着火呢。以后夜半还去我书房吗。”帝千傲扣住她娇美的面颊。   “再不敢去了。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了。”感受到他的紧绷,她不再进犯,以免被他要到服从,避着那点事。   “朕许了燕使,明日一早将太子交出去为质。”帝千傲没有继续进逼,紧紧锁着她的眉宇,预期中的震惊和反抗并未出现,可见她已经被他完全磨平棱角任他摆布着,他竟心疼到无以复加,他要的是她绝对的顺从吗,他得到了,可竟又思念那满身棱角的她,男人,“朕希望你可以理智对待,配合我。”   洛长安冷静问道:“几年啊?”   “打赢了就早些回。打输了,就不回了。”   “我和槿禾一起去吧。槿风留给你。”洛长安别无选择,孩子身边起码得有父母一方,对她来说,在哪里都一样了,做人质和在东冥皇宫差不多,反正都是个笼子。   帝千傲反应也颇为平静,总归他心里有数,倒不是真交出她和儿子去,“可以。”   洛长安不由苦涩,果然是有了平妻,以往哪里舍得抛却我,“那我收拾一下行装。我兄长,白泽也都望你善待。”   “嗯。会善待。”   洛长安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叠着衣服,收拾着那些细软,起初以为他会阻止,不料帝千傲便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阻拦,起初她收拾得并不真心,收着收着就动真格的了。   卷铺盖滚蛋,无论在什么时机之下,都是这么的令人辛酸,洛长安突然掉下泪来,有种被随手丢弃的感觉,越收拾衣服细软,眼泪越是不受控制,从一个熟悉的安身立命之所离开,是需要勇气的,是不甘心的。   帝千傲突然将她抱了欺在床上,洛长安只觉身子一紧心底涌出强烈的委屈,只听他冷声道:“不是对我没有感觉了吗?这眼泪落的我不确定了。”   洛长安张大了泪眸望着他,“我没有家了。”   “洛长安,你有家。”   “你许别人平妻之名。原来发妻也并不是唯一的呀。”   “朕只提了国礼待她。”   “我只想要白头偕老,为什么这么难啊。”   帝千傲用指腹拂过她的眼睫,安抚道:“过了明日......”   他话未出口,门外突然有宫人禀报道:“帝君,纳兰姑娘说用了长春宫的晚膳,肚子痛。请您去看看。” 第296章 太棒了吧   闻声,洛长安身子一僵,真怕他会因为娇娇腹痛来质问她,她觉得无力,如果他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和她争吵,她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一字难言。   "不要怕我。你想的事不会发生。"帝千傲将额头抵在她的,温柔地对着她笑着,“何况她只是吃饱了撑的。”   “……”洛长安倒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但好在他没有来一出质疑她为人的戏码让她心凉到城隍庙去。   帝千傲在她耳廓亲着她,小声说着:“外面诸国乱战,我挖空了心思想全拿下,这几日在一个异国小使节面前点头哈腰,想杀了他又不得动手,不想让你看到我没用的样子,心里难受了,媳妇儿,抱抱我。”   洛长安心中顿时一软,竟一时不能拒绝,他这位子,女人不过附庸,为了江山社稷,没什么不能抛弃的,他又是那种习惯了手握重权的男人,一国兴衰都在他一人肩上,难免疲累。   她忍不住打心底里体谅他近日来为国事操劳,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眉心,“困难都是一时的,我的帝君可以度过艰难的时期。我相信您。我们是夫妻,我愿意为了您去燕国做人质,能为您换些兵援,我觉得自己有用,值得。”   帝千傲心中猛然一动,薄凉的眸子有了些红意,所有疲惫似乎化为了动力,连被燕国使节刁难都显得微不足道,即便她明知他将她交出去做质子,起码表面看起来如此,她竟不怪责他,他当真动容,“不肯抱吗。”   洛长安心中虽体谅他,但也介意他和娇娇那点私事,心不甘情不愿又心疼地将手环在他的腰身上,“好了。”   帝千傲在她颈项留下深深印记,“想多看两天你这因我妒忌的样子,死也值了。”   “您不是说过只和我好的吗。”洛长安鼓着腮帮看他,眼睛里有着点点雾意,“帝君以后是不是还会有更多女人。我好失落。洛长安对您的向往不是这样的。心颤了。”   帝千傲温柔地吻着她的唇瓣,她泪意朦胧他却嘴角带着些她看不懂的疼惜的笑意,她越是眼眶发红,他将她拥得越紧,吻也越发的浓烈,“明儿告诉你,朕曾看上个十四岁的,没人比得上她。”   洛长安的心当真被揪得生疼,十六已是荒唐,十四就更离谱了。他究竟要她怎样呢,看她因为他的情事伤心是一种乐趣吗。   宫人在外面又连着回话道:“皇后娘娘,不好了,薛贵人脚腕崴到了,凤美人的猫要产了,烟嫔前儿教小虫儿在手心儿叮了个包三天了还没消肿呢。您示意下。”   洛长安人是麻的,满园子的女人,一句全都药死差点冲口而出,到底本着皇后母仪天下的原则说道:“全都让御医给看看。姣姣的肚子也给看看去,许是年糕吃多了。”   帝千傲眉心蹙起来,无奈道:“上回不是杖毙一批了吗,如何还有这么多......”   “......”他这是在炫耀吗,洛长安被气到岔气了,她剧烈地挣扎着,膝盖猛烈地乱动着,倏地一下无意间顶了上去,她瞬间愣住了。   “嘶……”帝千傲吃痛,便坐了起来,表情不适唇瓣也发白了,“……!”   洛长安瑟缩着坐在他旁边,询问着:“没事吧。”   帝千傲却没说什么,待痛意散去,他摸摸她的发顶,沉声道:“不可以有下次了,若坏了,往后拿什么疼你。”   洛长安脸上一热,竟说不出话来:“……”   帝千傲摸了摸她发顶,“朕还有事,先睡吧。”   洛长安想起了他说的‘晚点’两字,便叹口气,“帝君慢走。”   帝千傲出得门外,苍淼在外待着,看了看帝千傲那难看的面色,失笑道:“琴瑟和鸣,琴瑟和鸣,你们夫妇这是七年之痒,挺得过去吗。”   帝千傲抿着唇未说什么。   沧淼轻声询问:“纳兰娇装病要请你过去,不去看看?从头到尾你这本尊就为了取信燕使在书房见她一回,还被洛长安逮着了,你的运气真好。”   “海胤的功劳。”帝千傲轻声道:“耶律齐多疑,越是不去瞧她,他疑心越重。吊着他吧。”   “话说我给你编的词儿,什么上心了,什么软娇娇,给我肉麻的,我真对不住洛长安了。还有纳兰那个肚子里的孩子......”   帝千傲沉声道:“隔墙有耳,再等等吧。”   ***   翌日   洛长安准备随燕使赴燕,她命人将细软都搬在马车之上。   后宫妃嫔都来送行,同时也来报一箭之仇,那日洛长安坐稳后位,整个后宫妃都得了仗责之刑,不过二月,洛长安便跌下凤椅,被帝君抛弃成为质子,而原来洛长安身上的盛宠被年仅十六岁的后起之秀纳兰娇所取代,大家心里都觉得解气极了。   果然,岁月不饶人,多深刻的爱情,都抵不住年轻的诱惑。   烟嫔开始抹着眼泪‘安慰’洛长安,“皇后娘娘,您管理我们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八面的吗。您怎么就失宠了呢。妹妹心里实在舍不得你赴大燕啊。”   洛长安哪里听不出她话中揶揄,她摸了摸眼前这掉着鳄鱼眼泪的妃子,轻声道:“别哭了。起码本宫受宠过。你呢。”   烟嫔立时面色窘红,在众人笑声中退了几步,实在下不来台。   窃窃私语响了起来。   “瞧瞧,我都替她尴尬了,堂堂皇后,落得流落异国成为阶下囚的下场。”   “这次去了,生死未卜,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呢。”   “之前太狂了,还不灭的宫灯呢。有什么呀。”   帝千傲在此洛长安被众妃奚落的情况下迈入了长春宫,怒火在眼底升起,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见过多次,然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和洛长安都不能继续受制于人了。   燕使耶律齐也伴在帝千傲身边,二人彼此在进行着心理角逐,耶律齐在计算着究竟谁是帝千傲的心尖上的人。   纳兰娇走到了洛长安的身前,忍不住幸灾乐祸了起来,“皇后娘娘,你一路要注意安全啊,你这一去,可能少则十年,等你三十六岁才能回来了。也有可能这辈子再见不着了,我会想念你的皇后娘娘。我会好好照顾帝君和槿风的,也会帮你打理你和帝君曾经的婚房的。”   洛长安冷冷凝她一眼,“适可而止,本宫一时未去,便还轮不到你。”   纳兰娇不依不饶,“皇后娘娘好凶啊,我才十六岁,还小呢,您比我大十岁,希望您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才是。帝君都说让我想怎样就怎样呢。”   耶律齐心想,这被围攻的失宠正妻是我要带走的人质啊,东冥王未免敷衍我。   帝千傲在纳兰娇继续出口奚落前,轻声道:“纳兰。”   纳兰娇闻声开心地快步来到帝千傲身边,开怀道:“帝君,我方才和皇后娘娘送别呢,皇后娘娘凶我了。”   帝千傲不辨喜怒道:“朕都知道,朕会让你得到你应得的。”   纳兰娇心中一喜,应得的,平妻之位吗。她悄悄地打量着帝君的面颊,只觉帝君的笑意很柔很柔,眉眼却极冷极冷,这笑意是对我的宠爱吧,这冷下的眉眼是什么。   洛长安招手将在内堂写字的帝槿禾叫来,“禾儿。”   帝槿禾小跑了出来,乖巧道:“母后,准备马车是要去向何处?”   洛长安温声笑道:“去公差游玩。母后带你去远游去。”   帝槿禾开心道:“好耶,终于不用做功课了!”   洛长安宠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真是的,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忍不住要批评你了。”   耶律齐:“……”   总觉得不对啊,这是生离死别的去做质子吗。这母子俩整得像去春游似的。   “殿下,去做质子很可怕的!要很久见不到你父皇了哦!”耶律齐提醒着,希望在小家伙脸上看到些不舍之情。   “很久见不到父皇?”帝槿禾激动道:“太棒了吧!和父皇在一起被问功课才更可怕呢!答不出来要被罚跪的。”   耶律齐:这肯定不是亲生的!   帝千傲:这是!! 第297章 出宫   洛长安想了想说道:“禾儿,母后给你带了小牛肉干,果脯,新鲜果子,你还有什么想在路上当零嘴的吗?”   “还有奶酥。”帝槿禾说着趴在洛长安耳边小声道:“母后,和你单独出游好幸福哦。没有父皇和弟弟和我竞争,最幸福了。”   帝千傲:“……”   洛长安宠爱的捏了捏帝槿禾的面颊,心疼孩子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还不知此行命途多舛,总之有母亲在身畔孩子是安心的,所以也分外的沉着,她温柔地笑着:“以后只有咱们母子两个。”   耶律齐忍不住又询问洛长安道:“您知道去做人质意味着什么吗?失去自由!背井离乡!甚至永远不能重回故土!”   洛长安觉得这个大燕来的使节不是很正常,疑心病比较重,事事都持怀疑的态度,令人极度厌烦,怪不得昨夜帝千傲因此人而烦心,她看着也烦,有礼道:“能为国贡献一己绵薄之力,不要说做质子,付出生命又何足挂齿。”   耶律齐见此女子竟沉着冷静丝毫不似寻常宫妃,竟而大义凛然,搞不好是帝君的探子所扮,应该是大内高手,他试着暗中朝她猛然抬手试试她是否会武功,若是不会武功定然花容失色哭鼻子了。   洛长安吓了一跳,心想此人当真病得不轻,干什么突然暗中动手了,我可是弱女子啊!   帝千傲倒是冷静自持,知道燕使只是试探不会真伤人,只是先一步将手压在自己心口。   洛长安下意识将手抬起,那燕使的手在洛长安身近便顿住,指腹只是轻轻碰到了洛长安的衣袖便觉心口顿疼,啊的一声攥着心口急促地喘着。   洛长安一怔,他怎么了,总结这一次二次,似乎与我有接触之人,都会心口疼?从慕容狗贼,到我哥,再到耶律齐。我是不是有毒啊。   耶律齐只觉了不得,此女子轻功竟深厚至此,我未碰到她身便已经被她震伤心脉,我甚至没有看到她出手呢,此人决计是东冥王有意安排,还好我聪明发现了,他像个小机灵鬼似的说道:“帝君,请书房再议质子之事。”   帝千傲将手压在心口,望着耶律齐的目光里杀意更浓了,他的薄唇微微的泛白,轻轻地颔首,“这边请。”   出行暂时搁置。洛长安回到了长春宫内,静静地看着书。   纳兰娇和众妃跪在堂下,原以为皇后会被燕使带走去燕国,众人上午说了不少揶揄的话,此时皇后娘娘竟然未走成,众人都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被皇后发落,便都主动跪了下来,悔青了肠子。   洛长安看了两个时辰的书,下面一堆人便跪了两个时辰,她才轻声道:“娇娇留下,其余人回去抄十遍宫规,明早交上来。”   “是。谢娘娘赐罚。”众人领命便去了,心想以后再不如此闻风而动了,帝君一天没发话要休了皇后娘娘,真拿不准皇后娘娘到底是失宠还是受宠了。   纳兰娇一人跪在皇后脚底,心中七上八下。   洛长安轻声道:“起吧。怀着身孕,不宜多跪。”   纳兰娇差点哭了,心想跪了两个时辰才知道不宜多跪吗。   门外一阵响动,帝君到了,并且带来了大理寺卿。   洛长安起身向帝千傲行了一礼,“帝君到了,大理寺卿也来了。”   帝千傲将她手攥了,“不必多礼,坐吧。”   随即便坐在洛长安身边的位子上。   纳兰娇见自己的父亲到了,加上帝君面色严肃,不由心下一沉,有不好的预感。   “纳兰爱卿,你已知近来战事在即,朕与燕国谈援。”帝千傲沉声说着:“原朕打算舍弃爱妻和爱子远赴大燕为质,不曾想燕使诡谲狡诈,竟看出朕对令爱不同,于是要求令爱带孕为质,明日一早动身。”   洛长安脸色难看,是是是,对令爱不同。   “带孕为质!”纳兰娇花容失色,整个人瘫坐在椅上,半晌才垂泪道:“帝君,我...我不想离开您,我不想离开家乡。”   帝千傲冷声道:“朕已经答允了舍你。”   纳兰娇心里委屈万分,帝君怎会舍得我呢。   “娇儿放肆,帝君的决定如何有你说话的份!国事面前,其余皆是小事!”纳兰修沉声道:“帝君,小女得您抬爱已经是三生有幸,能够为国出使大燕是她的福气!”   “朕已尽力争取,宁可献出皇后与太子,也不能说服燕使。”帝千傲轻轻叹道:“实在情非得已。令爱赴燕,朕会命礼部以国礼相送至宫门口。”   纳兰修感慨道:“谢主隆恩。”   洛长安听着他失落的语气,心想昨儿让我赴燕时就那么冷静,今儿娇娇要走了他倒好失落至此,不由要将手抽回来,却被他紧紧地握住,又听他道:“舍弃纳兰,这决定实在心痛。”   那你就放开我手去心痛好了呀!   洛长安这心情简直无法形容了。   纳兰娇摇着头,心想帝君曾经说的国礼,便是以国礼送我赴燕吗,不是要将我封为平妻的意思吗?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吗?帝君自最初见我便是以我为棋子?不,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帝君是爱我的!   洛长安安慰着纳兰娇,将上午纳兰娇安慰她的话套用着说了出来,“娇娇,一路要注意安全啊,你这一去,可能少则十年,等你二十六岁才能回来了,那时候就是大人了。然也有可能这辈子再见不着了,本宫念及此处实在不舍,会常常想念你的,书房初见,实在过目不忘。受苦了我的好妹妹。”   纳兰娇哭成泪人,“我...我不想...不想。”   纳兰修连忙将女儿止住,“住口!为国效忠是你的福分!帝君宁可舍弃皇后和太子保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纳兰娇再不敢言。   帝千傲沉声道:“今夜,朕在天坛设宴,以国宴为纳兰送行。”   洛长安心想,拜托,不要拉上我一起赴宴!我可不想看着你们生离死别!   “皇后,你随朕一起赴宴。纳兰赴燕,朕希望你亲见!”   “......!”   洛长安觉得自己杵在这里挺多余的,看起来帝千傲需要和纳兰来场离别爱,但他一直攥着她手,她又拿不准他什么想法,好像不离别爱也无所谓,总归这种多余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晚宴上。   帝君和耶律齐以及纳兰修畅饮着,酩酊大醉时帝千傲将洛长安抱在怀里声声说着彻底取信燕使的话,除了名字,都是真的:“纳兰,朕舍不得你,舍不得你赴燕,谁都可以,唯有你不可以。”   洛长安知道他把她当成了娇娇,整个人在他怀里结了冰,舍不得倒是去抱娇娇啊,抱着我干什么呢。   散宴后,将他扶到龙寝里,待他睡下,她坐在他床边看了他一夜,流泪流了一夜,直到眼睛有些发黑看不清楚了,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他给过她生辰时分的满室萤火虫。   他给过她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他给过她长春宫的不灭宫灯。   他给过她书房里的金屋藏着孕娇娇。   她爱着爱着心就死了,爱着爱着就害怕了,娇娇赴燕了,他还有烟嫔,还有凤美人,她或许会面对一堆怀着他孩子的孕妇。她不想当这样的皇后了。   清晨时分,洛长安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她缓缓的抬手摘下了沉重的凤冠,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她脱下了凤袍,叠整齐放在了桌上。   她擦去了庄重的妆容,露出了清水芙蓉般的倾世容颜。   她摘下了镶嵌的满是珠宝的护甲,放回了首饰盒子里。   她从衣襟里掏出来了他们的发结,走回床边放在了他的枕边。   她从箱底找出自己初入宫时的那身有六七年光景的旧衣裳,穿在身上,而后,拿着帝王令,丢下了和他相关的一切,包括孩子,她只带着白泽和她自己,径直出宫去了。   这份差事干不下去了。 第298章 你不可爱了。   出了宫门,冬日的清晨,空气有不少寒凉,但是却新鲜极了。   洛长安虽然知道暗处跟着无数影卫,但是这半自由状态还是令她心中释然不少,比在宫里轻松了些。   洛长安牵着白泽的手,走着,走着,白泽却将步子顿下了,不愿意往前走了。   “泽儿,怎么了?”洛长安不解,蹙着绣眉询问着白泽。   白泽彻底止步,有些犹豫,小小年纪已经有些心事,轻声道:“姐姐一早何去?天还不亮呢。”   白泽是自睡梦中被姐姐叫起来的,他看得出来姐姐去意已决。他本乖巧的跟着姐姐走,但又怕这一去自己会和梦想失之交臂。   “回我们家呀,看看兄长。”洛长安轻声说着,“泽儿不想回家吗。”   “倒不是说不想回。咳,其实不想回。”白泽低下头来,很有些惭愧:“近日战事马上就要开始了,泽儿想跟着康庄将军上战场见见世面。”   “你才不足十岁。姐姐如何放心你上战场呢。”洛长安不忍心,想和亲人在一处团圆喜乐,最好都平平安安的在一处生活,“咱们姐弟好容易才重逢。和姐姐在一处不好吗,等你长大了继承家里的生意,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太太平平过日子,姐姐都给你计划好了的。”   “继承家业......”白泽想了想,认真道:“白泽想当大英雄,不想碌碌无为过一辈子。”   洛长安把眉心蹙起来,试着说服他,“做生意也不是碌碌无为呀,生意上也有困难事的,哪笔单子交不出来给客人都是不行的,客人指着鼻子教训的时候非常有挑战性,你看咱哥已经面对各种刁钻客人都处变不惊了,为人处世很锻炼人,做刺绣生意也可以收获极大的成就感,那一针一线从无到有,极其考验耐心。”   白泽听到后来兴趣缺缺,认真道:“刺绣不会让我有成就感。”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洛长安也非常认真,弟弟对自家事业不感兴趣,令她颇为失意,“起码姐姐幼时的成就感就来自于刺绣。爹娘夸奖一次,心里就像灌了蜜糖。”   而当皇后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反而越来越失落,甚至忘了自己最初是什么样了。   “姐姐。”白泽咬了咬下唇,试着和姐姐沟通,他明白祖辈的营生不能丢下,但他真不喜欢,他愧对家姐,“我不喜欢刺绣。”   “为什么不喜欢呢?”洛长安希望白泽可以继承手艺,父亲一直将最宝贵的手艺秘籍留着给白泽的,“刺绣不是很有内涵积淀的一件手艺吗。像以后槿禾跟槿风,姐姐也会向他们讲授这门手艺的来龙去脉,我是真心希望家业不要断送在咱们这一代。皇宫内外都对白家刺绣本事赞不绝口。名门闺秀或是平民百姓皆非常推崇白家的手艺。”   “我知道,但我……”白泽又小声道:“我真不喜欢刺绣……”   洛长安总有些失落,弟弟对自己家的手艺不感兴趣,这很令人沮丧,她有些无力,“起初咱哥防着你,生怕你和他抢父亲衣钵,结果你怎么根本不感兴趣呢...哎,不刺绣,染布也行啊,咱爹的秘方我传给你,好几十道工序,特别的复杂,姐姐手把手教你染布好不好呢,起码试试吧。”   “姐姐!我不喜欢和布业接触。我喜欢拿长戟打仗!”白泽为了避免姐姐继续劝导他,就把话挑明了,“染布我也不喜欢的。那是女孩儿的活。”   洛长安深受震惊,弟弟是真不爱这一行,“有些偏颇,你看咱兄长刘勤,还有萧域兄长,都很擅长染布、刺绣这些呀,咱爹当时也是精益求精的老师傅了,怎么是女孩儿的活了。你不可爱了。可以不喜欢,不可以偏颇。可以绣荷花,也可以绣壮丽山河的嘛。”   白泽见姐姐有些怒了,便软声道:“......姐姐,求求你了,别逼我学习刺绣了,容我追求自己的梦想。”   洛长安当真为难,白家就一根独苗,不发扬父亲的事业吗,那父亲九泉之下该怪我没有规劝弟弟了。   她又最后道:“你看咱兄长,东冥都知他是响当当的皇商,一提起他都赞不绝口说他是布业里的瑰丽之宝,一双巧手走天下。好弟弟,姐姐哪里会害你呢。没有咱们这些商贾,国家商业如何发展呢。”   白泽沉声道:“我不想当瑰丽,也不愿意做商人,我要当战神!”   洛长安:“......”唉。舞刀弄枪就好吗,当官也不见得好,勾心斗角,权利角逐。   白泽终于将心底想法说了出来,“白泽想当可以保护姐姐的顶天立地的男人。白泽不能永远在姐姐臂弯寻求保护了。国难当前,匹夫有责。此时不出去历练,待太平盛世,再无机会实战!”   洛长安听到这里,心肠软了下来。   深知男儿志在四方,自己求安稳,但白泽却想法更壮阔,她注定要操心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发,妥协道:“如果你已经决定了,姐姐也不会阻拦于你。下兵营历练自是好事,然而随军出战,这就太危险了,不然先和师傅学习几年怎么样,姐姐给你请最好的师傅教你武艺,等你二十五岁成家立业以后再做打算,到时候你还想打仗就出去试试......”   “二十五岁太晚了!帝君十五就登基了。出名趁早。”白泽出奇地有志气,“初次上战场必不会冲在前线,给将军们打杂学习也是有的,烧火的,后勤的,职位多着呢。姐姐不必担忧,纸上谈兵有什么意思呢,体验过的才能成长。”   洛长安彻底没辙了,看着他那期待的眼神,她终于柔声道:“那么你便回宫去面见今上吧,只说我答允了你历练就是,你能自小有颗报效祖国的心,姐姐非常宽慰,现下对你的确是机遇。乱世出英雄。跟着帝君干吧,他在军事和政事上是极有手腕的。”   感情上就不说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她没有信心可以降住他,患得患失到不能继续了。   “姐姐不回宫吗。”白泽轻声说着,“我喜欢帝君。我看得出来他同我一样为了保护姐姐可以付出一切。倒是姐姐对他少了些信任,也当多给些时间给他。”   洛长安摸摸他头,弟弟竟叛变了,但她不愿意与旁人分享丈夫了,她失笑道:“想姐姐了就回来看看吧。” 第299章 前辈们好热情   “姐姐……”   “如有需要我会倾尽家业帮助帝君。我和他仍是患难与共。但我需要回家静一静。”洛长安想了想,叹道:“大人之间的事你不明白。”   白泽不解:“大人之间的什么事?告诉我一下,我来帮你出主意。以后你可以依靠我了姐姐。”   洛长安轻轻一咳,看着这个九岁多就已经身量到自己下巴高的弟弟,捏了捏他的鼻子,轻轻斥道:“你还是不会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现在居然管起姐姐来了。”   白泽笑意中竟有几分宠色:“姐姐,你以前很温柔的。”   “......”你家业都抛了,我温柔得起来吗。   ***   帝千傲从宿醉中醒了过来,记忆停留在昨晚上在宫宴上抱着洛长安喊纳兰,怀里她的身子有些近乎失控的薄颤。   眸光一动,他在枕边看见了他和洛长安的发结,心下一沉,感觉着不大妙,放目看去,又见到了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的凤冠和凤袍。   看起来是...又跑了。   等他醒酒了再做打算不行么……   帝千傲捏了捏自己犯痛的额心,突然之间情绪失控将桌案端了,室内登时一片狼藉,媳妇每天都在落跑,是所有人的媳妇都这样,还是单朕的如此……   海胤进得屋内,“帝君息怒。有影卫暗中护着,娘娘不会出意外的,八百影卫跟着呢。”   “人去哪里了?”帝千傲情绪不好,有些喘息粗气。   “往着永定侯府方向去了。”海胤瞧着帝君的面色,只觉得郁结不已,忍不住有些忍俊不禁,每天都在担心媳妇落跑的帝君。   “不是说守着朕么。”帝千傲颇为无奈,“后宫对朕皆唯命是从,单她让朕患得患失了十二年......”   “咳,”海胤轻轻一咳,“近来您这表现...可能娘娘守不下去了。昨儿搂着一直喊娇娇。奴才都看不下去了。”   “不是你多嘴,朕何至于抱着她喊娇娇!应该拿你当质子!送你赴燕!”至今记得洛长安推开书房门之后,他在她眼里那一落千丈的形象,如今想来,仍觉心悸不已。   “奴才这老皮老脸的,去燕国为质,人家也不能要啊!”海胤微微一顿,“莫气了帝君,都过去了,过去了!”   帝千傲烦躁地靠在桌案,又被无限期禁了,这次不交代明白怕是她不会回心转意了。   海胤又道:“礼部已经按国礼将纳兰小姐送出宫门,帝君可要亲去相送?”   “只说朕不见了挚爱心痛难当,病倒了不能亲送,教她一路走好。”   帝千傲将发结攥在手里,和他在一起,洛长安从来都不开心,或许他该放了她,也放了自己。但十几年的感情,断掉谈何容易。   海胤命人将话带给宫门那边去了,纳兰娇心中既激动又失落,挚爱是指我吧,一定是的,帝君竟然因为我而病倒了,果然对我深爱不已,帝君定会设法迎我回宫的。   “帝君可要去亲迎皇后娘娘回宫?”海胤轻声禀报着,“娘娘这次是真难过了,连她的命根子槿禾槿风也没带着,便去了,可见深宫内院磨人心性,她不顾一切也想出去透透气了。不然您试试抱娃去求原谅吧......”   帝千傲将手托在额际,只觉和洛长安一样,心力憔悴,“国事繁重,外敌太多,朕对裙带朝臣多有仰仗,现下见她,什么也许不给她,何必自讨没趣,她要什么,朕知道。眼下能给的都给了。你命梅官常带孩子去看她。”   “是。”   “传帝元容、嫪擎、康庄、秋颜、夜鹰、沧淼去御书房议事。”帝千傲说着,便收起情场失意,将龙袍加身,系起纽扣,手抚摸着枕边那被眼泪湿透的痕迹,脑海中勾勒出洛长安昨夜坐在床沿哭泣的模样。   他何时可以不必委屈自己的女人,他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后宫独留一人吗。   众人来到御书房。   帝千傲沉声道:“燕国援兵已得。你们几人挥兵南下,联东冥、大楚、燕国之兵力,将齐鲁周商四国乱匪剿灭。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帝元容、嫪擎、康庄、秋颜、夜鹰心想帝君好紧迫的样子,竟有些心疼帝君,又是诸国战乱又媳妇落跑的,不容易啊,同时道:“属下定不辱命!”   白泽此时进得堂内,单膝跪在地上,小小年纪已有几分将领的风骨,“帝君,白泽也想为帝君出一分力,希望帝君给机会锻炼白泽。”   帝千傲看着白泽与洛长安神似的面容,不由心中喜欢,心想看着她弟倒也缓解几分思念,便立起身来亲自将他扶起,“你姐姐什么意见?”   “我姐姐尊重我的选择。”白泽深深地凝着帝千傲。   帝千傲微微凝神,又问,“你姐姐托你带什么话给朕没有。”   白泽轻轻一咳,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姐姐说让帝君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她回娘家住些时日就回来了。”   帝千傲摸了摸白泽的头发,看出了洛长安并没有带任何话给他,他温声道:“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白泽笑着不言,如果帝君不是妃嫔无数的帝王,姐姐兴许不会那般失落。   “既然如此,便跟着朕一起打江山吧。你可有中意的将军?”帝千傲询问着,“你想拜在谁的麾下。”   白泽不好意思说自己最中意的将领是帝君,只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为被帝君钦点的名将,他只说:“有,康将军,康将军叱咤风云,大刀阔斧令白泽非常敬仰。”   康庄立时将背脊挺直了,看秋颜、嫪擎、夜鹰的目光中都有几分傲色,“瞧见了吧,国舅的眼睛雪亮的。连国舅都觉得我是咱们中的一把手,尔等注定要叫我大哥!承让,承让。”   秋颜、嫪擎、夜鹰着实羡慕。   夜鹰马上说道:“国舅不再考虑下?康庄睡觉打呼噜,和他一个帐篷遭罪。跟我吧,我除了保护你姐姐,武功也极厉害的!我不是从开始就是私人保镖的!”   帝元容轻笑道:“国舅,跟本王也可。本王温厚,教你功夫有耐心。”   秋颜笑道:“跟我吧,姐带你所向披靡,东冥就我一个女将,可见我功夫不一般。”   沧淼轻轻一咳,似乎不大满意,秋颜也跟着起哄,和国舅一个帐篷成何体统,一点女孩儿的矜持都没有。   白泽:“......”前辈们好热情,有点害怕了。 第300章 不要自相残杀   康庄立刻将白泽的手给拉了,小声道:“国舅,立场要坚定。”   “可以,便跟在康将军麾下吧。老康务必把人照看好了。好好带回来。以免皇后来找朕麻烦。”帝千傲片刻后又道:“这天下再不能诸国林立了,待平定了四国乱匪,尔等趁势将燕国一举拿下!每每思及彼处有他人自称王者,令朕着实难堪!”   秋颜一怔,“那么质子纳兰如何安置?”   帝千傲沉声说着:“能救则救,否则弃棋!”   “是!”   待几人退去,海胤忙问道:“前些日子,您那带发修行的龙替生出私心和纳兰娇多次云雨导致其有孕,如何处理啊帝君?”   原来太后自帝君还是少年时便安排了几名替身出家修行为帝君积福积寿,意在使替身为帝君挡灾挡祸。   原那日是龙替的马车经过市口,纳兰娇以为是帝君真身便有意将衣袖挂在马车之上试图接近,使那龙替长期修行的龙替看见了,生出凡心,暗中和纳兰娇发生了不正当之事。   偏巧那时燕使来朝,帝千傲便将此作为棋盘中的一子,原来计划暗中使燕使相信他倚重纳兰,不动声色将人交做质子。   洛长安一进书房,整个乱套了,把他逮个正着,让他瞬时间没了退路,为了取信燕使,也为了稳住纳兰,他说了很多昏话,此刻想来,仍觉言辞过分。   帝千傲颇为不耐,“交给太后去处置就是了。”   秋颜准备出发征战了,收拾着兵器与调兵符。   沧淼抱着手臂立在廊下远远地看着她,军装将其腰身勒得很紧,侧身时曲线自与男将领不同。   秋颜见沧淼瞧着她,以为沧淼在心里窃喜她终于要离开了,不由有几分失落,他行踪不定,下次再见不知是几年以后了,她洒脱地笑道:“要是打了胜仗活着回来,再找你算账吧。这次先饶了你。以后不要撕开女孩儿衣服了,被太多人追杀夜里睡不着吧。”   “撕一个就够受了的。”沧淼抿唇笑笑,“原想随军出行,去做军医。无奈这边洛长安离不开人。”   “那是当然的。”秋颜颔首,“没有什么比娘娘凤体重要了。”   沧淼难得认真一回,“秋颜,你几岁了?”   “二十四岁。”秋颜有些不好意思,“老姑娘了。”   “那年你几岁。”沧淼噙着笑意问她,脑海里仍有那时衣物撕破后内里景色的冲击。   “十八。”秋颜知道他指的是哪年。   “那你长得晚了,那时没什么。这两年突飞猛进。”沧淼又不认真了。   秋颜立时脸红了,沧淼却将她手腕拉了,牵在跟前,“抱一下,可以不打我吗。”   秋颜以为他拿她取笑,一把抽出长剑,虎虎生威道:“还打什么呀,直接就杀了。”   “留着力气去杀敌人吧。不要自相残杀。”沧淼失笑,缓缓退了几步,就这样的,嫁得出去才怪呢,哪个男人敢动她,“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真以为五两银子就让我对你动心了。”   他说着,便将手自她腕子上放了下来。   她这手腕真有劲儿啊。   颠覆了我对女人的印象,这可比帝千傲的媳妇儿结实太多了,让我不由有几分让她臣服于我的想法,除了不敢上手,脑子里已经可以动点念头了。   秋颜听夜鹰说他看过很多言情故事,必是拿其中桥段寻我开心,夜鹰说沧淼还读过那种不堪入目的故事呢。哎,他经验太复杂了。   ***   洛长安回到永定侯府门外。   还没进门,就听家仆在对门处一名女子说道:“秦小姐,爵爷不在,您请回吧。”   洛长安见是秦可晴,新任太傅秦城阳的女儿,常在国子监见着她,她笑着问道:“可晴,你怎么在这里。”   “皇后娘娘。”秦可晴面上一赧,怀里抱着一本非常厚的书籍,“前儿爵爷陪太子去国子监温书,爵爷问有没有资治通鉴,当时教别人借走了,眼下我找着了,给爵爷送来。”   洛长安纳闷道:“我哥素来只对生意感兴趣,怎么问起来资治通鉴来了?”   “我觉得爵爷懂得很多,天文地理似乎都可以侃侃而谈。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他走访过好多地方,什么风土人情都清楚。而我只在皇城脚下生活过。他说的东西书里都没有。”   秦可晴低下头,面颊有些红晕,眼底也有几分钦佩之色。   “他还问有没有史记,孙子兵法之类的书籍。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先把资治通鉴送来了。但令兄长不在家呢。”   史记?   孙子兵法?   我哥需要这些晦涩的书来帮助睡眠吗?   洛长安心想我哥逗人家玩呢吧,她只说道:“你随我进来吧,天儿挺冷的,进去喝杯热茶。”   “嗯。谢谢娘娘。”秦可晴便随着一起进入院中,只觉爵爷的院子收拾得分外别致,极是清幽,可以看出是个讲究人,我家院子就刻板多了,而且我爹不让在家里养鸟,我从未见过这么多各色的鸟类,不由感叹道:“好多鸟啊。”   洛长安:“......”   我都不知道说啥。我哥就这点癖好。养各色的鸟,鹦鹉,画眉,百灵鸟,金丝雀,黄鹂什么鸟都有。赚的钱似乎都花在鸟上了。   家仆对洛长安使劲儿打着眼色,“主子!”   “眼睛怎么了?眨成这样。”洛长安不知家仆想表达什么生怕他闪着眼睛,便将秦可晴领进了内堂,一进门就见刘勤和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在谈笑风生呢。   秦可晴面色一白,垂下了面颊,方才家仆不是说爵爷不在家么。   洛长安一怔,晕,我哥不是在家呢吗,可能是不愿意见秦可晴吧,我倒把人领进来了,尴尬。   刘勤也吃了一惊,用眸子打量了下秦家大小姐,只觉她满身书卷气,一看就是正经的好姑娘,他起初接近了几次,后来回味一下,觉得不能荼毒,便断了念想,不料她竟来送书了。   “长安怎么突然回家了。”刘勤询问着,同时看向秦可晴,问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吗,快请坐吧?”   洛长安:“......”兄长疯了。男人都一样坏吗,竟然装不认识,明明在国子监经常见!一看就是始乱终弃的表现。 第301章 不对劲   秦可晴一怔,抬眼看了看刘勤,随即低声道:“我随父亲在国子监做些文书,打理书库,前儿爵爷托我给你找资治通鉴,眼下找到了。”   说着将书递了上去。   刘勤将书接过来,心想好厚一本,得有两扎厚,这得读几年啊,皇帝就喜欢读这种超厚的书吗,怪不得能当皇帝呢,说真的,读三页我都得喝杯茶缓缓,他不动声色道:“有劳了,我看完还你,今儿劳你亲自跑一趟,下次不必如此麻烦亲来了,教下人送来就是。”   秦可晴微微俯了俯身,“是。爵爷。”   旁边刘勤的朋友都拿眼色打趣他,似乎在问是不是有好事了。   刘勤即刻说道:“那么秦小姐您请回吧。我这边还有事,就不远送了。”   秦可晴吃了一个闭门羹着实下不来台,洛长安倒牵了她手,将她送出门外,“可晴,我哥生辰快到了,你如果有时间,可以来他的生辰宴。到时人多,热闹一下。那天我准备给他办的热闹点。”   秦可晴眼底一动,随即又低下头去,“恐怕他不会邀请我来的。今儿我就唐突了。”   洛长安拍了拍她手,“我邀请你,做为我的朋友来。”   秦可晴点了点头,“嗯,谢谢娘娘。”   “在宫外,叫名字就是了。”洛长安轻笑着,出宫不就是要避开娘娘俩字吗。   洛长安回到内室,见刘勤的朋友都离开了,而刘勤在翻着那本晦涩枯燥的资治通鉴,他生性洒脱自由,习惯了逗鸟看戏和朋友天南海北,现在看着资治通鉴简直要命。   洛长安不由失笑,“你没事招惹人家干什么?招惹上了你又胆怯了。”   刘勤摆摆手,“她爹是太傅,文学世家,据说比前任公孙世家门风更严格。开始见她内向话少,忍不住逗她玩,后来发现不大行。免得给她惹麻烦,好人家的姑娘我可不敢惹。我这样除了有几个臭钱其他一无是处的商贾,实在不合适她。”   洛长安失笑:“你对自己解读还是很到位的。但是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经商这门手艺是通的,对布艺也深有研究。嗯,和秦小姐确实不是一路人。不能想象你在生意场上把酒言欢,她背诵诗词歌赋的场景。”   刘勤将资治通鉴推到洛长安身边,问道:“帝君平时就看这些书吗?他是怎么看进去的。”   洛长安:“......”这你得问他啊,但他当真喜爱晦涩难懂的书籍。   刘勤又说:“我实在后悔我提了资治通鉴,她竟给我送来了。我还提了史记、孙子兵法,希望她不要再送来了。还不如送我一只画眉。这下不读完以后偶遇她如果问起来内容,我答不出来,不是很没面子。”   洛长安轻轻一咳,“你的生日宴,我邀请了她过来!”   刘勤大惊:“你如何邀请了她来?不行,不行。她来了指定格格不入,大家都是生意人,她一才女简直乱入。”   洛长安耸耸肩,“来不及了。已经邀请了。”   “下个月就生辰了,一个月读这么厚一本书,我何必难为我自己。”刘勤叹口气,突然将眉毛一拧,“不对啊,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孩子呢?出什么事了?”   洛长安涩然一笑,“怕是要...和离了。”   “起初不让你嫁,你铁了心要嫁,没两年,就要和离。”刘勤大惊,“传出去多不好听呀。床头打架床尾和地嘛,走吧,哥送你回宫去了。”   “不回了。”洛长安摇了摇头,“哥,他有别人了。”   刘勤不解道:“什么意思啊,你嫁他的时候,不是知道他有无数的女人吗?你才知道他有别人吗?”   洛长安:“......”好像很有道理,自作自受。   刘勤瞧了瞧外面墙壁上、树上立着的全是大内影卫,他轻轻一咳,说道:“行吧,你要想在家住一阵子就住吧,但你能不能让影卫从树上下来,我新修剪的枝儿,那是一种树艺,压坏了我心疼。”   “...哥你不是应该心疼一下我先吗。”洛长安无奈道:“怎么先心疼你的树了。”   “自然也心疼你的。只是那树......好好,心疼你先。”刘勤又看了看自己心爱的木艺,帝君的影卫都把树叶踩糊了,他强迫自己忽视自己的爱树,对妹妹关切道:“这不是知道帝君对你实际不坏才放心的嘛,再有哥也弄不过他啊,你非要嫁皇帝,你倒是嫁一个哥能掐得住的也行啊,这倒好,哥掐他一下,他立刻能给哥砍了。”   洛长安叹口气,受了委屈也毫无办法,真是无力。   “好了,好了,近日接了丽国一笔大生意,你回来了,正好帮着哥看看,交不上得赔十倍给别人的。几百万两纹银滚十倍不得了,必须重视起来,我看近日竞争对手想暗中搞鬼。”   刘勤见她形容失落,便揉着她的发丝,刚一接触她的发丝,就觉得心口疼痛不已,坐在椅上就捂着心脏喘息起来,记得上回也是一碰长安就心口发痛。   洛长安心下着急,马上孝心大起,爹娘都不在了,就一个兄长,虽然年纪相仿,也需要敬重,她搀住兄长的手臂,温声道:“哥,你怎么了,年纪轻轻怎么有了心口痛的毛病了。”   刘勤被她一搀,马上一波剧痛自心底涌出,他浑身大颤,艰涩道:“突然就心口绞痛。不知怎么了。之前都好好的。”   洛长安关切地帮着刘勤揉着心口,“哥,你不要吓我,究竟怎么了,咱家就剩咱们三个,你可不能有个闪失啊。”   刘勤的脸色苍白,随着洛长安的揉抚的动作他一下疼似一下,最后索性伏在桌案,发丝也有些散乱了,半眯着眼睛喘了起来,“竟越发疼了。”   洛长安不知如何是好,只着急地抱住刘勤的肩头,要将他搀起来,刘勤直接痛到几欲昏厥。   “叫人传家医过来,恐怕耽误时间。”洛长安急声道:“我扶你速速去家医那里看看吧。”   刘勤交代道:“你去拿了我披风过来,要银丝勾边湛蓝色那件好看的。”   洛长安不知该作何反应,“都这时候了,就别要形象了。”   “去拿。”刘勤并不认同,“咱家是做布业的,咱就是行走的招牌,形象可太重要了,可以不要命,不能不要形象。”   洛长安不得已,便将爱美的兄长放了下来,她一松手,刘勤只觉心口疼痛锐减,等洛长安自后堂取了披风,刘勤竟恢复如初,全无疼痛之状了。   洛长安将披风递给了他,“走吧,我扶着你去后院家医处问诊。”   说着又想尽孝心搀扶着兄长。   刘勤轻轻一咳,试探性地将一根手指搭在洛长安的头发丝儿上,心绞痛又来了,看来不是我有心痛之症,问题出在我妹身上,他微微一笑,“那倒也不必扶了。我没事了。没事了。”   洛长安伸手要强扶。   刘勤怕得要命,往后缩着,“先不必理会为兄的心痛之症,眼下家里承接了丽国皇室的生意,要求刺绣手法分外刁钻,你去看看能不能攻克。”   洛长安这才把澎湃的孝心压下,转而将心思挪到那难以攻克的刺绣手法上去了,不能闲下来,这时候要么就孝顺兄长,要么就得挑战刺绣难题,一闲下来就记起来被搂着喊娇娇,心肝疼得要命。   洛长安记挂着刘勤的身子,半夜也去摸了摸刘勤的心口查看他有没有异状,刘勤生生被从深度睡眠中疼醒了,后来折腾半晌安抚了关心不已的洛长安让她回屋休息去了,岂料翌日天不明她可又一把按在他的心口之上,一声声问着兄长可有好些......   刘勤小声道:“你不关心为兄,为兄可能还可以多活些时候。”   洛长安:“......”就很不对劲。   ***   御书房内,帝千傲额心有些丝丝冷汗,手里的奏折都被捏得变形了,心口剧痛使他几乎喘不过气。   昨天半下午疼了一阵子,半夜里来一次,清晨也有一回。   洛长安这是上瘾了么,和朕也不见这么频繁......   海胤轻轻一咳,“帝君,心口又疼了?”   帝千傲抿着薄唇不说什么,脸色大不如意。   沧淼温声道:“许是不小心碰到,她家教良好,倒不会和男人乱来。除非别人强迫她。”   帝千傲:“……”   不想批阅奏折了。想批阅洛长安。 第302章 琉璃瓦   ***   这一个月,洛长安在永定侯府家中深居简出。   人前热闹;人后寂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竟无处逃遁。   梅姑姑每日都带槿禾与槿风来她身边陪伴着,洛长安和孩子疯,和孩子笑,然而从孩子那与帝君相似的眉眼里,总能看到那双令自己爱恨交织的眸子。   外面都传,纳兰娇赴燕,帝君病了,病得极重,病了一个月有余,痛失挚爱女子,帝君几乎不能理政。一度连亲送纳兰娇也不能成行,似乎是生恐在燕使面前因女人失态。   又传,帝君命人掀下金銮殿顶的一片琉璃瓦,使纳兰娇带去燕国为念,有传闻金銮殿顶的缺瓦此生不补上了,从此他心中有个缺口是留给纳兰小姐的。   洛长安每每念及那缺了的琉璃瓦,便又想起自己那不灭的宫灯来了。   我有不灭宫灯,娇娇却是那金銮殿上失了的琉璃瓦。   他对女人表达爱意的法子,可太多了。   帝君心中可以装下几名女子呢。   可有发现,洛长安已经离开了长春宫。   或者,因为伤感过度,并未察觉。   “长安,”梅姑姑摸了摸洛长安的发丝,“出来三十七天了,还不回宫吗。”   “梅姑姑,你竟在数着日子呢。单你在数着日子吧...”洛长安微微笑着,“家里接了丽国的生意,我一时离不了手啊,运货船只,各项事情我都需要帮我哥打理。”   “娇娇的事不能咽下吗。这世道,女人不就这么回事了。已经是皇后,稳固了就可以了。其余的,全当看不见就是了。”梅姑姑苦口婆心,“不日宫里又开始新一年的选秀了。后宫那一摊子,你不管了么?太后近日得知你归了娘家,我自是说你一年多没回家念亲人了,纵你去年和她老人家相依为命一年,然长久不回宫去,毕竟让她心里有想法。你多少好,也迟早磨没了。”   “梅姑姑,莫说了。我自己走了,我自己又回了。我使自己变成一个笑话。”洛长安微微苦笑着,“既然出来了,我就不回去了。你不是说过,要为自己打算吗。自己带宝宝过不是挺好的吗。”   梅姑姑又道:“今儿爵爷生辰,前堂里,帝君也来了,与爵爷喝酒呢,不去看看吗?”   洛长安不言。   梅姑姑又问:“帝君来,是为了爵爷的酒吗。他既然从皇宫下来了,你往前迈一步不就回去了么。女人,何苦与自己为难,穷尽历史长河,帝王家哪有你希冀的爱情呢。帝君这就不错了,要我说,回宫去,把持着后宫,控制住选秀,教所有人都看着你的脸色度日,不好么。”   不好。   真的不好。   她会被折磨疯的。   她没有办法承接今年的选秀了,为他挑选新晋的女人,差事对她来说太苦涩了。   洛长安噙着笑,当没听见梅姑姑的话,拿起自己手里的绣品,“你瞧这绣品,去年送了不少样子去丽国皇室,对方看上了乱针绣,今年向我哥定了大批货物,这乱针绣,是我拿手的,针法跳脱,成品却别具一格极有层次感,我打了样子,后面绣娘比着绣就可以了。你过过目,我绣的如何?”   “皇后出品,至臻尚品。这心思肯花一分在帝君身上,要什么没有?”梅姑姑见劝了没用,便也没有办法,帝王哪里会因一名女子而舍了后宫裙带将满朝文武得罪光了呢,和帝王谈情,未免奢侈了。   外面太后教吉祥也来问了,“太后让来问问,选秀之事,皇后可有和礼部筹备,太后问日子定下没有,何时开始选秀充盈后宫呢。”   洛长安的心中闷闷,叹了口气,这一个月,她停摆了后宫所有的事情。她知道迟早爆发出来不可调和的矛盾,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梅姑姑走了过去,轻声道:“只去回了太后娘娘,过几日再回她老人家的话。眼下还未定呢,近日连降大雪,皇后娘娘说天儿好了再定不迟。”   洛长安叹气,选秀。   吉祥听后只点了点头,“最近的确天不好。”   刘勤的嗓音在外面响起,“帝君醉酒了,来人,将东边上房收拾出来,方便帝君休息使用。”   吉祥小声和梅姑姑说道:“帝君怕是仍未从痛失纳兰小姐的悲痛中缓过来呢。这一个月日日饮酒,似乎饱受折磨,没见帝君因女人如此心伤过呢。”   梅姑姑忙看了看洛长安,将手指竖在自己唇边,示意吉祥不必再说了,“莫要传嘴。”   吉祥领会皇后恐怕是因此而事才出宫的,思念亲人归家怕是面上的理由,然身为皇后却不容帝君有别的女人,这实在不合体统,皇后应当最大度容纳才是,此事不能让太后娘娘知晓,不然恐怕生出嫌隙,老人家是希望子孙满堂,后宫充盈和乐的,皇后身体孱弱,只生了两个,以后恐怕吃不消也不能多产了。   洛长安将手中绣品交给下人,“去将这绣品样子交给秀坊的绣娘,比着这样子绣,务必将丽国的案子如期赶制出来。”   “是。主子。”下人领了绣品便下去了。   “母后,”帝槿禾窝在母亲怀里,软声道:“陪禾儿玩瞎子摸的游戏好不好,梅姑姑、大舅舅、可晴姨姨都一起玩,看母后能不能抓到我们呢,抓到了猜出名字,才算赢哦。”   洛长安宠爱的摸了摸帝槿禾的发髻,“又玩这个游戏啊,天天都玩,不换个别的吗?玩成语接龙怎么样?”   “成语接龙......”帝槿禾摇着母亲的手,心想母后说的游戏好枯燥,“不嘛,禾儿想玩瞎子摸的游戏嘛。”   洛长安瞧着儿子那可爱的小脸,就范道:“好吧,那么来吧,今儿还是我扮瞎子么?不要了,今儿禾儿蒙了眼睛来抓我们吧。”   帝槿禾抿着小嘴笑了笑,“不行不行,我是小宝宝,蒙着眼睛走路,摔了怎么办呢。还是母后来抓比较好啦。”   “你最有道理了。”洛长安宠爱的捏了捏儿子的鼻尖,“来吧,将母后的眼睛蒙上吧。”   说着,她倾下身来。   帝槿禾用丝绢将洛长安的眼睛蒙上了,而后说道:“大舅,可晴姨姨,梅姑姑快跑呀,娘亲追我们来了。”   洛长安立起身来,循着帝槿禾的声音的方向盲着追了去,“禾儿,教母后抓着你,你可要给母后倒背太傅留的诗词功课了。”   帝槿禾开心地笑着将母亲引向了东上房,“那要母后先抓到禾儿才可以哦。抓到了才需要倒背诗词歌赋呢。来呀母后,抓我呀。”   刘勤、秦可晴、梅姑姑在来到东上房处便停了下来,面面相觑,都笑了,孩子也盼着那二人能早些团聚,这一帮下属比那二人更着急。   洛长安跟着帝槿禾的声音进得来东上房,她目不能视,不知身在何处。   帝槿禾在母后进了东上房之后,便捂着小嘴,不发出声响,自母后身边溜了出去,去找大舅玩了,小舅舅去打仗学本事了,和大舅玩也很好。   洛长安进得室内,手摸索着,口中轻声道:“禾儿,如何不出声了,是不是被母后堵在角落里了。”   她将手在空气中来回探着,只觉得指间触到了一丝冰冷的布料,她一把将其攥住,笑道:“抓到了!让我猜猜抓到了谁。若是猜到了,你可要任我发落了。”   那人目光灼灼,深深凝视着她。   洛长安说着,便将手沿着那衣袖往上摸,待摸到那人面颊,只觉面颊棱角分明,触觉微凉,心下一沉,她突然意识到此人并非禾儿,她内心惶惶不安忙将手撤回来,她拉下眼睛上的丝绢,竟与帝君那饱含醉意的眸子迎个正着。   她心口猛然一紧,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帝千傲自她进入屋内便将目光锁在她的身上,此时见她似乎受到惊吓意欲后退,便伸出手臂抄在她的腰后,将她猛然带入怀里,“猜到了是朕吗。” 第303章 熄灯   洛长安和他身子相贴,他沉稳的心跳似乎敲打在她的身上,她的心跳也紧了起来,一个多月未见,总有些陌生和悸动,“帝君,我...我无意闯入。”   帝千傲将她身子欺在床角,他身上有着颇浓的酒香,嘴角噙着温温的笑意,“猜到了任你发落,若是没有猜到,是不是任朕摆布呢。”   “在跟槿禾玩游戏。”洛长安试着解释,“冒犯了。”   “禾儿提前知会了朕。”帝千傲缓缓地靠近,她身上的暖香袭入鼻息之间,下腹不由有火苗窜动,“朕也是游戏中的一员。你未猜出朕是谁,便是输了,朕要...罚你。”   洛长安挣了挣手腕,“帝君,放开我吧。”   帝千傲将她双手紧紧按住,随即似乎喉干难忍,解开了他衣领扣子两颗,“若是不放开呢。”   洛长安语气里有着不少的胆怯,他若执意,她不能幸免,但她不心甘情愿了,“帝君醉了。”   “是。醉了。你走后,朕就没有清醒过。”帝千傲温声笑着,“传言朕病了,传言朕因为女人消沉,此话并不假。”   “帝君既然醉了,可认得我是谁么。”洛长安心中难受极了,“请莫要再认错人了。不要将宫灯当作了琉璃瓦。”   洛长安呼吸艰难,缓缓的只觉心中闷窒,喘不过气来。   “皇后在意吗,金銮殿顶缺了的琉璃瓦。”帝千傲微微苦笑,“宫灯也好,琉璃瓦也罢,为的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洛长安紧紧闭了下眼睛,呼吸也有些发窒。   “皇后似乎难以呼吸,紧张了。”   “没……没有。”   忽觉口鼻教他轻轻按了,一时不能喘息,待面颊由于缺氧而变得通红,她眸子错愕的张大了些,又听他道:“现下有了……”   他方将手拿开,洛长安正待急促喘息,他便将唇瓣覆下猛烈吻住了她,她大口地汲取着他口中氧气,竟一时依赖着他,难分难舍起来。   待他缓缓离去,洛长安被他亲得眼眶也红了。   “无论是琉璃瓦,还是宫灯,为了都不是大理寺卿之女。”帝千傲捏住她的下颌,语气深刻道:“为的是让朕患得患失的皇后娘娘啊。”   洛长安眸子猛然张大,心中似乎漏了一拍,“帝君......”   “洛长安,纳兰腹中之子并非朕之亲为。她不过是一个朕连面容都未记下的女人!她十六也好,十五也罢,都与朕没有干系。朕要的人从来与年岁无关。”帝千傲缓缓说着,“为了不使皇后赴燕,为了不使皇后失去太子殿下,朕生了私心,朕想留下自己的妻儿,她不过是朕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洛长安闻言心中竟有不少的反思,是自己误会他了,然而心底也并未释然,只觉得这颗心难以再承受任何波澜了,不敢尝试了,“帝君,对不起,我耐心欠缺,我误会了您,可我难以承重了。”   “皇后可愿与朕回宫。”帝千傲轻轻抚摸着洛长安的面颊,“朕需要皇后帮朕打理后宫。国不可一日无后,朕的颜面,望皇后成全。”   打理后宫四个字就已经把她吓破胆了。   他的颜面固然重要,可她怕了在后宫一日蹉跎一日了。   她没有办法在他稍加解释就可以立刻将心底的余悸消解。   “可我……”   “长安,和朕回家吧。朕可以瞒众人一时,瞒不了一世,不能让人看出你我不合啊,帝后不合,叫人贻笑大方。”   “我......”   “三十七天了,朕在数着日子度日,让朕数多少天呢。”帝千傲轻声哄慰着,“答应了朕吧。”   洛长安一想到要回去继续周全各宫女子,以及要紧锣密鼓的假意欢喜的准备今年的选秀,她就心中收紧,   她艰涩道:“帝君,我……我不能答应。纳兰一事将我打回原型,击碎我所有的大度和宽容,原来我只是一个小心眼的妒妇。我过去的大度竟全是伪装。我伪装不下去了。我要令您失望了。我要令您...有损颜面了。回去我会郁郁而终的。”   “告诉朕,你要什么?现下时机虽不成熟,但只要你亲口说出来。”帝千傲见她眼眶泛红,便用指腹将她眼尾泪意拭去,“朕便答应你。”   洛长安的身子薄颤着,她想要得一心人白首不离,她想要无人觊觎孩子的父亲,她想要即为人妻便无平妻。   但她深知朝臣裙带多方利益牵扯,自己不过痴心妄想,她也不可能说出让帝君为难的话来,但她也不愿继续为难自己了,她想尽可能地温和处理。   “求帝君,与洛长安一别两宽,休妻另娶吧。”   “洛长安!”帝千傲暴怒地坐起身来,“你...放肆!”   洛长安瑟缩着跪在他脚边,垂下头来,“帝君息怒,洛长安仍会尽孩子生母的本分,也会继续不遗余力地效忠帝君,哪怕需要付出生命洛长安也毫不迟疑,除了不再是妻子,其余心意都不变。”   “朕若休妻另娶,是否会令世人取笑,这就是你给朕的答案!朕一生需要多少个皇后!皇后也是可以说换就换的吗!”   洛长安肩头颤抖难抑,她很久没有见到他这般盛怒了,但她心中女人的尊严使她无法低头,她生错了朝代,能立在帝王身侧的女人注定不是她这样向往爱情的人。   她轻声道:“我不想重蹈覆辙。我若跟您回去,我会亲手策划为您选秀,我会和您讨论哪个姑娘品行兼优,哪个姑娘好生养。我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我迁就着您讨好着太后,可我并不快乐,不出多久,我又坚持不下去了,勾心斗角使我内心会变得丑陋扭曲,我不想再一次落跑了。”   “是,很实际的问题。”   “帝君,我们必须正视这个问题,我不是您需要的专业皇后人才,我曾问过皇后有没有手册,我全靠自由发挥,我遇到难题了。”   “休去正妻需要礼部、户部、太后、大理寺联合过审。朕娶妻是国婚,休妻同样是国事。”帝千傲扣住她的下颌,艰涩道:“若你心意已决,朕会提交议案下去。”   洛长安缓缓将头垂下,沉声道:“我心意已决,我非常理智,我宁缺毋滥。”   “好一个宁缺毋滥,既然你不稀罕朕,朕便不强求了!”帝千傲整个人被颓唐所笼罩着,他沉声命道:“海胤,传旨回宫,熄掉长春宫的不灭宫灯,摘下门头金匾,封了长春宫的殿门!”   洛长安心口顿疼,原来失宠的过程是如此的难受,原他给她的,现一件一件都收回去,原来有时不觉东西多好,现在被收走了,只觉心酸不甘了。   “帝君!”海胤震惊极了,帝君这是疯了吗,再是生气也不能动真格的呀,“三思啊帝君!您如何舍得亲手封了长春宫门!” 第304章 休妻函   海胤和梅姑姑对视着,这怎么见面还不如不见面,见了面反而更效果更差了。哎。   洛长安只觉心中大石缓缓地落下,又有浓浓的失意升起,“万望帝君保重龙体,洛长安鞍前马后誓死效忠帝君,望帝君以国事为重,莫要让洛长安影响了政事。洛长安愿意和您共风雨,共同教养子嗣,也祝福帝君早日觅得良配。”   “不做女人,改做子民了。”帝千傲苦涩地轻笑着,“好极,朕的子民中,你当属最赤胆忠心的了,几次为朕卖命,甚至为朕诞下一双儿子。”   “望帝君将影卫尽数撤去。”洛长安又缓缓说道:“这些影卫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了。”   “有什么是朕原给你,你需要朕收回去的。”帝千傲冷静地问着,她竟对他赐的宠爱的象征完全不放在心上,“发结、凤袍、凤冠你还了。宫灯、门匾朕撤了,长春宫殿门朕封了。其余还有吗。”   洛长安抬眼看了看他的面颊,决绝道:“我身上您落的朱砂字,消了吧......”   “洛长安!”帝千傲听见她提起要消去朱砂字,他即刻将手攥紧,倏地将拳头砸在她身后桌案,登时将红木桌案碎成两半,他几乎切齿道:“过分了!适可而止!”   洛长安瑟瑟发抖,只觉得自己可以在他手心死无数次,能活到今天是奇迹,她终于将这点宠爱消磨光了。   言毕,帝千傲便离去了。   沧淼:友情提示一下,还有锁情蛊。如果你们要掰扯清楚的话,别忘了这个,哎。   海胤马上跟上,“帝君息怒,帝君息怒啊。”   梅姑姑则进得屋内,“原是槿禾和我们出的主意,想撮合你和帝君,若知如此,撮合你们做什么呢!还不如冷着,各自安好,也不会到这般田地啊。”   洛长安立起身来,只左右言它,说道:“我到后面看看秀坊去,丽国的案子,不能有失,若是误了,得赔多少银子呢。”   她走出来,见外面下着大雪,秦可晴准备离开了,刘勤并无意相送,洛长安便说道:“哥,生辰快乐。风大雪大,去送送可晴吧。”   刘勤看着洛长安故作坚强的模样,竟不知从何劝起,他索性什么也不说。她都这样了,他快乐个鬼哦。   若是能和皇宫离干净,也未尝不是好事,虽然情伤会使人消沉很久很久,但好过于回去了就妹妹这钻牛角尖的性子也是香消玉殒。   只不过帝君会真放人么。   原一个想逃一个不放,以为是绝配,如今看来,会把人放了?   “可以,哥去送送可晴。你莫要太劳累,丽国送货船期在下月,仍有时间呢。”   洛长安轻笑道:“知道啦。”   刘勤送秦可晴到了马车,两人坐在车厢里,秦可晴说道:“资治通鉴爵爷读完了吗?”   刘勤一怔,好家伙已经开始考我功课了,“读完了,读完了。”   生意忙死还得照顾失恋的妹妹,哪有时间看资治通鉴。但是承认一页没读又很丢脸。   “爵爷最喜欢里面的哪段历史记载?”秦可晴询问着。   “里面描述的天文学,地理学,土木建筑,水利工程都比较有意思。”刘勤大致翻了翻目录,大致知道讲些什么,但如果细究,他怕是难以招架。   秦可晴又问:“哪个水利工程爵爷认为最棒呢?”   刘勤叹口气道:“可晴,实话实说,我不爱这些晦涩的书籍。我喜欢看商事记。上次是拿你打趣随口说了几个书名而已。”   秦可晴一怔,竟掩嘴笑了。   刘勤问道:“怎么笑了?”   秦可晴弯着眉眼温柔地凝着他:“我还纳闷您为人这么有趣怎会喜爱这么枯燥的书呢。”   刘勤也笑了,“是吧。往后不可再送史记来我家了啊。不然我可要无聊至极了。”   秦可晴颔首,“不如下次送您一只画眉。”   刘勤这可来精神了,“你喜欢画眉?聊聊。”   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   ***   帝千傲回到宫中,步至长春宫处顿步,吩咐道:“熄了宫灯,撤下门匾,封殿!”   海胤唉声叹气,一百万个不甘愿,又不得违抗,便带着宫人自石阶而上,来到了长春宫顶,将那做工精良的硕大的宫灯内的夜明珠取了出来,放进了袋子里,而后命令道:“撤下门匾,锁在殿内,将殿门封上!”   “是。海公公。”宫人依言,搬来梯子,四人爬到高处,将长春宫那金匾抬着取了下来,然后收进了长春宫内的内堂,而后,随着闷闷一声响,将长春宫门给关起来,上了封条。   帝千傲的眸子猩红,着实生气了,什么都好说,连朱砂字都要消掉,不过分吗!   当真以为他不舍得休了她吗!   当真以为他离不了她?!   “海胤,拟了休妻函,拿来给朕吧。”   海胤暗暗打量着帝君的面色,这是真气极了,还没见发过这么大脾气呢!   长春宫被熄灯封殿门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后宫。   宫妃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皇后彻底失宠了。   “听说了吗?皇后的长明宫灯被撤了!殿门都封了!”   “这下恐怕再难翻身了!”   “指定完了!”   “还没见哪个宫殿被撤下牌匾封殿的。帝君这次必是怒极了!”   “我不懂皇后是怎么做到宠时盛宠,凉时极凉的!关键她凉了,我们也不敢动她!万一她又复宠了呢!”   “对呀对呀,给我们整的都患得患失了。”   “不然以后咱们别想帝君了,和咱们没啥关系,想想怎么讨好皇后还更有前途一些。”   “总结经验,每次皇后失宠,势必帝君会帮皇后清理惹她不快的人。我怎么反而觉得遭殃的会是咱们?”   “别说了别说了,预感非常不好了。”   ***   当海胤将拟写的休妻函递给了帝千傲,帝千傲攥着那函,久久的不言,为什么拟休妻函的明明是他,但仍觉是被抛弃了呢?   她是真不和他过了!不都解释了纳兰是棋子罢了?   海胤躬着身子小声道:“吓唬吓唬娘娘。明儿我就传消息给梅官去,就说休书拟了。保证娘娘立马回来了。”   帝千傲叹口气,“朕是认真的……不是吓唬她。”   海胤马上道:“是是是,认真的吓唬吓唬她!!”   帝千傲揉着发痛的额心,无助道:“你觉得能不能吓住她啊?”   噗…帝君你倒是多端一会儿啊,才半盏茶功夫就熄火了。可别主动跑去跪搓衣板啊,咱是九五至尊。   海胤沉声道:“能!肯定能!门都给她封了,她肯定吓坏了,明天就回来哭着鼻子求复宠了。”   便在此时,将士带着捷报进来,跪地禀报道:“禀报帝君,康庄将军在和齐国在战事中取得了连胜!秋将军对抗鲁国也有好消息传来,夜鹰、嫪擎均有喜报传来!”   帝千傲立起身来,沉声道:“传下去,众爱将为国效命朕心感佩!备足粮草,乘胜追击!朕等着众将凯旋归国!”   他说着,将休妻函不着痕迹的放入了龙案抽屉最深处。   海胤:……塞那么往里都不好拿出来了。 第305章 进行抢救   ***   永定侯府内的影卫尽数撤去了,槿禾与槿风和洛长安在一处生活。似乎一下和宫里撇清了所有关系,除了休妻圣旨还未到,估计也快了。   久违的自由,滋味如同吞了芥末,呛啊。   据说边关秋颜、嫪擎、帝元容等都取得了极大的进展,捷报不住地传来。   东冥从之前的乱战中缓缓地占领了高位,一时间士气大振,若是取得终极大捷,帝君将不再只是手握东冥和楚国的君主,极有可能成为这块大陆的唯一的主宰。   “长安啊!”梅姑姑每天都在念洛长安,“你瞧瞧帝君往上的势头,以后怕是要一统天下了,你真要便宜了其他女人吗?我可听海胤说了,休妻函都拟好了的!”   “知道了,知道了……”   “长安,别和帝君僵着了,回去吧!以后若是另外立了皇后,你和两个孩子,决计下场凄惨,帝君那可是有皇位需要被继承的人!你要把你儿子的江山拱手让人吗?”   “我儿子不能跟我学刺绣吗。开布行不是挺好的。”   洛长安这日正在自家的秀坊内查看布匹状况,眼看与丽国交付的日子近了,她忙着盘点货物。   梅姑姑愣了,帝君的儿子们拿绣花针不合适吧,“长安,求求你回宫吧!”   洛长安无奈道:“好了梅姑姑。莫要一直提此事了。让我歇歇吧。我做事呢。”   这时,沧淼走了进来,笑道:“洛长安,我来了,以你朋友的身份来的,绝对不是帝君教我来的。我给你看看脉。”   洛长安微微笑道:“神医何不去前线找秋颜,我看得出神医魂不守舍呢。”   沧淼一怔,“哪有,哪有。没有魂不守舍啦。老神在在的。”   他隔着丝绢为洛长安把了脉,又道:“都挺好的,放心吧。最近还好吗,在家比宫里可宽心些。”   洛长安凝神想了想,“好些吧。帝君一切安好吧。”   “你们俩明明关心彼此,又这么僵着,非要一个把一个治明白了才好。这叫一决雌雄。”沧淼笑了,“帝君都好。近日忙得不可开交。守身如玉没有见任何女人哦。”   洛长安只是笑了笑。   这时,永定侯府来了一位访客,洛长安看过去,见竟是吏部文史的次女赵歌。   洛长安热络道:“赵小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吧。”   赵歌进入堂内,有些欲言又止,只说:“来找娘娘闲话家常。”   “梅姑姑,看茶。”洛长安吩咐后,梅姑姑便端了茶水给赵歌呈上了。   赵歌端了端茶碗,实在有心事,才又隐隐道:“娘娘......”   洛长安颔首,“什么事,你直说便是了。”   沧淼眉心动了动,已经知道大抵是什么事了,萧域的事吧。哎,帝千傲啊,你找个媳妇怎么这么难啊,害我也担心你媳妇让别人弄跑了。   赵歌又想了片刻,便打定了主意,沉声道:“萧域病了,病得很重,眼看人不行了,娘娘可否去见他一面。”   “病了?人不行了?!”洛长安大惊,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事,开什么玩笑,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不行了,“萧大哥不是被今上加官进爵,调任楚国了吗?怎么突然病得如此之重?”   赵歌突然跪在洛长安脚边,轻声道:“娘娘,其实萧域并非主动要求调任楚国,是...是今上要求他举家搬迁的,连我与他婚事,也是帝君亲指的。”   洛长安更是吃惊,“是今上要求的?”   “今上不准萧域将实情告诉你,萧域也不准我将实情告诉你。但我看他病得严重,怕他撑不下去了。这才不得已过来求娘娘去看望他一下,宽宽他的心啊。”赵歌心中实在关切,这二月是她亲自在照顾着萧域,“今上不容萧域与您在同一国度,这才将他发配远地的。今上不容人。”   “......”洛长安马上立起身来,那日我还真以为帝君很大度了呢,何曾想有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强人所难呢,我突然觉得对不住萧域了,“我以为萧大哥已经去了楚国呢。”   “原本二月前就要走的,”赵歌颔首,“可那日他带着白眉神医去了宫内,回来后就病了,这才不能成行。”   洛长安心里不是滋味,萧大哥曾经对自己帮助很多,实在不该因她承受此种境遇,她心中自责不已,便看向沧淼,“可劳神医一起去看看吗。”   沧淼耸肩道:“可以吧。”   不去也不行啊。人死了,洛长安哪里会原谅帝千傲呢。   但萧域这承受力也是比较差了。   帝千傲赏屋赏田加官进爵,媳妇和安家费都给他解决了,就为让别惦记人家媳妇,这倒好怎么还病倒了呢。   众人来到萧宅,萧域正自在病榻之上卧病,一张面容带着苍白的病态。   洛长安赶到后,只见人已经消瘦了很多,和二月前神采奕奕的他相去甚远,便询问道:“萧大哥,你怎么样了。”   萧域听见了洛长安的声音,心中不免一动,张开眼眸见是自己以为此生再难相见的洛长安,不由脸上露出笑容,便温声道:“你怎么来了,我没事,你速速回吧,以免有麻烦。帝君会追究的。”   赵歌见他面有缓和之色,不由放下心来,同时也有些苦涩,我勤勤恳恳照顾了二月,不如娘娘一句话有用。   “放宽心,不会有麻烦的。帝君是明事理的人。帝君不会对良民不公的。”洛长安拍了拍他的衣袖,“我带了神医过来给你看看。”   萧域被她一拍顿时觉得心口剧痛,面色立时更加苍白,温厚的面颊更显得难过起来,攥着心口,“嘶......好痛......”   洛长安不知何故,打算扶住他肩膀,“何处作痛?”   沧淼马上说道:“洛长安,别动他了,再动几下人就没了。把他交给我吧。”   洛长安听出沧淼的话中有话,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动谁谁心痛,又联想到那日在书房内沧淼提过的锁情蛊,莫非是我…被落蛊了么。   沧淼忙帮萧域把了脉,说道:“心病。无药可医。只有心药可医。”   苍淼心想这帮人不是这个有心病就是那个有心病,我也快整出心病了,秋颜啥时打仗回来。   萧域深深的望着洛长安,又克制守礼不敢逾越,其实求婚那时,长安对我是真的有考虑之意,可惜帝君不肯放手……   洛长安叹口气,“萧大哥,你自安心养着吧,我想办法说服帝君,不再将你驱离故土,不再使你举家搬迁颠沛流离了。”   萧域闻声,心头巨石缓缓落下,轻声道:“长安,不必因我和帝君协商了。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帝君不会伤害我的。”洛长安对这点是很有把握的,帝君或许会愤怒,但绝不会伤害她,她沉声道,“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萧域温温的看着洛长安,心中不免涩然,她话里可听出她向着帝君,先说帝君明事理,又说帝君不会伤害她,她深深爱着帝君,自己于她只是朋友罢了,只有一个心愿便是想看看她头顶红盖头的模样,“嗯……”   随即,洛长安交代赵歌务必好好的照顾萧域,便离开了。   出了萧家,洛长安整个人都是蒙的,实在没有想到帝君会逼萧域举家搬离,他的排他占有欲令人窒息。   沧淼轻轻一咳,“洛长安,你可以搭我马车回宫。”   洛长安无奈,“哎。”   我发了誓再不回宫了。   沧淼耸耸肩,“我也可以回宫顺便帮你传话,然后请帝君出宫和你见面。然后你俩要是其中一个被对方治死了,我可以进行抢救。”   洛长安又道:“哎。”   我哪里能劳帝君放下国事出来呢,我实在不愿意劳碌帝君了,哪能天天为她的事情消耗帝君呢。   沧淼想了想说道:“我家帝千傲贼喜欢你。你不要乱想好不好。他实际人特单纯。萧域这事看起来腹黑偏执,实际是因为喜欢你才干的。萧域对你有意思,大家都知道,我是男人我也容不了有男人肖想我媳妇。额,我本来就是男人。”   “道理我都懂。但...那是我朋友啊。这样难为萧域,我太过意不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萧大哥。我丈夫险些把人家逼的病死了。”洛长安郁闷坏了,“不能不远万里把人家全家发配楚国啊。原来萧大哥多好的一个人,意气风发的,刚才我看着我都认不出来了,特别的萎靡不振。我该怎么办。”   苍淼轻咳一声,“只要你不把自己送给他都好办。”   洛长安:“……”   沧淼点了点头,“…...所以你是回宫呢,还是回宫呢,还是回宫呢,除了帝千傲,没人能解决此事的!” 第306章 如何舍得   “自是我回宫面圣。帝君那么忙碌,国事够他操心的了,我哪能烦他出宫呢。现下已经使他分心了。”洛长安上了沧淼的马车,路上问道:“沧淼,你说实话,为什么我一碰帝君以外的男人,人家就心口疼呢,我觉得自己跟行走的毒药似的。”   沧淼想了想,“这个不能说吧。”   洛长安微微眯了眸子,“好吧,那我就动你了。”   “别动别动!帝千傲知道你动我,会弄死我的。”沧淼立马坐出老远,“而且,你动我,帝君也会疼的。刚才你碰萧域,帝君实际也在作痛了。”   “帝君也痛?”   “他为你种下由他精血所养的锁情蛊最初是保护你免于被慕容狗贼侮辱,不是专门为了防你偷人。你知道的啊,那时你为了你弟说什么也要奔赴狗贼。他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你不要往腹黑面揣测他,他很敞亮的。”   洛长安:“......”   锁情蛊......   还有这种神药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帝王般的享受……但若非这药,那日自己恐怕已被慕容珏给侮辱。帝君对她的保护无处不在。   那么那天我对兄长一通乱扶,还有半夜那次,还有清晨那回,帝君岂不是被折腾一宿。   她心里滋味难受,帝千傲的面颊在脑海中越发的清晰,她…记挂着他。   ***   到了皇宫,已经是落夜时分。   洛长安命沧淼莫要惊动众人,直接将马车驰到了龙寝,途径了长春宫,她掀开马车窗帘看出去,只见宫灯已灭,门匾已经摘下,殿门也被封了起来,就像宫里从没她这个人似的,今上不是说说而已,他做了决定,是不会更改的。   来到龙寝,帝君人不在,宫人说是在御书房理政。   宫人见是多日未归的皇后回来了,便立刻要去御书房禀报。   洛长安将其止住,“不要打扰帝君理政。我在此等候便是了。别因我兴师动众。”   洛长安进得卧房,但见屋内摆设一如她离开之前,窗棂上她养的富贵竹长得非常茁壮茂盛。   而他床畔则有她的外衫,同样的事情他出征那一年她也做过,抱着他的衫子入眠,而他拿她衫子是为了什么。   那宫人道:“这富贵竹是帝君亲自养护的,说是其他人养不好,天天念着您。”   洛长安心中猛地一动,摸了摸那富贵竹的叶子,心里也软了几分。   她随即来到桌案后,又见桌案上有一副未完成的画像。   画像上女子的面颊教书籍掩着,似乎是恐怕从窗子溅进来风雪打在面颊上。   细节里窥见他的温柔备至,倒是不知画的谁家姑娘。   她将那书籍拿开了去,却见这画像之人竟是年少时稚气未脱的自己。她不由吃了一惊,帝君怎会知晓我幼时模样?   她不动声色将那书籍又掩了回去。心中只觉柔肠千转,想见他……想他了。   随即坐在榻上静静地候着,月上中天,帝君仍未回来,她有些困乏,便伏在案上闭目养神。   大抵到了后夜,帝千傲回到了龙寝内。   海胤跟在身侧,轻声说着:“帝君,边关又有多个大捷,想必大胜的日子就快到了。届时您再不必受群臣掣肘......”   说着,二人进得殿内,帝千傲却抬了手示意海胤不要继续讲话,而他的目光落在了伏在案上睡着了的洛长安身上。   海胤随着帝君的目光望去,瞬间欣喜若狂,娘娘回来了,主动的回来了,瞧瞧休妻函吓唬一下可太有用了,帝君熬出头了!!!   帝千傲很惊喜,心跳得也快了,半夜捕捉媳妇,比一统天下开心太多了,轻声吩咐道:“你下去吧。”   海胤颔首,轻声道:“是。帝君。”   帝千傲立在门畔,远远地看着洛长安,不敢轻易靠近,生怕惊醒了她,他如何也未料到深夜自书房归来会在自己的卧室里看到自己离家近二月的妻子。   他缓缓地靠近她,来到近处,坐在榻上茶几另外一侧,支着下颌,静静地看着她,醒着总和他分道扬镳,还是睡着可爱。   海胤出得屋去,对沧淼激动道:“娘娘终于肯回家了。这必是思念帝君的好了。帝君意外见到媳妇,一定开心坏了。”   沧淼叹气:“哎......”   海胤不解道:“你为何叹气。”   沧淼又叹气:“希望洛长安可以多睡会儿。她要醒了,我实在不知道他俩会怎么样。估计要天崩地裂,海水倒流,日月相撞,她知道帝千傲难为萧域的事了,她也知道锁情蛊的事了!我受不住了,太刺激了!!”   海胤:“……”好事要不要这么多磨。   帝千傲摸了摸洛长安的眉宇,洛长安觉得眉宇有些微凉发痒,便醒了过来。   朦胧里见到帝君就在身边,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面容憔悴,素日清俊的面庞竟有了胡茬,她心中被狠狠刺痛,小声道:“您瘦了。”   “给了朕一个措手不及。”帝千傲将她温软的身子抱住,软声道:“被你降服了。”   洛长安微微一怔,被他抱得好紧,他的手臂很有些颤抖,似乎在恐惧着,又听他道:“我如何舍得休妻。莫怕。”   洛长安倒不知这个怕字的出处,但她的确被吓到了,那迟迟未到的休书属实令她寝食难安。   她正要说话,只觉得腹中一阵饥肠辘辘,自己自正午到现下还未进食,她不由有些尴尬,“帝君,我...饿了。”   “好说,喂饱你先。”帝千傲立刻吩咐道:“海胤,布膳。”   洛长安审度着他的面色,他那日的怒意已消去,此时对她似乎比以往更温柔了,她心中猛地一软。   不几时,海胤便照着娘娘素日里喜爱的清淡的口味备了几样小食呈了上来。   洛长安倒也没有造作,小口细咽地用着,咀嚼着就开始哽咽了,两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不肯落下,都被他看在眼里了。   帝千傲始终锁着她的面颊,他用手帕为她擦了擦眸子,“几时来的,如何不让人去传话。”   洛长安随便用了几口,便将汤匙放下,小声道:“傍晚到的,怕影响你政事,我知道你很忙的。”   帝千傲命海胤撤下餐盘,又道:“若是早说了,朕或许会事半功倍,早处理完了。何需在书房磨洋工。”   洛长安脸上一赧,低下了头,“我怕给你惹麻烦。”   帝千傲认真问她,“我嫌麻烦吗。”   洛长安眸色深深凝视着他,竟有些不好意思。   “这眼泪是因为想我了?”帝千傲询问着。   洛长安没有回答,泪珠却滚下来了。   “沐浴了吗。”想要她了,委屈成这样,着实让他难受了。   洛长安最怕他问有没有沐浴,就像某种说不清的暗示似的,试着解释道:“我还要回家的。”   “即来了,我让你走吗。”帝千傲将她手牵了,带进怀里,她反而老实的很,毕竟内心深处害怕他真不要她了,他沉声道:“帝王令呢,收回了。”   洛长安不言语,将衣袖往后撤了撤。   帝千傲自她衣袖将帝王令翻了出来,随手抛在远处桌面上,对她笑道:“这下出不去了,认了吧。”   洛长安竟有几分不愿意打破和他之间这份难得的平静,但萧域的事又不得不提,那个对她品性非常侮辱的锁情蛊也很值得讨论,许久道:“我来找你问些事情......”   帝千傲颔首:“都答应你。”   洛长安:“嗯......?”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帝君。   “朕说都答应你。”帝千傲耐心地又说了一次,他经手过什么,自比她清楚。   “帝君,我来是......”   洛长安说着,便被帝千傲温柔地吻住了唇瓣,他如安抚一般轻轻地亲她,“无论你来是做什么,都允你。想和你谈点对你我更有意义的。”   洛长安的心缓缓地软了,原还以为会因为萧域的事情和他闹得很不愉快,岂料他竟如此温柔和纵着她,果然他最会说让人耳根发软的话了。   帝千傲用指腹勾勒着她美好的颈项,缓缓问着,“告诉我,还爱着我吗。” 第307章 我的匾额,我的宫灯,我的门   洛长安眼眶有些涩然,嘴巴也有些委屈之色,他语气太过温柔,她也遵从了本心,“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听不明白。”帝千傲笑笑地问她,声音竟也颤了,“爱不爱了。”   “一直爱着。”洛长安轻声道:“我说过了,除了做您的妻子,其他情谊不变。”   帝千傲闻言呼吸也紧了些,既然爱着,就没问题了,“非要‘除了’么?”   洛长安想了想,诚实道:“您的女人好多啊。我都怕了。烟嫔,凤美人,薛贵人这些是能叫上名字的,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我连你后宫女人的猫要产了都要去管,就很烦。”   洛长安又开始掰着手指在数了,“这还只是现有的,你娘还让我给你选秀呢。若是选了新的,可又不知多了多少个了。”   帝千傲细细听着,她故作轻松,难掩她心底忧伤,他看到了内里。   每次她掰手指数他后宫女人时的表情,他都极其受用,她嫉妒的样子每每令他暗中获得极大的成就感,起码知道为他吃醋发酸,但后宫女人属实是太多了。   “长安,朕知道慕容珏致你满门横祸使你对男子失去信心,也深深懊悔朕冷落你一年使你身心俱疲。溪嫔,贤妃,公孙雅,纳兰娇,朕身边有形形色色的女人,但朕对你交个底,这辈子除了洛长安朕谁都没有爱过,朕是念旧长情的人,伴侣是不会更换的,伴侣即便亡故,朕会守丧直至自己亡故。生时同寝,死后合葬。”   洛长安的心脏被狠狠击中,所有坚强和装出的无所谓缓缓的崩塌,眼眶也更酸了。   “朕也的确以爱你之名伤你不比别的男人少。朕知道你缺乏安全感,朕知道用治国的手腕治你是伤的极重的。作为你的丈夫,我深深感觉到你需要重建安全感了。我希望自己是为你重建安全感的这个人。”   洛长安几乎哽住,他竟比任何人都懂她感受,她溃不成军,这是她的丈夫,她托付终身的人,她太想依靠了。   “对不起帝君,我知道国事当前我该与你同肩,可我如懦夫一般躲在角落了。我知道太后身子不好每日需要我尽孝在前,后宫诸事需要我打理,但我却不能控制自己了。您抱着我喊姣姣成了我难以挥去的梦靥。我说服自己您是为了我而逢场作戏才那么做。可……”   “这些女人是你不愿意回宫的唯一原因么。”   洛长安竟觉得被他这么一提,自己也挺没趣的,像个小气鬼,红着面颊低下头来,   “本来好像很复杂,就是各种我的原则呀,人生规划呀,还有感情观什么的,但经您一说,好像就这么点事。您天天在御书房,然后把我和好多女子圈在一起,去年您不在家不觉得,今年您回来了,我需要和旁人竞争您,翻牌子我永远排在最后一个。我不喜欢竞争,我的确没有安全感。我居然想您完全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想做您心目中最优秀的女子。我不想做最后一名。”   “不要用居然,卸去龙袍,我是你丈夫,我本就只属于你一人。”   洛长安怔怔的凝着他,可…他不是属于天下的吗,独占他不是罪过吗。   “时局所限,一时不能全动。”帝千傲捏了捏她的面颊,可见她是真怕了,原来他妻子也如他一样想独占彼此,原来她虽不说却爱他深刻至极,“但朕有个权宜之策,朕可将后宫诸人迁至城郊行宫之内,朕不会踏足行宫半步。自此皇宫内院只留你一人。如此你可愿与朕暂时和解?”   洛长安一时不能做决定,他的让步有极大的诚意,她看得出这是目前他能给的最优方案了。   她基本欺在他的逆鳞之上了,她可以掀着龙鳞为所欲为。自己要做的就是忽视他圈养女人的那个行宫。   帝千傲立时吩咐海胤道:“海胤,连夜将后宫诸人迁至行宫。只说战事吃紧,朕无心后宫之事,为免后宫乱朕心绪,独留皇后在身边解难即可。”   洛长安竟未料到他会立时行此举,她被他的行动力吓到了,在发落后宫妃子之事上他从不拖泥带水。她不能继续逃避他了,自己的丈夫就是皇帝,她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海胤便连夜命宫人将各殿宫妃都唤起,启动了搬迁之行,一时之间,皇宫人声鼎沸,行动了起来,看吧看吧,果然失宠的虽然是皇后但是遭殃的却是我们,大半夜的冒雪搬家。   帝千傲轻轻摩挲着洛长安的面颊,凝神思忖,便又道:“海胤,吩咐礼部,今年外敌当前,罢了选秀。太后那边只说皇后已经劝了要充盈后宫,朕忙于国事,无心选秀,命太后不必来问。”   “是。”海胤连忙又在夜里敲响了礼部的门,交代礼部尚书,只说:“今年选秀免了,停止秀女选拔之事。立刻、马上、停止!”   礼部尚书人都愣住了,帝君竟然罢了历朝历代的选秀啊!这...这是怎么了,哪个英雄不爱美人,不需要新人刺激一下审美的疲劳疏解压力,天天看同一批有什么意思呢,帝王怎么可以不开后宫呢。   洛长安缓缓地吁了口气,连日来的心悸少了些许,嘴角也有了些温甜暖意。   帝千傲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背,“暂时,只能许你这么多了,足以回来么?”   洛长安小声道:“可我向您磕头求您休妻另娶了。我下不来台。”   “朕还把你宫灯灭了呢,门匾也摘了,殿门也封了。气归气,终究舍不得。”帝千傲温柔地轻笑着,“休书都拟了草稿了,是不是半斤八两。跟着你胡闹起来。朱砂字岂可消去。朕当真气糊涂了。”   两人竟相视一笑。   “你必以为我在逼你,其实我不是。”   “不必解释。你心地是否良善朕清楚。”帝千傲见她终于对他展露了笑脸,便松了口气,“笑起来好看,往后不让你哭了。”   她内心惶惶,不知前路。   洛长安笑意渐渐收了。岁月自指缝溜走,她何时可安身立命呢。她骨气渐渐没了,眼前的男人到底令自己放不下,甚至甘之若饴,又想扑进他臂弯了。   “相公,我若可容你有一个不会踏足的行宫,又可容你金銮殿上失了一片琉璃瓦。往后会愈加欺负我吗。”她声音颤抖难抑。   “疼你不及。朕知道你跟着朕受尽了委屈了。”   洛长安眼眶泛红,几乎泪目。   “不能红眼眶了。”帝千傲挠着她的胸腹,她笑着笑着眼眶雾意朦胧倒在了榻上,他顺势欺身下来,两人闹着闹着他先不规矩了,便都不笑了。   洛长安轻声道:“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你值得。”帝千傲缓缓说着,“我也希望自己令你觉得值得。若是落跑,定是觉得不值得了。哪天安心不跑了,说明我值得了。”   “我把小命交给你了相公……余生万万善待我呀……”   “交给我。”帝千傲亲吻着她的面颊轻声说着,“国家在肩上,卿卿在心间。”   洛长安颤着嗓子,发自内心的询问着:“卿卿是指我,…对吗?”   帝千傲竟忍不住心疼的笑了,她究竟承受过多少荼毒,“是的,是你。”   洛长安吐了口气,突然想起他桌案上画的她幼年时的画像,便不解道:“帝君如何知道我幼时模样。”   帝千傲捏捏她的鼻子,“用你初吻的秘密来换朕的秘密吧。”   洛长安:“......”   初吻这件事他会念一辈子吗,念得她都好奇那少年究竟是谁了。又很想知道他的秘密。   这晚上,帝千傲到底是将洛长安哄着留下了,沐浴时候就没放了她,她被他弄哭了,他却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她问他不是说不让她哭了吗,他说因这事哭的不算,他边软声说着宝贝边发狠地要她,直到她保证说以后再不说要把下腹朱砂字消掉才勉强松了她。   她几次想提萧域的事,都被他阻住,说今晚上她嘴里除了叫他的名字不许提及任何异性的名字。   事后,他将一枚解药以舌尖顶入她的口中,温声说着:“洛长安,我们试着信任彼此吧。首先,朕会解了你身上的锁情蛊,自今日起,不需再落锁了。”   洛长安心中一动,得了,不必和他讨论此事了,果然帝君心思比我深邃多了,将我来意看的透彻,那么萧域的事他必也心中有数,“   “我以后看到你和女人一处我也不会不问原由就被吓跑了……还有我明日一早给太后去揉肩捶腿就是了。相公。”   帝千傲揉着她发丝,“笨蛋。”   洛长安也学着让步,虽他的行宫如一根埋在她心底的刺。但每每让步的都是他,她也希望为了这段感情让步一些,如果那只是一个他永不会踏足的行宫,她释怀了。   当然,金銮殿屋顶那块被带走的琉璃瓦她也需要忽视。如果他一辈子不补那琉璃瓦,她就一辈子不抬头看屋顶就是了。   “帝君,好怕被休掉呀,你说不强求的样子好残忍…”   “明日发圣旨,永不休妻。”   “帝君,长春宫被封了,我的匾额,我的宫灯,我的门,我好难过。”   “嗯,以后你只能住龙寝了,和朕同居吧。”   “可是太后不让女人住在龙寝……”   “太后不满意也可以去城郊行宫。宫里就剩你和朕,清净。”   “……”   “还有疑问吗洛长安,我的白夏,我的千金大小姐。”   洛长安为他宠爱的语气而心中微微发暖,将她原名叫了出来更是令她软了,和他或许需要很久很久疗伤。需要磨合很久才能将心悸消去,但…好在年华尚好,仍未迟暮。   “还有,还有…帝君,说宁缺毋滥我错了。”   帝千傲心底的难过被抚平了,他拿出一条价值连城的项饰挂在她的颈项,“这次套牢了没有。”   洛长安偎在他身边道:“谢谢您包容我爱护我。我当如何爱护您呢。”   “永远不要再禁我了!”帝千傲几乎切齿,“就你一个,还不给随心所欲的碰,动辄几个月的……”   洛长安红透了耳根:“......明早给您煮云吞吧,爱护帝君从早餐开始……"   “如果明早你可以起得了身的话……”   海胤和沧淼在院子里攥了两手的冷汗,起初两人都紧张得要死,生怕帝千傲和洛长安两人又谈崩了,但看起来不单没崩还…团圆了。   “娘娘那忏悔的小模样把帝君心疼坏了吧。”海胤询问着沧淼,“我是不是可以期待小公主了。”   沧淼笑道:“你除了期待小帝君和小公主没别的爱好吗。”   海胤道:“没有。”   苍淼:“……”   海胤问道:“自有了秋颜,你就和我不同爱好了。”   苍淼:“……”   海胤说道:“五两你就叛变了。好歹多要几两。”   苍淼:“……”   海胤道:“或者你们生个小神医出来也可以。”   苍淼:“停!拉个手都会被打死,你想太多。我终于知道帝君为什么喜欢不会武功的了……”   海胤突然提了口气,“帝君将人全迁行宫,又终止了选秀。对娘娘虽然是宠爱。但太后那边要知道实情的话,不得说咱们娘娘是祸国的小妖精……!”   沧淼颔首,“那你就管好嘴巴不要透风呀!这次质子风波都怨你这张嘴!帝千傲不是为了洛长安,他是因为战事吃紧,无暇顾及后宫!”   海胤惭愧道:“我最多和梅官说说,太后那边可别想得我的话。你想多了。敌我矛盾我还是分的清的。” 第308章 点、面、线   洛长安一夜里睡睡醒醒,没敢睡沉,心里存着事,想着在卯时前起身,帝君辰时上朝,中间一个时辰可以煲上一碗补身子的粥食,还有昨夜里她说的云吞,她也想煮给他。   昨天见他憔悴消瘦的样子,记在心里挥不去了。   卯时天还不亮,屋内暗的很,帝千傲仍睡得沉,将面颊偎在她肩颈,借着昏暗的光线,可见他素日里冰冷的容颜此时看起来毫无防备,她将他搭在她腰际的手轻轻拿开,一向轻眠的他竟未醒来,可见昨夜里为她卖了命了。   洛长安轻手轻脚从床尾下了床,稍微一动小腹便觉疼痛,许是内里伤着了,他已尽可能控制,但她身子孱弱实在难以消受,她拿起凤袍去了外间,将自己退下的凤袍一一穿在身上,从铜镜中看了看自己,打算开始一天的...工作。   把自己这一个多月荒废的事情,人情关系都拾起来,修复起来。   兜兜转转,犹豫过,纠结过,还是得接着干,好在以前是强逼着自己往前走,现下是心甘情愿地要做事了。   洗手做羹汤前,她先端了暖茶来了坤宁宫面见太后,冬日里清晨寒凉,茶在食篮里暂可保温,太后年事大了,睡眠少,清晨起得极早,她进得来殿内,吉祥正给太后在梳头。   见洛长安卯时便来奉茶,太后便轻笑道:“回来了就好。原帝君不在家那一年,宫里上下都靠你,累极念家也是有的,回去住了一个多月,可有足足有四十八天,思家情缓些了?”   洛长安明白太后虽不明说,但是到底心里是不满的,‘足足’两个字,的确不客气了。   原来数着日子的除了帝君和自己,还有太后。   洛长安便忙笑道:“得您老厚爱,才能与亲人团圆月余,但到底是任性了,往后再不如此了,与亲人团圆最多一两日便是,这次属实是过了,失了臣妾的本分了,往后下面的姬妾上行下效不成体统,长安必自罚用血抄录宫规关于探亲的那些规章,抄完了给您老过目。”   太后见洛长安懂事,听见血字,就息怒了些许,便也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是长安,教哀家始终挑不出什么来。”   洛长安抿唇微微笑着不说什么,好在探亲规章只有百字,不然自己这小身板如何受得住。她还是希望和太后和平共处的,这是帝君的母亲,她应该孝敬,哪能真如帝君所说,一并趋至行宫,那必定使帝君为难。   太后又道:“帝君昨日里大阵仗,因为国事烦心,心情不好,对后宫女人就厌烦起来。将你的长春宫封了,一干妾室都驱赶至了行宫去了,选秀也罢了。我看他无心后宫,险些连你也轰去了行宫吧。但到底顾及你是他妻,将你留下了,你当多体恤他才是。既然他不愿意花时间折返后宫留你在龙寝,眼下也唯有破例,哀家不说什么。只等战事后再恢复常态。”   “是。”洛长安未说什么,将一些精美的礼盒放在太后的桌上,“家兄喜爱花草,我趁在家制了好些花茶,有云台冰菊可驱风散热,有洛神花茶可解毒去浮肿,还有茉莉花茶可驱除瞌睡,消除疲劳。娘娘试试。”   太后素来依赖洛长安亲制的花茶,心想趁这一个多月还给我制了好几样子花茶呢,倒是有心了,加上她又会以血抄录宫规,心中对她回娘家一个月多的事情释然了几分,便笑着询问:“都浸了蜂蜜了么?”   洛长安认真道:“御医交代您不能多吃糖了,近来您有消渴症的征兆了,往后需要忌口了,这些茶都未浸蜜。但这几样花茶自身就清甜可口了呢。”   太后假意嗔道:“你就联合御医舍那群老东西难为哀家吧。吃口蜜又怕什么呢。”   洛长安将面颊一敛,假意严肃道,“看来需要教帝君评评理,能不能吃蜂蜜了。”   太后竟被她古灵精怪的模样逗笑了,一把拉住她手,朗声笑道:“可别向那暴君告状,一道圣旨下来,一辈子不给吃蜂蜜,哀家岂不是完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不可食蜂蜜。”   太后说完,两人都笑了,她回娘家这事似乎也就过去了,当然血抄宫规需要尽快交上。   洛长安俯了俯身,“仍要赶在帝君早朝先奉早膳,长安先行告退了。”   太后忙道:“你亲自照顾帝君哀家也放心些。哀家小厨房里有不少新鲜食材需要什么尽数拿去便是。”   洛长安行了礼,既然太后说出了口,她多少命人取了几样便回到了龙寝,但实际龙寝什么都有,并不缺少什么。   清晨的阳光自窗子洒进了卧室,帝千傲张开了深邃的眼眸,又因不能适应光线而微微眯了眸子,他将手探向身侧,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他倏地坐起身,但见屋内并不见洛长安的身影。   洛长安人呢......   内心不由崩了好几道轮回:“......”   洛长安端着早膳进得屋内,见帝千傲眉宇之中难掩烦躁之色,怕是以为她又落跑了,便轻声道:“帝君...您醒了。”   帝千傲心头烦躁在看见她的一瞬,消解了些许,将她微微打量,凤袍穿上了,凤头钗别在了云髻之上,他紧攥的手缓缓松了,稳了,他微微笑道:“几时起的?”   洛长安将早膳放在桌案,“卯时。”   “好早......”昨夜是没到位么,不说卧床三天,起码比朕晚起些才是,这怎么卯时就生龙活虎起来了,帝千傲的眉心揪了揪,“去了何处?”   “去给太后娘娘奉茶,随后给您煮了些温补的粥,还有昨夜我说的云吞。”洛长安说着,便将龙袍拿了过来,细心地帮他打理着衣裳,为他系着纽扣,同时只觉身子乏力,体力不支了。   “你挺...有精力的。”帝千傲眉心却蹙起来了,语气也颇为幽怨。自己昨晚是否差强人意了,卯时便起得身来奉茶煮粥的,教我好生担忧自己是不是...没侍奉好她。   洛长安不知他在想什么,为他将扣子系起,温声道:“洗漱后来用些早膳,这粥里我加鹿角霜,淮山药,治诸虚百损,你瘦了很多,需要食补。”   诸虚百损......   帝千傲抿了抿薄唇,倒也不动声色,只是往粥里看了看,这大补粥教朕心里不如意了,皇后娘娘暗示我什么呢。   洛长安见帝千傲凝着这粥食的表情颇为复杂,便不解道:“帝君何以不用?可是不合口味。”   “倒不是。你亲手做的,如何不合口味。”帝千傲将粥端起,用了一口,心里苦,又不好问,实在难以启齿。   洛长安想开口提萧域的事情,又压下了,在他面前提男人的名字,有生命危险。   等他用完早膳再说吧,兴许我煮的粥令他心情大好呢!   她坐在铜镜前,拿起眉笔画着眉。   帝千傲将粥食放下,不再用了。   洛长安一怔,完了,才用一口,看来心情没有大好,只怕还郁闷上了,“帝君,是不是淮山药放少了,味道太淡了呢?”   帝千傲温温笑着:“......不少了。”   洛长安窥不透他心思,便专心画眉不说话了,伴君如伴虎。   "倒不用食补。你不必多想。"帝千傲来到她身前靠在梳妆台前,从她手中接过眉笔,“朕帮你画眉。”   “好。”洛长安将面颊仰起,心中倒甜甜的,任他帮他描眉,他精通画艺,她极放心。然而,多想什么?   帝千傲细细地帮她画着眉毛,方才看出她欲言又止,他便主动说道:“你昨夜一直有话说,被朕压下了,现下说吧。”   “萧域他目前身体状况很不好。快病危了。他的根基人脉都在东冥国境内,他并不愿意远走异国他乡。”洛长安毕竟记挂着萧域的身体,在得到他允许后便忍不住说了出来,果然他对她来意已经有了预判,“帝君可否收回圣旨,允他留京......?”   说完了,洛长安屏住呼吸,很自觉地将萧域称为萧域,而非萧大哥,知道帝君秉性,她被练出来了,知道规避任何惹他不愉快的任何点、面、线。 第309章 刻意   帝千傲手中动作并未停下,仍旧细细地为她描眉,将两只眉毛都描好了,轻声道:“原只在宣纸上画皇后容貌,终于得有一回为皇后画眉了。”   洛长安面颊微微一热,见他不答萧域的事情,她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是异性的名字,而他是九五至尊的帝王,她为了别的男人求他收回圣旨,实在是忤逆了,她低下了头,绞着手。   帝千傲将眉笔放在梳妆盒内,眯了眸子打量着她,手背青筋突起,脾气却到底埋在心底了,柔声道:“萧域的事前后是一个误会,朕原想重用他,派去楚国帮朕料理商务之事。若是他不愿意为朕出力,作罢就是了。”   洛长安听后松了口气,“原来是误会,我还纳闷帝君怎会将萧域举家逼走呢,何至于。”   “原朕这位子,一句话就教人以为是仗势欺人了。大家这么熟悉,他有事可以和朕直说的,倒不必经你传话。生分了。”帝千傲难辨喜怒。   洛长安笑道:“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他不必举家搬迁了。然赵歌之事如何是好,萧域似乎不愿意娶赵歌为妻。”   “既然已经指婚,若是他反悔,岂不是有辱了赵歌名节。萧域自己权衡便是了,当真不顾赵歌,朕一句话的事就作罢了。”帝千傲轻笑着宽慰洛长安,“朕让海胤快马加鞭传话过去,告诉他不必远迁了。”   洛长安颔首,“帝君说得极是,若是解除婚约,往后赵歌的名声必然受损。且这二月皆是赵歌在照顾萧域起居,人人都知那是他未婚妻了。我看赵歌对萧域也是有意,我倒觉得他二人挺般配的,帝君的确是指了好姑娘呢。”   “你也不必拈酸,赵歌为人如何是海胤帮着建议的。朕倒没有亲自了解。海胤历经三朝阅人无数,不会推荐差的。”   洛长安脸红道:“我没有多想……”   帝君这缜密的思维她都跟不上了,心思可太细了。她实际粗线条没往拈酸那方面想,纵然真是帝君推荐的人,她也不会多想的。   “回头他成亲,朕必送上厚礼。若是时间允许,朕可和你一起赴喜宴。”帝千傲摸着洛长安的发丝,微笑道:“白眉神医与他是忘年交,有神医打理,他身子定然无碍。最近你若是想去看望萧域,教影卫护着,随时去看看吧。朕都准了。”   洛长安非常动容地看着帝千傲,他可以接受她的朋友,这感觉很舒服,可以开诚布公谈话感觉是极好的,她将他腰给拥了,轻声道:“我昨儿与沧淼看了他了,眼下有神医和赵歌照顾着也都挺好,加上他若得知他不必外迁定然宽心,我毕竟身份不便频繁看望他。”   帝千傲摸摸她头,“可是担心我言不由衷,顾及我才不去?我说过,我们相互信任。”   洛长安抬起眼眸凝着他,缓缓地伏在案上,恹恹道:“昨夜...没休息好,我实在乏得很了,没有心力出门,过些时候再说吧。”   帝千傲心中大石放下,方才对那粥食的偏见也消了,原她不是不疲惫,是强撑着卯时就起身去给太后奉茶,给他煮粥的,他不禁生出不忍,只轻声道:“不可离朕太久,原不会那般无度的,往后朕不那样了。”   洛长安快速点了下头,“知道了。”   “往后不必卯时给太后见礼了。”   “后宫的事帝君就别理了。安心国事就好了。”洛长安温声笑着,“我可以的。”   帝千傲步出殿外,沧淼迎了过来,他便直接问道:“萧域怎么回事。”   沧淼回道:“昨儿我和洛长安一起去看了看萧域,他病重了,对你有负面影响,处理不好,洛长安会与你反目。昨晚你把事压下了么。”   “我猜到是此事,昨晚没让她说,方才安抚了。”帝千傲不悦道:“萧域堂堂男子,不过换个地方发展,如何就作病了。朕倒觉得他不是敌手了。”   “哪里是所有男子都如你这般可以承重。”沧淼说道:“正是男子,在你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定然有损男子气概的了。我倒是可以理解他。你这位子,随便一动就让人伤筋动骨了。”   “依朕是要斩了萧域的。警告过了不要继续肖想洛长安。眼下又来了。不过才两个月而已。真将朕惹毛了。忍着火忍了一夜了!”帝千傲眸光冷冷的睇向沧淼,“你可有法子化解。”   噗!这个吃醋精竟然怕惹洛长安不快,主动询问解决方法了,还是很顾及洛长安对他的看法的,也终于学着将紧攥在手心的洛长安稍稍松开些许,可见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脆弱的关系。   “萧域斩了是肯定不行的了。”沧淼轻轻一咳,“洛长安把他当好朋友和兄长。我昨天看见了,她在萧域面前也是向着你,不准旁人说你不好的。”   帝千傲面露欣慰之色。   “萧域自己本身人品也好。不是萧域找的洛长安,是赵歌出面的。依我说,你不如和萧域做朋友,这样必能让洛长安对你心悦诚服。”   帝千傲一怔,“和曾经险些夺去我妻子的男子做朋友。你第一天认识朕吗?”   沧淼拍拍他肩膀,“我是建议你这样做,彻底让洛长安服你。你如果想自由发挥把萧域弄死,你说的算。”   帝千傲缓缓的踱步,轻声问道:“和他做朋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洛长安可以和他说话,也可能偶尔单独相处一会儿,逢年过节慰问一下之类的,不小心擦肩都属于正常。”   帝千傲立时就不能冷静了,如听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单独相处?”   “比方说一群朋友聚会,大家一时间都去方便了,就剩他俩在餐局上这种情况。倒不是说有意单独相处,就是无意间的。”   沧淼试着和帝千傲沟通,干国家大事的人,一到洛长安的事上就各种扣细节,秋颜和千军万马全是男人在一块打仗,我说什么了吗,有人比我心大吗?......额,突然觉得很卑微。   “海胤和梅官去哪里了?朕的八百影卫呢?餐局朕也不在?”帝千傲觉得不可理解,“这种集体行方便的情况不可能出现!”   沧淼无言:“......我放弃了,你直接砍了萧域吧!”   帝千傲良久不言,缓缓的无奈道:“海胤,传旨下去,收了萧域,纳为挚友。”   海胤:“......”朋友妻不可戏,我懂您意思帝君,萧域肯定也懂。   沧淼:“......”第一次见把情敌收了的!长见识了。   ***   梅姑姑便进得屋来,进门就将避孕汤呈上来给洛长安,“娘娘,您穿凤袍的样子可着实太美了。万万不可再脱下了。”   洛长安将汤药接过来,小口喝下了。   梅姑姑轻声道:“帝君走前嘱咐了,让告诉你,喝这药不是因为有谁帮他生孩子了,是你身子不能再要了。”   洛长安心中一动,便点了点头,过了他口,就名正言顺多了,她咬破手指放了点血在砚台里,快速将探亲宫规抄了递给梅姑姑,"百字血书呈给太后吧。莫要让帝君知情了,以免平生风波,万不可影响他理政。"   “要么说不是亲生的,长公主在这里住一年不见她说什么,您回家一个月多些,不见血书气就不消了。若不是你发狠先出声,怕是她给你脸色不知到几时。”梅姑姑将这一个月被洛长安落下的后宫的奏事折子都抱进来放在案上,“薛贵人之前来求了几回了想再预支三个月的月钱,似乎手里见短了。”   洛长安听见被自己搁置的事情一件件都来了,便打起精神来,凝神思忖,“原我生槿风时,月子里不能周全槿禾,有一回槿禾调皮,宫人没能看住,险些让落湖里教我担心坏了,是薛贵人先影卫半步把人给拉了一把免于落水,还给送回来了,实在虚惊一场,我记着她的好。前二回预支月钱都允了,如何又来预支了?”   梅姑姑说,“影卫在倒不至于落水,她不出手倒也没事。可巧她在湖边呢,顺手罢了,又想巴结,这不才把人送来的。”   洛长安摇头,“话不能这样说。到底落了人情。我始终念她好。”   梅姑姑笑道:“她娘家兄弟好赌,娘家娘又纵着,她父亲本是朝里四品官,可惜去年病故了,她兄弟把家里赌光了,娘家娘便榨她贴补她兄弟,听说她身上的首饰全教摸走了。”   洛长安轻声道:“每人都有固定月钱,原没有预支的规矩,太后那里就不准,我前二回就瞒着太后呢。再有她将大半年的都预支出去,往后使什么度日。她身为贵人,一年薪金只二百两,眼下支走了近一百两了,剩的一百两再支出去给她兄弟去赌,她可饿死在宫里了。没人可怜她的,她必须断了她兄弟的赌瘾。”   宫妃基本都是由太后明码定价,包吃包住领固定薪金的。   逢年过节有按位份有不同程度的赏银,各宫伙食也是根据位份来分配。   洛长安主要执掌之一就是宫妃的吃穿用度开支预算等等,等等,是为帮帝君打理后宫。   几十位宫妃下来,里里外外一年下来开销也得大几万两,这要是全辞退了,可以为国库节省一大笔。哎,又有这种不母仪天下的想法了。   洛长安的薪金是全后宫最高的,属于宫妃中的高级管理者,一年一千两纹。   以往做奴才的时候一月二两银子据说还是某大领导特批的,普通奴才一月只有一吊钱,那时候觉得皇后特别高高在上,雍容华贵不可亵渎,躲在龙床上就向往着若是当上皇后会是怎样一番挥金如土的场景。   当上了皇后以后,揭开了后宫的神秘面纱,把众妃和自己的薪金表拉出来一看,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吧,干三年的皇后不如家里一票大生意赚得多,想到这里,又想刺绣卖布赚钱了。   好在拿着国库钥匙,让自己觉得自己又行了。   怪道当奴才的时候帝君就想送她别院小金库,近日又要把国库钥匙塞给她呢,估计知道她出自商贾之家自小见惯了铜臭,又被她爹富养,太后定的一年一千两纹银镇不住她,于是拿身家把她恫吓住,也是...极狠了。   梅姑姑颔首,“薛贵人似乎狠不下心来与她娘和兄弟断了来往。只道娘娘好说话,支一回,二回,眼下又来了。”   “我...”洛长安将手攥了,为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所累,认了认了,“我若知她支银子教她兄弟去赌博,我打第一回不能同意。然这回她毕竟开口了,便再预支二十两给她。只告诉她,账上今年只剩八十两做她全年的口粮,让她想清楚吧。女人在宫里没有体己是极难度日的。到底不能坏了规矩。不然我不好开展工作,一个二个全来预支,怎么是好。”   梅姑姑于是领了二十两教人送去了行宫给了薛贵人,正巧薛贵人的母亲曾氏在别院探亲,下人将银子递给了薛贵人,“贵人,皇后娘娘同意预支二十两,说是没有下次了,账上只剩八十两,贵人一年生计需要省吃俭用了。”   薛贵人有些不忿,“若不是我救下太子,指定落水淹死了。竟拿二十两将我打发。太后近来不理事了,二把手可握着全后宫的开销呢,手里不知多少银子。偏帝君教她把持了,什么宝贝都给她做玩意儿,别人一个子儿都落不着。”   薛贵人还不及将银子接过,便被曾氏夺去了,将钱袋子打开,见只有二十两,便对薛贵人一顿数落,“但凡你争气些,何至于教她给你脸色看!没用的东西!”   薛贵人臊的别开脸去,反讽道:“母亲不需多说,皇后娘娘已经格外好的了,我前后支了三回,任谁也不能如此容我预支银子。要不是前些日子我在太子险些落湖前拉了一把,哪里有这大脸呢。”   “呸,二十两你就替她说话!这支的不是你自己的月钱吗!”曾氏满嘴不满,“都轰出来了行宫,独留她一个,你不动动脑子是因为什么?还不是祸水!”   薛贵人只说:“帝君宠爱她,女儿身份低微有什么办法,入宫几年不得升迁,若是被她发落,我岂不是自认倒霉,尤其帝君只会发落的更狠了。之前帝君回宫不多久便给她长明宫灯,给了众妃一顿仗刑,现下又都连夜轰了出来。说是因为国事无暇后宫,可皇后为什么不来行宫。”   “我倒要托吉祥姑姑搭个线去和太后娘娘叙叙旧呢,原你父亲还在时,我便常和太后走动,后来你父亲不在了,便疏于走动。若教她只手遮天,太后还被蒙在鼓里呢!”曾氏愤愤,实在被二十两纹银刺激到了,太子的命就值二十两,谁不知道单皇后宫灯内的夜明珠就价值数十万两! 第310章 管得严   薛贵人在宫里惯了,知道帝君秉性,倒觉得自己的母亲未免太自负了,她忐忑道:“母亲莫要强出头,我担心若教今上知道你我背后翻皇后长短,恐怕结果不能善终。要我说,往后你索性教我兄弟别赌就是了。宫里有规矩,我支了三次倒理亏了。”   曾氏说道,“此事你莫管。我心中自然有数,必做得不留痕迹,你说你理亏,眼下尔等被趋至行宫,皇后不理亏吗。”   薛贵人叹口气,“原在太后底下,倒也好过日子,还能偶得帝君翻绿头牌,过来坐片刻,虽不说话,倒也看片刻书,咱们也能远远地看见人,赏心悦目的。我总结了,自洛长安进宫,慢慢的帝君便连这些也不能敷衍了。”   “女儿,你是说帝君就没碰过你吗?”   “我恐怕不止没碰过我吧。纵然我不得宠爱,那么多人都没所出,只洛长安一人得出二子。想也知道帝君恐怕只动过洛长安一人了。”薛贵人倒有几分羡慕起来。   曾氏大是震惊,“竟有这等事情,正宫竟独占今上。这乃是有损妇德的事情。堂堂正宫,竟干起与妾室争风之事,丢人丢大了。”   曾氏出了行宫,正巧吉祥命太后的旨意来为行宫的主子们送些慰问品,适逢大雪节气,来为诸人添炭暖炉、补贴冬衣。   “吉祥姑姑,老身给您请安了,您这气色可是好得很呢。”曾氏说着便深深一俯,险些俯身到地。   吉祥见此人行了如此大礼,笑道:“这不是薛贵人的母亲吗,万万使不得,折煞奴婢了。”   “使得使得,您是太后身近的红人,如何使不得。”   吉祥抿唇笑着,便命人道:“将慰问品都发到各宫去,宽慰诸位主子,天凉务必照看好自己,太后说不日便迎回宫去了。切莫作病了。”   见曾氏仍不走,便奇道:“有事啊?”   曾氏立时抹着眼睛作流泪状,“原一直得太后的照顾,近一年因为家夫守丧怕冲撞凤驾,没敢去看望太后她老人家,实在是想念得很。”   吉祥颔首,“太后上半年也问了你几回,说是原去地勤,和她老人家说话解闷挺好,仍在问近来怎么不去了。既这样,我回去问了太后,看她老人家意思吧。你只回家等话就是了。”   曾氏塞了二两银子给吉祥,吉祥月银颇丰,又得太后的眼,哪里将二两看在眼里,只推回去笑道:“若是行贿,我可不传话了。”   曾氏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尴尬地将钱塞进了衣襟之内。   吉祥回到坤宁宫,太后正自在眯着凤眸看佛经,口中也在诵读着,吉祥过去小声道:“慰问品都送去行宫了,宫内诸人都好,倒没有谁生病的。”   太后这才放心,将佛经放在桌上,“到底这些妾室都出自名门大家,她们的娘家人接连来了多少个了,问哀家是不是她们女儿哪里行差踏错才被驱离,哀家疲于应付,也觉委屈了她们了。素日里都围在哀家跟前,小姑娘嘴甜的也是有的,说话看戏热热闹闹的,如今冷清得很了,左右只长安陪着哀家,长安身子又不好,不多时就乏了,哀家只觉苦闷。”   “今儿在行宫遇见了薛贵人的娘,曾氏。”吉祥给太后泡了一杯皇后新制的洛神花茶,递了过去,“她念着娘娘,想来给娘娘问安呢。”   太后将茶接过,“必然又是为她女儿的事。哎,罢了,你教她过来一趟吧。”   “是。”吉祥便出得屋去,吩咐下人道:“去传曾氏来问安吧。”   大抵到了半晌午曾氏便到了,她来时太后正在小憩,她便在屋外待了半个时辰,雪大天冷她冻得直跺脚,直到吉祥掀开门帘道:“进来吧。”   曾氏忙进得屋去,来到近前便跪倒在太后的脚边,懊恼道:“曾氏多日未来看望太后,心中实在愧疚。实在因有家里有白事在身不敢冲撞太后,今儿家夫满了一年,便立时来了。”   太后听了也不禁动容,吩咐吉祥将人扶起,笑道:“不怪你。倒是死了男人留你们孤儿寡母倒是可怜得很,哀家可是知道家里没有男人支撑是多么艰难,先皇走时帝君才十五呢,女人不容易。”   曾氏坐在次坐上叹口气,“只可惜薛贵人不能在宫内侍奉您老人家,该当她尽孝陪您老解闷的。”   太后见果然是为薛贵人被趋至行宫一事,便心中有些吃紧,便道:“不过是权宜,今上忙于政事,无心后宫,眼下战事大捷喜报已经传来,不日众将就会班师回朝了,待逢合适的日子,便让皇后去将人都接回来,再安排几次同乐的宴会,补偿诸人就是了,哀家也酌情封赏多些。”   曾氏听见皇后二字,立刻作惊恐状,心底里也实在馋太后说的封赏。   太后见她表情非常惊恐,便不解道:“如何?”   曾氏向前倾了倾身子,却欲言又止。   太后吩咐左右诸人都下去,只留她和曾氏在屋内,交代道:“左右无人,直说吧。”   曾氏颔首,“原这话说出来就是死罪,但尚好有太后为咱们主持公道,薛贵人入宫五六年了,仍是...完璧呢。有人不容妾室得恩。上面那位,管得严。”   太后不悦道:“竟有此事?皇后竟是不容人的人?”   曾氏点了点头又道:“不止薛贵人,恐怕其余众妃也皆是...完璧。不然这些年,您老岂会独有两个皇孙,早就满地孙男娣女围在膝下了。”   太后面色便不大好看了,一直她也觉得奇怪,明明傲儿也曾走动,如何都不见所出。   曾氏继续说道:“据说那位主子是商人家的孩子,脑子聪明得很,扮作个小奴才入了宫,一进来就在龙寝当差,吊足了今上的胃口。今上将她升高阶女官,升贵人,升嫔位,升妃位,进而一举晋升皇贵妃,最终纳入皇族,三媒六聘娶为皇后。她哪一步不是揪着今上的心尖儿在走。您老最忌讳今上教女人左右,她因今上和小年轻纳兰娇有些暧昧便赌气回娘家一个多月,今上为哄她回家,险些将后宫端了,只怕罢免选秀也是因为她。再往后,恐怕是要将咱们这些可怜的妾室都休下堂去独留她一个了,到底冷了群臣的心啊,哪个不是将亲闺女送来表衷心的呢。”   “岂有此理!”太后将手攥紧,“哀家看她相夫教子,为人温厚,每日卯时便来奉茶,对两个孩子也实在尽心尽力,对帝君也是温柔备至,哪知她竟如此善妒不容异己。若非你告知,我仍被她瞒在鼓里。你放心,有哀家在,便不会教皇宫出现如此休去群妾、冷落群臣的丑闻。”   曾氏拿衣袖摸了摸眼睛,“我那女儿生得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这些年算是......”   “传薛贵人来哀家身边侍候哀家起居吧。”太后传下旨去,“原你们生计就艰难,此次更是让你们寒心了。吉祥,拿些银子给曾氏吧。”   随即,下人便将薛贵人迎进来了,太后拉住她手仔细打量着,容色倒可以,却的确和皇后有颇大差距,但若是教皇后把持了傲儿,如何得了,自古红颜祸水,怕是会影响傲儿的政事。   吉祥将曾氏带出去,只说道:“近日各项开销都大,战事在前,后宫各项都减了用度,前儿打算为太后添院子里花卉的银子倒还没支出去,我从里面拿十五两给你就是了。”   曾氏将银子拿下,白得十五两,到底是闺女不值钱,若是值钱,太后岂会也是随便教宫女将她打发,不争气的赔钱货,皇后拿二十两打发,太后拿十五两打发,左右才得三十五两。   ***   龙寝内,这日洛长安在为白泽缝制新衣,她轻问道:“梅姑姑,可有听到班师回朝的兵马到了何处了?”   梅姑姑抱着帝槿风在逗弄着,八个月大了,特别的逗趣,时不时的咯咯直笑,她听见皇后问话,便道:“刚去向海胤打听了,说是到了钓鱼台了,离京还有两百里地,据说傍晚就到了。” 第311章 双排扣   “半年不见了,不知长高了没有。我缝这衣服比他走时衣服大了几寸,该是合适的。”洛长安拿着衣服仔细的看着,又问:“槿禾在国子监有没有再惹太傅发火?我近来常被拎过去谈话,上次槿禾趁太傅睡午觉,在太傅脸上画了一只雄鹰。我和帝君去赔礼道歉才算了事。真服了槿禾。”   梅姑姑笑道:“太子三岁了,调皮属于正常,太傅后来不是还夸他画老鹰画得好么。只是下次不画脸上就行了。”   洛长安无言,“就因为有你和海胤帮他打掩护,他才这样无法无天。”   洛长安将完成的衣衫放下,而后准备看后宫的理事折子。   “要我说你索性以后不用亲作帝君诸人的衣裳,费眼不说,熬夜废身子。”梅姑姑小声劝着,“我看你近日乏得很,后宫诸事有繁杂,哪个妾室家里都有一摊子烂事需要你去料理,今儿这个娘家叔伯打官司了,明儿那个姨家表姐成亲了的,事事操心,加上太后的身子,两个孩子的功课,帝君又单只你一个解难。你再不丢了刺绣,难为自己作什么。”   解难二字令洛长安有些赧然。   “哪里能丢呢,白泽已经将家里手艺丢了,去追求他的梦想了。我若再将手艺丢了,我父亲留给我们的不就败在我们手里了吗。我巴不得找一切机会练手呢,就这被琐事烦扰已经不能沉下心来钻研了,长此下去,我们白家手艺渐渐就失传了,独剩下我哥,他又没有成家,后继也是无人呢。”洛长安心里总是有些失落,“白家能沉下心钻研的手工匠人越来越少了。”   吉祥此时进得来传话,“太后传娘娘过去说话呢。”   闻言,洛长安便立起身来,随着吉祥入了坤宁宫。   进得屋内,太后正坐在榻上捻动着佛珠,见洛长安来了,便道:“长安,你随哀家来佛龛之前。”   洛长安心下有些惴惴,便随着太后来到了佛龛之前。   太后说道:“跪下。”   洛长安没有犹豫,便跪在了佛龛之前,在佛像底下,不由就肃穆虔诚起来,太后必是有事要说。   太后沉声道:“长安,哀家也曾经是皇后,哀家自认是一个合格的皇后,哀家为先皇付出了自己一生的心血,哀家甚至于替先皇哺育着妾室的孩子,如今你可见还有很多太妃仍与哀家交好。你最熟悉的便是吴太妃。荣亲王是哀家一手教养出来的。身为正妻,当劝导你的丈夫做正确事情,而不是教唆他,为你肃清异己。”   洛长安竟不觉得意外,可能早就意识到会有这一天吧,她以前做的的确不是正妻该做的事情,低下头来,认命道:“长安明白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你往后恐怕不能生养了。两个孩子都是难产下来的。但帝家家业雄伟,不可能只有两个子嗣。你便不要占着位子不干正事了。”太后语气并不客气,说话也不大好听了。   洛长安并无力反驳,只觉心中闷闷,自己的确恐怕再难生养了,即便能生,再添一个似乎不能令太后满足,“是,太后。”   太后叹口气道:“哀家不希望因为你,傲儿再与哀家不睦了。上次就是因为你,傲儿险些没了性命。所以,此事哀家希望你好生处理,兼顾妾室家族的声誉,若是引起公愤,成为一届祸乱后宫的妖后,哀家也帮不了你。”   洛长安吁了口气,竟觉得平静多了,许是已经接受了事实吧,做大房就这样呗,她心里知道他对她好就行了,以后不再想着独占他就是了,不然每日里鱼死网破的,也是伤心难抑,她看开了,“娘娘不必多虑,眼下战事平定了,只找个时机将人都接回来便是了。我...不会让帝君难办的。我和您一样,都希望他好。”   “既然你明白事理,哀家就放心了。再有,旁人帮你分担些,你也落得轻松,帝君与你身量相差大,哀家看着也心疼你了。有旁人分担,多少轻松些。”太后寻思片刻,又沉声道:“你跪在佛龛前,直至傍晚吧,加深一下你对皇后二字的印象。往后每日过来在佛龛前跪两个时辰,直至妾有所出。”   “明白了。”洛长安垂着眸子,只觉得心如止水,自己是被帝王家给制服帖了,什么都觉得能接受了,只求自己日子好过些。自己心甘情愿回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爱出几个出几个吧。   距离傍晚还有四个时辰,她直跪的膝盖麻木酸胀,出了一身的冷汗,待时候到了,她勉励起身,几乎站立不住,走了一步便险些跌倒,她稳了片刻,便对一直在看佛经的太后说道:“长安先行告退了。”   太后沉声道:“哀家这里有上好的跌打药,你拿去擦了膝盖吧,你那细皮嫩肉怕是淤青了。莫要教傲儿因此来发落他生母啊。”   “长安惶恐。”洛长安连忙惭愧地低下头,“长安不会将此事告诉帝君的,娘娘请相信,长安不是爱搬弄是非的人。以后也会劝导帝君周全各方的。”   太后摆摆手不愿意多说了,便教洛长安回去了。   洛长安回到了龙寝,梅姑姑见其脸色苍白,比去时更病恹恹了,“怎么了?如何去和太后说了这么久的话?”   洛长安没有多说,只淡淡道:“老人家话匣子开了,陈年旧事多说了些。”   梅姑姑忙道:“众将都抵达宫中了,眼下都在前殿,帝君为他们办了庆功宴接风。提前给你打个预防,帝君一举拿下齐鲁周商,又趁势剿灭了一时掣肘他的燕国,眼下帝君之势已非昨日。另外,棋子纳兰娇也生还了。你万万要沉住气,不可与帝君胡闹了。”   “我哪里还会闹呢。闹得起来吗。他对我什么心意我知道的。”洛长安听见了纳兰娇,也已经没有过多的感触了,只是想起琉璃瓦,会揪一揪这平静的心吧,原来日子过着过着就淡了,以前不能接受的,现在觉得无所谓了,“回就回了,不值一提。”   “小小年纪便试图接近皇撵,企图勾引,虽是与龙替行颠鸾倒凤之事,到底龙替有几分神似帝君,又因她曾多次在你面前提及十六岁,实在令帝君饮恨,倒不知她是何下场。”梅姑姑轻声念着。   洛长安坐在案上,拿起一道理事折子,托着面颊看了起来,“是何下场,与我何干?不如多教槿禾温书来的实际。”   便在此时,帝千傲迈入了龙寝之内。   “帝君到了。”梅姑姑行了礼,便出得屋去。   洛长安抬起头来,与帝千傲那犹如寒潭的眸子迎个正着,只觉他今日教往日更孤高不可侵犯了,果然男人手中权势越大,越教人望而生畏。   帝千傲踱至她身畔,打量了她片刻,“为何不开心?”   洛长安不答反问:“您不是在庆功宴么?”   帝千傲坐在她身侧,将自己湿了的衣袖放她面前,“衣衫教酒水打湿了,回来换换。”   洛长安便起身去衣橱为他拿了外衫,尽可能忽视膝盖久跪引起的疼痛,她将干净的外衫搭在自己手臂上,随即抬手帮他解着她身上衣物的纽扣,“换下来吧。”   当她将他外衫上的纽扣尽数解开了,他轻笑着挑起她下颌,半真半假道:“不想去庆功宴了。想把你纽扣也解开。”   洛长安面颊发热,只轻轻将他抚在她后腰的手推开,劝导着他:“都等着你呢,正事要紧,哪个都是替你卖命的将士,不可耽搁。”   帝千傲将她按在墙壁上,“或者告诉我,为何不开心了。不愿见你蹙眉。”   洛长安知道自己心思瞒不住他,也不知怎么回答他,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可是由于琉璃瓦?”帝千傲在她耳畔轻声问着。   洛长安让他以为是琉璃瓦好过于他为她和太后不睦呀,她可经不住一点波澜了,便轻轻点了点下巴,“嗯。”   帝千傲得到了答案,便离开了她些许,小声道:“何不待我得逞之后再告诉我呢,今儿倒配合了,朕却不甘心了。”   洛长安面红难抑,小声道:“去庆功宴吧。”   她帮着帝君将外衫穿上了,整个过程因他搂着她不放变得艰难了起来,终于将衣扣系上了,又听他耍赖说:“不喜欢这件外衫,换一件别的吧。”   不喜欢你倒是早点说啊!双排扣纽扣全系上了才说不喜欢!   洛长安幽怨地看着他,小声道:“帝君,你比以前难伺候了。以前你都自己穿衣服的。现在不单要我给你穿,你还挑花样了。”   帝千傲:“......”   便在此时,白泽进得屋来,未进门就叫着:“姐姐,泽儿回来了!” 第312章 困得很   闻声,洛长安心头大喜,同时将白皙的手压在帝千傲的手臂上,“白泽回来了,他年少正懵懂知道些事,教他看见你我亲密不好,晚些再说吧,将我放了。”   帝千傲在她腰际紧了紧,深深呼吸了下,只在她耳边道:“夜里朕早些回来。”   洛长安却不动声色地远着他,半笑道:“这几天身体不好了,越发不能支持,我寻思不如将行宫那边接回来吧,我倒吃不消了,我反而想她们分担些了。”   帝千傲以为她在说笑,捏着她鼻尖道:“别试探我。既然轰了出去,就不接回来了。”   洛长安没再多说,此事也不能求急,只求大家和美就好了。   他将她腰身松了,松手的动作似乎比打下几座城池还难,这下天底下再没异地乱匪自称为王了,不受掣肘的滋味着实舒坦,江山全得了,皇后是否也全得了?   白泽进得屋内,洛长安便朝兄弟看过去,半年没见,白泽出落的颀长俊秀,竟又长开了许多,许是在军中勤加锻炼,身体也结实了不少,个子竟与她齐高,她一把扶住白泽双臂,“泽儿长高了,也晒黑了,更俊俏了。教姐姐都认不出来了呢。”   说着就将白泽前前后后转着圈看了个仔细,越看越是喜欢。   帝千傲心觉...羡慕了。何时也这样转着圈打量朕,朕一进屋立刻就来细细打量的那种。   白泽思念姐姐不已,真情流露,一把将姐姐拥在怀里,沉声说道:“我想你了姐姐。”   洛长安心中一动,以前都是自己抱着白泽,今年倒被他拥在怀里了,真是长大了,才十岁多呢,而她虽一直不愿面对,但到底是二十七岁了,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回来了就好,明日姐姐带你回家去拜拜父母灵位,咱家历代经商,只出你一个武将,得回去教先辈都知道一下,指定都为你骄傲。”   帝千傲倒是没有离开去庆功宴,眸色深深的凝着白泽拥在洛长安肩头的手臂,这是她兄弟,亲的。   白泽颔首,“姐姐,我在军中一直反思,我想好了,我追求自己梦想的同时,闲暇可以和你学刺绣的。我可以两个都做。我错了姐姐。”   “没有,泽儿追求梦想没有错。是姐姐一时心急拿家里的手艺给你压力了。”洛长安竟笑了出来,“姐姐也想通了,你既然不喜欢,就术业有专攻,专心跟着康将军学本事吧。将来为国家做贡献就可以了!家里的手艺有我和哥呢。”   白泽点了点头,“嗯!姐姐真好。”   白泽抱着姐姐舍不得丢开,以往自己瘦弱,被姐姐保护,现下自己长大了,就想处处保护姐姐了,发现帝君一直幽幽看着自己,便将姐姐放开,询问道:“帝君是否有何吩咐?”   “朕...带你一起回庆功宴,教你喝酒,英雄不能无酒。”帝千傲沉声说着,便领着白泽走了,“长大了,不能一直黏着姐姐了。”   海胤心想,对啊,不把人带去庆功宴,一直搂着皇后娘娘怎么是好,又不能下旨杀了国舅,难受坏了吧帝君,毕竟能黏着娘娘的只有帝君嘛。   等几人走后,洛长安一人在屋内,坐在床边上,将裤腿给缓缓的卷了起来,在佛龛前跪了四个时辰,两个膝盖黑青了,她在膝盖上抹了些药,便又将裤腿放下了。   庆功宴后,御书房内,帝千傲坐在龙案之后,他约的访客也到了,是大理寺卿纳兰修。   “爱卿,朕命你拿的东西,可带来了?”帝千傲摆手令纳兰修坐下,随即询问出声。   纳兰修没有耽搁,坐在龙案对面,便将一个精致考究的锦盒拿出来呈在龙案之上,将盖子打开,只见锦盒之内静静地躺着一块完好无损的琉璃瓦。   “带来了。”纳兰修指着那琉璃瓦,“小女一直细心照看此琉璃瓦,没有损坏半分。实在感谢帝君,此次命人将她带回国内,哪怕臣知道她自作孽不得善终,但仍感激帝君使她重回故土了,好歹落叶归根。”   帝千傲面容冷清,“她与龙替之事,你已经知晓,朕不必赘述。她辱朕在前,对皇后不敬在后,犯下忤逆之刑,她曾在皇后面前说皇后青春不在,皇后是朕的门面,朕深觉被令爱冒犯,若是留她,使朕意难平。”   纳兰修立时浑身冷汗,“微臣惶恐,小女实在作风教人不齿,是臣教女无方。”   “但她代替皇后与太子为质,朕对纳兰府始终有一线感激。朕为爱卿由二品直接提升为一品大员,赐万金,赐十处华宅,同时赐令爱一个干净,留全尸吧。”帝千傲说着,便扬了扬修长的手指。   海胤立刻将一个硕大的托盘放在了纳兰修跟前,将奢贵的蒙布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金票,躺着地契,躺着数尺白绫。   纳兰修跪在地上,对自己的上司始终心存畏惧,左手赏赐右手重罚,果然是帝君的做派,沉重道:“谢帝君赏赐。臣必定鞠躬尽瘁,为国效力。”   说完,便端着白绫回到了府邸,将白绫交给即将临盆的纳兰娇,“女儿,来生万万自重,不可再行差踏错了,你腹中孽种不能出世,带去吧。”   “父亲......女儿好悔,不该肖想今上拦了那龙替的马车。”纳兰娇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原来那琉璃瓦从来不是为了我,而是帝君对燕国的安抚之策罢了,现下帝君不仅收回了琉璃瓦,还要了我的命。帝君心头之人,是皇后吧,原来年轻并非资本,也可能是作茧自缚的催命符。   洛长安刚刚将槿风哄睡,她自己也有些困乏,便歪在榻上准备歇下,突然便觉有脚步声传来,她忙回头去看,却见是身上带有薄薄酒香的帝君,他来至床边,轻声询问:“睡下了?”   洛长安坐起身来,“还没有。您下了庆功宴了?”   “嗯,宴后去书房了一趟。你乏么,走动一下?”   洛长安犹豫着,不大想动了,不知是怎么了,困得很。   帝千傲拿起她绣鞋,握住她穿着罗袜的脚踝帮她将鞋子穿了,她被他动到了腿牵痛了膝盖,她忍着也没露出痛意,随即他牵着她手道:“去金銮殿看月亮。”   这大半夜的,如何突然有雅兴看月亮......   洛长安抚摸着他的眉宇,软声劝道:“找旁人伴着你去可好,我乏了。薛贵人眼下或许得空,她似乎会作词儿,教她陪你解解闷儿消磨一会儿。” 第313章 各忙各   “贤惠。”帝千傲轻轻说着,“但...非你不可。既然乏了不想走到,朕抱你过去。”   说着便将她抱在怀里带她出屋去了,夜里又飘起雪来,她的面颊掩在披风的绒绒的帽子下,在这座冰冷的皇宫里,窝在他的怀里,就不觉孤单了。   随着他踩着石阶上了金銮殿的二层天台,他将她放了下来,她抬头可见殿顶那缺了一道口子的琉璃瓦。   洛长安静静地凝着那里,他这看月亮的地方选的,挺怀旧的,从缺口里望月亮,正好。   只听有踩雪的声音传来,接着便见海胤、嫪擎、夜鹰、沧淼几人搬着梯子上来了,沧淼提着泥灰,活像弃医另谋生计的泥瓦匠。   洛长安看不明白了,环视众人,目光回到了帝千傲的面颊,不解道:“这是...做什么呢?”   “你记了半年了。”帝千傲温声笑道:“现在...补上琉璃瓦。”   洛长安心口莫名一酸,接着眼眶也泛红了,他不辜负她每个细腻的心思,甚至兴师动众只为抚平她心里的介意。她把披风帽子压下,两滴眼泪就落下来了。   帝千傲知道她在帽子下落泪呢,便拍了拍她肩膀,帮她将披风帽子拿开,露出了他无论看几次仍觉惊艳的面庞,“这次是真过去了。”   洛长安点点头,“嗯。”   夜鹰和嫪擎纵上了屋顶,海胤将梯子架在了墙边,随即便踩着梯子抱着琉璃瓦颤颤巍巍地往上爬,边爬边骂,“嫪擎、夜鹰,两个小兔崽子,竟让我一糟老头爬梯子,摔骨折了,如何是好?”   “扶着呢,扶着呢!”夜鹰和嫪擎就扶住梯子上面,恶作剧似的一阵乱晃。   海胤吓得花枝乱颤,在中腰里就不敢动了,“别教我逮着,逮着就是一顿拳脚。”   夜鹰和嫪擎时间长没见海胤了,忍不住又逗一回,将梯子又晃荡几次,惹得海胤大叫。   洛长安忍不住破涕为笑,眼睛里有着泪意,嘴边却噙着笑意,“不可再闹了,真摔了就不好玩了。”   海胤说什么不肯上了,沧淼将琉璃瓦接了过来,提着泥灰就上了梯子,边上边谴责海胤,“你闹着玩儿呢,在下面看着补歪了没有就是了,如何上来就爬梯子上去了?”   海胤嘿的一声,“都嫌弃我老是吧!”   洛长安笑意越发浓了,心里也暖暖的,她靠在帝千傲的肩头,心想无论他怎样她都认了,什么共夫不共夫的,不纠结了,知道他平安顺遂,能伴他一些年就知足了,只求可以看着槿禾槿风长大,兄长成家,白泽成才就好了。   帝千傲不知她想法,便将她肩膀拥住。   沧淼上了屋顶,将琉璃瓦给补上了,打了泥灰,嵌得死死的,问下面海胤道:“补歪了没有?”   海胤仔细看了看,“没歪,补得甚好。果然是医学圣手,能医白骨活死人,也能干泥瓦小工的活计,全才。秋颜眼光不错。”   洛长安见金銮殿上的琉璃瓦补全了,所有心中的芥蒂也都放下了,好感恩得如此知她心事,不厌其烦哄她开心的丈夫。   帝千傲轻声询问着,“还觉心悸吗?”   洛长安摇摇头,“不觉得了。”   “仍觉不平?”   洛长安摇摇头,“也不会不平了。”什么都愿意了。   帝千傲摸摸她头,“嗯,眼底仍有不顺意,朕要想想是什么事困扰着你。”   洛长安垂下眸子,小声道:“没有了。真没有了。”   补完琉璃瓦,夜鹰、嫪擎诸人都使轻功纵身下了一楼。   洛长安觉着身边一轻,帝君竟也纵至了楼下。   海胤虽年事高了但武功还在也是跃下去了,包括不会武功的沧淼都借着树干纵下了一楼。   洛长安突然拿不准了,我是要跳楼下去找大家吗......   怎么突然都跳下去了,她真的不跟上帝君这帮人的行为起承转合,皇帝、将军、神医的发散性思维......   从夜鹰开始往下跳她就觉得很不对劲了,接着就夜鹰跳完嫪擎跳,嫪擎跳完海胤跳,海胤跳完沧淼跳,最后帝君也被传染了。   洛长安稍微犹豫了下,觉得还是走楼梯保险一些。   但她还没挪动步子,就见楼下帝千傲朝着她伸出了手臂,“下来,朕接住你。”   洛长安挑着眉,目测了一下从硬邦邦的大理石地面到平台的距离,这得有一丈多高吧,她轻声道:“不用了,我走石梯便是了。”   “相信朕。不是说将小命交给朕了吗。”帝千傲温温笑着,“有朕在,什么都不怕。”   沧淼笑道:“加油洛长安,重拾安全感。无所畏惧,勇往直前!我们的皇后娘娘。”   海胤也满脸鼓励,“有帝君在,不会有事的。娘娘加油!”   嫪擎也道:“加油啊!”   夜鹰道:“帝君接不住,还有我们呢!”   他险些因为这句被群殴致死,“帝君一定可以接到!不要乱说话!”   洛长安缓缓意识到大家在为她重拾安全感,但她毕竟胆怯,这下跳下去,安全感找没找着不知道,万一摔死了怎么办,但她又不好教众人失望,她在众人目光里鼓起了勇气,踩在了石阶之上。   帝千傲缓缓道:“洛长安,从此心中不必再有恐惧。”   洛长安听见他沉沉的嗓音,突然便觉不怕了。克服了心中屏障,将身子一纵跃了下去,风极速从耳畔划过,她望见帝千傲朝着她驰了过来,本来双向奔赴浪漫美好,她觉得以往的胆怯和封闭缓缓地都卸下了。   坠落至半中腰,就听见从坤宁宫来的吉祥禀报道:“哟,主子们玩儿呢,太后娘娘身子不爽利了,教皇后娘娘过去看看。”   洛长安立时就不好了,如完美乐章被中途强行掐断了似的,失去平衡,美态全无地大叫道:“相公,快些来!要着地了。”   突觉身子一轻,帝千傲将她抱个满怀,原本打算趁她心慌意乱、惊魂甫定时抱回房去安抚一番,气氛渲染好了,无奈太后身子却不好了,他滚烫的念头只能压,但老人家生病也属无奈,他不能置喙,在她耳边道:“本来今晚上还有别的计划,本想和你去花房共度的,准备了花海送你。得搁置了。”   “心意收到了。”洛长安想起自己方才惊慌失措地当众叫他相公,脸红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小声道:“臣妾去看太后。”   海胤道:“帝君,军机大臣有要事禀报,在御书房候着您呢。”   好了,各忙各的,今晚没戏了。   沧淼历经了庆功宴,然后又历经了补上琉璃瓦,终于忍不住问夜鹰道:“秋颜怎么没见回来啊?”   夜鹰看了下他,“秋颜受伤了,肋骨被敌军打断了三根,在军旅阁休养呢。”   沧淼一怔,“谁照顾她呢?”   夜鹰沉声道:“她的男下属宁华。”   沧淼:“......”男下属!这种生物不可爱了。想一针药死。   “秋颜手底下有多少男下属?”   夜鹰道:“十来万吧。”   苍淼:“!”我心真大。   ***   洛长安来到坤宁宫,心里就沉重了起来。   太后仍在念佛经,其面色已经不悦了,刚才自己和帝君在金銮殿的事情,又是一桩出格的事,太后墨守成规,怕是看不惯帝君待她那般纵容了,她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了,唉,跳楼需谨慎。   “娘娘,您身子不舒服了。”洛长安来到近处,关切道。   太后挑剔地打量了洛长安许久,竟没有从小脸上找出一点瑕疵,便沉声道:“从今儿你搬来坤宁宫近身照顾哀家吧。最近哀家觉得胸闷,呼吸不畅,腿脚也不利索了,身边离不开人。” 第314章 人怎么还没回来?   “您老生病了,儿媳应该来近身照顾的,腿脚不舒服,那长安帮您捶腿吧,娘娘。”洛长安温温笑着询问,她知道太后看不惯她和帝君亲近,于是便尽量温和处理。   “难得你有心,只小腿肚子酸胀得很,有些浮肿了,你主要招呼这里。”太后摸了摸她自己小腿的一段区域,示意着。   “好的。”洛长安便坐在矮塌上,摘了手指上的护甲,帮太后捏着腿,帝君的母亲,她自心底里是一直敬着的,加上自己的母亲亡故了,也有时会希冀从太后身上得到一些母亲的慈爱,帝君不在家那一年,她们的确像母女一样相依为命。   近来,自己独占着帝君,似乎是将太后触怒了,自己也觉得出格,在大家长面前抬不起头来,礼教不容她这样。   其实她也想通了,愿意按太后想法来做。   但太后似乎不愿意善了。   洛长安突然被留宿了,也有些措手不及,离开帝君的臂弯,落在太后手里她心里不安,后宫小黑屋里出人命的也有,太后手里捏着不知多少性命。她身子本来也经不住折腾,怕了。   太后后来一个时辰都没有说话,洛长安的手指渐渐的麻木无觉了,傍晚跪了四个时辰,又这样捶腿一个时辰,她体力很有些难支,头也感到昏昏沉沉的。   “明儿你回了帝君,当下战事也大捷了,全天下都是他一个人的,因国事无心后宫这说法就不成立了,三十而立,他三十一岁零七个月了,既平了天下,该在子嗣上下点功夫了。你将行宫里的人都接回吧,快年下了,人多了过年也热闹些。哀家只觉得冷清得很。”   太后见洛长安小脸惨白,知道她身娇体弱一直教傲儿用药养着,许是撑不住了,于是边闭目养神,边缓缓地开口说着,揉腿揉了一个时辰,可以了。   洛长安继续为她揉腿揉了片刻,又轻轻地捶着腿,“好的,我想想如何和帝君提起此事吧,过年如果只有您,我和帝君,两个孩子,确实是冷清了些。往年宫宴都几百人的。”   “选秀是不是也能开始了?”太后状似无心地问着,“往年没有罢了选秀的先例,今年已经迟了数月,需要赶紧拾起来。哀家最厌恶...例外。”   洛长安险些红了眼睛,这例外指自己,洛长安清楚,嘴角也极为涩然,轻声道:“嗯,回头我找礼部也问问最近都排了什么大事,看选秀最快何时可提上日程吧。”   “多选些容色尚好的。宫里这批都不如皇后好看,天天给他看不好看的哪里有心思呢。”太后轻笑道:“皇后可不要选歪瓜裂枣进来啊。得选比自己更优秀漂亮的才是真大度,吴太妃便是哀家亲自选给先皇的。咱们帝君这眼光教皇后抬上去了,就下不来了。”   洛长安微微苦笑,太后在照着自己的模子在培养她,她基本看到太后年轻时的做派了,可她其实不愿意成为另一个太后,不,算了,她愿意,只要事事都可以平静,不要爆发就好,“是,长安知道了,不会存私心的,自是选最好的。”   “长安,你办事哀家是最放心的。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做得面面俱到,旁人想不到的,你都可以想到。别教哀家失望啊。”太后夸奖着。   洛长安只觉不是滋味,虽然是夸,但一点不开心。   太后突然将面颊冷下,“方才金銮殿上补上琉璃瓦,又自金銮殿飞跃而下落在君王怀,属实是不庄重了。去佛龛前,再跪一个时辰吧,冠绝后宫的...皇后!你可真是要绝了后宫了。”   洛长安感到疲惫,小腹也有坠坠痛感,太憋屈了,只因她是帝君的母亲,她真是无计可施,轻声提醒道:“娘娘,今儿傍晚跪过四个时辰了......”   再跪就受不住了,不是娇气,是真难以承受了。   “既然跪过四个时辰了,如何没长记性,还跟着帝君去胡闹妄为呢。不该规劝他回书房用功吗?哀家让步让你入皇族,让你做皇后,你竟带头带坏他!”太后十分不解,“这说明跪得不心悦诚服了。说明对哀家阳奉阴违,对佛祖你也不够虔诚。”   “没有啊娘娘。没有对您阳奉阴违,更没有亵渎佛祖。”   “看起来多有不满?何不教帝君来发落哀家?”   “娘娘,长安惶恐,我怎会让帝君发落您呢,帝君是明君孝子,宁可自己殒命也不会发落您呀....”   “上次帝君因你而和哀家不快,帝君吐血昏迷险些丧命似乎仍是昨日,现下你又想故技重施,挑拨我们母子不睦?”   洛长安百口莫辩,“我没有不满,也没有要挑拨你们母子不睦。娘娘,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您看我对您尽心尽力,我将您当做生母,我端屎端尿侍候病床,我怎会挑拨呢......”   “住口吧。”太后不耐打断,“左左右右你最有理就是了。后宫诸人怎么去的行宫?不是你骑在傲儿头上,一手逼去的吗。你心机多深,哀家终于知道了。”   “儿媳...错了。娘娘息怒,儿媳错了。”   洛长安没有再说什么,便走到佛龛前屈膝跪了下去,只觉膝盖奇痛难忍,强忍着又在冷硬的地面跪一个时辰,她心知不能因自己再令帝君生出任何为难了,那次被太后逼着和公孙雅成亲,帝君便险些付出生命,她不想因为自己再生出任何波澜了,她想息事宁人。   跪完佛龛之后,太后说想吃洛长安亲手做的荷叶酥,洛长安便又去做了荷叶酥,拿回来,太后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说是说错了,应该是荷花酥。   洛长安只觉委屈,太后从一届少女熬成太后,是有原因的,拿捏起她来,竟如此轻而易举而不着痕迹,她隐隐叹道:“那长安再去做吧。”   “又没胃口了。年纪大了,倒不知想来点什么。”太后淡淡道:“今儿你也累了,又是纵下金銮殿,又是补上琉璃瓦的,去里间歇下吧。傲儿见你累着,会心疼的,一心疼,又不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怕是弑杀生母也是有的。”   太后的讽刺属实辛辣赤裸,洛长安竟觉得无地自容,与帝君在一起的所有甜蜜,在太后眼里竟全是狐媚乱主。   实际她并不是主动的人,也不会行勾引之举,甚至于在男女之事上非常笨拙,唯一一次主动,是帝君在凤凰台与公孙雅决裂昏迷,她去探望那回,动情之下主动亲吻了帝君。   但太后似乎认为她是一个工于心术的妖精了,太后似乎认为夫妻间那点事是极其令人不齿的。哎。   洛长安失去了辩解的欲望。便去了里间,坐在椅上一瞬,就忍不住流泪了,但又不能大动静,只悄悄地抹眼睛,外面太后翻身衣料摩挲声一响,她便忙把眼睛擦擦,侧躺在榻上睡下了,躺下就觉小腹疼得厉害了些,过了一阵又没了痛意。   纵是这样,心头仍记着帝君的千万般好,一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为了帝君,这点苦如何吃不得。   只怕自己再给他惹麻烦了。   天天因为她,帝君可算不得清净了,她只想降低存在感,把委屈生生咽下去,可万万不要因她再内耗帝君了。   中夜帝千傲下了御书房,在龙寝待了多时,仍不见洛长安回来,便询问海胤道:“人怎么还没回来?” 第315章 那一天   他和军机大臣议事到颇晚,本以为洛长安已经回到了龙寝,岂料回来却未见人,经历数次分别,他再不愿分开了。   洛长安十五和慕容珏订了婚约,他不便打扰静静等了五年到她二十,她家遭变故,他收她在宫里安插在身边冲动之下不管她有没有意向便占了几年,没名没份当个小奴才留在龙寝倒也不需分别。   后来给了身份,反倒触动了各方利益,动辄一年半载的分离,到现在,片刻不愿分开,提个分字就已经受不住了。   无论是谁,把她带走他都不如意,自己的母亲也不行。   不由心底就焦灼起来。   “吉祥来回话了。”海胤颔首,“太后身子不好,怕是娘娘今夜不回来了,太后病挺重的,说是要娘娘近身侍候,将娘娘留宿了。”   “留宿?母后病得这样严重。”帝千傲虽不情愿洛长安被留宿坤宁宫,然孝字当先,夫妻之事倒难以启齿了,“最近天冷,老人家受不住,病了...也是无奈。她是正妻,朕倒不好说什么。”   海胤躬身,“天儿转暖了太后身子就好了。帝君宽心。”   帝千傲左右坐不住,他心里同时也惦记太后身体,便终于出得龙寝来了坤宁宫,进门见太后在榻上正自浅眠,见他来了,太后教丫鬟搀着坐起身来。   帝千傲坐在椅上,目光在屋内四下里扫视了一回,没看见洛长安,便更燥了,素来沉稳。这时却明显地焦虑起来,甚至将手轻轻地挫着。   太后知道帝千傲在找谁,也并不作声,只是轻轻咳嗽起来,听起来确实病得深沉。   “母后身子可好些了?”帝千傲将一个软枕放在太后身后,教她倚着,忙询问道:“儿臣忙于国事,没能亲自照顾母后,儿臣着实愧疚。”   “国事要紧,得亏你媳妇孝顺得很,帝家娶了一个好儿媳。你为国事忙得脚打后脑勺,若不是你媳妇处处周全,哀家这把老骨头怕是在前年你在外时就没了。”太后拍了拍帝千傲的手背,“有长安照顾着哀家,你就放心吧。”   “她是个懂事的。朕自最初就知道。”帝千傲目光往里间看了下,隐隐的似见榻上蜷着一道瘦小的身影。   “一会儿不见你就馋嘴的猫似的。”太后嗔道:“只是你得体恤长安啊,母后的身子已经教她劳累了,刚刚母后嘴刁还让她做了荷叶酥呢。你再不知心疼她,她自幼生在富贵之家,肯为了咱们放下一身傲骨,毕竟身子娇贵,没受过委屈,人没了如何是好。”   “母后所言...极是。”帝千傲将目光收回,沉声问道:“如何不见她人?”   “里间呢。你不瞧见了么,魂儿都进里间了吧。还问。”太后笑着指了指里间:“去看看吧,看带伤了没有。”   帝千傲倒当真掀了门帘走进屋去坐在床沿看了看洛长安,把她衣袖拉开,衣领也拉开检查了一下,没见伤处,只一张睡颜分外疲惫,小脸有些皱着,睡得也不大安稳,他知道她认床也认人。   太后在外面又咳嗽了。   帝千傲便将被子帮洛长安掖好便出来了。   太后轻问,“哀家虐待她没有。”   帝千傲轻声道:“儿臣并未多想。”   “她刚给哀家捶腿捶了一宿,哀家心疼她,教她去睡下了,你莫要吵醒她,教她多睡会儿。这几天恐怕得劳碌她侍候在我身近了。如你所说她是个懂事的,方才说要亲自将行宫的人接回来照顾你,还说要为你选秀呢。得这样懂事的好媳妇儿,你可要珍惜。你可也得是个懂事的。”   帝千傲眉心微微蹙起,倒不信了,那小东西怎么会愿意和人分享朕,如果愿意,至于见了纳兰娇就落跑了,“她亲口说的?”   打她今日提薛贵人,又提教旁人陪他赏月,看来真的应付不来了,他已尽量压制,许仍是过分了,突然觉得自己…禽兽。若只是因这事就教她怕了,不是大问题了,往后不那么勤就是了。   太后颔首,“自然是她亲口说的,莫不是母后逼她说的?母后教你那寻死觅活的样子吓得,倒还敢逼她?”   帝千傲抿着唇,轻笑了下,倒是没说什么。   “薛贵人,给帝君看茶。”太后轻声吩咐着,“看帝君心急赶来的样子,似乎是从御书房到龙寝再到坤宁宫,连口茶水也没吃呢。”   随即,这几日在太后的坤宁宫侍奉着的薛贵人便端着茶水递到了帝千傲的面前。   她的心中紧张极了,为帝君奉茶是她难得的露脸机会。   她用染着丹蔻手端着那青花瓷茶盏,倘若帝君吃下这茶,是否意味着接受我了呢,她娇声道:“帝君,您请吃茶,这是臣妾亲手收集的晨露沏的茶水。”   帝千傲听见臣妾二字,已然蹙眉。这二字不是洛长安专用的吗。此人有何资格自称臣妾。深觉被羞辱!   太后笑道:“哀家身近冷清,教这孩子回来伴着哀家说说话,人上了年纪,最受不得冷清了。帝君倒不必以为哀家违抗你的圣旨,体谅下老人膝下寂寞的心情吧。”   帝千傲薄唇渐渐的失了温度。   薛贵人垂着面颊说道:“能为太后解闷儿,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帝千傲看了下眼前的茶水,眼尾瞥见那丹蔻之俗,眼底升起厌色,脑海中闪过洛长安那干净的手指,他冷冷的立起身来,对太后道:“母后好生养着,儿臣改日再来看望。”   薛贵人端着茶水的手举在半空甚是尴尬,今上非但没接这茶水,连看也未看我一眼。   太后笑道:“薛贵人,守得云开见月明,会有属于你的那一天的。”   薛贵人听后红了脖子,‘那一天’这三个字太令人向往了,她羞涩道:“是,太后娘娘。”   帝千傲出得坤宁宫,便吩咐海胤道:“你去细查查,太后如何独独挑选薛贵人回宫。”   “是。”海胤察觉出了帝君很不悦,许是被个莫名其妙的自称臣妾的女人恶心到了,太后有意撮合,实在是令帝君反感至极。 第316章 黑玉   ***   夜里,沧淼来到了军旅阁,进门就有一名穿军服的少年迎了过来,“沧淼神医,您怎么夜里过来了。”   沧淼瞧这少年星眉朗目,比自己壮硕不少,武功也完胜自己,倒是没自己身量高,打不过但我可药死他,想法变得越发疯狂前,他温声笑道:“原来是你照顾秋颜啊,宁华。”   “对的,秋将军信不过旁人。她手底下我最细心。”宁华说着,便向将军卧房引了引,“您进来吧,我正要端了药膳进去,将军醒了,一日没有进食了。”   沧淼便随着人进去了,进屋便见秋颜靠在榻上,没有穿军服,单穿着洁白的里衣,乌黑的发丝倾泻下来垂在肩头,嘴唇泛白,只一双眸子仍有不容进犯的杀意,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沧淼心头一紧,脱了军服和那年受伤时一样...纯情。   “神医。”秋颜望见了沧淼,有很多意外,轻声道:“正说养好伤去看看你,你却来了。快请坐吧。”   沧淼微微挑眉,“药膳是必须宁华喂的吗?旁人喂可使得?”   秋颜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便沉声道:“为何用喂?我自己吃。”   噗...沧淼怔住了,又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娇滴滴的洛长安,天天看帝君把洛长安当挂件似的抱在怀里喂来喂去,他都以为所有女人都需要喂了,被帝君耳濡目染的都不会和异性正常交往了。   宁华对自己杀伐果断的上司始终心存敬畏,这次在战场上将军不知掉了什么,本来已经脱险又自己杀了回去,被敌王按住打断了三根肋骨,她绝地反击才抢出命来,“沧淼神医,将军伤得极重,军医说肋骨断了险些插进心脏里去,命差点没了呢。不知回去拾什么了。”   沧淼听了点了点头,蠢啊,怕是回去战场找脑子的吧。   秋颜睇了眼宁华,“粥放下,你下去吧。”   宁华一懔便将药膳放下出去了。   秋颜抬手去端药膳,肋骨处太痛,竟牵得抬不起手来,口中发出一声痛呼,“唔......”   沧淼看她动作难受,便将药膳端了,盛了一勺递到她的嘴边,“秋将军不必逞强了,到底是女孩子。”   秋颜坚强道:“我可以的。”他要...喂我吃饭?   沧淼却打定了主意,“我喂你。”   秋颜心中一动,他好像不是那种可以安定下来的男子,她苦苦寻觅了他多年了,可他在床边洒毒药防着她,她若吐露心思,会把他吓跑吗,她没有说什么,便就着汤匙将药膳吃下了,他对每个病患都这般温柔的吗,还是只对我这般温柔......   沧淼喂她吃了药膳,第一次喂女人吃饭,就觉得还不错的体验,心里有种软软的感觉,尤其看着她唇瓣碰到汤匙的时候,就不能正经想法了,就有些过分的念头了,想当一回汤匙。   “秋将军是为了情郎的信物回去送死的吗,竟被打断了三根肋骨,肋骨若刺入心房,还有命吗。”   秋颜从袖中将她冒死回去找的东西取出,递到沧淼的面前,“还给你。上次想还,忘了。”   沧淼低下眸子一看,这是他那年给她固定肩胛伤口的一块小石板,温润的黑色玉石,他心头猛地一动,“被打断肋骨,就为了这个吗。”   “嗯。”   “若喜欢这石头,倒是说呀,我药箱里不知多少个。”   “我喜欢的...不是石头。”秋颜轻声道。   沧淼心里被羽毛拂过,心头有些发痒,抿着唇不说话,眼睛打量着秋颜的面孔,只觉好可爱啊,“那么你喜欢的是什么?”   秋颜别开面颊,没有说话,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的雾意,“神医...这半年,有记起过秋颜吗。”   “倒没大记起......”天天挂嘴上罢了。我多外放啊。哎。但确定关系多难啊,我...看着我母亲抛夫弃子离我而去,不敢轻易碰感情,万一遇见个不负责任的女子将我抛弃,如何是好呢。而且成亲,组成一个家庭,太艰巨了,一个人多自在啊。   “嗯。”秋颜没再说话。   沧淼将那小石板收回来,被磨得温温润润的都有她体温了,可见每天带着攥在手里,自十八岁带到了二十四岁,他有点骄傲了,“给你看看肋骨吧。”   秋颜一怔,面颊竟红了,“有随行女医看过了。不必麻烦神医了。”   “丑不避医,不必介怀。”沧淼将手探在她胸胁,隔着薄薄的衣料,只觉触手处柔软不已,他声音也有些紧了,“伤得挺重的,掀开衣物,我看看伤势。”   秋颜脸红透了,心脏狂跳着,他是不是碰过看过很多女病患的身子,说起这些话他很习以为常的样子,她轻轻撤了撤身子,与他拉开了些距离,“不用了。女医看过了,也固定了伤口了。”   “我再看看,医术没人比我好。”第一次想借身份之便,掀开衣服看看。   秋颜不解的望着他,他是在...关心她吗,应该只是医者仁心吧。   沧淼将面颊靠近,正巧她往前低头,他本打算后退,但不知怎么就把头低下去,唇瓣便落在她的额头,亲了下去,两人都是一怔,似有电流自她额心燃至他的唇瓣,“秋颜,你是不是看上我了,竟...为我的物什送命?”   秋颜被无意亲了额头,立时紧张难抑,下意识地攥住沧淼的手腕,咯的一声便给握断了。   沧淼手腕剧痛难忍:“有毛病吗你?”正常不该这么发展的!!!!起码表现出一个女孩子应有的羞涩好吗!   秋颜立刻懊恼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教医生来给你看看手腕吧。”   沧淼将她止住,把自己断掉的手腕复位,无奈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医我自己。”   秋颜因为被亲了额头,根本没有听见他问她是不是看上他的那句话,只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亲我呢?”   沧淼郁闷道:“我活够了,我找死。”   秋颜:“......”哎。还以为是对我有意思,原来是拿我打趣,以前撕我衣衫,现下又摸我肋骨,亲我额头,他大抵以为我...是随便的女孩子吧。   “神医......”秋颜望着沧淼,轻声道:“我父亲让我回家完婚了。到时,我可以邀请你参加婚礼吗。”   沧淼心中一酸,“什么人家啊?”   “我父亲的至交,镇国将军童将军的长子。童寒。”   “听起来...和你挺般配的。”   “嗯,我爹也这么说。”   “怪道将这石头还回来了,再拿着就碍事了。”沧淼微笑着说道。   秋颜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这石头,没什么稀罕,你扔了便是。”沧淼微微笑着,将碗放下,“走了,养着吧。”   说完,沧淼便将那黑玉石随手丢在床畔,离开了。   秋颜垂下了头,将那黑玉攥在手里,红了眼睛。   ***   翌日清晨,洛长安帮太后梳了头,轻声道:“娘娘,今日上午臣妾打算带自己兄弟白泽回家一趟,孩子刚下战场,臣妾带他回去给父母灵位磕头报个平安。” 第317章 她...怎么想的   太后听了面色一动,“白泽年少便有自己的志向,帝君都对他称赞有加,听说这次他在战场独自击退了几个敌团。可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这弟弟他日不可估量。恐怕将来是帝君的左膀右臂。”   “谢娘娘夸奖他。臣妾只求他平安就好了,他是我家一根独苗,臣妾这当姐姐的每日里操心极了。”洛长安说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臣妾可以出宫回家一趟吗。”   问了以后就觉得卑微极了,在帝君面,什么都可以;在太后面前,什么都不是。   百善孝为先。一个孝字压死人了。   “去吧,一片孝心,哀家自是要成全。”太后颔首:“记得申时返回,佛龛前不能失约的。妾一天无出,你一天愧对佛龛啊,皇后。”   洛长安知道太后指的是每日罚跪两个时辰的事情,便暗暗叹口气道:“知道了。”   “出去之后不要把心事带在脸上,从坤宁宫出去,若是不和美喜乐,教旁人以为你我婆媳不睦了。”太后温声提醒着。   不睦的这么明显,还用别人以为吗。   洛长安俯了俯身,没有再说什么,便出了坤宁宫,领着白泽回了永定侯府。   今日风雪大,她脸色不好,有意涂了颜色明快的胭脂,唇瓣也擦得红红的,显得气色好些,她披了赤色的披风,披风帽子周围缀着白狐狸毛,落雪下看起来美极了。   萧域也在永定侯府做客,刘勤生意忙碌,有笔生意转不开,缺十几艘货船,萧域帮着安排了,他正拿着包扎伤口用的药物和纱布,走至廊下,一眼看见颇远处拱门下缓步踱来的洛长安,便不由看得痴了。   一直想看她头顶红盖头,今儿她披了红披风,宽大的帽子垂下,倒解了他的念想,此生无憾。   洛长安来至近处,见萧域竟在廊下望着她,便喜道:“萧大哥,许久不见了,你身子可大好了?上次见你,你卧病在床呢。”   萧域回了神,便从洛长安手中接下她带回的随手礼,“风雪大,来廊下细说。”   洛长安来到廊下,便将披风解开,帽子摘下,抖了抖披风上的雪,才又问道:“今上的圣旨下了吧,你不必远迁了。原之前都是一个误会。今上是赏识萧大哥的才干想重用你呢。”   萧域没有再翻旧账,关于帝君为难他、欺负他的事都过去了,今上已经让步,自己也当有风度了,“今上这几月常约我吃酒下棋,打猎时也叫上我,长安,放心吧,没事了。”   “萧大哥,喜欢和今上做朋友吗?”洛长安好奇地问着,不由心中一动,她竟不知今上与萧域私下有这么多交往呢,越发觉得孩子他爹人真好,真的变得很宽容大度,为了她可以放下身段做很多事情。   萧域凝神想了想,缓缓道:“今上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能文能武,为人又仗义,主要是手握皇权,将诸国团灭了成就了千秋霸业,聪明人都会选择和今上做朋友的。毕竟和今上做敌人...没有好结果。”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萧域心想帝君的上个情敌慕容珏似乎是被帝君一箭射穿了头颅,连祖坟都被掘了,他自认论爱得轰轰烈烈自己是比不上帝君的,帝君盯上的女子旁人没机会的。   洛长安见萧域手中拿着纱布和药物,便不解道:“谁受伤了?”   “刘勤。”萧域沉声道:“方才库房失了一场火,他心急回去取你父亲留下的亲手遗绣,不顾性命便冲进了库房,出来时整条胳膊被烧伤了。”   洛长安大惊,便连忙进得屋去,屋里刘勤坐在椅上,面色倒是非常沉着,胳膊烧的已经满是破了皮的创口,他却没有喊痛,却因为保下了师父的遗绣而露出欣慰的神色。   倒是,秦可晴在家医的吩咐下帮着将黏在他皮肤上的衣物剪开,哭得泪人一样,一声声问着:“疼么,爵爷。疼么?”   刘勤心烦的轻声道:“没事。时候不早了,可晴你该回家了。一个女孩子家,不要总来我府上。”   秦可晴被嫌弃了,便猛然一怔,缓缓道:“你伤口处理好,我就回家了。”   刘勤不悦道:“现下就走。”   秦可晴没有办法,便对洛长安道:“娘娘,我走了,改日他心情好些,我再来看他。”   说完就离开了。   洛长安无奈地看着她兄长,笑道:“干什么呀,人家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往外轰呢,你不是夜夜钻研着资治通鉴呢吗。”   “你别管了。”刘勤叹口气,我这样连青楼都去过阅人无数的男人,不能糟蹋太傅的女儿,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并且满身铜臭配不上人家,他拍了拍桌上师傅的遗绣,沉声道:“所幸被我抢出来了,这要是被火烧了,我无颜见师父了。”   洛长安见刘勤对父亲的遗绣视若生命,不由心中大动,待家医帮刘勤处理好伤口,便自衣襟中拿出了父亲传下来的布行的核心技艺配方,递到了刘勤的跟前,“哥,这个交给你。”   刘勤将单子接过,不由动容,“这是咱爹留给白泽的,你...竟给哥了?”   “白泽不是布业那块料子,他想在仕途官场有所进益。”洛长安笑道:“我又入了宫诸事缠身不能全心投入钻研,唯有哥才是白家的潜心的手工匠人,哥值得。”   刘勤不由泪目,回想曾经为了此机密恨过师父,也和师门诀别,也干过很多错事,浪子回头之后,再得到了这单子,竟觉得重之也重,轻之也轻,若能重来,只求师父师娘还在,白家一切如旧,他将单子收了起来,沉声道:“哥不会让你失望的。白家的大旗,哥决计扛到底了,有哥在一天,世上就有白家的名号远扬在外。”   洛长安点了点头,“嗯。我也不会丢下手艺的。”   刘勤见洛长安虽然有心用胭脂提了气色,但仍难掩面色苍白,轻声问道:“可是受了委屈,又回娘家了?”   洛长安连忙笑道:“可没有受委屈呢,帝君待我极好,什么都教我用最好的,什么的都依我,将令我不顺心的全轰行宫去了。我哪里会委屈。”   刘勤颔首,“倒也不能过头了,你瞧你手握国库钥匙,帝君对你唯命是从的,怕引太后不快。到底是帝王家,前殿后宫关系错综复杂,恐你成了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就不好了,我生恐哪个不要脸的一封折子参到帝君跟前说你祸乱后宫就完了。你不如放宽心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谁说不是呢。我心里有数了。知道怎么做,不如我带头将人都接回来,倒显得我大度了。”洛长安笑着,心里什么滋味不重要了,活着活着就成了一张大度的假脸,好无奈,又说道:“今儿是带白泽回来看看爹娘,他出息了,是咱家第一个保家卫国的武将。”   刘勤颔首,随即兄妹姐弟三人便拜了父母灵位,又同萧域一道用了午膳,说说笑笑好开心,大家一样的出身,都是商人,走南闯北,很多见闻可以交流,主要是没有什么体统限制,言论自由得很。   洛长安时不时看着天色,见快下午了,申时也近了,该回宫去罚跪了,不免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了,心里就舍不得离家了,只小声说:“哥,我该回去了。”   刘勤摸摸她头发,本以为接触妹妹又会心口犯痛,岂料不痛了,于是便又隔衣拉了拉她手腕,“回去吧,嫁进了宫里,是不能太任性了,想回家就回家,是不行的了。”   洛长安走到了门外,正要上马车,萧域不知何故却突然将她叫住了,“长安。”   洛长安将自己的赤色披风搭在手臂上,见萧域有话要说,便对白泽道:“先去马车上等我片刻。”   “萧大哥,找我有事吗?”   “长安,我看得出来,你不快乐。”萧域深深的凝着她,认真道:“无论胭脂多明丽,赤色的披风多喜气,我仍知道你不快乐。”   洛长安轻声道:“萧大哥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了。”   “长安,如果你不快乐,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我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我自有方法带你到没有烦恼的地方,隐于世外,从此了却三千烦恼,安稳地过一辈子。”萧域温声说着,倒不似假话,又似有意说的。   帝千傲到了片刻了,理了政见天色尚早便亲自来接洛长安回宫,于拱门外听见这段,便驻足了,感情这方面,他一直忌惮萧域,介意萧域,甚至想除掉萧域,甚至后来忍着腹痛和萧域做友人,但还是避无可避到了这个点上了。   朕和萧域,她...怎么想的。 第318章 尝胭脂   单从男人这方面,抛开那些外在的权势。   萧域似乎比朕...手艺好些。   毕竟朕不会刺绣这些......而她心心念念家里的事业。   朕和她共同语言大多在解了衣衫以后的深爱,和她关于她感兴趣的布业,他…插不上嘴;而他诡谲的朝堂,她心思单纯也并不深知,他和她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   突然觉得,慌了。   洛长安听了萧域的话,心中却并无太大波动,也并没有撼动自己的心意,她沉声道:“萧大哥,谢谢你愿意善待我。但我并没有不快乐呀。我离开帝君才会不快乐。我逃跑了太多次了,每次逃跑之后,我一点都不快乐,并且难过得想死。每次回去了,我才快乐。我不要再和帝君分开了,谁也带不走我。”   帝千傲将手攥起,好乖,对朕死心塌地,旁人哄都哄不走,心痒又疼,又觉甜死了,想把人带回宫哄慰一回。   萧域闻言,倒是一怔,随即便释怀了,输得明白,竟也不忍她声音中的轻颤,仿佛单提起要她和帝君分开就已经令她伤心了,便道:“那便不和帝君分开了。回宫吧。萧大哥会娶赵歌,她是个好姑娘,会是你的好嫂子。”   洛长安点了点头,只觉萧大哥好像方才是有意为之,好像并不是要真带她走似的,“嗯,萧大哥与我没有经历过事儿,而赵歌在你久病床前时,悉心照顾着你,一餐一饭,洗衣端药,这些才是真真正正的心意。任何向往,最后都会归之为琐碎的柴米油盐。而我的向往也好,柴米油盐也罢,从来都只是帝君一个人。”   萧域颔首,笑道:“帝君既来了,不出面谢谢我为你除去心中芥蒂吗?”   帝千傲闻声,竟笑了,两个大男人互相给对方使绊子,不由都觉得过去的行为可笑了。萧域这人,敢走险试他,胆色可以,倒是…可交。   原来萧域看见了帝君到了,便有意将洛长安留下,说了方才那番话,令帝君彻底知道了洛长安的心意,也令帝君放下对他的偏见和防备。   毕竟,余生很长,长安妹子他是不会置之不理的,以兄长的身份,也得关照着。   而赵歌,帝君已将人指给他了,若是悔婚怕是会毁掉姑娘名节,人这辈子既不能得所爱,就对婚姻负责吧。   再有,也实在受不住帝君天天疑他,哪次和帝君喝酒都觉得帝君想灌死他,下棋也把他将军将到了角落里,打猎的时候帝君那箭都从他耳边擦过去射他后面的猎物,唉,太糟心了,他自己自救了一下。   洛长安听见帝君到了,便忙回过头去,正和帝君那薄凉却饱含情意的眸子迎个正着,他来到近前,见她要将红色披风穿上,他却将红披风没收了,转而将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随即对萧域说道:“你看了一次。不能有二次了。不然朕又容不下你的眼睛了。”   萧域耸肩,只抿着唇温温笑着,他明白帝君所言是指洛长安头戴赤色帽子使人遐想头顶盖头的模样,不得不说帝君观察入微,心思太细,任何想法瞒不过帝君的眼睛,输得心服口服。   帝千傲与萧域握手言和,“等着喝你喜酒。”   萧域笑着摇头,“快了快了。下月底吧。您再耐受几日。”   洛长安:“......”气氛好诡异。这俩男人在暗自较量什么,似乎兵戎相见,又似乎一笑泯恩仇了。   帝千傲将洛长安带上了自己的龙撵,白泽自乘一辆马车,往皇宫而去。   进了马车,洛长安又觉得小腹有些坠坠之感,身子也无力起来。   她远远地坐在马车的一边,身子被帝千傲的披风严实地包裹着,大大的帽子将小脸也遮了一半,她再将头一低。   帝千傲连一点肉都看不见,便不如意了,一把将她腰身搂了,把她按在了他的腿上,“坐得离朕那么远,裹得又这般严实,朕…难耐了。”   洛长安被他一抱,昨天在太后那里受的委屈就上头了,眼睛就雾蒙蒙的,偎在他肩膀小声道:“不合体统,让我远远地坐在那边吧。”   被你娘知道了,我又得多跪几个时辰。   “有你在,朕要体统做什么,亲娘都不想要了。”   “......”洛长安被他这句话吓个半死,只温声劝道:“体统还是得要的。”   “朕想带你去金銮殿龙椅上好一回。太后病好了以后,依了朕吧。”帝千傲用指腹摩挲着她唇瓣上的胭脂,“早想那样做了。”   洛长安:“别说了。”   太后不容这些事情。   帝千傲见她红透了,又很有些克制守礼,他便想击碎皇后的端庄,笑笑地在她耳边道:“依不依啊。”   洛长安羞赧的小声道:“卧室里不好么......”   帝千傲温声笑着,“卧室里腻了。金銮殿龙椅上新鲜。想和你尝试各种不一样的。”   洛长安:“帝君,好了……”   听情话竟然听得毛骨悚然,唉,都怨太后,给她整出心里阴影了。   帝千傲见她委委屈屈地凝着他,便询问道:“昨夜里你没回,跟朕分开一夜,念着朕没有。”   洛长安诚实地点了点头,“昨夜太后娘娘身子不舒服,我得在坤宁宫住一阵子照顾她老人家。”   “太后有没有为难你。朕终日里忙,太后那边门关起,朕不得知内里,她是长辈,不好在她卧室布防。教人去院子里听着,你们也静悄悄的。”帝千傲捏着她下颌,与她总是雾意蒙蒙的眸子对视着,“受委屈没有?”   “委屈倒是没有。就是给太后揉腿揉得指头酸了呢。”洛长安伸出两只白皙的手来,“帝君给我揉揉手吧。”   帝千傲将她手攥了,轻轻地揉着,“真没受委屈?”   洛长安摇了摇头,“没有。照顾太后原就是做儿媳的本分。帝君忙于国事,我不出面,老人家病在榻上无人问津成什么体统呢。帝君,太后一心都是为你呢,心心念念盼着要你和美。”   “太后提及,你亲口说了要将行宫之人都接回来,也要重提选秀。”帝千傲眉心微微蹙起,“可是朕...太勤了?如是,往后依你就好,不必因此害怕。那些不是必须的,不要也可以。”   “没有,帝君对我体贴,我没有受苦。”洛长安面颊滚烫,忙低下头来,“要将人接回来,重提选秀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既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帝千傲用手指勾勒着她领口的衣线,凝着她唇瓣温声道,“朕可否稍微解解相思,尝两口胭脂可好?” 第319章 需要傲儿吗   洛长安红着面颊点了点下颌。   帝千傲得到首肯,这种她心甘情愿的滋味实在令人上瘾,便低下头来细细地吻着她的唇瓣,又将她衣物拉下肩头,衣线之下领口风景使他深了眸子,呼吸渐紧,手中力道也放纵了,几乎将她衣衫全解了,失控。   洛长安心慌意乱,满脑子都是太后严肃的面容,突然浑身发凉,忙将衣服拉起,劝道:“帝君,不是只尝两口胭脂吗。”   “还想尝两口别的。”帝千傲笑笑地说道:“槿风你没亲自喂养?遗憾了。”   洛长安立时面红耳赤,想起那年槿禾幼时她涨得高烧那次,他帮她排空那回,哎,因为太后,她干什么都有负罪感了,她也觉得夫妻之事难以启齿了,突然就莫名其妙起来,“帝君,不可耽乐。多用功读书才是啊。”   帝千傲:“......”这时候哪有心思读书呢。   洛长安咽咽口水,低下头将刘勤托她拿回国子监还给秦可晴的资治通鉴,小声道:“给您。我知道此书您早已烂熟于心,不过温故而知新......”   帝千傲:“......”   倒没料到她真有书在手边,皇后真是让人...意外。   “所以,皇后为朕安排女人的原因是什么?”帝千傲温温笑着询问她,倒也不是在逼问她,免得吓坏了,又红眼眶了。   洛长安叹口气,“快过年了,太后娘娘身边就我一人,觉得冷清得很。我寻思将人接回来,然后再办一次选秀,庆典冲一冲,办得喜气点,宫里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帝千傲语气恹恹的:“要那么热闹干什么,朕原还想带你两个人出去微服出巡游玩二月呢。”   洛长安一听这个,马上就泪眼婆娑,“我...我不要去,我不要和你单独微服出巡。我要把她们接回来,我要给你安排选秀。”   帝千傲:“......”这是...魔怔了吗。   洛长安寻思我若单独和他微服出巡,太后不把我解剖了才怪,这母子二人一个痴狂般地宠我,一个无所不用其极地发落我,我夹在中间真受不住了。   “洛长安,说实话!”帝千傲沉下声音。   洛长安终于摊牌了,“帝君,太后养育你多年很辛苦的,她希望后宫和美,你子嗣丰足,我觉得她没有错。我们做人儿女的,尤其你又是皇帝,确实我们应该顾全大局一些。帝君,我愿意和别人分享你,我只要能伴在你身边就好了。我不会再当小气鬼不容人了。我们听太后的意思吧。”   洛长安从太后角度说了这些,并未挑拨,也未提及太后体罚自己下跪的事情,她认为自己在维系太后体面上是尽了力了。   帝千傲见她认真将此事提起,他哪里不知道太后要什么,但…行房之事也勉强不来,那又不是脱了裤子就能做的事情,后宫之事必须解决。   “原来是此事。她不敢与我直说,便施压让你传话。晚上朕抽时间和她谈谈,你不必和她正面冲突。此事交给朕处理吧。”   “好的,不会和她老人家冲突的,等您和她谈呢。”洛长安颔首,心里松了口气,她相信帝君和太后谈后可以达成一些共识的,过了今晚想必太后不会再为难她了,毕竟是他们母子之间的决定,“她有我照顾您不必操心,忙政事就好了。”   “朕给你准备了惊喜,一会儿轻松一下,换个心情。”   洛长安一怔,竟觉得压力很大,“什么惊喜呀帝君?”   说着便到了皇宫御花园,洛长安抬起头来,便见满天飞着各色纸鸢,下面宫人在四处跑动着,维持着纸鸢不落下来。   帝千傲温声问道:“这些纸鸢,皇后可喜欢?刘勤告诉朕皇后儿时喜欢放纸鸢。”   洛长安麻了,有没有可能这满天的纸鸢不被太后看见呢,她虽然知道会面临太后的冷眼,但仍然心动于帝君悉心准备的惊喜,毕竟宠爱无罪,颔首道:“喜欢。”   又想提醒他下次不要准备这种明目张胆的惊喜了,太后看不惯,但又有挑拨之嫌就作罢了,也是不忍心当面泼他冷水。现在终于明白以前他为什么暗中宠她。   现在他明着来了,她突然怂了,生怕他干出一票大的刺激的太后直接原地扭曲了。   海胤这时来禀报道:“帝君,户部尚书来禀要事。”   洛长安忙说:“帝君去忙吧。”   作别之后,坤宁宫就来人说太后咳的严重,请皇后抓紧回去,洛长安在申时踏入了坤宁宫门,她一进来,屋门就被人关了。   一进门,太后便失望地摇了摇头,“长安,你是有意和哀家作对吗?”   洛长安一整个麻木,是因为纸鸢吧,果然。   “娘娘,您身子可好些了?我今日禀报了帝君关于将妃子们接回的事情,帝君晚上忙完和您谈一谈。”   太后听了,没有过多反应,只关注自己关注的,“昨儿刚说了要你规劝帝君,今儿就教唆着帝君放了满天的纸鸢!”   洛长安只觉心累,一句话也不反驳了,随便老人家去发作就是了,也实在是不想伺候了,越是忍让,反而变本加厉了。   “如何不说话?”太后不悦。   洛长安叹口气,面无表情,疲于应付,“我没有教唆帝君,不知道说些什么。”   太后冷声道:“看来单跪地面是不能加深印象了!来人!拿上来蒲团。”   太后言毕,便有下人将所谓的蒲团拿了上来,竟是一个布满细密银针的蒲团,洛长安只觉恐惧,无论如何想不到太后竟可以至此,“太后娘娘,我身子已经不适了,我并未唆使帝君做这些事情。您未免...捕风捉影了!”   太后厉声道:“跪下!”   “单跪佛龛我可以忍耐,若是跪针板,我不能配合了,我不愿意撕破脸皮,太后也请自重。”   “放肆!竟然用字如此之重,竟用了自重二字来忤逆哀家!”太后令道:“押她跪下!”   “太后娘娘,对我行私刑对你决计没有好处!我已经尽力维持你的体面,你如果执意如此,事情闹大了,我也没办法了!我劝您静待帝君和您谈一谈!不急片刻!过了今晚再说不迟,以免不可挽回!”   太后被皇后教训,深觉权威被冒犯,这分明是仗着傲儿宠爱不将她放在眼中,“坤宁宫谁说了算?押她跪!竟威胁哀家?!”   洛长安又觉下腹坠感明显,身子也虚软无力,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却教太后的亲信给制住了双臂,一下便给按在了钉板之上,瞬间便有刺骨的疼痛袭来,她竟忍不住痛吟出声,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看不起人的婆婆。   吉祥见状,马上跪在地上软声求道:“太后娘娘,帝君对皇后情深意重,若是伤重了,恐怕帝君与您不能甘休。院子里有帝君布的人,若是皇后娘娘叫人,教人知道门子里有私刑,闹的就难看了。趁皇后顾忌亲情,您也息怒吧。”   太后不悦道:“哀家是为了帝君,他已经为了这个女人,连基本的体统都不顾及了!昨儿个补琉璃瓦,今儿放纸鸢,明儿就得摘月亮去了!都是这妖女蛊惑的!”   吉祥再不敢言。   洛长安膝盖布满细细密密的针孔,看时不明显,实则疼痛钻心,她起身之时,已觉身心疲惫,下腹突然奇痛难忍,她攥了两手冷汗,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我需要御医,我感觉很不好了,娘娘务必容情。”   “到底娇贵,稍微一跪,就要御医了。需要傲儿吗?不等夜里了,立时教人把他从御书房请来照顾你?你当面挑拨我们母子反目成仇?”   太后心知皇后体恤帝君,只会将委屈咽下,于是便有恃无恐,把握人心理,她是擅长的,长安到底是太单纯,顾忌又多,后宫里的大忌便是愚善。   洛长安愤怒,她何曾挑拨半分,她受够了,“娘娘,不要再用后宫事劳帝君伤神了!收手吧!”   “长安啊,把不如意收起来吧。傲儿随后不是要来与哀家谈么。莫教他看出什么,而因后宫之事而烦心了。”太后拍了拍洛长安的手背。 第320章 气炸   洛长安手脚发颤,觉得太后不可理喻,居然动用私刑,她捂着小腹缓缓靠在桌案,强自撑着身子,脸上血色尽失。   太后又道,“是了,忘了告诉你,哀家安排了薛贵人去服侍帝君入寝了,在你们的婚房里伴驾。你身子不好,多少让她与你分担些。”   洛长安闭起眼睛,只觉刺耳极了。   吉祥眼见着洛长安被关起门来如此暗罚,她看不下去了,也不愿太后偏差太远,真把皇后致死,太后就完了,毕竟此事怕是捂不住了,外面影卫已经围了过来,吉祥便趁着备晚膳的当口,出了坤宁宫。   ***   夜里,帝千傲出得御书房,回到龙寝,准备换下朝服去坤宁宫看望洛长安,刚将龙袍解了两颗扣子,便见龙床上竟有一人影,他抬眼看去,竟是衣衫不整的薛贵人。   帝千傲立时暴怒,“海胤!”   海胤快步进来,见了状况,就立刻将薛贵人揪了下来,“这贱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进了帝君的婚房!谁教你来的!”   帝千傲抬手将窗子推开了,教冷风将令他厌恶气味散去,除了太后的手可以伸进来,没有别人了,他极度厌恶太后插手他的感情私事,今日之搭线着实令他作呕。   薛贵人哆哆嗦嗦道:“是...是太后娘娘吩咐臣妾来服侍帝君的。太后娘娘说皇后照顾太后病体不能顾及帝君,教臣妾来为皇后分担。”   帝千傲简直深受侮辱,冷声道:“凭你一年只值二百两,就想爬上朕的床,合适吗。”   薛贵人无地自容,额头抵在地上不敢出声,吓得抖成一团,竟觉得自己低等下流不能攀附。   "帝君。"海胤马上说道:“您吩咐奴才查的都查到了,原是薛贵人的母亲曾氏纵着薛贵人娘家兄弟赌钱,教薛贵人向皇后预支了月银,娘娘心善支了三次,曾氏贪心,便向太后告发皇后,说皇后妒忌排挤后宫。是以太后才将薛贵人传来身边的有意给皇后难堪的,皇后天天面对薛贵人,可见每天深受折磨,这都是老一辈的法子。”   薛贵人只觉无地自容,恨不能立时死了。   帝千傲皱眉,母后将他逼死过一次,原他以为她改了,眼下看来并没有,“拿了曾氏,押了这贱人,容后查办!”   吉祥这时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进门就跪了,“帝君,速速去救救皇后娘娘吧,这几日吃尽了苦头,在佛龛前总计跪了十几个时辰了,今儿因您那纸鸢,又给她惹祸了,直接跪了针板,我看现下脸色极其不好了,再不过去,怕是人就没了。”   帝千傲闻声,脸色暗了下去,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生母手段如此险毒,立时便往着坤宁宫去了,穿着朝服龙袍便踏入了后宫。   坤宁宫内,洛长安原靠在桌案勉强支撑身子,越发觉得不支,只觉下腹有什么要掉下来了,似乎要来月信。   太后边看着佛经,边缓缓道:“长安,哀家忽觉得头痛,来给哀家揉揉额头吧。”   洛长安只觉昏昏,竟不能挪动,她尝试着往太后走了一步,便觉天旋地转,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这时,帝千傲来至太后门外,见大门紧闭,影卫皆不敢突围,他怒喝一声废物,便直接一脚将门踢开,门板直接给踹掉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夜色也被惊扰了。   众人皆惊,帝君是出了名的孝子,竟踹了坤宁宫的大门,可见已然怒极。   帝千傲进门就见洛长安的身子摇摇欲坠,他便伸手把人拥了,她轻飘飘伏在他身上,满头细汗,形容可怜,他眼尾瞥见她裙摆,只见已有血迹,血是从下面流出来的。   他深受刺激,立时气炸了!   静悄悄关起门来这么对我的人!   太后见是帝千傲进来了,不慌不忙,蹙眉道:“帝君进母亲的门,已经是直接踢开了吗?龙袍加身便入了后宫,连换上常服的时间都没有,火气可是够大的!”   帝千傲盛怒地睇了一眼太后,冷声道:“你可以跪在佛龛前祷告皇后安然无恙了!朕安顿好皇后,稍后与你清算。”   太后大震,将身子坐直起来,“好一个清算!哀家生了你,给了你性命,想你平安喜乐,妻妾美满,子孙满堂,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与哀家清算!”   “等着!”   帝千傲言毕,便将洛长安带回龙寝,由于婚床教那薛贵人脏了,他不愿意皇后躺脏了的地方,他将人带到了书房小卧室内放在了干净的床榻上。   海胤命人将龙寝的床撤了换了新的。   洛长安浑身冷汗,靠在他身上,蜷着身子,只轻声道:“我没事。不要和太后不睦。传出去不好看。不要因我生事了!”   帝千傲把裤腿拉开,见两个膝盖已经黑青,他脸色极其难看,命沧淼过来查看,他怒火在五脏六腑燃烧着,极强的毁灭心理在他胸腹翻涌着,什么孝道伦理全是鬼话。   沧淼由于一只手腕被秋颜断了,便用完好的左手隔衣探脉,不久后,便脸色一凝,“她小产了。”   小产?!   事情顷刻间就上升到了无法调和的程度。   洛长安立时大震,身子就软了,心顷刻死透了,她明明一直服用着避孕汤药的,“我用着药,怎会……”   帝千傲也面色泛白,怒火立时飙到了极限,“是被太后体罚小产的吗?”   沧淼轻声道:“或许是意外。汤药也不见得完全避掉。的确是小产了。她身子体质本就不好,这两天又受罪了,综合原因吧,太后责任占九成。”   帝千傲颓然坐在床边,洛长安为他怀的第三个孩子,他还不知情,就没了,他大脑中一片空白,她流产了,她为他什么苦都吃过了。   洛长安也很无力,本来不知会有孕,太后之举竟害自己小产了,一时之间竟觉得凄苦难过,对太后也不能做到全无恨意了,即便那是帝君生母,她也不能继续尊敬了,当然自己身体不好也有原因,可毕竟忍不住归咎太后。   她整个人乱了。   沧淼给洛长安熬了药,梅姑姑喂洛长安吃了下去。   洛长安和帝千傲都很安静,那是太后,他们一时竟无从下手,心中闷闷,心中郁郁。   帝千傲坐在椅上沉默了很久。   洛长安也觉得无力,只有对太后深深愤怒,却并不确定是否该迁怒帝君,理智告诉她无论帝君是否保太后而委屈她,她都要咽下,她说过,小命交给他了,作为帝王家的女人,认了。   突然,帝千傲红了眼眶,趴在她的小腹上,竟伤痛不能自已,如她一样,失去孩子,愤怒到一字也说不出来,突然便失声道:“我不会放过她的!”   洛长安自己也很无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孕,便已经失去了孩子,她知道必须改变现状了,冷静道:“帝君,我们把人都接回来吧,我们选秀吧。我们顺着太后,好吗。息事宁人!我们用失去孩子的代价看清楚了,我们必须周全所有人的利益。我们不能公然放纸鸢,我也不能公然叫你相公了。我们不能如寻常夫妻一般任性了。满足她们吧!我属实乏了!”   洛长安不想要帝王宠了,起码,短时间内,不想碰了。原他避着她,偷着宠她,是有原因的。   帝千傲沉声道:“除了你,朕不需要周全任何人!帝千傲除了洛长安谁都不要!朕受够了!我失去了孩子,我为何要周全旁人!”   “帝君……”洛长安从未见过这样深怒到失去理智的他,她不知他能做出什么,明显地失去孩子,最痛苦的是他。   而她还未回味过来,失去孩子的痛还在心底发酵着,一切都太突然了。   “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朕!”帝千傲双手剧烈的颤抖。   洛长安身子虚弱,压住他的手,干着皇后该干的事,至于小产的洛长安想怎样,她不知道了,她只如傀儡一样知道皇后要大度,“不要因为我再做出格的事了!帝君,罢手吧,我们共同退一步,还后宫一个安宁。或者,应该死去的是我!”   帝千傲猛然一震,不再开口惊吓她,只觉她已经失了心了,他只将想法压在心底,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起,是他明知不合适仍情不自禁地占有了她。走到今天,可以说他有些预见。   皇后犹如秘境禁果,他无法自控。   洛长安无力道:“帝君,你听话好不好,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我就在宫里,你不会失去我。感情丢下吧!”   帝千傲将她身子拥住,只温声宽慰她,“好好养着,朕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你想做什么,都依你。”   “我想要后宫安宁,平息众怒。”   “好,朕会平息众怒。”首先平息朕怒。   洛长安只觉身体困乏,吃了药,小腹疼痛消了,便沉沉地睡下了,时间慢慢地流失,才渐渐回过味来,小产的失落,丝丝缕缕袭上心来。   ***   夜里,风雪急了。   帝千傲再度踏入坤宁宫时,坤宁宫内宫灯摇曳着。   太后正挺直着背脊立在窗边,这么多年来的骄傲,不容她低头,她自十七开始便为皇后,数十年来为了帝家的体统兢兢业业,为了先皇,为了帝君,她受尽了磨难。   而今,帝君竟为了一名女子,毫无敬重地踢开她的屋门,门板都给踢碎了,那踢的不是门板,是她的体面。   她这做母亲的,心寒极了,人到老来,却失去了尊严!   太后回过身来,与帝千傲对视着,“帝君来和哀家清算来了。”   “是的。”帝千傲沉声道:“颜凤。”   太后身子猛地一震,“很好,哀家的好儿子!竟学会了直呼哀家的名讳了。” 第321章 无恙   “颜凤,坐下谈吧。”帝千傲先坐在了主座上,身上的力气被抽干了。   太后嘴角苦笑着,坐在了她引以为傲的金椅上,“帝君,想从何谈起啊?”   帝千傲血红着眸子,微微冷笑道:“先从你是真病,还是装病谈起。”   “真病如何?装病又当如何?”太后询问着。   “若是真病了,教儿媳侍候病床,酌情宽大处理。”帝千傲缓缓道:“若是装病有意刁难,便从严处理!”   太后肩头一震,“御医阁哀家的专医,诊断莫非有假?帝君是什么人,来前儿必是看了哀家的诊断记录了吧,风寒,腿痛,老毛病了。”   “朕只信沧淼。”帝千傲是查看了母亲的病录,然而信任危机,母后的任何一个字在他这里已经没有声誉可言了,吩咐沧淼道:“为颜凤把脉。”   沧淼唉声叹气,又不得违抗,便将手搭在了太后的脉上。   太后摇头,“哀家的亲儿子,竟对哀家一点不信任了。”   “信任,朕给过你信任!朕将心头挚爱放在你宫里两天两夜伺候你,朕没有对你严防死守,正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你倒是接住这信任了吗?”帝千傲冷笑着,“你关起门来,对她用了私刑!”   沧淼有了诊断结果,便将手从太后腕上拿开了,却一时也没有说话,他一说话,这母子俩就彻底决裂了。   太后却无畏地笑了,对沧淼交代道:“径直说吧,不用顾忌,孩子。哀家也想知道,孽子打算将哀家如何。”   她就不信了,孝顺如傲儿,能奈哀家如何呢,他左右跳不脱一个孝字,女人如衣服可以换,生身母亲只有一个!   沧淼在帝千傲逼视眸色中沉声道:“太后身体安好。无恙。”   “装病。”帝千傲点了点头,“五十三岁的人了,竟然装病刁难朕的妻子。朕连她掉根头发都心疼半宿,你竟!你教朕好失望啊,颜凤!你可知,是朕将人求回来的,如今朕已经没有筹码可以留住她了。”   太后脸上挂不住,被帝君直呼姓名,也令她非常难堪,“不过教她跪了跪佛龛,让她反思一下作为皇后的本分,你就如此来发落你娘!你三岁时高烧不退,你娘抱着你三天三夜舍不得放下,倒养出一个如此孝顺的孩子!筹码,泱泱大国,皇庭内院,金山银矿竟说没有筹码!”   “洛长安要的从不是这些。只有母后才在乎这些。”   太后冷笑,“膝盖受了些伤,便教你如此伤心欲绝了?亏你还是帝王!”   “洛长安小产了。”帝千傲落泪了,“你杀了我的孩子!”   太后倏地立起身来,脸上血色散尽,“你..你说什么?!长安小产了?她怀着孕呢?!如何没有人告诉我长安怀着孕呢!”   太后得知皇后小产,她整个身子几乎站立不住,腿也打软了起来,她的皇孙...!   帝千傲眼底有嗜血之色,“亲手杀死自己的皇孙,滋味如何啊?”   太后轰然坐倒,竟落下泪来,“为何不告诉我长安有孕在身!为何都瞒着我!”   沧淼、海胤、吉祥都不言语。   “哀家不知她怀有身孕,若是知道...”   “为什么容不下她?”帝千傲无力地将母亲打断:“你教她跪,她给足你面子,她跪了!她不让她和朕挑拨,她受着委屈,一个字没说。她只在朕面前说你好话,说你含辛茹苦将朕养大,直至方才她没了孩子,仍不教朕为难你,仍教朕周全你和后宫的女人!为什么你要用针板对待朕的妻子?槿禾槿风的母亲?”   “傲儿,母后能有何恶毒的心思?”太后厉声道:“因为当一个女人手握国库钥匙,欺在国君的头上,这个国家就要完了!哀家决计不允许这等祸乱后宫的事情,发生!后宫必须按照正道而行!权势必须攥在帝家人的手里!”   “祸乱后宫的,是你!是行宫那帮女人!是曾氏!是薛贵人!”帝千傲立起身来,“从来不是洛长安。朕看清了,不彻底除掉你们,后宫永无宁日!”   “除掉哀家?”太后的心脏深受重击,“哀家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个除掉法!”   “海胤,扒掉太后身上的凤袍,摘了她头顶金冠!”帝千傲几乎切齿道:“将她软禁在皇陵别院,守灵思过,直至身亡,亡后不发丧!”   帝君此言一出,满屋子人全都跪下了。   太后立时捂着心口上不来气了,竟嘶声哭了起来,“好啊,好个亡后不发丧。哀家的儿子!”   “帝君,三思啊,此举有为孝道啊!传出去,恐怕对帝君无益。”   “不可软禁太后啊帝君!”   帝千傲冷笑道:“那么便封锁消息,朕可以做到教世人皆知朕是一个孝子,正如慈爱的太后,可以关起门来发落朕的妻儿一样!有其母必有其子!”   “吾皇万岁,这等只手遮天的手腕竟对付起为娘来了。好啊!好极!”太后心痛难当。   “你亲手教导的儿子,手腕令你满意吗!”帝千傲厉声道:“记住这滋味。往后莫要再犯洛长安。”   太后痛绝难言。   海胤走上前来,对太后道:“得罪了,太后娘娘。”   说着,便将太后头顶金冠除下,登时间花白的头发便散落肩头,海胤接着又将她身上凤袍扒下,只留灰色棉衣,一时间,威仪的太后竟只是一个无依的清瘦老人。   “哀家不服。帝千傲,走着瞧,总有一天,你会毁在那女人手里。”   “朕会让你用一生去后悔今天你做的事情。我和洛长安会用恩爱有加,作为对你最大的报复!你唱衰我和她的感情,朕偏要宠她给你看。朕再不是那个看着你伤害朕心爱的橘猫而无计可施的孩童!”   太后深受刺激,已经口不能言,实在不知原来触到傲儿底线,会令自己如此疼痛。   “你杀掉了我的孩子,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帝千傲折转了身子,“海胤,立时出发,送她去皇陵别院!天寒,不必生暖炉、也不必跟随御医了,好走得快些。”   太后瘫坐在地,泣不成声,“傲儿,傲儿啊,你好狠的心啊。都说帝王无情,哀家算是见识了。你比你父亲,心狠手辣数倍!你父亲尚且敷衍着举案齐眉,你竟连敷衍的孝道都不能够了。” 第322章 永乐   “娘。最后一次叫你娘了。”帝千傲挥动衣袖,命令海胤将人带走,母后令他深恶痛绝,他一眼都不想再见了,“朕...仁至义尽了。”   幼时严苛也无太多温柔的母爱,大了又这般欺侮他的妻儿,全无人味,令人失望透顶。   而洛长安每每对两个孩子温声细语,分外温柔,他当真心折,身在帝王家,对洛长安所表露出来的纯粹的亲情属实向往。   儿子这一声娘,叫得颜凤泪水纵流,犹记得他落地第一声啼哭,犹记得他第一次学会走路,“傲儿,我的傲儿。”   帝千傲将身子背对着颜凤,合眼一瞬,落下泪来:“海胤,带走。”   槿禾躲在帝君的身后,目光疏离地看着太后。   太后看见最心爱的大孙儿,便伸出双臂,叫道:“禾儿,来祖母身前,祖母抱抱。祖母这一走,怕是永生见不到了。”   帝槿禾摇摇头,委屈道:“我不要祖母抱抱,我讨厌祖母。我娘亲快死掉了。”   太后心脏如同被搅碎,猛地闭起双眼,被子孙抛弃着实苦涩,早年也并不得先皇喜爱。   为何自己做妻子,做母亲,做祖母,做家婆竟以失败告终!   她错了吗!何错之有!   错在维护大东冥的后宫体统,还是错在期盼帝君妻妾美满,还是错在盼望帝君政途顺遂,还是错在教授洛长安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后!   太后被带离之后。   帝千傲颓然坐在椅上,以手支着额心,眸子深红。   海胤忙温声劝道:“帝君保重龙体啊。”   帝千傲过得许久,吩咐海胤道:“海胤,将曾氏、薛贵人一门收押宗人府,以忤逆皇后、煽动宫闱内乱、谋杀龙嗣之三层重罪,严刑审理。重判,曾氏、薛贵人斩首示众,其余株连九族,抄家流放,永世不得返乡!”   海胤颔首,上次见到帝君如此愤怒还是射杀慕容珏那次,这次是第二次见到帝君如此深怒,皇后流产对帝君刺痛太大了,“是,帝君。”   帝千傲又道:“行宫共计多少女人?”   “除去收押宗人府的薛贵人,仍有七十三人。”   “单独约访各朝臣,谈遣散赔偿之事。”帝千傲沉声说着。   海胤一怔,帝君竟要逆天下之大不韪为皇后娘娘而肃清后宫!自十九岁至三十二岁,用了十三年,终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每一步都是大变革。“这恐怕不是一天可谈完,事关近百个朝臣,百个家庭,那么多军政商牵连。”   ***   龙寝内。   海胤和梅姑姑将主卧的新床铺好了,又熏了香。   “里里外外这些家私桌椅都多擦拭几次。”梅姑姑吩咐着下人,“谁知那贱人动了何处,倒是什么货色都肖想帝君,她倒也配。谁知太后会关起门来那般欺侮皇后呢。闹成这个样子。帝君、皇后、太后,三败俱伤。”   海胤也道:“只怕是帝君迟早要将龙寝也打了重建,要迁都了。说是北地天寒,娘娘身子骨受不住,原鲁国四季如春,等那边朝堂交接完了安插了东冥的人,不过一二年便迁都过去了。”   梅姑姑颔首,“都说帝君为了权势才歼灭敌国,我是女人没政治头脑,我反倒觉得他是为了独宠皇后娘娘才使自己不再受人掣肘呢。如今朝堂上,帝君一言,再无人提出异议。太后还以为自己可牵制帝君呢,早不是那回事了。”   “你瞧,妇人之仁,但也不好说,帝君的心思谁猜得准呢。”海胤也颔首,“重要位置都教帝君换了血了,安插了他自己的人。还余留些辅佐过先皇的老顽固,只等寿终正寝就是了,只那和吴太妃一个鼻孔出气的九省都督吴书业是个麻烦,毕竟是荣亲王生母和舅父,不好办。”   洛长安仍在书房小卧室内休息,睡到中夜,中药药劲儿过去了,小腹的疼痛又起了,她又觉寒凉,便蜷着身子,只觉身子一紧教人拥了,她张开虚弱的眸子,便和帝千傲目光相接,他眸底布满红丝,看起来心力憔悴。   帝千傲温柔地询问道:“可是腹痛了?”   “嗯…”洛长安轻轻应着。   帝千傲将她带回主卧,小卧室毕竟将就不够松软舒适,只是他平时午休迁就所用,他将她带回主卧放在温软的床榻之上,端来药物,喂着她吃下。   洛长安饮了药,便整个人恹恹地侧躺在枕头上,也无力说什么,小产的情绪后劲儿大,这时候缓过来了,彻底意识到自己流产失去了一个孩子,就觉心肝搅着难受,偎在枕头上啜泣了起来,只哭不说话,也不埋怨。   帝千傲被她委屈的哭声揪得心疼,将面颊靠在她小腹上,冷眸深红,“朕代太后给皇后赔个不是,皇后受委屈了。朕自己也向皇后赔不是,该更细心些的。”   洛长安被他的话戳的更是委屈不已,好哭了一阵,便敛起情绪,身为皇后不可任由情绪决堤,她收起伤心,忙温声宽慰道:“我本来就一直吃着药,孩子留下也可能不好。换作别人兴许能保住孩子,我身子太差。孩子到底是与我们无缘。帝君倒不必和太后争执,万万不可发落太后,那毕竟是你生母,落人口舌,留下不孝的名声,教后世之人耻笑。她也并不知我有孕。她可能是被漫天纸鸢气极了才行极端。若她知晓我有孕,许是不会难为我的。”   帝千傲沉声道:“懂事得让人心疼了。”   以免影响她休养,一时没有告诉她太后已被他发落之事。   洛长安偎在枕上幽幽问道:“曾氏、薛贵人帝君怎么处置的?”   “这二人斩首,其九族流放了。”   “帝君可否,命白泽代臣妾之手抄其满门,监斩其二人?”洛长安语气绵绵的,却掷地有声,太后为帝君生母,她不得不忍辱负重地敬着,曾氏和薛贵人又是什么,竟背后使坏煽动至我失去一个孩子,不可原谅,她微微红着眼睛,又道:“帝君可否过了这名目?”   帝千傲何其机敏,后宫扶外戚是大忌,然她从没有问他要过东西,第一次开口就显得矜贵的很,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的话掉在地上,他温声命道:“海胤,传旨下去,赐白泽御前少将之名,授予兵符,调动五万精兵。曾氏与薛贵人由白泽代皇后亲自监斩。”   “是。”海胤一怔,原来皇后并非人善好欺,只是对家人宽厚、对长者孝敬,对敌人仍是有来有往,眦睚必报的。   洛长安心中怒火稍稍平复,小产之愤稍稍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朕的安排,皇后可满意?”   “失去一个孩子,为家弟换来五万精兵,划算了。”洛长安举重若轻。   “皇后言辞诛心了。”帝千傲将手攥紧,她虽不说,但内心里怨他,“失去孩子,朕也伤怀。那不是你一人的孩子,那也是朕的孩子,也是整个皇室的巨大损失。赐兵符不是交换,是信任你与国舅。”   洛长安垂下了眸子,信任二字不能说不动容,他交给她国库钥匙,又允她家弟拥兵,可见对她是真心相待,并无防备之意。   帝千傲缓缓说道:“沧淼说你脉息平滑,脉象与槿禾、槿风时都不相同,这次像个小公主。你说小公主叫什么名儿好些?”   洛长安冥神想了想,只觉心口揪着,不想多说,“这一时倒想不出来。这次你起名字好不好。媛媛,就叫媛媛。”   “帝槿媛。”帝千傲心疼难抑,她一点心力都没有了,她不如意,“今日是十一月初二,她的生辰。往后朕每年给她过生辰。赐长公主身份,公主于盛世而来又于盛世而去,封为永乐公主。皇后意下如何。”   洛长安竟不能言,今日之盛宠,是如何得来的她清楚,原觉得盛宠加身是快乐,现觉得盛宠加身是酸甜苦辣的堆积,越是极宠,越是笑颜不再,“嗯。永乐公主,好。”   帝千傲沉声道:“海胤,传旨下去,以国丧之礼送永乐公主,于皇陵风水极佳处修建永乐公主陵,赐宫人五百、宫女五百守陵侍候长公主殿下。”   洛长安双目无神地凝着地面,眼睛有些模糊。   海胤躬身道:“是。帝君。”   当众人退下,帝千傲将洛长安拥在怀里,她身子有些僵住并不与他亲近,心离得远了,他心中沉甸甸的,不知多久能把她捂热,失去孩子,的确元气大伤。   “怨朕么?”   “不怨您。谁也不怨。”洛长安温声劝着,“只是往后,再不可为我做出格的事了。”   “往后没所谓出格不出格了,朕说了算。”   “嗯。”洛长安意识到他身周戾气,近来他威震四海,前殿百官风声鹤唳都对他小心逢迎,的确他说了算。   洛长安到后夜觉得药劲儿行开了,小腹痛意少了些,突然有些难以启齿的需要起夜,可惜刚小产了身子软得很,没有气力,她小声道:“教梅姑姑进来一下吧,我起夜,饮多了汤药。”   “朕帮你。”   “......”洛长安不自在,“让梅姑姑来吧。”   帝千傲却将她腿握了,“我是你丈夫,病床前需要避讳我吗。” 第323章 静养   “多少给我留点隐私吧。”   “皇后的一切朕都要参与。”   事后,洛长安再度被放回床榻上后,她用被褥将自己掩在下面了,虽夫妻不必避讳,但到底她不是小孩儿,而他又那般高贵的身份,却坚持那样端她,她实在不好意思面对他了,教他侍候病榻,她心惶惶,他似乎愿意尝试为她做所有事情。   帝千傲将被褥从她面上拉下,见她垂着眸子面颊酡红,眸色却深了,他知道她刚小产,但心底仍压不住想她,倒也不会怎么她,这么多年习惯忍耐了,他轻轻地拥着她,俯下头便捉住了她的唇瓣,安慰似的轻轻地品着。   洛长安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许是方才端她多少触动他,他仅轻柔地吻着她,手掌也轻轻的抚在她小腹,再无其他进犯。   她明白他在安慰她,但她不愿意和他接触了,心里莫名有不少排斥。   流产以后,对与男人亲密不能接受,甚至排斥,生理上的本能保护,帝君的怜惜安抚也令她无福消受,她把脸别开,轻声道:“不想亲了。”   帝千傲心中极是难受,立时苦在心头,他安抚的吻和抚摸也会使她抵触了吧,因为自己体内流着颜凤的血,她虽不明说,心底是恨颜凤的,只是为了他把什么都咽下罢了,“不亲了。睡吧。”   两人,陷入冰点。   洛长安睡下后,帝千傲来到了龙寝顶上,坐在屋檐,用手将眼底雾意抹去。   沧淼提着一壶酒两只杯子也来到屋顶,坐在帝千傲的身边,他一手断了,便用一只手倒着酒,递给了帝千傲一杯,“知道你不如意,来敬你一杯。亲手轰走了老娘,媳妇儿又小产了引咎于你,又一堆国事缠身重整朝堂,累坏了吧。”   帝千傲将酒水接过,一饮而尽,睇了眼他的断腕,“彼此彼此,都不如意。”   沧淼自嘲般看了看自己断掉的手腕,笑道:“明明是皇帝,本可以三宫六院坐享齐人之福,偏偏是个情种。可惜了你这身份。不在意不是会过得肆意些?”   帝千傲凝他一眼,“手腕怎么断的?”   沧淼被反将一军,饮了一杯酒水,笑道:“亲了秋颜一口,被她弄断了手腕。”   帝千傲颔首,“有出息。”   沧淼轻轻一咳,“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哄女人开心啊?以前看的书似乎都没有什么实际参考价值。”   帝千傲眯起眸子,苦笑道:“你是觉得我做得很到位吗?你以为我如何来的屋顶,她排斥我。我...不懂如何哄女人开心。如果你需要让女人心死,我倒有些经验。”   沧淼:“......”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沧淼轻轻一咳,轻声道:“你能不能下旨斩了童寒啊。”   帝千傲:“......”   “还以为你睥睨天下就无所不能了。原来还是得讲理不能斩忠臣啊。”沧淼耸肩,爱开玩笑,“不能斩算了,算了。”   “喜欢就去追求,不要朝着让朕做昏君这条路努力啊。”帝千傲凝着发小。   沧淼将辛辣的酒水咽下腹去,“她父亲让她完婚了。现在追求,晚了。”   ***   翌日清晨。   洛长安醒来时,帝千傲和衣趴在床边,照顾她一夜,似乎刚睡着的样子,面上有疲惫之色,她拿了薄被帮他盖了。   稍有些动静,帝千傲便醒来了,关切地望着她问道:“可好些了?小腹还痛吗?”   “比昨天刚掉下来时好多了。”洛长安懂事道:“时候不早了,快去上朝吧。”   “今日已知会罢朝了。”帝千傲说着,将刚做的粥食端起,轻轻地吹着。   洛长安听见罢朝二字,心中压力立时就来了,她肩膀瘦弱,他一句话她就被压得喘不过来,罢朝着实可怕,忙道:“不可罢朝啊,太后若是知晓了......”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莫劝。”帝千傲淡淡地说着,“眼下你身子最紧要,其他不重要。风雨不辍勤政十七八年,朕想为妻子任性一次了。”   “帝君……”   “放心,朕余怒未消,不会有人冲上来的。”   “嗯。”洛长安便将话压下,靠在枕上,教梅姑姑侍候着漱口洗漱。   梅姑姑低声道:“帝君担心咱们粗手笨脚照顾不好娘娘,于是亲自照料小月子呢。这粥食汤水都是帝君亲手做的。”   洛长安弯了弯嘴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每次甜蜜都在极痛后,也就不觉甜蜜了,不是不知他对她好,只是她这心不知怎么,就麻木不仁了。   帝千傲喂她吃了粥食,从早到晚与她在一处,朝堂上的奏折也都在卧室内她休息后处理。   朝堂上的众臣倒无人置喙,帝君从政十七年,什么风格大家也都清楚了,突然罢朝怕是在引什么出头鸟,众臣都静静的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生怕被逮着什么小辫子,最近帝君给朝堂换血换得够多了。   洛长安轻声道:“行宫那边人都回来了吗?太后那边没什么异动吧?”   “安心养着。”帝千傲轻笑着,“不提令人扫兴了的。”   小产比生产症状好恢复些,就如来了腹痛难忍的月信,在帝千傲罢朝十日的细心呵护下,洛长安恢复了些气色,下床走动这些都可以自如了。   帝千傲便恢复了早朝,一恢复就将原南疆巡抚因贪腐大罪给当场革职查办了,他执政手腕越发狠厉严苛,让整个朝堂顿时更加噤若寒蝉。   洛长安数日没有沐浴,这天身子见轻了些,血污也排得干净了,她打算清洗一下。   “梅姑姑,教下人将槿禾送去国子监吧。”洛长安将发簪除了,将长发散下,拿木梳轻轻拢着发丝,梅姑姑终于告诉了洛长安太后被帝君软禁在皇陵别院的事,听闻那日帝君之怒,太后之心寒,洛长安的心里顿时就被不安笼罩着了,“你照看着槿风,我去沐浴。”   梅姑姑说道:“帝君今日刚复朝,你身子才好些,华清池畔地滑,万一头晕摔跤不好,不如教乳母看着槿风,我侍候你沐浴。你这身体可太娇气了,似乎风一吹就倒了。帝君吩咐了,往后我不可教你一人独自行动了。”   洛长安立起身来,拿了两件干净的里衣,“见轻了,没什么事的,什么药都用上了,都见好了。”   这时,帝千傲落朝回到殿内,见洛长安乌黑如绸缎般发丝披在肩头,更显得一张面颊清丽绝美,他将人手腕拉住,轻声询问道:“可是要沐浴?”   洛长安看了看他,颔首,“梅姑姑,不如将槿风交给帝君,你伴我去吧。”   梅姑姑倒笑了,这是怕帝君怕成什么样了,刚才明明不让我陪,帝君一问,倒要我陪了,但轮得到我吗。   “我才想起槿风该吃加餐,得出去了,孩子饿了。”梅姑姑抱着槿风向帝君见了礼,帝君摸了摸小儿子的面颊,随即梅姑姑便将二皇子抱出去了。   帝千傲蹙眉,将目光拢在洛长安的身上,“身上净了?”   洛长安低着头不说话,因他这话已经背脊僵住。   帝千傲摸摸她头,失笑道:“笨蛋,沧淼交代身上净了才能沐浴,不然伤身。朕不能问了?想远了。”   洛长安于是大方的说道:“净了。”   帝千傲颔首,“池畔地滑,摔了就麻烦了,朕给你洗。”   洛长安避无可避,叹口气道:“好吧......”   这个语气,太防备他了。   帝千傲苦笑着把她抱进华清池,帮她细细地清洗着身子,动着腿根时她身子绷着,惊惧着警惕着他。   他却动作始终轻柔,单纯的只是帮她清洗身子,冷静的外表下,心底已是狂躁,肤若凝脂,触手温滑,然,了解她在怕他,便一字未言,连动作也尽可能疏离。   洛长安后来放松了,待洗完他用宽大浴巾将她裹住,抱回了卧室,将她搁在榻上。   她将浴巾裹紧了些,下意识地抵触,却激起了他的征服心理,他立时将她欺在榻上,将手臂撑在她身侧小心地不压坏她,温声问着:“避着朕十来天了,心里怎么个打算,养好了以后也不给碰了?”   洛长安一下子就窒息起来了,被他欺着才知他早在忍耐了,她却没有做好准备接受他进来,才小产十来天呢。   再有,老人家一个人在冷冰冰的皇陵里,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她实在做不出与帝君欢爱的事情,自小礼教不容她如此,她良心难安,她受道德指责,她不能令帝君沦为不孝之人。她不想让自己身为人妻、儿媳的作风显得荒唐。   而她又一时不能从流产之伤痛中走出,暂不能大度到原谅太后。   她好为难。   她需要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   “帝君,我身子还未大好,不便陪寝。我...我想回长春宫静养一段时间,望帝君准可。”   “和朕分居?”帝千傲哪里不知她想法,仍温声笑着,“打算分多久,还是往后都各住各的,说说吧,三天五天,三年五年?” 第324章 还人情   帝千傲唇尾含笑,然眉心已有些紧张神色,她与他都知晓一个分字都可教彼此心颤了。   “三天五天怕是身子养不好。”洛长安面颊有些赧色,接着又笑道:“三年五年又属实太久了,我只是要静养一段时间,又不是...能离了你。莫要草木皆兵。刻意了,反而不好。”   说着竟耳尖也红了。   帝千傲不由心头一动,见她对他亦有难分之色,倒似被心事所累才不与他亲近,她性子矜持,能将心事说到这个程度已经顶了天了。   他便松了口气,经历这么多次分分合合,他的确敏感了。   浴巾下她笔直纤长的双腿更使得他心中欲动,她防备他,他倒能理解了,她小月子里他如此念她确实不该。   他不动声色地帮她将发丝擦拭干爽,为她将里衣穿上,稍稍阻止了自己几乎不能自持的心绪。   “在朕身边静养,不也挺好。”   “您每日理政已经忙碌,夜里再劳您起夜侍药,一夜二、三次的起来,清早又辰时便去早朝了,加上前些时候罢朝,我已经过分了。我不愿意再给您制造麻烦了。让我一个人住一段时间吧。过阵子,养好了再说吧。你也安心你的政事,我也理理头绪,让我缓一缓。”   “太后已经教朕软禁,再不能欺辱皇后了。然皇后仍有心事。”帝千傲微微眯起眸子,手握住她脚踝轻轻地摩挲着,她微微往后缩了缩,他却将手从裤腿往上攥住了细滑的小腿,使她再不动弹了,才又道:“让朕想想是什么困扰着皇后。”   洛长安一怔。   因为她,他们母子反目,太后身子不好,万一陨在皇陵,更甚至殒命那时他正和她正缠绵床榻,她不能想象他回想起来是何感受,而她不愿意令帝君心中留下遗憾。孝不能等。日后教他回过味来,后悔当时没有尽孝,悔就晚了。   同时,自己又一时不能释然大度到原谅他母亲,倒也难以启齿了。   帝千傲将眸子一凝,“必是因为后宫诸多女人令你不快。”   洛长安蹙眉,薛贵人和曾氏已经发落了,自己没有因后宫女人不快,“没有。”   帝千傲随即沉声吩咐道:“海胤,即刻传旨下去,休掉群妾,由行宫即刻遣散!自此后宫再无裙带,众爱卿往后放下裙带各凭真才实学在朝堂生存吧。”   “!”洛长安怔住了。   刚说了不想给他惹麻烦,这怎么突然就休去群妾了!   海胤惊道:“帝君不是要先和群臣谈遣散之事么?”   “不必谈了,直接休去,再谈下去,皇后就殁了,朕也得被皇后给整薨逝了。”帝千傲不愿意让洛长安拧眉了,该清理的,索性一口气清理干净,和洛长安走到今天都是这帮后宫女人闹的,“朝臣若有异议,提顶戴花翎来面圣。燃烽火,出动御林军巡城,以示朕威!”   洛长安:“......”   “是!”海胤习惯了帝君的这种半夜大阵仗,立刻就连发七十三道休书,将后宫姬妾休了个干干净净,顿时就清爽了,皇后娘娘再不会因为女人和帝君生出嫌隙了,舒坦。   众妃:这大半夜的...是又要冒雪搬家了么?都怪薛贵人,老老实实在行宫待着养老不好么!在太后面前打什么小报告呢!都说了几百次别惹皇后,别惹皇后了,偏不听!   这夜烽火将东冥都城照得大亮,御林军的马蹄踏遍了官道,群臣半夜闻讯,都慌慌张张入宫跪在金銮殿领罪。   帝君先收复了各国,紧接着罢朝十日,连夜又休去众官家裙带,帝君心思教人不能窥透,众臣不由汗透衣襟,这必是给我等警示,自此君臣有别,再无依附,果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帝君在立威了!   洛长安突然失笑了,她怕他为她破例,只想他安心国事,谁知越是想降低存在感,他却如疯了一般...连日来每时每刻都在破例,他为她驱逐生母,罢朝十日,遣散后宫,她不知道他还能干出什么惊人的,怕着怕着习惯他的性子了,她为他着想,愿意为他忍耐委屈,而他同时为她着想,不愿她委屈,终于他交底了。   帝千傲摸着她眉宇,温声询问道:“如意些了么。”   洛长安颤着嗓子说道:“您可太疯了!”   “必是心中仍有芥蒂,只怕朕没有做到极致。”帝千傲与她较劲一般,又道:“海胤,除皇后贴身女侍外,把其余宫女、女侍也全部遣退,朕身边只留阉人,往后属国不得进献美人,宫宴免去歌舞,选秀改为比武纳贤。”   洛长安将手攥在心口,这怎么越说越来劲了呢,她的心里怦怦乱跳,“帝君,给彼此留点空间...不好么。”   帝千傲将她身子紧紧拥住,带着深刻情愫的声音直击她的心房:“不准走。”   “……”   “哪里都不准去,朕不让走。”帝千傲呼吸亦紧促了,“半步都不准再离开了。”   “......”   “冷战也好,分手也罢,都在龙寝里同一屋檐下进行,朕当情趣陪你玩耍,但不得出了这门了。”帝千傲温声说着:“朕...不愿分开了。”   他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响起,薄凉的气息洒在她耳廓,有些痒,他掌握了她的性子,竟学会了...死缠烂打。   洛长安叹口气,终于把心事交代了,“我一直想讨你母亲欢心,可她不喜欢我,我觉得挺沮丧的,你娘变脸之后可太不近人情了。我原想取得她老人家的认可。我希望我和帝君在一起是被家长祝福的。可搞得一团糟,和你一起又会自责。.....原想过阵子灰溜溜把你母亲接回来的,你瞧,你又是休妾又是比武纳贤的,把她接回来也是气死她,前殿臣子也被你吓得怕是成鹌鹑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贤惠了,稍微给我点表现的机会呗......天天给你能得上天入地的......”   帝千傲听后竟分外疼惜,太后那般对她,她却仍想取得太后的认可,仍希望使他开心,更显得太后所作所为荒唐。   “不需要自责,洛长安,不要将所有罪都加诸在自己身上,你不能教太后喜欢,朕喜欢你就好了,毕竟太后也不喜欢朕......"   洛长安竟被他逗笑了,两人居然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就很难取得她认可,对不?”   帝千傲耸肩:“两岁半朕就被逼着飞檐走壁了,你说呢。”   洛长安摸摸他头,“好了,容我休息阵子,不可见我稍微没精神,就搞惊天动地的事情吓我了。我真怕你把天捅破了。小时候我爹娘挺和美的,我爹可不会这么吓唬我娘......要是我爹告诉我娘他为了讨我娘开心把女客户全整黄了,估计能被我娘骂死......你今日让宫宴不能有歌舞就属实刻意了,外宾来了从头到尾看武术表演,也不大好,对不。”   “暂时放不下就缓缓,朕等着你走出来便是了。”帝千傲倒也有些紧张,不知道寻常人家夫妻怎么过的,他自己稍微一动似乎就不合规矩了,温声道:“这次小产实在是意外,你竟易孕,一碰就怀了,用药都拦不住......”   洛长安幽幽打量他,“怨我么?”   帝千傲失笑道:“怨朕,自是怨朕。四年让皇后怀三个,属实是过分了。”   洛长安:“......”   帝千傲温声道:“朕在旁边榻上歇着,离你远远的,准不能再怀了。就...不回长春宫了吧。”   洛长安露出笑颜,“后宫女子被你遣散以后也不能再有去处,明日我空了看下遣散费如何发放,不能给恩宠,便保其一世衣食无忧吧。”   帝千傲耸肩,“你看着办吧。身外之物随你赏赐她们,别把朕赏给她们就可以了。”   洛长安:"......"   这时,帝槿禾教下人随着,揉着惺忪的眸子,进了洛长安的卧室,小声道:“母后,您身子好些了么,今晚想和您睡,可以么。”   洛长安小产这些日子,槿禾在别的屋子教梅姑姑照看着,许是想母亲了,才夜里过来,洛长安忙道:“当然可以了宝贝,母后抱抱,母后也想你了。”   帝槿禾随即便钻进了母亲的怀里,教母亲拥着香香地睡下了,睡前和父皇说了句:“父皇晚安。”   帝千傲:“......”就只有朕和皇后亲近这么困难就是了,大半夜满城兵马忙活半天比不过三岁的儿子一句话管用,羡慕了。   ***   皇陵别院。   巍峨的永乐公主陵拔地而起,一个月便已经修了二层高。   太后每日来永乐公主陵前驻足,久久地守着,用帕子为殿外碑文擦拭着,没有教碑文上落下一丝灰尘。   “永乐儿,满月了。”太后轻声说着,手中轻轻地捻着佛珠,一月来天寒,加上对永乐公主的陨落而伤心,太后病了,时不时咳嗽着。   在傍晚时分,太后回到居住的陵殿之内,桌上茶水已经冰冷,她坐在椅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冷茶,便记起长安亲手制的茶来了,有云台冰菊可曲风散热,有洛神花茶可解毒去浮肿,还有茉莉花茶可驱除瞌睡消除疲劳,她将茶碗放下,手中佛珠捻得更紧了。   门口人影一闪,却是吴太妃进来了,太后被软禁了,她怎么能不来看望呢,毕竟被太后‘照顾’了这么多年,总该来还一还人情的。   吴太妃进得门来,见太后发丝未梳理,衣衫也颇为单薄,眼睛似有湿意,便暗中冷笑了一记,随即便假意关切道:“姐姐,姐姐啊,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儿啊?不如说与妹妹听一听。” 第325章 伞   太后见来人是先帝昔日的宠妾吴太妃,心知此人来意不过是奚落她罢了,虎落平阳被犬欺,亘古不变的道理,她见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是你啊,坐吧。”   吴太妃便挨着太后坐下了,又继续关切道:“印象里,您那么坚强,先帝去后,您一人扛起大梁,先帝驾崩您也未落泪呢!今儿是怎么了,竟似乎流泪了?!”   太后知道此人言语不过是讽刺,倒也云淡风轻,轻声道:“风迷了眼睛罢了。”   “啊,瞧我这脑子,竟一时忘了,您被帝君软禁在皇陵了。您引以为傲的亲生儿子呢,为了儿媳这般对您,您如何不垂泪呢。”   “软禁?”太后将背脊坐直,微微笑道:“你倒是捕风捉影了,休要辱帝君、与皇后名声,不过是哀家想来皇陵住上一段时间,过几日清净日子罢了。”   吴太妃见刺中太后的心事,不过佯装坚强,便又继续道:“姐姐,好姐姐,今日如何没有穿...凤袍呢?是被帝君将凤袍扒下了吗?”   太后冷冷一哼,“纵是扒下了,也穿了几十年。你呢。”   吴太妃立时郁结,又将自己戴着名贵玉镯的手腕伸过去,“都说养儿防老,孩子孝顺比什么都强呢。你瞧,我腕上这玉镯,是我生辰时,元容送的生辰礼物呢。姐姐,你生辰眼看就快到了,今年帝君和皇后会送你什么呀,我记得上次你生辰,皇后给你大办一场,还亲自给你表演了西厢记呢,今年可有人给你操持生辰呢?”   吴太妃说着,便觉得心里特别的痛快,贱人,压制我三十年,让我与元容亲生母子不得相认,只能做姨娘,终于轮到我报仇雪恨了!   太后将眸子合起,竟是不将吴太妃放在眼中,缓缓说道:“你倒不必得意。今日坐镇天下的,是我颜凤的儿子,掌管后宫的是我颜凤的儿媳。帝元容也是哀家教养出来的,与你并不亲近。吴姨娘,你省省吧,一天是妾,一生是妾,哀家在一天,你始终抬不起头来。”   “姐姐落难了仍这般有威严,我倒要看看姐姐的嘴能硬到几时。”吴太妃登时攥紧手心,本来想来奚落太后,熟知太后余威尚存,竟丝毫没有颓态,果然是自幼出自大家的女子,反而她却被太后几句便羞辱得脸色酱紫,便笑着道:“姐姐,你好生养着,妹妹来日再来探望你。”   太后仅闭目捻动佛珠,并不理会,失去了权势,连素日里对她卑躬屈膝的吴太妃都可以如此奚落她了,曾经受人阿谀谄媚,倒觉人生起伏,滋味苦涩。   但这些日子倒觉得一身轻松,终于做了几日颜凤,自小是名门家的闺女,出嫁是皇后,儿子登基后成了太后,只有这些被软禁在皇陵的日子才是自己,除了终日面对公主陵,越发觉得愧对永乐儿,她明白是傲儿安排她守着永乐儿的,日日见到,日日锥心,哀家的儿子,手腕也与哀家相似。   吴太妃出得殿门,便与那侍奉太后伙食的仆人照面,挥毫塞去一万两银票,做掉太后,必须花血本儿。   那仆人将银票不动声色装进袖中,只躬着身子跟在吴太妃身后,谄媚道:“太妃,您请吩咐,小的鞍前马后孝敬您。”   “现在太后一日几餐,一日几次茶水?”   “小的都准备一日三餐给太后,茶水倒是一日十几次。”   “往后还是一日三餐,一日茶水十几次。不过呢,原一餐的量分三餐给,原一次的茶水分十几次给,说出去,旁人挑不出你什么。二月后事成,仍有一万两赏你。”吴太妃缓缓地说着。   那仆人道:“这太后原是宫里废弃了的,连个奴才丫鬟都没带来,只穿一身随身衣服便来了,眼下又风寒入侵做病了,死活没人管了。您只管放心,不出二月,保证教她拿着佛珠去见佛祖。”   吴太妃满意点了点头,“一点就透,来日有你的出路。九省都督那边职位多着呢,好好表现。”   “是,吴太妃。”那仆人开心坏了,趴在地上便磕起头来。   吴太妃出了皇陵便进了都督府,进门见吴书业正在案后作画,便不悦道:“颜凤这老不死的,压制我三十年了,如今她失势了,竟仍然不将我放在眼中,实在可恨!”   吴书业将毛笔放下,“可恨的何止颜凤,帝君近来也不将本都督放在眼中,小子以为自己一统天下,便可以无视本都督了。当年他父亲也要看在你的面子上礼让我三分,我乃是国舅,他倒目中无人起来,那夜里竟出动御林军在城中立威!哼。”   吴太妃坐在椅上,将面颊靠过去,“月底皇后的好友萧域要办喜事,届时帝后都会出席,恐怕太子和二皇子也会去。近来帝君将后宫清的只留一个,这可是明着告诉咱们谁是心尖儿宠了。索性派死士伏击,乱箭扫射给他们一窝端了,保管教神医沧淼也救不活他们!回头兄长扶元容上去,即得这现成的天下!岂不是好。”   吴书业自己觊觎皇位已久,心中倒不见得想扶外甥上去,眼下也并未和舍妹明说,仅反而利用道:“如此甚好,太妃放手去做。为兄自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   梅姑姑刚入夜便提了一篮子花进了龙寝,见洛长安刚与帝槿禾温习完课业,便将花束放在洛长安面前的案上,“今儿是郁金香配百合和向阳花。”   洛长安经过一月的休养,气色好了起来,加上后宫清净,偌大后宫只她一人,没有诸事烦心,心情也好了许多,原用在处理后宫杂事的时间,洛长安用在了收留民间孤儿,支了几处庄子,教人做起善举,一是为永乐祈福,一是为帝君分忧。大抵觉得这比处理后宫杂事有意义多了。   她看了眼满蓝鲜艳的花束,嘴角也有了些弧度。   梅姑姑小声道:“连着四十二天了,帝君每日都送不一样的花过来,可见用心了。这些日子,他都远远在榻上歇着,倒是娘娘何时可放下心事呢。”   洛长安摸了摸那向阳花,随即便坐在椅上,这四十几天,她和帝君聊白泽在朝堂上的进步,聊槿禾的课业,也聊槿风一岁了刚学会走路和牙牙学语,独独不再聊两人的感情,从夫妻,似乎做回了同处一室的好友。   他每天送来花束,她每天数次亲自呈去茶水,除了不再将感情流露,倒也相敬如宾。   “不日便是萧大哥和赵歌的婚期,本宫命你定做的一对儿金童玉女的玉雕可能如期做好?”洛长安询问着。   梅姑姑见洛长安并不答她关于帝君的话,便不再进逼,兴许眼下就最好了,能守着彼此一世,哪怕缺点激情,也顶好了,仅颔首道:“前儿还去问了工匠,收尾了,可如期做好呢,不会耽误送礼的。”   “嗯。”洛长安应着。   “梅姑姑在么?”吉祥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梅姑姑听见便掀开门帘出去了,见是太后身边的旧人吉祥,便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吉祥到廊檐去说话。   两人来到廊檐,吉祥便小声道:“我拿银子托皇陵守门人看了一眼,说是太后病得快不行了,帝君那边长公主去跪了一个多月求情,帝君始终不通融,我想不如求求皇后娘娘,容情给太后派个御医,教沧淼神医去看看病吧。”   梅姑姑连忙说道:“快别开这个口。屋里的才从小产的情绪走出来些,眼下连帝君都近她不得,生怕惊了她,再要提及太后,恐怕不是时候。”   吉祥急得落泪,“你我一直追随太后,原你也是太后身边的拨到龙寝里的,如何一点情理不讲。竟忘了是太后曾提拔你了?”   “怎么,非要将人逼死才是讲情理?帝君都容着娘娘,何况我呢。早知今日来求人,前日就不要伸手!那时娘娘不够温顺孝顺吗!”梅姑姑叹口气,“我原是太后的人,但此事毕竟是太后不义在前。又是帝君的命令,皇后对我兄弟嫪擎有救命之恩,若非皇后劝我兄弟迷途知返,我兄弟恐怕早就以叛国乱匪被帝君处死,岂有今日之势。我眼里只认皇后一个主子。莫要再说,速速回去吧!再要多劝,和你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洛长安心知吉祥来意,立在窗畔将二人的话隐隐听在了耳中。   外面突然下起冬雨来。   梅姑姑回得屋内,随口说道:“海胤似乎没拿帝君常用的伞具,我命人给送去御书房内。”   洛长安轻声道:“我去吧。”   说着,将雨伞接过,便举步往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来得书房门外,便听屋内有女子呜咽低泣着在低声说着什么。   海胤见人来了,马上道:“娘娘,是您!容我进去禀报,书房内...有人。”   洛长安一怔,竟是熟悉的场景,每一帧都有一段不能回首的往事,这次她没有推开屋门,出于信任,也出于失了推开屋门的激情,里面是什么人都不重要,仅轻声道:“不必禀报了,我来给帝君送把伞而已,没有别的事情。” 第326章 内热   说着,洛长安将雨伞竖在门畔,便拾步打算离开,雨下的有些紧了,她裙摆教雨水溅得湿了些。   “娘娘,您莫多想呀娘娘,要不奴才不禀报了,您直接推门进去呗!拿现形!”海胤原想去汇报,怕皇后娘娘以为通风报信,干脆老实邀请皇后娘娘进门去查看算了,敞亮着呢。   洛长安温声笑了,“连你们都敏感起来了。本宫没有多想了。宫里总计几名女子我比你清楚。本宫为人随和,尔等不必如惊弓之鸟!”   海胤委委屈屈,您是随和又温柔,可您一个小脸不开心,帝君就毛了,那哪是随和的主儿,谁受得了。   “是了,您和帝君之间一个眼神,咱们这些人马都得想半天会发生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呢,奴才这身子都...快紊乱了。梅官似乎已经紊乱了,前儿还抱怨脱发严重,据说是愁的!”   洛长安失笑,被海胤逗乐了,“今晚属国来朝,本宫布了晚宴在华和殿招待贵客,前殿宴席本宫不便参加,届时你教帝君少饮些酒水,他近来贪杯,长时间下去身子就透支坏了。”   “娘娘真会选地方呀,华和殿人杰地灵,最适合晚宴了,也最适合招待属国之臣了。”海胤陪着笑,抓住一切机会对洛长安溜须拍马,为帝君耍好感,“帝君原不贪杯,现在除了贪杯,似乎也没别的念想。心病仍需心药医,还得娘娘开解他。不信您进门给他笑一个,保证帝君立刻就灿若春天......”   “......”聊不下去了,推门进去就对着帝君傻笑,正常吗,关键里面有女子在哭呢,她推门就笑,实在是...诡异。不能想象帝君的表情。   海胤却跟上了几步,轻声道:“娘娘,书房里的女子是长公主,自太后被软禁,长公主每日傍晚来跪二个时辰,求帝君原谅太后,连着四十二日了,期间也自行跪了针板,替她母亲赎罪呢。”   洛长安点了点头,也并未多说什么,可以理解,长公主也是孝心使然。   屋内帝筱月的声音带着哭腔隐隐传来,“左右就这几日的事情了,弟弟不去看望母后一眼,只怕是就咽气了,弟弟若是不去,可否真到那日,容姐姐进去皇陵别院给她收拾一下遗容也好。做姐姐的,求你了。”   帝千傲冷俊着面容,睇了眼长公主,冷声道:“出去。”   帝筱月见帝君不为所动,又求道:“她纵有千百般错,可她到底是咱们的生身母亲,你当真不见她最后一面吗!弟弟当真如此狠心?看在姐姐连跪了月余的份上,也跪了针板赎罪了,弟弟便去看望她一次吧。真的让她死不瞑目吗,父亲便在你眼前死不瞑目,母亲也要死不瞑目吗?”   帝筱月了解母亲所作所为有失长者身份,然而仍旧忍不住站在道德制高点,用孝道给帝君施压,除了孝字,没有筹码可以救母亲了,现在看来,孝字也不管用了。   帝千傲语气越发冰冷,竟丝毫不做让步,他的任何让步,都是对洛长安的伤害,他绝不能退让,他清楚洛长安心中天平需要稳固,绝不能再动荡了,他不会让为自己生了两个孩子,流产一个孩子的女人失落的,“朕说了,出去。”   “帝君!”帝筱月微微扬了声音,“我也可以去跪求皇后原谅!求帝君准我见皇后娘娘!”   “颜凤很快便可以追随永乐公主而去了。”帝千傲缓缓的说着,“你,不要以任何形式去打扰洛长安,否则,朕对你不客气。”   洛长安听到这里,便垂下头来,回到了龙寝之内,自己毕竟不是铁石心肠,而帝君始终向着自己,她心里慢慢的也就心悸渐消了,他对她是一心一意的,自己再是心死,也不能不为所动了,想为他做点什么,过去一个多月,属实冷落他了。   后夜里,雨势渐渐地急了,忽听外面一阵响动,接着海胤的声音响起,“梅官,速速备醒酒茶,帝君大醉了。”   “是。”梅姑姑连忙去了后厨去准备醒酒的茶水。   洛长安起身来到门处,将门帘掀开,便见海胤搀扶着帝千傲来到了门边,只见人已经大醉酩酊,薄凉的双目也半眯着,布满醺然醉态,只望见洛长安时,原锐利的眸子瞬时软了下去。   洛长安伸手将帝千傲的手臂扶住,询问着海胤,“如何醉成这样了?傍晚不是交代了让你劝着少喝些吗。”   “属国来朝献忠,君臣同乐,边看表演边喝酒很难推掉!这里表演是指男倌表演武术、杂耍和诗朗诵,全场都是男的,一个女的都没有,然后帝君决计也不好男风!帝君在晚宴上喝了好多酒,许是心情不佳,竟将众人都喝趴了,仍不尽兴,他心里有事从不与奴才多说,恐怕心事也不能与您诉说。”   海胤轻轻一咳,便打量着娘娘的神色,可别清空了后宫,又有了断袖之癖的嫌疑,就不好了,大东冥的晚宴节目,真的是全天下少有的,尤其是诗朗诵,太枯燥了,给属国来臣都看愣了,都在寻思帝君这爱好别致得很,本来众人以为来大国朝贺,能看见什么样的绝色美人翩翩起舞,结果满屋子臭男人挥汗如雨的表演武术......   “海胤,你要是再话里话外的男的女的,本宫可生气了。”洛长安无语,就觉得海胤挺欠的,过于小心了,还能不能正常说话了,她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整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帝君本来绯闻女人就很多好吧,给他们一个个委屈上了。   海胤马上陪着笑,“好,奴才以后好好说话,对了,帝君领口上那点子红是葡萄汁,不是胭脂!腿上衣物皱了是因为酒宴上吵着内热,退了外衫压在背后压皱了,不是有人坐他腿上了!”   “好了。”洛长安颇为无奈,“将帝君交给本宫吧。你......下去吧!”   海胤心想好像解释的有点多了。不会给帝君帮倒忙吧,帝君被冷落一个多月了,怎么可能不内热,他想撮合都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努力了,毕竟梅官那边的撮合一无进展,梅官一搓合,娘娘就给她一个温柔的大笑脸,笑得颇具威仪,张口一个本宫让梅官愣是不敢撮合了。   洛长安将帝千傲扶着要放在龙床上,他身上酒香在她鼻息里缭绕着,他眉宇微微蹙着,酒后反倒脱去了九五至尊的担子,将手搭在她肩上,依赖着她,一个多月没有亲近,他深深锁着她美好的面庞,口里轻轻说着,“皇后今日比昨日气色...更好了些。朕看着...着实心动了。” 第327章 医马   “嗯,我大好了,你却成酒圣了。”洛长安轻声嗔着,“不是让少喝酒吗。”   “不喝酒...夜里回来总想冒犯皇后,醉倒了省去麻烦。”帝千傲说着醉话,平时隐忍难言的,现下轻易便说了出来,“想做你裙下臣子......”   洛长安脸上一赧,便将他往龙床上放,“先坐下吧,脚步都不稳了。”   帝千傲潜意识里似记得皇后不愿与他亲近,在龙床边止步,指了指颇远的小榻,说道:“朕在那边歇着,皇后领错地方了。容易让朕...误解。”   洛长安不由心疼,原那样日日离不得她,生生在小榻上歇了一个多月,自休妾那晚之后,连手也不再拉她了,似乎生怕惹急了她,小心地伴着她,原来夜夜醉酒,除了忙政事应酬以外,是怕自己会勉强她。   帝千傲说着,便脚步虚飘的走到了他迁就了一个多月的小榻上,便坐了下来,被沈醉折磨得面颊发红,烦躁地将衣领纽扣解开了几颗,露出一截颈项,竟也是泛着红色醉状。   梅姑姑将醒酒茶端了过来,“娘娘,醒酒茶来了。”   洛长安接过端在手里,将茶碗递到帝千傲的手边,轻声道:“喝点茶水,解解酒吧。”   梅姑姑随即便出屋去了。   “朕要皇后喂。”帝千傲不伸手接过茶碗,   “好,我喂你。”洛长安将茶碗放在了他的唇边,“喝些吧。”   “朕要皇后亲口喂。”帝千傲试探着她的界限。   洛长安温声道:“好了,真醉糊涂了。”   帝千傲仰起俊颜,望着立在床边的洛长安,突然将她手腕拉住了,她手中的醒酒茶便洒在了他身上衣物之上,将他衣衫打湿了。   “醒酒茶洒了,”洛长安叹口气,“如何解醉呢。”   “醉了是不是就可以靠近皇后了。”帝千傲将手指勾勒着她领口的衣线,“不都说酒后乱性吗。”   “衣服打湿了,换下来吧。”洛长安微微一僵,便将他外衫扣子解开,为他除下了,独留里衣,可见他麦色的肌理在衣物下若隐若现,不由回想起往日亲密,到底是委屈他了。   帝千傲猛地拥住她的腰身,她忽觉心中乱跳,下意识地将身子紧了呼吸也乱了,他却如同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手臂颤抖,似乎内心里在隐藏着什么,“不做怀宝宝的事,朕知道皇后也不想朕亲你,只抱抱朕,可以吗,不要在今天拒绝朕......”   洛长安心中着实不忍,便伸手将人抱在怀里,原来他一直记着她小产后不久他亲吻被她嫌弃的事情,可见因此受伤了,她柔声道:“抱抱。”   帝千傲没有说话,被洛长安抱在怀里,竟泄露了自己的无助,情绪也放任了。   洛长安便觉自己衣襟湿濡,她知道那是他埋在她胸口落下的泪,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拍抚着他,他今夜情绪崩溃必是因为长公主在书房中所说的生母将亡之事,他在她面前却仍不肯出口吐露心事,仍在与她在一战线。   帝千傲后来酒力不支,便睡下了,梦里竟如看见母亲旧时为了自己政途四处奔波跪遍父皇旧部的场景,又似看见幼时母亲亲自督导自己功课的为数不多的温馨场景,又似听见母亲在呼唤着傲儿,他在睡意朦胧之间,竟似孩童一般,轻声唤道:“娘......”   洛长安听在耳中,立时怜爱泛滥,心疼至极,又见他蹙着眉心,偎着她睡得极不安稳,她所有芥蒂被顷刻击碎,只留满腔对他的怜惜和呵护,忙宽慰道:“安心睡吧,我去将娘接回来。明日就可见到了。你的心事,我知道的。”   帝千傲睡梦中听见洛长安温柔的语气,眉心纠缠的愁色渐渐消去。   洛长安彻底将过往放下了,他已经选择了她,而她希望他快乐,如果和他母亲和解可以令他快乐,她愿意去做。   洛长安出了屋子,便见秋颜与童寒二将有事来禀,待那二人来到近前,便询问道:“可是军情急报?帝君睡下了,若是可缓至明日,便缓一缓吧。”   秋颜颔首,“倒不是急报,迁都的事情,来给帝君汇报一下进度。”   洛长安微微拧眉,听说要迁至南方去了,那边四季如春,是个好地方,自己畏寒,可巧。   “你二人随本宫去一趟皇陵吧,去迎太后回家。”洛长安颔首,随即吩咐梅姑姑道:“将槿禾叫来,我带他一起去接祖母回来。另外,请来沧淼神医随行吧。”   沧淼来了之后,就见童寒微微靠近着秋颜在细声说着什么,秋颜在甜甜的笑,是了,快成亲了,给甜蜜的。   秋颜见了沧淼,便记起那晚额头上的那个吻,不由脸红,心跳也紧了。   沧淼见人脸红,就想童寒这是说了什么,使她脸红成这副模样了。   童寒在秋颜身边低声将未完的话说完:“你如果喜欢那套军体拳法,我下回把武功秘籍给你捎来。”   秋颜轻轻地颔首,非常感兴趣,沉声道:“喜欢得很。”   沧淼:“......”喜欢得很!和童寒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随即,洛长安与帝槿禾乘一辆马车,洛长安交代着儿子,“到地方见人要叫祖母,知道吗。”   帝槿禾犹犹豫豫,“可是......禾儿不喜欢她。”   洛长安摸摸儿子的头,“她是父皇的娘亲,就像我是你的娘亲一样呢。为了父皇,我们要喜欢她哦。”   帝槿禾皱着小脸道:“好的吧。假装喜欢可以吗?”   洛长安想了想,“也可以吧。希望她可以真正令禾儿喜欢呢。”   沧淼、秋颜、童寒三人驱马随在马车旁,另有千余影卫护着,便出发去了皇陵。   行至一半,突然一声骏马长嘶,秋颜的坐骑突然就...死了。   是的,死了。   秋颜:“......”   沧淼:“......”   上天这种安排不会太扯淡吗。这匹马它不配从皇宫走到皇陵别院吗?   秋颜十分心疼,又很意外,这匹战马追随她十数场战争,许是寿终正寝了,只是突然死掉就很莫名其妙,让她一个趔趄就英姿飒爽落下纵下马背,下盘很稳地落在了地上。   沧淼本来在秋颜后面驱马,正在腹诽身为女孩子居然骑马这么快,突然她那马就尥蹶子不正常了,到她狼狈地纵下马去,一脸懵地看着自己的战马,他倒不是不同情这战功赫赫的大马,但是竟忍不住被秋颜的表情整得差点发笑,秋将军好无辜的样子。   “神医......”秋颜下意识地看了看沧淼,轻声唤着。   沧淼颇有耐心的应道:“嗯。怎么了,说吧。”   “您会医马么?” 第328章 那次.....   “我...不是兽医。”沧淼温声道:“再有,纵然是兽医,首先它得没死透。这明显透透的了。节哀顺变吧。”   “就...好意外。”秋颜就伤心起来了,养条小狗还有感情呢,何况战马,说什么不肯往前走,非要把战马埋了再举行一个小型的追悼会。   “秋将军,我陪你。”童寒殷勤地帮着她在山麓上挖坑,一边安慰秋颜,“莫要伤心,明儿我选一匹尚好的纯种的大宛马送你!”   沧淼莫名将手收紧,身为天下第一的神医,真是拉不下脸来去比赛挖坑,虽然,想去......   洛长安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焦急不已。   太后那边人都快不行了,本宫心爱的帝君也醉倒在床心伤不已。   这边这阵容还在半路墨迹呢,这匹战马能不能晚点再埋啊。   洛长安心想不是我不尊敬战马,也不是我没爱心,但太后的命更重要吧!帝君的心理健康更重要吧!帝君一个多月睡小榻都快郁郁成疾了呢!   一个神医,俩大将军,整得什么事儿啊,忘了教白泽保护我出来了,下辈子一定要练武功,不用保护,想去哪飞着就去的那种,她轻声道:“沧淼你与本宫先赶路,秋颜、童寒教他俩忙完随后跟上吧。”   沧淼拉起缰绳便打算随洛长安一起前去,“好,我们先去见太后,我给她老人家看看身体。病了一个多月,听说人不行了。”   洛长安低声沉声道:“既然知道人不行了!就把眼睛从秋颜身上移开快些赶路啊!!去晚了,我去哪陪帝君一个亲娘!!”   后半辈子幸福全靠你了神医大佬!   “......”沧淼一怔,这是心疼男人了么洛长安,还没见这么急过呢。帝千傲知道要开心坏了。   沧淼又睇了眼秋颜,就见童寒离秋颜更近了些,他莫名烦躁,索性一夹马腹便跟洛长安走了。   忽听得童寒和风细雨又带点意思的对秋颜道:“一会儿你随我同乘一匹坐骑吧。不必拘谨,迟早我们双方父母会给我们定了成亲日子,你我...不必见外。”   秋颜本就是武人,不拘小节,便道:“也只能如此了。这里离皇陵别院几十里呢,我跑过去就太慢了,耽误正事!就和你同乘一骑吧。”   沧淼听见以后,只觉开什么玩笑,同乘一骑贴在一块如何得了,都是男人,当我不知你想什么,便将缰绳拉紧,将坐骑调转了头来。   洛长安简直对此无语至极,好嘛,神医走一步,退三步,情窦初开的沧淼不可爱了!太后...万望撑着点...   沧淼随即赶回来,对秋颜、童寒二人严肃道:“皇后与我都不会武功,秋颜,你是女子,适合近身保护皇后,此处留童寒安置,你与我同乘一骑吧。”   秋颜心想不会武功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也只有神医和皇后娘娘两人了,听见神医和皇后需要贴身保护,便放下手头之事,对童寒道:“童将军,劳烦你善待我的战马,我去保护娘娘和神医大人。”   童寒:“......”不是吧,好不容易以为可以和秋颜同乘一骑,贴身挨着感情升温的,结果落得一人冷呵呵埋战马开追悼会,秋颜走了,表现给谁看?   沧淼面上仍不动声色,对秋颜将手伸了下去,“上马吧。”   秋颜问道:“你习惯坐前面,还是后面?我都可以。”   沧淼深受鄙视,认真道:“后面。”我一大男人坐前面让你抱着成何体统!欠征服!   “不必扶了,我自己可以。”秋颜说着便催动内力轻飘飘地落在了沧淼身前。   她虽习武,身量较沧淼仍旧属于娇小,她上来便控制了缰绳,此举也着实伤害沧淼的男性尊严,控制俩字应该属于男人吧,她每次都喧宾夺主。   秋颜自然而然道:“神医如果害怕,可扶住我腰身。”   沧淼见识了她方才驱马疾奔的疯样,也恐她再将他的坐骑也催死,于是将两只手扶在了她的腰侧,居然可碰到自己指尖,这腰不会太细吗,行军打仗不会闪断了腰么。   秋颜腰身被他握住,微微一僵,有些紧张。   沧淼轻声道:“我养了不少大宛马,明儿给你一匹,别难过了。”   秋颜心中一动,小声道:“无功不受禄。”   “上次亲你额头冒犯了。当...赔礼吧。”沧淼细声说着。   秋颜随即点了点头,“好。那...两清了。”   秋颜策马而行,沧淼将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身,“几年前伤好了之后,夜里爬我的床,是想对我做点什么吗。”   秋颜登时红了:“不是,您听我解释,那次......”   沧淼不等人将话说完,又问:“那时的事,现在还想做吗。”   秋颜错愕地回过头去,唇瓣竟擦过了沧淼玩世不恭而儒雅邪肆的面颊......两人都僵住了。   洛长安快赶到皇陵别院了,还没见神医跟上,一整个无语凝噎!沧淼属于出公差谈恋爱!严厉谴责!   心想下次出门绝对不带沧淼、秋颜了,还是带白眉神医和夜鹰、白泽靠谱些,要是带白眉、夜鹰、和白泽,恐怕太后早已经接回去过了,哎。   ***   皇陵别院内。   太后经过一个月的缺水少粮,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加上风寒入侵,拖了一个多月,现下基本苟延残喘,没几天的命数了。   “水,哀家要喝水。”太后卧在寒凉的床上,声音沙哑地叫着,“拿水来。”   那服侍膳食茶水的仆人名叫铭儿,他闻声,便恶言恶语道:“不是刚喝了水吗!怎么又要水,一日十几次茶水,还不知足吗!”   “十几次茶水共有几滴,你清楚得很!”太后身体极其虚弱,指着铭儿,气若游丝道:“谁...谁教你害哀家的!说!是不是吴太妃!”   “这话从哪里说起呢?”铭儿歪嘴冷笑道:“害你!原只有我一个人照顾你,给你一日三餐,一日十几次茶水的侍奉着你,并且每天帮你‘捶腿捶背’的竟说我害你!老不死的,没良心!” 第329章 拿反银针   太后临终被粗仆辱骂,不由羞愤难抑,所谓的捶腿捶背也不过是每日夜深动拳脚罢了,她不知从何处借来力气抓起茶杯便砸向铭儿,“你是什么人,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污言秽语辱骂哀家!谁给你背后撑腰的!”   铭儿轻松地躲过了那砸来的茶杯,随即气呼呼的走到太后身边,照着太后脸上就扇了两巴掌,当真是关起门来往死里发作,恶狠狠地骂道:“你最好赶紧死了,别挡着爷发财,一天只喝几口水、吃几口馊饭你都可以挨一个多月!命硬得很啊!”   铭儿心心念念想得吴太妃许下的另外一万两银,只盼着老东西早些死了完事,反正上面无人问津,老东西全凭我发落。   太后嘴角被打出血来,回想往日手握重权,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姬妾环绕,眼下竟被一恶奴逼至死角,以前一切如过眼云烟、笑话一场,不由落下泪来。   “哭!你倒还哭!”铭儿怒然道:“天天照顾你这老不死的,我不知找谁哭去!失了势,帝君亲自废了你,左右不过是病死的,查起来也都无碍。”   说着就又抬起手来,要扇太后的脸面。   “住手!”就在此时,洛长安迈入殿内,方才在外面来路上就听了个大概,厉声恫吓道:“立时将这恶仆拿了!反了,竟关起门来深夜里忤逆起太后来!”   铭儿原以为深夜里不会有人问津皇陵别院,才会挑夜深与太后为难,过去一个月都是这么干的,宫里的主子得势时威武,失了势连奴才都不如,谁知今夜竟有人来了,并且来人竟然是...大东冥皇后娘娘!铭儿立时腿软了,“皇后娘娘,娘娘...饶命!太后娘娘夜里身子不爽利,小的是来照顾她老人家的!”   洛长安怒道:“你的伎俩本宫清楚得很。莫要狡辩!秋颜,拿了他!”   秋颜听到洛长安的命令,立时将铭儿手臂给攥住,踹在他后膝教他跪了下去,“跪下!”   铭儿吃痛,扑通一声便双膝跪地。   洛长安来至近前,厉目看了眼铭儿,铭儿瑟缩着竟一声不吱,洛长安命道:“自行掌嘴,打出血来,直到本宫说停。”   “是...是,皇后娘娘!”铭儿立时开始抽自己的嘴巴,当真不留余力,声声清脆,不几时便打得满嘴流血。   太后恍恍惚惚竟似听见了洛长安的声音,接着见有一道身影款款来到自己身近,夜里光线不好,她一把将来人的手攥住了,只觉入手细滑,掌心里有为帝家落下的薄茧,便如同哽住,半天才唤道:“长安,是长安啊。”   洛长安教人燃了烛火,室内光线大亮,她看见太后已经被那恶仆折磨得不成人形,形容枯瘦几乎认不出来,她眼眶一涩,登时间生出几分悲悯,轻声道:“娘娘,您受委屈了。”   “长安,哀家那时不知你怀有身孕。倘若知道,疼你不及。”太后竟觉惭愧,如今受了磨难也有几分自作自受,竟底气不足起来,“哀家几乎身死在皇陵而无人问津,即便有人问津也不过奚落嘲笑,不曾想生死一线,却是长安你来看望哀家来了,每次都是你解救与水火之间。”   “娘娘,长安该早些来的。属实来得晚了。”洛长安从梅姑姑随行拿的食盒里取了温热的茶水,递到了太后的唇边,“您最爱的云台冰菊,长安喂您饮下。”   太后连日缺水,然此刻却泪水决堤,就着茶碗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竟伏在洛长安怀里呜咽地哭了起来,“我的儿,哀家愧对你,愧对永乐儿,不如立时死了。”   洛长安拍着太后的肩膀,倒不是说自己多么无私,一切都是由于此人是帝君生母,她柔声宽慰道:“都过去了,过去了。回家了。”   这个家字,更是击中了太后的心底最柔软之处,对洛长安由衷地感佩了起来,也自惭形秽起来,论宽容和度量,当数长安了,自己竟显得微小了起来,“好,回家了。”   洛长安对儿子招招手,“槿禾,来叫祖母,说我们是来接祖母回家的,让祖母莫要落泪了。”   帝槿禾伏在床边,笑嘻嘻地说道:“祖母羞羞,祖母哭哭了,大人不可以哭哭哦。我们回家咯祖母,祖母一个多月没回家了,父皇和母后都记挂着祖母呢。”   这几声祖母将太后的心给叫得酥了,忙一把将槿禾抱在怀里,心肝肉地亲热了一回,原以为此生再不能抱孙儿入怀,当下当真如梦境一般不敢置信,“槿禾,乖乖,祖母好好看看。”   槿禾又连着叫了几声,“祖母。”   “方才你说,你父皇也记挂着祖母吗?是真的吗?”太后听后泣不成声,帝君当真念着哀家?   帝槿禾懂事的点点头,“父皇母后都不明说,可是母后每日都教人去打扫坤宁宫哦,父皇知道母后这样做,也并未阻止,我想父皇也是记挂着祖母呢。”   太后拉住洛长安的手,“原哀家以为你心肠歹毒,会带坏傲儿。现看来都是哀家的偏见了。功名利禄,不过身外之物,唯有亲情是血浓于水不能放下的根系。你能每日打扫坤宁宫,当真令哀家动容心折。”   洛长安并不是忘却了往事,对太后此时的悔过也并无太大感触,她只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君,太后服软,焉不是为了帝君呢,都是女人,有共同在乎的人,各退一步,给彼此个台阶罢了,“娘娘,我给您梳头,更衣吧。”   说着,洛长安将太后的凤袍和金冠金饰都放在桌上。   太后看着失而复得的象征着身份的衣物和首饰,心境已经大不相同,拥有时不觉得,复得时显得弥足珍贵,便点了点头道:“好。”   待洛长安帮着太后将凤袍加身,竟如涅槃重生,太后眼中已不见往日厉色,只剩下满眼柔和,对洛长安也有忌惮之色,权力的移交,先从输掉心理这一关起始,往后都要看长安眉眼高低了。   洛长安见铭儿已经将自己打得满脸见血,便扬手命令秋颜道:“将他捆了带下去,嘴巴塞住别教他咬舌寻短见,明日里本宫亲自审他。”   秋颜说道:“是。”   说着便依言将恶仆捆住,并且将其嘴巴塞住了,踩在了脚下,这时童寒赶到了,只宽慰秋颜那战马已经掩埋好了,还约秋颜一会儿得空回去一起祭祀一下那匹战马,忆苦思甜,回想一下那战马的英雄事迹,秋颜也想说说这些,就答应了。   沧淼一整晚都是燥的。   洛长安随即又命沧淼道:“神医,给太后看看脉吧。”   心想神医这么躁动,可别把太后治死了,本宫只想哄帝君开心,求求了,让顺利将老太太领回去吧。   “好。”沧淼随即去给太后搭脉,轻声道:“重度风寒,长期缺水饥饿,胃也不好了,得调养数月了。我先在腕中施针,为太后娘娘稳固心脉。”   说着,便拿出银针。   那边童寒又在安慰秋颜,让秋颜不要伤心,又提了要送秋颜大宛马,送两匹都可以。   沧淼无语住了,两匹很多么,我有十个马场,我提过吗,男人,要低调。   沧淼同时将银针落在了太后的手臂之上。   洛长安脸色大变,轻声提醒地咳嗽一声,“咳。”   沧淼眉心蹙着,没心思细品皇后这声咳嗽代表什么意义,只觉咳嗽声也柔声百转的,怪不得帝君青睐,不像秋颜,虎了吧唧,气死了我。   太后轻声对沧淼道:“孩子,你银针是不是拿反了,哀家寻思着扎不下去的样子......?”   秋颜便看了过来,心想神医怎么将银针拿反了呢。   沧淼一怔,低头一看,真的将银针拿反了,这辈子第一次拿反银针,都是‘送两匹’害的,“我有意拿反,用针背先找找穴位罢了。尔等不懂医理,莫要妄自猜测。”   洛长安:“......”   你这医术不是闭目下针的水准吗!说得话自己信吗大哥!希望我可以活着把太后带回去...!!帝君醒来发现娘死了,还是被我伙同其发小给治死的,我都不知道怎么交代!!! 第330章 操累   好想请帝君给沧淼指婚啊,看着沧淼可太费劲了。   施针完毕后,太后面色果然见好了不少,待太后用了些茶水茶点,身子稍微稳妥一些之后,洛长安命令道:“太后娘娘与我和槿禾、梅姑姑同乘马车。童寒你将铭儿押上你的坐骑带回宫去。沧淼你仍需要带秋颜一程回去。”   秋颜:“......”   沧淼:“......”   童寒一怔,啊这!来时我埋战马,回时我押满脸是血的恶仆,我都没有和秋颜培养感情的机会,皇后娘娘是不是有点偏心了,他吐口气道:“是,皇后娘娘。”   返回的路上,秋颜原想仍控制着缰绳,岂料身子一紧,教沧淼一手制住了腰身,他另一手握住了缰绳,“我想你有点误会了,我虽不会武功,但我是男人,缰绳得握在我手里。”   秋颜一怔,“好的。给您握就是了。”一个半新不旧的缰绳,她又不会给他握坏,这也计较。   沧淼不知她想法,便慷慨道:“明日带你去我的马场选马,你可以选三匹。”   秋颜:“......”   这...本来失去一匹战马挺伤心的,结果童寒送两匹,神医送三匹,突然不知道该先骑哪匹马了。   另外,为什么是三匹?比两匹正好多一匹。神医怪怪的.....竞争似的。   “如何不说话?”沧淼询问着,“想要四匹?”   秋颜摇头:“不是......”   “五匹?”   秋颜轻轻一咳,“不是两清了么,后来追加这几匹马算什么呀?”   沧淼心头一紧,温声道:“看着我眼睛。”   秋颜便回过了头,“请说。”   “算接下来吻你的赔偿。”说着,便低头将唇瓣印在了秋颜的唇上,策马奔腾,细雪飞扬下,蜻蜓点水。   秋颜眸子瞬时张大,在她失控动武把他碎了之前,沧淼按了她颈项麻穴,她登时觉得身上无力,偎在他的胸膛上,错愕地凝着神医。   “是初吻吗,秋颜。”   秋颜仍在惊诧,诚实地点点头,“嗯。”   “滋味不错,或许该送你一个马场。”沧淼心间为方才蜻蜓点水而感到并不餍足。   “神医,”秋颜叹口气,“以后莫要如此了。我已经对不住童寒了,眼看就要定日子了,这样与我玩笑就太过了。”   沧淼眯了眸子,“秋、童两家什么时候谈事定日子?”   秋颜垂下头道:“下月初三。”   “还有七天。”沧淼淡淡的说着。   ***   龙寝内   清晨室内亮了起来,帝千傲由于宿醉而感到头痛难抑,张开眸子,强烈的光线使他立时将眸子半眯着,他坐起身来,习惯性地往龙床方向看去。   一个多月来,他皆起身颇早,他起时洛长安往往还在酣睡,然而今日龙床上却空无一人,且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仿佛昨夜人就没有安歇的痕迹。   “海胤!”帝千傲的双臂下意识地有些微颤。   海胤进得来,非常清楚帝君是因为没瞧见娘娘而心焦了,连忙道:“娘娘昨夜里去了皇陵别院,将太后娘娘接回来了,接回来以后照顾了太后一夜,眼下还在坤宁宫不得回来呢。”   帝千傲闻声,心中顿时清朗,又觉得连日来压在心里的孝道大石放下了,他的妻果真是体谅着他,他连日来难以启齿,倒是她看穿了他的心事,当时怒极轰走了老母亲,若是死在皇陵,着实是一生的心结,感恩妻子如此贤恭。   眼下只想立时见到洛长安,一个多月因他母亲的事,两人冷在这里了,他受不住了。   帝千傲踱步至坤宁宫内,立在门外,见屋内莺莺燕燕女宾不少,独没有洛长安,皆是叔伯姨舅家的姊妹来探望太后来了,他没有立时走进去,反而在门处止步了,单看了看海胤。   海胤明白过来,室内年轻女子多,帝君对这样的场合是能避就避了,不单他们这班人马顾忌,连帝君自己都忌惮了,皇后娘娘脚尖儿滑,万一又离家出走了,帝君拿什么求回来呢,后宫清了,国库钥匙交了,死缠烂打都用上了,再来一次,额,替帝君着急,他通传道:“帝君到了!”   闻言,众人都隐隐地看了过来,女宾无不心折,心想帝君气质越发孤高,容颜清俊慑人,教人不能逼视,只可惜...怎么惧内呢,不然的话......   众人皆退至屏风外面的二道门外中堂,独留了姨家小姑娘杨清灵还在为太后喂着药,一时不能丢手走开。   帝千傲进得来,坐在椅上,再度面对母亲,见她无碍了,也便没有更多的话说了,到底亲情不再,他失去了一个孩子至今心中愤愤,此生最多对母亲也只能维持基本的敬意罢了,经不起任何波折,母亲必然也没胆再犯了,成年人,大家都有底线,只问道:“儿媳好不好?”   太后也认真地打量着儿子,心底纵有千言万语,竟一时不知从何讲起,只轻声道:“比儿子好。”   母子俩竟相视一笑。   帝千傲轻声道:“安分守己,养着吧。”   “好。”太后颔首,帝君字字辛辣,她深感锥心,然能回家已是极好,只说:“长安去给哀家煲粥去了,昨夜侍候了一宿,这时候该回来了。你坐坐等等吧。”   帝千傲下颌轻轻一点。   杨清灵将帝君容色细细打量,柔声道:“帝君看起来形容憔悴,可是昨夜饮了酒?国事操累,要注意龙体呀。”   帝千傲闻声,有礼道:“费心了,没有大碍。”   他原坐在椅上,见杨清灵与他说话,姨家的姊妹,不回答倒显得生分,索性他立起身来,打算踱步到窗边去一人独处。   杨清灵喂完了药,将碗放在桌上,便对太后说道:“娘娘,我去外间同姐妹们一处,您和帝君母子家话吧。”   太后忙道:“可怜你三更就来了,忙前忙后侍候了几个时辰,去歇息一下吧。”   “是,娘娘。”杨清灵便站起身来,忽觉得头晕目眩,许是累着了,便朝着帝千傲的方向倒了过去,帝千傲正巧正往窗边走,杨清灵便倏地伏在他心口,两只珠圆玉润的手便攥住了帝千傲的腰侧衣料,正正撞进了君怀,呼吸间皆是龙涎香,只觉此生足以。   “帝君,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实在体软不能支撑。”   外间见了此状,大家都面面相觑,只道清灵好福气,能得帝君亲扶。   帝千傲眉心微蹙,眉心已经不耐,陌生的气息令他非常不悦,疏冷道:“站稳吧。”   杨清灵娇声地嘤咛着,缓缓地打算立起身子。   海胤一怔,怕什么来什么,好在皇后娘娘不在这里,不然看见这一幕,不知又生出什么闲气。   “见过皇后娘娘!”外间女宾对洛长安行着礼。   洛长安端着粥食来到外间,对诸人颔首,“都免礼吧。”   梅姑姑将通往里间的珠帘掀开,洛长安便迈进来了,进门就见杨清灵正攥着帝君的腰身,脸上有羞涩的娇态地伏在帝君怀里。 第331章 人美好欺   洛长安这些年见惯了帝君被非礼,以前可能见帝君和女人在一处,会深受刺激,觉得一蹶不振,直至快要把眼泪哭干香消玉殒,现在则习惯了,反正帝君对别人不行,她反倒怕他受欺负回来打小报告说又有人惦记他,让她帮忙撑腰。   这次她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海胤那表情就比较欠抽了,定然是在想本宫是个小气鬼又会使性子之类,海胤真的是......!   帝千傲见洛长安来了,便和她四目相接,他没说什么,只待杨清灵立稳了之后,便冷然踱步至窗边去了。   洛长安只是微微一怔,也未多言,对窗边的帝千傲微微颔首行了一礼,他看起来宿醉未消,眼底仍有些红。   杨清灵忙向洛长安解释道:“娘娘,许是我今早起的早了,方才站起的急,只觉头晕不支,好在帝君扶了一把,不然今日跌在地上可就出丑了。”   海胤来洛长安跟前,耳语解释道:“也不能说是帝君扶了一把,帝君全程手都没伸。充其量是被占了便宜,是亲戚又不好一巴掌拍死,帝君很难的,真一巴掌拍死了,他姨妈肯定不依。您明鉴啊娘娘。帝君是无辜的!!!”   洛长安凝了一眼海胤,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解释了!我怎么这么没脾气呢。   洛长安温温看着杨清灵,竟觉得这姑娘奋力讨好一座根本无法被讨好大冰山,也挺不容易的,笑笑的道:“妹妹照顾太后娘娘辛苦了,若是有头晕的习惯,不妨带着小拐杖防身呢,今儿有帝君是万幸,明儿在湖边作晕如何是好,本宫属实担心妹妹,快去歇息吧。”   帝千傲:“......”凶啊。朕怕。   杨清灵嘴角弯了弯,竟落个没趣,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皇后看得透透的,便连忙下去了。   洛长安随即便将粥食放在几上,对太后说道:“只做了几样清淡的,看下是否和胃口。”   太后也很老实,马上点头道:“不用看,很合胃口。”   洛长安突然就觉得这满后宫成了她的天下了,太后都变乖了,这......大家都看她脸色度日,让她挺不好意思的。   帝千傲斜靠着窗棂,静静的注视着洛长安,只是目光越发的灼热了,她婆婆回来了,是不是她就不纠结了,可以将朕解禁了么。   洛长安不是不知他在凝着她,只觉得耳尖也有些发烫。   太后吃了几口,胃口不行,便不要了,说要歇着,“尔等都去吧,哀家休息片刻。”   洛长安便从太后屋子出来了,梅姑姑来回话:“那个恶仆铭儿教打的浑身开花了,棍杖都断了几根,也不肯脱口说是谁背后指使他谋害太后。”   洛长安颔首,“本宫瞧瞧去,嘴越硬,说明背后的人越有后台。”   说着,便来至给那铭儿行刑的院子,只见人已经被按在木凳上打的稀烂,口中一径儿的只叫饶命,其他的都不肯供述了,“娘娘,饶命啊娘娘,真的无人指使小的,而且小的一日三回的侍奉膳食,一日十几次的端茶倒水,那日您看见的都是误会啊。”   洛长安刚想开口审问,忽觉手一紧,教人攥住了,回首一看,竟迎进了帝千傲那双深邃的眸子,只听他温柔的笑问:“方才在太后屋里,看见朕了吗?”   怎!么!可!能!没!看!见!   您存在感多强自己心里没数吗?   “看见了,我和您点头打招呼了呀。我像这样点了点下巴呢。”洛长安如表演似的点了点头。   帝千傲见她这一个多月不单气色恢复了,连性子也恢复了些活泼,便露出欣慰的笑意,后宫清理得值得,只是清理得晚了,现在连亲戚家的年轻女子也想清理了,必须全部指婚配人家,“既然看见了,如何一句体己话不说就出来了。”   “屋里人多,过去和您说体己话,教人看着,不合适。”洛长安脸红红的,“原想给您去书房奉茶时问问您宿醉可好些了?”   “宿醉是好些了,内热之症却更不好了,似乎更热了。”   洛长安抿了抿唇,“教沧淼看看吧?”   “他看有用么?”帝千傲继续将洛长安下面的话堵住,“他父亲看也没用。”   洛长安不好意思道:“那我给看看吧。”   “这就有用了。”帝千傲嘴角有些笑意,轻声询问:“眼下忙完了吗?”   洛长安拿手轻轻指了指那被刑至半死的铭儿,这一指就教铭儿立时吓得浑身打颤,洛长安轻声道:“这人一个月来将太后用私刑折磨至厮,我寻思背后有人使坏,正打算审理他呢。”   “将他交给朕的人审理吧。皇后的时间不如用在别处?”帝千傲将她的手紧了紧,“清理了后宫,好容易皇后不必被琐事缠身,居然又断起案来。朕不满意了。”   洛长安抬眼看了看他,理解他话中意思,但是能不能稍微让她干点有用的,小声道:“才清早呀。”   帝千傲呼吸紧了些,吩咐海胤道:“命宗人府长官亲审铭儿,若仍不脱口,朕亲审。”   那铭儿听到帝君要亲审,便吓破了胆子,脸白如纸,管他背后之人什么后台都顾不到了,谁的后台都没帝君硬,即刻道:“是...是吴太妃命小的暗中做掉太后娘娘的,帝君饶命啊。”   洛长安怔住:“......”无语。棍棒打折了几根不如帝君一句话好用。   帝千傲吩咐海胤道:“知会太后,一个月来是吴太妃照顾的她,旧朝宫闱旧怨交给太后处理吧。此恶仆交宗人府处以极刑。”   “是!”海胤领命。   洛长安吸吸鼻子非常不甘,我让梅姑姑劳心劳力审了一夜啊,梅姑姑嗓子都审哑了,结果帝君两句话就安排明白了......铭儿这厮太不给面子了!   “审完了。”帝千傲将温柔的目光拢在洛长安的眉宇,她气馁的样子颇为可爱,“想带你回龙寝...说说话了。”   洛长安心想本来想发威干票大的威逼利诱铭儿脱口的,现在不需要了,时间一下就有了,便道:“嗯。那回去说会儿话吧。”   海胤:只有皇后娘娘相信帝君想和她说说话吧,真是人美好欺。 第332章 心落下   随即,洛长安被帝千傲牵着手,走在这座令她曾几度想出逃又始终舍不下的皇宫,他将她的手攥的很紧,回到龙寝内。   他坐在椅上,她立在他身前。   他将手圈在她的身后将她身子微微托高了些,仰望着她,带着些虔诚的膜拜之意,她为了稳住身子便攀住了他的颈项。   清晨的阳光从窗子洒进来,在她身上落下一层光芒,显得颈项曲线分外美好。   “皇后既将老人自皇陵接了回来,”帝千傲轻声道,“可是放下了心结?”   洛长安点了点头,“放下了,只要帝君开心,我...什么都不介意了。”   “皇后......”帝千傲声音温软了下去。   “我想让帝君开心起来。流产一事,我总觉得是因果。曾经我顺水推舟使慕容珏打下了宋盼烟腹中不成形的孩子,狗贼将那胚胎制成了婴簪在我手中握了数月,着实烫手,每每夜里心慌慌,永乐儿的离开,连这桩心结也一起放下了。孽因终有恶果。”   帝千傲温声道:“洛长安,不要引咎自己。若论罪孽,朕手中攥着的人命与鲜血不知有多少。永乐儿离开定是朕酿的孽因。与朕的皇后娘娘无关。”   洛长安眼眶微涩,他愿意为她承受所有苦难。   “你为朕做的让步,你成全了朕的颜面,成全了太后的颜面,乃至皇室的颜面,朕着实感激。”帝千傲将她往他身边拉得近了些,她垂下面颊,几乎与他鼻尖相抵。   “我...希望帝君快乐。”洛长安小声说着。   帝千傲眯着眸子打量她的唇瓣,将吻不吻,最是撩人,她的心跳也快了,他轻声道:“今日,皇后有何安排?”   “寻常的一天。”洛长安逐一的列着自己的计划:“送槿禾去国子监,安顿好槿风给乳母,然后去参加萧大...萧域的婚礼,下午回来去看看太后,傍晚去参加白泽的比武大赛给他鼓舞士气,然后哄槿禾槿风睡觉,最后哄我自己睡觉......”   帝千傲眉宇微微揪起,“充实倒是挺充实的,似乎没朕什么事儿?”   洛长安失笑,“帝君不是要和我一起去萧域的婚礼吗,还有帝君如果有空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白泽的比武大赛.....”   帝千傲连着听了两遍萧域的名字,心中如同承受着凌迟之刑,不想再听从她嘴里叫此人名字了,一次都不想了,他的诚意他表示了,小东西的诚意,他要拿到。她当真需要蓝颜知己吗?   帝千傲将手环在她身后,纤长的手自衣线探进去,握在她的腰际,她僵住了,但听他轻声询问着:“方才杨清灵的事情,需要向皇后解释吗?说真的,朕疲了,朕身边从不乏这些,为此疲于解释,浪费口舌。”   “我也疲了,你的人以海胤为首,都不会好好说话了,我着实汗颜。”洛长安苦笑着,“不必解释,帝君身边的诱惑很多,以后或许也会有许多新的诱惑,清灵又是个十几岁的,待我容颜不再,仍有年轻姑娘前赴后继,但我知道帝君心里只有我一个。谁也夺不走帝君的。”   “好乖。进步了。”帝千傲夸奖着她。   门外,海胤轻声说着,“帝君,朝臣陆续到了金銮殿了,离辰时开朝只剩一刻钟了,您是不是动身去早朝呢......?”   洛长安看看天色,当真快到辰时了,政事不可耽误,连忙道:“时候不早了,帝君快些去早朝吧。这已经说了会儿话了。”   帝千傲抿了抿唇,“真只说了会儿话。”   洛长安便脱出了帝千傲的桎梏,然后帮他收拾着桌上的公文及折子,“这些都是要带去朝堂的,四五本前儿您熬夜处理的折子,三张您批复了的公文,给您。”   帝千傲将折子与公文自她手中接过来,拿在手里,目光拢着她的领口,一丝不苟地扣着的纽扣,着实吸引人,他轻轻应着,“嗯。”   而后,洛长安又拿了一件棉披风递给帝千傲,温声说道:“今日天寒,加件披风吧。”   “好。”帝千傲将披风懒懒地搭在手臂上,随即眉眼微微一动,摸了摸她的头,意犹未尽,然不得不离开,便没过了屏风,脚步渐远了。   洛长安走至门畔,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心中仍为方才被他制在臂弯轻轻托起的暧昧而悸动着。   她折身准备回屋,忽闻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脚步声急迫且失了沉稳,带着些疯狂之意,她便不解地回过头来,却见帝千傲手中拿着公文奏折,手臂上仍搭着披风,又折返了,他立在门畔,居高临下目光深刻地锁着她,他呼吸也沉了。   洛长安不解道:“可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把心落下了。”帝千傲俯下头便猛地吻住了洛长安的嘴巴,他霸道的气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进攻着她。   他将龙靴逼进屋内,洛长安不得不迫于他强大的气势而后退着。   帝千傲将手中奏折公文扔落在地,披风也扔落在地,而后拥住洛长安的腰身,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浓烈绵长的吻,他将她整个人按在墙壁之上,发狠的亲吻抚摸着她,似乎要将一个多月的都补偿回来,洛长安被强烈的情愫笼罩着,下意识攀住他的颈项,怯怯的回吻着他。   “你小产时朕亲你安慰你,你说不想亲了,冷落朕至极。”帝千傲将吻落在她的面庞、颈项,来到耳廓,声线低沉道:“究竟想不想朕亲你!”   “帝君...我...”   “皇后,不要压制心里的想法,这并不羞耻,告诉我实话,好不好。”帝千傲轻声哄着,“不要一味让朕一厢情愿,给朕一些回应......”   “我...我想帝君了。”洛长安在他的攻势下卸下了礼数的束缚,轻声说着,“礼教所限,不能逾越请帝君回龙床歇着,母亲在外,实在不敢耽乐。但...的确偷偷的想您了。”   “等不到夜里了,现下让朕亲个够吧。”帝千傲拉起她的手,将细嫩软甜的芊芊玉指放在齿间辗转。   洛长安指尖上传来他舌尖微凉的细腻触觉,她身子也软了。   海胤在门外又小声道:“帝君......早朝......”   洛长安连忙推在帝千傲的胸膛,她颈项已被落下深深的痕迹。   帝千傲呼吸絮乱,“夜里,想看看你腹上的朱砂字了。让吗。” 第333章 回礼   洛长安没及说话,槿禾便奶声奶气地进得屋来,进屋听见父皇要看字,便四处找寻着父皇母后的身影,在屏风那头小声道:“父皇,你要检查母后的功课吗?看什么字呀?儿臣可以看吗?”   闻声,帝千傲连忙将洛长安凌乱的衣物拉好,失笑道:“你的好儿子。”   洛长安赧然道:“是你的好儿子。”   这时帝槿禾已经自屏风后面小跑了过来,扑进了洛长安的怀里,撒着娇,“母后,字呢,字呢,母后?”   “字在......”洛长安将槿禾抱住,下意识仰起面颊看了看帝千傲,他眼底仍有欲色未消,他垂了眸子隐隐地平复着呼吸,她倏地笑了。   帝千傲趁槿禾没注意,揪了下洛长安的耳垂,温声道:“等着。”   洛长安不笑了,他的‘等着’,永远都充满威慑力。   帝千傲摸摸帝槿禾的头,温柔道:“前儿母后说写了首诗要送给父皇,父皇寻思想看看,乖了,让母后给你念诗听,母后会的可多了。”   洛长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必须全会就是了,给帝君做媳妇压力大啊。但我前儿什么时候写诗了?   帝槿禾颔首,“这样啊,我想读母后写的诗!”   帝千傲缓缓道:“夜里我也要听诗。情...”诗。   洛长安:“......”好吧。   海胤将地上的奏折、公文和披风一一都捡了起来,递给了帝君,心想好家伙,方才帝君去而复返进屋办人那不顾一切的劲儿哦,我老脸都红透了!!是不是可以期待小公主了!!!   帝槿禾缠着母亲要听诗,“母后,你给父皇作了什么诗,念给禾儿听嘛。”   洛长安帮儿子复习功课似的,张口背诵了一首五言绝句《静夜思》,糊弄三岁小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帝槿禾皱眉道:“这是唐朝诗人李白的诗,不是母后作的。母后敷衍禾儿。”   洛长安心想不错不错,原来儿子熟背了这首五言绝句,立马背诵一首复杂一些的七言绝句《江南逢李龟年》:“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帝槿禾皱着小眉头道:“这是唐朝诗人杜甫作的诗,也不是母后作的呀。又敷衍禾儿。”   洛长安比较满意,轻声问着:“唐诗三百首你都会了吗?”   “是啊!”   洛长安怔了怔,“你不擅长哪个朝代的诗啊?”   “南北朝。”   “哦,好的。”洛长安张口来了一首南朝时期的著名思想家陶弘景先生的《答谢中书书》:“山川之美,古来共谈。高峰入云,清流见底......未复有能与其奇者。”   帝槿禾轻轻一咳,“陶弘景先生的这首我正好背过啊母后。你根本没有给父皇写诗对不对!刚才父皇到底想看什么字嘛!”   才三岁,背的诗有点太多吧!给母亲留点活路不好吗,已经糊弄不住了。   洛长安交底了:“对,为娘根本没有作诗,你等你父皇下了朝,去问你父皇他想看什么字好不好,母后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   坤宁宫内   太后得知了是吴太妃在背后使坏教恶仆刁难她一个月,心中其实没有太大的意外,她早就想到了,于是便命人将吴太妃传了来,回礼。   “来了啊。”太后询问着。   吴太妃笑得极不自然,“来了......”   太后厉声道:“跪吧。”   吴太妃进门就跪在了太后的身边,哭哭啼啼地说道:“原一个恶仆的话有什么可信呢,左右就我一人去看过姐姐,分明他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本太妃给他陪葬,他多大脸呢!姐姐倒教他挑拨了咱们的姐妹感情不成?那恶仆偷了我一万两银票,妹妹还有冤没处去说呢!”   太后知道没有将吴太妃抓个现形,很难使其承认,于是只是笑笑地说道:“传你来,只是照顾哀家身子,你倒不必如此警惕,你知这一月,哀家断食断水、受尽折辱,也觉得是一种锻炼,日子过得好了,就得来点苦头,才更能体会日子好过。你接下来一个月在坤宁宫陪侍哀家吧。”   吴太妃心想必然是要我一个月缺水少粮在她眼皮子底下消瘦,但又不好明着说不愿意,只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太后儿孙死绝,“是,太后娘娘。”   太后吩咐吉祥道:“吴太妃代替哀家行斋戒礼佛,先断水断粮五日,清一清腹中俗物,随后以青菜饱腹一日,再断水断粮五日,天寒不必跪在地上,赐跪蒲团,为期一月,佛心满了,便放她回去。”   吉祥颔首,“是,太后娘娘。”   吴太妃听后只觉得背脊发冷,太后的蒲团是什么,吴太妃年轻时就见识过了,此事都怪洛长安,发什么孝心将老东西请了回来,如果不请回来,太后这两天就已经咽气了,哪里还有今日之事,我今日所受之苦,都是洛长安造成的,我一定会报仇雪恨的!   忍受不了,立刻、马上就要让洛长安死!!!!   明日的暗杀,不留活口!!!   ***   龙寝内   帝千傲去上朝以后。   梅姑姑将一对儿玉雕的金童玉女呈了上来,“皇后娘娘,您过目一下,没有问题,我就将礼品装在锦盒内了。”   洛长安看了一眼,只见做工精细毫无瑕疵,宫里的匠人都是手艺精良的,她轻声道:“没有问题,收起来吧。”   “白泽。”洛长安冥思想了想,便叫来了白泽。   “姐姐叫我。”白泽进得屋内,立在姐姐身畔。   洛长安看了看弟弟,交代道:“今日我与帝君会去萧家参加其婚礼,你带你的人严防死守,我恐怕有人暗中使坏,帝君出行非同小可,务必保护帝君周全,不可有差池。知道吗。”   白泽点头,“是,姐姐,白泽一定教人保护好帝君的安危!”   梅姑姑倏地笑了,“娘娘,您和帝君可真有意思,他的影卫拨来护着您,您舍弟的白家军又暗中护着帝君。真有人使坏,我也怕那些人被影卫和白家军欺负了。”   洛长安莞尔,随即又道:“稍后赴宴,不带槿禾与槿风了,婚礼现场人多且杂,以免出什么岔子。”   梅姑姑颔首,“两个小祖宗指定黏着你,好在槿禾去了国子监,槿风一会儿我抱出去看大马去,秋颜从神医那里得了一个马场,好些匹大马,新鲜得很,槿风一看大马准忘了亲娘。”   洛长安被梅姑姑逗笑了。   梅姑姑又道:“没准备着再给帝君生个小公主吗?” 第334章 交差   “梅姑姑,不催这个吧。”   洛长安立时怔住了,这她可没有想过,也提不起冲动再生了,缺点子义无反顾再生一个的勇气,缺了少时的一腔冲动,但他是帝王,又独留她一个在身边,不生子嗣等于在其位不作为,但她这身子,恐怕是高产不了的。   梅姑姑冥思片刻,“杨清灵是个腿脚勤快的,方才又去书房给帝君奉茶了,帝君倒是没教她进去。我这心里总是慌慌的。”   洛长安把眉心蹙了蹙,低声道:“这些事情,不必再提了。若是她得了皇恩,是她的能耐。我实在不愿花心思在这些事情了。你也万不可鼓动了。”   梅姑姑颔首,“姓杨的应该兴不起什么风浪。但天天奉茶就……我可真担心后宫清了,又起了,左右帝君一句话的事。这回你无论如何要得了隆恩,将帝君喂饱了,别教人趁虚而入,你和帝君万不可有嫌隙了。只要你二人坚固,旁人就进不来。”   洛长安只是叹口气,“嗯。”   ***   萧域的婚礼上,许多旧友都到了,刘勤、乌庭云、帝元荣等人也都到了。   洛长安自己教前呼后拥着来了,她出行大阵仗,帝君要求八百影卫是最低配备,一入宫门,再难孜然一身,自由自在是奢侈了。   而帝君朝中有事,一时脱不开身,洛长安今天也教白泽安排了八百白家军随身跟着他,互相监视,不,互相保护,平衡了,让他也感受一回她这让人透不过气的关怀。   萧家此婚礼是帝君赐婚,萧家是富贵商人之家,赵家是吏部文史官拜三品的官邸名门,政商结合,互为裨益。   帝君一时未来,萧域将新娘从娘家迎了回来,到了吉时也没有开始行典礼,便先将新娘安排在了内堂待着。   萧父萧母虽内心焦急,生怕耽误了吉时,却也无计可施,唯有等着。   洛长安待了片刻便出得屋子,去后院洗手,待洗完手回来,见一袭喜服的萧域正立在门边,笑笑地凝着她。   “兄长大喜。”洛长安恭喜着他。   “萧大哥穿喜服,好看吗。”萧域将手张开,使洛长安打量着他。   洛长安歪着头细细地打量萧域,脑海中竟不由浮现新婚夜帝君一袭喜服的模样,忙收敛神思,温声道:“兄长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好看。”   萧域点了点头,心有苦涩难言,妻子在偏室等待拜堂,他却在看到洛长安出得大堂时,忍不住跟了出来,得不到的心心念念,“三只眼睛地太难找了。终究随了大流,找了个两只眼睛的。”   “萧大哥爱说笑。珍惜身边人啊。”洛长安失笑,随即想起一事,便问道,“萧大哥,我送你的金童玉女玉雕,你可喜欢?”   萧域颔首,“喜欢。这是你送萧大哥的第一件礼物,当然喜欢。”   洛长安抓了抓头发,惭愧道:“看来以后得常送礼物了。”   萧域朝着洛长安靠近了些,洛长安后退着,走廊不算宽,不几步后背便抵在了墙壁上,萧域将一只手撑在了她的耳侧墙壁上,美好的长安,却不属于我。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洛长安无所适从,只觉不妥了。   洛长安很有些怔忪,不解道:“怎么了?”   萧域扬起手将她发髻上落的一片花瓣摘下,“发髻上落了片花瓣。”   “唔,谢谢。”洛长安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避着嫌,先不说是帝王妻,即便是普通人妻,眼下行为也不合适了,萧大哥不是已经放下了么,“方才宫里来消息,说帝君仍要片刻才能出宫,倒没说不来,恐怕典礼还得等等呢。”   “我不急。”萧域靠在石柱上,拜完堂就身不由己了,洞房迟些也可以,心中压着的郁郁难平,在成亲这天到了极点,“而且帝君一定会来的。我的婚礼,他怎会不来。”   帝君等他成婚等了很久了。   洛长安将眉心拧住,总觉得萧域似乎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她并不是特别的明白,还想细问些什么,便听有脚步声响起,转头就见帝君到了。   “朕来迟了。”帝千傲自廊前步来,拉住洛长安的手腕将她带入自己的臂弯,占有欲非常明显,而后对萧域道:“正正是吉时里,没耽误你的喜事吧?”   帝千傲心中艰涩,自萧域将手撑在她身侧,取下她发髻上的花瓣,他便看见了。   这就是沧淼说的,宴会上不经意间,洛长安和萧域的独处吗?   滑天下之大稽!   萧域这呼之欲出的爱意,太明显!   朕若能接受这种独处,不异于接受共妻,朕的尊严深受挑战!   洛长安:“……”帝君的面色不好看了。   萧域俯身行了礼,“您来得正好。”   “来得再晚些,待洛长安管起闲事来,朕就不好办了。”帝千傲微微笑着,只说着萧域和他能听懂的话,“既如此,典礼成婚吧。”   萧域明白帝君是指萧域可能脱口不愿成亲之事,使洛长安会与帝君为难,替他做主,但他其实并没有,他想只有洞房之后向帝君交了带血的帕子才能使帝君安心吧,或许交了帕子情况反而更糟。   萧域笑道:“好,典礼,我去将我的新娘带出来。”   说着便去内堂了。   帝千傲捏起洛长安的下颌,两人的脑海中还留有早上那个他去而复返的吻的余温,她面颊有些红着。而他看出萧域对洛长安始终没有断了向往,不由心中极其介意,这辈子萧域都要默默地肖想着洛长安吗。   “洛长安,清早杨清灵的事情,你没问朕要解释。”帝千傲抿着唇笑道,“现下,朕却想让你给个解释,何以和赵歌的新郎官在廊下私会啊。”   洛长安一怔,他虽温和,然内里已然深怒,连忙解释道:“私会?帝君言重了吧!我出来洗手,偏巧遇见,说了几句话客套罢了。”   “把你挤在墙角说客套话。属实就太客套了。”帝千傲寒了眉眼,仍笑笑地说道:“往后不可独自见他,不然,朕竭力为难他。”   洛长安怔住,君子之交淡如水,倒也并非定要和萧域独见的,帝君这莫名的情绪爆发是怎么了。   帝千傲放了她下颌,转而温温笑着拉住她手腕,“你瞧,开不起玩笑。”   洛长安:“......”您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由于帝君的到来,典礼变得严肃而庄重,拜天地高堂之前,先拜了帝后。   萧域在帝君的眼皮下和赵歌夫妻交拜,而后送入了洞房。   然帝千傲面色却越发冷了,若此人在洞房做事时若仍肖想洛长安,就真是过了,回想几年来,此人一直是朕心中倒刺,受够了。   洛长安看出了帝千傲的不适,他放在桌案的手紧攥着,青筋暴突。她甚至不知发生了何事,帝君的心思太深了,她都不知从哪个方向猜,就知道他突然就炸了。   赵歌坐在床榻之上,头上顶着红盖头,萧域推门进来,用喜仗将她的盖头挑起了,便看见了赵歌那秀气可人的面庞,这就是要和自己共度余生的妻,不是长安,是谁都一样。   萧域坐在床边,有些焦灼,揉着自己的眉骨,胸腔有苦涩之感,竟有腥咸在喉间绵延。   赵歌看出来萧域心神不宁,便懂事道:“相公若是一时没心情,缓缓也可以的。我不怨相公。”   萧域闻声,便与赵歌四目相对,“不要多想,今天是你我大喜的日子,洞房里我怎会怠慢你。”   赵歌也懂得宫里规矩,赐婚姻缘,得向宫里交代,轻声说道:“可是由于要向外面宫人交差?”   萧域见赵歌形容可怜,便抿了抿唇将她手握住了,微微的摩挲着她的手背,“没有,不是交差,即便外面没有宫人等着帕子,我也会对你行丈夫的责任的。” 第335章 此情此景,这月色   赵歌点了点头,所幸他温柔有礼,面上的话说得还是动听的。   萧域伸手便将赵歌的腰封解开了,过程里他表现得尽可能不敷衍,除了亲吻和爱抚,什么都给赵歌了。   事后赵歌面对着墙壁里侧,小声地抽泣着,相公完成了任务,相公甚至没有除下她的衣衫,只是退了一截亵裤,莫名的难过,她向往的洞房并不是这样饱受屈辱的,然也难以启齿,不能多言。   萧域见赵歌在颤着肩膀在哭泣,他沉声道:“若是疼了,教家医给拿些药洗一下吧。”   赵歌没有说话,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萧域又轻声说道:“以后你如果需要我,就告诉我吧,我若有时间,会陪你的。”   赵歌觉得当真难受极了,又点了点头。   萧域将染了血的帕子拿出去交给外面候着的宫人,待那宫人走后,他便坐在廊下,久久的没有回去新房之内,方才和赵歌行房的时候,想的并不是赵歌,而是皇后。   他可以交出自己的身体,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他对不起赵歌,也亵渎了长安,同时也为难了自己。   帝君想得深,恐怕更不如意了,怎么做都不能令帝君满意,除非自己死了。   萧域念及此处,一口鲜血自喉间涌出,将身上锦色里衣也染红了。   赵歌见状连忙将人扶住,“我去请家医给相公看看。”   萧域将其阻住,“不可引起乱子,不能给长安添麻烦了。”   宫人来到喜堂宴上,对管事的海胤禀报了些什么,海胤闻后,便来到了珠帘后的主座上,附在帝千傲身近说道:“宫人说礼成了。见了帕子了。”   帝千傲听后立时眉心就烦躁起来,当即便将手心攥了,联想起萧域行礼时内心极有可能在念着他妻子,整个人就非常愤怒,但毕竟无法控制人心,他将毁人的念想压制下来,着实想消了萧域关于洛长安的记忆。   洛长安发觉到帝君情绪深怒,不知他怎么了,便压住他手背轻问:“可是朝堂出了何事?”   帝千傲知道自己不该因萧域的想法就如此动怒,但他真不能自控,病态的想独占洛长安,旁人暗自肖想也会令他暴怒,于是否在政途上留下污点而犹豫着,忍不住想砍了萧域,温温笑道:“嗯,回宫吧。”   洛长安颔首,便和刘勤等人作别,随即与帝千傲一起出了萧宅。   当帝后准备步上马车之时,白泽与夜鹰面色焦急地过来回话。   白泽对洛长安道:“姐姐,前方五里度有埋伏,初步估计有数百人埋伏在林中伺机而动。”   夜鹰对帝君禀报道:“五里度后的东风巷也有埋伏,人数只怕也有逾百人。”   帝千傲原就冷着的面颊,此刻更寒凉了,轻声道:“夜鹰,白泽,秋颜,剿灭埋伏之人,留一个活口,盘问来历。”   洛长安低声道:“帝君,不如您随我乘上我哥的马车,敌人注意力都在龙撵凤撵,我哥的马车不在敌人的监视之内,并不会引人注目呢。”   帝千傲点了下颌,“朕正有此意。”   沧淼主动献策:“我乘帝君的马车将人引开,帝君和皇后二人乘刘勤的马车先行离开便是。”   洛长安马上吩咐道:“不如秋颜与神医一起,有个照应。”   秋颜闻声,立刻应了:“我随神医一起吧,正好可乱了敌人的视线,以为车内真是帝后呢。”   童寒焦急:“既然如此,神医不会武功,由我和秋颜一起合作共乘帝君的马车,引开敌人便是了。”   沧淼听见童寒在讲他不会武功,立时就不悦了,衣袖轻轻一动,掠过了童寒的面颊。   童寒还想说话,只觉得发不出声音来,原是教沧淼用毒香封了嗓子,过二个时辰才能恢复。   “童将军,少说话,多杀几个敌人吧。”沧淼说着便上了帝君的马车。   童寒:“……啊吧。”   秋颜不知发生何事,便随着沧淼上了马车,率先驱动马车离去了。   帝千傲与洛长安则步上了刘勤的马车。   洛长安坐在马车一侧,见帝千傲的面色从方才萧域的婚礼上就不悦了,待马车缓缓的启动,她轻声询问着:“究竟怎么了,如何不开心了呢?”   帝千傲抿着唇,许久道:“朕有个女性友人婚期近了,朕寻思送她些礼物,送金童玉女给她,皇后意下如何?”   洛长安心中一窒,原来是不满我与萧域为友人,“既然是友人婚期近了,是该送些礼物。”   “朕想在她落单时,将她逼在墙上,摘下她发髻上偶落的花瓣。如何?”   “帝君......”   “朕幸你的时候,心里想着别人的妻子,如何?”   “他已经成亲了,纵然曾经求婚于我,都过去了。还能怎么...,冷静!”   “以后和萧域断了来往!朕要求你杜绝再见他了!”   “您和萧域不是好友吗?还一起喝酒打猎呢…”   “朕这大度是...装不下去了!腹痛…至极!朕憎恶他!”   “方才许是离得近了,我也觉不妥了。往后和任何异性如有避不开的要说话,依您,多远合适?我听您的。”   “八丈开外!”   “......?!”洛长安惊住了,也终于窥得了他这无穷的让人窒息的占有欲的全貌,连别人有点念头他都可以疯了,“咱正被几百号敌人暗杀呢,其余事情能缓会儿说么,帝君……”   “有了丈夫,仍需蓝颜知己?”帝千傲浑然忘我,仿佛暗杀于他丝毫没有影响,“皇后需要与别人搞精神共鸣?”   “…...”他怎么越发来劲儿了。   洛长安心想,被暗杀都挡不住踢翻醋坛子,帝君果真心胸宽广,必是被暗杀习惯了,经验丰富,不像她,心慌得都快跳出嗓子了。   洛长安还未来得及回答,外面忽听得兵刃相交,前面林中潜伏的敌军与皇家影卫、白家军已然斗在了一起。   洛长安将车窗帘子掀开,只见月光之下,树影斑驳,林中兵刃相见有道道寒芒。   不时的又有箭矢飞射而出,四周危机四伏。   他们所乘马车的马匹受了惊吓,长嘶一声,竟而发足狂奔起来。   洛长安心内惶惶不安,又似心有千千结,这夜色,这箭矢,这教歹人追杀的场景,白家这装着半车布匹的马车,竟如她十四岁那年那夜邂逅那令她毕生难忘的少年时如出一辙。   “熟悉么?”   帝千傲望着洛长安的背影,轻轻的询问着,目光落在她已然脱去稚气的完美侧颜。   闻声,洛长安背脊猛地一僵,竟如心脏被狠狠地攥住了,她张大了眸子缓缓地回身,端坐椅上,握着两手细汗,在夜色里借着月光,迎进了帝君那疏离却饱含浓情的眸子,她心中狂跳着,她未语已先凝咽,她未开口眼睛已经模糊,“您...说什么?”   “此情此景,这月色,这暗杀,这半车布匹,还有...这人,熟悉么?”   洛长安喉间如同哽住,他的面颊在树影中明灭,独那一双眸子如同将她望穿,她一时竟如回到了十四岁那年那夜,“这箭矢,这疾驰的惊马,这月色,这斑驳树影,这人,熟悉啊。”   “你十四岁那年的事,你小小年纪为了陌生男子舍命相救的事,不知根底,不知身份,一腔孤勇舍命相救的事,还…记得吗?”帝千傲深深地锁着洛长安,她每个表情他都不想错过,“朕隐藏的秘密,交代了。”   洛长安顿觉紧张到呼吸不过来,她攥住心口衣物,颤声道:“每一天都记得,每朝每夕都记得。那年我十四,今年我二十七,我记了十三年了。那惊了我年少时光的少年,竟是您吗?” 第336章 惹   帝千傲缓缓地伸出手,用微凉而修长的手指抹去她眼尾泪意,涩然道:“朕从来都知你是你,可你从不知朕是谁。一厢情愿到...怕了。以至于,草木皆兵。”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洛长安心底竟有委屈出自无处,“如果早告诉我......”   “朕也问自己,为什么不早告诉你。如果知道你仍记得......”   嗖----   破空中有箭矢划过的声响,惊了这夜色,肃杀中有无数流箭朝着两人的马车射来,射破窗子直击帝千傲的心房而去。   “帝君小心!”洛长安见状,下意识不顾一切挡在了他的身前,竟难分现在和过去,眼前的他仿佛又是那受伤浑身是血的少年,需要她的保护,竟而一时忘情,“不怕,我保护您......不要怕......”   与此同时,帝千傲催出磅礴的真气,冰青色的真气团强势地向四周扩出,将车身周遭的流箭尽数震碎在地。   原本即将射在洛长安后肩的箭矢也碎成粉末落在地上。   帝千傲唇角涩然,眼睛却红了,“十三年了,洛长安。什么滋味啊。”   洛长安轻声道:“好苦啊......帝君,这滋味,好苦啊。”   穷尽十三年,他们又见面了,在同样的场景下,如宿命一般,又见面了,已非少年少女,甚至面目全非,满身世故。   “当年你一如此时一样,用小小的身子护着朕。让朕不要怕。身中数十剑伤,一句不要怕,将朕拉出了深渊。”   “帝君,不要怕......”   “华清池你初次伴浴时朕曾问你,手臂上的箭伤是怎么来的,你告诉朕是儿时调皮摔的。朕以为你早不记得了。当时朕心痛极。”   “对不起。彼时您是高高在上的今上,我是卑微的贱奴,我不敢吐露啊。”   “原来...记得啊。”   洛长安的泪水扑扑簌簌地落下,原以为,为了他少了些年少的冲动,现下竟重拾了这冲动,一时之间竟只余下冲动,死也甘愿了,“记得。从未忘记。自小家里娇惯,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第一次心甘情愿因男人学着勇敢,第一次知道愿意为了男人受伤受痛,如何忘得掉呢。”   帝千傲捧起了洛长安的面颊,“从你救下朕那夜,朕就开始了一厢情愿了,暗中看着你慢慢长大,看着你及笄盘头,看着你与旁人订婚,看着你与慕容珏谈了三年,长达几年的单相思,折磨惨了朕。”   洛长安窥得了帝君的秘密,原来从自己十四岁,帝君就暗中念着自己,所以才会知晓她年少时模样,所以才能成那副不忍教风雪侵袭的画作,她太过惊讶,她偎在帝君怀里一字难言,她哭成毫无防备的孩童。   今夜直到远离这场突如其来的暗杀,直到回到了龙寝,她仍没有从惊愕难平中回过神来,和他在一起,总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充满意外,又惴惴惶惶,不知前路。   马车在龙寝门外停下,帝千傲将洛长安抱下马车,而后过门不入,径直去了御书房,后宫事暂且搁下。   梅姑姑悄悄将海胤拉在一旁,指了指远去的帝君的身影,小声问道:“帝君看起来心情阴霾盛怒,怎么了?我们这位又掀逆鳞了?”   海胤靠过来些,“今晚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布了人要弑君、弑后,惹恼了帝君,彻底清洗朝堂迫在眉睫。沧淼、秋颜、夜鹰、白泽等将士们都杀完畜牲回来了,帝君去书房谈事呢。再有,还不是因为萧域!”   “萧域?不是已成亲了么。帝君还怎么,不是我说,过于洁癖了。长安又没二心。”梅姑姑小声说着。   “帝君在这事儿上,心眼比娘娘的绣花针尖儿小,疑萧域洞房时肖想娘娘了,恐怕不单是疑,是真肖想了,那以后就是个祸害,三不五时见一回,时不时给帝君个难堪,没完了!依我索性秘密做掉,偏帝君怕和娘娘决裂…。帝君喝醋快把自己干倒了,没把萧家原地变血海已经是理智了。帝君的女人那人也敢!”海胤轻声说着,“原以为两人快和好了,岂知又微妙了......”   梅姑姑又拿眼睛睇了睇洛长安,又问:“我们这位失魂落魄的是怎么了?”   “帝君告诉她,十四、十九的事情咯。怕是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吧,试想你找了十三年的失物,就在你枕边,你什么心情。”海胤着急道:“小公主算是生不了啦!急得我跳脚!你倒是争气点劝劝你们那位,主动啊!”   梅姑姑马上说道:“交给我吧!”   海胤颔首示意后便随着帝君去了,   洛长安满腹心事地去看望了太后,失神地将两个小宝贝哄睡,又失神地沐浴更衣,在榻上侧躺下来,却不能使自己入眠,直到被翻涌难平的情愫所吞没,坐在床边地上,环抱着膝盖,失声哭了起来,倒也不能给这无名的委屈命名,只嫌知道得太晚了。   帝千傲于中夜回到了龙寝,他见洛长安还未睡下,而是抱着瘦小的身子在低泣,原来她如他记得一样深刻啊。   他将手指上象征皇权刻着龙纹的玉扳指取下,随手放在桌上,卸了那张皮,作为他的丈夫,半眯着眸子道:“皇后今晚出奇的躁,从未见皇后躁动不安过,看来是朕的秘密吓到了皇后。”   “您回来了。”洛长安闻声,便以衣袖拭去泪水,为他除了披风,扫去了他身上的风雪。   帝千傲眉宇沉重,洛长安看出来了,暗杀的之事怕是非同小可,他的权威深受挑战,他对江山和女人一样,都希望完全攥在手里。   “温水备好了,去沐浴吧。”洛长安小声说着,声音仍有哭过的闷腔。   帝千傲轻轻颔首,便洗去了满身疲惫,而后靠在桌案上,和皇后远远地相望,并未安慰她。   惹他了,想看她哭。   许久,他仅薄凉道:“天晚了,睡吧。”   洛长安红着眸子有些乞怜道:“可以...抱抱我吗?”   “生气呢。”帝千傲将手紧了,背脊僵了,却不笑了,“不抱了。”   洛长安泪意朦胧,颤着手攥住他的衣袖,哽住嗓子软声道:"我要抱抱......"   “小可怜儿,”帝千傲如哄似慰道:“要抱抱可以。需要先付出点儿代价。” 第337章 坏人   “是要看字吗?”洛长安破天荒地主动偎进他的怀里,拥住他的腰身,颤着嗓子道:“答应了。”   帝千傲被她柔软的手臂拥住,他身子深处有窜动的流火,软香在怀,几难自控,然而他笑着将她的手臂拿开了,紧着呼吸道:“看朱砂字不是代价。是情趣。”   “代价是什么?洛长安洗耳恭听。”   帝千傲心里仍因萧域二字而耿耿难平,冷着俊颜半开玩笑:“没答应再不见萧域,连朱砂字也不愿意看了,甚至想抹去那朱砂字,反正旁人也可肖想,不单是我的,落字反而讽刺了。”   “心眼不会太小吗?”洛长安眼睛红红的,他的手始终垂在身侧,没有要将她拥在怀里的意思,她倍感孤独受挫,他热情起来极热情,冷漠起来可以将她结冰,“历时十三年的重逢,当真要在今晚冷落我吗?您心里究竟多能藏事!您竟可以藏十三年!”   “不给朕想要的,就...余生再不碰皇后了。心眼比你想象的小多了。”   “你!”   “朕和他都是男人,他想要什么,朕比你清楚。十三年,值得朕清了后宫。朕想问问,十三年,值得你放弃你的挚友吗?如果不值,多少年值得?朕等熬够了年头儿,再抱你。”   洛长安隐隐叹口气,他的爱不容她有友人,爱他需要放弃其他一切,她在今夜别无选择,只愿意遵从心底的想法,“既然你如此介意,往后...不见他了。”   帝千傲眉眼微动,仍不满意。   “君子之交淡如水。往后你与刘勤和他为友即是。我淡出他的视线。”洛长安声音柔柔的。   帝千傲噙着一丝笑意,仍不满意,“这是代价一半。”   “另外一半是什么?”   “夺你初吻的人,给朕一个名字。”帝千傲捏起她的下颌,身体胀得痛极,他强忍着不适,眼底有着杀机,却柔声哄着她,“乖,告诉了朕,朕就...疼你。”   洛长安的泪珠儿从雾蒙蒙的眸子滚下,哭笑不得,她诚实地将名字脱出:“帝千傲。”   “嗯,说吧,朕在听。”帝千傲以为她在叫他,以为她仍在保护那人,他又哄慰似的在她耳畔说着,声音几乎泄露了他的失控:“说出来他的名字,把你干净彻底地交代给朕。皇后,朕爱干净,容不得些微瑕疵。”   洛长安泪意却更凶了,缓缓说着,“他的名字,我已经说出了,他叫作,帝千傲。”   帝千傲心脏猛地收紧,心中很酸,又疼,且甜,眼睛却涩了,他颤着手攥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初吻...是属于朕的?当真?”   “是。”洛长安颔首。   帝千傲疏离的眸子立时红了,他蹙着眉别开了面颊似在逼回眼底的雾意,“原来被朕恨了多年的混蛋,是朕自己啊。这样一来,以往假想的各种治死他的法子,就...过分了。”   “初吻,初尝人事,初婚,初次生子,初次流产,从开始只是您。”洛长安被他的话整得又哭又笑,她踮起脚,将柔软的唇印在帝千傲的面颊,“少时伤重无意吻了我,您忘记了。小气鬼!”   帝千傲猛地将洛长安抱进怀里,将面颊埋在她的发丝间,嗅着她身上的绵软温香,“宝贝,抱抱。”   洛长安被他拥在怀里,心中猛地一动,诸般委屈缓缓地被抚平了。   “皇后不可辜负今日誓言,惹恼了朕,可不好玩了,别触底线。”帝千傲猛然将洛长安横抱在怀里,她的长发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他将她放在榻上,他的呼吸急促发紧,“里里外外,朕全得了吗,告诉朕!”   洛长安被他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情愫所笼罩,重权高压以及翻涌的情愫驱使下,轻轻点了点下颌,“全得了。”   后夜雨水骤急,从天际狂泻而下,骤雨抽打着花坛中蔷薇,迷潆一片。   他用吻抚摸着她每一寸肌肤,她在薄颤中承受着恩泽,在最后一步前,外面响起了海胤的声音:“帝君,边关连发九道密函,十九封急报,军机大臣求见御书房议事!!!”   帝千傲:“……”半夜里真的有这么多密函急报吗。一天天的。唉。   洛长安红着面颊劝道:“去忙吧。”   帝千傲坐起身来,托着额际安静了颇久,呼吸仍不宁静,他终于摸摸她发顶,“真有事,不是冷落你……”   洛长安颔首,“懂得。国事要紧。”   帝千傲离去后,梅姑姑进屋来给洛长安奉茶,“方才光听你们吵架了,你可承恩复宠了?”   洛长安正噙着一口茶水,听见这话就险些喷了出来,勉强将茶水咽下之后,摇了摇头,“没有......”   “自小产到现在,两个月了!必须将帝君留住,最近又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凑了上来。不喂饱小心偷腥。我可太着急了!告诉你,我预感很不好!”   洛长安不言,她也隐隐不安。   “定是你身上这衣服不好!从领口到下摆,几十颗纽扣,单解扣子都得半宿!帝君解完扣子就累睡着了!”梅姑姑递来一件真丝材质的长衫,仅腰间有根细带子,特别方便穿脱,“换上这件!”   洛长安浑身不舒服,“不要!”   梅姑姑摇着洛长安的细腕猛地一晃,洛长安手里茶水就尽数洒在身上衣服上了,梅姑姑赶紧说道:“快把湿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洗去。”   洛长安:“!!!”不带这样的。   终于还是把身上湿了的衣服给退了,教梅姑姑给半强迫半求着穿上了这个真丝衫,好在帝君恐怕要忙政事到彻夜不回,她也困了,便睡下了。   ***   仍是这夜,都督府   一名身受重伤的死士来到室内对堂上坐着的吴太妃和吴书业大都督汇报道:“禀报都督,禀报太妃,我们的人全军覆没,除了属下,似乎没留活口!”   吴太妃大震,“没用的东西!原指望你们将帝后、太子、二皇子一窝端了,岂料你们竟反被端了!”   那死士委屈道:“帝君的人,还有皇后内弟的白家军,都好生厉害的!苍淼神医擅于用毒,一毒就死一大片,配上那个所向披靡的杀人圣手秋颜将军,你都不知多可怕,这俩人跟比赛似的,杀我们如入无人之境!”   “呸!竟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吴太妃愤怒,“帝后你们逮不到,怎么连三岁小孩太子,一岁吃奶娃二皇子都逮不到?!你们干什么吃的!”   那死士道:“皇后娘娘根本没把太子和二皇子带出宫呀!没带出宫我们怎么抓呀!”   “为什么没带出宫?!”吴太妃顺口问道,“按说皇后那么喜欢孩子,该走哪带哪才是!”   那死士道:“可能皇后娘娘担心坏人劫持孩子吧!”   吴书业:“……”你!   吴太妃:“……”这!   吴书业:“……”蠢!   吴太妃:“……”货! 第338章 瞒不过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心想这死士怕是脑仁落在娘胎了,就这认识水平抓梅官手底下的小桃都费劲,别提抓帝后了!   吴书业实在被自己的属下蠢得受不了,便一巴掌把这死士拍死让他抓紧时间去轮回了。随即教人把尸体抬出去处理掉,才稍稍平了口气。   “这次他们走运!”吴太妃愤愤难平,自己被太后折辱数日,一双膝盖跪针板到漆黑,不由将此引咎洛长安,只道:“只等过些时候帝君的生辰上,我给皇后安排点意想不到的惊喜,不死也教她下台了。”   “舍妹,那小子的江山以为坐得稳呢。他休想!”   兄妹二人合计一阵,吴太妃便离开了都督府。   吴书业在帝后手底痛失几百死士非常生气,恼怒无处开解,便快步去密室披上了龙袍,叫来了自己的最宠爱的美妾薄姬,对自己称帝,心情才好点。   薄姬端着酒水匍匐在吴书业身前,软声叫他:“陛下。”   吴书业听后心情大好,便吃了些健体的药物和妖冶的薄姬荒戏几回,只说:“待本都督坐上皇位,必然封你做贵妃!小嘴可真甜。”   薄姬娇声笑着,“陛下可要说话算话啊。但为什么是贵妃,不是皇后呢?”   “算话,自然是算话。”吴书业颔首:“哎呀,家里那母老虎一天不死,我哪里敢让你做皇后。今上还不是被正妻管得死死的,纳妾都不敢的,何况我们?!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我最疼的是你这个小妖精。”   “您可太坏了!”   吴书业又道:“可惜此次暗杀,本想杀了帝后,岂料我的人全军覆没了。不单没杀了帝后,毛儿也没抓着呢!!!”   “啊呀,那你的爪牙会不会被帝君严刑逼供,将大都督您给供出来呀!”薄姬惊慌的问道。   吴书业认真道:“爪牙是贬义词,不可乱用,一般形容恶势力的狗,才会用爪牙二字。平时教你多读书的,你怎么用爪牙形容起我的部下来了?”   “读书没意思啊。看不下去。就想玩儿。”薄姬立时求知若渴道:“那我应该怎么形容你的狗呀?”   “你看,狗在这里也是贬义词啊!薄姬,我虽宠爱你,但是还是希望你有点文化修养的。光长得好看不长久,还是得有些内在美,以后你是要当贵妃的人!”   薄姬被批评了,就觉得非常无辜委屈,小声道:“陛下,那我该怎么形容你下面的...人?是人吧?”   “你应该说:亲信!”   薄姬恍然大悟道:“哦哦,那你的亲信会不会被帝君严刑逼供把你供出来呀!我好害怕呀!我害怕的都想把门反锁了。毕竟你穿着龙袍,教人看见会被杀头的,一刀杀不下来,还得抹两刀,想想就疼了。”   吴书业特别的自负:“不碍事,本都督,不,不应该说是本都督。”   “怎么?您就是九省大都督呀!”薄姬不解,“怎么就不能说是本都督了呢?”   “是寡人!”   “好厉害!”薄姬迷醉了。   “寡人做事滴水不漏的,即便是被今上,不,被那小子捉住了活口,实在言行逼供,供出来的也是我那外甥帝元荣罢了。寡人,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薄姬满脸崇拜,“天啊,我简直和天底下最有头脑的男人在一起了,好幸福!”   ***   雨后,月色渐好,风将薄霭渐渐吹散。   仍是这个帝君被密函和急报绊住的夜里,时过三更,帝千傲踩着细碎的月华步出了御书房。   洛长安睡得极不安稳,被梦靥缠身,朦胧里竟梦到了死去近二年葬身西冲河道的慕容珏,却看不清慕容珏面容,只知道那如复仇而来的深恨的视线教人背脊发寒,隐约瞧见慕容珏手持长剑,将帝君的头颅踩在脚下,双手发狠攥住剑柄将利刃刺穿了帝君的心房。   梦及此处,洛长安便惊醒了,浑身冷汗,倏地坐起身子,急声道:“帝君!”   隐约里正有人自门处步来,于夜色里坐在榻边,将她单薄的身子圈入怀里,正是刚刚入屋的帝千傲,他拍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宽慰道:“做噩梦了?”   洛长安额心满是细汗,将梦中难以启齿的情景压在心底,伏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才慢慢的安了心,“嗯。有的没的。”   帝千傲低下头,借着月色见她身上穿着一件丝质里衣,仅由一根带子系着,着实给他提供了方便,估计是被高人所迫才穿成这样,以她保守的性子,里衣上纽扣有五十二颗,他轻声道:“衣服不错。”   洛长安面颊红了,怯怯地迎视着他,从他眼底看到了沉重和高压,必是那密函和急报带来了大事。   梅姑姑不知帝君回来了,后夜起了风,她原打算进主卧来检查窗子可关严了,进屋刚步至屏风,便见地上散落着龙袍,龙靴,以及她逼着给洛长安穿的那件极容易穿脱的真丝里衣。   又听有隐隐的帝后的对话声。   “朕...心烦,方才手底没有轻重,委屈么。”   “不会委屈,想替你分担。”   梅姑姑没声张,反而转脚就出去了,出门正好见海胤从廊角转来,便迎了过去,“如何帝君到了不听你通传?害我差点进了屏风里去!”   海胤笑道:“帝君出御书房就三更了,那腿脚比我快多了,我哪里跟得上,我回来人已经进卧室去了。再通传就没意义了不是。怎样,小公主有戏了吗?”   梅姑姑双手合十道:“有我出马,肯定有戏,两人总算是好了!正在屋里说体己话呢。求神拜佛,再不要出岔子了!”   待清晨时分,洛长安和帝千傲都将洁白的里衣穿了,她穿里衣的过程因为他落在她锁骨的细吻而变得艰难,但听他吐口气道:“累死了。忙了一夜。”   洛长安红透了耳根,倒也不知说些什么。   帝千傲凝着她面颊,“朕说的是密函和急报。皇后想偏了。和皇后是解压,不会累。”   “出了何事?”洛长安见他眉心紧蹙,面色也沉重不已,便帮他揉着额际。   “西冲河道沿岸爆发了鼠疫,数以万记的老百姓或死或病,加上骤雨,病源四处流动,扩散极快。缺衣缺粮,一团乱。”帝千傲揉着眉骨,随即看看天色,该早朝了,“皇后,这些年连年战事,好容易以为平了天下,岂料内乱又起,背地里自称为王的也不是没有,眼下又鼠疫盛行,朕...称职么?”   洛长安虽然听见西冲河道几字有心悸惶惶之感,却毫不迟疑道:“称职。帝君是最称职的君主。无论是什么困难险阻,洛长安会和您一起并肩度过的。管他什么邪魔外道,唯帝君是人间正道!洛长安、帝槿禾、帝槿风,都会举双手支持您的!”   帝千傲心中猛地一动,似得到了巨大的鼓舞,揉揉她的发顶,“有力气了,走了,上朝!”   “嗯。帝君加油!”洛长安将手攥成拳,给他鼓舞士气。   待帝千傲步出屋去,洛长安连忙将自己收拾起来,交代梅姑姑道:“梅姑姑,你稍后将槿禾送去国子监,我要马上去趟布阁,突发鼠疫,灾祸横行,百姓缺衣缺粮,白家什么没有,衣服布匹却不缺少。我教我哥去置办衣物捐赠出去为帝君解忧,我要为帝君倾我所能。”   “好的。”梅姑姑刚踏出屋门,便住步了,对洛长安摆了摆手,“过来瞧瞧,有腿脚勤快的,一早儿就在龙寝外湖畔邂逅帝君了。”   洛长安走到近前,看了过去。   帝千傲刚出龙寝外的小花园,忽然听得有女子声线拿捏,在诵读着他于七年前作得一首小诗,正读到末尾几句句,“……春花秋月,夏蝉冬雪,百阶云梯凤凰台......”   帝千傲听见了自己七年前夜里聊赖念及彼时仍不属于自己的洛长安时所做的随笔中的几句,便驻足了,将眸子朝着花园里看去。   就见梅花傲雪绚烂处,杨清灵正负手在湖边,轻轻的咏读着,发丝被风吹的舞动着,身段明显是拿捏出一副学究的模样,动机明显,他觉得失笑,他这么好得手?   海胤悄悄的打量了帝君一眼,帝君...竟驻足了,到底现在的小姑娘心眼多啊,知道用帝君的亲笔诗留人了。   杨清灵最近以侍候太后之名在坤宁宫长住,平时常在各处走动,见帝君驻足,心中欣喜不已,忙紧步上前,行礼问安道:“清灵见过帝君,清灵是来……给皇后娘娘来说话解闷儿来的。”   帝千傲哪里不知她心思,女人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心如明镜,只存在他想不想给而已,唯有皇后和他共担风雨,其余多数女子都如杨清灵一样不问国事,只求恩宠罢了,他眉宇已有几分厌色,“对朕做了功课了。朕的随笔总计二百余首,会背几首?”   杨清灵竟不卑不亢的洒脱笑道:“昨夜里突击,背了十二首,来的路上忘了三首,现下还记得九首。您若再迟会儿路过,怕是只剩七八首了。”   “倒...诚实。”帝千傲没料到小表妹豁出去破罐破摔,有些微意外,国事之下,又因西冲河道引起旧时与护国公不快的记忆,此时被这幼稚的小孩儿毫无心术的傻样逗的莞尔,轻松些微。   杨清灵吐吐舌头,俏皮道:“哥哥,帝君哥哥,反正我瞒不过您的。不如老实招了!”   帝千傲扬眉,“几岁了。”   “刚满十七。”   “是年龄了,回头朕给你指个好人家。”帝千傲缓缓说着。   杨清灵颔首,古灵精怪道:“好呀。指出去了,就不烦您了,万要指个比哥哥更出色的,不然清灵不嫁。”   帝千傲眉心蹙了蹙,没再说什么,便又朝御书房走,只回了头又向她睇一眼,方道:“问你父亲好。” 第339章 回眸   杨清灵俯身道:“是,谢帝君记挂着。”   海胤跟在帝千傲身边,心里犯寻思了,对这姨家小表妹,不单驻足了,还…回眸了。身为奴才,不能置喙。   帝千傲正走着,忽然发现手里攥着皇后的发簪,便交代海胤道:“送回去给皇后,她常用的,许是要找。”   帝千傲急于国事,将发簪交给海胤后便疾步离开了。   杨清灵即刻对海胤道:“正好清灵去找皇后嫂嫂说话解闷,清灵将发簪带过去吧,海公公去伴驾就是了。”   说着便从海胤手中将发簪接了过来,不待海胤反应,便朝着龙寝走去。   海胤见发簪被杨清灵拿走了,也紧步跟上了帝君去了,心里觉得这个杨清灵...不简单,得帝君驻足、回眸的除了皇后,这是头一个。   梅姑姑在屋内将门帘狠狠地放下,“瞧瞧,瞧瞧,怕什么来什么!那简直是妖精!”   “好了。”洛长安轻声制止着梅姑姑。   梅姑姑不如洛长安那般温和沉得住气,将愤怒表现得非常真实,“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都知道帝君为皇后清了后宫,独她天不怕,地不怕,又诚实承认是临时抱佛脚背的诗,一下就引起帝君好奇来了。就这胆色也教人奇了。”   洛长安微微厉了声色:“梅姑姑!”   梅姑姑实在生气,又说,“立威把人拿进来,打一顿送回杨家去!”   “眼下帝君为国事忙碌,鼠疫天灾横行,我怎可因后宫小事让他分心!”洛长安本就不是那样无事生非的人,本就也就不好争斗,就没接这个腔。帝君为人,她信得过。再有,帝君真有心意,谁也拦不住。她便将心里的郁郁压下,没再接腔。   杨清灵来到廊下将发簪递给了洛长安,天真道:“怪道帝君独宠娘娘呢,娘娘果然姿色无双,清灵看着都心动呢。”   洛长安将发簪接过,无意多说,对清灵喜欢不起来,只给了个软钉子,“好妹妹,劳你跑一趟,可巧本宫要出门去一趟布阁,不能和你说话了。改日再同你闲话。”   杨清灵懂事道:“好的,娘娘。”   “吏部文史家赵小姐来给皇后娘娘问安来了。”宫人禀报着。   洛长安抬眼便看见赵歌教丫鬟随着进来了,她心中莫名一揪,今儿这门是左右出不去了,但赵歌又到访所为何事,她眉心几不可闻地蹙了蹙。   杨清灵倒是没有走,趁人不备隐在回廊转角处暗暗地听着了。   梅姑姑敏感道:“萧域的妻子,索性不见了。往后和萧域相关的,不,但凡和萧字沾边的都不见了,名字里带个草字头的人咱都不见了!就只守着帝君!”   洛长安忍不住失笑,还真是人人草木皆兵,往后都这样小心翼翼,日子总不能算顺意,最多算如履薄冰,一个不慎便跌入冰窟了,“行了,我心里有数,教她进来吧。”   “是。”梅姑姑于是将帘子掀开,将赵歌迎进了门开。   赵歌进门就跪了,眼睛明显是哭过的,仍旧肿着,“赵歌见过皇后娘娘。”   洛长安亲手把人扶起,犹记得上回赵歌去爵爷府邸找她下跪求她,是让她去看望因为被帝君驱离故土而作病不起的萧域。   现下赵歌又来跪她,洛长安下意识就心里有不少的压力。   “天寒,难得你有心过来看望本宫。”洛长安让梅姑姑给布了茶水,温温笑道:“可是有什么事么?”   赵歌端了端茶水,却因心里有事,没有饮用,而是将茶水放下,顾忌地看了看梅姑姑。   洛长安看出她的顾忌,便说道,“梅姑姑如我耳目,不必介怀,直说吧。”   赵歌立时啜泣道:“娘娘,您看。”   说着便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男子所用的汗巾帕子,在洛长安面前展了开来。   洛长安认得这是萧家最考究的布料,是萧域贴身的帕子,帕子上有不少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是?”洛长安心里沉重,但凡见了血,人就不能轻松了。毕竟人都是有血有肉的,都知道出血就疼。   “萧域自与我成亲那日,便有了呕血之疾。夜里睡下口中也唤着……唤着您的名字。”赵歌说着便擦了擦眼睛,“娘娘,我恐怕长此下去,他身体就不行了,萧家他是独子,全家都仰仗他一人。娘娘是否可设法与他见一面,宽宽他心,救救他吧。”   洛长安即刻就将一颗心提起来,揪成了一团,昨夜里帝君温柔却致命警告了她,让她信守诺言,别触他底线,薄凉的嗓音还在耳边,今日底线就送上门来邀请她触了,她觉得有不少窒息之感,“赵歌,此事万万不可,萧大哥是你的丈夫,帮助他走出来心疾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赵歌碍于身份,不敢多说,但语气多少有些怪责,“娘娘,萧域曾经为了您的复仇劳心劳力,东奔西走,不是萧家,原宋家把持的白家不能被扳倒,当时爵爷一蹶不振醉卧烟花巷,是萧域出人力物力将人找到的。前些时候爵爷生意忙,船只调度不开,也是萧域把自己生意舍了,紧急调了十几艘船给爵爷应急的。眼下您这是...过河拆桥了。”   “过河拆迁,这话就言重了。洛长安是最重情重义的人,无论干什么都干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洛长安听到这里,将手攥紧,“赵歌,本宫已经是人妻,萧大哥也成家了,我再去见他,不合适了。你言语间是说本宫忘恩负义,本宫不怪你。希望你可以从本宫角度想一想。本宫不是不担心萧大哥,只是希望由你帮他走出来。帝君警告了本宫,不可以再见他了!而帝君,他有生杀大权!本宫不见他,是保护你们!”   赵歌关心萧域则乱,小声道:“眼下您是万金之躯的皇后娘娘,这些满身铜臭的商贾老友已经高攀不上您了。自然对老朋友都想断了。再有他死了,也不碍您得帝君宠爱,反而只能更得宠,只当我今日没来吧。”   洛长安听到这里,心里就特别难受,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见萧域,会触帝君底线,她不知道帝君会作出什么骇人的事情。不见萧域就是忘恩负义追逐荣华富贵,过河拆桥的小人。   洛长安眼底难掩涩然,看着赵歌手里染着血的帕子道:“你好好照顾萧大哥,如需要难得的药物只找爵爷去取就是了,本宫...就不去看他了。”   赵歌绝望地给洛长安磕了头,“我真是替萧域不值得了,到头来全天下都觉得他是个祸害和麻烦,巴不得他立时死了。这几年,他忙前忙后,竟是为了什么。”   这些对话都被隐在殿外的杨清灵听在了耳中,她听到这里,便轻笑了声离开了,朝着御书房方向走了去。 第340章 不准   梅姑姑厉声道:“赵歌,皇后娘娘就是要和萧域彻底断了,你若是通情理,你就担待些,你若是不通情理,咱们也不在乎!皇后娘娘心慈,我可不!”   赵歌满面凄苦,心中对丈夫的身体挂念不已,只有皇后娘娘可以救赎萧域。   梅姑姑语气不客气道:“今儿要是娘娘和萧域去见面了,我告诉你,眼下鼠疫横行,国事繁重,娘娘若是得一个不贤偷人之名,今上被惹恼之后,萧家赵家都不能好,娘娘也完了!劝你要多宽慰萧域才是,不要闹到不可收场,到时大家都不好看!请你,立时离开!”   “是。皇后贤名比萧域的命重要多了。”赵歌心灰意冷,便擦了擦眼泪就走了,“往后,他是生是死,都不会再叨扰娘娘了。”   洛长安心里极其难受,心底里竟有闷闷之感,竟欲哭无泪,轻声道:“我并非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人,也并没有觉得萧大哥是祸害和麻烦啊,我始终觉得亏欠他,我自己便是出身商贾之家,怎会嫌弃商贾老友,更没有希望他立时死了啊。帝君让我不能触底线,萧大哥又如此心病难除,我左右不是人,若有一人肯让一步,事不至此。这二人,哪个我都希望好好的。”   梅姑姑压住洛长安的手,“不必左右为难,你就一个选择,守着帝君!旁人死活与你无关!过好你的日子就是了!”   洛长安眼睛红红的,几乎有眼泪冲出眼眶。   梅姑姑沉声道:“若这眼泪是为了帝君,就落下。若是为了萧域,咽回去!”   洛长安垂下眸子,立起身来,“随本宫去布阁吧。百姓受苦,我等应该竭力为国分忧,其他事情都不值一提了。”   梅姑姑叹口气:“你在这里替帝君忧虑,却有妖精打帝君注意。你变成面目可憎的妻,旁人只负责可爱美丽!”   ***   杨清灵来到御书房门外,对在门外当值的海公公轻声道:“海公公,我来回话来了。”   海公公因帝君那个驻足和回眸,暂时也不能怠慢杨清灵,历经三朝,他是极懂得察言观色的,在不明朗前,得客气着,万一以后这个上去了,此时他却怠慢了,教此人翻起旧账就麻烦了。   他只赔了一个笑脸道:“杨小姐,请说。”   “皇后娘娘发簪的事。”杨清灵在窗棂外沉声说着,“我已经送回去给皇后娘娘了。又和皇后娘娘还有...萧夫人说了会儿话。”   海胤一听萧字,此字不异于禁忌,马上脸色大变,压低嗓子问道:“萧夫人?”   “对呀,我不大认得,好像是皇后娘娘的一个叫萧域的老朋友的妻子吧。怎么了,海公公?”杨清灵满脸天真无邪,“有哪里不对吗?你眉毛抽筋了吗?”   海胤马上把手指竖在唇边,“嘘嘘嘘嘘嘘!别说了。别把自己头整没了!”   书房内,帝千傲隔着窗户将海胤与杨清灵的对话收在了耳中,心骤然揪起了。   臣子们在禀报着鼠疫的灾情状况。   嫪擎道:“西冲河道沿岸,大大小小三百多个村庄,病死无数,重症每日都在增加。冬雪加急,急需大量的粮食、应急御寒衣物。”   秋颜道:“单靠朝廷粮仓已经不足支撑持久抗灾,恐怕要鼓励民间慷慨解囊,捐粮捐物,只是鼠疫使得人心惶惶,百姓自顾不暇,恐怕都想捂着口袋米缸,不容易筹集成规模的善款物资。”   沧淼分析道:“鼠疫来得凶猛毫无征兆,我怀疑有人对西冲河道投放鼠瘟,污染了饮用水源。帝都所用之水是别的水源,是以并无人作病。”   帝千傲将手成拳,“沧淼,秋颜,你二人合作,秋颜领兵去保护各大饮用水源,灭鼠、掩埋病死尸体,杜绝病源继续扩展,沧淼率领整个御医阁下民间控制鼠疫,嫪擎,你负责着各处粮站,开仓放粮,共度时艰,此事刻不容缓。必须严防死守。”   “是!”众人为帝君果决的应急措施而感佩。   “都下去吧。”帝千傲吩咐着,他揉着眉心,脑海中仍回响着海胤与杨清灵在窗外的对话。   沧淼边出书房屋子边对秋颜说道:“国难当前,你的婚事谈不成了。”   秋颜颔首,“嗯,童寒说只能先交换信物了。”   沧淼一怔,脱口道:“不准交换!”   秋颜:“为什么呢。”   沧淼不悦道:“国难当前,谈什么私人婚事!”   秋颜觉得沧淼形象立时伟岸了,点了点下颌,“知道了。那等国难过去可以和童寒谈,对吗?”   沧淼无语:“......可以和我谈。”   秋颜:“!”   “海胤。”帝千傲待几员爱将出了书房之后,他满面疲惫,听见萧域的名字,更觉心烦,他毕生只求洛长安一心一意留在后宫,便这么难吗,“传杨清灵进来回话。”   海胤听见帝君在传人,便连声叹着,对杨清灵低声道:“不要瞎说,那个名字不能提的。”   杨清灵满脸不解,有意无辜地问着,“哪个名字呢?海公公?”   海胤又不好再明着提示,以免越描越黑惹帝君不愉快。   两人进得屋内,杨清灵立在龙案前,只觉御书房内气压低使人喘不过气来,第一次来御书房感觉自己非常与众不同,进过御书房的女子,恐怕除了皇后,便是我了?   “皇后是有一个叫萧域的老朋友。”帝千傲揉着犯痛的眉心,轻声询问着,“他的妻子是赵歌,朕给他们指的婚。聊了些什么?”   “哦,倒也没聊什么。就是一些闺房的闲话,唠唠家常这些。”   帝千傲抿唇微微笑着,喜怒难辨,“是什么家常呢?好奇了。”   “哥哥是好奇我吗?”杨清灵天真地问着。   “不是。”帝千傲轻声道:“是好奇皇后的家常话。”   “……”杨清灵只觉尴尬,今上的笑容教人心折神往,不由心中一动,好喜欢,“哦,萧夫人说她丈夫心疾挺重的,想请皇后娘娘去见最后一面,总归都是老朋友。”   “皇后如何回答的?” 第341章 否则   “不知道哦,我送了发簪,皇后娘娘便说她今日有事,让我走了呢。后面的事我就不得而知了。最后有没有去见着最后一面,真不晓得。”杨清灵缓缓地说着,心想有意思,皇后这下凉了,“可能见了,也可能没见吧。”   “出去吧。”帝千傲寒了眉眼。   杨清灵立时急得快哭了,无辜道:“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呢。对不起帝君,您问我,我不敢隐瞒,就...就都说了。”   “出去!”帝千傲失去耐心。纵然此人有挑拨之嫌,皇后摘得干净吗。   杨清灵出屋时,眼底有诡谲之色划过,还有什么比皇后偷人更令帝君愤怒的吗。   帝千傲随即对海胤道:“查一下,萧域和洛长安分别所在。”   海胤一怔,“帝君,依我说,娘娘不会去见萧域的,您务必宽心啊!”   “查!”帝千傲将手攥在心口衣襟,心又在痛了,“不在一处就好。否则。”   海胤没办法只得教人去查,片刻后查到了结果,海胤捂着肚子不肯说。   帝千傲颓然靠在椅上,微微扬了眉毛。   海胤说:“奴才肚子疼,疼得说不出话来。”   帝千傲冷冷凝着他,面色已经暗下来,“说。”   “布阁。”海胤终于扛不住高压,将所在地点说了出来。   “洛长安在布阁,还是萧域在布阁?”帝千傲询问着。   “萧域一早就去了布阁,交些宫里订的布匹成衣。”海胤只觉帝君面色已经深深失望,“皇后娘娘刚刚去了布阁。”   这时又有兵将来禀报:“帝君,不好了,又有大批百姓死于鼠疫,西冲河道飘着大量浮尸!”   “好极!”帝千傲立起身一瞬已经将龙案掀翻,“这个节骨眼,皇后!”   印象中,每次他被国事烦扰的同时,皇后都会做些事情令他心痛难当。   如今,西冲河道沿岸横尸遍野,他属实没有心力,操心国事同时应付个人感情纠葛了。对皇后,失望透顶。   “......”海胤看着这重几百斤的龙案,心想一会儿又得教八个人才能把它扶起了,好可怜,被帝君掀翻好几次了。   ***   洛长安来到布阁,掌柜林科过来接待她。   从前皇后仍是女官的时候,还曾经给他捶过肩膀呢,他可没少吃皇后拿来的好吃的,那时往事已成过眼云烟,这时候再不敢和皇后随便说话,只恭恭敬敬地说道:“皇后娘娘,您请吩咐。”   “爵爷今日来过了吗?”洛长安本想在这个时间和刘勤打个照面,他几乎每日都来宫里布阁,岂料这时没见。   “爵爷今儿没来,似乎因为秦可晴小姐总来布阁找他,他这二日不大过来。”林科一五一十地说着。   洛长安颔首,原来是避着秦可晴,“这样,那你替本宫去跑趟腿,马上去趟爵爷府。”   林科立刻躬身道:“您吩咐。”   “我这里有个清单,上面是男女棉衣各需要的件数,你速速将这单子交给爵爷,让他迅速备齐了,便说是本宫吩咐的,备齐了之后马上知会我。另外,你告诉爵爷,只说本宫教他发动他的人脉,使商圈好友、坊间贵胄慷慨解囊,捐衣捐粮捐银,于鼠疫中为受灾百姓解难,共度时艰。”   “是。”林科拿了单子便去了爵爷府,将皇后的原话传给了刘勤。   刘勤听后将单子接了,马上回答道:“只回去复了皇后,此事交给我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准备好了后,会着人立时知会皇后娘娘的。”   林科回到布阁后又将刘勤的话传给了皇后娘娘。   洛长安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恨不能倾家荡产帮着帝君共度艰难,这颗心都搅着难受了,清早帝君那句质疑自己执政能力是否称职的话,属实令她心疼了,她明白他艰难,一人担负整个天下,实在不易,她这做妻子的,愿意为他分担。   她时日长不来布阁了,今儿既然来了,便忍不住四下里走走摸摸自己心心念念的布匹,放下自己的爱好很久了,见了布匹就觉喜欢,进得内堂,忽觉内里阴凉,不由打了个寒噤。   梅姑姑见她害冷,也清楚她心里对父亲的衣钵从来没有放下过,这时想四下看看也是情理之中,多时不见她这种虔诚的匠人神情了,只说:“我回凤撵去给你拿件披风,去去就回。”   “嗯,去吧。”洛长安颔首之后,便独自进了布阁里处。   见各种花色的布匹悬挂眼前,不由想起儿时和父母玩的游戏来,父母在布匹那一边,她藏在这一边,父母找过来了,她又溜到那一边,小时候容易快乐,就这样的简单的游戏可以乐一天,没有任何烦恼。   洛长安看到了一匹湛青色的布匹,花色上乘,正巧可以为帝君缝制他生辰所用的新衣,湛青色的布轴正搁在布架子上,她伸手去取那布,正巧架子那边有一只修长的手也正取这匹布,打窗子映进来几缕阳光,将那只手映得夺目了起来。   洛长安便低下头,自格子里望了过去,竟见到了熟人。   那人也望过来,正看个四目相接,见到对方面容,两人都怔住了。   竟是萧域。   竟是...长安。   “萧大哥。”   “长安。”   “嗯。”   “都好吧?”他又问。   “都好。”   洛长安是十分意外的,她未料想在布阁会邂逅萧域,她没有转脚跑掉,只觉得心内千回百转,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赵歌指责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时掉头就走,无疑将一柄刀子送进了萧域心里,也坐实了忘恩负义之名。   萧域将那湛青色的布匹取下来,绕过来布架,将布匹递到她手里,“你先拿的,给你。”   洛长安方才没有留意,这时细看,见布匹边沿的标牌上写着一个萧字,她轻声道:“以前没见过这颜色,惹眼的很,新出的?”   萧域颔首,“新出的。喜欢吗?”   “给今上做衣裳。合适。”洛长安垂下了面颊,摆明了立场,到底送出了一把刺向他心房的刀子。   “嗯,今上玉树临风,这颜色...正衬他。”萧域隐隐将手在衣袖下攥了,好难过,“速回吧,不要多耽搁,教人看见你我一处,平生风波。”   洛长安见他仍为她考虑,不由内心里被自责包裹,“兄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全在这三个对不起里了。”   “长安,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怎么了?为何突然道歉?”萧域温声笑着,“萧大哥好得很啊。婚姻美满,妻子贤惠,生意兴隆,没有不好啊。”   洛长安清楚他在佯装坚强,没忍住,眼眶红了,“赵歌来找我了。我都知道了。你...有呕血之疾,身子坏了。”   萧域眉心蹙了蹙,温声道:“赵歌就是小题大做了。瞧瞧兄长,哪里像是病人呢?啊,对了,近来鼠疫盛行,国难当前,作为商贾,不能只发国难财不替国出力,萧大哥准备了几万件衣服以及十数万黄金匿名冲了国库给灾区应急,也帮你和帝君分些忧。”   洛长安听到这话,意识到他仍不遗余力地在帮着她,实在心里难受,只说:“我从没有要过河拆桥,你也不是麻烦和祸害,我更没有希望你立时死了。兄长始终是兄长啊。我希望你好好的。务必宽宽心吧。妹妹有自己的生活了,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呀。”   “嗯,宽心。”萧域颔首:“都好好的。快些离开吧。不说了。”   洛长安点了点头,便打算朝着门处踱去。   萧域见洛长安背影渐行渐远,不由心中一涩,便有腥咸自唇边落下,他连忙以手帕掩住,将手扶在布架上,不发出任何声响。   洛长安走了几步,觉得不对,便回过头来,便见萧域面色苍白,几乎不能支撑,便急声道:“兄长!”   她来到近处,萧域不能支撑整个身子倒下,她被他欺着靠在了布架上,她扶住了他的手臂才使他勉励支撑。   “长安,兄长忘不掉你。”萧域望着洛长安美好的面孔,实在情难自控,苍白的唇瓣上有着一缕鲜红血色,“尝试了所有法子了。也成亲了,也未守着所谓的贞洁。但...仍忘不掉你。对不起。”   “不,不,是我对不起。是我对你开始就是利用,属于始乱终弃。是我的错。”   “若是兄长愿意给你做小,在帝君忙碌无暇时为你排解后宫枯燥,你可...愿意?”萧域竟突然一改往日温和,反而咄咄相逼了起来。   洛长安摇着头,被这个提议彻底吓到了,他竟为她完全舍弃了男性尊严,但她不能接受,除了自己的丈夫,她谁也不能接受,她不需要豢养男妾。   “兄长连给你做小...也不配吗。”萧域垂下了眸子,形容可怜。   “不是不配,这只是荒......”荒谬的谬字还未出口,但洛长安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就已被开门声打断了。   砰的一声。   门被人由外推开了。   洛长安朝着门处望去,便见帝君面色深冷,满脸疲惫,眼底充满了绝望地立在那里。 第342章 默   洛长安心里万马奔腾,方才那话对帝君来说,是奇耻大辱,她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好”,干点什么不被帝君逮着就奇了。   萧大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转性了似的做小了起来,就像故意刺激谁似的。   帝千傲来了片刻了,听到‘做小’这里,听不下去了,便将门推开了,目光所及,他妻子被萧域欺在那里,禁锢在怀里,他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乏了!   洛长安只觉心立时痛死了,真的...乏了,“帝君。”   帝千傲缓缓踱步进来,这一带因他到来,外面便被肃清了,不会再有旁人进来,皇后的丑闻即是他的丑闻,丑闻仅止于这个屋子,半个字不会传出去。   他嘴角噙着她所不熟悉的冰冷笑意,颤着嗓子轻问:“你不是答应了...再不见他了吗。”   “您不是在御书房...理政吗。”   洛长安很是不解,为何他突然便来了,按说国事繁重他不可能有闲心出书房的,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和萧域邂逅的,他来的蹊跷。   帝千傲嘴角有自嘲之色,“是算准了朕在御书房理政,才如此无所顾忌来与他相见的吗。”   “帝君!”洛长安只觉窒息,疲惫,“您听我解释。”   “解释之前,先与他...拉开距离。”帝千傲的薄唇紧抿着,“皇后今日所为,属实...有辱身份,教朕难以启齿了。”   洛长安连忙退了数步,与萧域拉开了距离。   脑中又想起帝君说过的八丈开外,但此时退出去八丈,又显得不合适了,也显得匪夷所思了,难以启齿四个字使她立时羞窘不已,“不听听我的解释吗。”   “皇后,解释得清吗?”帝千傲将冰冷失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略略单薄的衣物上,“许是来得急了吧,竟连御寒的披风都没穿着,可见思人心切。”   洛长安突然就放开了,以前生怕帝君误会,现在被他撞见,她也是疲惫。   但这辈子要是一直因为忌惮他而如履薄冰,也实在没趣。   萧域是他们不能触碰的话题,现在爆了,反而轻松了,和爱人相处本就应该开诚布公的,四处是禁忌话题,反而四处不如意。   帝君如果执意疑她,她没有办法,只笑着道:“国难当前,儿女之事,放一放吧。”   帝千傲心中钝痛,连呼吸也难了,“果然是皇后的作风,遇事就放一放。”   “你要我如何?国事已经教你劳心了。我心疼你不该吗。”洛长安沉声说着。   萧域强自撑起虚弱的身子,沉声道:“错是我一人的。与她无关。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人向往,她对我无意。”   “忍了你六、七年了。终于可以了断了。”帝千傲眯着眸子打量萧域,“想给皇后做面首,朕试试你,不比朕强些,够得着皇后么。”   萧域别开了面颊,唇间抿着一丝决绝的笑,方才瞧见了门边的影子,知道他来了,不过有意这么说,求个速死罢了。   帝千傲提起萧域的衣领,倏地勾拳落在萧域的下颌,萧域被击得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子靠在墙壁之上,口中有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帝千傲却取下玉扳指,卸了帝王的架子,仅作为洛长安的丈夫,如打红眼了一样将萧域往死里发落,拳拳打在头脸,他的手指关节也出了血。   萧域原就因呕血身子虚弱,这时落在帝君手里,更是孱弱,他本着敬意以及求死之心,并未还手,他笑着道:“帝君若是不容我,何不杀了我!那句做小,说给您听的,足够您取我性命了。给个痛快吧。几年了,了断!”   帝千傲几乎切齿道:“死了想永远留在她心里,使我和她彻底反目?梦吧。”   “你可以把我发配,给我赐婚、安排女人,你管得住我的心吗。”   萧域已经命都无所谓了,还怕什么,帝君这样明理又顾忌颜面的人,是不会累及他的亲属的,他太能拿捏帝君的心思了。   “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喜欢她!不比你喜欢她少!并且我不疑她,可以给她自由,你做得到吗?如果你能做到彻底不疑她,我就服你!”   “萧先生,胆色过人。朕...没你大度。尔等质疑朕的度量质疑多年了。朕善妒,承认了!”   海胤:原来知道大家都在腹诽您啊……好像是我带头腹诽的,对不起…   洛长安见萧域已然处于极劣势,并且一心求死,在帝千傲的拳头再度发狠落在萧域耳侧之时,这记下去,怕是萧域便不能成活了,她不愿帝君在政途留下污点,也不愿意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她倏地挡了上去。   呼的一声,帝千傲的拳头虽已经及时收力,他虎口被内力反噬震出血来,却仍余了些掌风落在了洛长安的下颌,她嘴角立时淌下血来,疼得她顿时人间清醒迎来了满天繁星。   “嘶......”洛长安痛的紧了牙关,这要是没有收力,真被拳头招呼,她怕是已经见到爹娘了。   室内瞬时就安静了。   海胤心想好了吧,玩儿大发了!揍媳妇,彻底完蛋了帝君!   帝千傲和萧域同时都怔住了,两人都不再针锋相对了,先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个惊慌无助的自己,随即目光都看向了洛长安的面颊。   洛长安半天才缓过来,轻声道:“这一记,让我不欠你们两个了。咱们三个都不必遮遮掩掩了。摊开吧。我可太感谢你们喜欢我了!求求你们少喜欢我点吧!”   帝千傲:“……”   萧域:“……”   萧域疯了,心疼至极,和帝君较劲竟误伤了长安,他提起帝千傲的衣领,抛开身份,男人对男人,便还击了一拳到他下颌,沉声道:“你打她?!我实在想不到,你可以对她动粗!你太不会心疼人了!”   帝千傲的拳头剧烈地颤抖着,浓浓的心疼将他包裹住,他从不曾想过自己的内力会打在媳妇儿身上,他对萧域的还击无动于衷,他向后退了数步,自责将他吞没,他望着洛长安道:“为了他,也可受痛了?”   “是是是,是个男人我都能为他受痛!往深处猜忌我吧!”   帝千傲:“皇后...过分了!”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富可敌国的皇商,两个人加起来岁数就近六十了。别扭了好几年了,烦不烦!打吧!”洛长安怒道,“打死一个,我给你收尸!打死一双,我给你们俩收尸!”   帝千傲冷着俊颜,不言。   萧域也恹恹的,仍是病体不好。   倒是都不再动手了。   竟如两个做错事的孩子,尴尬。   洛长安轻声对帝君说道:“放他走,我给你解释。”   “朕要的不是解释。是忠诚。”帝千傲缓缓地吩咐着,“海胤,将萧先生押入水牢,秋后秘密问斩!封锁今日消息,保全朕与皇后以及萧先生的颜面。”   海胤道:“是,帝君。”   没株连九族可见恢复了些理智,到底留了几分没有和娘娘彻底决裂。   洛长安心中苦涩,我哪里不忠诚了?但他没有将萧域立时斩了,已经是给了她几分薄面,她知道不能进逼了,以免祸及萧、赵家属,便住了口。   海胤要死不死地问小声与梅姑姑道:“我好奇需不需要问一下帝君,皇后娘娘需要一起押入水牢吗?”   梅姑姑一巴掌捂在了海胤的嘴上,耳语道:“还嫌不够热闹是吧,把皇后娘娘和萧域一起关水牢日夜独处到明年秋天,你这就属于弑君了。”   海胤颔首,“也是。帝君哪里受得住他二人独处一个春秋。”   ***   回到龙寝内。   洛长安坐在榻上,浑身力气被抽干了。   帝千傲远远地坐在椅上,筋疲力尽。   两人都静默了。 第343章 背叛   帝千傲自抽屉取出了他画的她各种神情的册子,在她孕期,在他于兵营独处时睹物思人的册子,随手翻了翻,便自第一页开始撕起,“看够了。以后不看了。”   他每撕一页,洛长安的心里便痛一分,直至他将册子上所有的她的绘记全部撕碎,扔进香炉的炉火之内,那突然窜起的火苗,使两人隔着火光对视,他对她仅有憎恨,她则满眼柔光充满愧疚。   她这辈子似乎一直在令他失望,好气馁。   洛长安静静的,没有说话,他生气了,需要宣泄,而她也宛如被撕碎了。   帝千傲将挂在墙上的洛长安年少时的画像取下,也扔进了炉火之内,动作间全无犹豫,似乎要断了过去。   洛长安越发的面无表情,他没有对她决绝过,他但凡决定,八匹马也拉不回了,最绝的一次是那次在爵爷府被她惹急了,假意要休掉她那次。而这次,他自发的,已经憎她了。是她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干着不合时宜的事情吧。   帝千傲朝着洛长安伸出了手,“发结呢?”   洛长安眼睛立时红了,“要发结...干什么?”   “烧了。”   洛长安轻声道:“不知放在何处了。”   “在你颈项悬着。”帝千傲拆穿她,“交出来,烧了,朕安心国事,不伺候了。”   洛长安软声道:“不让烧。”   “挡得住吗。”帝千傲将微凉的手指自她领口探进去,将那装着发结的香囊提了出来,轻轻一揪,自她颈项取下,随即毫不迟疑地扔进了火炉里。   洛长安几乎窒息。   帝千傲从衣袖中取出洛长安初次送他的灰色的帕子,也丢进了火炉里,当着洛长安面烧了。   洛长安哽着嗓子道:“我没有背叛你。我们的快乐不应该建立在萧域的痛苦之上。”   “嗯。不想和你玩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把任何人的快乐建立在朕的痛苦上就是了。洛长安,老百姓于水火之中了!朕竟在跟你处理内院之事!”   “帝千傲。”   “说过了,朕爱干净,别触底线。你...脏了。被他欺着,舒服吗。”   “我去布阁是因为......”   “结果导向。结果是见着了啊,还愿意给你做小呢。许是朕怠慢了你。他比朕年轻几岁,看起来...也会疼人些。”   “够了!”洛长安只觉得不能入耳了。   帝千傲将手压在她肩头,沉声道:“躺下。”   洛长安微微一惊,“你还要怎样?”   “把字消了。”帝千傲靠近她的耳畔,冰凉的气息落在她的耳廓,“自有人稀罕朕的名字。”   “要到这一步吗。”洛长安摇着头,却教他轻轻按了,撩起了衣物将朱砂字涂了些药物,片刻便不见了他的名字,洛长安登时便失声抽泣了起来。   “不要你了。”帝千傲捏住她的下颌,眼看着她被自己掌风击到红肿的下颌,仅些微掌风,她就已经受不住了,实在是太不...耐受了。他边用冰块为她冷敷,边厉声训斥海胤取冰块动作太慢,边对洛长安道:“自今晚,搬回长春宫去。”   海胤:边心疼冷敷,边放狠话……冰火两重天。   洛长安点了点头,小声道:“国事繁重,注意身体。我知道你压力大,我理解你。”   “谢谢。”帝千傲说着,只觉浑身冰凉,“作为皇后,你不称职,西冲河道横尸遍野,百姓遭难,你却教朕逮着偷情养小,朕绝对不会原谅你!”   不称职三个字将洛长安彻底击垮,也否定了她,她长久以来一直想要的就是他的肯定呀。   如果连他都否定她,她坚持的就没有动力了。   洛长安张口便要说话:“我......”   就说一个字,便见门口人影一闪,杨清灵进得屋来,端着一份滚烫的汤水热络道:“皇后娘娘,清灵花了三个时辰亲手给您煲了莲子乌鸡汤,您身子不好,需要补一补,您尝一尝。”   洛长安闻言,此刻哪里有心情喝汤,但见杨清灵端着汤水就递了过来,她便用手轻轻一挡,“眼下本宫没有胃口,下去。下次不经通传便进来,断了你脚筋。”   岂料,杨清灵手一斜滚烫的汤水就尽数洒在她自己的手上去了,小姑娘烫得嘤的一声就哭了,表情着实生动,委屈道:“一定是清灵煲的汤水不合娘娘胃口,对不起娘娘,您不要生气,清灵马上再去给您煲别的汤水。”   说着就跪了下来,烫得满是水泡的手便按在了地上。   帝千傲:“......”这拙劣的......   洛长安心里就火了,她根本没有挨到那汤盅,整得她好像故意刁难小孩儿似的,洛长安心下来气,抬手便朝杨清灵的面颊打落,“国难当前,由你在此哭哭啼啼,晦气。”   帝千傲原一直静静的,这时却将洛长安手腕攥住了,温声笑道:“你失态了,皇后。”   洛长安心中愤怒难平,“护着她?”   帝千傲抿着唇,“你护着面首时,朕也这感觉。体会一下,羞辱吗。”   洛长安冷然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到底一巴掌落在杨清灵的脸色,将小姑娘抽得满眼金星,半个字不敢多说。   杨清灵:“.....”脸好疼,帝君定然心疼我了。   洛长安对帝千傲道:“你发落萧域时,我就这感受,你也体会一下。我过分吗?”   帝千傲不言,许是不一样的,她发落杨清灵,朕无感。朕发落萧域,她可就真动恻隐之心了。不平,“嗯,原来是如此心疼的感觉啊!”   洛长安紧紧地闭上眼,原来他对清灵是心疼之感,而她对萧域是同情悲悯,不一样。   帝千傲又轻声道:“请白眉神医给杨小姐看看手和面颊,细细地看!”   海胤和梅姑姑只被两人吓得在门口大气不敢喘,这时听见叫人,便马上说了一个:“喏。”   梅姑姑心想,我就回去凤撵取了件披风,我家皇后就把自己彻底整凉了。唉。失宠从来都在喘息之间。给娘娘看病就沧淼,给清灵直接就沧淼他爹,压了一头。   洛长安没再停留,不愿意继续消耗他,什么也没带,便径直去了长春宫,   杨清灵心中大喜,面上却不表露,只说:“帝君不必劳碌白眉神医了,这点小伤没事的。而且皇后娘娘不是有意的,是我自己笨手笨脚不小心弄洒了汤水。”   “看着办吧。”帝千傲并未说什么,又往她烫伤的手上看了看,水泡甚多,他眉心微微一蹙,似乎隐有后怕之意,便离开去了御书房。   “所幸烫伤不在太子母亲的手上,不然您....我是说太子定然心疼。”海胤紧跟在后面,“话说,长春宫的长明宫灯,要点上吗。”   帝千傲怒然道:“来生点吧!应该给你点个灯!”   海胤心想,这是连娘娘下辈子都要预定了吗。咳咳,给我点灯就不用了...您这提着脑袋的盛宠无福消受啊。   由于鼠疫横行,帝千傲亲赴现场去运作维稳,调度人力物力安置了大批病患,连续忙碌了一天一夜,回来之后,又在御书房内连续理政五个时辰。   终于在起身一瞬,觉得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帝君!”海胤连忙将人扶住,“快去请沧淼神医,快去!”   帝君病倒的消息立刻传开了。   洛长安赶到的时候,便见帝千傲在书房小卧室内榻上正闭着双目,眉宇间仍有疲惫之色。她升起浓浓自责,她明明想他好的,似乎又使他失望了。或许是真的八字不合。   “他怎么样了?”洛长安说着,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触手处滚烫,“发高烧了。”   沧淼颔首,“连日劳累,加上心中郁结,病倒了。晚上得勤给他擦汗,汗湿了教风一吹更容易受寒。”   “知道了。”洛长安颔首,“药呢?”   沧淼将熬好的汤药递给洛长安,“他昏迷没有意识,恐怕不好喂药。”   洛长安点了点头,拿小勺子盛了些汤药喂到帝千傲的嘴边,只见药汤顺着嘴角都滑下了颈项。   沧淼持药箱出去了,回避。   洛长安便用口噙着药,慢慢地喂了帝千傲,让他将药吃了下去,在他床边守了一夜,帮他不住地擦拭着额心和身上的汗水,直到清晨时分,他的烧退了,人也缓缓有了些气色,口中也梦呓着:“洛长安,在我最要你的时候,你背叛我......”   洛长安垂下眼睛,叹了口气,和萧域这次邂逅,对帝君冲击属实是太大了,好向往大家可以轻松做朋友畅所欲言的日子,现在这种提个萧字就要掉头的日子,太微妙了。   接近五更黎明外面梅姑姑小声道:“爵爷教人来传话了。”   洛长安马上走了出去,便听刘勤的随侍对她说道:“爵爷说娘娘要他准备的物资准备好了。请您有时间过目,然后安排下一步呢。”   洛长安颔首,“备马车,本宫去一趟永定侯府邸,和爵爷面谈。”   ***   翌日清晨,帝千傲缓缓张开眸子,被阳光刺得冷眸发痛,他念及国事,便欲坐起身来,余光里见床边有人,他不由心中一紧。   目光所及,床边坐着的却是满眼关怀的杨清灵,他心中又...不紧了。   帝千傲在屋内环顾,四下里看了看,随即,失落爬上眼底,昨夜里有一双温暖的手不住地为他擦拭着额心和身上,他虽昏睡,却隐隐知道有人悉心照料着他,他复望向杨清灵,“昨夜是你照顾的朕?”   杨清灵颔首,“嗯,昨天帝君因国事累倒了,大家都担心坏了。太后身子不好,皇后又心情不大顺意...回了娘家,清灵正好在宫中,理应为太后和皇后分担些。” 第344章 救   “有劳了。”帝千傲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皇后一点没有改变,到底是又落跑回了娘家了。没有国难,喜欢她的小性子,国难当前,恼怒恨极。   国事繁重,他不堪重负,不会再去求她回来了,一次一次,当真...求够了。   太后教人搀扶着来了,见帝君醒了,便舒了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哀家可担心坏了。”   帝千傲头更作痛了,该来的不知过来,不想见的全在,什么命数。   太后说着便坐在了帝千傲的身边,“原哀家劝你身边多留几个人,不至于长安使气出走时,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更是狠,身边清得连个丫鬟也没有。如果不是清灵照顾你,昨夜怕是需要母亲拖着病体亲自照顾你了,哀家真是担心极了。”   帝千傲抿着唇不说话,洛长安…知道朕病了吗,便这么一走了之?不能说...不狠心。   杨清灵端着汤药喂到了帝千傲的嘴边,“帝君,将药吃下吧。”   “海胤。”帝千傲轻声传着,对举在面前的汤匙仍感到排斥不适,他虽有心伤,仍不愿被趁虚而入,但这零星的暖意的确有几分方便,到底宽慰了些皇后带来的不甘,任何女人都对朕百依百顺,偏偏皇后不!   太后说道:“海胤刚转脚回龙寝给你取衣衫了。眼下不在。便别挑人了,平时你是什么样的人,眼下软到手都抬不起了。乖乖吃药吧,我的儿!国事要紧,那女人...暂放下吧。母亲说过,你迟早会被她......”   帝千傲一个眼神将太后的话压住了,不该从皇陵接回来。   杨清灵便灵动道:“哥哥许是怕清灵赖上你,这倒不如清灵洒脱了呢,清灵捏着汤匙尾,哥哥碰着汤匙前端,离的远呢。不然,清灵将勺子柄再加长二尺吧?您贵为九五至尊,对细节未免...太刻意了。”   “喂药吧。”帝千傲轻轻抿了抿唇。   “嗯。”杨清灵得到许可,心中大喜,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缓缓将汤匙递到了帝君的唇边。   帝千傲就着她递来的汤匙将药饮了,有几滴药汁在他唇尾平生几分潋滟。   杨清灵心动不已,便用手帕要为他擦拭完美到极致的薄唇,若是能被这唇瓣疼爱自己的肌肤...   帝千傲烦躁的将面颊别开了,现下对女人包含皇后,都厌了,“过了。”   杨清灵便将手收回来,只笑道:“清灵逾越了,对不起。帝君自己擦拭吧。”   说着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帝千傲。   帝千傲揉着眉骨没去接,用指腹轻轻揩去唇尾的药渍,待药效稍稍行开,恢复了些气力,便起身打算去书房理事,身上仅着里衣,紧实的身材轮廓分外打眼。   太后见清灵看得眼睛出神,便拍了拍清灵的手,后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太后劝道:“再多休息片刻吧,时候还早。这些年,你就没好好休整过。”   这时海胤将帝君的衣衫拿来了,全是皇后亲手缝制的。   帝千傲拿手一碰那衣料,就觉心中难过,不如意穿了,穿上了就如与皇后亲密相处,每针每线都是皇后亲手缝制的,便记起种种与皇后恩爱的场面,也便记起萧先生做小做大的事了,怒极攻心。   杨清灵忙端着几身新衣,说道:“清灵为哥哥做了几身衣衫,既然不愿意穿‘旧衣’,不如凑合一下这几件吧。”   外面有将人禀报道:“帝君,宫门处暂设的应对鼠疫理事阁,渐渐有不少善款物资就位了,您是否亲自过目?”   帝千傲听见有政事,一方有难,多方来援,比后院事暖心,便对海胤道:“将新衣拿来吧。”   他已经习惯了洛长安,要戒掉真的很难,先从她缝的衣裳开始戒起。   “是...!”海胤便从杨清灵手里接了衣裳,侍候着帝千傲穿上了,衣服上身,帝千傲就觉似乎穿了他人衣衫似的,镜中之人宛如不是自己。   太后叹口气,“傲儿,如果需要,这次为娘去求长安回来吧?你毕竟有国事在身,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感情所累。这些年,委实...不合适了。”   “别往她身上泼了。”帝千傲只淡淡说着,“我和她两个人的事,你别管,记着前事,不要插手。”   太后不敢再言。   杨清灵眸子微微一动,虽憎恨,却...不容旁人多少诋毁?不好办了,只是不知能容我到什么地步,可会以我为器给皇后一个好看?   ***   洛长安回到了永定侯府,和刘勤打了照面。   刘勤见妹妹面色不好,似乎彻夜未眠,便询问道:“昨夜没睡吗?”   “嗯。”洛长安颔首,“帝君为国事操劳,累病了,我照顾了一夜。国事繁重,最近他不得闲。我黎明又赶来你这里,没空歇呢。”   刘勤颔首,“的确,国难来得突然,措手不及,处理不好的话,怕是举国上下损失惨重。你身为他的妻子,是要多体谅。”   “是这个理。”   “长安,你教准备捐赠衣服,我拉动人脉,共计筹到了五万套,有新衣,也有半旧的,大人的小孩儿的都有,但都干净御寒。”刘勤说着便指着已经装车的衣物。   洛长安颔首,“哥,你辛苦了。另外,银两也需要筹集,国库里各项开支,加上此次国难往外搬了不少,若是再支恐怕出乱子,再有奸人发动别的动乱,譬如趁乱谋反,背地里穿龙袍的恐怕也有,一旦作乱,不好平定,国库必须要稳。我要帮帮他,咱家有多少闲钱?”   刘勤一听这个就来劲儿,“嘿,这是为了男人要把家底给抖出去了,一门心思的?哥的老婆本也要捐出去了?”   洛长安笑了笑,“你如果今儿娶秦可晴,那老婆本就不用捐出来了。不然就捐了,过了这一段时间还你。”   “果然是嫁出去的人了,和哥都不一心了。到底咱家你是掌柜,白家大小姐说的算!”刘勤宠爱地轻笑着,“家里不比国库里,动辄几千万两的。闲钱能支几百万两出来,其余或是置办了宅子都在账上。加上我们的人脉朋友纷纷支持,能给你凑个千万两活动的吧,都是善款,不用还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经商都图个破财免灾,捐了干好事,清净,积德赎罪。”   洛长安立时拉住哥哥的手腕,“好,立时将银两物资,都送到城门处理事阁吧。再有,你再去四处奔走,朋友里有屯粮的,放一些出来,也都送理事阁去。”   “行。我的大小姐一句话,哥跑断腿也愿意。就怕大小姐不吩咐呢。”刘勤点了点头,“我怎么觉得你心里有事,小脸儿也挂彩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没有的事儿,没受委屈,昨儿帝君还亲自给我描眉呢。好着呢。”洛长安向兄长报喜不报忧,再有为掌风所伤是她自己冲了过去,也并不怪帝君,帝君因此也被反噬伤了虎口,轻笑着说道:“我回宫了,帝君身边离不开人。我回去照顾着。”   “快回去吧。那种恨不能将你绑腰带上随身带着的人,一时不见就又成事儿了。”刘勤颔首,“真没见过那么黏媳妇儿的。像你哥我,真是恨不得媳妇少烦我。秦可晴和我八字没一撇就天天找我,烦也烦死了。”   洛长安轻笑,“不容易,松口承认是媳妇了。”   刘勤:“......”   ***   洛长安回到宫内,清早黎明她离开时,帝君仍在书房小卧室里未醒来,此时她又回到了御书房,没过屏风,来到了卧室门外,掀开了门帘,便见屋内,海胤正服侍着帝君穿衣,他收紧的腰线被略宽的腰带修饰得分外得眼。   洛长安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醒了,脸色也见好了些,他正凝着镜中的自己,正巧她的身影映在了铜镜中。   两人目光在铜镜中相交,都为之一震。   洛长安先甜甜笑了,反正...是她错了,先示好也没什么,以往自己任性惯了,不能继续任性了。   帝千傲眸子半眯,将目光别开了。单目光相接,就觉痛累了,不愿逾越了。   “清灵原还担心不知哥哥...尺寸,怕衣服做得不合适,现下看来上身之后还是合适的。”杨清灵见帝君将她缝的衣裳穿好了,便松了口气,“哥哥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可是救了这身衣服了。”   帝千傲若有若无打量一眼洛长安。   洛长安方才只关心帝千傲的身体,听见杨清灵的话,这才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换了新衣了,针脚刺绣都与她做的不同,她心中被微微刺痛,走到这一步,不怨他,她唇边也苦涩地露出一丝笑意。 第345章 戒   帝千傲暗暗将手紧了,皇后难受了,他也并不见得多么如意。   杨清灵见了皇后,马上热情地问安,“皇后娘娘,您回来了,娘家都好么?今日风雪急了,太后娘娘方才担忧您,说要去亲接呢。帝君昨夜里因国事病了,不然定要去亲接您呢。”   洛长安没有理睬贱人,又不能掌掴贱人让自己形象继续受累,自己这形象真的是岌岌可危。   想必这两天杨小姐和她那好婆婆没少往她身上泼,泼成什么样难说,帝君倒不能信她们,帝君只是怪她和萧先生那档子不合时宜的事儿,只问帝千傲道:“身子好些了吗?”   帝千傲薄唇抿了,眉宇竟有委屈之色稍瞬即逝,微微笑着有些责备:“昨夜最不好的时候,过去了。问晚了。”   “好些了,就好。”洛长安将桌上自己给他缝的衣衫拿起来抱在手臂上,以免被人随手丢了看着难心,她索性自己拿走不给别人扮她难堪的机会,虽然已经够难堪了,她不继续惹人嫌,微微俯了俯身,“臣妾带着臣妾做的衣服...告退了。”   帝千傲将手攥得更紧了,眼底情绪却越发浓了,她轻易就挑起他的怒火,使他险些重蹈覆辙又与她...不可收拾!   洛长安说完,便出了屋子,步至回廊,一时之间竟觉漫无目的,偌大的皇宫,绿瓦红墙,不知归处,往后再不敢和帝君谈情说爱了,太影响他政事了。   她驻足在鲤鱼池边,看着池中鲤鱼戏水,一时难以举步,微微地出神了。   这时,御书房门处有些响动,帝千傲与朝臣步出了书房,洛长安回眸里,却见帝君带着极强压迫感的朝这边步来了,他身边臣子也都是新晋年轻人,几人行来,分外气魄慑人。   洛长安忙靠着柱边回避,微微颔首下来。   “帝君,方才宫门理事阁来报,收到了一笔巨资善款以及大批御寒衣物,少说有千万两白银,几万件御寒衣物!与您维稳大有裨益。”   “如此一来,定能为国难排忧解难!”   “尔等随朕去看看,如此坊间胸怀大爱之士,世间少有。”   君臣的说话声隐隐地传来。   待几人步至洛长安身近,那几名臣子纷纷朝着洛长安问安:“皇后娘娘,下臣有礼。”   洛长安颔首回礼,笑容合宜,昨夜侍候帝君病体,一夜未休,加上奔波在永定侯府和皇宫之间,她头有些昏昏。   几名臣子先一步前面去了。   帝千傲的步子到洛长安面前时,缓下了。   洛长安抬起眸子快速看了看他,发现他只是将薄凉的眸子目视前方,侧身对着她,棱角分明的侧颜轮廓在朝阳下有一层光晕,他并未回过身面对着她,她便将面颊又垂下了。   可能他驻足是也想看看…鲤鱼?   大抵静止了几个喘息,他始终没说话,似乎在计较着去留,但也没看鲤鱼。   她只觉心有些提起,心跳的也快了。   忽然他转过身来,朝她探出了修长的手,她觉得面颊一紧,被帝千傲用冰凉的手指扣住了下颌,她的面颊被缓缓地抬起,她被迫迎入了他没有温度的眸子。   帝千傲的目光落在她的唇尾,忽然靠近了不少,细细地打量着她。   洛长安竟而向后微仰险些跌入身后鲤鱼池,后腰一紧,被他用手托住了身子,微恙却有力的手桎梏在她纤细的腰肢,待她立稳了,他的目光又在她为他掌风所伤的下颌,过于娇嫩的皮肉上仍有些青迹,嘴唇也有不少红肿。   “帝...帝君,弄疼我了......”洛长安眯了眼睛,下颌如同要被扼碎了。   帝千傲喉结处轻轻的滑动,冷然将她放了,垂下眸子遮去了些什么,再抬眼眸仅余憎色,“昨日没料想你冲上来,掌风未尽收回。再是憎你,不至于在皮肉上伤你。更不会打你。”   洛长安听着这类似于解释的话,眼眶莫名有些酸了,他素来是温柔的,连憎恶她时也可做到温柔有礼的解释,是她自己弄丢了他,“知道,没怪你。”   帝千傲温温笑着,“清早杨小姐喂的药,朕接受了。身上衣服也是她缝的。倒不是多待见她,将来也许有别人,懂事些的。长安,心平气和地说,想把你戒了,总是惹朕生气。真受不住了。”   洛长安苦涩地干咽了咽,“好。”   帝千傲涩然道:“你不存在戒掉朕这个问题吧,本就没有瘾。”   洛长安没有说话,她没有想戒掉啊,她是被戒掉那个。意识到他需要的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她自小和父亲四处经商跑动惯了,哎。   帝千傲见她不言,果然是对他没有瘾,随时就断了,便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杨清灵出来宽慰着洛长安,“娘娘,帝君清早不愿意穿您缝的衣裳,清灵没有办法,帝君又急着理政,才给他穿清灵缝的衣服的。您千万不要生气哦。”   洛长安心知,是自己和帝君两人之间出了问题,不然旁人没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帝君心如明镜。   只有他愿意,别人才能趁虚而入,或许是帝君要戒了她吧,从衣服戒起,试着去接受别人。   好在帝君态度不明朗,这贱人也不能蹬鼻子上脸来,她轻笑道:“没有生气,你安分守己,照顾好他,若能上来是你福气。再说本宫觉得你上不来。”   杨清灵:“……”伤自尊了!走着瞧吧!   ***   洛长安回到长安宫内,见槿风正摇摇晃晃萌态酣然地叫着娘亲朝着她扑了过来。   一岁多些的小家伙,走起路来太可爱了,她立时心融化了,将儿子抱在怀里,亲了几亲,槿风眉尾有颗小痣,竟有几分执色,如他父亲无异,她软声叫着:“槿风。”   梅姑姑连声叹气,“说了让你不见萧域,不见萧域,愣是把个帝君逼急了。后半辈子你就守活寡吧!”   “没曾想遇见了。又不得拔腿就跑。”洛长安将槿风交给乳母去玩了,才低声道:“谁知帝君也去了呢!”   “怎么不得拔腿就跑?如果是我,指定拔腿就跑!边跑边叫人把姓萧的抓起来交给帝君!你见他呕血就心软了!”   梅姑姑气急。   “现下好了,他被判秋后问斩,你被发配长春宫,帝君连你做的衣裳都不穿了,见了你就厌烦。国难前头,你有个偷人的恶名。帝君还算好,将事情捂着,只你们仨知情。那就是个心结,往后你可等着他纳妾吧。我看姓杨的就是个开端。”   洛长安揉了揉疲累的眸子,“他要是用那样的做开端,我倒省得觉得愧对他了。他的眼光我是相信的,不比我好的,他不会将就,不然被我小看了。”   梅姑姑心疼道:“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休息会儿吧。”   这时刘勤的随侍进来传话了,在珠帘外说道:“娘娘,爵爷去理事阁送完物资返回的路上,遇见一批难民,本打算施救,却全被山体滚落的大雪封在山道上了。难民里恐怕也有病患,若是爵爷也染疾......只怕活不了啦。”   洛长安闻言,心中吃紧,连忙叫来刚换岗下来安歇的白泽:“你正好回来了,带上人马,随姐姐去一趟山道救人!” 第346章 微笑   “好的。”白泽没有耽搁,即刻便拨了批与他一同换岗归宫的人马,继续奋战在爱国一线。   ***   城门理事阁内,嫪擎、康庄等人正在清点着各方来的物资,门口人影一动,几人马上恭谨地立起身来,朝着来人行礼道:“帝君,您来了。”   帝千傲轻轻颔首,连日来沉重的面颊上露出了几分欣慰之色,“朕听说到了大批善款以及御寒物资。”   嫪擎颔首,“是,今日一早到的,天还不明,就已经全卸在理事阁门处了,连个名儿也没留下。上千万两银子,几万御寒衣服呢。”   帝千傲心中大石落了些,“近日国库、粮仓不住支出,恐有异党趁势作乱,应接不暇,眼下这善款实在解了几分燃眉之急。让朕松了口气。”   康庄也道:“必是帝君往日开明之举教臣民心折,这才倾囊相助呢!倒是不知哪家人儿,如此毫阔,短时间内竟支了上千万两来!老康一年俸禄才...咳咳。”   说到这里,不肯说下去了,免得帝君以为他嫌俸禄少,他们这些清廉的自然清苦,那些不清廉的几乎都被帝君换了。独余个都督背地里做文章恼人得很。   帝千傲轻声道:“物资善款在何处,带朕去过下目,连同朕前日自国库调的,便可皆拨下去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局势控制住!”   康庄将手引向外面空地屯放物资之处,指着整齐叠放由专人把守的银箱和衣物箱,竟摆了两人高,绵延大片,看起来便充满了生命的希望,“帝君,您看,这里,到那边围栏处,所有善款物资都在这里了。”   帝千傲心中大慰,眉心阴霾也除了不少,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笑容,朗声道:“很好。速速将善款物资分发下去,由你几人亲办,杜绝转手克扣,必须确保一衣一银都落入百姓手中,别辜负了这匿名的善心!”   康庄、嫪擎揖手道:“是!”   在官兵搬运物资时,有一箱子衣物自顶端掉落,箱子盖摔开了,衣物落了一地。   “小心点啊!”那长官训斥着那小兵,“毛手毛脚的!”   “是,大人,小的知错,马上就收拾!”小兵慌里慌张地将衣物往箱子里放。   有一件崭新的袍子落在了帝千傲的脚边,他低头无意间看了看,眼底竟而一动。   海胤察言观色,见了帝君视线落在那衣袍,便立时将那藏青色的衣物捡了起来,递到了帝君的手边。   帝千傲将衣物接过,这布匹,他熟悉,是白家的布匹,他眼眶登时涩了,可千疮百孔的心到底不能再起波动,“开箱,朕看看。”   “是!”海胤说着,便吩咐众人道:“开箱!全部开箱,银箱和衣箱全都打开!”   官兵得令,便将众多箱子都打开了,帝千傲缓步走过,却见大多是白家的布料所制衣物,其余也有各处的衣物,他拿起一锭银子,看了看底部,白府库银四字印在银锭之上。   近千万两竟是小东西的体己银钱,又贴补他了,心里…难受了。   “这...”海胤见状大惊,马上躬身道:“善款和物资是皇后娘娘筹备的啊,这怕是把白家面儿上活动的款子都搬来了,他哥老婆本儿恐怕也被她哄来了。”   帝千傲眸子有些猩红,是那被他深深憎恨的...妻子,为他解了燃眉之急。   这时又听马车声响起,浩浩荡荡的运粮而来的人马赶到了,那打头之人是刘勤府邸的小厮,只小声说道:“请问一下长官,捐粮食也是卸在这里吗?我们家大小姐和少爷嘱咐要尽早完成任务的。”   帝千傲走了过去,沉声道:“贵府大小姐...此时人在何处?”   随侍见此人穿着常服,独面貌清俊无双不能逼视,不知其是帝君,只说:“不知道。”   帝千傲心下一沉,自己何苦问,白家大小姐被他轰去了长春宫啊,那日去布阁,莫非是忙碌物资之事?与萧先生是不经意…邂逅?是朕为国事烦心,冤枉她了?   这时有将士过来传话,“不好了,东首山道那边教山雪阻了路,大批难民被困,内里恐怕有病患,恐怕病源扩散,如不及时救援,恐怕尽数遇难。”   帝千傲立刻命道:“秋颜,沧淼,带兵马带药物,随朕去一趟。”   “是。”沧淼和秋颜相识一笑,最近各种时机,并肩作战,已有默契。   队伍正打算出发。   苍淼打量着帝千傲的上下身周,他不知他穿的是杨小姐缝制的衣衫,仅低声道:“你这衣品骤然下降了。身上穿的什么玩意儿?”   帝千傲:“……”   ***   洛长安赶到东首山道之时就见大雪封了山道,她马上命道:“白泽,速速带人沿着远离山体的一侧清出一条路来,万不可大声喧哗,以免再度引起雪体滑落。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凿通路来,解救百姓。”   【作为皇后,你不称职。朕永远不会原谅你。】   【你今日所为,属实有辱身份,教朕难以启齿了。】   帝君失望的话仍在耳畔回响。   洛长安眼眶红着,却不能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动辄就落泪了,她自马车上抓起兵将带来的凿雪铁锹,率先开始一铁锹一铁锹地将阻路的雪给铲开,有液体不住的滴下,她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满面湿濡。   众兵将见皇后虽瘦弱却有着巨大的感染力,众人虽连日来疲于应对鼠疫,这时见国母带头苦干,便都纷纷受到了鼓舞。   “是,姐姐。”白泽回答着洛长安,随即吩咐着他的属下道:“你们负责东首,你们负责西边,给本少将撒开了膀子,救人!”   “是!”   上千人马,用了二三个时辰,将皑皑白雪清出了一条可容两人通过的路,这段雪堵了有小半里那么长,在官兵的坚持不懈下,终是打通了路,不少小伙子手被铁锹柄摸了满手的泡。   洛长安更是个废的,不单手被磨了两手水泡,才二三个时辰就把手背腕子冻得满是青紫的冻疮,面颊上红红的,染上了不少泥污,她见路打通了,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微笑。   宫内的人已经皆服用了抵抗鼠疫病源的药物,洛长安身居要位更是一早就服用过了,待路打通,这时她细声便吩咐众人道:“随我进去救援。” 第347章 给你   经过方才的合作,众兵都觉皇后并非花架子,也并非养尊处优的寻常宫闱女子,反而体恤下属、关爱百姓,便都心甘情愿听她的话,随着她便顺着道路进去了,在事情关头,能拿主意的人是受人尊敬的,要么什么团体都需要个领导。   待洛长安进得内里,便与刘勤打了照面,刘勤正忙着给百姓鼓舞打气,说是要大家保持信心,一定会得救的,洛长安欣喜道:“哥,你没事吧。”   刘勤基本冻僵了,嘴唇也冻紫了,听见洛长安的声音,马上欣喜地迎了过去,“亏了你来得及时,没什么大事,冷呵呵冻了几个时辰了,再晚些到,怕是就冻死了。”   洛长安查看了下在场众人的情况。   受难百姓不少,足有百十人,有的坐在山麓上,一家人靠在一块取暖,有的父母把小孩儿捂在怀里护着,有的是老两口并肩挨着,也有好几个已经冻死了,众人见了官兵,脸上都有些惧色,毕竟是从被鼠疫蔓延的村子逃出来的,会被朝廷当病源清洗掉吗?   众人不由都立了起来,都瑟缩着往后退,不肯立在第一排。   洛长安看出众人心中顾虑,轻声说道:“大家伙不用害怕,咱们是来领大家出去的,外面不远就是皇城,咱们的今上大人已经准备了难民收容地,那里有药物,有热水,有足够的食物。放心吧!”   众人闻言,原本忌惮的心理竟有些平复下来,只见眼前女子容貌娇美无双,虽衣服颜色清素,却难掩满身贵态,且眉宇之间隐有威色,不由猜测她的身份。   “姑娘,谢谢你解救我们!”   “我们都是健康没有染病的,万万要让我们入皇城收容所啊!”   “姑娘可有吃的,我们逃难路上已经没了食物,饿了两日了!”   洛长安马上说道:“白泽,速速将随身所带食物分发下去。”   “是,姐姐!”白泽于是命令官兵为老百姓分发着馒头、鸡蛋和水之类最简单的食物供给以补充体力。   洛长安也加入到分发食物的队伍里,她的脸颊由于方才刨雪开路时沾上不少泥污,发丝也乱了,但是她面颊上的笑容却特别的温暖,使在场的百姓都放下了戒心,被她感染着。   现场的小孩子都围了过来,“仙女姐姐,我们可以要你手里的食物吗,其他的军爷,我们害怕,他们手里有兵器。”   洛长安温柔地摸摸说话这小女孩的头发,“当然可以啦。”   她说着将食篮递到了小家伙的面前,“给你,自己拿吧。”   那小女孩儿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和鸡蛋,然后便香喷喷地啃了起来。   洛长安来到一名抱着仍在襁褓中的幼儿的母亲身前,那幼儿脸上有些红点子,洛长安便朝着那些红点看了看。   妇人忙护着自己的孩子,戒备道:“他不是得了鼠疫,鼠疫的症状是发烧寒颤呕吐,姑娘,他不是得了鼠疫,只是......只是......”   说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孩子突然就起了红点子,忙逃命,没有条件看医呢。   “我知道鼠疫的症状是什么。你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宝贝。”洛长安摸摸那小宝宝的小手,宽慰那妇人道:“看起来是起了疹子,我两个儿子小时候都起过,一会儿到了收容站让医生给看看。”   那妇人立时泪目了,哽着嗓子道:“谢谢你,姑娘。”   洛长安忙碌的身影在人群里来回。   众人的视线竟不约而同地都落在她的身上,她穿着最朴实的衣服,甚至不施粉黛,然而却给人向上的积极的力量。夺目到使人移不开视线。   帝千傲自洛长安给小女孩分发食物那处就到了,他将洛长安那布满泥污却满面温暖笑意的容颜看在了眼中,她受他的子民喜爱,她爱着他的子民,前日说的‘不称职’,许是用词太重了。   “帝君到了!”海胤通传着。   众人闻声,都震惊不已,帝君到了!此生竟有幸见到帝君!帝君不是在密不透风的皇城内坐在龙椅上锦衣玉食的吗!   帝君...竟关怀着我们!   百姓都不由都纷纷跪倒,“参见帝君!”   而洛长安则独自立在那里,手里仍提着食篮,手里仍抓着一个未分发出去的馒头。   她未料帝君来了,便诧异地看向了帝君,迎入了他眸色复杂的眼眸。   【作为皇后,你不称职,朕永远不会原谅你。】   洛长安耳畔又响起这句话,她立时没有勇气和帝千傲对视了,她将手中剩余的食物继续分发了出去,随后便提着空了的食篮立在那里,向帝千傲微微颔首,对不起,我又自作聪明跑出宫来了......   帝千傲一步一步地迈向了洛长安。   百姓都纷纷的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帝君满眼里似乎只有这姑娘,这姑娘莫非是......   洛长安随着帝千傲的靠近,心不由提起了。   帝千傲来到近处,目光落在洛长安的面颊之上,而后缓缓拉起洛长安的手,对百姓亲切道:“大伙儿不必拘谨,朕与皇后来接你们入皇城了。”   百姓心中顿时温暖了,姑娘竟是我们的国母娘娘,帝后竟亲自接我们入城,我们是被重视着的。   帝千傲又温声道:“在场每一个人,朕都在乎。大家平安了。”   说着,帝千傲力道收紧,将修长的手指与洛长安相扣。   众人竟有人感动的哭出声来,“谢谢帝君,谢谢皇后娘娘。”   洛长安看了看和自己十指相扣的属于帝君的手,心中不由一动,随即又惴惴不安,这是...人前的和睦吗。   就在此时,嫪擎来禀报:“启禀帝君,在朝廷、民间、商贾通力合作、共度时坚之下,鼠疫控制住了,不断有利好消息传来!药物全部配备到位,干净的水、食物全部分发下去,最困难的部分,过去了!”   帝千傲松了口气,“好!好极!众爱将辛苦了,朕必重赏!”   洛长安也分外开心,看到他面颊上如释重负的笑容,她觉得很快乐。   山道上的百姓被妥善安置,得到了救护。   回宫的路上,洛长安和帝千傲同行一辆马车,果然入了马车,他便冷然松开了与她十指相扣的手,而后远远的坐在离她颇远的地方。   她的感觉是对的,方才,是人前的和睦。他素来推崇,帝后和谐、国之颜面。 第348章 绿头牌   洛长安明白他不愿与她多言,他许是仍憎恨她,被他恨上,恐怕得记一辈子,慕容珏被他射死,萧域被他囚水牢秋后问斩,实在可怕,便自觉地找了离他颇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与他楚汉互不侵犯。   是了,楚国也被他干掉了...   改成:与他互不侵犯。   但他历经沙场干大事的人,怎么就在男女之事上如此的…注重细节,丝毫瑕疵容不下。   不似外面冰天雪地,马车内温度较高,温暖而舒适。   洛长安手背和手腕的冻疮一暖和就开始钻心的痒了,她忍不住隔着衣袖轻轻地搓着,又不愿将衣袖拉起,使他看见那难看的冻疮,邀功似的,徒增厌烦,不必了。   帝千傲不似从前那般与她亲近,以往或许早抱在怀里搁在腿上剥了衣服拿捏了,这时却微微合着眸子,一字不言,手也不愿抬了。   一闭眼就是妻子被萧域欺在布架子上制在怀里的著名场面,自己头顶颜色就不对劲了。   洛长安率先打破了宁静,轻声道:“鼠疫国难终于得以安顿了,可以喘口气了。连日来您辛苦了。”   帝千傲仔细打量了她,却仍不能原谅她在布阁内的背叛,心悸难消,国难期间顾不上倒不大觉得,这时静了,有时间细寻思细品了,专门想来更觉火大!脑子里全是那画面。   气得人都废了!   “是啊,平息了。谢谢你,与朕共度时坚。你的倾囊相助,朕记在心里了,来日重重…报答你。”   “嗯。应该的。你我之间不需报答的。”洛长安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这时只觉得体力不支,不由打起哈欠来,眼睛也困倦得很,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帝千傲温温笑着,“拿体己钱银倒贴朕,为了谁啊?”   洛长安深吸了口气,回答慢了显得不真心,慢一个喘息,能被疑出一个面首团来,斩钉截铁:“为了您,为了帮您维稳。”   “还有吗?”帝千傲薄唇微抿。   “为了我自己...多少称职些。不会使您觉得娶了我难以启齿。”洛长安微微苦笑着,丈夫严苛,她属实怕了,“人都是要面子的嘛……被今上下圣旨否定不称职,一蹶不振了。”   帝千傲颔首,审度着她的神情,笑笑的问道:“仍有吗?依朕对你十三年的了解,心里仍然有话,说出来。别藏着。”   洛长安艰涩地咽了下口水,原想趁时机缓和,劝他把萧先生这个心结放下,把人自水牢放了,俩人好好和美过日子,但见他眉心已然冷了,又觉得不合时机,索性缓缓再提,距离秋天还有数月呢,再说吧,只摇摇头道:“没了呢。”   “千万两白银,数万套御寒衣裳,数千车粮食,原不单是为了朕,也为了让朕放了萧先生啊!”帝千傲笑笑的说道,“忙前忙后,对大房二房不偏不倚,皇后费心了。朕定会认真...考虑放了他的!在水牢关了五日了,数着日子的不单是朕吧?”   洛长安竟无力解释了,只觉现在独处,犹如酷刑,再没有往日的温度,她记起他生辰将近,她虽备了礼物,仍想问问他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生辰,您想要什么礼物呀?我...准备给您。”   帝千傲竟不多见的轻佻道,“金銮殿龙椅上,和朕疯一回,将自己交给朕,平息怒火。皇后乐意吗。”   “我送您一个崭新的砚台吧?或者剑穗子,您剑上的穗子有些旧了。还是书立,书房桌上的文书越发多了,您需要新的书立,我新得一块尚好红木,磨了做书立合适。”洛长安没有接他的惊人的话,反而说着礼物的选择。   “既然龙椅上不愿意。那便水牢里,萧域隔壁牢室,交给朕。乐意吗。”帝千傲仍温温笑着,“若乐意在那里示忠让朕尊严上压他一头,朕就放了他。”   “过分了。”洛长安红透了,沉了声音,人前温暖的今上大人,人后…就不合体统了。   帝千傲微微笑道,“既然都不愿。礼物之事,省省吧。想要的不给。你能给的不想要。”   洛长安只觉苦涩难言,她不再说话,她靠在车厢上,闭起眼睛来,原想闭目养神,岂料不多时大实在的沉沉地睡着了。   马车颠簸,她的身子不由往旁边倒去,眼看额心便要撞在车厢棱角之上,若是撞上,非同小可。   帝千傲眸光一瞥,看到她将撞在棱角上,伸手扶了她的肩膀,她不经意间便落在他的怀里,轻软的身子在他腿上找了一处安稳的所在舒服地睡下了。   她的面颊压得他...燥了。   她的鼻翼偎着他的腹部,两排长睫毛轻轻地颤动着。   帝千傲不愿她挨着杨小姐做的衣服,就如三人行似的,他对这事计较细节,需要干净,他便将第三者做的衣袍自她面下拿开,使她挨着宫里制衣局做的他的中衣。   他将眉心蹙了起来,落在她肩头的手力道也收紧了几分,左右无人,便放任了落在她面颊上的目光,冷酷的视线在他意识到前已经柔了下去,外面冰天雪地冻得她身子都...发抖了。   马车行至长春宫门,帝千傲将洛长安抱下马车,一路送回了卧室,将人搁在床榻之上,原想立时就走,生怕干出什么重蹈覆辙之事,原对她就没什么原则。   介瘾期间,难免反复几回…或者十几回…。   朕乃一国之君,说过不要她了!   却听衣料一阵摩挲之声,他便驻足了,回过头来,见洛长安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抓着手背上的冻疮,小脸也因为疼痒之感而揪在一起。   帝千傲心中收紧,原打算离开的脚步,缓了,他复坐在了床边,将洛长安的手拿起来,细细地看着那冻疮,原细白的皮肉...都有冻疮了!!!!!!!!   “皇后,你分明在用尽办法…勾引朕。”   梅姑姑垂手在旁,轻声道:“那夜您病了,娘娘在您床边守了一夜,黎明又赶去永定侯府张罗善款物资的事,两天一夜没合眼了。那日她去布阁,也是去找爵爷吩咐善款物资的事,与萧域是偶遇的。但...确实过了。可她...毕竟太善良,谁也不想伤害。不见得是对萧域有意。萧域似乎也是长期被摆布压抑疯了的才行了极端,原温润如风的男子生生被您……”   “拿冻伤药来。”帝千傲将话都听在了耳中,没有回答什么,只轻声吩咐着。   只是这道坎,迈不过去了,就想做她最紧要的男人,过分吗,萧域是什么东西,她死活护着,但凡不护着,他至于如此?   梅姑姑连忙取了药,递给了帝千傲,便退出屋外去了。   帝千傲帮洛长安在手背伤处细细地涂抹了,又静坐片刻,看着洛长安的唇瓣,缓缓的低下头来,却在触到一瞬,名场面又及时出现在脑海了,虽迟但到,他眉心有纠结缠绕,便烦躁地将她手丢了,慌乱的离开了。   ***   御书房内。   帝千傲将一个菱形暗器搁在桌上,“元荣,那日萧先生婚礼,你也参加了。婚礼过后有人伏击朕与内人。从留活口的刺客身上搜出了你的兵器坊制的暗器。也逼问出暗杀幕后指使之人,是你。”   坐在龙案对面的帝元荣闻言大惊,“弟对兄长衷心耿耿,追随二十多载,兄长万不可轻信离间。必是有人泼本王脏水!”   帝千傲颔首,“此事若是朕查,不好保你。由你去查。交出幕后真凶给朕。”   “谢谢兄长信任和保护!定不辜负!”帝元荣心知帝君肯定对幕后之人有七成猜测,只道:“兄长可以体会有个不省事的娘亲是何感受?”   帝千傲认真答道:“可以。”   帝元荣:“……”兄长回答得好认真,看来体会深刻。   帝千傲轻声道:“你是如何做到妻妾和美的?朕独一个就……反了天了,造的啊……”   “和美?快别提。”帝元荣挠挠发髻,“自纳妾那日,戚婉茹和孙囡足斗了八百回合了!这几年,愁得本王不想回家……!女人真是可恶,却...!”   帝千傲不言,些许安慰,原胞弟也水深火热。   待荣亲王领了任务离开之后,海胤躬着身子将装着宫妃的绿头牌的托盘呈上,“国难刚过,外戚作乱又起。帝君辛苦了。不如移步后宫,从中选一名可心的,早些安歇吧?春宵苦短,及时行乐呀……”   帝千傲将目光落在托盘内那唯一的绿头牌,上面金光闪闪雕刻着洛长安的名字,字号都是加大加粗的,彰显着旧时甜蜜,蹙眉道:“从中?说得好像朕有一名以上的妃子似的!”   海胤险些笑了,将托盘又往前推了三寸,“帝君,请。” 第349章 如法炮制   帝千傲将手缓缓伸向洛长安的绿头牌,朕是皇帝,朕干什么都可以!!!!!   海胤心里直叫:小公主!小公主!小公主!我只要小公主!求求了!快把牌子翻过来放回托盘里!急着去宣旨!   帝千傲将那绿头牌在手里握了片刻,轻轻地摩挲着边沿,不知怎么,又觉下不来,便将绿头牌又面朝下放回去了。   海胤急声道:“面从下改朝上才叫翻!...如是放错了,就,您再翻一回?”   帝千傲烦躁地将托盘推开了,冷声道:“摆酒在水榭阁,朕喝酒看鲤鱼也比翻她牌子舒心!说过了不要了,金口玉言的圣旨!”   海胤见托盘被推得老远,便不敢再劝,忙在溪水环抱的水榭阁摆了珍馐酒水。   帝千傲坐在栏上,觉得小盅饮酒太慢了,不能及时醉倒熬过这冗长的夜晚,于是直接用了细嘴酒壶饮起酒来。   几壶酒水穿肠,已有熏然醉态。   海胤生恐其落入溪水,左右护着,“少喝些吧,定要少喝些,我的祖宗。”   帝千傲红着眼睛道:“以为朕离不开她吗!朕...有酒,朕...有酒!”   苦于酒水可醉,然并不解真愁。   海胤见情况不对,这是念娘娘了,又不能放下心结,丢不开面子,于是他抓紧时间跑去了长春宫,见皇后正给二皇子剥橘子,只忙说:“帝君醉酒水榭阁了,一头栽进了鲤鱼池!”   “...这可如何是好!”洛长安一惊,心中揪起,原以为此生会守活寡,这下真要守寡,“人救出来了吗?!”   海胤满脸着急道:“没有!沉底了。娘娘快去看看吧!晚了就泡发飘起来了!”   “沉底了?!泡发?!”洛长安立时心惊肉跳,把剥了一半的橘子放在桌上,将槿风交给梅姑姑,然后便随着海胤赶往了水榭阁。   帝千傲又饮几巡,边脚步虚飘地朝着水榭阁酒案前走去,要去拿另外的酒壶续杯,岂知已然深醉,竟身子不支靠着雕栏半卧在那里,醉眼半眯着,呼吸也紧了,想旧人想疯了。   杨清灵刚陪太后诵读完了佛经,正经过水榭,见帝君落单醉倒在雕栏边,但见人衣领微微敞着,内里肌肤若隐若现,不由心荡神驰。   “哥哥,怎么无人照应在身旁,独留哥哥一人形单影只,好生可怜!”杨清灵扶住帝千傲的手臂,只觉入手处已可感觉到肌理紧实修长,她指腹都被硌痛了,太结实,便心生向往,加上此时今上醉眼迷乱,竟引为尤物绝色,迷得她神魂颠倒,“清灵扶您入阁内…歇着吧。”   帝千傲揉着犯痛的额心,只隐隐听得有人在说话,却一时不辩来人是谁,教她扶着进了阁内,坐在了椅上。   “穿着清灵做的厚衣,睡觉不舒服,清灵帮哥哥将外衣退了吧。”杨清灵说着便将手探向帝千傲的领口纽扣,解着扣子。   帝千傲将冷冽的眸子张开,看向眼前人,见竟是姨家姊妹杨小姐,又发现她在解自己纽扣,便深觉被冒犯,拿掌风将她挥开了几步,醉意中声音有些沙哑,“是你。”   杨清灵听见他嗓音,只觉骨头也酥了,立时跪在帝千傲脚边,勇敢地将自己的衣衫解了,退至肩头,脖颈上悬着细细的兜兜带子,似乎随时就可掉下,皇恩是荣幸。   杨清灵动情道:“哥哥,清灵心疼您了。旁人不知心疼您,清灵懂得。清灵不求名分地位,也不求身份,甚至不需要哥哥负责。只求为哥哥消解片刻…寂寞。”   她觉得只喂他饮了一次药,隔着里衣见他身形轮廓一回,实在不够消解幻想。   帝千傲闻声便立时气了,“把衣服穿上!”   “清灵不要!”杨清灵拉住帝千傲一截衣袖,求道:“我喜欢您,哥哥何必蹉跎这夜色呢,及时行乐呀。”   帝千傲抚着心口,怒道:“朕是你兄长!你父亲应该看看你此时不争气的样子!”   “帝君哥哥!”杨清灵听到这话,脸臊得红了。   帝千傲厉声道:“你父亲在前殿对朕多有贡献,在大理寺多亏他和纳兰修。别丢他的脸!”   杨清灵哭了起来,“我……我只是想为您消解片刻,为您分忧。”   “原你那日背朕的亲笔诗,诚实得很,说背了十二首,忘了三首。朕觉得你天真烂漫,对你比旁人容了两分。”帝千傲微微一顿,接着又道:“那日你到御书房告状说你嫂嫂偷人,昨儿又顶替她,说是你照顾朕一夜。一点好印象也败完了!”   “清灵没有!哥哥误会清灵了!”杨清灵抵死不认,“那日嫂嫂去向是哥哥问了清灵才说的,后来黎明嫂嫂回娘家后,清灵也的确照顾您…半个时辰。”   帝千傲缓缓的将身上杨清灵缝制的衣衫解开,“带上你的衣服,在朕给你留脸的时候,爬出去!穿了一天这衣服,八个人说难看。你倒把心思用在女红上。说了要给你指人家了,何苦心术不正!”   帝千傲说着,已经将外衫扣子全解开了,然后带着些急迫和愤怒将衣服退了下来,狠狠扔在地上。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门被洛长安由外推开了。   洛长安眸光所及,杨清灵半裸着伏在帝千傲的脚边正在求欢,而高高在上的帝君则在急切地脱了外衫,扔落外地了,洛长安不由想起那日他那个去而复返的吻,当时也这么不顾一切扔衣服披风、奏折文书的。   洛长安眉心动了动,没有说话,喜怒难辨。   帝千傲听见开门声,便见他妻子在门畔款款的立着,将他捉奸当场,他原本因为想旧人,身子本就有火,这时见旧人来了,却在这等场面下来了,登时又火又烦躁,一团乱麻。   他心想,洛长安肯定又要哭着跑回娘家!然后朕再去把她求回来一顿好哄!重蹈覆辙,乏了!   跑吧!绝不追了!   洛长安却没有哭着鼻子跑开,而是将凤靴逼入屋内,半含着笑意,轻声询问道:“您不是说过……不待见她的吗?”   帝千傲心思何其敏锐,立时听出小东西在如法炮制他在布阁那日质问她时用的句式,他觉平添几分新鲜。   那日他见萧域,他说的是:你不是说过…再不见他了吗。   帝千傲竟觉被勾起兴味之感,靠在案上,用半眯的醉眼锁着她,如法炮制她当时的回答的句式:“你不是…在长春宫吗?” 第350章 揭短(补更1,7月14)   洛长安因而继续话里有话,毕竟逮着帝君下不来台的机会不多,让他换位思考一下也挺好的,多疑谁不会呢,帝君那么精明,肯定知道她目的,笑道:“这是算准了本宫在长春宫……才赶来与她私会的吗?”   帝千傲挑眉,眼底兴味更浓了,皇后属实聪慧,抓着机会就报私仇了,这是逼他反省,原来怪她背叛还觉有理有据,这回自己状似偷人,和她扯平了,虽他是皇帝,纵然有女人实在平常,但虽此时干净,被逮着到底是觉底气不足了,“不听听朕的解释?”   “解释得清楚吗?”洛长安耸肩,继续用他的句式回复着,调笑道:“那个只剩兜兜,您外衫已经落在地上了。晚来片刻,怕是也光了。本宫头顶这颜色……”   帝千傲只觉难耐,旧人樱桃似的小嘴说光字的时候,他就如听了一部春宫大戏似的,加上醉意浓重,竟有几分不能支撑,“你…继续,朕鼓励你继续惹!”   洛长安将手里握着原打算去鲤鱼池打捞帝君的竹竿竖在门边,戏言道:“海胤,传本宫的旨意,把杨小姐关入水牢,秋后秘密问斩!后宫也是有规矩的!没从侧门抬进来就自己解衣,于礼不容!”   帝千傲竟全然失笑了,妻子在嘲讽他小气,婚姻里,他到底是全交底了,各自什么秉性,瞒也瞒不住,他…善妒小气被她全部知悉。   “……!”杨清灵只觉错愕,但在帝后面前也不敢造次。   后宫女人哪有权利将人斩了?皇后未免太狂妄!又狠毒!让帝君都不敢纳妾了!我最多挨顿板子,何至于死?!   我父亲乃是大理寺副手,国法都是我父亲参与拟订的!我可太熟悉律法了!   海胤只笑着看向帝君,能下圣旨是只有帝君,躬着身子询问道:“帝君,您看这如何处理……”   帝千傲扬起手,轻轻一挥落了圣旨,“按皇后说的办。”   洛长安眉宇微微一动,她原是戏言,最多她会将人给个杖刑然后让杨家来领人罢了,倒没想到他会纵容她跋扈,原以为他多少会念顾是亲戚护着那妹妹,她做好了受心灵创伤的准备,现在…幸好。   杨清灵:“哥哥!”   帝君太薄情寡义了!别的男人都会怜惜美人,就帝君这样的油盐不进!不开窍,使人心寒!   帝千傲醉眸中满是不悦,“叫帝君!”   杨清灵一怔,再不敢言,只咬着嘴唇,含着眼泪别开面颊。   “是,是,那奴才马上把人押水牢去!秋后秘密问斩!”   海胤说着就连忙将杨清灵和她缝制的衣裳一起请出水榭阁去,并且将水榭阁的门给掩上了,交代下人将人立刻押入水牢。   杨小姐去和萧先生做伴,有个说话解闷的人也挺好的,毕竟保不齐就要关到明年秋上。   两人在不同地牢室隔空喊喊话,交流一下是因为什么被押进来的,不也挺有共同语言,多个朋友,少个敌人嘛。人生何处不相逢。   帝千傲扶在案上的手有些滑脱,沈醉的身体便朝一边倒去,洛长安紧步连忙将人扶住。   她的手落在他的手臂和腰身,一接触,他登觉如被点了火似的身子发紧,每个毛孔都活了,鼻息间皆是她身上的温温暖香,以及几分橘子的爽甜清新,醒脑好闻。   好几天没闻到了,乍然闻到,悸动难抑。   帝千傲站稳,将眸色一凝,逼视着洛长安,但见她轻拢云髻,眉如远黛,唇不染自红,仪态万千到令人心动,便朝着她举步过去,“你身上这么香有问题,必然是对朕下了不好言说的烈药?”   洛长安一个大无语,是是是,我天天想药您,还是橘子味的药,“既然您没事,臣…臣妾就告退了。”   洛长安见他整个人好好的,只是喝醉了酒差点被杨小姐强奸,他并没有跌下鲤鱼池,没有沉底,更没有泡发。   海胤和梅官的话是不能信了。上次梅官说他驾崩,也吓了她一回,嫪梅和海胤真的是够了。   帝千傲将龙靴步步进逼,洛长安则将凤靴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墙壁上,退无可退。   帝千傲由浅入深,开始盘问,“明日早朝,朕没有衣服穿了,皇后可否送两套来龙寝?”   洛长安抬了抬眼,凝着他,“好,臣妾让制衣局给您送。”   “原来那些旧衣,都还能穿,”帝千傲锁着她眉宇,“朕素来节俭,何需要铺张浪费让制衣局重新做?”   洛长安微微蹙眉,轻声道:“臣妾...亲缝的那些旧衣,原以为您不要了,已被臣妾一把火…烧了。”   居然烧了…朕心爱的衣衫?!   帝千傲心中如受剜绞之刑,倏地如崩溃了似的,将两只手臂撑在她身侧的墙壁上,俊脸阴沉,“杨小姐被你押水牢了,今晚的空儿,是不是皇后补上?朕可五天零七个时辰没有…女人了。”   洛长安面颊泛红,只低着头,提醒着:“不是说过…不要我,要戒了我吗?君无戏言。”   帝千傲嘴角有丝涩然,“你仍是朕的妻子,朕的女人,有你应尽的义务!比如在朕有需要的时候...伴寝!现下朕就...需要。”   洛长安红着眼眶,小声询问着:“臣妾身上有您的名字吗?如何证明臣妾是您的女人呢?是了,可以去档案阁翻出来封后的圣旨查看一下……”   “朕看出来了。今儿你来是揶揄朕,揭朕短的!”帝千傲猛然用手扣住她美好却瘦削的面颊,在他手里,竟显得娇小脆弱极了,消掉朱砂字,成了他心中隐疾,痛极,“你必是揣测朕是小气之人!”   “没有。不敢。您对臣妾素来大方,什么都愿意送给臣妾……”洛长安小心地不把他惹怒,以免对方脱口一个拖出去砍了,俩孩子就没娘了。   “朕是小气。”帝千傲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索性豁出去承认了,“小气到不容旁人看你看过的风景,不容旁人同你呼吸同一方空气,原还可忍着,看见萧先生把你欺在布架子上时,气得朕人都废完了,就…忍不下去了!别人搂我,你能忍吗?!”   洛长安说:“能吧。方才都脱了,我不也没恼吗。信任。”   帝千傲手底收紧,锁住她的下颌,“好个信任...!” 第351章 助兴   洛长安面颊被他指腹扼得泛红发痛,他强烈的占有之势让她感到窒息,她身体不由薄颤,她眯着眸子,反抗道:“我疼…我喘不过来了…帝君……”   帝千傲见她唇瓣血色渐失,身体也剧烈地颤着,可见承压巨大,他便缓缓松了自己的手指,将薄凉的唇来到她的耳畔,低声道:“这不容异己窒息的方式,就是朕喜欢一个女人的方式。朕对皇权和对女人的把控,一样执拗!皇后…受不住了?若朕说,这只是冰山一角呢!朕可以更无所不用其极!”   洛长安只觉心中承重,终于忍不住,也豁出去了,厉声道:“你这个狂妄的…疯子!”   帝千傲很久未见洛长安这种对他直言忤逆,竟觉得心里分外舒坦,对他生气说明还有感觉,什么时候骂也不骂了,就彻底完了。   “对,这才是真正的你!做奴才时你敢顶撞朕,后来给了名分反而畏首畏尾,顾忌身份,不敢与朕说真心话了。朕倒觉得你此时的样子久违了!那就见识一下朕的狂妄吧!”   "您要干什么?"洛长安眼中有惧色。   “皇后,别偃旗息鼓啊,这...不是才刚开始吗?”   说着,帝千傲便将洛长安抗在了肩膀上,在洛长安的惊呼声中,借酒意踹开了门,便将龙靴迈了出去,踏在了水榭阁的台阶上,一路走了下去。   洛长安在他肩上剧烈地挣扎着,她的发簪掉落在地,发髻登时散了,瀑布般的发丝顷刻散下,她用手拢着发丝,使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心里立时慌了,“你要带我去哪里!!放我下来!不要闹了!!”   “去金銮殿!在龙椅上幸你,幸到你求饶为止!”帝千傲语出惊人。   洛长安惊诧愤怒,立时情绪崩了,提高了声音斥责道:“你个昏君!你个控制狂!你…目无礼教国法!!我要去城门外擂鼓告御状参你!!!!我要和你打官司和离!!!”   帝千傲脚步丝毫不缓,心情却更好了,他知道真性情的她性子是烈的,他竟笑出声来,“你的御状,不受理!和离,是一种助兴的情趣吗?不妨多说几次,朕也好给你来点狠的!”   海胤连忙紧步跟着,心想就这种你死我活叫着要和离的样子,多大会儿才能生小公主啊,能不能干点正事啊。少说话,多做事不行吗。叨叨半天也没……!帝君倒是动真格的啊!愁死了!   洛长安眼前宫墙快速掠过,她被扛着上了台阶,当她被帝千傲按在他腿上坐下的时候,她意识到她没有被带上金銮殿龙椅,而是被带进了一辆豪华的…马车。   她不由松了口气。   帝千傲冷眸带着笑意打量着她。   洛长安气鼓鼓地将面庞别开了,太过分了,总是说那些骇人的狠话,把她都给…逼急了。   “去海天别院。”帝千傲轻声吩咐着,同时从她红透的耳根和颈项得到些微的慰藉。   “是。”海胤轻声应着,便启动了马车。得,从皇宫到别院少说三个时辰,又没戏了!大半夜不睡觉去什么海边啊海边的!   洛长安意识到帝君方才说的龙椅上幸她是有意难为她,但她却是真的把他给一顿真实的骂了,她这时静下来就慌了,挣着要从他腿上下来。   帝千傲将手按在她后腰,将人往怀里带,“是坐在腿上没感受到朕什么状况吗。对你,朕可从不是正人君子。别再动了。”   洛长安登时僵住了,便伏在他肩头不再动弹,只求生欲极强地道:“别斩我……刚才…骂着玩的……给您助助兴……T T”   帝千傲抿唇半笑,“你怂了,皇后。继续惹朕,你可以的。”   洛长安:“……”我不行!   时值中夜,马车颠簸着,晚风寒凉,他将手环在她身上,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她渐渐的困意袭来,便沉沉睡着了,本来坚持僵着身子不靠着他睡,后来睡着了,就被他揽着压在心口了。   到了东方鱼肚泛白,海胤将马车停在了一处装潢巍峨的别院内,别院面北朝南,南边是开阔的,其余三面都被护墙高立,内有仆人侍卫专门打理着。   海胤轻声道:“帝君,娘娘,海天别院到了。”   洛长安闻声,揉揉惺忪的眸子,醒来一瞬发现自己不知几时已经将手伸进帝千傲里衣去抱着他身子取暖了,她忙将手缩回来。   他也并未多说,似乎没有嫌她手凉,反而还挺受用,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   帝千傲将马车帘掀开,回头对洛长安道:“赶上了,下来吧,错过了就白来了。”   “嗯。”洛长安虽不知他在说什么,但也并未多问。只应了一声。   她将身子探出马车帘,还未下马车,就放眼看见眼前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大海。   海面在远处和地平线相接,扑面而来有独有的海腥味的微风。   她顿觉整个人心情都开阔了很多,大海包罗万象,也可吞掉她的忧愁,深吸一口气,清爽,“这地方沙滩好细白,海景好美。”   帝千傲先行自马车纵下,随即握着她腰身,将她自马车提下来,放在地上。   洛长安玩心起了,小步便朝着沙滩跑去,沙子进了短靴也不觉得难受,索性脱了短靴,单穿着罗袜便踩在了沙滩上,将柔顺的发丝简单地绾在脑后,摘了护甲,把身上繁复的首饰也都取下来扔在地上,一身轻松。   “好开心,我好久没有来沙滩上玩过了,在宫里囚了足有七八年了。我其实很喜欢看海,一望无际,看过去,似乎所有烦恼都不值一提。小时候常和家人看海的!南方的海还和北地不同呢!”   帝千傲见她笑容嫣然,她骨子里是活泼的,是他把她囚得转了性了,此时见她恢复些许天性,只觉这趟别院来得值了。   他将她手握了,她微微瑟缩,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把手抽回来。   他走到一处较高的礁石处,牵着她手爬上高处,随即指着东方天际,“送你一个礼物。”   洛长安不解,但也分外期待,“是什么礼物?” 第352章 二更天的金銮殿   帝千傲没有回答,只与她静静地,并肩坐在礁石上,又过得片刻,轻声应着,“三…二…一…,送你一个日出海面,崭新的开始。”   崭新的开始,这几字令洛长安心底微微刺痛。   洛长安放目过去,就见方才仍鱼肚泛白的天际,已经有了大片的红晕,云层也被染作颜色层次不同的红色,一线赤红的圆自地平线下钻了出来。   再过喘息,竟见朝阳升起,将整个海平面染成了醉人的艳红,与海面的蔚蓝交织一起,美不胜收,竟有令人感动不已的壮阔之感。   洛长安眼眶猛地一酸,忙别开面颊,偷偷地用衣袖摸了摸眼泪。   帝千傲看出她在擦拭眼睛,明白她或许念及那日他烧了她的画像,手帕,册子,发结等诸多信物,那日她的面颊被他掌风所伤,带着伤,风雪里被他轰出家门,净身出的龙寝,属实走得可怜。   再搭上这使人百感交集的日出海面,许是伤怀了。   “这日出,皇后喜欢吗?”帝千傲询问着,爱过她,宠过她,辜负过她,他什么都做尽了。   洛长安点点头,声音有些哽住,“喜欢。”   “这崭新的开始,喜欢吗?”帝千傲又问。   洛长安说:“不喜欢。”   帝千傲心中抽痛,看看时候,轻声道:“朕回宫一趟去早朝,你在别院睡个回笼觉。朕正午前回来,争取陪你玩到夜里再回宫去。这里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儿,海螺,螃蟹,虾子,抓来玩极好,可抓回去给两个小家伙看看。比宫里养得活泼。”   洛长安只觉泪眼模糊,他从来都很忙,从没有和她和孩子出游过,她猛然听到这话,只觉得眼眶酸涩。   她喉咙哽到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他连夜把她带来别院只为送她一个日出,再自己回去理政,又奔波回来,对她实际还是在乎的,不能说心里没有她。   只是烧东西那日的确是太无情了。前后比对,更觉君心难测,喜怒难辨。   她真的不懂他。也觉一切都是他一念之间。伴君如伴虎,提着脑袋,荣辱难说。   帝千傲离开之后,洛长安觉得新奇难得,并没有睡回笼觉,而是教打理别院的仆人背了篓子,她沿着海滩边走边用网子捉跳跳鱼,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奇形怪状的往沙子里直钻的贝壳类。   海水很凉,阳光很强,风很烈,洛长安后来连罗袜也脱了,打了赤脚走在沙滩,裤腿也折了上去,露出一截光滑的小腿,玩疯了,连冷也不怕了,回去哪怕作病被风邪入侵也顾不得了。   肆无忌惮的,开心。   仆人追着要给洛长安戴上宽檐帽子,说是怕晒黑了帝君不喜欢,皮肤是为了取悦帝君的,不可晒伤了。   洛长安不戴,就想做自己,来海边哪有不晒黑的呢,自由万岁,帝君不喜欢就算了,反正本就说过了不要她了,也不能更差了。   他们忙活了几个时辰,收获颇丰,足有小半篓海产。   帝千傲如他所言于正午赶回来了,他看了看洛长安被风吹日晒到发红的面颊,以及她面颊上久违的自由自在的笑容,再低头看看她满是沙土的脚丫,和折起的裤腿,明显地玩得很开心。   帝千傲突然便觉眼睛发紧,小可怜,苦于不能给她需要的生活,正常夫妻是不是就是如现在这样的,温馨,“都得了什么?朕看看。”   洛长安命那仆人将篓子搁在地上,她轻声介绍着,“有大角螺,海蜗牛,还有很多寄居蟹,这个紫颜色的不知什么名字的贝壳特别好看,我专门抓了两个一样大小的,回去哥俩儿一人一个,公平。”   帝千傲颔首,“它就叫紫贝,深海里的玩意儿,珍贵稀有,皇后运气好,一次得两个。”   这天下午,帝千傲和洛长安在海滩挖沙土,建立堡垒,玩了很多幼稚的游戏,譬如往彼此身上丢沙土,又或者牵着手追着海浪线前进后退。他们笑得无所顾忌,原本十四岁十九岁应做的事情,二十七岁三十二岁才来做,笑声中眼里带着雾意。   仆人布了晚膳,洛长安被帝千傲叫了好几次才肯出了沙滩坐在木廊下花丛旁。   帝千傲取了温水,用手掬了水帮她冲着冻得冰凉的脚丫上的沙子,直到白嫩的脚丫出现在他手心,他眉心微微紧了,眸色也深了。   洛长安小心地将脚自他手心撤回,忙穿起了罗袜。   他们又用了全海产美食,多数是清蒸,也有个别辣的,桌上海产名贵的是别院养的,其余有不少是帝后自己捕捉的普通的,说实话,自己捕捞得挺腥的,海产腹中的沙土由于时间仓促不能全部吐出去,口感极差。   但,这一餐是有史以来最美味的。   他仿佛不是帝王,她也不是皇后。而是两个抛开身份,恩怨,心中只有彼此的普通夫妇。   然,整个用餐过程,帝千傲似乎胃口一般,只是凝着她的眸子越发的灼热了。   帝千傲突然将薄凉修长的手指拢入洛长安的发丝,将她拉至他身前,扣住她后脑,俯下头要把吻压在他馋了一天一夜的她的嘴上。   洛长安心中猛地一紧,不由紧张到心里砰砰乱跳,忙把脸移开了,他的唇瓣只擦着些她的耳廓,她耳尖也红了。   “乖,相公只亲一下,不做别的,好不好。”帝千傲哑着嗓音轻哄着。   洛长安摇摇头,“不要。”   帝千傲如要胀死了,到底没有用强,缓缓将她后脑松了,沉静片刻,只低声笑道:“逗你玩的。不要紧张。不心甘情愿的,朕不需要。”   洛长安点头,“嗯。不心甘情愿。”   帝千傲抿了抿唇,艰涩道:“好。”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到了中夜,帝千傲摸摸洛长安的头,实在不忍心道:“该回去了,朕还约了大臣谈事。”   洛长安恋恋不舍,又别无选择,只将所有委屈咽下,随他回去那座囚笼,继续做被他遗弃在长春宫的皇后,她点头道:“好。”   在返途的马车上,帝千傲将手始终轻轻搁在她后背,催动真气,断了她一绺发丝,压在了他的手底。   “洛长安,告诉朕,你亲手给朕做的那些衣服,真的…全烧了?”帝千傲不甘地问着。   洛长安闻言,点头道:“嗯。全烧了。”   帝千傲又举重若轻,笑笑地询问着:“以后,还愿意给朕做衣裳吗?”   洛长安眼睛被眼泪模糊了,“我讨厌这样的帝君,想要了就掠夺,不要了就亲手毁了。我的手帕,我的画像,我的册子,我的朱砂字,还有属于我们的发结,我……我讨厌这样的您。我不会再给您做衣服了,不是您想要就有的,千金难买我愿意。再想要,您就得下圣旨逼我了。”   帝千傲的心绞着痛,这些年自她二十进宫就穿她做的,七年了,早就习惯了,现在…在她心里自己是没了。   把洛长安送回了长春宫,帝千傲和大臣在御书房谈了事情后已经到了后夜,他信步不知去何处,从来不缺女人,又似乎极度缺女人。   海胤跟着他漫无目的地走,“早知如此,是不是当时就不烧那么尽兴了帝君?现在都不得娘娘待见了。连个去处都没有。龙寝婚房也没了烟火味了……都不像个家了。”   帝千傲冷他一眼,“哪有!不出三天,她必来找朕……”   海胤:“是!继续冷着她!……”您嘴硬吧就!   帝千傲突然叹口气道:“召心腹之臣在金銮殿议事。”   海胤看看天色,深夜议事,恐怕又出了什么震动朝野的大事,感情失意,政事填补,太拼了,“二更天了。”   剑拔弩张的金銮殿上,帝千傲坐在龙椅上,面色沉重而阴霾。   众亲信,如嫪擎,夜鹰,秋颜,康庄,苍淼,荣亲王等,以及新晋的由帝千傲一手扶上来的推心置腹的年轻官员,足有二三十人都到了。都是一帮有共同理想的爱国的年轻人。   国难刚刚平息,帝君深夜召集,必定又出了大事!恐怕是哪里有叛乱谋逆,或者战争!要么就是各种原生态自然灾害!   山洪、雪崩、蝗灾、或者天崩地裂物种大灭亡?!   众人都神色紧张的盯着今上,整装待发,准备接上级安排的任务!   突然,帝千傲无奈地吐了口气,烦躁道:“朕一时意气用事把媳妇儿轰出家门了,众爱卿知道怎么把女人哄回来吗……?”   众人心里一个好家伙:“?!”   二更天的金銮殿,原来把文武百官心腹之臣从被窝里冒雪传召来,是谈这个事! 第353章 来意不善 补更2(7月14号)   众人表情复杂,由于帝君俊颜黑沉,一时都不敢发言。   海胤心想,也对,国库钥匙娘娘管着,信物都烧了,娘娘心凉不敢再轻易托付,帝君没辙了,连件合身穿的衣服都没得穿了,明早上朝还得着急忙慌去制衣局取,多少年了衣服都是娘娘亲做,制衣局临时找的合身不合身的…难说。   帝千傲见众人不言,便紧了声音催促道:“众爱卿都与朕是过命情谊,现下是私人时间不必忌惮君臣之礼,大胆进言吧,圣旨恕你们无罪,替朕出出主意,朕已经…独守空房六天零七个时辰了!”   一把火烧得太绝了,连个台阶没留下,字也消了,属于自己的记号都没有了,十三年的耕耘化为泡影……亏了自己这双作孽的手!朕竟将最宝贝的女人伤至心死。就因为萧先生?而和媳妇决裂了,太不值了!   海胤真怕帝君现场可怜兮兮地哭起来。   康庄是粗人,第一个实诚地给众人示范道:“弄晕,把女人绑回家!醒了逃跑就再弄晕!直到不逃跑为止!”   嫪擎道:“用铁链锁在柱上,囚了!不听话就捆两根铁链!逐日增加,直到她服!”   苍淼道:“替你药了她,让她对你言听计从!药管够!”   荣亲王道:“恐吓她,不听话就休了她!休了以后还不准改嫁那种,让她面壁!”   帝千傲听着这些建议,越发愁了,揉着眉心道:“这些法子都不大行的样子……不但无益,反而使情况更差…,不可强求。”   众人:“!”   帝君这是怎么了,主动攻击不是他的天性吗……他说不可强求的样子,就很…无助。   秋颜可可爱爱献策道:“蹲在墙角抱头唱东冥国国歌:《满腔忠魂》?”   夜鹰道:“表演舞蹈!杂技走钢丝或者胸口碎大石!再不然就诗朗诵!”   有个文文弱弱比较有经验年轻官员道:“不然,下臣借您一个搓衣板吧……我有两三个不同锐利程度的……最顿的那个给您…”   帝千傲:“……”   这场激烈到如火如荼的讨论一直持续到清晨黎明才停下,君臣没有离场,虽彻夜未眠却直接开始了迎接早朝,从私人时间切换到君臣状态,立刻都又噤若寒蝉不敢进言了   其余赶早的外围官员心想今儿我五更就到了,必然教帝君感动到忍不住要提拔我!   结果进殿一看,嚯,竟来了二三十人了!   含帝君也在!   受不了,朝堂同僚竞争太激烈了!   辰时开朝,五更来竟然还迟到了?!   比辰时提前了两个时辰了啊!   看来明儿午夜三更就得来!   ***   洛长安自海天别院回到长春宫就受了风寒,咳嗽了好几日。   沧淼因此和帝君冷战了八天,说是帝君加重了他的工作量,明明洛长安本来可以不感染风寒的,都是去海边玩水闹的,玩水玩到和好了也算他能耐,关键是玩儿崩了,就更显得可恨了。   这些日子,洛长安深居简出,帝君也并不来长春宫走动,偶尔捕风捉影听到一些他的桃色流言,洛长安也引为稀松平常。   有时候也会想,自己三十七岁、四十七岁时,若仍不乏小姑娘送上门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原来嫁给了皇帝,就意味着一生不安稳,他身边是不可能没有蜜蜂蝴蝶的。   倒不如在长春宫自己过清闲的日子安稳。   洛长安在长春宫养两个儿子的闲暇,有时间就拾起父亲传授给她的手艺,左右闲不下来,她便给身边许多人做了衣裳,梅官、小桃、秋颜、夜鹰、海胤、嫪擎、沧淼,这些好下属、好朋友,对她有恩惠帮助的,她都爱心泛滥的亲手做了衣服。   独独,没有给帝君做衣裳。   这日是太和四十六年十二月初十,正值今上三十二岁生辰当天,洛长安早早便起身了。   梅姑姑进得来,打趣道:“如何起身这么早?”   洛长安微笑,“今儿是帝君生辰,生辰宴摆在离长春宫最远的凌华殿。早些起,不至于迟到了失礼。”   梅姑姑认真道:“嗨呀,咱又不得宠,得宠了你也留不住,不出三天又是个透心凉。不如睡个饱呢。”   “...你可真是我亲姑姑。”洛长安无奈了。   “你也知道是摆在离长春宫最远的凌华殿,帝君亲自选的地方。”梅姑姑叹口气,“这要放在你盛宠加身的时候,生辰宴恨不能摆在长春宫的,现在恨不得离你十万八千里,这就是差异啊,我也不会再劝你去争宠了,反正就你一个,还是个失宠的,也不知你们在整什么名堂,怪有意思的。”   洛长安轻声道:“就很微妙。事关尊严的问题。”   “那是帝君,要我说,他已经可以了。多少给他几分薄面不就过去了?”梅姑姑劝着。   洛长安笑着说道:“梅姑姑,我发现了,后宫最适合做皇后的,是你。”   梅姑姑险些被吓死,“快别说。这孩子!小心帝君以为我也心术不正,让我也连夜冒雪搬家出宫去了,他可怕了后宫有你以外的女人了,见一个就想清出去一个,我都老担心了。”   洛长安:“......”   洛长安洗漱之后,本打算出门,却在屋檐底下看见一点亮光,迎着日头在闪烁着,洛长安便弯下身子将那物什捡了起来。   拿在手中一瞬,只觉烫手心窒。   竟是婴簪!   宋盼烟与慕容珏的亲生骨肉所制成的婴簪。   洛长安两年前被慕容珏困在西冲河道那一带其秘密基地内,情势混乱之下,不见了这婴簪,实在没有想到会在长春宫屋檐下再次见到,“梅姑姑,可有见什么人来过?”   梅姑姑回答道:“没有什么人呢。长春宫访客少。帝君不来,这边如同冷宫,没什么人来了。往常倒还有诰命啊,高官夫人来说话,近日来的少了。”   洛长安将那婴簪攥在手里,莫非是自己遗落在这地方的?她突然觉得指腹有些刺痛,便朝着那婴簪看过去,在婴儿耳后沟壑内发现了一串小字,这是她以往没有留意的,也或许是她从不敢正视这婴簪吧。   她细细的去看了看这字,只见写着恐吓的字眼:地狱天凉,来时加衣,等你。   洛长安立时毛骨悚然,背脊出了一层冷汗,被灭门的回忆瞬时涌进了脑海之中,脑海中立时出现了那个她此生都不愿再记起的名字,连忙命道:“梅姑姑,拿红绸将这簪子包了,放在佛龛上吧。”   梅姑姑见洛长安脸色苍白,心知娘娘念起前尘往事,忙拿了红绸将婴簪包住,放在佛像手心里,又燃了香,做了拜拜,“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洛长安也将手合十,心头十分不安,她不能深想究竟这十字恐吓之言来自何人,但慕容两字不住的出现在自己的脑中,再联想到前些时日那个关于帝君被斩杀的梦境,只道:“本宫...已经陨落了永乐儿。本宫不欠你们任何一个,你们咎由自取!”   过得片刻,洛长安便教梅姑姑随着赶往了凌华殿,去赴今上的生辰宴,她赶到时,时候还早。   但吴书业大都督已经到了,且大都督是穿着先皇御赐的黄马褂,腰间悬挂着先皇御赐的斩莽剑来的,从此可窥见先皇昔时对吴太妃一门的倾世宠爱,除去龙之外,这剑都可斩杀。   今日吴书业黄马褂加身,腰悬斩莽剑,来意不善。 第354章 无法形容   洛长安内心不安,下意识的没有径直入殿,而是折身返回了长春宫,取了一样东西,才又回了凌华殿,坐在了凤位之上。   太后因身子不爽朗并未前来赴宴。洛长安寻思或许也是帝君有意安排其缺席。   吴太妃被荣亲王碎了膝盖骨,警告她莫要插手朝中之事,在府中养着也不能参加今日之宴会。荣亲王已然查出,萧域婚礼后的暗杀,幕后黑手是其舅父,吴书业,而其生母是吴书业利用的跳梁小丑罢了。   “帝君到了!”海胤的声音响起。   接着便见帝千傲身穿制衣局做的龙袍步入殿内,他微微掀起衣摆,便坐在了龙椅主坐上,一眼就看见了洛长安,洛长安也朝他望了过来,视线相接,竟不约而同想到了那日在海天别院一起玩耍的温馨情景。   帝千傲对众人道:“诸位久等了,今日朕生辰,在凌华殿略备薄酒,诸位尽兴,不醉不归。”   众人都行跪礼问安,回答道:“谢主隆恩。”   帝千傲将目光落在他身畔凤位上的洛长安,随即又看看他的诸位穿着皇后亲做的衣服的属下们,眼底眸色就暗下了,独他自己穿着制衣局做的衣服,皇后可以给每个人亲做衣裳,独独不给他做了,不由...深受冷落。   海胤:皇后娘娘做的衣服好合身哦!   沧淼:总感觉穿着他女人做的衣服有种生命危险!早知就不穿来了。   “皇后...”帝千傲轻声唤着。   洛长安本百无聊赖地在数今天到了多少叔伯姨舅家的姑娘们,不期然被他点了名,便颔首道:“臣妾在。”   帝千傲低声道:“你是要...折磨死朕吗。”   洛长安不解他在说衣裳的事情,把眉心蹙起,“什么...?”   帝千傲微微抿着唇,半眯着眸子,吴书业何以挑我和媳妇儿冷战的时机叛变,影响朕哄媳妇的进展,他低声对洛长安道,“晚些时候,朕料理完这里,再和你细说...这件折磨死人的事。”   “好的。”洛长安点了点头,他虽没有明说,但她已经知道或许今日要大杀四方的并非只有吴书业,还有帝君,但...他眼底的郁结是什么,似乎嫌吴书业没挑对时候?叛变需要和帝君先打个商量,谈个合适的日子?他是有什么别的紧要的安排吗?   海胤:有,哄你回家,生小公主!   正说着,那边就热闹起来了,众位皇家亲属团的姑娘们便开始献礼了,不得不说每个姑娘都是多才多艺的,也爱表现。   “帝君,彤儿准备了一支笛子小曲,为您庆生助兴。”   “帝君,双双为您亲手雕刻了一只玉雕毛笔托,请您过目。”   “帝君,妙儿觅得一幅水墨大家周翳先生的泼墨山水图,祝您生辰快乐。”   帝千傲只觉得眉骨生疼,为什么这些女子只盯着朕,盯着沧淼不行吗,尤其在和洛长安没有和睦之前,简直会使自己陷入负面影响。   沧淼:...盯着我干嘛,我可不想如你这么天天应付不完的女人。   洛长安见此景,只心想这还算好了,只亲戚家的年轻女子争相献礼,若是后宫没清,那可就更热闹了,简直是百花怒放啊,她不由幽幽叹了口气,她也看出帝千傲被诸多女子献礼而不适,她主动替他解围道:“诸位姊妹的心意实在教人感动,梅姑姑,将礼物收了。彤儿,笛子小曲儿吹起来,大家都很期待呢。”   帝千傲为洛长安的大度而感到松了口气,这要是又和他干一场天翻地覆的夫妻内战,外戚一边叛变,媳妇儿一边和他干仗,今儿这生辰简直是精彩至极。   最近这一件二件,越发使他觉得以前自己对洛长安要求过于严苛了,实际她很温婉懂事的。她的换位思考,着实让他...尝试着去从她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彤儿的笛曲悠扬,给这场危机四伏的宫宴暖了场,但由于帝君表情过于冷峻,彤儿都不确定帝君有没有听到她的笛曲。   洛长安拍了拍手,“彤儿演奏得真好。”   彤儿立时就感动了,好感谢皇后让她没有那么尴尬,“谢谢娘娘!”   洛长安颔首,“乖了。”   吴书业突然朗声道:“帝君,本都督也有一个礼物送您,此女乃人间尤物,教人过目不忘,您可要验收一下?”   又是女人......   朕觉得够了。   帝千傲眉心微微一动,似有意为之一般,伸手端起了一杯酒水,而后打量着洛长安,满眼求生欲:朕要假装被此尤物迷的神魂颠倒取信都督,可以吗。   洛长安与他眼神交流:可以。本宫假装是个妒妇助你一臂之力取信都督和他的尤物。   两人第一次神交成功,默契。   认识十三年了,彼此都快被彼此感动了,用无数次摩擦和碰撞换来的默契,太不容易了。   也算是夫妻内战暂时休战一致对外了。   “都督说...什么?”帝千傲半眯着眸子,如心痒难耐地询问着:“人间尤物?不若呈上来,朕看看...怎么个尤物法?”   吴书业将两只手啪啪拍了两下,而后便见妖冶的薄姬身着宛若戏曲唱段中贵妃醉酒之贵妃的模样步上了金殿,一步三顾,用媚眼勾着帝君,“妾身参见...帝君!”   帝千傲打量了下薄姬,如被惊吓..不,惊艳到了一般,手一倾,手中铜质酒杯竟掉落在地,此人妆容浓墨重彩,衣着鲜艳,身上足有十几种色彩,都督审美与朕绝不相同,无意冒犯,但朕只喜欢皇后的颜,是朕的问题,朕实在言不由衷:“果然是尤物,使朕...词穷了!”   沧淼:能不能正常点,你媳妇儿又不会把你怎样,给你怕的,都不会夸人了。词穷是夸女人的吗?!   洛长安险些失笑,然而却如吃醋一般,娇声嗔道:“帝君,你在说什么呀!如此直白的夸奖旁人,当本宫是…摆设么。”   帝千傲立起身来,“皇后莫要泼醋!这女子她身段、面孔、神态、一切...难到没有到无法形容的地步吗?”   海胤汗颜,逢场作戏说个薄姬好看会怎样啊帝君,这么艰难呢,奴才看着都心累了。   洛长安假意委委屈屈道:“帝君既然觉得她是尤物,臣妾无话可说。”   沧淼真服了这一对儿了,一个词穷,一个无话可说,一个无法形容的。突然同情叛党薄姬了。   吴书业见帝君对薄姬倾心不已,帝君博览群书都找不到词汇形容薄姬的美好,说明被惊艳到无以复加,而且竟连酒杯都掉落了,且与皇后也有不快,不由心中大喜,只说道:“若是帝君喜欢,便将她送与帝君消遣!” 第355章 未婚妻   “都督有心了。知朕后宫空虚,送来了及时雨。”帝千傲说着,见洛长安竟真眼眶泛红的垂下了头,他也拧了眉心,却并未立时安慰,国事当前,到底除了是她丈夫,他是一国之君,哪怕她明白他有苦衷,不得不说,到底是又一次委屈她了,他将目光落在薄姬面颊上,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妾名...薄姬。”薄姬媚眼如丝,凝着帝千傲,心想一旦眼前男人上钩,我便可助都督登上龙座,都督就会封我为贵妃了,眼前这帝君,太碍事了,好在他也抵挡不住我薄姬的魅力!   帝千傲温温笑着,“今儿为朕带来了什么桥段?”   “启禀帝君,带来了一段戏曲贵妃醉酒。”薄姬笑着回答。   帝千傲立起身来,宛如被勾起了性子,轻声笑道:“贵妃醉酒,其中下腰,含杯的技巧,最有趣。一会儿可会来含朕手里的酒杯?”   薄姬娇声笑道:“是的,帝君。”   洛长安将手压在帝千傲的衣袖之上,“帝君!不可嬉闹啊!”   帝千傲不耐地将其挥开,“皇后不要扫兴!”   吴书业只是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为了薄姬和皇后都不睦了,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薄姬含杯时,就是你的死期,寡人布了两万死士伏击,今夜就教这江山改姓吴!   帝千傲随即便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水,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薄姬片刻,只觉生无可恋,她真的色彩斑斓。   荣亲王借着祝酒的由头,来到御前,与帝千傲共饮了一杯,借机耳语道:“如您所料吴书业要逼宫。您将酒杯递到薄姬口中的一瞬,他们必认为您上钩了,其意欲血洗凌华殿!”   帝千傲嘴角噙着笑,又和荣亲王碰了杯,不动声色仅用二人能听到声音道,“尔等,随朕再杀一回,将叛党尽数引进瓮来,关起门来斩绝了!只准成功,不容失利!”   随着紧促的鼓乐声起,薄姬端着酒壶,做娇然醉态,在金殿上,开始了贵妃醉酒的桥段,众人各人各心思。   帝千傲仍在专心地凝着薄姬的舞步,有杀机自眼底掠过,他另一只搁在腿上的手紧紧攥着,有些颤抖。   洛长安将温软的手压在他的拳头上,什么也没有说,第一次伴着他经历宫变,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原来身在高位,他也会紧张,将她方才去而复返取回来的护心镜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帝千傲眼尾看到了这护心镜,心中大动,他的妻,在他如昏君一般对薄姬状似神魂颠倒之际,非但没有疑他,或是捻酸,反而识大局地看透了这诡谲的朝廷纷争,为他塞来了护心镜,他将那护心镜攥在手里,又在她手上轻轻地握了握,一生得妻如此,无憾了。   洛长安软声又道:“帝君,少喝些酒水吧,喝多了伤身体。再有在人前命薄姬含杯也实在不雅观了!”   帝千傲登时怒容,“扫兴!你着实令朕扫兴!朕正在看薄姬的贵妃醉酒,要与薄姬同醉,皇后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扫兴!”   洛长安眉心一蹙,眼泪涌了上来,竟在吴书业的视线里哭了起来。   众人不由唏嘘,那人可是皇后娘娘呢,曾经帝君便是为了她而清空了后宫,今儿帝君竟为了薄姬,一怒之下,公然使皇后下不来台!帝王心思难测啊。   帝千傲接着厉声道:“海胤,将皇后送回长春宫去!在这里哭得朕...”心都乱了。   海胤忙道:“是,帝君!”   洛长安担心她这一走便是和他永诀了,每次他拔除巨鳄都是一场生死,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竟真的落下了泪来,苦于什么都不能言说,只是深深地锁着他。   众人见洛长安攥着今上的衣袖不肯离开,都道失宠之人果然可怜,不由唏嘘。   帝千傲将攥在自己衣袖上的洛长安的手指一一的掰开,冷然道:“带走!”   海胤便将手引向一侧,“娘娘,您请吧!”   洛长安向帝千傲俯了俯身,便在众人的目光里离开了凌华殿。   薄姬的舞跳了许久,多次来到帝千傲的手边,意欲求赐酒杯,帝千傲均将酒盏垂下,又自有意的拿开了,吊着薄姬和吴书业,使这两人以为鱼上钩了,又脱钩了。   待海胤回来,在帝千傲的耳边道:“娘娘已经安全回到了长春宫,由影卫护着了。娘娘说,让您务必活着!”   帝千傲紧了紧手,眼底微微一涩,并未多言,只将爱妻所赠护心镜攥得更紧了,余生,再不疑她了。   这时薄姬再度舞至了帝千傲的身边,帝千傲微微笑着,将一盏酒水递到了薄姬的口中。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便见无数燃着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入了凌华殿。   接着便听吴书业布的人自四面八方飞入了皇宫最边缘的凌华殿内。   而皇宫原帝君所排布的人也自暗处涌出,天网教无数影卫擒着自半空中直接兜顶朝着凌华殿罩下,里面的人插翅难逃。宾客所在区域脚下密室登时开启,众人便皆跌入了避难所,以避免无辜伤亡。   登时间凌华殿变作了一处帝君亲自布置的战场。   吴书业厉声道:“帝千傲,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乖乖交出这天下吧!”   帝千傲立在殿前,“不如此,如何引你上钩呢。朕与内人的一场苦肉戏,你看得入迷吗?当真以为区区薄姬,便将朕拿下了?众爱卿,给朕...不遗余力地铲除乱党,拔除朕的眼中钉!”   吴书业大惊失色,往外一看,竟发现帝君暗中所布之人并不比他的人少!心叫不好!   这场宫廷由外戚发动的叛变直战了一整夜,燃着的箭矢烧着了凌华殿十三座宫室,离凌华殿最远的长春宫并未受到任何侵袭。   凌华殿尸体无数,吴书业两万死士折了一万多人,仅剩的余孽拼死护着吴都督和他的薄姬狼狈逃窜,也是帝君有意松了天网一个口子,布暗线追着去了,吴书业有秘密兵营,这次必要将其连根拔除。   战斗中,秋颜险些被流箭射中,童寒用后心接下了这一箭,秋颜见状将童寒抱在怀里,一时被敌军逼在了死角,腹背受敌。   千钧一发之际,沧淼及时赶到,用毒香放倒了一干敌人,以潇洒飘逸之姿将秋颜和童寒护在了身后,他们这边的敌人清了,宣告整个叛乱终了。   “童寒,你怎么样了!”秋颜摸着童寒后心的伤口,那为了保护她而落下的刺入后心的伤口,“回答我,童寒!”   童寒伏在秋颜的手臂上,口中不住地有鲜血泊泊地涌出,他打着冷颤道:“秋颜...我好冷......”   “为什么为了我挡箭!”秋颜心底不由揪起,“你不要命了吗?”   “因为,”童寒微微笑着,“你是我的...未婚妻。”   秋颜心中倍感压力,却也不知作何反应。   沧淼见状,眉心轻轻蹙了,他低下身子查看着童寒的伤势,片刻后说道:“箭恐怕伤着心脏。凶多吉少。”   秋颜将眉心蹙了,“神医,救救他,拜托你救救他!”   沧淼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心疼未婚夫,他这心里不大如意,但也没立场不如意,但他忍不住计较,没定日子呢,也叫未婚妻吗,不是定了日子订了婚才算吗,他温声道:“交给我吧,定不遗余力。他是帝君的爱将。” 第356章 留下   童寒紧紧地攥住秋颜的手,温声道:“秋颜,好可惜,我怕是没有这个好运...可以娶你这么好的姑娘为妻了!”   说着就不住地吐出血来,仿佛随时会咽气一般。   秋颜心中收紧,吐了这么多血……   她实在不忍心拒绝一个为了自己险些付出生命的人,万一拒绝了,对方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可如何是好。   “你不要多想,有神医在,他一定会救活你的。等你好了,我们就让双方父母做主,再细谈婚事吧。”   沧淼将手压在心口,喉间有些腥涩之感,所以和他在马背上的蜻蜓点水般的初吻,根本什么都不是,亲过了,也可以嫁给别人的,他吩咐秋颜道:“将他抱去我的医阁吧。”   秋颜天生神力,一把将童寒抱起,童寒此时已经昏倒了了,她只紧张地询问着沧淼道:“神医,他会没事的,对吗?”   沧淼温温地看着她,只觉秋将军每个字都伤人,本不愿回答,但看她担心至极,神态怪可怜的,只温柔道:“他会没事的。有我在!”   秋颜完全不知沧淼心思,只颔首,“他真的伤得好重。”   沧淼攥着心口道:“是,伤得好重。”我。   ***   洛长安坐在屋内直至后夜,这夜远处十三座宫室漫天的大火烧了半夜才被控制下来,厮杀声,兵刃声,这时她离宫变最近的一回,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自跟了帝千傲,就过上了这种惊心动魄的日子。   “怪道帝君将生日宴安排在离长春宫最远的凌华殿!”梅姑姑双手合十,不住地祷告着,“原来是一早便知会有外戚逼宫作乱,怕长春宫受到波及,包含中途将您驱离宴会,都是为了保护您!”   洛长安觉得夜凉如水,跟着他的日子,总是这样的...不安稳,时时刻刻的牵肠挂肚,和他之间,爱不爱的不紧要了,只知仍在心里,恨也是他,牵挂也是他,“可有帝君的消息了?”   梅姑姑摇了摇头,“没有呢。不过据说吴书业惨败落荒而逃,皇兵只童寒受了重伤。秋颜和沧淼看护着呢。”   “你打听朕的消息,是...为了何事?”   突然,门处传来帝千傲疲累的清冷嗓音,他眼底有着深冷之色,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宫廷谋反,就如例行了一场公事。   洛长安忙放目看过去,见帝千傲身上华袍染满了血迹,手中佩剑剑尖儿上也仍滴着鲜血,眼底杀意仍未褪去,可见刚才在凌华殿杀红了眼,他心口衣物有明显的剑刺过的痕迹,心口的鲜血,不知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洛长安见他活着,便吐了口气,脚尖险些打滑冲过去将人抱住,到底忍住了,抱了之后怎么收场呢,被轰出来的,自己贴回去吗,轻声道:“没有事。只确认一下您是否平安。”   帝千傲将佩剑收入鞘中,而后缓步进屋。   海胤轻声向洛长安解释道:“娘娘,那边叛乱一歇,诸事部署下去之后,帝君便赶来见您了。方才在凌华殿不是有意凶您的。实在形势所迫。”   洛长安颔首:“本宫明白的。”   海胤和梅姑姑互相打着眼色都下去了,这怕是帝后第一百天人交战,这次...能不能和好啊,我们那千呼万唤的...小公主,太难了!!   洛长安尽着妻子的本分,帮帝千傲将身上的血袍除下,目光忍不住打量他心口,不动声色地查看是否有伤,见他身上穿在里面的软甲也被刺透了,终于忍不住问道:“可伤到身子了?”   帝千傲将手探入衣襟,将洛长安给他的护心镜拿出来,放在桌上,发出闷闷一声,“多亏了它。朕没事儿。”   洛长安见那护心镜也由于巨大冲击力而凹陷变形了,不由联想到方才情势凶险,觉得揪心极了,“若都平定了,便去沐浴吧。”   “嗯,方才你与朕配合默契,实际薄姬不如你万一,你不必多想。”帝千傲洗去了满身肃杀和血迹,穿着洁白的里衣出得来,又恢复那温温含笑的疏离的模样,与方才那嗜血之态全不相同。   “没有多想。”洛长安见他面颊之上手背上多少带伤,他坐在椅上手臂微颤,肃杀之后的余悸,皇位并不好坐,他不容易。   洛长安不由想到以后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生保不住也是如此,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洛长安便折身去了外间去取些药物。   帝千傲见她出去了外间,便起身来到她的衣橱前,将衣橱拉开,翻看着内里的衣服,里里外外翻看过了,的确没有一件属于他的衣裳,是真的烧了,他坐回椅上,眉心有痛意缠绕。   洛长安将药物拿了来,帮他在手背和面颊上涂抹着。   帝千傲倏地攥住了她的手,他力道极重,可见仍未从宫变的高压和紧张中释放出来,她都被他攥痛了,只听他轻声道:“送朕护心镜,是因为记挂着朕吗?”   “是的。”洛长安猛然一怔,过得许久,说道:“因为您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   帝千傲紧紧闭了下眸子,再度张开,眸底有不少不甘,“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在问,你还爱我吗?女人对男人的爱,可以共寝的那种。”   洛长安仍嗅到他身上有宴会上带下来的酒意,便道:“您喝醉了。”   “告诉朕,还爱吗?”帝千傲逼问着她,手底又有些收紧,将她腕子也攥红了。   “臣妾仍关心您,和您是仍有共同的孩子,有亲情。可以和您共风雨,共患难。”洛长安叹口气道:“但是臣妾不愿意和您共寝了。按这个标准,我想大抵是不爱了。”   “不单是不愿陪朕睡觉。”帝千傲红着眼睛道:“你做的衣裳,海胤有,嫪擎有,夜鹰有,沧淼也有,独朕没有。的确是不爱了。”   洛长安没有料到,刚经历一场宫廷内乱的他,仍有心情计较她做的衣裳之事,她心里揪得难受,只轻声道:“今日您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皇后,可有为朕准备生辰礼物?”帝千傲眼底有着希冀,不是说了砚台,书立或剑穗子吗。   洛长安轻声道:“那天您说我能给的您不想要,于是就…没有准备生辰礼物了。”   “龙寝让烟给冲了,无法住人了。”帝千傲只觉失落,缓了缓又道:“除去长春宫,其他宫室都让烟冲了。”   “......”洛长安明白他意思,他今晚要留下,她叹口气道,“那臣妾为您在长春宫收拾出来一间厢房,供您休息。”   “洛长安,我们已经到了,需要下圣旨才能让你陪寝的地步了吗。”帝千傲无奈。 第357章 亲情   洛长安垂下头来,“亲情,友情,不是挺好的吗。也可以过一辈子。”   “厢房。”帝千傲颔首,“收拾吧。朕和你做邻居。”   随即,洛长安命人将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了,而后洛长安垂着面颊将屋门打开,垂首立在那里,那些被烧掉的感情,是她难以逾越的心结,她不知道什么样的契机可以将心结打开,或许永远打不开了。   帝千傲未再多说什么,便去了隔壁厢房。   海胤:......不是吧,每天不是在谈崩,就是在谈崩的路上。   梅姑姑:......我们娘娘还真是擅长失宠啊!   洛长安待孩子们歇了之后,她便也歇下了,睡到中夜极不安稳,梦里又见到了慕容珏手持利刃将帝君的头颅踩在脚下,撒开膀子仰起长剑便向着帝君的颈项切了去,她惊叫一声,便瑟瑟发抖地坐起身来,蜷缩在床角去了。   影卫听到声响,便破门而入,周护着洛长安的安危。   “娘娘,您没事吧?”夜鹰在屏风后率先问着。   洛长安出声道:“没什么,都下去吧。本宫没事。”   帝千傲也听到了动静,他赶到主卧室时,影卫已经早于他到了,在他妻子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并不是他,他心中烦躁,挥手令影卫退了出去。   夜鹰:......我们到底该不该保护娘娘啊,帝君的表情太可怕了!   洛长安复又躺了下来,面朝着墙壁,小小的身子缩在宽大的床榻的一角。   帝千傲为屋内掌了一盏昏黄的烛火,而后走到了床边,掀开了被褥,躺在了床榻之上。   洛长安感觉到身后床榻下陷,不由身子一僵。   他起初离她远远的,后来慢慢地靠近,没听她拒绝,便得到了一些鼓励。   帝千傲将手环在她的腰肢。   洛长安身体因为噩梦而瑟瑟发抖着,感觉到他的碰触,下意识的要躲避,可到底需要安抚,来自丈夫的安抚是最方便也最有效的。   帝千傲见她仍未拒绝,便一把将她嵌住,把她整个人禁锢在了他的怀里,“小可怜,想强制疼你,你这怕到发抖的样子朕受不住了。”   洛长安身体僵硬,只觉耳根发热,噩梦的心悸被他这句话惊得去了一半。   帝千傲将手探入她的衣线内,揉着她细嫩的皮肉,洛长安图方便只想从他怀里寻求片刻温暖,却并不愿皮肉亲近,便将他手往外推,她只觉自己手心一凉,他把一个物什在纠缠之间塞进了她的手底。   两人登时都不动了。烛光里目光相接,惊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泪意。   “烧信物的事,我错了宝贝。起码,让我补救好不好。真受不住你不理我的样子。”帝千傲软声说着,“你可知独朕不能穿你做的衣裳,是什么感受!朕...委屈死了。”   洛长安将手里的东西举在眼前,借着烛光,看见是和被烧掉的发结所用香囊一样的香囊,她将内里物什取出来,内里是和他第一次编的发结一样的发结。   洛长安如同哽住了,默不吱声的背对着他,泪水扑扑簌簌地往下落。   静谧的房间里,有着她低低的抽泣声。   帝千傲只知道自己心疼得快要死掉了,他轻轻地拍抚着洛长安,一遍一遍说着:“相公错了。我知再编一百个也不是原先那一个。我...技穷了。长安,我再没有办法和筹码讨你欢心了。单这个人,你也不要了。你可知你和我只剩亲情,是如何伤人心吗?”   洛长安始终没有说话,只将那发结塞回了香囊,紧紧地攥在手里,心中五味杂陈,难辨其中滋味,只品出最重的一味是委屈。   帝千傲将她身子转过来,使她面对着他,“吴书业脱逃了,他手里有军马,定然兴风作浪。待朕平了他这个仅剩的旧朝巨鳄,咱们迁都到南方四季如春之地,离开这个承载了太多往事的北地。重新开始,好不好。你不是说南方的海更美些,我们一起去看看风景。”   洛长安小声道:“我不知道,我怕了您说的重新开始,帝君,我说过好多次,我不能承受更多波澜了。我觉得眼下就挺好的。不谈情说爱,也可以啊。”   帝千傲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好,朕不给你压力了,你不需要对朕做出承诺。我们交给时间,好不好。”   洛长安点了点头。   两人安静了下来。   帝千傲却突然清清嗓子道:“朕...突然想给你唱首东冥国的国歌《满腔忠魂》。”   洛长安本来泪眼朦胧的,正为失而复得的发结而柔肠千转,不知如何处理,突然听见他想唱国歌,她有些怔忪,不由吸吸鼻子,泪眼婆娑道:“现在吗?”   帝千傲感到有不少害羞,但...还是想试试,万一媳妇儿开心了呢,“对,现在。”   洛长安便把眼泪擦了擦,枕着自己的手臂,面对着他,颔首道:“好,那您唱吧。”   帝千傲因而清清嗓子,字句铿锵地哼唱道:“啊,满腔忠魂,锦绣河山,冲开血路,挥手上阵,致力国家振兴......”   洛长安见他唱得很认真,又很忐忑的样子,声音也有些发颤,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哈哈...”   帝千傲见她露出笑脸,他也俊脸红透了,只说:“你瞧,多少年不给你唱歌,唱一次,还被嘲笑了。我声音...好听吗。”   “好听。”洛长安笑道:“但是大半夜听您唱国歌,而且刚一场宫变过去,就怪怪的,如受了什么刺激激发了爱国情怀似的。好啦,您接着唱吧。”   帝千傲却欺身上来,目光深邃的锁着她的笑颜,却不再唱了,温柔地问着,“方才做了什么噩梦,告诉朕。”   洛长安知道他秉性,不肯吐露梦见了慕容珏,只摇了摇头。   帝千傲又道:“告诉朕,无论是什么都没有关系,你的噩梦是什么,朕心中有数。男人的名字,已经不会让朕伤害你了。我们之间,可以畅所欲言。”   洛长安不禁手心出了冷汗,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仍是不愿意说。   帝千傲轻声道:“待平定了外戚作乱,朕闲了,陪你一起去请萧先生出水牢,不再逼他了,放了他,也成全咱们自己。”   洛长安心中原本缠得死死的心结,这时竟有松动之意,帝君...在为了她而改变吗,她咬着唇仍不说话。   帝千傲又轻声哄着,“是梦到了慕容珏吗。”   洛长安见心事被他看穿,便点了点头,惊恐地问着,“二年前狗贼见尸了吗?”   帝千傲感觉到洛长安内心的恐惧,明白她记起可怖的灭门往事,便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见了,朕亲验的。朕经手的事,不会有失。莫怕。”   洛长安颔首,听到这个,便安了心,婴簪上那句:地狱等你,恐怕是有人有意恐吓给她为难,自己关于帝君遇难的梦靥,想必是自己的心病使然罢了。   也很珍惜此时可以和他公开谈这两个自己人生里有过过往的的男人名字。他非但没有怒,反而温柔的安慰着她。她心底的心悸缓缓的开始消减。   帝千傲缓缓的朝着她的面颊落下,如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她的额心,又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洛长安没有表现出挣扎或躲避,他便将吻顺着眉骨到面颊,最后到洛长安的唇边,目光和洛长安相接,软声却带着些乞怜之色:“小嘴,可以亲吗,朕吻你,会抵触吗。” 第358章 基本意思   洛长安被他直白的话激起些这些日子如同死去了的悸动,呼吸也紧了几分,看得出来他小心翼翼,生恐吓到了她,和以前强取豪夺的他全不相同。   她自己也不确定了,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想必已经是一种邀请了。   他何其敏锐,又深谙人的心理,必然读懂她的犹豫了。   帝千傲见她眼底有着一缕矜持的潋滟之色,她能如此,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他便主动将吻落下,压上了她的唇瓣,使他微凉的舌尖深深的品尝着她口中蜜意,终于在烧了信物后,再一次吻到了她,恍若隔世的失而复得,倍感珍惜,属实来之不易。   他轻柔的动作慢慢的温暖着洛长安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使她慢慢的松懈下来,她攀上他的颈项,在他引导的动作下,有了点点尝试性的回应。   他吻了她很久,最后止于与她鼻尖相触,他的呼吸浓烈而急促,却没有占她身子,因为他顶在她膝盖时,她是收紧抵触的,他不能说不气馁,将她抱在怀里,呼吸分外的沉重,他揉着她的发丝,声音发紧道:“等你接受我,宝贝。”   ***   长春宫的清晨。   冬阳娇暖。   昨夜帝君到底留下了,和洛长安同寝而眠了一夜,自那个失而复得的吻后,他仅轻轻拥着她入眠,她也终于安稳地睡了一晚,而他却似乎并未睡下,一夜里借着烛火深深的凝视着她,似乎总看不够似的,或许也是怕下次和媳妇儿同寝不知又要多久之后,这些年分怕了。   洛长安之所以知晓他未睡,是中夜她梦靥缠身,张了眸子,心慌之下,即刻便迎进了他那双温暖的眸子,而他的手则在她身上轻轻地拍抚着。她惊恐的心缓缓的平静才渐渐又入睡了。信任便是在我需要你,你正好在的契机下,一点一点建立的吧。   独她自己知道,对帝君关心着,牵挂着,却失了当年的悸动,就如爱着爱着就不会爱了,可为其生死,可为其赴汤蹈火,却这心如麻木不仁了,凭他怎么,她都折腾不动了。   梅姑姑和海公公这天就喜上眉梢,将洗漱用水和衣服拿进屋内,两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消过,帝后,昨夜住一屋了,并且没有后夜分道扬镳,好兆头!   帝千傲起身后坐在铜镜前,洛长安为其梳理发髻。   帝千傲捏着他自己的炫黑色的发带,轻声道:“朕的发带...断了。”   洛长安将目光投向他手里那考究的炫黑色发带,完好无损,她轻声道:“没有断呀。”   帝千傲将真气催至修长的手指尖上,自那发带划过,登时断成几条,掉落在地,他抿唇笑道:“现下...断了。”   洛长安好容易将发髻给他束好,正攥在手中要去拿发带,梳头期间他就各种不满意,要么说发髻束的高了,要么说束得低了,左右缠着她让重新束。   她被磨得没脾气,最后问他要不扎两个马尾辫儿上朝,他才俊脸一赧稍稍配合一些不再挑剔,现在竟又把发带给断了,真像是想尽办法和她多待片刻。   “马上早朝了帝君,单梳头花了两刻钟了。”   帝千傲轻轻一咳,抬手捏在她发丝旁一条素锦色的宽发带,轻轻一捞从她发髻将发带扯下,她的发髻便倾泻了下来,他将发带递到她手里说道:“朕...赶时间,就先用你这条发带束发吧。”   赶时间还各种摆布她...!   洛长安无奈极了,也别无办法,教人去龙寝再拿发带也来不及,她便用自己的素锦色发带为他束了发。   帝千傲嘴角便噙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就如得了什么绝世宝贝一样,皇后的发带。   梅姑姑进得屋来,“回禀娘娘,您给九道门外面的守门人孙伯伯做的两件袍子已经送去给他了。爵爷有次喝醉酒倒在九道门,就是他帮忙通知的随侍,不然大冷天恐怕爵爷冻坏了。”   洛长安点了点头,“知道了。”   帝千傲:“......”   九道门外的守门人伯伯都有皇后亲做的衣裳,独朕没有...?!   洛长安给帝千傲束完了发,为他打理着穿上制衣局缝制的衣裳,便打算与槿禾一起去国子监。   帝千傲却将手撑在屏风上,挡了皇后去路。   洛长安一怔,不解道:“帝君还有事吗?”   “谈到杂技的话......”帝千傲说着俊脸有些红了,轻轻一咳,又道:“胸口碎石和走悬丝,你更喜欢哪个?”   洛长安被彻底问愣了,听这意思,喜欢哪个,帝君是打算亲自表演还是怎么着,她兴趣缺缺道:“都不喜欢。”   帝千傲竟松了口气,若真喜欢胸口碎大石,朕倒不知怎么办了...夜鹰的主意不如秋颜的好,他微微笑着又温柔地搂住她肩膀,“朕给你朗诵一首诗,可好?”   洛长安:“......”   昨晚唱东冥国的国歌,现在又是碎石又是走悬丝,还要朗诵诗歌,帝君...是被下降头了么。   洛长安皱眉道:“能不能不听啊?我...还有事呢。”   帝千傲沉声道:“不能。”   洛长安叹口气,“那您朗诵吧。”   帝千傲面颊仍有些红,沉声道:“朕颇为欣赏项羽的《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长安长安奈若何!”   “您...最后一句朗诵错了,西楚霸王的绝命词,最后一句该是虞兮虞兮奈若何。”洛长安面颊有些发热,被他拥在怀里读诗改词儿,还是挺肉麻的,“霸王行至绝路,不知该拿虞姬如何是好。”   “西楚霸王自然是不知当拿虞姬如何是好。”帝千傲温温笑着,“朕却是不知拿长安如何是好。没有诵错啊。”   海胤这时通报道:“帝君,吴书业的线索追到了。军机大臣在书房等您议事。”   帝千傲便敛了容颜,准备去理政,拨了拨洛长安的发髻,“朕忙完来看望你。”   帝槿禾却拉住父皇的衣袖,欲言又止,帝千傲回过头来,见儿子似乎不舍他离开,便蹲下来问道:“有话和父皇说吗?”   帝槿禾小声道:“父皇,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帝千傲连忙摸摸儿子的头,马上回答,以免回答慢了显得不真心:“要啊。从没有不要。”   帝槿禾又小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接我们回龙寝呢。我想回家。父皇。”   “好,父皇和母后商量一下。”帝千傲睇了眼洛长安,随即对帝槿禾小声道:“你...多帮为父说说好话啊。靠你了儿子。”   帝槿禾认真地点点头:“好的!交给我吧!”   洛长安见父子俩特别亲热,只觉眼眶发热,见他背影渐行渐远,只觉心中惴惴不安,他每次离去,她单看背影都觉得有种牵肠挂肚的感觉,他每次经历的事情必然都是危机四伏的,她的心始终揪着,她明白和他会和叛党有一场权力角逐。   接着,洛长安将槿风交给梅姑姑,随即牵着槿禾的手送他去国子监念书。   在路上,帝槿禾小脸不是特别如意,洛长安看出小家伙有心事,于是蹲下身来,问道:“怎么了宝贝,为什么不开心呢?”   “母后...我...”帝槿禾说着,就停了下来,然后又摇了摇头,“禾儿没事。”   洛长安看儿子小脸皱着,一定是有心事的,便温声道:“告诉母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母后,为什么你和父皇总是不在一起呢。禾儿好少和你还有父皇一起用膳,父皇和你也从没有一起送禾儿去国子监过。”帝槿禾说着就红着眼睛低下了头。   洛长安看着三岁多的儿子,回想过去这三四年,自己和帝君的确聚少离多,疲惫应付恩怨情仇,虽然对槿禾槿风都很关心,可是似乎一起陪伴孩子的时候的确是太少了,她不由心疼起来,“父皇忙,等父皇有时间了,母后请父皇一起陪陪你和弟弟,好不好。”   帝槿禾眼睛红红的,“别的同窗说他们的爹爹和娘亲,会陪他们一起荡秋千,还会一起和他们养小马驹儿。禾儿从来没有和父皇母后一起荡秋千过,也没有一起饲养过小马驹儿,即便那次我故意在太傅脸上画了雄鹰,父皇和母后也没有一起出现,哪怕是批评禾儿都是分开批评的。母后先在长春宫批评了,父皇又将禾儿叫去了龙寝批评。”   洛长安心疼得不行,马上把孩子抱住,温声道:“原来是因为想父皇母后多陪陪你,才调皮在太傅脸上画雄鹰的啊。母后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们一起批评你,不...母后是说,以后父皇和母后会多陪伴你的。”   帝槿禾这才露出一丝笑脸,想了片刻,又道:“倒也不用一起批评啦......”   洛长安笑了。   帝槿禾小声道:“母后,虽然父皇脸很臭,嘴巴又不甜,话又很少,然后又和很多姨姨奇奇怪怪,但他好歹是我父皇啊!...母后,你理解我是在说父皇的好话的,对吧?”   洛长安:“......基本意思是懂的。”但好像有些反效果。 第359章 摆布   ***   不多时,爵爷府刘勤的随侍在二道门外回话,“娘娘,爵爷和人动了手,说是把一官绅家的小公子肠子险些打了出来,他自己也伤着腿了。”   洛长安闻言,便教人随着回到了爵爷府内,还没进门就听见刘勤和秦可晴在争执着什么。   “原以为你是千金万金小姐,没想到你和那样的混世太保厮混在一起!若不是我撞见,恐怕你就被占尽便宜了,爷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刘勤怒不可遏。   秦可晴委委屈屈地说道:“爵爷为何打他,我每次来贵府邸,爵爷都把我轰走,我和什么人来往,关爵爷什么事。怕是今儿您马上又要轰人了。”   刘勤将拳头攥着搁在桌上,怒道:“你倒找个好人家!”   秦可晴也怒了,“我就喜欢坏男人!没下过青楼的男人我都觉不够坏。不是浪子回头的,我都看不上呢。”   “你!”刘勤气急了说不出话来,“行,以后你厮混不要在我布局对面的酒楼厮混,别处去!别教我看见。”   秦可晴微微笑着,“这就怪了,那酒楼又不是你的,为何我不能去?”   “从现在起,它是我的了。我马上把它盘了!”刘勤火气越发旺了。   洛长安轻轻一咳,便进得屋来,就见刘勤正厉目瞪着秦可晴,似乎恨不能把人撕了。   刘勤见了妹妹回来了,便说道:“这些嘴碎的,我原说不让你回来,你身子不好,省得你操心。倒教他们把你给请回来了。”   洛长安笑道:“你多少年不发一次脾气,我不得回来凑凑热闹吗?终日里皇宫也挺枯燥的。你的生意做得也平顺,就想找点乐子看了。”   刘勤被妹妹说得没趣,就哼的一声别开了面颊,“别取笑我了。”   “娘娘,您来了。”秦可晴给洛长安行了礼,只说:“皇后娘娘既然来了,可说句公道话,男未婚,女未嫁的,可晴如何不能广交朋友了?柳家公子也是朝中官绅后代,我们自小就认识,不过几个好友在一桌吃几口茶,国舅这一顿火,我倒看不懂了。”   洛长安轻笑:“我看懂了。”   刘勤厉声道:“对,吃茶吃的,人脸都快帖你耳朵上悄悄话了,那人手脚也不干净,女孩子得自爱。”   “我挺自爱的。你也知是快贴到,而不是贴到。我心里有数。”秦可晴给刘勤将伤腿换好药,将纱布这些放下,而后便像洛长安行了礼道:“娘娘,可晴先告退了。”   刘勤泄露了几分紧张,问道:“你去哪里?”   “去看看柳公子的肠子恢复得怎么样了。”秦可晴扬扬眉便打算离开,“被国舅一顿揍,令妹贵为皇后,妹夫贵为国君,别人畏惧您权势,有苦难言呢。”   “秦可晴,你如果再瞎玩,我可进宫告诉你爹去了。让太傅和你讲道理。”刘勤操碎了一颗心,多好的姑娘,万一被人欺负了就完了,我都舍不得欺负。   秦可晴到底露出怯色,老实道:“我是要回家的,不是要去看他,别告诉我爹。”   刘勤这才缓和几分,“来人,送秦小姐回府。”   随即便有下人将秦可晴送回了太傅府邸,在门口注视着直到人进入院门了才折返。   洛长安见刘勤气得要死,便嗤一声笑了,“人家追求你很久了,你如果有意就告诉人家吧。娶回家给我做嫂嫂不好吗。我看可晴挺好的,有学问又温柔体贴,关键贤惠。人家都很明白说了不嫌你过去,你个大男人怎么就放不下呢。”   刘勤皱了皱眉,“不是一类人。我四处玩习惯了。你不要管哥的事了。会有你的嫂嫂的,你如果想要嫂嫂,哥马上给你娶一车回来。”   洛长安:“......”这花心萝卜居然是我哥,太可怕了。   她在爵爷府坐了片刻,见刘勤没有大碍,便踏上了回宫的返途,行至一处林道弯处,忽听的外面有兵马纷沓而来的声音,她所乘马车及宫中仪仗队便被这兵马逼停了下来。   洛长安听着外面兵荒马乱的,她居然...习惯了,一点都不慌张,竟然还觉得自己单独出门不出意外才叫不正常。哎。   紧接着,她的车马便被敌人包围了,包围得水泄不通的那种。   洛长安掀开马车帘,便见妖冶的薄姬骑在一匹棕色的马匹之上,只听她吩咐道:“将皇后活捉了!”   紧接着薄姬带来的人就闻声而动和周护洛长安的影卫战斗在了一起。   洛长安蹙着眉心,自己这种原本喜欢安稳日子的人,每天过着这样的暗杀横行的日子,就很...无奈,好在慢慢的适应了,只道嫁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薄姬,是你,请问你为什么要劫持我呢,不要劫持了,原路返回吧,我赶着回家接孩子下学堂呢!”   薄姬听见这无奈语气都愣住了,皇后这是不想营业只想隐退了么,“自有我劫持你的原因!”   洛长安觉得反正也是日子无聊,就聊二两银子的吧,“什么原因啊!”   “你没有必要知道!”薄姬不耐。   洛长安一怔,“你劫持我,还不让我知道为什么劫持我,你礼貌吗?”   “这!好吧,那就告诉你吧。”薄姬突然多了几分礼貌。   洛长安:“......”薄姬还挺好摆布的。   薄姬不屑地笑道:“帝君诡诈,那日与你在凌华殿做戏引我和吴都督上钩,教我等险些丧命。近日又将都督与我追至穷途末路,活捉了你,咱们才有和帝君谈判的筹码!”   “你对都督死心塌地,肯为他干这样昧良心的事,看来都督对你极好?”洛长安轻笑着问,好容易遇见一名女性角色对风华绝代的帝君无感,一心只拥护都督的,不由地觉得此人有立场,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不喜欢谈个人感情私事。”薄姬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洛长安颔首,礼貌道:“哦,好。”   薄姬便将面颊移开,片刻后又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多问两次?”   洛长安:“......”什么人都有!   薄姬自问自答道:“你问我都督对我是不是极好,都督对我自然极好!连他二十处秘密兵营的地图都托我随身保管着,他对我比正妻更为宠爱!帝君对你有这么好吗?那日宴会,我看他把你轰走了的。”   洛长安温温的笑着,“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谈感情私事的吗?”   薄姬有些尴尬,“那你不要问啊!你问了我就忍不住想回答你了!”   洛长安又问:“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啊?”   薄姬厉声道:“你不需要知道!别问了。”   洛长安耸耸肩,“那算了。”   薄姬忍不住炫耀心理,见洛长安不问了,反而忍不住又对洛长安说道:“都督说了,抓到了你,就教人把你毁容,侮辱,给帝君一个下马威!帝君若不就范给他割五十座城池,就把你人给...杀了!他连个毁容被侮辱的都落不下!让他尝尝丧妻之痛!” 第360章 佞贼   洛长安心想,这姑娘也太藏不住事了,不由说道:“都督太卑鄙了!你为什么喜欢这样的人啊。”   薄姬冷冷哼道:“成王败寇!夺权路上没有对错!凭什么你就是对的!我认为我才是对的!你是我登顶路上的绊脚石!今天你逃不掉了洛长安!”   洛长安笑道:“薄姬,你我各护其主,我觉得我的主子帝千傲更有胜算。我劝你迷途知返,你们如果以为靠劫持一个女人就可以使帝君拱手天下成为卖国的罪人,你们打错了算盘。他为君主,我为皇后,我们身上有责任!在大义前,儿女私情不值一提。省省吧。”   薄姬竟如受到了很大的震动,“我薄姬只忠于都督,都督让我做的事情,哪怕是错的,我也要做!你是帝君唯一的软肋,必定对都督大有裨益!”   “软肋?我洛长安一生最厌恶旁人说我是帝君的软肋!穷其一生,我都在证明自己,身为女人,绝不是男人的附庸和软肋!守护东冥国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今日我教你看清楚,觊觎东冥疆土是何下场!”洛长安立时怒了,她立起身来,满眼威慑道:“夜鹰,给我拿了她!”   “是,娘娘。”   说时迟那时快。随行的夜鹰等数百影卫将在场敌人三下五除二便给擒拿了。   洛长安以往觉得帝君这种窒息的动辄八百影卫的保护是种负担,但现下觉得是他的一种无奈。他定然早就料及会有人以她为俘虏对他狮子开口的,换位思考,能理解他了。   薄姬被夜鹰制服了之后,被堵了嘴巴。   洛长安从薄姬身上将吴书业二十处秘密兵营的地图衣襟深处翻了出来,装进了袖中,然后看向夜鹰,“听说你会易容?”   夜鹰颔首:“会一点。”   洛长安问道:“什么水平?”   “帝君都认不出来那种水平。”夜鹰道。   洛长安:“......那就不是会一点了,你可太谦虚了。”   ***   深夜,广袤无垠的东冥国边缘的荒野。   历经两朝的九省都督吴书业挥兵来到绝境,他身披黄马褂,手握着腰间斩莽剑柄,目光炯炯逼视着前方,穷途末路,仍威风不减。   火把的光将四周照得大亮。   而远处,缓缓的有人率兵而来,打首那人容颜冷冽,眼底有着围猎的兴致,正是帝君到了,他轻轻挥动修长的手,命令他的兵马道:“将乱党,围了。”   “是!帝君!”秋颜、嫪擎、康庄等人挥兵自三方将吴书业的军马围在了正中。   吴书业的人马背靠山脉,其余三方皆被围堵,不由感叹小子做事手法狠辣,比其父更绝情无义,“本都督和你父亲交好,你幼时穿开裆裤的时候,我还常抱你呢。那时你多可爱?转眼便要堵杀你父亲的旧部了!你上位时,我看你母亲可怜,莫忘了,我帮了你母亲一把!”   “朕并非不念旧情之人。”帝千傲轻笑着,“都督若是昨夜晚宴不反,朕可留你至寿终正寝。然,都督昨夜反了烧了朕十三座宫室,让朕颜面大损,朕...绝不姑息!”   吴书业面部肌肉抽搐着,“本都督,身披你父亲的黄马褂,此黄马褂是先皇自身子上脱下来给我的,带着先皇余威!你刺透这马褂杀我,无异于杀先皇!无异于弑父!帝君,若是目无生父,就动手吧!”   帝千傲隐隐的紧了手,眸子却越发的布满了杀机,“自然是要,扒了这黄马褂之后,再杀你的。朕怎会忤逆先皇。”   吴书业知道帝君最在乎礼教,便大笑道:“本都督倒要看看,谁胆敢近身扒下我的黄马褂,我手中斩莽剑,除了不斩皇帝,其余人等,遇神斩神,遇佛斩佛,若是有人对此剑还手忤逆,视同无视先皇,乃是弑杀国父之罪!”   帝千傲将手中缰绳一提,手背青筋曝露,“佞贼!”   康庄对吴某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有本事不要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黄马褂里!真是个男人就把斩莽剑扔了,和老子单挑一回,保证打得你满地找牙!”   嫪擎鄙视道:“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就不要继续拖延时间了,咱们就是围着你不动你,不出五天,你们也饿死在包围圈里了!何必呢!”   秋颜冷笑道:“都督是没有任何胜算的!省省吧!现在跪地求饶,还能留个全尸!”   帝元荣不言语,毕竟是自己亲生舅父,自己不愿和谋反扯上关系,只厉声道:“舅父,迷途知返吧!”   “尔等真当本都督没有绝地逃生的法子?你们大错特错了!一会儿本都督就教你们看看,你们崇敬的君主,是如何跪在我脚边的!”吴书业厉声说着,便拍了拍手道:“将皇后娘娘,押上来!”   闻声,帝千傲肩头猛地一震,佞贼竟活捉了朕的...皇后!由夜鹰为首的朕的一干精英影卫...竟失职了?   接着,便见从吴书业背后的兵阵之内,易容为薄姬的洛长安命易容为乱党的夜鹰几人将被易容成洛长安的薄姬五花大绑着推至人前,薄姬眼睛里已有泪意,嘴巴被死死地堵着。   到了人前,洛长安对吴书业道:“都督,薄姬将人带来了。”   吴书业见‘薄姬’押着‘皇后’来了,便一脚踹在‘皇后’的肚子上将她踹翻在地,‘皇后’便倏地倒在了地上,接着吴书业一脚踩在了‘皇后’的面颊之上。   帝千傲只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眸底神色越发深邃了。   海胤只猜想帝君要怒疯了,真怕其不顾一切冲过去大杀四方,毕竟皇后被踩的小脸儿都变形了,但帝君这安静的...不正常。   吴书业器重地看了看洛长安,“小妖精,办事得力!今儿你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美!尤其这双眼睛,分外有修养!”   洛长安状似害羞道:“死鬼,先忙正事吧。你的爪牙..啊不,你的部下都等着你突出重围呢。”   吴书业听见爪牙二字,更是对洛长安不疑有他,这就是我那个不爱看书的薄姬。   “大都督,”帝千傲冷声道,“你所谓的使朕跪在你面前的方法,便是以被你踩在脚下的女人掣肘朕吗?”   洛长安隔着火把光,远远地打量着帝千傲,只觉他状似最无情之人,对被踩在脚下的‘皇后’全无半分悲悯。她早有预判会是这般情景,然,还是忍不住唏嘘,帝王无情,古人诚不欺我。 第361章 执意抱回   “帝君这份故作沉着,当真要将本都督欺骗了。”吴书业低手便往‘皇后’的脸上抽了一巴掌,然后狂笑着对帝千傲道:“抽在她脸上,疼在你心里吧!你这个绝世情种!”   “以往,朕起码看得起你是九省都督,竟不曾想你行差踏错到如此地步!”帝千傲冷笑,“国家基业,竟妄图以一个女人使朕就范!荒谬!”   吴书业厉声道:“荒谬?本都督还可以更荒谬!”说着便用脚尖死死溺在‘皇后’面颊之上,极尽羞辱之能事。   ‘皇后’痛苦的喉间嘶声呜咽着。   洛长安心生不忍,毕竟薄姬只是托付错了人,小声道:“都督,不留点力吗。到底是皇后。”   吴书业欸的一声,“薄姬,不要妇人之仁。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下手必须狠!本都督只疼你。”   薄姬口中呜咽着,口中被死死塞着布团,说不出话来,剧烈地挣扎着身体,焦急地瞪视着吴书业,似在求救于吴书业一般,却又被吴书业给在后腰踢了一脚。   帝千傲的眸子缓缓的落在了吴书业身畔的‘薄姬’身上,只匆匆一眼,便不经意的移开了目光。   吴书业这时摸着自己斩莽剑的剑柄,对帝千傲道:“如何,可以谈判了吗?”   帝千傲微微扬眉,“怎么个谈判法,说说看吧。”   “割给本都督五十座城池,不过是你江山的一半,换你的皇后回去,不过分吧?”吴书业老奸巨猾地笑着。   帝千傲竟失笑了。   “小子,你笑什么!”吴书业被帝君笑得没底了。   “这天下,是先皇,是朕,是众名将,众爱卿靠这双手、靠这条命打下来的!”帝千傲满眼大义,又有满眼忧伤,话一出口,媳妇更难哄回来了,“今日,纵是你将太后、皇后、满皇族的女人都活捉了,当场宰了,朕也决计不会做出这等割地辱国之事!朕在位一天,便绝不辜负天下苍生社稷!老贼,妄图吞我河山,休想!”   洛长安闻言,眼底有很多动容,作为他的臣民,为有这样的君王而感到幸运。作为他的妻子,也早有这种为国捐躯的觉悟了。若单论情爱,这滋味可太苦了,大义在前,儿女情长不值一提,连这苦涩都显得不够热血爱国了,似乎他有很多很多不得已的缘由,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疼爱她,是谓帝王之爱。   “好狠的心啊!”吴书业大笑着道:“不肯做割地辱国的罪人,那便只能辜负你的女人了!果然是明君啊,为了天下苍生,什么都可以舍弃,包含为自己生儿育女深爱的皇后娘娘。”   吴书业说着,抽出了斩莽剑,用剑尖儿逼在了‘皇后’的面颊上,倏地一滑,割破了一条两寸长的口子!   帝千傲始终默默的,只知道,自己和洛长安的创伤是越发难平了,作为丈夫,他不合格,他是最差劲的丈夫了,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品尝着内心的孤寂和心痛,无人可诉,有种闷闷的痛感,使他说不出,咽不下。   洛长安见有着自己容貌的薄姬在地上如同蝼蚁,她眼底有落寞之色,女子在这个时代,注定只能是牺牲品吗。   帝千傲捕捉到了‘薄姬’眼底之伤,心中揪痛不已,不由纵下马背,单手负在身后,衣袍被冷冽的风吹得翩跹飘起,他竟忍不住涉险缓步踱向敌团。   众军将忙护在其左右,“帝君,不可孤身涉险。”   “帝君若是往前半步,我便一剑刺透她的心房!”吴书业怒斥着,将冷剑逼向地上的‘皇后’,“帝君,说吧,是割五十城池给我,还是看着你的皇后被剥光了衣服,赤条条地被军兵观看啊?!”   “都督,第一天认识朕吗?”帝千傲只觉一阵腥咸自喉间上升,唇边竟溢出鲜血来,疏离的目光和洛长安那忧伤的眼神在半空中相接,他出言辛辣道:“女人和社稷相比,什么都不是!”   洛长安心中只觉大恸,实话往往最刺耳了,夜鹰说,他识别不出其易容术的,他是真的...弃后了。   “帝君!”海胤见帝君唇边有嫣红血意,便连忙将人扶住,“注意龙体啊帝君。”   洛长安将手也紧了,她幽幽地笑着对吴书业道:“都督,别和他们废话了,明显的帝君不见棺材不落泪。”   吴书业颔首,“薄姬说得对。既然帝君想让大家一起观看皇后的凤体,本都督就不客气了!”   洛长安将吴书业的衣袖拉住,设法取剑,“都督,皇后毕竟是女子,你动手未免显得失礼了。不如将斩莽剑交给我来?”   “...反都造了,还怕失礼吗?薄姬,你怎么变得保守了?”吴书业不解,丝毫不犹豫,便挥动斩莽剑将‘皇后’的衣物斩碎了,登时间酥肩半露,一路到下腹肌肤都若隐若现。   皇家军全部都不敢逼视。   帝千傲却丝毫不为所动。   吴书业厉声道:“帝君!你若是仍不松口割让城池之事,本都督就杀了她!本都督数到十!”   帝千傲静静的立在那里,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似乎打算将吴书业逼至极处。   “一...二...三...”吴书业一声声数着。   突然之间,洛长安使眼色示意着兵团中的夜鹰几人,在吴书业陶醉在数数的乐趣中,丧心病狂的威胁帝君的时候,夜鹰倏地冲将出来,将吴书业手中的斩莽剑夺下了,然后迅速逃逸。   吴书业数到三就数不下去了,惊慌大叫:“谁夺了我的斩莽剑!是谁!”   接着又有二人自吴书业背后纵将出来,将吴书业身上的黄马褂一把扯下,登时间纽扣乱飞,吴都督的发髻散了,三千斑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着,狼狈不堪。   这时,他低头一看,身上的黄马褂竟然消失不见!   “谁扒下了我的黄马褂!那是先皇赐予我的免死黄马褂!”吴书业几乎崩溃,她拉着身畔‘薄姬’的衣袖,“薄姬,你可看见了?”   “太快了,薄姬没有看见!”洛长安只觉一届枭雄丢了体面后,何其可悲,焦急道:“怎么办啊,都督,您的保护色没有了,看起来没有方才那么有气魄了!我们还能逃出生天吗。”   “别担心,有皇后在我们手中!不怕的!这是我们的保命符!”吴书业稳住慌了的心神,提了宝剑便对着他自己的兵营内的兵将一阵乱砍,“必然是有内鬼!有内贼!”   他的兵将见头领如疯了一般砍自己的兄弟,不由军心大乱,散了人心,“都督,我们追随了您多年啊!您的剑如何刺向了我们?”   洛长安见黄马褂已经扒下,斩莽剑也被夜鹰夺下,便趁一团大乱之际往乱草中隐去。   突然,有清影急速掠过,忽听得周围军兵口中惊呼一声,似看到了什么惊人之事!   洛长安只觉自己腰间一紧,下一刻便觉教人制住了腰身,擒入了怀里,在这块被火把照得大亮的沙场上飞掠而过,回眸里,洛长安看见了帝千傲那冷毅的侧颜,在他的怀里,他们掠过千军万马,掠过点点火把的亮光,往事历历在目,欢笑眼泪各种画面划过,又似隔着千山万水。   最终他们落在了那属于东冥国国君的坐骑上。   千军万马都震惊了!   方才,帝君趁吴书业大乱之际只身冲入敌团横扫挡路之敌军,本以为他会抱回地上奄奄一息的皇后,结果他执意抱回了...薄姬。 第362章 回家吗   海胤乱了阵脚,一边看着那边可怜的‘皇后’,连声提醒道:“帝君,抱错人了!那边娘娘看着呢,这下误会说不清了。”   洛长安诧异极了,错愕地仰起眸子,迎进了帝千傲那如夜般寒凉的眸子,似乎能将她望穿一般。   帝千傲垂下冷冽的眸子,温温笑道:“薄姬今日竟夺目了起来,若都督没有气魄,不妨你跟了朕吧。”   洛长安一怔,“您不是对薄姬...词穷吗?”   帝千傲微微抿着唇,将手紧紧握在她的腰肢之上,仍有剧烈的颤抖之势,似乎后怕着什么,“对此刻的薄姬,来感觉了。”   洛长安面上一热,又有无尽的苦涩,手心里一沉,被帝千傲塞进来一个卷轴,她怔怔地问道:“是何物?”   “信物。”帝千傲沉声说着,便将自己的披风捞紧将她身子裹住了。   洛长安竟有不少失落,“就这么,不要你的皇后了。”   帝千傲沉声道:“朕抱着的,就是朕的皇后。”   他怀里,洛长安身子僵住了,眼睛也模糊了,夜鹰的易容术,他不是无法识破的吗,原来...识破了啊。   吴书业见自己心爱的‘薄姬’被帝君拥在怀里,不由愤怒难抑,“小子,竟敢拥着我的薄姬!放了她!”   说着,就泄愤似的一脚一脚的踹在地上女子的心窝上,直把个人踹得快断气了,末了还用匕首在脸上又补了一刀。   帝千傲将臂弯里的人拥紧了几分,木然地看着吴书业,眼底已经没了方才的深怒和为难,我的皇后,从来不是软肋,而是贤内助。   吴书业几脚泄愤地猛踹,将地上女子口中的布团给踹掉了,真正的薄姬立马大叫道:“都督莫要再欺侮我了,我...我是薄姬啊,帝君怀里的才是皇后!!”   吴书业大惊失色,“薄姬?!竟然...是薄姬?!我亲手伤害了我心爱的薄姬!”   薄姬只委屈地直落泪。   “你被反擒了!”吴书业惊声道:“我的兵营地图呢!我的二十几处秘密兵营的地图呢!”   薄姬哆哆嗦嗦道:“被...被皇后搜去了!”   吴书业全面崩溃,失控地大叫,“不!帝君,皇后,你们...欺人太甚!”   接着,便见夜鹰快速出现在帝君身侧,呈上了斩莽剑,“帝君,给您斩莽剑!皇后娘娘一早想到您会顾念先皇余威,会被老贼借机拖延,所以命属下等混入敌军前来助您一臂之力。”   “尔等做得很好,尤其是你,事后...朕单独和你面谈!”帝千傲将斩莽剑接过,用真气催动着剑身,倏地将剑激射了出去,嗤的一声刺穿了吴书业的心脏将整个人钉在了山体上,沉声道:“佞贼的党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自此朝中再无巨鳄!”   夜鹰:“......”单独面谈,好可怕的样子,是在怪我让皇后涉险了吗。   吴军见都督已死,纷纷缴械投降,这场由旧部发动的为期两天一夜的政变宣告流产,自此帝君将旧朝遗患全部铲除,彻底把控了朝堂。   帝千傲使真气收回了斩莽剑,大都督尸首落在了荒草从中,满身伤痕的薄姬连滚带爬地奔到了吴书业身边,将吴书业抱在怀里,凄厉地哭泣道:“都督,不要死,都督......不要丢下薄姬。”   吴书业身首异处、手下兵马皆归降帝君,身边只余薄姬不改初心为其收尸。   海胤询问帝君道:“帝君,不知如何处置薄姬?”   帝千傲沉声道:“吴书业于朕有扶起之恩,容其厚葬,墓志铭上不必提及这二日谋反之事,给他留些体面。至于他的薄姬,为他陪葬吧。”   洛长安将手拉在帝千傲的衣袖上,轻声道:“可以...不杀薄姬吗。”   帝千傲不解,“为何留她?”   洛长安将面颊上属于薄姬的容颜取下,轻声道:“看到薄姬,如看到我自己。各自为了自己的丈夫罢了。她只是个爱玩爱闹,心思单纯到忍不住炫耀丈夫宠爱的姑娘罢了。”   帝千傲颔首,“海胤,将薄姬放了。”   海胤颔首道:“是,帝君。”   帝千傲垂下头来,看着怀里的洛长安,用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轻声道:“给你的信物,不看看吗?给朕摘清一下。”   洛长安便将手中的卷轴轻轻地打开了,借着薄薄的月色,她看到了卷轴内是她在海天别院追逐海岸线的画像,画中她卷着裤腿,提着衣摆,面上笑靥如花,她心中大惊,他递给她这卷轴时,她仍带着薄姬的面具,果然他一早就知道她是她,“您......”   “你想问,朕是否抱错了人?”帝千傲轻笑着,“皇后化成灰,朕都认得出你来。自你来,朕便知道,你是你。”   洛长安眼眶一涩,点了点头,“嗯。”   “委屈吗?”帝千傲沉声询问着,“朕说的那些大义凛然的话,那身为一国之君因为肩头使命而不得不说的关于皇后什么也不是的狠话。”   洛长安低下头来,“不委屈。若您当真割城丧国,令爱国义士的心血落入贼人手中,洛长安才会看不起您呢!”   帝千傲随即催动着马匹,来到荒野至高处,放目眼前气势浩荡的千军万马,他将皇后自马背上拥下来,与她并肩立在巅峰之边,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你是朕最称职的皇后。感谢有你,陪我迎来这崭新的朝堂盛世,也感谢你,使朕免于冲撞先皇之余威,快速收拾了这残局。”   洛长安心中一动,称职二字,得来不易,这么多年,终于得了他‘称职’二字。   然而,帝千傲突然红着眼睛,开始掉金豆子,“但作为丈夫,我可太不称职了,方才说的是什么伤人的话,皇后,朕不会让出现自你与江山之间做抉择的情况的,社稷和你,不,是你和社稷,朕都会用生命守护的,这二者都是朕义不容辞的责任!但皇后听了那些话,必然又生气不准我进长春宫了,对不对?”   洛长安见他泪水落的猝不及防,与方才人前那沉着冷静的九五至尊全不相同,她轻声宽慰道:“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落泪了呢。上次这么落泪,还是生槿禾那时呢。”   “九道门外的守门人都可穿皇后做的衣裳,朕就没有。”帝千傲委屈得眼泪直落,“皇后衣柜里,也没有一件朕的衣裳了。”   洛长安看着他落泪,心里也揪着难受,“别落泪了,教属下看着不好。”   “朕无计可施,...朕已经到了向群臣借鉴...唱《满腔忠魂》的地步了。竟浑浑噩噩有流离失所之感。”帝千傲红着眸子,而后在圆月之下,缓缓单膝跪在地上,拉住洛长安的手,沉声道:“......和朕回家吧,皇后,岁月不经蹉跎,一年又一年,朕已经近三十三岁了,和朕...回家吧。”   "是啊,岁月不经蹉跎,臣妾也近二十八岁了。"   "皇后,余生,当真短暂。"   洛长安眸子里升起泪意,"帝千傲......"   帝千傲颔首,“我仍是我,险些将皇后弄丢了的我。”   洛长安的泪珠自眸子滚落,“我仍是我,被您丢弃也舍不得离开的我......”   海胤见两个主子哭,他自己也哭成个泪人了,他挥动手里火把示意着下方原野上列队的兵马,只见下方的兵马便快速地列队,用手中的火把排布出了‘朕心悦你’几字,又听军马齐声道:“恭迎皇后娘娘回家!恭迎皇后娘娘回家!”   一时之间波澜壮阔的声音响彻山河。   洛长安抵挡不住帝千傲用数十万兵马来求她回家的攻势,也实在不能让帝君在军前丢了颜面,也因为他的眼泪太过触动心弦,她缓缓将手放入帝千傲的手中,“起来吧帝君,禾儿说,想让我们一起陪他荡秋千,一起和他养小马驹儿,一起陪他用膳……”   帝千傲逼视着她的眸子,认真道:“禾儿也说,他想回家。皇后呢,想回家吗?” 第363章 回家   “嗯。”洛长安终于点了点头,“我也想...回家啊,你最懂我的了,这么多年,我...不就是想要一个暖暖的家吗。”   帝千傲听到这如千斤重的‘回家’两个字,立时泪眼模糊,他立起身来,将妻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悔死朕了。心疼死了。小可怜。我们回家,回属于我们的家。”   洛长安将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背,轻轻地拍着,“您的爱一个女人的方式,经历了都督劫持我一事,我也可以理解您了。八百影卫也好,密不透风的控制也罢,实在是您对我的保护啊。因为您在规避,从我和社稷中间做出选择。作为妻子,我...以前也缺乏对您的理解了。往后,您派多少影卫周护,我都不会觉得窒息,而是感觉安全。帝君,谢谢您一直以来的保护,也谢谢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   “长安,你看,我们在互相试着理解对方,我们在纠错自己。我们仍没有放弃这段伤痕累累的感情。”帝千傲颔首,“我们...可以再试试吗。”   洛长安红着眼睛道:“我不知道,有两个孩子,我没志气离开。槿禾也需要您,我既怨您又念着您。我想我们…试试吧。”   海胤激动地直拍手,那就赶紧回宫试试啊,“来人,立刻备马车!回宫!”   ***   从荒野剿灭叛党的沙场返回皇宫的路上,马车内,洛长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将手规矩地搭在自己的腿上。   帝千傲原先与洛长安各自坐在一边,后来,突然便坐在洛长安的身近了,而后拉住她手,将微凉的手指自她衣袖探入,勾画着她细嫩的小手臂。   洛长安意识到他呼吸渐紧,要将手抽回来,他却将她手腕扼住,轻声道:“朕...先去御书房处理些善后的事情,待会你先回长春宫收拾一下东西,朕忙完了,去接你回龙寝。”   洛长安轻声道:“天色太晚了,孩子们怕是都睡了,不若明天搬回去吧。”   “孩子们若睡了,孩子们便明日搬回。”帝千傲声音紧涩道:“皇后今晚必要搬回来。朕片刻不想等了。”   洛长安垂下面颊,耳尖也红了。   马车先到了御书房门外,帝千傲拍了拍洛长安的手,温声道:“或者,你回去先行沐浴休息片刻,东西朕晚些帮你收拾。”   洛长安轻声道:“有梅姑姑,不需劳碌您了。”   帝千傲先行下了马车,步入了御书房内。   马车正打算再度启动,洛长安想起一事,便道:“等等。”   海胤便将马车停下了,“娘娘何事?”   “本宫有个东西忘了交给帝君,稍等片刻。”洛长安说着,便踩着木阶下了马车,随后来到了御书房门外。   来到门外便听到帝千傲在训斥着:“夜鹰,你为何让皇后亲自易容为薄姬,使她涉险?若是方才有个三长两短,如何使得?你可知险些又使皇后误会朕对她的心意不真纯,使她冷落朕数月!”   夜鹰挠着头皮道:“宫里也没别的女人啊。梅姑姑又年纪大了又很啰嗦,让梅姑姑易容成薄姬,肯定到了就开始长篇大论数落都督,都督哪里能信那是薄姬?”   帝千傲厉声道:“你自己可以易容成薄姬!”   “帝君...我比都督高一头半,都督看薄姬出去一圈,长高甚多,确定不会起疑吗...?”夜鹰老委屈了。   洛长安轻轻一咳,推门而入,门内众臣子见是皇后来了,都笑笑地看着皇后。   洛长安向众人示意,然后走到近处,递给帝千傲一张地图,“薄姬说这是二十处兵营地图,在帮助您清楚余党上,应该是有裨益的。”   帝千傲颔首,软声道:“先回吧,朕尽快忙完。”   洛长安便俯了俯身出了御书房。   屋内,众臣子见帝君面上有不少甜蜜笑意,都面面相觑,神色丰富。   沧淼忍不住打趣道:“是国歌,还是搓衣板拯救了你啊?”   帝千傲:“......”   众人:“!”还真使了这些法子。服!不能想象帝君唱国歌是个什么样。   洛长安回到长安宫,槿风贪嘴多吃了几个元宵,不消化,睡着后呕了两三回。   将孩子收拾干净,又喂了些清水,换了衣服,等孩子睡下后,梅姑姑说道:“你身上被吐脏了,去洗洗吧。”   洛长安点了点头,便洗去了身上秽物,正在擦拭湿漉漉的发丝,就听外面海胤的声音道:“帝君到了。”   梅姑姑连忙迎到门处,从帝君身上接下了披风,挂在衣架上,而后便和海胤束手立在了门外。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梅姑姑问道:“今天会怎么样啊?”   海胤道:“我哪知道呢。我猜想会伤个天崩地裂,然后休妻或者休夫,老死不相往来......反正不会乖乖生小公主就是了。”   梅姑姑颔首:“我猜也是差不多。”   帝千傲见洛长安正在擦拭湿濡的发丝,便走了过去,接过浴巾帮她擦拭着,等头发擦拭至干了大半之后,便托起她的下颌,细细打量着她美好的面颊,“真听话。既然沐浴了,代表什么?”   洛长安脸上发热,扬眉道:“代表儿子吐我身上了......?”   帝千傲将她下颌松了,随即温声道:“你只带明日清早穿的随身衣服就可以了,其余的明日教下人送过去。”   说着,他来到皇后的衣橱,为皇后取着衣物。   洛长安寻思他不知她需要哪件衣服,便跟了过去,说道:“我自己选吧。”   帝千傲在衣橱寻找片刻,无意间触到她一件洁白的兜兜,洛长安连忙将小衣攥在手里,却听他打趣问道:“这个需要带吗?左右今晚和我一处是不用穿的。不带也可以。明日一早教下人带过去。”   洛长安只红到了脖子,嗔道:“帝君!”   帝千傲笑笑地凝着她,大概收拾了一身清早穿的衣物,外面备了他们成亲时迎亲的那乘八抬大轿,然他没有让她坐在轿子里,而是亲抱着她回了龙寝,直到入了龙寝院落,她将手压在他手臂示意,他感受到她的且惧,便止了步子,将她放下了。   而后,他攥着她腕子缓步走过那条鹅卵石小径,在进门前,洛长安怯生生地彻底止步了。   帝千傲回头看着她,“怕?”   洛长安轻声道:“嗯。”   “若是怕了,朕可送你回长春宫去。”帝千傲只苦涩笑着,并无勉强之意。   洛长安低下头来,眼眶有些红了,害怕进入他的范围,又舍不下离去,只摇了摇头,“我不回去长春宫。”   “你没想清楚。"帝千傲心底收紧,牵住她手,温声道:“坐下再想想吧。进了这门,就不由你了。”   帝千傲将她牵到雕花木椅边上,让她坐下,而后他靠墙立在她对面,耐心地待着她。   洛长安宛如要在花丛边坐到天荒地老。   帝千傲静静地立在那里,耐心地等候着她。   互相折磨。   洛长安突然眼眶发红落泪了,如爆发了一般,将心底的埋怨说了出来,“为什么烧毁信物!”   “既然意难平。余生,让朕牵着你走吧。”帝千傲心中骤然一撞,攥住她的腕子,倏地将屋门打开,然后将她带入了龙寝内那属于他的领地。 第364章 长治久安,盛世太平   进入屋内,洛长安望见了满室喜庆的大红色。   层层叠叠的赤色帷幔自屋顶悬下,宫柱上燃着赤色的香气慑人的宫灯。   行到内里,洛长安在桌案上看到了一双喜烛,正在燃烧着,偌大的双喜字贴在墙壁之上,而四处放目所及,皆是鲜艳至极的娇红的玫瑰,摆了满室,原冷硬的龙寝,宛若花海。   左首墙壁上,原本悬挂着洛长安幼年画像的地方,自那画像被帝君撕毁便空置了。   而洛长安将目光看过去时,竟见自己的年少时的画像已经复画,并且被挂在原本的位置了。   龙床上铺着喜被,帐围也由原本的冷色系换成了刺眼的红色。   洛长安仰起面颊,迎上帝千傲那双已然温柔至极的眸子,不解道:“这是......”   “婚房。”   洛长安心中在未察觉到时已经紧张了起来。   帝千傲微微弯了身子将手环在她后臀下,将她抱着放在了花海环绕的窗沿,他的身子微微前进,她的腿不得已放在了他两侧,无形间的暧昧,他缓缓说道:“朕仔细回想,和爱妻感情发生裂痕便是从新婚夜开始。因为慕容珏,朕在新婚夜丢下你,意气用事,出征一年,对你极尽冷落。因为萧域,朕亲手撕毁了信物,将十三年感情毁于一旦。这两桩,实在蹉跎至极,我们险些丢掉了彼此。”   洛长安垂下头来,前尘往事,在脑海中不断地翻涌着,“不怪你一人,你每次发狠都是我先踩你底线的......当然也不是有意要踩,就是...一不小心就踩到了......然后踩到了很多很多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下脚了。”   帝千傲深深凝视着她,眼底有了兴味的笑意。   洛长安慌了,又道:“就...您的底线还是蛮好踩的。我好像随便做点什么,您就可以...炸掉。”   帝千傲:“笨蛋。”   “嗯,是吧。”   “长安,我们从新婚夜,重新开始,”帝千傲说着便轻轻地托起她的下颌,柔和的目光和她相接,没有侵犯,没有强制,有的只有尊重,以及经年之后的蜕变与成熟,“让朕好好疼你,让朕学着做一名合格的丈夫,好吗。”   洛长安仍没有说话,然嘴角已有些娇然笑意,“嗯。我也要学着做一名合格的妻子。”   “我们重新洞房花烛,好不好?”帝千傲将薄唇来到她耳畔,薄凉的气息轻轻地洒在她的耳廓。   洛长安觉得有些麻痒,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小声道:“有没有...喜服啊?”   帝千傲如释重负般地颔首:“有。”   他轻轻拍了手,立时有宫人进得屋内,服侍二人穿上了喜服,并且将洛长安扶着坐在了龙床之上,随即又都退下了。   洛长安在盖头下看着自己身上的喜服,竟如回到了登顶凤凰台封后那日之后。   帝千傲拿着喜仗步至自己的妻子面前,竟心中犹如擂鼓一般,他静了很久,手心里出了不少冷汗,也没有勇气挑开红盖头。   洛长安见他久久不动,便微微蹙了眉心,“帝君,您怎么了?”   “紧张了。”帝千傲轻笑着,却诚实道:“那次新婚夜只顾着愤怒,没空看媳妇儿多美,这时看见你一身嫁衣美极了,就紧张了。手心都出汗了。”   “我也是。紧张了。”洛长安说着,将自己细嫩的手伸了出去,“你看,我手心也出汗了。那天只顾着自责,也实在没细看看您身穿喜服是什么模样。”   帝千傲将喜仗挑在洛长安的盖头上,倏地掀了开去,露出了她那倾世容颜,他只觉呼吸一窒,“我的新娘。”   洛长安面颊一热,然后就局促了,“接下来干什么呀?”   “喝交杯酒。”帝千傲拿了两杯酒水,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洛长安。   两人便动作笨拙地进行了交杯,非常简单的动作,却因为第一次做而显得非常的不协调,等酒水递到了嘴边,基本所剩无几了。两人竟觉得好玩,就出声笑了出来。   酒后,帝千傲将酒盏放在案上,敛了容颜,将手抄在洛长安的腰后将其抱起放在了檀木桌面上,修长的手自她的腿侧探入衣线,温温笑着道:“先从檀木桌上疼起吧。”   洛长安心中狂跳着,“我回来不是因为这个。”   “朕也不是因为这个,但食色性也,朕对你的渴望从来不乏这个。若单这个和谁都可以。可无奈朕只想和爱妻这样。其他人皆无颜色。”   帝千傲将一手按在她的后腰,另一手托在她的后脑,包含着思念吻上了她的唇瓣,她将手攀上他的颈项,与他重新尝试着接受彼此的身体。   摇曳的红烛,随风轻动的帷幔,这一夜,从檀木桌案,到厚重干净的地毯,再到那张承载着诸多回忆的龙床,他们没有保留地索取和给予着对方,兜兜转转十四年,逃不出宿命般的灵肉相合。   翌日清晨,洛长安是被室外嘶鸣的马驹声唤醒的,她坐起身来,不经意瞥见自己小腹,竟看见朱砂字复得了,而枕边放在一本册子,她将册子打开,上面已然成画了她的几帧神态,或娇然,或轻轻蹙眉,皆是昨晚神态,不得不说...帝君画工更精湛了。   一切都复得了,虽心底仍有伤痕,似乎仍在隐隐作痛,好在余生很长,她也该学会淡忘和原谅,他除了过于爱她,没有别的过错了。   洛长安披衣起身,便见门外,帝槿禾骑在一匹小马驹儿背上,正在说着,“这匹小马,禾儿好喜欢。”   帝千傲在温声地教导着他,“骑马的时候必须握紧缰绳,目视前方,将背挺直,夹紧马腹,身体要向前倾。”   洛长安在门口望着,只觉满眼暖意。   帝千傲见她醒了,便笑道:“如何不多睡会儿,还早,清晨天凉,没叫醒你。”   帝槿禾对母亲开怀道:“母后,父亲送我的小马,是纯正的大宛马哦。”   洛长安走到近处,摸着似乎刚刚满周岁小马驹,“禾儿,马匹的寿命大抵是三十年,至长可达五六十年,你与这小马驹可以自小就是伙伴,一起长大哦。”   帝槿风也自廊下的梅姑姑怀里下来,萌态可人地来到了洛长安身边,帝千傲低手将槿风抱了,将他托起,使他坐在自己颈项之上,槿风咯咯直笑。   梅姑姑和海胤在廊下看着帝后及两个龙嗣,在朝阳下分外的和美,不由相视而笑,史上人口最少...的皇宫,然而却是最温暖的画面。   海胤说道:“只是还不够和美,独缺一个小公主。”   梅姑姑笑道:“人生憾事何止一二,当下我是已经知足了。只盼望他二人历经千帆,仍是少年。”   梅姑姑步至前去,“帝君,槿风方才饮多了些汤水,只怕一会儿要给您个措手不及,还是让奴婢抱着他好些。”   洛长安嗤的一声笑了,“自己的儿子,纵然措手不及,只换身衣服不就好了?”   帝千傲因而也笑了,“是了,这身衣裳湿了,教他母亲给朕做身新的。”   洛长安只眉心动了动。   梅姑姑笑着将帝槿风接了过去,“何须做新的,娘娘将过往给您做的衣服都锁在阁楼里呢,只取了过来就是了。”   帝千傲心中猛地一动,惊然看向洛长安,“原来...没烧啊。”   “那...也不能和您比着烧东西不是?”洛长安微微笑着,又道:“若是比着发狠,您也烧,臣妾也烧,来个大都督也烧,您多少家业也抵不住烧完呢。”   帝千傲被她的话逗乐了,捏着她鼻尖道:“你倒沉得住气,这次将朕也唬住了。吊足了朕的胃口。”   洛长安余光里,在他手掌尾端的腕子上瞥见了几个朱砂小楷洛长安三字,竟是她的名字,她微微一怔,“这是?”   “在身上打上你的烙印,有主了。”帝千傲耸耸肩,“往后你可赖不掉了。”   洛长安挑眉,打趣道:“回头惹了我,把字给你消了。”   帝千傲莞尔,“可算学会了。能从朕身上学点好的?学骑马打猎,行军打仗不比学这个好?”   洛长安笑得眉眼弯弯,“那得有个师傅领着,您瞧,我一生气就疑您,要么就是烧东西,要么我就出走一年半载的,哈。”   帝千傲眸子一深,“朕寻思昨夜补了几帧神态图在册子上会让皇后稍微服帖一些,看来没有。反倒越发烈了。今晚得再补几帧。”   洛长安因而笑道:“我在床头柜后面发现一个搓衣板,帝君还没派上用场呢,我不得给您机会吗?”   “洛长安!”帝千傲面色赧然,一把嵌住她的腰腹,挠着她痒,“这辈子你被你彻底拿住了,气人!”   “《满腔忠魂》!”洛长安笑出声来,“《长安长安奈何兮》!《走悬丝》!”   帝千傲脸红透了,便将她按在臂弯,切齿道:“等着。”   洛长安止住了笑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物什塞在了帝千傲的手底,“给你。”   帝千傲将手心打开,便见一方手帕静静的躺在他手心里,不由心中一动,将手合起,“画像,发结,册子,衣裳,帕子,补全了。然,心有余悸,来日方长。”   “嗯。”洛长安颔首:“心有余悸,来日方长。”   海胤躬身在帝千傲身侧,轻声询问着:“皇宫十几座宫室都教叛乱中大火烧了,重建的话耗时耗力,帝君如何打算?”   “不必重建了。早些行迁都之计。”帝千傲轻声吩咐着,“去南方走水路,用画舫,一路上朕带皇后四处看看。”   “南边都城已经修建完善,只是这都城名字一直未定,帝君如何裁决?”海胤询问着。   洛长安牵着缰绳领着帝槿禾在草坪上遛马,和帝槿禾在说说笑笑。   帝千傲轻声道:“新都城就叫长安城。”   海胤忙说,“长安城,好名字。那奴才马上教人去打点将都城名字挂上。”   长治久安,盛世太平。 第365章 这局棋,没下完   ***   帝君一诺千金。自失而复得了洛长安,便将萧域自水牢放了。   因大理寺副卿杨实统老先生多次求情,加上洛长安知书达理,将杨清灵也自水牢放了。   杨清灵记挂着太后病体,之前每日都陪太后礼佛诵经,最近月余关在水牢之内,竟不能陪伴老人家,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太后喜爱热闹,与皇后也不睦,与帝君也生疏,身边实在寂寞,她非常地想多陪伴陪伴,老人家不易。   于是,在自水牢放出来回家被父亲罚了半日的面壁后,便来太后身近请安了,她泪眼委屈道:“娘娘,娘娘啊,我原不过看帝君于水榭阁喝醉酒身边无人照顾,恐怕他受凉教风邪入侵身子,您可是知道的,国难时因皇后娘娘偷...偷人,帝君哥哥便气得病倒了身体。后我将帝君哥哥自水榭阁冲风之处,将他扶进了阁内,岂料教皇后娘娘看见了,二话不说便蛊惑着帝君哥哥重罚重判,将我...将我关入了水劳与老鼠臭虫为伴一个月有余呢。”   太后闻言,眯着眸子将清灵打量,脑筋够用,胆子也大,与过往后宫的女子都不相同,以往后宫里多几个这样的,不至于到今日萧条,她不动声色道:“这岂能怨皇后,这怨帝君。若帝君扶你,几个皇后也是没辙。你呀,当看开些。”   杨清灵被说得没趣,便又道:“娘娘,太后娘娘,您到底吃斋念佛心宽,当初连您也被帝君因皇后而驱逐至皇陵别院孤老去了,虽说是皇后小产,但毕竟是她自己身子骨弱得很,不过跪一下半下蒲团,就娇气了,而您呢,在皇陵别院险些...死在了吴太妃那贱人手中了。您何等尊贵的人,教个奴才叫什么来着,名不见经传的铭儿,教个铭儿将您拳脚虐待,何其的羞辱!”   “哀家...老了,记性不好。只记得于皇陵别院受磨难时是皇后将哀家接回来的。若是知晓皇后有孕,也自不会给她跪蒲团了。”太后心中记起那时在皇陵别院所受屈辱,眉眼动了动,儿子的死后不发丧以及连日来的冷漠,犹如深埋心底的痛根,她轻笑着说,“没有办法,皇后就是在那里呀。除非......”   杨清灵心里一个激灵,眼睛张大了,“除非......?”   “你瞧,年纪大了,到嘴边的话转眼就忘了是什么了。”太后朗声笑道:“皇后是极好的,哀家也十分满意。你终日来与哀家说话解闷,哀家也觉热闹了些。以往,与哀家解闷的是皇后,自后宫肃清了,皇后就不大来了,许是觉得没有必要了,以往后宫充盈时倒是来得很勤的。”   杨清灵颔首,“既这样,清灵以后,每日都来陪您解闷。清灵可以理解您孤寂的感受。”   ***   萧域出了水劳,洛长安一路将他送到了宫门处,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只有影子偶有重叠处,肩并肩,手贴着手,影子只是影子,平添别离的伤感。   “就送到这里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终于,萧域吐口气,“那日,那句面首。苦了你了。”   “我倒觉得要谢谢兄长。”洛长安微微笑了,“将我与帝君逼至极处,拔了多年的心病了。你瞧,现下帝君知我单独送你,一点反应没有了。原他说要亲送,被政事绊住了。托我问萧先生好,让我代他说句你多年来委屈了。”   “唉。都过去了。”萧域苦涩地笑着,“听说要迁都了。那边都城是用你名字命名的,叫长安城。”   “嗯。”   “的确,他能给你的,旁人都给不了。你若开心,就是极好。”萧域深深地望着洛长安,“记住,妹子,若你回头,兄长就在那里。不扰你,但一直在。你过得好就最好,过得不好,兄长不依。”   “兄长,”洛长安眼眶有些发酸,低下头来,笑着说道,“我属于抛帽子过河对岸,淌着水过河,溺死了也要到对岸奔向我心爱的帽子,将一条路走到底的人。我必不会回头的。”   萧域颔首,“何时动身去南方春暖花开处?”   “不日吧。兄长可随迁?”洛长安轻声询问着。   “不随迁了。留在老都城,帮你照看着白家院子吧,院子年久草高了,去除除草、修葺房屋什么的。免得家丁怠慢,疏于管理。”萧域笑着说道。   洛长安点了点头,“好好待嫂子。不要怨她因你的事来给我施压之举。都是关心你使然。”   “会好好待她。前儿下人来水劳看我,说是她有孕了。一个人带着肚子帮我料理家里不容易。”萧域眸子有些发红,“这辈子兄长别无所求了。好着呢。”   “嗯。保重。”洛长安颔首,便回转了身,落下了泪来。   萧域望着她的背影,只道:“跟着他狠狠幸福。后会无期。走了。”   洛长安回过头来,只看见萧域的背影,以及他刚刚自眼睛处放下的手,她失声哽住了,她知道心底里有一处位置是属于萧先生的,无关情爱,却不止友情,带着些不平与愧疚,回想起来,绵长的忧伤。   ***   迁都。   行水路。   船舰队浩浩荡荡行过了母亲江时江,唯有洛长安所在的船只是一艘拥有别致秀美外观的画舫,可见帝君铁血手腕下有颗极致温柔的心。   从北地到南方,每到一处港口渡头,帝千傲都会牵着洛长安的手到附近的名胜古迹处走走看看,在路边小贩处买些叫不上名字的古玩,或是小石头,或是银镯子,也有一些古钱。   洛长安话匣子开了,就拉着帝千傲的手与他分享着自己对见闻的理解,开心得像个孩子。   帝千傲听得多,说得少,但都用心的耐心听着,一个字都不肯错过,偶尔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挂在耳后,也会偶尔用手护着笑靥娇美的她,以免教游人碰着她。   走得累了,洛长安会将手伸了要他背着行山路,累到极处也会趴在他肩膀上就睡着了,对他依赖至极,他也享受着她这份毫无保留的依赖,就想一辈子背着她走,永远不停下。   一路上,风景变化极大,北方白雪皑皑,树木光秃秃的,细细密密树杈上有不少鸟巢,北方小吃有驴打滚、吹糖人儿这些技艺类的。   越往南走,气温越高,最后只需要穿单薄的衣衫,帝千傲直夸她穿少了更是有致,只是不如意旁人也得看见她的身段了。   南方树木越是郁郁葱葱,渡口就贩售着各种水果,荔枝、芒果、榴莲居多,榴莲最有趣,槿禾吃起来很享受,槿风一闻就吐了。   南方的风雨来得急,前一刻风平浪静,后一刻却骤风急雨了。   这日,洛长安在渡口看上一个玉镯子,顶别致的,镯子里有着血丝一般的流光,小贩说越是拿火烧,这镯子里的血色越浓,帝千傲见洛长安喜欢,便将镯子买了下来送给她了。   回到画舫,两人布了一盘棋,正下着棋,洛长安将象走了一个田字格,叹口气道:“眼看就要到新都了,三个月过得可太快了,我想你天天这么陪着我。”   帝千傲轻柔地笑了,“这时知道相公好了。看来,努力是有用的。说明服侍皇后服侍得还可以。”   洛长安脸上一热,“三句不离老话。不理你了。”   “何时不说了,就是不待见你了。”帝千傲见风越发急了,她发丝被吹得凌乱了起来,他便将窗子关起,“海滨风湿气重,别吹着了。”   “没事。”   “有事就晚了。”帝千傲温声说着,下棋方面给她放水,绞尽脑汁地下棋输给她,于是把自己的棋子士搁在她的车前面去了,又道:“再有一个渡口就到新都了。本土官员来面见朕,在隔壁舰布了晚膳,怕是这边官员不知朕秉性,安排了歌舞。介意吗?”   “啊!你这个士被我的车吃掉了。”洛长安开心地将车往前杀了一步,将士给消灭,随后又道:“这样问就生分了。您刚来,多少不能教本官员第一天就吓破了胆,还能轰了歌舞不成?我自然不介意的。安心吧。”   帝千傲立起身来,“这局棋,没下完。待回来,继续。”   洛长安颔首,“棋盘,就摆在这里,您回来,继续下。”   帝千傲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头在她额心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嗯。”   帝千傲随即走到了门畔,若有所思又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看她,又说:“没出门,就又想你了。索性不走了。”   洛长安嫣然笑道,“夸张。快些去吧。”   帝千傲眉心轻轻蹙了,便将龙靴迈出了画舫,步向了隔壁宫乐声声的舰船。 第366章 食言!   ***   梅姑姑进得屋来,开怀不已,“是了,就这样与帝君和和美美的不好么。终日盼着你二人和美,终于盼着了,就是此时背过气去,也没有遗憾了。”   “别乱说!”洛长安连忙将梅姑姑的嘴巴掩住,而后偎依在梅姑姑的肩膀上,“梅姑姑,这七八年多亏你陪着我,就如我亲姑姑似的。”   梅姑姑宠爱地笑了笑,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棉围巾,开玩笑似的挂在了洛长安的颈项上,“原织来给你御寒的,这下好了,迁都过来,南方是仲夏。”   洛长安倏地笑了,拉着这棉围巾道,“可以捂痱子玩啊。”   梅姑姑也笑了,“皮猴。”   呼的一声,窗子被强劲的风吹得大开。   洛长安的发丝被吹得凌乱不已。   “风急得很,你不要坐在窗边,小心着凉,早些去睡吧。”梅姑姑说着,便将窗子重新关起来,风势很大,连关窗子都受到了不小的阻力。   门外,一队影卫来到门处,与当前那队人马示意,当前那队被交替下来去休息,新来这队影便守护着画舫的安危。   洛长安正打算将颈项中的棉围巾取下,就听得外面不知何人一声大叫。   “不好啦!有渔船失火了,就在皇后娘娘画舫的上风向,大火吞过来了!”   “画舫的帷幔教火烧着了!救火!不好,风势太大,火情难控!”   梅姑姑倏地拉开窗子,就见一艘火舌吞吐的渔船火苗已经借着南风将画舫头部给烧起来了,火苗随风迅速席卷着画舫舫身!   “长安!快出屋去,大火过来了!快走!”   洛长安已然感觉到原本就湿热的天气,突然间多了不少炙烤的感觉,她的皮肤仿佛要融化了,神色慌张道:“走,你也随我速速离开!”   门外,影卫头目见失火了,便惊慌吩咐各人道:“尔等速速去救火!你,随我进画舫将皇后娘娘救出来!”   头目说完,便进得屋内,他身后跟着另外一名影卫便进了来。   影卫头目进屋对面有惊色的皇后娘娘说道:“娘娘,莫慌,请随属下这边走。”   这头目正说着,口中便唔的一声,面目错愕又隐痛,只见一柄长剑自他后心刺了进来,接着,嗤的一声长剑被抽了出去,这影卫头目口中泊泊出着鲜血,倒地毙命,另外一名目光阴毒的影卫笑着对洛长安说道:“属下,来送娘娘上路。”   洛长安忽见此人行刺,便厉声传道:“夜鹰!速来救人,夜鹰!”   那人抖着肩膀笑了一阵,“夜鹰今儿保护太子和二皇子。在隔壁舰船。其余人等都教长官拨去急着救火,眼下只有我保护你,娘娘。”   火势渐急,浓烟布满屋室,洛长安禁不住咳嗽了起来,“你...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刺杀我的!”   “你下地狱去问阎王老子吧。”那人说着,便逼着长剑走向了洛长安,“帝君对娘娘的看护太严了,伺机等了三个月终于有了机会!娘娘,是天道不容你盛宠加身!”   梅姑姑往洛长安手臂上推了一把,说道:“从窗子走!仍有一线生机!”   接着,梅姑姑倏地扑在了那影卫的身上,用两条手臂抱住了那影卫,她在那影卫腰里快速扯下一个坠子倏地扔向洛长安,回过头来,厉声喝到:“还不走!”   洛长安将坠子接在手里,从梅姑姑眼里看到了死绝之色,她不由心颤,“梅姑姑,不要!”   那影卫见自己被梅姑姑抱了,持起长剑便刺穿了梅官的胸腹,“贱人,放开!”   洛长安将手边一切能用的都砸向那影卫,或许并非影卫,而是乱党,甚至于她掀了和帝君未下完的那局棋的棋盘。却都被那恶徒一一化解。   那人朝着洛长安激出掌风,洛长安原打算扑救梅官,瞬间胸口受击整个身子狠狠撞在墙壁上,口中吐出血来。   梅姑姑死死钳制住那影卫的身子,口中已经喷出血来,“想要娘娘的命,你得跃过我的尸体!帝君将她交给了我,我就不能教她有任何闪失!”   “去死吧!”那影卫见梅姑姑仍不肯松手,便又往她身上捅了十几剑。   窗子被夹着火苗的急风吹开了,洛长安的眼睛被泪模糊了,她心知此时再上前只是送死,嘶声喊道:“梅姑姑!梅姑姑......”   梅姑姑用尽力气道:“长安,收起伤心,梅姑姑一点都不疼。你活着才能为我报仇!与我死在一处,只是教歹人得意了!如果你心疼梅姑姑,就活着,让梅姑姑死得值得,立刻走!”   “我会活着,我会为姑姑报仇的!”洛长安将手中那影卫的坠子攥紧塞进了衣襟,而后手脚颤抖地越过窗棂,看着下方火苗和浓烟掩映着的水面,来不及细数失去梅姑姑的心伤和绝望,一切都太突然了,这意外的大火,这趁乱杀人的影卫。她纵身而下,眼睛余光里,那影卫将梅姑姑踹翻在地倒在血泊里,梅姑姑看着她成功跳出了窗棂,嘴角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咽了气。   那影卫追至窗边,仅抓住了洛长安手腕上的血丝手镯,而洛长安整个人,穿过了火苗和烈风掉入了湍急的江水之中,她只觉自己的面颊灼热不已,直到落在了清凉的水中才觉脸上痛意减少了一些,她的身体不住地下沉,口中呛入了很多水,窒息,渐渐地彻底失去意识。   屋内已经教大火侵吞了大半,那影卫将血丝手镯扔在地上,便立在门边,待外面杂乱无人注意这边,他便扒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扔进了火海之中而后隐入了人群中去了。   帝千傲所在船舰,一曲鼓乐声止,正和官员推杯换盏君臣同乐之间,忽听得外面人声鼎沸,又见火光漫天,他心底已有不详之感,比出门时感觉更不好了。他立时起身,大步到船舱之外,登时见到爱妻的画舫已然被火焰吞没,不由双手发麻,通体如坠冰窟。   “皇后!”帝千傲顺着舰船的围栏朝着画舫疾驰,惊慌失措,甚至于将爱妻原名叫了出来,“洛长安!白夏!”   海胤、秋颜、嫪擎将领官员都追随其后,此生没有见过帝君如此慌张过,宛若丢了性命一般,不见了那份从容不迫。   帝千傲撞见一队奔去救火的士兵,他一把抓住打头那个,赤红着眼睛问道:“皇后已经救出,安顿在何处了?告诉朕。”   “今日风急,”那士兵哆哆嗦嗦道:“失火的渔船一下就点了画舫,画舫上帷幔多,一点就连燃从头到尾,皇后...皇后娘娘还在画舫内!进去救援的侍卫也被火封了都没出来!烧死了几十人了。”   帝千傲将那士兵放了,驱动着轻功便驰过连接画舫和舰船的木道,毫不犹豫地奔赴火海,“皇后,等朕,朕来救你,朕带你出来。”   海胤惊慌大叫:“嫪擎!康庄!救驾!火势危急,不可教帝君冲入火海了!其余人等,给我加派人手去画舫救火,营救皇后娘娘!!”   “是!”   闻言,嫪擎、康庄、秋颜以及夜鹰、荣亲王共计五人合力将已然冲至火焰里的帝千傲制住,他的龙袍已经被火烧得破败,他的手臂肌肤被火侵吞至布满伤痕,他厉声道:“尔等放开朕!画舫内是朕的结发妻子!是朕孩子的母亲!你们万不可阻拦朕...不可!”   帝千傲变得狂躁不已,他的五员得力大将被他以内力震得受了极重的内伤,他也被众人掣肘着步履维艰难以向前,他看着整个画舫完全被火焰吞没,他的身体渐渐地瘫软了,他只觉心中剧痛难当,口中一阵腥咸,噗的一声吐出鲜血来,“棋,还没下完。洛长安,你说了要等朕回来的!皇后不可食言!”   说着,帝千傲便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沧淼为他搭上脉,立时脸色大动,“不好,心脉爆了!必须马上施救!” 第367章 非礼   太后教一干丫鬟搀着上来了,她见了这将江面也染红的漫天大火,登时不忍心,泪目道:“苍天无眼,天妒红颜。为何这孩子为帝家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于乱世对帝家多有功绩,共同患难。好容易迎来这太平盛世,竟...竟遭此不测,不能同甘。好在两个命根子与哀家在一处,若是也在画舫,帝家就...绝了。沧淼,速速为帝君诊治,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杨清灵搀扶着太后,只一径哭得如个泪人儿似的,“必然皇后娘娘人已经救下了,在何处安顿呢,娘娘先保重凤体,先宽宽心啊。皇后下落不明,帝君身子抱恙,您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诸位女眷也都劝着太后务必要宽心,虽都记挂着帝君龙体,倒也无人敢靠近帝君。   ***   帝千傲再度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他醒来一瞬,便记起那被火焰吞没的画舫,稍微想到火舌荼毒洛长安那娇嫩的肌肤,便使他的头剧痛难当,宛如要自项顶裂开,“海胤,皇后救下了,人在何处,可伤着了?即刻…带皇后来见朕。”   海胤低着头,沉重异常,不得不向帝君交上将帝君彻底击垮的答卷,“没有。水火无情帝君。娘娘她……殁了。”   刘勤和白泽因为救活浑身多处烧伤,浑身都是黑色烟迹,他们静默的靠在窗边,含帝君在内,几名男人都沉默着,窒息般的沉默,白事,从来都是无话可说的。   远在旧都的萧域手中茶杯莫名碎了,手指有鲜血缠绕,登时心慌,又忆起长安来了,三个月了,许是已经到了长安城了。   帝千傲将眼睛闭起,再张开,眼底已经血红,又艰难问道,“殁了,尸身呢?”   海胤躬低了身子,小心翼翼地不敢瞒着,“只怕是…成灰了。画舫都烧作一个空架子了。皇后、梅官,都......遇难了。还有近百影卫,都……没有出来。”   “必是落水了!沿时江打捞了吗?”帝千傲又接着问,“竭力了吗。”   “都是提着脑袋的,竭力了。”海胤叹道,“帝君,沿着时江打捞了百里皆不见影子,断定并未落水。”   “必是教人救下了!”帝千傲咄咄逼人,“派人沿岸找了吗?”   海胤见帝君情绪翻涌又欲呕血,他连忙说道:“派了!派了两万人马沿江两岸挨家挨户翻遍了。帝君!”   “两万人?”帝千傲绝望道:“朕不是有数百万军马吗,为何只派两万人!可见你不真心想找回皇后!连带着朕都应该因失职去死下地狱!”   海胤只觉心疼帝君,轻声道:“马上加派人手帝君!”   帝千傲只觉木然,头更加的剧痛难忍,他颤声道:“她畏寒,天一冷就手脚冰凉,连年战事打下蜀国这好地方,带她迁都至暖处,结果,亲手将她送入了火海!朕真是个好丈夫啊。”   海胤将一枚赤红色的镯子还有玉棋子递给了帝千傲,“拾回来这个。您刚送娘娘的手镯,还有您和娘娘未下完的那盘棋,玉石都完好,只带着灼烧后的痕迹。”   帝千傲将那赤色的手镯拿在手中,原本只有一条红丝的镯子,此时已经全部转作赤红,商贩所言不假,越是拿火烧,血色愈甚,或者这血色是内人的鲜血也未可知,她那娇嫩的肌肤,怎堪火侵,不能想了,一想便心口闷窒。   “给朕一个失火的原因。还有罪魁祸首!必是吴书业烧了朕十三座宫室给人启发了!实际放火是朕开的先河,其余都是效仿,先烧了她信物,她委曲求全和朕重修旧好,片刻连她人也烧了!罪魁祸首是朕!恸极!”   海胤颔首,“都查明了,南风急,将岸边小贩的煤油灯笼吹到了装着干草的民用渔船上,一场意外,加上那风,措手不及,眨眼之间啊。”   “意外。”帝千傲颔首,冷笑着极具进攻性道:“意外!朕却觉得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首先,给朕将画舫昨夜当差的影卫,全部斩首!然后,给朕查,挨个查,太后,大臣,官宦千金,盘问各人动向。朕失去了皇后,尔等交给朕一句意外,朕不满意!任何人都可以有意外,唯独朕的皇后,不行!”   “帝君!”   “尔等上嘴唇碰下嘴唇一句意外,死的是朕唯一的人!”帝千傲终于脱口认了一个死字,双手颤抖难抑。   “帝君,心痛固然心痛!”海胤红着眼睛颔首,“保重龙体啊!文武百官都在等着您主持朝政呢。”   “是。朕记起来了,朕是皇帝!朕不可以伤心。纵然丧妻,也不可以伤心!你们休要赘述,朕都知道!”   帝千傲将赤色玉镯攥紧,眼睛里落下泪来,他只觉念起洛长安来便脑中剧痛难忍,顿时用手扶着额心用力地按住额头两侧,竟整个面颊都憋得通红,额头布满了青筋,看起来非常痛苦,口中也难受地咬紧牙关嘶声低吟着。   太后不解地问沧淼道:“帝君这是如何了?”   沧淼解释道:“他伤心过度,一想起洛长安便牵起痛苦回忆,导致头痛欲裂之症,不要说主持朝政了,他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人垮了。不出三天,也去了!”   “傲儿啊。”太后苦口婆心地劝着,“母亲早就说过,你是什么人,不要将儿女感情放在首位。眼下整个社稷都仰仗着你,你若是倒了,太子才三岁,二皇子刚断奶,哀家年事也大了,你教这江山如何是好!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太平盛世拱手让人不成?!快些步上正道吧我的儿!这些年教感情所累,醒醒吧!”   帝千傲艰涩的颤声道:“母后说的对,朕这样的人,不配拥有感情。从最初就该听您的!是朕所谓的自私的深情害死她的,帝家不配!是朕,一切都是因为朕!”   杨清灵只立在一旁不说话,不由心想,丧妻之后,帝君哥哥仍会那般地守身如玉吗,守几个月,半年吗?他伤心欲绝的样子太令人疼惜了,他那猩红含泪的眸子太…极致美好了,至今犹记得水榭阁内他克制守几不肯赐恩的清冷模样。   太后焦急地询问沧淼道:“有没有什么药物给他治疗头痛之症的?”   沧淼颔首:“怕是他需要长期服用这种止痛抑制情感使他平静下来的药物了,不过服用多了,也不好,人会变得暴戾和焦躁,对令他难过的旧人也会渐渐地淡忘。不是长久办法。时日越长,对药物的依赖性越大,一旦停药,头痛症会更严重,所需药物剂量也需要逐日增加。”   太后无奈道:“先解解他的痛苦吧。时日久了,这场白事过去了,就好些了,再断了药就是了。毕竟家里流失人口伤心欲绝是难免的。那药物给哀家也来一些,皇后走了,哀家这心里也是极痛!”   屋内太后身近的女子们含杨小姐都劝太后要宽心,也有不少求药镇痛的。   “诸位都...节哀!”刘勤听不下去了,妹妹死了,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不能说别人心不真,但这屋里,除了帝千傲和他还有白泽是真快难受死了,帝千傲兴许已经难受死了,其余人的真心值几两他这商贾之人不想揣测,我妹死了,于很多人是好事,腾出位置来了。迟早新人换旧人。   他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答应让长安嫁进宫来,当年要是嫁给萧域,或者任何一个门当户对的普通男人,不至于这样。在帝王宅邸谈爱情,可笑了,帝君日理万机哪里可能一天十二时辰守着我妹,见缝插针的人太多了。   他拍了拍木然的白泽的肩膀,便走到外面去了,秦可晴跟着他身后,无声地陪伴着他,直到他趴在栏杆上失声痛哭。秦可晴递上了一条手帕给他。   刘勤说道:“我妹的不幸是遇上了两个男人,一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慕容珏,一个是十几年来放不下的帝君。”   沧淼将镇痛抑制情感的药物递到了帝千傲的面前,“多的我不说了,你没资格倒下。收拾好情绪,做你该做的事吧。”   这时,外面有宫人道:“帝君,文武百官皆在政舰侯驾了,今日早朝是否继续.....”   帝千傲闻言,将沧淼手中的药物接过,放入薄唇之内,咽下腹去,随即对海胤道:“海胤,上朝。”   海胤立时红了眼眶,“是,帝君。娘娘的丧事......”   帝千傲听见丧事二字,已然悲伤至极,他想过一切,想过和洛长安吃醋拌嘴一辈子,却没有想过在而立之年丧偶!   不能承受!无法承受!   有比丧偶更痛的事吗!   没有。   战事伤我财力兵马使我越战越勇,丧偶伤我心魂使我万念俱灰!   自此世上再无洛长安了吗。无论他是哭是笑,怎样穷尽乾坤都见不到她了吗?不接受!不能接受!绝不接受!   明明三月来水路迁都南下一路上相濡以沫的说好了一辈子不松手的!而他连殉情的资格都没有!一国之君殉情,荒唐至极!然!活够了!   “丧事,哀家来操持就是了。帝君先去理政吧。”太后叹着,世间万物终有道,后宫终于恢复了平静,内心里也会记起长安的好来,但长安毕竟于礼不合。   “没有见尸,不办丧事。”帝千傲逃避着现实,颓然道:“朕不放她西去。修缮画舫,她就在画舫里,她哪里都没去,请法师将她香魂封在画舫里,死了她也是朕的鬼!朕说得明白了吗?”   海胤连忙道:“明白了,明白了,奴才马上教人去修缮画舫,新的画舫不行,只修缮娘娘原来那个!”   ***   洛长安仍觉得身体在冰凉的水中不住地下沉,窒息感令她喘不过气来,又似身边被熊熊大火环绕着,梅姑姑被杀害的场面也不断地出现在脑海中,她心中难过至极,难以名状的悲伤,如同丧母。   自仇敌慕容、宋家亡了之后,洛长安迷失了一阵子,以为会在帝君臂弯中温温度过一世,竟不曾想会遇到这场后宫变数,亲见梅姑姑被刺十七剑,她浑身的愤怒和深恨都被激发了出来。   痛。   四肢百害,疼痛难忍。   脸上有着点点微凉,痛感就在面颊上。   洛长安倏地张开了眸子,急促地喘着,惊恐的视线瞬时间迎进了一双满是仇恨的双眼,那仇恨之色在她望过去后,便收敛了起来,被一抹诧异取代。   由于离得太近,男子如桃花般粉粉的唇瓣就在洛长安的脸颊边上,她不能看清他的面貌,他微微嘟着唇朝她面颊缓缓地落下。   洛长安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啪的一声,将巴掌落在那男子白皙的面颊上,她虚弱却眼露威色,教那男子为之一动,她缓缓道:“不得无礼。”   那男子被这一记耳光打得眉心揪起来,错愕地打量着洛长安,没有料想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他。   洛长安则因为自己嘶哑粗糙的声音而吃了一惊,教大火熏伤了嗓子,再不复从前的温软嗓音,此时声音难听极了。   “以为我要非礼你?”那男子用手摸了摸被打红的脸,她细嫩的手虚弱至极,倒不疼,犹记得她跳江时姿势不错,气愤道:“你不先照照镜子?这模样,我可下不去口。” 第368章 禁忌   闻言,洛长安虚弱地撑起身子,四下里看去,见自己身处一间简雅的屋内,家私以木制为主,看起来干净清幽,她在木制的桌案上发现了铜镜,她朝着铜镜看进去,便望见了自己的面庞。   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右侧脸颊烧毁了大半,有个婴儿手掌大小的丑陋烫伤的伤疤,上面涂着一层黑色的药膏,因为她坐起,那药膏不够粘稠,仍自往下滴着,滴了些到她干净的里衣上。   “啊。”   洛长安被自己丑陋的模样吓了一跳,从镜中再找不到自己原本那绝丽的美貌面庞了。   她别开了眼睛,她用颤抖的手抚摸着面颊上的伤处,稍稍一碰,仍钻心的疼。   “别摸。”那男子隔着衣袖攥住她的腕子,而后靠近了些,往她面上的伤处轻轻吹着凉气,“药膏凝固一些了,伤口痛意会少些,里面有镇痛的药物成分。”   洛长安莫名的眼底带着雾意,回想起方才他在她脸侧微微嘟着唇,方才以为他是不轨,这时看是帮助药物挥发,她询问着:“方才你是在帮我涂药?是你救了我吗?你是什么人?”   “你对救命恩人的谢礼,够狠的。这一巴掌,我记你一辈子。”那男子半调笑着。   “抱歉。”洛长安朝他轻轻点了下颌。   这男子正待说话,便见一名丫鬟模样的进得了屋内,见洛长安醒了,便连忙说道:“姑娘您醒了,我们巡抚大人五个多月前将您从江里捞出来的时候,您喝江水喝的肚子都大了,瞳孔也散了,眼见人都不行了,若不是大人及时将您肺里的水挤出去,恐怕人早就没了。这五个月您病得很重,睡睡醒醒的竟不识得人,一直在叫梅姑姑的名字,今日终于好了。”   巡抚大人?朝里是有几位巡抚,负责扶流民、镇边关的三品官吏,她也算都熟悉。   但洛长安在北地朝中没有见过眼前之人,这人看着二十八九岁左右,仍年轻,许是南边原蜀国境内的本土官?而她,竟然已经病了五个月了,怪不得浑身奇痛,原是久卧病床,骨头都快散了。   “我叫沈清川。”沈巡抚自我介绍着,“这月底会上任,前任巡抚的任期快满了,他卸了花翎,我就进京面见今上履职了。”   洛长安点了点头,“我叫洛长安。谢谢你救了我。”   “嗯。”沈清川眉心微微拧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他知道她从什么地方跳下时江的,今上的舰队中众星拱月般的画舫内,他清楚自己救的是什么女人,他不是热心人士,不救无用之人。   洛长安低下头来,在自己身上四处找寻着梅姑姑给自己编织的那个棉围巾,以及梅姑姑临死从那影卫腰里夺下来的玉坠子,但是都没有找到,她焦急道:“我的东西呢?”   沈清川走到了竹几旁,将那棉围巾和玉坠子拿过来递给了洛长安,“这些吗?”   “嗯。”洛长安将东西攥在手里,瞬时间就情绪崩溃,将小脸埋在了围巾上失声痛哭了起来,耳边还回响着梅姑姑被刺杀时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她小声道:“梅姑姑,梅姑姑,我...想你了梅姑姑。”   她自问一世待人和善,甚至于以德报怨,并未处处树敌,为何落得毁容流离失所和丈夫孩子几乎死别,甚至于痛失心腹梅姑姑的下场。   人善被人欺。不,或者是在皇宫这个不合适的地方,寻找着爱情,为自己招来的横祸。   她一定要让幕后操纵这场阴谋的人,付出血的代价!她要亲手将利刃送入歹人的心脏!为嫪梅报仇,为了自己报仇!   沈清川见洛长安哭得伤心,她那双泪意朦胧的眼睛似乎会俘获人心,便笑道:“哭有什么用呢?本来就丑,一哭可更丑了。不如养好身子让给你不如意的人,不如意!”   “你说得对。我若哭了,反而教害我的人得意!”洛长安渐渐止住了眼泪,心底里对帝君的思念也越加浓重,那未下完的棋,还有他离开画舫时那句‘还未离开,就想你了,索性不走了’,他那般离不了她,必然也记挂着她吧,“实不相瞒,我是今上的妻子,是大东冥的皇后,劳温先生就任时帮我给今上传递消息。若能教我与家人团聚,感激不尽,必然重谢。”   “这个忙...我帮不了。你是个大麻烦,救你出时江,已经是大麻烦了。把你留府里半年,才上报朝廷,我乌纱帽还要不要了?”沈清川耸耸肩,“养好身子,自行走吧。”   洛长安听着他的话,意识到他是一个头脑很清醒的人,然她也不懂为何他照顾了她半年也并未上报朝廷,她初醒时捕捉到的他眼底的仇恨,仍令她震惊着,这深沉的仇恨是针对谁的?   她望着铜镜中面容尽毁的自己,不知和帝君重逢后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帝君见惯了美人,会...嫌弃她吗。   不会的。帝君和她可以为了彼此付出生命,并不以外表评判彼此,帝君不会嫌弃她的。对吗。   她自己看着自己都觉得恐怖了。她不确定了。   但她好思念帝君,想扑进他怀里告诉他那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从中作梗,告诉他梅姑姑死了,她好难过,也告诉他,半年来流落在外,险些病死,心中好焦灼。   ***   长安城里。   皇城皇宫的建筑是仿照北地所建,宫室布局也是一致的。   自画舫那场大火之后,洛长安三个字成了皇宫中的禁忌。   帝君也如不记得这个人一样。   海胤很小心地将龙寝内悬挂着的洛长安的画像面对的墙壁,反着悬挂了。   窗棂上娘娘养的富贵竹,帝君也不再亲手浇水了,海胤在小心地浇着水。   这半年太后联合礼部进行了几次大型的选秀,帝君虽未出席,也并不干涉,许是这些年因感情折腾的乏了,前殿朝堂诸事已然拖累,后宫之事不再想理会了,或许没有值得关注的人吧,无所谓了。   但太后及礼部选进来的人都是投其所好,知道今上喜爱病美人,选的大多是柔弱不依的,多少带着三分不支之态,或眉眼得君喜爱,或是耳尖得君青睐,或是蹙眉时的忧愁得今上多看一眼,今上会去各处走动一下,或看看眉眼,或看看耳尖,或说些难听的话看看女人蹙眉的委屈模样。   这些人里,宋丞相的女儿宋凝是最受帝君偏爱的,那日是太后五十四岁的寿诞,宋凝穿着绵长的水袖戏服,给太后唱了一段太后最喜爱的越剧打金枝。   帝君本自在生辰宴上百无聊赖,托着下颌打发着政事后的时间,总之无所归处,心如在流浪。   他在这个契机下见了新晋的宋凝,便掉落了手中杯盏,精美的青铜酒盏掉落在地,发出闷闷一声响。   这女子不单眉眼、耳尖、蹙眉得他目光,举手投足也教他放不下了,他不由自主步下了金阶。 第369章 愿意去?   宋凝只觉心儿慌慌,在场诸人也都震惊了,能使帝君步下金阶的女子并不多。   太后只觉宽慰,傲儿缓缓的便走出来了,没有什么女人是过不去的。   “越剧里,”帝千傲将宋凝洁白的水袖攥在手里,温声笑着询问她,“你可会唱西厢记么?”   宋凝款款地施了一礼,软声道:“臣妾会。”   帝千傲颔首,“不若给太后唱一段西厢记中的长亭送别桥段。朕给你扮张生可好?”   宋凝温柔的点了点头,也觉得帝君突来的恩宠令她意外,他面庞冰冷,薄唇有种极致的病态的惨白,眼底也有些红丝,看起来隐着些什么狂躁的情愫,宛若被生生压制着。   在场的后宫新人都不知前尘往事,都震惊于帝君竟然亲自为宋凝扮张生。   知道西厢记这段历史的,有太后,有海胤,还有沧淼等人,众人心中滋味各不相同。   宋凝身段柔美地轻轻挥动着水袖,那微凉的水袖布料自帝君手心轻轻划过,他的目光跟着那衣袖而流转。   宋凝唱着:“张生啊,你此去无论得官不得官,都要及早回来的呀。”   “小生理会得。”帝千傲轻轻地附和着,脑中有些断断续续的片段,那时那人水袖善舞,念及此处,头痛欲裂,不敢深想。   “你未登程先约归期。”宋凝眸子里有着天生的泪意朦胧,望向帝君的视线里也有着点点的羞怯。   “却不料合欢未已愁相继,顷刻间拆散鸳鸯两分地....”帝千傲隔着水袖将宋凝手腕攥住了,宋凝身子一倾险些倒了,帝千傲将手托在她的后腰,把她扶住,低语深刻道:“宝贝,小心。”   宋凝面颊红透了,只觉帝君好温柔,宝贝二字饱含着深情,帝君看着她的目光里也满是宠爱,她才十七岁,她不懂男人的感情,只知道宝贝二字使她沦陷了,帝君比她大十六岁,她招架不住他的阅历和经历。她怔忪地垂着面颊立在那里,承受着旁边与她同期入宫的秀女们的各种视线,或是嘲讽,或是嫉妒的,也有艳羡的。   太后朗声笑道:“今儿生辰独宋凝最会哄哀家开心,凝儿,过来。不得与帝君嬉闹。”   太后看着身边的莺莺燕燕,和和美美的场面,心里也宽了,除了偶尔记起洛长安当年的花茶,又记起皇陵别院来接她回家时的场景会难受一下,还有记起那陨落的永乐儿时会心中揪痛片刻,倒也不大回想了。一切都尘封在记忆中了。后宫就该有个后宫该有的样子。   “是。”宋凝守礼地向帝千傲俯了俯,而后来到太后身近坐下了。   太后随即又对帝君说道:“她父亲是宋丞相,前几年来宫里时候才十二三岁,这几年长成了。你原见过她二回,许是没有印象了,她在闺中鲜少出门,不是被选进宫,难见着她。如今她这面庞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哀家看着也有几分先皇后的姿容,未来不可估量。”   帝千傲的目光柔和地打量着宋凝的面貌,“她眼下在何处落脚?”   “在坤宁宫,和哀家一处,她是个本分听话的。帝君问来何事?”太后故作不解。   “想同母后要了她,去龙寝里服侍起居。”帝千傲沉声说着。   宋凝的面颊立时红透了,旁边秀女们对她的视线更是辛辣妒忌了,她不懂,她挺怕的。   太后不悦道:“入龙寝那倒也不合规矩,但到底是你的人。若是有意,便偶尔教她过去相伴就是了。”   “有意,”帝千傲沉声道,“海胤,今夜传宋凝伴驾。”   “是。帝君。”海胤忙躬了身子,半年了,他想帝君应该是从丧妻之痛走出来了。半年来帝君没有提及过洛长安三个字一次。帝君除了将镇痛的药物越服用越多之外,他再看不出帝君有哪里记得先皇后了。他们这帮下属也不敢提起那三个字,大家就像被封口了一样,有了不能触碰的伤口。   刘勤被帝君疏远了鲜少联络,白泽被派去了镇守边疆也看不见了,白家一门被帝君雪藏了。   加上今日传了宋凝伴寝,洛长安的时代到底是都过去了。   宋凝傍晚就到了龙寝,龙寝内的摆设很整洁,帝君是个井井有条的男人,她一板一眼地坐在椅上,她小心地整理了仪容,将衣服纽扣系到了颈项最顶上一颗,生怕落下不庄重的名头。   大抵等到了后夜,帝君仍在御书房理政还未回来,宋凝有些困倦,便伏在案上睡着了。   帝千傲于后夜回到了龙寝,进屋习惯性地将手上玉扳指取下放在进门几上,目光里见到宋凝那教月光斜映着的侧颜,还有那端庄系着的纽扣,不由心头眼眶一涩,他缓步走过去,似乎怕将人惊醒了一般,他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如何都看不够。   四下无人,他眼眶红了,殁了...一百七十五天零五个时辰了。   宋凝听到了声响,便惊醒了过来,当她看见帝君竟在她身畔,便心中紧张难抑,她微微一动,将桌上的茶盏打破了,登时惊扰了这安静的夜晚,她倏地跪倒在地,“对不起,帝君,臣妾不是有意打碎茶盏的。”   她说着,温柔的眸子里升起了满满的泪意,她好害怕帝君,帝君给人一种危险的距离感,明明对她很温柔,可是她就是害怕,甚至于深深的恐惧着,似乎一个不慎,便会被帝君取了小命。   帝千傲见她哭了,她晶莹的泪珠说落就落了下来,他却温柔地笑了,她哭得越凶,他的笑意越深了,他拉住她手腕,说道:“莫哭,哭得朕...心疼了。总是哭。”   说着,他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宋凝听见他说了心疼二字,莫名的更是委屈了三分,眼泪却抑制不住了,但这分明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何来总是?他拍在她后背的手透过薄薄的衣料有着冰冷无情的温度,也有着难抑抑制的颤抖。   帝千傲唇尾的笑意渐渐收了,眼底却越发深冷忧伤了,他轻声道:“朕给你描眉吧。你这眉毛有些淡,朕教你如何画,以后就仿着这样来画。”   宋凝颔首,“好。”   帝千傲坐在梳妆镜前,将宋凝的眉毛轻轻地描画出他描画过很多次的眉形,待他画完,宋凝看着镜中自己,却不大像自己了,诚然更美丽了,只听帝君道:“如此,更好看了。月底朕有时间带你去时江渡口的画舫,有盘棋前些日子,你与朕没有下完。”   宋凝一怔,“棋?臣妾并未与您下过棋啊。”   帝千傲微微笑着道:“是朕记错了。只是突然起了画舫下棋的兴致了。朕独爱从时江渡口到长安城渡口那段水路,想带你乘画舫,登一次长安城渡口,把你带上岸。愿意去吗?” 第370章 他在做什么   “愿意。宋凝愿意做令帝君开心的事情。”宋凝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小心地蹲下身来,捡着碎裂的茶碗,不小心教碎屑扎破了手,帝君却始终凝着她的面颊,并没有顾忌她流血的手,她心中闷闷一窒,不动声色用帕子把手上伤口掩住了。   “你...说什么?”   “臣妾说,臣妾希望帝君快乐。”   这话似曾相识,帝千傲摸着宋凝的发丝,“住在长春宫吧,给朕做贵妃,朕给你不灭的宫灯。朕这次,会周护你一世的。”   宋凝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嗯。”   帝千傲沉声吩咐道:“海胤,传旨下去,小主赐居长春宫,晋封为贵妃,燃起宫灯长明。”   “是,帝君。”   海胤独自立在龙寝之外,以往会有梅官和他一处,他寂寥地对着身畔空空的位子,轻声道:“梅官,自你和娘娘走了,都物是人非了。我这心里,可难受了。”   ***   洛长安自那日醒后,便努力的康复着身子,为了回去报仇,也为了可以早些和丈夫孩子团聚,她疯狂地思念着帝君和两个宝贝。   她脸上的疤痕不再疼了,成了褶皱的老疤,红红的肉芽配上黑色的纹理,十分的难看,以往她最爱照镜子,现在不爱照了。   她用一块布绸将屋内的铜镜盖住了,再也不照镜子了。   这些天,她出了屋门在院子里四处走走,她看了看周围,发现沈清川的这处院子坐落在一个四周环水的小岛上,许是他的私人岛屿,沈清川说让她自己养好身子,自己消失,说真的,她做不到,目测四周没有见对岸,没有船只她寸步难行,还得求助于他。   “大人您回来了。”丫鬟对着拱门那边轻声行礼。   洛长安回头就见沈清川卷着裤腿,打扮随意得像个渔夫,俊朗的面庞上也带着些阳光的气息,他将从江水里收获的大鱼放进鱼缸内,而后扬眉看了看洛长安,“你今天气色不错。”   洛长安将面颊侧开,下意识闭着他落在她疤痕上的目光。   沈清川笑道:“你昏睡那几个月,我天天对着这疤痕,没关系,习惯了。”   说着,他用手在半空挡着她右脸,又说:“单看左脸,美。”   边说,又用手在当空当着她下半边面颊,“单看眼睛,也是美!”   他将手放下来,扫兴道:“看全脸,就完了。美态全无,面目可憎。”   洛长安不悦道:“沈大人很喜欢拿别人外貌开玩笑吗?”   沈清川将一个做工雕刻精良的面具递给她,“为了我的眼睛不继续受到荼毒,给你制了个面具。”   洛长安将面具接过来,这面具是镂空的,自额头斜斜的到右脸可以遮瑕,戴上倒也可以让洛长安消解一些因旁人异样的目光带来的不安,她觉得沈大人嘴巴虽然毒,但还是办了点人事的,她轻声道:“谢谢。”   沈清川耸耸肩,“不用客气,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罢了。”   说着,他就不再和洛长安说话,而是提起了木桶下了石阶,打算去后院山里取些山泉水,上任前,过些山野村夫的散漫日子,挺好,进京后,是横着出城门还是竖着出就不知道了。   洛长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轻轻咳嗽一声,声音也因火伤而难听极了,“我看了看,你这院子在岛上,我没那个本事游出去。还是得和你打个商量,用你的船把我送到京城,然后...借给我点银子,剩下我自己回宫就可以了。回头...还你钱,渡船费也给你。”   沈清川如听到了什么异想天开的笑话似的,大笑道:“要求还挺多的,又是送你到京城,又是借你点银子的。是个大美人也算了,关键还毁了容,嗓子也烧坏了。我图你点什么?”   洛长安听出他不感兴趣,便说道:“帝君待我情深意重,回头必会重谢。”   沈清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情深意重?天早变了。他声音也沉了几分,“笨女人。”   洛长安不知他什么意思,只又道:“你瞧,我此刻真是身无分文,没有谈判筹码,就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我白家府邸也有的是钱银,只不过你得先帮我,回去了,我才能相谢。”   沈清川将手臂一抱,“既然你磨破头皮也想回宫,那这样吧,你如果可以挑二十桶水上去这个百级石阶,把院子里的水缸给我打满了山泉水,我就答应出船送你进京。”   洛长安看了看这水桶,少说能装三十斤水,二十桶水就是将近六百斤水,来回往复百级石阶二十来回,说真的,她这体质很难做到,她没有认输,她必须回去,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她将衣襟里那个凶手的玉坠子攥了攥,说道:“好的。”   沈清川将水桶递给了洛长安,随即他便回到院子里,拿了本书坐在树荫下看了起来。   山体上有着石缝,从缝隙中往下流着涓涓山泉水,洛长安便将木桶放在地上,自石缝之内,往木桶里接着山泉水,她没有敷衍,将水接的齐着桶沿,她将第一桶水顺着百级石阶提上去倒进水缸里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自小在爹娘手底下没干过重活,在帝君的宠爱下娇惯习惯了更是没有干过重活,此时干的苦力大抵是这辈子最重的。   沈清川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样的千金之躯,身娇肉贵的,反正她坚持不过三桶水。   洛长安身体真的很差,原来一直让沧淼用药养着,这半年断了药,小腹上的剑伤加上生养孩子的刀口,以及身体各处的伤疤似乎都有隐疾复萌之态,她连提了三桶水,正午日头下,她出了浑身的汗,汗珠自面颊上不住地滚落,衣衫也被汗水浸湿透了,轮廓美好。   沈清川见了腰际轮廓,便避嫌地别开了目光,然而,对帝千傲的女人,需要尊重吗,他又将目光落回了洛长安的身上。   洛长安没有投降,她将第三桶水倒进水缸内再度下去石阶去后山打水,沈清川便将书放在了桌上,目光随着她的背影看去了,这女人这么倔的吗。   洛长安数得很清楚,她提到第八桶水的时候,已经觉得头晕目眩,手脚颤抖了,但她真的想早点回家,也想尽早手刃仇人,她咬牙坚持着。   终于在她提到第十三桶水已经肉眼可见的手臂打颤的时候。   沈清川坐不住了,他立起身来,沉声道:“不要提了。”   洛长安一怔,唇瓣发白,面颊上也毫无血色,“还有七桶水。你别想食言!我提完了,搭你船回京的。”   沈清川眉心蹙起来,又道:“我说了,别继续提了。”   “你说了不算。洛长安说得算。”洛长安对他摆摆手。   她没有理他,继续把剩余的七桶山泉水一鼓作气提上来倒进了缸里,正好将水缸盛满了,她把水桶倏地放在地上,水桶打了几个旋转,倏地软倒坐在石阶上,累瘫了,眯着眼睛看着沈清川,喘着粗气道:“二十桶,我提完了。你什么时候送我进京?”   “既然你这么着急回去。我不日便要去京赴任,带上你吧。路上会经过时江渡口,从时江渡口下去,从长安城渡口上岸。”沈清川说着,他调笑道:“对今上真是死心塌地啊。”   洛长安靠在石柱上,没有说话,离开他...一百七十五天零五个时辰了。他在做什么,是否四处找她不到,担心了呢? 第371章 岔气   ***   翌日一早。   洛长安将梅姑姑为她编织的围巾叠好放在包袱里,然后将那个玉坠子收好在衣襟中。   沈清川塞给她一身男装,“穿上这个吧,避嫌,我还没婚配呢,随身带个女人,不方便。”   洛长安没有多想,便穿上了他递来的男装,将腰带系起,只束的腰肢更是纤细,上身则不似男子平坦,她将发丝在发顶成髻,宛若一名二十来岁的少年郎。   沈清川上下打量了一下,啧了一声,“我十五时的衣服你穿上正好。”   洛长安微微一怔:“......是是是,你高大。行了吧。可以出发了吗?”   “但上衣似乎有些紧了。”沈清川说着就笑了。   “沈清川,你是不是想死?”洛长安实在是对此人没有好印象,看他处处对她挑衅,就忍不住回骂了他。   洛长安随着沈清川的船只,一路南下,经过了时江渡口,来到了长安城渡口,洛长安眼看着就要上渡头了,心中狂跳着,马上...就到新都了,很快就可以见到帝君和孩子,也可以开始彻查那日火情幕后之人了!   洛长安将包袱背在后背,不等船夫将船只泊稳,她便来到船边等着下船,沈清川只是含着深意的笑意看着洛长安的后背。   待船只停稳了,洛长安自船上下来,正走着,忽闻有朝廷兵马开路的声音,接着便听有侍卫道:“肃清渡口,帝君和贵妃娘娘的画舫马上就到渡口了。”   洛长安闻声,心口莫名的像被插入了一把刀子,帝君和...贵妃娘娘?   洛长安的身影随着人群退到了路沿上,她踮起脚尖望着时江江面之上。   就见远远的,一艘装潢华美的画舫缓缓朝着渡头驶来了,那是属于她的画舫啊,那日被烧毁了,这艘是新的?   而自那画舫打开的窗口,洛长安一眼就看见帝君半含着笑意正在帮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将凌乱的发丝挂在耳后,洛长安登时眼睛就教泪水模糊了。帝君...有了新的贵妃娘娘了。   耳边忽然响起帝君温柔的话语,朕是长情之人,不会更换伴侣,生时同寝,死后合葬。   帝君不要她了吗。   她此生没有比此刻更坚定对他的爱过,然而他怎么说变又变了呢。   不是...才半年吗。不是才一百七十六天零六个时辰吗?   画舫内,帝千傲温温地望着宋凝,手自她耳边的发丝落下,“江风湿气重,别吹着了。”   宋凝懂事道:“没事。”   帝君是在和我说话吗。我总觉得旁边还有别人似的,毛毛的。   “有事就晚了。”帝千傲说着,目光睇向了面前的棋盘,说道:“该你落棋了。”   他说着,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目光从窗子朝渡头案上望去,只觉心中闷闷,案上人头攒动,不得见细节。   宋凝捏了马字棋,走了一个日字格。   帝千傲见她落下棋子,便将眉心蹙了,“不对,你当走田字格出象。”   宋凝便将棋子马拿了回来,心想,为什么我不可以走马字棋,她不得已捏了棋子象走了一步田子格,然后帝千傲将士子放在了她的车前面。   宋凝笑着道:“臣妾要将您的士消灭掉了。”   帝千傲也开怀笑道:“是了,上次就下到这里。下一步,朕想想,下一步朕出哪个棋子。或许,今天就下到这里吧。”   宋凝见帝君思忖了颇久也没有继续出棋子,她不解极了,竟觉得帝君是不愿意破了这未完的棋局,从时江渡到长安城渡口,帝君和她下了很多次棋,每次都一样的走法,不容她走错,每次下到这里又都不继续了。   当画舫靠岸,海胤轻声道:“帝君,长安城渡口到了。带...娘娘回家吧。”   帝千傲立起身来,对宋凝伸出手来,温柔地笑道:“随朕回家吧。”   宋凝觉得汗毛竖了,是带我回家,对吗,她都不确定了,得宠得出了心虚害怕的感觉,也是没谁了......   她颔首,将手放在了帝千傲的手中,由他隔着衣袖牵着,她不知他为何隔着衣袖,但是他就是坚持隔着衣袖,可能出于对她的尊重吧,总不能是怕先皇后在天有灵看见他握别的女人手吧......帝君不像是惧内的人,何况是过世的先皇后。   帝千傲下了画舫,踏上了渡头的土地,但...还是没有将人领回家的感觉。   他松了宋凝的手腕,宋凝仍在画舫上未下来,她不解道:“帝君,不领我登上渡头吗。”   帝千傲眉心蹙着,缓缓将手垂在了身侧。   宋凝在画舫上,局促了。   士兵见帝君独自踏上了岸边,便将手中盾牌兵器都竖起肃清道路。   两岸百姓皆自发地跪了行礼问安。   洛长安木然地随着百姓跪了,耳边是百姓的窃窃私语。   “画舫上那便是帝君钦点的贵妃娘娘吗,果然一顾倾城,再顾倾国,太美了。”   “长安城人杰地灵,这几次选秀选出了好多大美人,都深得帝君的喜爱呢。”   “听说帝君在北地时后宫并不充盈,到底是长安城出美人,让帝君都动了凡心了。”   “从长安城渡可以看见皇宫内有一盏宫灯长明,听说那是帝君赐予贵妃娘娘宫殿的长明宫灯!"   洛长安的面具教旁边一个汉子的胳膊给挤掉了一小半,那汉子一回头,吓得喝道:“这疤痕像个鬼似的,吓死人了。”   洛长安只觉得心里难受,连忙将面具带好,慌里慌张地挤出人群,快速地跑开了,人群都半跪着活着朝着帝君方向去看热闹,而洛长安往反方向跑,便明显了。   帝千傲眸光里似乎看见了什么,当下里心口闷闷直痛,他忘记了仍在画舫上的宋凝,失控了一般随着那逆行而去的人影踱步而去。   洛长安在人群后小跑,他在肃清的道路上缓缓地踱步。   “帝君!您怎么了?”宋凝不知何状,连忙在画舫上询问着。   帝千傲薄唇泛白,一时不见了那逆行的人影,他唤道:“海胤,返回时江渡口,将画舫归位,随后回宫了。”   宋凝未落地便又随帝君回了时江渡口,她隐隐感觉到了帝君深深的伤感。   待回宫入了龙寝,帝千傲的头痛之症犯了,他痛苦地按着额际,命道:“海胤奉药,头痛已极。在长安城渡口,似看见了故人,受不住了。”   海胤忙叫来沧淼,焦急道:“沧淼,这如何是好,你交代至多吃三粒镇痛,眼下吃了五粒了,还闹头痛!”   沧淼吓了一跳,“今日怎么了?如何症状如此明显?往日不是还可控制住。”   “不知,说是在渡口看见了故人。只怕是...到了极限了。”海胤着急坏了,“怎么是好啊。但凡相似些的都收罗进后宫了,还是不满意,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帝千傲的薄唇毫无血色,额头的青筋越发的明显了,他紧咬着牙关,不肯叫出那个半年不曾叫过思念至极的名字,“奉药!”   海胤连奉了九粒镇痛药物,帝君方缓解些许,紧攥的搁在案上的手背上布满的凸起青筋,半眯的眉眼里似有水迹。   ***   洛长安自长安城渡口漫无目的地小跑了好久,直到天空下起了雨来,将她身上都浇湿了。   她对长安城不熟悉,根本不知道置身何处了。   她蹲在一条巷弄的死胡同里,抱着自己的膝盖,用手摸上自己毁容了的面颊,再想到帝君和他美丽的贵妃娘娘,还有他那短短半年就已经充盈了的和美的后宫,他们母慈子孝妻妾成群,她泣不成声。   沈清川打着伞,立在她身前,为她将大雨遮去了。   洛长安哽咽着抬起眸子,看着眼前这个讨厌的男人,他必是来看她笑话的,可恨她哭到停不下来,让他看足了笑话。   “男人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沈清川调侃一般说道:“昨日在我岛上别院,爬山路提了二十桶山泉水,双手磨的出血了,拼了小命也要赶回来奔赴你的丈夫,结果...所见可满意啊?” 第372章 九溪猎场   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男人都是这样吗?   含帝君也是如此?   十四年的感情,经不住半年的枕侧孤单吗。   洛长安自问对感情忠诚,帝君也曾经放话和她比忠诚,现下是她赢了吧。   心里好难受啊。   原以为会奔向丈夫的怀抱,被他的温暖抚慰着半年来的创伤以及失落梅姑姑的心痛。然而,不料踏上新都就得了致命一击。   画舫的暗杀和大火以及梅姑姑的死使她愤怒,激起她复仇的斗志。而帝君的...不忠和背叛,将她原就柔弱的双肩彻底击垮了。   她脑中回想着帝君初次带她在屋顶看月亮时送给她的带着雪冰凌的腊梅。她打着哈欠,他高谈阔论治国之道。   回想着我爱你一百次那个求婚的别院,藤椅上他说着似乎永远说不腻的我爱你三个字。   回想着曾经失去又复得的各种信物,发结,画像,手帕,朱砂字,还有那个补喝了交杯酒的洞房。   回想着海天别院那个日出和崭新的开始,他们捕捉了紫贝壳,他们打着赤足追逐海浪线,他们笑得肆无忌惮。   回想着自北到南,一路上的相濡以沫,还有被他背着趴在他肩膀熟睡的安全感。   初吻,初尝人事,两个儿子,陨落的永乐儿。   她的十四岁,他的十九岁。   这些...竟然全都不作数了吗。   梅姑姑说过,肃清后宫,恢复后宫,都是帝君一句话的事。他一念之间,对她这个将他视为所有的女人来说,该如何坦然处之呢。尤其,她深爱着他!   这些年,起起伏伏,似乎从未得到过完整的他。   洛长安用被雨水浇透了衣袖擦拭着自己的眼泪,结果无济于事越擦越湿,本来有归宿和港湾,现在突然如无家可归了。   “沈清川,半年不上报朝廷我的消息,是为了让我看清事实吗?你究竟是什么人?”洛长安询问着,越发觉得沈清川是带着目的在走每一步。   沈清川耸肩,“你会错意了,你病了五个多月,我哪里知道你身份?你是皇后之事,不是前二日才告诉我吗。”   洛长安没有深想,便点了点下颌。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沈清川微微扬眉。   “除了报仇之外,没有别的打算了。独可怜我两个孩子久不能相见。”洛长安收起眼泪和伤心,那日画舫刺杀她的影卫,必是可近今上身侧之人,只怕当时还带着人皮面具,要揪出此人,还得近君侧。但目前近君侧可真是一桩难以启齿的事情,“这样...你还得再继续帮我一阵子,等我和我哥取得联系了,再重谢你。真的,相信我,我实际出身商贾之家,不缺钱银!”   沈清川满脸不信,“得了吧,你还说帝君对你情深意重呢,结果呢。你于帝君算...明日黄花?”   洛长安嘴角涩然。   “现在你身无分文,还和我强调你特有钱银,我看你家产也都被旁人侵吞了。我...保持怀疑。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洛长安无奈至极,近二十八岁的年纪,把自己活得无家可归、身无分文,哥哥和弟弟下落也不知何处,怕是人走茶凉,这二人也被帝君疏远到天边去了,这是什么鬼扯的大起大落的人生,她苦笑道:“再给你提二十桶山泉水吧?”   “那倒也不用。你不是提水那块料。”沈清川嗤的一声笑了,“我刚上任,明日适逢帝君于九溪猎场围猎,我可亲陪在侧,述职同时也可伴驾。你知道的,我对朝中局势不熟悉,但你是自北地就一直在朝中并且伴在君侧的,对朝中官员以及帝君秉性都分外熟悉。”   洛长安颔首,“你想先搞个事先调查,知道各人秉性了,你就可以不在述职当天踩着各人禁忌,做个八面玲珑的巡抚,你倒是个有想法的人。然而,我却觉得,你不仅想做巡抚。”   沈清川大笑,“你可说对了,不想当大官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三品官只是起点。终点,你猜。”   “我不猜。我不在意。我猜我儿子吃没吃晚膳,有没有按时如厕,更有意义。”洛长安对他的将来兴趣恹恹,“没东西和我交换,就想套我朝中大官的喜恶,梦吧?”   “这样,洛长安,你告诉我朝中大官的秉性,我给你提供身份方便,教你以我舍妹兼助手身份进出皇宫,如何?”沈清川满是诚意,“你肯定需要那些与你熟悉的部下助你一臂之力的。”   洛长安实际没有想好,原本打算回归凤位,利用自己身份彻查幕后真凶之事的,岂料发现凤位不好回归,也实在不能想象破颜过气的皇后自发回归是何等的笑话和尴尬,单向奔赴,最是可悲。然,帝君找过她吗,她便应道:“先这么定了。你舍妹叫什么名?”   “沈长风。”沈清川没有犹豫便已经吐出这三个字,接着又道:“你面上伤疤可说是幼时贪玩教热水烫伤,嗓子只说是儿时高烧毁了喉咙。”   洛长安眉眼动了动,意识到到这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说辞都早想好了,她对此人越发看不懂了,或许只是个追逐权势的男人罢了,男人对权力的渴望似乎都大同小异,只是他眼底深恨,就又颇为不同。   不过无妨,各取所需。   洛长安这日起在沈清川的府邸落脚,和他讲了一些朝中官员的秉性喜好,从大理卿纳兰修讲到礼部侍郎娄清之,从太傅秦城阳讲到御前侍卫统领夜鹰,从镇国将军之女秋颜讲到神医沧淼,浅浅地说了些基本不痛不痒的格局,很小心地避开了机密,说着说着,往事一帧一帧都袭上心头。   沈清川听后便对朝中自己的同僚有了个初步印象,起码想打入帝君的心腹,就得和夜鹰、秋颜、沧淼一流穿同一条裤子,他笑着询问,“听你讲了许多官员的喜恶,没听你提起帝君的好恶,帝君是何秉性?可有什么...不能触碰的逆鳞?”   洛长安垂下眸子,“帝君的秉性我用了十四年也没有看清。伴君如伴虎,祝你好运。”   ***   九溪猎场   位于长安城近郊一处靠海环山的所在。   洛长安随着沈清川一起来到猎场内,四周环境极好,树林里草原上偶尔可见猎物四处跑过。   东首是几座巍峨的殿室,匾额上书写着‘九溪殿’三字,是今上用来围猎时下榻使用。 第373章 可爱的兔兔   沈清川去了殿内述职上任。   洛长安将那玉坠子自衣襟拿出,敌人在暗处,她在明处,她并没有明目张胆的将玉坠子挂在腰际,有心之人必会留意她腰间玉坠子,是谁的东西,谁惦记,在没有万全之策前,她不可轻易曝露,以免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她需要找机会和秋颜见一面。   草原之上,宋凝戴着宽檐大帽,穿着洁白的罗裙,追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在开心的笑着,“兔兔,不要跑,可爱的兔兔,不要跑。”   她的丫鬟跟在身后,焦急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您慢点,仔细磕着了手脚,帝君又要动怒罚长春宫的奴才们棍棒了。帝君可心疼您得很呢。”   洛长安一袭男装,独一个发髻简单束在项顶,她抱着手臂依着宫柱立在那里,在廊下避着大太阳,就这也已经被盛夏的热气蒸得出了微汗,露在面具外的半张左颊泛着白,唇瓣却因瞧见贵妃娘娘而失了血色。   她将目光落在那无忧无虑小女孩儿身上,见她天真无邪的样子被保护得很好,看样子像是连闺房都没出过几次就直接选进宫来了,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帝君的眼光...极好,她清楚,他就喜欢这样干净的。   宋凝心想这帮奴才终日将我看护着,稍微有些动静就去禀报帝君,当真让人心烦,她有意跑得更快了,随手将手里使用的团扇扔在地上,那奴婢急追不设防便被主子的团扇绊倒了,摔了个狗啃泥,宋凝开怀笑着,“丫鬟,丫鬟,你慢点,仔细磕了手脚!”   她说着,便追着小兔子继续往洛长安这边的草地上追来了,她面上笑容极具感染力。   便在此时,一队围猎的马匹自九溪殿内风驰电掣般地驰出来。   “尔等今日与朕比试一番,谁得的猎物比朕多,必重赏。”打头的御驾之上正是帝君,他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握着做工狂狷不羁的大弓,“今日,得朕青睐之人,赏赐朕手中这把亲制的御用弓箭。”   沈清川马上附和道:“微臣今日第一日履职,借此机会向帝君献艺,必不遗余力斩获头筹,对得起帝君钦点微臣为巡抚!”   沧淼调笑道:“杀生大赛我可不参加。医者仁心,残害小动物是不对滴。兔兔那么可爱,干什么杀兔兔呢。”   秋颜一怔,本来想大干一场得帝君重赏的,帝君手里的大弓特别厉害,射程特远。但现在...有点不想打猎了,会不会被沧淼神医认为残忍啊。   童寒大笑着道:“秋颜,你肯定能得到帝君赏赐!你杀起猎物来毫无人性!你都摩拳擦掌恨不能手撕犀牛了吧!”专业坑未婚妻人士。   秋颜:“......”   沧淼:“......”   秋颜:“......”   沧淼:“......”   其余众将士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得到帝君亲制的弓箭,片刻之间,便见箭矢在猎场四处飞射而出,不少猎物纷纷被射倒了,诸如野鹿,山羊、獐子,也有天上飞的禽鸟类。   一只山羊被狩猎的马群所惊,朝着九溪殿这边的草地慌不择路地跑了过来。   宋凝见她追着的小兔子卧在了草丛边上,便猫着腰准备去扑那小兔子。   突然,空中有箭矢划过的声响,一柄箭矢朝着宋凝的后心射了过来,情势危险至极。   康庄的声音惊慌道:“不好,前面有人!似乎是贵妃娘娘!速速救人!”   帝千傲闻言,便勒紧了缰绳将马头调转,朝着九溪殿廊下驱马过去。   宋凝仍未觉察危险就在身后,满眼里都是那可爱的小兔子,仍自笑靥嫣然。   洛长安千钧一发之际,将那箭矢看在眼中,她急声道:“当心!”   说着,她急速步下台阶,抱住宋凝的腰身把宋凝扑倒,就在这时,箭矢刺到,自洛长安腕子上划过,她只觉腕上一热,箭矢速度太快,一时疼感还未从破损的皮肉传来脑中,她与宋凝滚下了一个平缓的斜坡,宋凝被她抱在怀里,她的手臂和后背教斜坡上的荆棘刺得斑斑血迹,宋凝无碍。   终于稳住身子,宋凝吓得花容失色,眼睛里噙着眼泪,拿起手帕嘤嘤哭了起来,“方才吓到我了,多亏有你出手相救。”   “没事了。”洛长安将宋凝身上沾上的枯草拂去,“猎场里危险,当心。”   宋凝对洛长安点点头,“谢谢你。”   高处,马匹队伍赶到了,打首那匹马背上之人,正是帝君,当他望见宋凝身畔之人时,只见颈项优美,身段有致,莫名...熟悉。这半年自己越发...堕落,对女人要求也低了,但凡神似些的,就想得了,连姓名都懒得问就可收了。   他提着弓纵下马来,步至宋凝身近,而后用弓箭末端挑起宋凝的下颌,细细的打量着,见她面颊上没有伤痕,其余各处没有作查看,便沉声道:“朕...险些担心死了,所幸这张小脸没伤着。如何在九溪殿外嬉戏。不是让你在殿内待朕吗。”   宋凝已经习惯了帝君对她面庞的偏爱,小声道:“臣妾觉得殿内无聊,想...出来看看,方才追着一只小兔子,没注意身后有流箭。”   帝千傲沉声道:“往后不可涉险了。”   洛长安这时觉得腕子上的箭矢划过后的伤口热辣辣的疼起来了,连带着心里也疼了,因他对宋凝的偏爱,也因他对容颜的看重。脸上的烧伤的疤痕也隐隐犯痛,自卑感突生。   沈清川扶住洛长安的肩头前后打量着,“流血了,伤的严重吗。”   洛长安摇了摇头,束手立在了一旁,眸光里帝君穿着一袭制衣局的衣衫,身上再找不到洛长安的痕迹,“不碍事。”   帝千傲将目光落在洛长安身上,见她一袭青衣,二十岁上下的少年郎模样,衣袖底下的手上有着丝丝缕缕的血迹,面具下的眼睛垂着,眼底神色不得窥见。   他心头莫名...发闷,如昨日在长安城渡口时见了故人时感觉无异,近来越发不能克制了,然收下不少女人都不觉失了冷静,今日倒奇怪了,连带着新任巡抚落在其舍妹肩头的手也变得令人不如意起来,他轻声道:“这是沈大人方才提起的舍妹,沈长风?” 第374章 息怒   洛长安仅距离他咫尺,他的怀抱看起来像温暖的港湾,她好辛苦,好想念他,她渴望可以偎依在他身边感受他的温度。曾经他可以不动声色的抱回‘薄姬’,现如今如何抱不回‘沈长风’了呢。   “正是。”沈清川颔首,方才在殿内述职,向帝君大概描述了自己的家庭成员情况,简单提了两句这个编造的妹妹,“长风,向帝君问安。”   洛长安几乎没反应过来长风是指自己,便舒口气,低声道:“民女参见帝君。”   话一出口,脸就窘迫到发烫了,声音好难听啊。   帝千傲听见她嗓音粗糙沙哑,并不悦耳,但露在面具外的左颊有几分故人之态,便多看了片刻,自故人殁了,得了许多神似故人之人,眼前又是一个神似的,他不由自嘲,这副嗓子竟也使他有了些半年来从不曾有过的难以启齿的反应,自己...真是乱得可以了。   “你舍命救下朕的...女人,朕将亲制的御用弓箭赐给你做谢礼,她于朕至关重要,以表朕谢意之诚。”   说着,帝千傲将自己背上的他用了数年的御用弓箭递给了洛长安。   洛长安没有立时去接,仍在‘朕的女人’四字中不能平静,那我是什么呀。我不才是他唯一的女人吗。好想问问他呀。   众人大惊,帝君的御用弓箭竟赐给了一面之缘的女子?!今日使帝君青睐之人,是这个覆着面具一袭灰色衣物的...陌生人!   洛长安伸手将沉甸甸的弓箭接下,握在手里,衣袖滚落,露出了两截细嫩的腕子,那握在弓箭上的芊芊手指和弓箭的炫黑色牛皮套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帝千傲将那两截腕子看在了眼中,连带着她腕子上血迹,还有身上被荆棘刺得斑斑点点的伤口,此人不单左颊像,嘴唇、腕子、手指都像,还有这股子让朕倍感烦躁的气息,也像。   气息像,就麻烦了,他不由头犯痛了......   洛长安深深吸了口气,便将弓箭抱住了,这御用弓箭以往她常替他擦拭,他喜爱得不得了,现在为了个小姑娘,轻易就送人了。他还是他,为了讨女人欢心什么什么都舍得的他。   宋凝面色娇憨,就没想到他愿意为她舍去心爱的御用弓箭。   而洛长安...心角剜痛。   这时,天下起了暴雨,南方天,说变就变,方才烈日当空,这时狂风暴雨,雨幕之下,远处的山脉、海面都不得看清,雾蒙蒙的一片。   “雨势急,今晚众爱卿与朕安置在九溪殿,明日天好了,再返都城。”众人避雨至廊下,帝千傲吩咐着众人,便对海胤道:“海胤,派御医给沈家小姐裹伤,裹完伤来与朕回话。”   说着,他便亲自撑伞,带着宋凝入了殿室。   入殿前,顿步,打算回眸瞧一瞧自己的...御用弓箭。   对,瞧一瞧,御用弓。   他将视线回过去,夜鹰、康庄等将洛长安挡得严实,他不得看见那弓箭,脑海里划过那抱着他弓箭的有种一副难听的嗓音的女子轮廓。   海胤也跟着回头,心想,这是看夜鹰,还是康庄呢,总不能是看我吧?...这表情有几分...那种当年和先皇后刚好时候的那种动情的感觉了。喜欢上夜鹰了?或者康庄,总不能是喜欢我吧?   洛长安抱着弓箭,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伤口好疼,心里好苦,看起来的确是他紧要的人,不然怎么连用了七八年的御用弓箭都舍得送人当谢礼了,等御驾和他的几十员大将进殿之后,洛长安才进殿。   沈清川在洛长安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原九溪殿这块地界是蜀国的皇宫,帝千傲打下了蜀国之后,夷平了蜀国皇宫,兴建了长安城,将这块地方建成了供他们纵马的狩猎场,作为蜀国的皇太子,他沈清川和帝千傲有灭国之仇不共戴天。   雪藏洛长安半年,是他沈清川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洛长安不是挑水那块料,她是一柄刺入帝千傲心房的利器!按照孤的计划,帝后相杀,由内毁灭吧!   洛长安与沈清川的居所在殿内的西厢房,两间屋子挨着的。   来了御医帮洛长安将伤口包扎了,也给了些药物,御医看得仔细,似乎在排查着什么。   像是她这样救今上身边的人,必然被今上那缜密的心思以为是她有意为之或者专门设计,欲拒还迎、苦肉计之类的,她可太懂他了,靠近他的女人,他从不会觉得对方是单纯的,尤其她穿着男装,戴着面具,动机就更显得不纯了,他肯定以为:你打扮成这副模样是为了引朕好奇?...十四年了,她懂他。   前厅摆了宴,沈清川等诸位臣子都去了。洛长安独留在屋内,没有去酒宴上,眼不见心不烦,不过一直没机会和秋颜说上话,就比较着急了。   帝千傲在书房内并未去赴宴,只吩咐群臣尽兴即可,他只觉头痛之症越发深重,用了大量镇痛之药也并不能缓解,只觉心中惶惶之感不能消解,脑海里皆是那双手腕,那手指,那左颊,还有那如涂了蜜的...嘴唇。   海胤见帝君俊脸越发惨白,额头也有滴滴细汗,焦急不已,“帝君,不若教贵妃娘娘前来陪伴?”   “嗯,许是念着她了。教她来吧。”帝千傲颔首,“另外,海胤啊...”   海胤忙道:“是,奴才在,您吩咐。”   “洛......”帝千傲险些将那被自己压在心底的三个字说了出来,脑海中也会时不时划过沈小姐满身血迹的画面,沈小姐比新贵妃更像故人。   海胤大惊,洛?洛...长安吗?半年不提这名字了,今日帝君如何突然又...提及了。难道一直没忘记仙逝的皇后娘娘?!   帝千傲到底没有说下去,只轻声道:“教贵妃娘娘过来吧,急需看看她…面孔。”   海胤于是将宋凝请了来,宋凝进屋后,帝千傲便沉默不言,只是看着她的面颊,可是她可以感受出来,今天帝君的心绪非常不平静,往常看着她,帝君会变得温和平静,然而今天不行,仿佛暴戾难抑的样子,她瑟缩着,尽可能离帝君远一些。   狂风将窗子打开了,宋凝发现窗棂上摆着一盆富贵竹,这富贵竹是龙寝内那盆,出行打猎竟随驾带来了,她恐怕风雨侵了这富贵竹,便主动前去将富贵竹搬了,打算放在别处。   帝千傲立时暴怒了,语气极其不悦:“你不可以碰此竹!除了朕,旁人没有资格碰它!”   宋凝几乎吓傻了,立在那里脸上血色尽失。   帝千傲说着,便将盆体自宋凝手中接过,小心翼翼地摆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又拿衣袖将宋凝碰过的盆体轻轻地擦拭去她的手指痕迹。   昨日海胤忘记浇水了,他才连盆带来九溪猎场的。他一带来,海胤就紧张了,立刻就浇了水。   他们给朕服用大量的镇痛抑制情感的药物,给朕安排满后宫的女人麻痹着朕。   他们见朕把皇后的画像面向墙壁,见朕不再给富贵竹亲自浇水,见朕将腕子上皇后的名字掩住,他们便以为朕都忘了。   所以他们也全都开始怠慢朕的皇后了,竟连富贵竹都不浇水了,可恨!   海胤寻思...我敢不浇水吗,您暗示得这么明显,都走哪带哪了。不明说比明说还可怕,那点心思藏得可太深了,突然发现帝君虽然自己不亲自浇水了,但原来暗中注意着他有没有浇水的,不由吓得汗毛都炸起来了。   宋凝被恫吓住了,倏地跪在帝千傲脚边,“对不起帝君,臣妾...臣妾是怕风雨侵了此竹,臣妾没有恶意的。您...息怒。”   帝千傲脑海中竟又划过那带血的腕子,还有那双握在他的弓箭之上的纤细的手,他摸着富贵竹的叶子,眼底狂躁消了三分,温声对宋凝道:“今日...是朕失态了。莫怕......”   宋凝心里害怕地怦怦乱跳,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帝千傲回过身来,垂下眸子凝着她,见她眉眼间有许多故人的影子,不由温声道:“宋玉,朕...不会伤害你的。这些人里,朕最倚重你。”   宋凝眉心微微蹙起,“启禀帝君,臣妾...臣妾名讳不叫宋玉。”   帝千傲:“......”   海胤一怔,半年内收的女人太多,名字都记不住了?...最得宠的一个居然还给叫错名字了。或者,从来没用心记过名字? 第375章 屋内歇脚   帝千傲颔首,“朕知道你名字,方才...一时口误。”   海胤心想,那您说,她叫什么名字?说出来呗...   宋凝颔首,但也没有继续不懂事地求证帝君到底知不知道她名字,帝君日理万机,后宫又充盈,不记得名讳倒也正常,轻轻应了声:“嗯。没关系的。”   海胤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便去看了看,随即又进屋来了,只小声道:“给沈巡抚舍妹看伤的御医回来回您的话了。”   帝千傲听见巡抚舍妹几个字,便眉宇微微一动,对宋凝道:“回卧房待朕吧,书房这边有事。宋...菱?”   海胤:噗......帝君别再说了,越说越离大谱了!   “嗯。臣妾告退。”宋凝应了一声,心想,起码这次叫我名字音有些接近了,帝君对我的宠爱好...怪啊,挺不走心的样子,不知道走的什么路子,她便俯了俯身下去了。   海胤躬着身子对帝君说道:“这沈清川您以为不简单。沈长风会不会是他安插给您的...女人?奴才觉得您对此女多少...不同。可见她有些能耐。看起来文弱,竟有胆子扑救贵妃娘娘宋‘凝’!!”   “原蜀国的地方官,没几个朕不防着的。”帝千傲听见海胤把凝字咬得极重,知道他提醒他连着两次说错名字的事情,他也未多言。   “您打算如何应对沈清川?”海胤询问着。   帝千傲揉着额心道:“老规矩,先养着,试试他能耐。海域上不少商船遭劫的命案,惊动四野,教沈巡抚去查吧。”   海胤道:“是。”   帝千傲重拾话锋道:“沈巡抚那个舍妹,叫什么来着,朕记不得她的名字。”   海胤真记不清那人舍妹的名字了,毕竟才一面之缘,于是说道:“沈清风?”   “沈长风。”帝千傲眉心蹙了下,不大如意海胤将人名字叫错了,“自打她来九溪殿朕就教人盯着她了,倒是没有出格之处。教御医进来回话。她身子上有没有猫腻,御医看了就知道了。眼下这些下臣进献女人,越发花心思了,穿男装,戴面具,推陈出新。玩出新意来了。北地的官员对朕知根知底,倒不敢这么来。南边,就过分了!”   海胤心想,原来叫沈长风,帝君不是不记得吗,对长春宫新晋宠妃的名字记不得,对个一面之缘的女子名字记得门儿清,搞不懂帝君心思,“保不齐此人就身上下了什么坏药,您才...乱了君心。连贵妃都不能使您稳住了,叫错贵妃的名字也是那药害的。这是引着您揭下面具,解开她身上男装呢。谁稀罕!”   帝千傲:“......嗯。”   海胤一怔,嗯...是什么意思啊?这语气是......稀罕了?   御医进得屋内,忙行礼道:“帝君,下臣来回话了。”   帝千傲揉着额心道,“不必拘礼,直说吧,沈小姐有问题?身子里下了什么药?她近身之后,朕觉多处不妥。”   御医说道:“哦,沈长风身体内没有魅惑君主的药物。就...挺正常的。”   帝千傲:“......?”   “......”海胤马上喝斥那御医道:“庸医!必然是你看得不仔细了,帝君自与那女子近距离接触回来就各种身子不适了,怎么可能那女子挺正常,你是说帝君不正常吗....?哪里可能就看她一眼,回来就不适了......”   说着,海胤都怔住了。帝君好久没有这样了,自先皇后殁了以后,就没这样过!沈长风绝对有问题!!!搞不好是某些心术不正之人派来的细作!   御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下臣当真仔细把脉了,沈小姐真的没问题。除了手腕伤口挺深的,身上的伤口她说不便让下臣处理,就勉强只包扎了手腕。下臣反而觉得她很好相处的,是个好人。”   帝千傲眉心微微蹙起,脑海中再度划过沈小姐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更...燥了,“下去吧。”   他靠在椅背,将手腕露出来,自故人殁了,腕上便缠着一段白绫将那用朱砂镌刻的属于亡妻的名字遮住了,他摩挲着那白绫,因自己对沈小姐产生的悸动而深深地感到对故人的愧疚,犹如偷情和背叛着亡妻。   ***   洛长安在屋内拿着那玉坠子,又回想起了梅姑姑惨死的画面,不由心伤落下泪来。   脑海中也会不住地回想着在猎场内帝君对新贵妃的保护和疼爱,她看着被她竖在墙边的御用大弓,只觉得心中难受。   窗外电闪雷鸣,雷电似乎要将天劈开了似的。   洛长安坐起身来,这样的疾风骤雨的天气,孤身一人,平添了孤寂惧怕之感。   她左右睡不下了,便坐起身来,缩在床边,环膝靠在床沿上,静静等着雷电歇下,脑中不时的想着槿禾槿风,刘勤白泽,还有梅姑姑,想着想着就又难受了。   岂料,砰的一声,窗子被风雨吹开了,雨水冲进了屋内,她打着赤脚去将窗子关了,结果门又被吹开了,她又举步过去要将门给关起,这么关门关窗一晚上也挺有意思的,比枯坐着伤心强。   刚到门边,便见院子里有人踱步而来,夜色里看不大清楚,待一道闪电过去,洛长安看清了,原来是海胤撑着伞伴着帝君来了。   待人行到近处,帝千傲来到廊下,但见他长身玉立,俊逸的面颊在夜色里有几分清冷执色,海胤为其拂去身上风雨,他的衣袍湿了一截,眉宇脸颊也有些雨水,他疏离的目光望着院中,虽与洛长安仅隔着一道屋门,但似乎并未看见她似的。   洛长安此时关门也不是,开门出去也不是,正常人见了皇帝是要躲八百里远的吧。   海胤清清嗓子说道:“请问一下,沈清川可在么?”   海胤心想自然是不在的,臣子都在前厅赴宴呢,宴会是帝君亲自命人安排的,帝君这一趟真是来错了,要见沈清川该去宴会上找,不该来厢房这边找,而且完全可以传臣子过去书房问话,不用亲自来找!搞得太麻烦了!   洛长安见来找她那个子虚乌有的临时兄长,便将门开了些,穿上门口的短靴,在门边低声道:“回您的话,家兄去前厅赴宴了。”   帝千傲听见她粗糙的声音,便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轻声道:“既然令兄不在,朕便不多留了。只是...风雨骤急,不便行路了。”   洛长安不言,您的九溪殿,您的长廊,您随意就是了,爱行路不行路吧。   海胤忙道:“帝君,您请进屋内歇脚,待风雨缓了再别处去。”   “嗯。也...别无他法了。”帝千傲轻声说着,目光落在洛长安的门框处,“唯有进屋内小坐片刻了。”   洛长安:“......”进哪个屋?我的屋吗?不是吧...... 第376章 引来   洛长安小心应对着,待帝千傲进得屋内,确切的说是他进了她的屋内,但...九溪殿都是他的,他进哪个屋好像都合理,而且她也不争气的想念着他,有些想与他亲近之意,于是她就这样帮着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毕恭毕敬道:“帝君您请吃茶。”   帝千傲睇了眼她捧在茶杯檐的手指,而后摆摆手教海胤退下,“你下去吧。”   “是。”海胤心中一个激灵,这是...要收人了吗。不怕有诈吗帝君,我在可以保护您啊,以免此女要非礼您,但他看帝君一副要把自己无偿捐赠出去的样子,拦都拦不住,也是没办法,他忙躬着身子退了出去,把门也掩住了,上回帝君这么义无反顾要捐躯,还是先皇后在的时候。   洛长安见室内仅剩两人,隔着面具,对面不识,心中滋味苦涩。但见他薄唇苍白,双目之下有着青迹,近半年如得了什么症疾,过得不如意么?或者是女人太多...过度了?哎,气死了。   昏黄的烛火,摇曳着,气氛有些扑朔迷离。   帝千傲打量着她,若非她姓沈,若非嗓音差别巨大,若非朕的心腹影卫头子司良亲口告诉朕皇后殁了,真以为是她回来了。司良如朕分身,信得过。   他骗不了自己,对沈小姐的确有感觉了。   洛长安举着茶杯片刻,手有些酸了,没有勇气和他对视,回来之后物是人非,挺怪他的,那么快就充盈了后宫。   再有一直以来得他喜爱的容貌也毁了,他说过她最是好看,看多少次都觉得惊艳,永远看不够,她不敢让他看见她现在的可怖的样子。她知道她联系了秋颜以后,不出几日他必会知道她回了。   但…当下,不敢给他看。   谁看见她这样子都无所谓,可就是不敢给他看。   她变得好丑陋呀。而他,还是那么清俊无双。他的新贵妃也比她美丽。   好想他,见到之后更想了。由骨子里想他。   好怕面对他。他充盈了后宫,她的骨气告诉她应该恨他,可她骗不了自己,仍深爱着他,不管他有没有别的女人,她都爱惨了他,仿佛这辈子都没这么坚定过,她没救了!   帝千傲去接她手中茶杯,原她以为他会捏起杯底,不料他却扼住了她的手腕,她手腕有伤,被他攥得生疼,他并未留力,显然对她是带着反感的,必定以为她不是好人,他缓缓说道:“告诉朕,你真姓沈么。”   洛长安心中狠狠一撞,险些抓着这根稻草,扑他怀里去搂着他哭了,半年不见的相公啊。   但是赌气加上浓浓的自卑感,她害怕面对他看着她脸上疤痕的神情,女为悦己者容。   他这样的身份,身边常年伴着毁容的女人,陪他出席各种国宴,大型祭祀场合,可以吗。   而自己做好了回归花团锦簇的后宫接受群嘲的目光了吗,那来自太后,杨清灵,贵妃,诸位妃嫔的视线。   显然,她毫无准备,她整个人是灰心丧气的。犹如跌入了谷底。除了为梅姑姑雪恨支撑着她,不然真的倒了。   “对。姓沈。”洛长安粗着嗓音道,他眉心蹙了蹙,许是厌恶这声音了。   帝千傲嘴角笑意有丝涩然稍瞬即逝,姓沈。   若是朕的皇后,必然思念朕至极,回来了怎会舍得隐瞒朕,到底是他又一次臆想了,他臆想皇后回来不是一次二次了。然,这世上角角落落,再也没有皇后踪迹。   朕身边有莺莺燕燕无数,可朕好孤单啊。   “长春宫的不灭宫灯,长安城内举目可见,你可看见了?”   “看见了。”   “既然看见了,你可窥见朕对长春宫内之人是什么心思。今日你出手相救贵妃,朕...当面再谢你一回。”   “您白天不是谢过了吗?”洛长安忍着胃痛,指着墙根那张大弓,“御用弓箭呢。民女深刻体会到了您对长春宫内之人的心思了。夜里补这当面谢过,就...更深刻了。”   帝千傲颔首,又询问道:“嗓子受过伤啊?你兄长说了受伤因由。你再说说,朕看下缘由对不对得上?”   洛长安手腕上伤口被他攥得撕裂了,纱布上慢慢地渗出血来,她唇瓣血色渐渐流失,眉心也紧蹙着,却没有叫疼,他来,是盘问她的,只沉着道:“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喉咙。”   “对上了。”帝千傲半笑着,“可见不然是真的,不然就是一早编造好了合起伙来骗朕。”   “是真的。”洛长安轻声说着,他..城府太深,她不意外。   帝千傲将她往前牵了些许,她的身侧衣线触到了他的膝盖,悸动之感伴着南方的大雨天蔓延着。   她急忙止步,他却力道未收,将她轻轻一带,把她人拉到他的腿间,距离立时近了,周身被他冰冷强大的压迫感笼罩,如被活捉生擒了。   洛长安呼吸也紧了几分,他身上有着她熟悉的龙涎香,以及浓烈的药味,似乎在长期服用着什么药物。   “沈小姐,婚配了吗?令兄长也说了你的婚姻状况。”帝千傲说着,眼底露出杀意,“若是说辞和令兄长对不上了,会掉脑袋的。”   洛长安一怔,她和沈清川没有编排这一出,而且她认为沈清川不会莫名其妙在帝君跟前提起自己的婚姻情况,那么说明帝君在诈她,保不齐帝君对沈清川也有芥蒂,她沉声道:“已经嫁人了。”   “嫁人了...那么攥着你手就不合适了。”帝千傲松了握在她手腕上的修长的手指,没有隔着衣物,手感也像故人,触手处很柔软细腻,自己标榜爱干净,显得讽刺了,不过是个耐不住的男人。   他将她自他身近腿间往外推了两步出去,转而接了她手里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夫家在何处高就?”   洛长安沉声道:“他死了。”   帝千傲一口茶水刚到喉咙,听见这三个字险些呛住,他保持着冷静,压下心底因此人丧夫落单带来的释然,第二位让他有生理冲动的女人,他深受折磨,自责又难以自控,犯罪般的好奇着,“......何时死的?”   “昨天刚死!”洛长安心想,在长安城渡口看见他和他的新贵妃走出画舫那段,她和他的契约算是死透透的了。   帝千傲:“......”朕一问就死了。   洛长安:“......”   他们都安静了。   帝千傲在静静地吃茶。   洛长安则垂着下颌立在椅边,将单薄的身子靠在椅背上,腰肢纤细,胸线在略窄的男子衣物下更明显了,不经意已有几分慵懒娇态。   帝千傲挑眉道:“衣服是为了今日近君侧,专门挑选的?不大合身,上衣紧了。”   洛长安:“......不是。”就沈清川随手给了一件十五岁时候的衣服罢了。   帝千傲轻笑,嘴角却已有几分轻讽之意,“嗯,不是。你觉得朕信不信。你这样的,见的太多了。觉得自己很特别?”   洛长安无奈。   忽然平地惊雷,外面闪电如满树银花,窗子又被吹得大开,洛长安被雷惊得禁不住惊声低呼了一声,随即将手掩在心口上,心跳的也快了几分,对,抚在了略紧衣物包裹下的胸口,帝君的视线更是将她不能当好人了,她每个动作在他眼里都不无辜,她还没见过他这般鄙夷过女子呢。   帝千傲将茶盏放在桌案,眉心微微缠绕,“沈小姐怕雷雨天?”   “有点吧。”   “朕的亡妻,也怕这样的天气。”   “巧了。”她说。   “巧了。”帝千傲半笑着,“你夫家死了之后,你如何排解雷雨天的恐惧?”   “不排解,自己受着。”洛长安轻声说着走去将窗子关起,心想,一晚上窗户吹开两回了,九溪殿的匠人是不是偷工减料了,加个拴不行么。   “一个人孤单了…会嗅他穿过的衣物吗?”帝千傲温温笑着,如在分享着一些经验,“深夜无处安放,会..难眠,抱着他的枕头哭泣至无声吗。"   洛长安心口窒息,半年来,就这么调戏女人的吗,“问题过于私密。不舒服了。”   帝千傲便不再言语,垂下了眸子掩去了忧伤。朕会嗅她穿过的衣物,也会抱她的枕头哭泣至无声。不是调戏,只是她正好丧夫,问问罢了。   洛长安随口找了缘由,打算和他保持距离,“民女想起院子里有件外衫忘了收回,恐怕淋湿了,民女去取回来。”   帝千傲轻轻颔首,“去吧。”   洛长安得到准许,便朝着门走去,然而她的手刚刚摸到门把手,还未来得及将门打开,便觉得腰间猛地一紧,接着整个人被帝千傲揽在怀里,狠狠往后一带,她的身子便撞上了他坚硬的身体,他的手掌压在她纤细的胸腹,微凉的触感透过她单薄的衣料传到她的肌肤之上。   强烈的情愫使二人都呼吸发紧,都为之一震。   洛长安挣了挣,实在震惊他就这么把个一面之缘的女人抱了,对旁人也都如此?她身子气的发抖了,寒意自心底升了起来,亲身经历着丈夫的背叛,信任危机突升,险些推翻那童话般的一世一双的契约!   帝君,也只是耐不住寂寞的男人吗!她,莫名愤怒!又危险的好奇着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她甚至想在关头摘下面具,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帝千傲将手臂再度收紧,紧接着他的下颌也压在她的颈项上了,他的气息洒在她的耳廓,麻痒之感使她呼吸也紧了,他压在她腹部的手细细地感受着女人因他的动作而起伏的呼吸。   “沈小姐,既然将朕引来了,却这么吊朕胃口,是认真的吗?”帝千傲薄凉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似乎在拆穿她的阴谋诡计,“耐心耗完了,进主题吧。” 第377章 是我啊   “唔...”洛长安忽觉耳根微痒,心跳加速,腰间他的手臂紧紧束着她,她声音紧涩道:“帝君!不可......”   “不可如何?将话说完整。”帝千傲微眯着眸子打量着她的侧颜,面具缝隙下,可隐约见到凹凸不平的疤痕,全无美感,然身体却因贴着她后背腰下浑圆的曲线,而有了...感觉,脑海里洛长安的幽怨的眼神正谴责着他,被自责吞没着,他头痛症渐起。   “不可...勉强我。”洛长安压着强烈而复杂的情愫,低声说着。   “沈小姐,朕今天情绪泛滥,得罪了。”帝千傲将她整个人抱起,几步走至床边,把她毫不怜惜地狠狠摔在床榻之上。   洛长安被摔得身子发痛,视线里他全无温柔之意,反而通身皆是暴虐嗜血之意,他似乎因她带来的感觉而感到愤怒,他想毁灭她。   洛长安向后缩着身子。   帝千傲扼住她手腕将她的手臂按在榻上,“既然是嫁过人的,就不必端着贞洁了。坦白吧,朕来不是找你兄长的。是来幸你的!”   洛长安紧张极了,因气愤和难过急促地喘着,这半年,他就这么一个一个将后宫充盈的吗,“帝君!”   帝千傲垂下面颊,“你兄长带你来九溪殿,送到朕眼前,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了。朕这么对你,不正是你期望的吗?”   “我没有!”   “朕信吗?陪朕睡觉,帮你兄长得到些朕的倾斜。不必装糊涂了。成年人,沈小姐放不开吗?”   “我没有装糊涂。当然,也的确放不开。”   “朕有满后宫的女人,怕是后宫盛不下,行宫也满了,这些人或者眉眼,或者容貌,或者举手投足教朕牵肠挂肚。沈小姐凭什么呀?”   帝千傲眯着眸子用手指沿着她领口衣线向下滑,衣领里悬挂着他们的发结,他没有深入,只触着衣线,已然因为愧对亡妻,而觉得头痛欲裂。   洛长安见他面颊因为难受而通红,额头上也有青筋盘绕,她下意识地瑟缩着,躲避着。   他却制住她的双手与她十指相扣,而他竟不觉得排斥这亲密的十指相扣。   “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要占您后宫的位置。留给有需要的人吧。”她说着,“没有凭我什么。”   “凭你刺耳的嗓音,凭你镂空面具下隐隐可见的丑陋容颜,还是凭你并非完璧的残破的身体?”他有意伤害她。因为他不愿意委屈亡妻。他想证明给亡妻看,自己…没有不忠。   洛长安只觉心里奇痛,他果然介意她毁去的容颜和难听的嗓音。他用了刺耳和丑陋两个词。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了。好难受呀。   她别开面颊,咬着唇不说话,失声哭了起来。连摘下面具给他措手不及的勇气也没有了。   闪电的光线过处,她自眼尾滑落的眼泪,和她娇好的颈项轮廓宛如带着魔力般吸引着他的目光。   帝千傲被头痛之疾深深折磨,心中因为愧疚而负累着,而诚实的身体让他几难自控,在她起伏呼吸声里,他痛苦的低咒一声,便低下头来合起牙齿咬在她的颈项,惩罚着她,也泄愤般地发泄着心中的向往,直到尝到了血腥,直到洛长安的身体因为疼痛而薄颤着。   突然,他脑海中响起亡妻曾经的话:相公,洛长安将自己托付给你了,万不可辜负了我呀。   他立时清醒了,他结束了自己荒唐的行为,夜色里只有沈小姐的隐忍委屈的哭声。   他坐在床畔,将手托在额际,刚才险些和沈长风发生关系,险些背叛了皇后,他的衣袖滑下了一截,他左腕上缠着的白绫分外刺目,这白绫下便是亡妻的名字,他缠着这白绫半年了,他被自责包裹着,引咎于对眼前沈小姐,对其一时间深恶痛绝,他血红着眸子,将手扼住了她的颈项。   “不要以为戴着面具穿着男装就可教朕好奇了,朕看不上你。往后,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下次见你,必要你身首异处!”   洛长安满脑子都是“刺耳”和“丑陋”两个词,如死了一般毫无反应,只是眼泪扑扑簌簌,落在他的手背上,她嘴唇轻轻动着。   帝千傲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看她哭得肩膀发颤,他的手背被她的眼泪灼痛了,莫名升起丝丝缕缕的不忍心,他松了她纤细的颈子,问她:“你在说什么?”   洛长安稍微提高了些音量,“我说,这是我房间!您如果放完狠话,就请便吧!”   帝千傲:“......好极!”   外面宫人说道:“帝君,贵妃娘娘在卧房久等您不至,她似乎感染了风寒。”   洛长安只觉通体发寒,他这赶场子似的...一个连着一个。   帝千傲立起身来,步出屋去了,其时仍下着不小的雨,海胤见帝君这落荒而逃的样子,便连忙打伞跟了上去,询问道:“帝君,不知将沈小姐收入什么宫室?给什么身份?”   “给朕把她拉下去砍了祭天!”帝千傲几乎失去理智。   海胤也摸不着帝君是真是假,马上就安排人道:“来人,把沈长风拉下去斩首,一刀两段那种斩了。”   帝千傲顿步道:“海胤,你!”   “......”海胤只觉做人下属好难啊,历经三朝,没一届君王这么难带的,又对下人道:“先不斩了,不斩了,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帝千傲回到了书房内,牙齿上还余留着咬在那女人颈项上极致的细腻纯甜的感觉,她喉间隐忍吃痛的声音让他险些把她给强制办了,那一瞬间,若非念及皇后对他托付终身时的誓言,真的酿成大错,这时简直懊悔致死。   他将手腕抬起,将白绫往下拉了寸许,他用指腹爱怜的摩挲着洛长安三个字,突然情绪崩了,自己对皇后的感情真的会被别的女人取代吗,沈长风决计不能再见了。   “海胤,那女人声音难听,面庞也有疤痕,可似乎...放不下了。”   海胤叹口气,“要不,再把贵妃叫来您睹物思人?哦对,贵妃冻着凉了,您去看看吗。”   “今晚谁都不行。朕今天不想欺骗自己。”帝千傲脱口道:“让沈长风去陪她吧。朕还有事,不过去了。”   海胤:“......让谁?”   帝千傲一怔,“太后!”   “是。”帝君这是走火入魔了,将太后说成了沈长风。   帝千傲从袖中拿出皇后补送给他的手帕,只看一眼就已经泪下,好想她,好想,想到身体都…发痛了。   海胤心想,若是先皇后还活着就好了,帝君太痛苦太孤独了,只有先皇后可以抚平帝君的暴戾和狂躁。   但沈长风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一天之内将帝君半年来的冷静摧毁?莫非……?!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   后夜,沈清川喝得酩酊大罪,搞官场关系,他在酒局上特别卖命,并且他也似乎非常开心,所以饮酒尽兴,喝醉了之后由秋颜把他送回来的。   洛长安和秋颜将他安顿在屋内之后,秋颜对洛长安道:“行了,把他安全送到,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说着,秋颜便对洛长安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秋颜。”洛长安见终于得机会见着秋颜,便出声把她叫住。   秋颜闻声,便回过身来,“还有事吗,沈小姐?”   洛长安指了指自己的屋子,“进屋说吧。”   说着,便先一步将自己的屋门打开了,她步入屋内,秋颜也进屋了,她将门关起,而后指了指座椅道:“坐吧。”   秋颜便坐了下来,轻声道:“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告?”   洛长安便将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沉声道:“是我啊,秋颜。”   秋颜大震,愣了片刻,不可置信道:“皇后娘娘!!!” 第378章 借鉴   洛长安听见秋颜亲切的声音,登时眼眶酸了,轻声道:“是我呢,秋颜。久来不见了。你可都好?”   “您还活着,您还活着。那日那吞了画舫的大火,帝君也以为您殁了!帝君的耳目司良亲自搜救都没有结果呢!”秋颜立时泪目了,将洛长安一把抱住,哽咽道:“娘娘,娘娘啊,您不在这半年,大家过得都不好呢,日子都不似日子了,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我可太想您了娘娘。”   洛长安只觉见到熟悉的人心中诸多感慨,也落下泪来,与她抱着抹了会儿眼泪,两个人才分开了,“我回来了,回来了。”   秋颜盯着洛长安的面颊看了好久,只见半面貌美绝色,半面为疤痕所累,不由心中十分惋惜,那可是令帝君一见倾心的美貌啊,如今却......太令人伤心了,“娘娘,您的脸...是画舫那场火烧伤的吗。您是怎么逃生的?如何不与咱们联系呢?”   “嗯。”洛长安声音已然哽咽,“那场火并非意外,幕后之人工于心计,从北地到新都行了三个月,他们在背后密谋着杀害我,那场劲急的南风,那个装着干草的渔船,那燃着渔船的火苗,太巧合了。巧合到让人拿不住一丝把柄。若不是那凶手将我和梅姑姑逼在屋内,持剑要宰我,我也以为那是意外了。梅姑姑...梅姑姑护着我,她...她被捅了十四剑,十四剑啊,我...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宰了...”   洛长安说着已经哽住难以成声,眼泪如决堤了一般,浑身颤抖着,额头上因为心痛而有着青筋。   秋颜轻轻拍抚着洛长安的后背,小声道:“娘娘,梅姑姑尽忠了,咱们为她报仇!您回家了娘娘,有咱们呢!您...这半年如何过的啊娘娘。”   洛长安蹙了蹙眉,“此事说来话长。”   洛长安将自己在画舫的经历都说了,那夜南风如何劲急,渔船如何燃着画舫的,梅姑姑是怎么遇害的,自己是如何由画舫窗子跳入时江的,怎么被善心的‘捕鱼婆婆’相救,如何在渡头巧遇新任巡抚沈清川而搭船回新都的都告诉了秋颜。   洛长安将被沈清川所救,说成了被捕鱼婆婆所救,有意隐瞒了沈清川救她的事实。和沈清川提前对了口风这样对外说辞。若是今上知道她和男人‘过了’半年,他那样针尖似的爱疑她的秉性,只怕是自己和沈清川都没有活路了。   自己病了五个多月,说实话没有什么记忆,如何起居的,发生了什么,全不知道。直到那日在沈先生的私人岛屿的别院醒来,他正给她在面上敷药,她以一巴掌作为回礼才有了记忆。   秋颜听后眼眶泛红,“您受苦了娘娘,回家路漫漫,好在回来了。您比半年前更瘦了。这半年断了药养着,身子也不大好了吧。”   “不碍事。别记挂着我。这玉坠子是梅姑姑死前从那歹人腰里拽下来的。”洛长安将玉坠子递给了秋颜,交代她道:“你不要声张,若是教人知道我未死,恐怕打草惊蛇,你暗中查出这侍卫是何人。务必引他活口与我等对峙,我觉得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有心思杀皇后的不会是小人物。我不能教梅姑姑白白遇害了,不管他是谁,我都要将他揪出来!”   “交给我吧,我保证将人给引出来!”秋颜将玉坠子接过来,“但我也有一些顾虑,那日守卫画舫的影卫都让帝君给判了失职给斩首了的。不知这玉坠子的主人还活着没有。那日帝君也盘问了在场的所有官员、裙带、含太后,但是那场大火连着了数艘舰船,所有证据都没有留下,帝君都将一口闷气压在心里,又不得将所有人都斩首,他至今仍觉得冤吧,所有人都让他节哀,他说最多的是未见尸,直到司良说您殁了,他才死了心。”   “嗯。”洛长安听后倒是也有几分欣慰,起码她刚出事时,帝君还是震怒和心伤的,后来就...走出来了,应该走出来的也挺彻底的,后宫盛不下了,行宫也满了,嗯,再过些日子,就不觉得冤了。   “只是...娘娘,您不告诉帝君,您回来了吗?”秋颜说着,微微一顿,又道:“帝君他......”   秋颜想说帝君思念成疾,这半年过得如行尸走肉,过得很不好,但是话没说完,便让洛长安抬手止住了话头。   “方才帝君过来了,他说我嗓音刺耳,面容丑陋。说让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秋颜啊,人都是要脸的嘛,我也要脸啊。”洛长安面容凄楚道:“这时他过得也挺和美,我这样子回来了,上不去下不来,往日风头不再,终日里教他看着生厌。如果近二十八岁被他丢入冷宫,我也不如意了。你也不必特意告诉他,我说实话...我怕他,他看过来我就已经怕了。当务之急,只尽快将歹人抓出来是正事!我只你保持联系,随时与我通消息。”   “天啊!”秋颜震惊道:“帝君怎么会舍得嫌弃您嗓子‘刺耳’,还嫌弃您面容‘丑陋’呢,怎么用词如此之重?我一直以为他对您的感情不流于这些表面的东西的!我以后再也不崇拜他了!”   “到这一步,都不想的。”洛长安摇了摇头,“没有画舫那场火灾,谁能想到有这一天,那天那盘棋还没......算了。对了,刘勤如今府邸何处,给我个地址吧。”   “在远郊那边。我写给您。”秋颜颔首,当即将爵爷的府邸地址写下来给了洛长安。   洛长安拿着那地址,手也发颤了,又问:“白泽呢,在哪里就任?”   秋颜叹口气,“画舫那次大火之后,帝君便不愿意见爵爷和白泽了,爵爷的府邸赐在最远郊的地方,白泽被派去北地极寒处镇守边疆了。”   洛长安木然点了点头,人走茶凉,不过半年啊,她的同胞兄弟也被他疏远了,“知道了。”   秋颜辞别了之后,洛长安将竖在墙边的那张御用的大弓抱在怀里,失声痛哭道:“相公...我回来了。”   她的情绪崩溃到了后夜,她哭到双眼红肿,她在床沿枯坐到清晨,她将御用大弓规矩的竖在墙边,没有随身带走,她只带着她自己出了九溪殿。   和沈清川作别后,按着地址找到了刘勤的宅子,大门开着,她到家门前就把面具摘了,看着永定侯府几字,又觉得眼眶热了。   下人仔细看了看来人,揉了揉眼睛,又瞪着洛长安看了许久,惊慌道:“大...大小姐回来了!是...是大小姐!大小姐还活着!”   那下人边说着边扑下台阶迎了上来。   洛长安点了点头,边迈步进了院子,进门一瞬,便见刘勤正在逗弄着笼中的画眉,原一头银发似乎更是白如雪了,如画的眉眼不再如往日那般带着商人的市侩,反而多了些化解不去的忧伤,洛长安哑着嗓子叫了声:“哥。”   刘勤闻声,心脏如同被攥住了,一时如同擂鼓,登时整个人僵住了,他缓缓的回头,就见自己的妹妹活生生的立在大门处,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小可怜似的在门边红着眼睛看着他,他便快步奔了过去,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长安,你回来了长安。哥就知道,你没死。哥找了你半年了!大街小巷都教哥走遍了。我的长安啊!”   洛长安紧紧搂住兄长,点点头,“我回来了,哥,我还活着。”   刘勤拍着洛长安的后背,“回家了就好。吃尽了苦头了吧。回来了就好。饿了没有,哥给你煮好吃的。”   洛长安点点头,“饿了,想吃哥煮的拿手菜。”   “好。”刘勤摸着妹妹脸上的疤痕,洛长安感觉到哥哥眼里没有丝毫的鄙色,而是满是心疼之色,他红着眼睛道:“还是我最好看的妹妹。这疤痕也不影响妹妹在哥心中的地位。”   洛长安颔首,窝在刘勤的怀里哭成个泪人,心里也会划过帝君曾几何时那深情的眸子,还有那夜里在她耳边软声叫着宝贝时的温柔,都恍若隔世,轻声道:“还是家里好。”   “往后怎么打算,长安?”刘勤听妹妹讲完经历之后问道。   “我这辈子谁也不欠,独欠梅姑姑,我替她雪了恨,便彻底离了皇宫。”   刘勤颔首,“哥支持你。早该离了。不过半年而已,老东西将后宫给布满了,可怜我妹妹尸骨未寒,她们倒终日里看戏、宫宴,歌舞升平,气得我病了几场了!险些气死了我!”   洛长安静静的听着兄长的话,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人生啊,总是教会我成长。   刘勤继续说道:“帝君也变了,长春宫也改姓宋了,龙寝里你的画像也反了面朝墙了,他腕子上你的名字他也拿白绫缠起来不看了,据说是朱砂字加了药是沁入骨肉永生消不掉的,又不得割肉去骨,哥去庙里问了法师,法师说遮住你名字极可能是怕夜里惊梦,镇鬼呢!他还请了皇法师将你香魂锁死在画舫里!教你永世不得超生!白泽也去了边疆。哥真是悔大了才教你嫁过去!”   洛长安只觉心痛难当。他腕子上的白绫,真是镇鬼的吗。帝君...帝君...   “妹妹,若是你有心,该回去将老东西一并除了再走!那时都以为你遇难了,老东西带着一帮裙带那副假模假样要镇痛药吃的德行,看得哥恶心了!”刘勤愤愤。   洛长安点点头,“她若干净,我敬着。若是她摘不干净,凡害过我的,一个都别想善了!”   这日起,洛长安在家中住下了,由于永定侯府被今上冷落疏远的在远郊,她倒也自得,只是对两个儿子思念越发浓烈了,又想见儿子,又怕见到他们的父亲,又想借见儿子之名见到他们的父亲,分裂了。   结果她深居简出,半个多月来,除了秋颜谁也没见过。   ***   长安城靠近时江,四通八达,大东冥与其属国之间贸易往来日趋紧密。   商事发展集中的地方,就会有投机取巧之‘勇士’,近来在海上出了不少劫持商船的大案子,有不少运送珠宝的船只被劫持,盗匪猖獗,劫财之后不留活口,死伤无数,震惊朝野。   新任的巡抚沈清川受今上钦点治理命案,平定江难,沈清川在缉拿江盗的案子中表现特别突出,受到了帝君的器重。   这些日子因为时江上的商船人命大案,沈清川经常进宫和帝君汇报情况,终于在历时近一个月,案子告破收尾,将幕后的歹人都擒拿归案。   御书房内,议完事后,帝千傲对沈清川道:“近来你屡立大功,朕心甚慰。趁案子结了之机,明日摆宴在容华殿内,携家眷前来同乐吧。”   沈清川揖手道:“为帝君尽忠是下臣应该做的事情,说起家眷,实际就我与舍妹二人,她最近出去游玩散心了。所以不能来赴宴,下臣自己一定到宴,感谢帝君的赏赐。”   实际是沈清川知晓洛长安回了永定侯府,不过不便言说罢了。   帝千傲闻言,心头有烦躁之意,“近秋了,天气适宜,属实适合出游。令妹...去了何处啊?借鉴一下。” 第379章 照顾她   沈清川心想帝千傲看起来憔悴已极,才半年而已,他都还没开始报复呢,帝千傲已然...半废了,洛长安这柄利器可太好用了,早知道就该将人用药喂着雪藏一年,那样帝千傲恐怕就相思病...死了,他毕恭毕敬道:“不知呢,我那妹妹随性得很,出行不与下臣报备的。”   帝千傲眉眼略沉,脑海里划过九溪殿那个雨夜,厢房内沈小姐那美好的颈项,还有他齿间咬在她颈项细腻的感受,以及那亲密至极的十指相扣,若非头痛,不知深想去了何处,身子也紧了。   他睇着沈清川,轻笑道:“原蜀国地下有大片皇家地陵,内藏有无数宝藏。苦于战事中藏宝图不知去处。地陵...你可有耳闻?”   沈清川心中一揪,眸子张了些,素闻帝君城府极深,在政事上是可谓老奸巨猾,帝君突然如此一问,竟让他有几分措手不及,他冷静道:“不曾耳闻,下臣出身乡野,不知蜀国旧朝皇宫之事。”   “沈爱卿,你近来表现深得朕心。你办事,朕放心,你与沧淼、康庄等人一样都是朕的心腹。”帝千傲缓缓说道:“朕派你去查地陵的所在,内里据说是原蜀国皇室的所有...家底。若你成功将地陵抄了。朕对你重重有赏!”   沈清川只觉得浑身发寒,脚心都发冷了,帝千傲害我灭国,屠我满门,竟仍然惦记着我皇门遗产,可恨!   “下臣,一定竭尽所能为帝君效劳!”竭尽所能让帝千傲葬身地陵与我蜀国皇室满门陪葬!   帝千傲温温笑了,眼底喜怒难辨,“这里没事了,爱卿去吧。”   “是。”沈清川于是出了御书房,离开了。   帝千傲揉着犯痛的额心,轻声道:“长安城有什么适合秋游的去处啊?”   海胤摇了摇头,径直道:“沈长风她兄长都不知她去了何处,奴才哪里知道她去了何处呢?”   帝千傲眉眼冷了。   海胤马上往嘴巴上扇了一记,“我这个破嘴。您是问秋游的去处,又不是问沈长风,我自作什么聪明呐!”   帝千傲眉心倏地蹙起,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打听沈长风的下落,还有方才说的携家眷前来同乐,实在是...荒唐。自己在干什么。   海胤轻轻一咳,“帝君,您的御用弓箭,九溪殿那边的下人给送回宫内了,奴才拿来给您看。”   “御用弓箭?”帝千傲拧起眉心,不是送出去了吗,没带走?   “是。沈小姐走的时候,丢下了......”海胤将那张厚重的御用弓箭呈了上来,放在帝千傲的面前。   帝千傲抚着那弓箭柄,“发现的时候,这弓可是恭恭敬敬摆在九溪殿桌案上的?”   “这......”   “说!”   “下人在窗边发现的,那夜风雨大,窗子被吹开了,这弓箭被雨淋了一夜,像随手丢在墙根似的......”海胤越说声音越小。   帝千傲闻言,竟笑了,连这股子不把朕的赏赐当回事的劲头都像极了故人,他不知为何,升起了一把无名火,又有很多不平之感。   沈小姐究竟是不是她啊,司良消息有误吗,是她吗,想扒了她衣服看看肚子,朕真的臆想症到...受不住了!   后宫神似之人过多,然每个都不是她,朕已经不能承受更多患得患失了。   海胤见帝君笑意突然敛了,他便往后退了三步,他才站定,便听哐的一声,帝君将龙案掀翻在地。   海胤:“......”来新都之后的龙案第一掀,开始计数。   然,掀翻龙案只是个开始,帝千傲的暴戾之症如被牵起,他攥起那被沈小姐退回的御用弓箭便开始破坏屋内摆设,从屏风,到书架,到古董花瓶,全部破坏殆尽,暴躁至极。   海胤见人情况很差,显然失控了,便去将沧淼叫来,在门外遇见正巧同来的沧淼与秋颜。   沧淼边走边说:“怎么回事啊,半年来都好好的,自打见了沈长风,越发不能自控了。费药!”   秋颜:“......”沈长风是......   进到屋内,沧淼只见一片狼藉,帝千傲的手掌也被弓柄划破出了血,仍如赌气的孩子似的在泄愤。   “别砸了!帝千傲!”沧淼快步走到窗边抱起来窗棂上那盆富贵竹,帝千傲无论多么发狂砸屋内摆设时都小心避开的富贵竹,他厉声道:“你若再不停下来,把竹给你摔了!”   帝千傲闻声,便肩头一震,便将手撑在案上,桌上装饰用的琉璃镜中映出他血红的眸子,以及惨白的薄唇。   沧淼见他静了下来,便将药物剂量加到十一粒递到了帝千傲的手边,叹口气道:“你如果看上了沈长风,你就把她收了!没有必要像个禁欲的苦行僧似的折磨你自己。除了你自己,没人在乎你睡过几个。全后宫巴不得你每天睡她二三个。她死半年了!行了!”   帝千傲厉声道:“她没死!”   秋颜:“......”   沧淼同样厉声道:“她死了!司良亲口述职的!司良如你本人,他会骗你吗!十一粒药了帝千傲,由三粒加到了十一粒了,你继续这样下去,你也活不成了!已经没了她,不能再没你了!你走出来吧!”   帝千傲只是粗重的喘着,半眯着眸子,难受极了。   外面有宫人在传话,海胤去听了,回来禀报道:“帝君,鸿福寺那边为遇难商船及民众祈福祭祀的礼事备好了,太后娘娘携后宫妃嫔已经到了,请您移步过去呢。”   帝千傲听见为民祭祀之礼,他深吸了口气,放下儿女之事,然后将十一粒抑制情感的镇痛药吃下,随即对着琉璃镜将衣衫拉整齐,抬手将发丝也拢得一丝不苟,而后沉声道:“海胤,移驾,去祭祀大典。”   ***   太后这日因为时江上不少商船被恶徒谋财害命,她听说帝君今日在鸿福寺为遇难商船祭祀祈福,太后佛心大起,于是带着宫妃随驾出行,为帝君尽后宫的本分,这些个妾室都是体谅帝君艰辛的,这份心意用以超度那些无辜的百姓,人老了,就越发有佛心了。   且这样做,也显得后宫妃子们贤恭,她一心盼望着后宫和乐美满,只可惜,半年了,还是只有槿禾槿风,连最常陪伴帝君的宋凝也不见所出,继后之事,便一直没能提上日程,皇后之位空了半年多了。   秋颜查到了那玉坠子的主人,她一直和皇后保持着联络,她趁这次出宫随御驾,便约了皇后娘娘在鸿福寺外面的时江岸头相见。   祭祀完了之后,太后在外殿院中突然想起净事房前日呈来的帝君在后宫到各处走动的记录册子,后来把眉心蹙起来了,“帝君自九溪殿围猎回宫后,便不再后宫各处走动了,回来后脾气也乖戾起来,听说今儿在御书房连桌案也掀翻了,屋子砸的个粉碎。凝儿,你可知九溪殿内那日发生了何事?”   宋凝柔声道:“那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呀。”   宋凝也是不肯透露自己险些教箭矢射伤的事情,以免让太后批评她给帝君惹麻烦,太后此人颇为严厉,她对太后属于忌惮的,虽然太后对她很好,可是她总是亲近不起来。   太后不悦道:“凝儿,如何说谎了,哀家给你拨去的丫鬟回话说你捉小兔子险些被箭矢所伤,是沈巡抚的舍妹救了你啊。帝君还为了你将亲制的御用大弓也送给了沈长风呢。你当劝阻帝君,不该为你舍弃御用之物!”   宋凝颔首,听话道:“是,凝儿知错了。”   太后见宋凝非常温顺听话,便不再追究了,心里也比较如意,虽不如先皇后那般知道如何哄哀家开心,胜在...听话。   杨清灵为太后揉着肩膀,不由说道:“御用的弓就这么送人了?这沈长风挺有本事的,一面之缘就得了帝君亲用了几年的大弓!”   太后被杨清灵这么一点拨,就眉头上有了忧色,到底是为了凝儿赠送弓箭,还是借凝儿为由有意赠送弓箭给沈长风呢,傲儿竟有几分长安那时的不能自持之态了。   杨清灵这时已经不是少女装扮,而是盘了头作个少妇之状,被太后安排着嫁给了鲁东省陆路提督孙术。   孙术政绩上精明能干,不过身材短小,夫妻事上不大和睦,杨清灵并不满意,每每思及半年多前鼠疫国难她亲自给帝君喂药那次,以及帝君醉倒在旧都水榭阁那时的迷离醉态,便更觉得孙术不是个人了。   她对太后给她安排的婚事非常不如意,在心里多有怨言,也不敢直说,这时就在太后耳边道:“原清灵说在后宫给您老人家分忧解难的,如今去了陆路提督府,才会出了这等新人出尽风头的事情。自先皇后殁了,半年不见帝君如此失控了。这个沈长风......”   太后却和蔼的笑着回过头拍了拍杨清灵的手,低声道:“都传孙术心毒,实际是错传,他为人憨厚,配你最是合适。后宫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太后心想杨清灵不能入后宫,这等蛇蝎,哀家怎么会教她进入后宫呢。后宫女人太毒了,也是不行的。杨清灵哪里配得上哀家引以为豪的儿子帝千傲,沾着些都觉掉价!   杨清灵这时在观景台上远远的看见了时江岸头围栏那里秋颜和洛长安正在说着什么,便指了指那边,对太后说道:“娘娘,您看,说曹操曹操到,那个就是沈长风,戴着面具,穿着一袭白色的男装,哗众取宠,一看就是她,不知道哪里特别,看起来不过如此!”   太后眯了凤眸,远远看去,只觉此人衣着清雅,又是男子装扮,不由便不悦了,最不喜女子大行异风,如此装束带着一股英气又不失女子娇态,哀家见了都好奇,何况见惯了后宫千篇一律莺莺燕燕的帝君,忽然见一个少年郎模样的女子,不生了猎奇心思才怪,“吉祥,既然是新到任的巡抚大人的舍妹,她兄长近来屡立大功,对她,哀家也应该多加照顾,你去将她传来和哀家说说话吧。”   杨清灵嘴角抿唇得逞的笑意,这样新到任官员的舍妹,大家都要好好照顾她的。一会儿就拿她给太后娘娘开心! 第380章 告状   “是,娘娘。”吉祥便一路疾走,从花道下了台阶,朝着佛寺外的时江岸头围栏走了过去。   其时,洛长安和秋颜正靠着围栏说话。   洛长安近来身子不大好,加之为梅姑姑雪恨心切,心中焦灼,所以这个把月心火也旺,更显得面色苍白了,便用背依着围栏,看去有几分恹恹娇态,“可是玉坠子的主人有眉目了,秋颜?”   “正是呢,皇后娘娘。”   “此人是谁?”洛长安不觉间将手紧了,“如何取得的眉目?”   “娘娘,近日我行事大张旗鼓,将此坠子挂在我的腰间,原我是女子,挂个玉坠子倒也是正常。多日来无人问我什么。连沧淼神医、童寒都未问我这坠子的出处。”秋颜说着,微微一顿,“然,前几日,帝君的耳目司良来与我说话,您知道司良的,永远立在帝君的影子里,亲护着帝君的安全,那是帝君的影子分身一般的人物,他少言寡语与我只是公务之上有些合作。然而,他那日夸我这玉坠子好看,问在何处买的。”   洛长安大惊,“司良!帝君的...影卫头目。竟是此人!”   “嗯,当时司良便是南巡的舰船队伍负责调度影卫之人,您的画舫,以及其余舰船什么时候什么人守护,什么时候换班就是他安排的,还有什么时候到什么港口停多久,他都一清二楚。所以,他部署什么,就很是方便。”   “怪不得,若是他,的确可以办得滴水不漏!”洛长安突然觉得背脊发寒,能够调用司良并使其背叛帝君,背后究竟有什么利益交换?幕后之人又有多大的权势,洛长安的预感很不好,也有了一二个猜测之人,但那人会如此心狠吗,譬如帝君的生母,大东冥的太后娘娘?她不知道猜测是否准确,但她的猜疑名单里有颜凤二字。   秋颜颔首,“您说得对,谁的东西,谁惦记。旁人都不问,独他问了一句。他这一问,我可意外至极。那可是帝君培养了十七年的人。”   “你如何回答他的?”   “我按照您交代的,只告诉他坠子是在时江渡头那边有个摊贩在贩卖的,那摊贩每逢初五渡口大集时夜晚出摊贩卖物什。”秋颜说着便微微一顿,“今日便是初五,我断定他夜里必会去那渡口找那我杜撰出来的摊贩询问关于这玉坠子的来处。”   洛长安颔首:“你在渡头布上人,只要司良出现在了渡头,咱们就可知道他心里有鬼了。务必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我归来之事,务必不要惊动了今上,今上知道,司良就知道了,若使司良早做打算了,咱们就白忙活一个月了。”   “是。明白。”秋颜颔首。   这时,吉祥快步来至近前,对着洛长安和秋将军俯身行礼,“沈小姐,奴婢是太后身近的吉祥姑姑,太后娘娘念您兄长为前殿政事屡立大功,平定了时江之上商船失窃命案,她老人家心中欣慰,找您过去说说话,闲话家常一下呢。贵妃娘娘和陆路提督夫人杨清灵小姐都在呢。”   洛长安一怔,轻声道:“太后娘娘在何处?”   吉祥将手指着高处的观景台,笑道:“在佛寺内观景台上。”   洛长安抬头一看,不由冷笑,这离得有一里地远吧,这么远都能自高处看见我,是有多...想刁难我,我猜是因为今上赠送了御用弓箭给我,惹了她们不快?也可能是我行异风,穿男装戴面具使她们看不惯?   “行,劳吉祥姑姑引路吧。”洛长安微微的颔首,不是不知道去了会面对什么,但是不去就是违逆太后。   大抵走几百级石阶,来到了佛寺的大平台观景台上,往往进佛寺前都有一段崎岖的石阶路,将人累到半死,可能这样显得虔诚吧。   佛殿前太后正将宋凝抱在怀里,开怀笑道:“凝儿方才诵得这段大藏经很好,虽然小小年纪,已经得了些佛心了。哀家喜欢得很。”   宋凝在太后怀里像只被摆布的白猫。   洛长安见了此状,不由觉得场景熟悉,曾几何时,那年上元节的宫宴上,自己也曾被太后娘娘抱在怀里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此一时彼一时吧,唏嘘,只怪自己不听话,没法任由太后摆布。   “沈长风给太后娘娘请安。”洛长安跪在凤椅之下,余光里只见观景台上众位后宫女子裙摆翩跹,竟一时数不清有几名妃嫔,二十岁进宫时,帝君后宫便是三宫六院,一场生死,竟什么都没有改变,没了洛长安,仍旧是三宫六院。   帝千傲仍然是坐拥天下后宫三千的帝千傲。   洛长安已经是面目全非无处安放的洛长安。   太后闻声,便将宋凝松开了,而后将凤眸打量着沈长风,只见沈长风面上自额头至右颊覆着面具,小半边左脸却有倾城之色,倒有些眼熟,不过比长安更消瘦些,她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有说话,也没有让沈长风起身。   洛长安在宫中七八年,路子都熟,这是罚跪呢。   妃嫔中也有笑出声的,也有好奇看着她面具的,也有同情她的。   杨清灵见洛长安被变相罚跪,心里就如意了,贱人,哪里配得到帝君的御用弓箭,“沈小姐,你来了啊,你终于走上来了。区区几百级石阶,走了一刻钟呢。是有意让太后久等吗?”   洛长安轻声道:“你多想了。我有没有怠慢,可询问吉祥姑姑。”   “啊!你的声音好吓人啊!”杨清灵捂着嘴巴作惊恐状,似乎这辈子没听见这么难听的声音过。   她一叫,众人都低声附和了起来。   “嗓子怎么这样啊。”   “我还从没听过这样的嗓音呢。”   洛长安当即眉心拧起来了,心里诸多不如意,自己若是回了后宫,这样的场面是天天有吧。   杨清灵随即又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被吓了一跳。你不要介意啊。”   洛长安又听见了窃窃私语和一些讽笑声,只觉得自己像条丧家犬似的跪在这帮后宫女人的裙底。丧家犬许是还不能表达她此时的状态,应该说是像条狗一样,跪在这帮后宫女人的裙底。她的心在颤抖,她紧紧的攥起了手来!   从没有觉得凤位是那么的可贵过!也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渴望夺回自己的凤权,将这些奚落她的人,尽数踩在脚下!   以前她觉得自己懵懵懂懂就做皇后了,后来也很努力地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后。但是现在,她是发自内心地想握着凤位,使权力为自己所用!   但她又不想自己灰溜溜地回来,她如果要回来,就得高调的回来,教这帮人匍匐在她脚下跪迎她回来!   吉祥对杨清灵也没有好印象,因而道:“倒是紧赶慢赶来的。没有丝毫懈怠,累得她小脸也红了。”   太后这才似看见了沈长风似的,“怪可怜见的,几百石阶原走一刻钟也属于正常。瞧瞧爬石阶累地,现下额头还有汗呢,清灵,赐茶给她,解解口干吧。”   “是。”杨清灵随即便端了一杯茶水递到了洛长安跟前,“沈小姐吃茶。”   洛长安刚想去接太后赐的茶,不接茶是忤逆,必须得接。   杨清灵递到一半,突然倏地把茶碗翻了,半温的茶水泼了洛长安一脸,茶水顺着面具往下直淌,杨清灵惊恐道:“你...你的右脸好丑啊,你为什么戴镂空的面具啊,近了都可以看到疤痕的!啊..对不起,我...吓坏了,才这样说的。”   “原来是毁容了啊。”   “女人毁容了,一辈子不就完了吗。”   “怪不得戴面具呢。也挺可怜的。”   洛长安环顾众人,竟发现没了凤权,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然而...自己还能回归凤位吗,帝君...还要她吗!杨清灵这贱人,她好想亲自手刃啊,想得都快等不及了!   “帝君到了!”海胤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接着,洛长安感觉到有微凉的衣料自她肩头划过,而后便见帝君在她面前的主坐落座,她垂着眸子,可见他的龙靴近在咫尺。   她满身茶水,面具上仍在滴着茶水,甚至于面具上还沾着些茶叶,茶叶把她视线都挡住了,她的样子一定可悲至极,方才不觉得,帝君一来,她的眼眶就泛酸了。   帝千傲将目光落在沈长风的面颊,但见使自己情绪失控掀翻龙案、砸毁御书房尽数摆设、服用十一粒药物才稍稍平静下来的女子,此时被人整成这副模样,立时间,怒火升起,“诸位,这是...体罚吗。”   “帝君言重了。”太后见帝君到了,忙道:“清灵,如何这般不小心,竟将茶水洒在了沈小姐身上?”   杨清灵马上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沈小姐面颊上似乎有伤疤,清灵没有设防,就失手打翻了茶碗。清灵真的很抱歉。”   洛长安始终垂着眸子,任由这些人去发挥,又见帝君了,便连说话也不想说了,毕竟自己的嗓音‘刺耳’。   太后吩咐宋凝道:“凝儿,给帝君奉茶。”   “是。”宋凝递了一盏茶水到帝千傲的面前,软声道:“帝君,您请吃茶。”   帝千傲打量了下宋凝的面孔,原还能从这张七成相似的面貌上得到些方便,睹物思人,此时却觉得厌烦,他抬了抬手,“搁下吧。”   宋凝见帝君不耐,心里也是委屈,帝君需要我时便叫我宝贝为我描眉,不需要我时就如此怠慢我,她没有多言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太后亲自将沈长风扶了起来,温声道:“你兄长在前殿辅佐着帝君有功,今儿传你来是说说话,不要害怕。”   杨清灵也热情的拉住洛长安的手腕说道:“沈小姐,这里有随行的御医,你把面具摘了,让御医给你看看脸吧。丑不避医的。宫里的医者都是极好的。”   洛长安仍不说话,如同哑了,不愿意让帝君听见她声音了。再有,此时处于劣势不便硬来,他日必教她百倍偿还!   杨清灵继续说道:“沈小姐,如何不说话呢?南方女子的声音都甜美不已,你的声音也一定很美好吧。”   洛长安只是冷冷看着她,眼底越发的有了杀意。   帝千傲的面色已经彻底冷了,杀意更甚。   洛长安浑身发颤,她心知杨清灵是要让她当众出丑,这个哑巴亏她也不想吃了,在场之人,能帮她出口恶气的只有帝君了,她打算利用一下他身份之便。那日在九溪殿,他看起来对沈小姐是不能自持的。   洛长安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伸手拉住了帝千傲的衣袖,上次他放了狠话,说再次相见会使她身首异处,她不知道他会对她是何反应,她也不觉得当下是她回归凤位的好时机,此时取下面颊,除了沦为一个笑柄,没有别的了,唯有赌一把他的不忍心。   帝千傲手臂一动,看了看她攥在他衣袖的手,疏离的眸子也软了下来,毕竟气息如皇后,他狠不下心怠慢这气息,倒是甘愿被沈小姐利用了,他抬起眸子迎上她深刻的视线,不由为之一荡,竟一时间难分难舍起来,他轻声道:“你要什么,说出来。”   洛长安鼓起勇气用他认为‘刺耳’的声音道:“帮帮我。”   “朕要帮你,易如反掌。”帝千傲扼住她的腕子,将她牵到身近,“只是...报酬是什么?”   “将九溪殿未完的事情,完成。”洛长安小声说着。   帝千傲微微笑着将她腰肢揽了,随即将她安置在他的腿上,给太后一个好看,趁朕丧妻无心计较,便摆布了朕半年,用大行异风、不合体统的沈长风给太后致命的打击,母慈子孝。   朕平日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继后,休想,那个位子除了洛长安,谁也没资格!   他用衣袖将沈小姐面颊上的茶水茶叶擦拭干净,倒是没有对她开出的报酬做出什么回应,那夜在九溪殿那种几近分裂的欲望和自责,他属实怕了。   洛长安不解,他似是已经做了某种决定。   众人见帝君竟将沈长风至于腿上,不由大惊。   太后也是皱起眉来。傲儿又来了!走了长安,来了个长风!总归就是喜欢一些不合体统的女子!为何不肯走正道!   杨清灵更是气到冒烟,她因而又道:“沈小姐倒奇了,我不过好心要御医给你看脸看嗓子,你怎么在帝君面前告状了呢......”   啪!   杨清灵的话还未说完,便听一声脆响,一记真气狠狠落在她的面颊之上,由于真气击来力道劲猛,她整个人倒在地上,嘴角淌下血来,一时之间眼冒金星,头轰轰作响,当她抬起头来,只见帝君的手正自缓缓落下。   帝君连打她,都不肌肤相亲的打,而是隔着甚远用真气打她?!   “忍了你两盏茶的功夫了。聒噪。”帝千傲冷声道:“朕活了三十三年,第一回亲手打女人。可见你多可憎!”   杨清灵捂着肿起的面颊,可憎二字简直如一把插入她心房的刀子,我深爱的帝君竟说我可憎,我如死了,不由对沈长风恨上心头,不行就将沈长风也...宰了,司良可助我一臂之力,“帝君,当众打我......” 第381章 是你媳妇啊   太后忙说,“她也是一片好意。帝君不必与她计较了。毕竟是大理寺副卿的女儿,陆路提督的妻子,又是你姨家妹妹。”   帝千傲沉声道:“海胤,让杨实统和孙术过来领人。”   “是,帝君!”海胤即刻将大理寺副卿杨实统和陆路提督孙术传了过来。   这二人来了就跪在了帝千傲的脚边,匍匐着,“下臣参见帝君。”   帝千傲冷声道:“之前给了杨清灵脸了,她不要啊。今儿又把你们两个的脸丢完了。朕腿上这个是和朕有些牵扯的人,杨清灵看不惯。她夫家姓孙还是姓帝啊?妄想过问朕的私事!反了你们了!”   杨实统出了一身的冷汗。   孙术立时愤怒难抑,杨清灵这个贱人竟仍然在觊觎帝君,竟在帝君后宫里一副帝君的女人的做派,简直该死!   洛长安心里的委屈稍微散了些,身子一软偎在了帝千傲的肩膀上,不得不说,被他庇护着的感觉...很好,以后不谈爱情,只谈身份之便的庇护,他是个极好的选择。   帝千傲将她腰肢收紧了些,抱着这么合手,如何就姓沈呢,就是说身为君主,不给身份就把臣子妹妹的衣服剥了看看,于礼不合。尤其看完了如果没朱砂字,他又不想对其负责娶回来,就没法收场了,他真挺介意她嫁过男人的,要不是气息像皇后,他都不愿意抱她,上次咬她一口,就够他郁结的了......   洛长安不知帝千傲在一边嫌弃‘她’一边用手紧紧束着‘她’,只觉得他处在一种极致的纠结和分裂的挣扎之中。   杨实统实在是脸上没光,以前女儿就因为试图趁帝君醉酒承恩而被先皇后关水劳一个月,丢死人了,现在又出了这事,恨不得没这个女儿,“是微臣管教无方,请帝君降罪。”   孙术也道:“下臣甘愿受罚。”   帝千傲沉声道:“今日,你们二人官阶各降一级。这是个警告。若下次再因她的事让朕传你们俩过来,就君臣反目吧!”   杨实统和孙术出了一身的冷汗,把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一句话不敢说。   杨清灵心里一万个恼怒,太后娘娘见我如此,竟从头到尾都不帮我说话,我可是帮她除掉了她的眼中钉...先皇后!   太后叹口气道:“清灵,你倒是也该稳重些,行事太过张扬了也是不行的。回去反思吧,抄录大藏经十卷,递来给哀家过目。”   “是。”杨清灵强压着愤怒,心想老东西过河拆桥,对我纯属利用,当时可是太后先说的一句‘除非...’!   洛长安缓了一阵儿,觉得好点了,然后便从帝君腿上滑落,将杨清灵扶了起来,笑道:“孙夫人,你的脸肿得好高,都变形了,让随行的御医给你看看好不好。我到底不知宫里规矩了,要是有得罪的地方,你多包涵。”   杨清灵立时下不来台,现世报来得太快,她今日丢人丢大了,“谢谢你的好意,方才都是误会一场,不打不相识,你也要多包涵。”   帝千傲半年来也没有见一个笑脸,这时竟被沈小姐这立刻反击的小样逗得莞尔了。   海胤见帝君露出了半年来第一个笑脸,心中终于也宽了一点,然后使劲打量着沈长风,心想这...八成就是皇后娘娘吧!   宋凝也十分厌恶姓杨的有事没事就进宫和太后说话,搞得后宫是她的地盘似的,令人厌烦,附和洛长安道:“对呀,孙夫人被打得嘴都流血了,快让御医给看看吧。”   洛长安叹口气,宋凝是个好姑娘,唉,难受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酸了。   帝千傲的视线落在沈长风的眉宇,她这表情...是吃醋了?......他就如受到鼓励似得想多看看她这样吃醋的表情,于是突然睇向宋凝,便突兀地对宋凝说道:“你...冷么?”   宋凝不知何状,只想帝君这是又怎么了啊?秋老虎这么厉害,如何会冷呢,“不...不冷呢帝君。”我热的出痱子!   洛长安:“......”气死了。   帝千傲:“......”不冷算了。   海胤:帝君自创的法子真的是...惨不忍睹,这样真的会令沈小姐对他有好感吗。   杨清灵浑身剧烈地颤抖,已经害爹爹和丈夫降职了,于是也不敢多言,只觉得胳膊一紧便教孙术拽着,如逃也似地离开了观景台,杨实统将女儿当泼出去的水,丢给孙术就不管了。   孙术领人回府就关卧房里夫妻打了一架,杨清灵鼻青目肿也不能使孙术消气,孙术一度抽出剑来要杀杨清灵,吓得杨清灵跑到孙家主母房里跪着哭诉说孙术要杀她,主母说了孙儿几句,孙术不好说妻子不要脸觊觎今上,不得已才卖个薄面给主母,将人命留下了。   ***   祭祀事后,帝千傲将沈长风带回了龙寝。   从佛寺观景台到皇宫龙寝,距离颇远,行了近一个时辰。   马车内,因为两人知道目标是将九溪殿未完的事情做完,所以整个氛围是暧昧的,又因为彼此之间不近不远的距离,使得彼此的呼吸声也显得异常的敏感。   一路上无言。帝千傲将手攥在他腕子上的白绫,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洛长安意识到他已然较上次相见心态平和了许多。   这是洛长安第一回进新都的龙寝,摆设和原旧都竟是一致的。   诚然,她儿时的画像面朝着墙壁了。梳妆台上有女人梳妆用的东西,并非属于她洛长安的,还有一把团扇,洛长安认得这扇子,是他的新贵妃宋凝的扇子。那日在九溪猎场,她见过一回。窗棂上她养的富贵竹不知去了哪里,兴许是枯死了吧。看到这些,实际还是心酸难抑的,处处找不到她的痕迹了,就如从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海胤:富贵竹在书房!   帝千傲打量着她,碍于礼教,倒真不能直接将臣子妹妹的衣裳剥了,上次九溪殿没给身份初次相见就将人摔在床上险些收入龙袍下,已是失控了,他再次问她:“真姓沈么?第二次问了。以后再不会问了。”   洛长安颔首,“嗯。真姓沈。”   他在龙寝和宋凝都过起日子了。我不姓沈姓什么呀,姓绿?他会帮她描眉吗,会让她帮他绾发吗。从桌案到地毯再到龙床,都有他们恩爱的痕迹吗。不能深想。   帝千傲颔首,心里也彻底不再抱有臆想了,这人到底不是皇后,“坐吧。”   洛长安凭借对他的行事作风和避人时对女人的措辞习惯,她定势思维将这二字理解为‘做吧’,她认为他是要收取帮她解围的报酬了,于是她也并不扭捏,其实心里也很想给自己一个痛快,若是他就这么和沈长风做了,她就心死了,也窥见他和别的女人也就这么回事,对他也就彻底放下了,她就像玩火似的又紧张又害怕。   “好。”洛长安说着,便走到了帝千傲的面前,抬起手解着他领口的扣子。   “......”帝千傲不由怔住,眉心微微揪起,沈小姐这是...疯了?   大东冥皇后娘娘都没有主动解过朕的领口纽扣,此人过分了!   洛长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表情似乎受到了惊吓,或许是她的面容丑陋吧,她将他外衫扣子尽数解开,然后捏住他腰间系带,缓缓地给拉开了,登时间亵裤也松松挂在他紧实的腰际。   帝千傲:“......”这么主动的吗!这绝对不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后羞涩至极需要朕求欢很久才肯理朕的,皇后是干不出这种事情的!不行,朕接受不了!主动的只能是朕!   洛长安将他衣衫解得差不多了,见他肌理在衣下若隐若现,然后就将手抬到自己的领口,开始解她自己的纽扣,然后问道:“帝君,在哪里给您报酬呢?龙床吗?”   帝千傲:“......”突然好害怕啊!得让海胤进来将此人带走了!她想把朕怎么样!   在洛长安将她的纽扣解开之前,帝千傲将她的手攥住,呼吸有些发紧道:“沈小姐你冷静下来,听朕说。”   洛长安:“......”他脸怎么吓得惨白了。   帝千傲轻轻一咳,“朕方才说的是,坐下,坐,后臀挨着椅子,理解吗?”   洛长安立时面红似血,天啊,按照他的行事风格,不该啊,她居然理解错了,并且把他扣子全解了,腰带也给松开了,反而像她问他拿报酬呢,这就尴尬了,“现在...懂了。”   于是,她老实地坐在了椅上,把自己领口的纽扣又系了回去,好想原地消失。   帝千傲嘴角有不少笑意,他温声道:“沈小姐,诚然,朕对你的身子有感觉。但是,朕有不能辜负的人。相比这点身体上的方便,不需要了。你请吧。”   洛长安心中竟有些意外,这就是他的决定吧,为了他不能辜负的人守着,但那人是谁?是长春宫的新贵妃吗?   他那样子明明已经紧绷了,但是仍可以理智地克制着,她又在想他的后宫是不是也都仍干净着?那面朝墙壁的画像,他手腕上的白绫,还有桌上别的女子的团扇,都能说得清吗,患得患失之感。   洛长安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龙寝,赶往了时江渡头,晚上还要和秋颜相会拿司良的。   洛长安走后,帝千傲用手托着额头,剩下的真不知怎么收拾,好狼狈,这些年真的是动辄数月的禁了,后半辈子也得禁了,这命,他吐口气将衣服扣子扣上,“海胤。”   海胤立时进得殿来,说道:“帝君,可是要后宫伴寝?”   帝千傲一怔,“行了!除了这个你没别的可说吗?”   海胤一怔,关键您此时这状态最适合这个,海胤靠近前来,“帝君,方才奴才仔仔细细看了看沈长风,和皇后娘娘可是太像了!”   帝千傲不大认同,“你要知道她刚才什么作风,你就不这么认为了。去拿酒来。”   院中,秋颜见洛长安离去了,便等了片刻,也打算离去,岂料被沧淼看见了,沧淼与秋颜走个迎头,秋颜有些慌张之色,避着些沧淼。   沧淼发现些不同,便将眉心蹙起来,“秋颜,你是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个月来突然安静得很?”   秋颜紧张道:“没...没有啊!”   沧淼将手中给帝君的药膳放在旁边石桌上,然后将脚步逼向秋颜,“你一说谎就说话不利索,一双大眼来回转。说!是不是和童寒生米熟饭了啊!我最近忙帝君,没时间忙你,你...可别吓我。可别帝君没走出丧妻之痛,你可要大喜了!”   秋颜脸上一热,“没有啦,帝君不如意,做下属的哪里敢大喜呢......”   “那你是在隐瞒什么事?告诉我!否则,我用药蛊引真话了!”   秋颜见沧淼情绪少有的有些激动,她也不想尝试他的药蛊,连忙将手指竖在了嘴边,“神医,此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啊,你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哦。”   沧淼颔首,“你说吧。如果是你怀了童寒的孩子,我可要弄死童寒了。”   “你不要乱猜好不好。”秋颜脸上更是热了,只小声道:“皇后娘娘还活着,沈长风就是皇后娘娘!我现在是要去时江渡头和娘娘会合抓半年前画舫大火的幕后真凶的。”   沧淼闻言,当即大惊,低声问道:“我可以知道一下,你知道多久了吗?”   秋颜轻轻一咳,“一个多月了吧!”   沧淼无语道:“你憋了一个月你不告诉帝君他媳妇还活着,看着他发狂?!你是不知道帝君这半年怎么过的吗!服了你们女人了!”为自己后半生的日子发愁!   秋颜:“......娘娘不让说。因为帝君说了很过分的话。让娘娘伤心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沧淼心想我只会告诉帝君,帝君是神不是人,他端起药膳来,“交给我处理吧。你务必保护好洛长安,可别再让人害了!再遇害一次,帝君就真驾崩了,驾崩到需要下葬的那种驾崩!”   说着便辞别了秋颜进了屋内。   帝千傲左右孤寂,正在饮酒,见沧淼来了,便说道:“正巧你来了,陪朕饮一杯吧。”   沧淼将药膳放下,将酒水接过来,“我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帝千傲失笑,“认识三十多年了,第一次见你这么认真。你想说皇后殁了半年了,没必要囚你在宫里,让朕放你自由,是么?”   “不是,这都不是事儿啊。”   “那是何事?”   沧淼轻轻一咳,然后攥住帝千傲的肩膀,“我说了以后,你要冷静,不可以心脉爆裂,也不可以昏倒,知道吗?”   帝千傲笑容更浓了几分,“说吧。”   沧淼深吸一口气道:“洛长安还活着!沈长风就是洛长安!刚才把你撩扯起来然后果断走掉的,是你媳妇啊!”   帝千傲笑容便收了,手中的酒盏也掉了,“......” 第382章 用些药   质地考究的青铜酒盏掉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闷闷一声轻响,酒水洒在了今上整洁的龙袍上,氤氲出点点湿意。   帝千傲安静了,龙寝内也安静了,独留外面秋蝉生命尾端的嘶鸣,他端坐在椅上,双手开始大颤,他一字不言,眼底渐红,唇渐白。   沧淼明白自己丢出的消息有多么事关重大,皇后是帝千傲的命!原以为命没了,于是他如行尸走肉般迷路了,在形形色色神似之人中流浪,挨过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也险些堕落迷失自己,此时故人复得了,却已经物是人非,必然百感交集,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故人回来了,帝千傲竟显得每一桩每一件都不堪了起来。他像个戏子似的和旁人扮张生,他带别人回龙寝过夜,他帮别人描眉,叫别人宝贝,他的桌案上有别人的宫扇,净事房册子上记满了他四处走动的记录,这些都被沈长风面具下他的正妻看去了。都被那他自她十四岁就爱着的正妻看去了。   边疆的白泽,远郊的刘勤。等等,等等!   他...觉得窒息了。   沧淼和海胤面面相觑,两人垂手立在一旁。   海胤知道此时不合时宜,但是管他的,啊啊啊啊,小公主,我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小公主,梅官啊,无人知我心事了,梅官也回来了吗,梅官还能与我一起讨论如何撮合帝后吗,帝君有我呢,皇后身边可还有梅官?还是终归,物是人非了,破镜难圆了。   帝千傲的手心里出了冷汗,他如紧张做错事的青年一般搓着手,与失而复得的狂喜一同苏醒的还有无边的愤怒!   半年来,是谁捂着朕的眼睛,让朕看不到真相的!是谁合伙起来把手捂在朕的眼睛上的!整整诓骗了朕半年!   朕一生从没有觉得如此窝囊过,像个冤种一样被人玩弄股掌!   可是朕视为分身...的影子司良!后宫干净吗?前殿朝臣脱得了干系吗?还有谁,还有谁。皇后半年身在何处,可是被人有意藏起了?   这就是众人统一口径告诉朕的皇后殁了,让朕节哀吗!   怒极!从未如此被惹怒过!然,帝千傲是可以被如此玩弄的吗!是可忍熟不可忍!   沧淼低声道:“秋颜说司良夜里去时江渡头,他夸赞画舫火灾里凶手的玉坠子好看。”   “怪道今日不见他。”帝千傲俊脸倏地寒了,“午前鸿福寺给时江商船受难百姓祈福时,他眼圈红着说是今儿是他叔父祭日,告了半日假回去扫墓了。由画舫大火那日,就用谎言去圆上一个谎言了,终于,谎言破了。沧淼,朕视他如兄弟手足,除了不与他分享女人,其他都可分享,他的功夫和手腕是朕教授的。他用朕教他的东西弑杀朕的妻子!”   沧淼叹口气,“被兄弟背叛的确痛。手刃兄弟更痛。被兄弟杀害自己的妻子,这滋味我虽没体会过,但只听起来已经痛极,除了告诉你我永不背叛你,我没别的可说了。帝君,不要对友谊失去信念!你仍有一帮信徒追随着你!从北地到南都,你仍有我们!”   “洛长安,”帝千傲走到了墙壁前,将半年来被他面朝墙壁的画像反了过来,半年多不敢触碰不敢细看深怕承受不住痛苦,用手抚上爱妻那美好的面部轮廓,脑海中划过九溪殿雨夜中雷电后,她面具下面颊上那凹凸不平的疤痕,还有那夜里他如野兽般撕咬在她颈项的疯狂暴戾的举动,以及她由于吃痛用受损的嗓子隐隐低泣的难过的抽泣声,她明明那么脆弱,他却发狠一般蹂躏着她,他心中如剜绞。   十四年来,他在男女之事上虽不能说君子,却也的确克制着,她身子不好,他没有完全放开过,但在九溪殿他将她像个器皿一样险些摔碎在床上,现在想来,当真后悔已极。   耳边响起他那夜情乱时说过的禽兽一般的话。   -长春宫的宫灯长安城四处可见,你可看见了。-   -你舍命救下朕的人,朕将亲制的御用弓箭赐给你做谢礼,她于朕至关重要,以表朕谢意之诚。-   -朕有满后宫的女人,怕是后宫盛不下,行宫也满了,这些人或者眉眼,或者容貌,或者举手投足教朕牵肠挂肚。沈小姐凭什么呀?-   -凭你‘刺耳’的嗓音,凭你镂空面具下隐隐可见的‘丑陋’容颜,还是凭你并非完璧的残破的身体。-   天啊,他对爱妻究竟...做了些什么。   “洛长安,长安啊。”帝千傲叫出了半年不敢叫过的名讳,只觉得腹中剜绞着,心疼得他喘不过气了,他将手按在自己心口,失声落下泪来,“是朕....竟是朕的影子亲手烧了她。是朕啊......朕说她面容丑陋,声音刺耳,在她最需要温暖的时候,最需要丈夫,最需要家的时候,朕让她坠入冰窟,朕让她回来之后面临鸠占鹊巢无家可归的窘迫,包含她的长春宫也被朕送人了......沧淼,给朕用镇痛药,朕...五脏六腑痛得快要死掉了。”   沧淼立刻给了十三粒镇痛药物,帝千傲颀长的身子靠着墙壁缓缓滑下,半年来压抑的情绪在这时全部宣泄,沧淼从未见过他因什么事情哭得如此痛过,原来半年来他不是忘了他的皇后,而是越发的深刻浓烈了,只是无人可以解决他的问题他不愿多说罢了,“帝君,虽然物是人非,但是...好在她活着。活着就很好了,生死面前,爱情显得不重要了,你们仍有两个孩子,你们还是有牵绊的,对不对。帝君,不要逼她,善待她!最好,不要继续宠她,而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了。”   帝千傲记起那日他询问她是否婚配了,她说了嫁人了,他问她夫家在何处高就,她回答丈夫死了,那时听起匪夷所思,此时回想满心苦涩。只怕是自己在她心里是彻底死了。   “海胤,将去年皇后在迁都前夕给朕做的新衣拿来。”帝千傲吩咐着,“朕去时江渡头见皇后,要穿新衣裳的,近来不修边幅了。”   “是,帝君。”海胤便从衣橱最深处衣柜内,将那些被尘封半年的皇后娘娘亲缝的衣衫拿了出来,这一针一线也显得弥足珍贵了,从中选了帝君所说的那套皇后为了迁都南巡专门做的新衣,拿了过来,服侍着帝千傲将衣衫穿上,过往半年帝君说穿着皇后做的衣衫身上疼,就不愿意穿了。   帝千傲看着镜中的自己,半年多没穿对过衣服,终于今日穿了合身的衣物,魂了回来了几分,他有几分紧张地拢着自己已然一丝不苟的发丝,询问着海胤道:“这半年,朕看起来,老多了吧?”   海胤眼眶一酸,声音也有些哽住,“没有,您还是那般俊朗,一点也没有老,好看着呢。”   帝千傲的感觉着后心犹如被司良刺了一剑,伤及内里,自己一向自负用人手腕,不曾想遭最亲信之人背叛,莫大的讽刺和侮辱,他沉声吩咐海胤道:“你去办理一下,教文武百官,太后及后宫妃嫔,皇城御林军于明日一早在凤凰台下集合,列队迎皇后归位,迎凤归巢!交代下去,后宫女子自今日起不得施粉黛颜色。另外,只不说是皇后回了,以免惊动了朕的心腹...司良,扰了他给他叔父‘扫墓’的兴致就不好了!今晚时江渡口,朕会会他!亲自会会他,朕问问他,还认朕这主子吗!十七年的情谊,朕想知道,朕输给了什么。”   “是,帝君。”海胤躬身说道,心想许是怕后宫女子妆容艳丽,艳压了皇后娘娘吧,毕竟那疤痕......   帝千傲拉开桌案抽屉,将抽屉内那个被大火烧至血红的玉镯子握在手里,用微微粗粒的指腹细细的摩挲着,而后将龙靴步出了龙寝,脑海中都是爱妻面具下那双盛满伤痛的眼睛,为什么...伤她最狠的总是朕!为什么!   走至门处,又将步子顿下,问沧淼道:“给朕用些药吧。”   “方才不是已经用了十三粒镇痛的药了?”沧淼不解。   帝千傲和沧淼说话没有设防,只坦白道:“抑制性事的药。用一些吧。大火没送走她,朕...怕自己是会送走她。”   沧淼:“......”没见过夫妻俩天天如此的惊天动地的。 第383章 紧张了   ***   这夜银月如钩,悄悄爬上了夜空,注定是个不普通的夜晚。   海胤连忙带人从皇宫的东头的凌华殿开始,接着至宝华殿,合华殿,再到太后的坤宁宫,再到西头的水榭阁,关雎宫,永福宫等共计大小百余座宫室,他都一一的吩咐着:“各位主子接旨,明日一早五更天便去凤凰台下集合,到时着国礼宫服,不得施脂粉颜色!”   众妃都不知发生何事,都不由好奇道:“海公公,明日可是有什么大的庆典?如何突然要全员去凤凰台下集合?凤凰台不是册封皇后的地方吗?”   “海公公,是不是有继后了啊?是谁荣登凤位了?”   “贵妃要被封为继后了?荣登凤位之后是要入住在时江渡口到长安渡口那边兴建的新东宫吗?那连绵数十里的东宫宫殿和后宫这边以凤凰台为分界线,据说是以后的继后人选建的,不是后宫这边殿室可以比拟的!”   “当然不能比,后宫这么多人,新东宫可是没有任何女子入住过的!若是能入住新东宫之人,必然是帝君的心尖儿盛宠!”   “必然是贵妃宋凝了,独她有长明宫灯,还独她夜夜在龙寝相伴呢。”   “只是,为什么不让施脂粉颜色呢。”   宋凝却始终沉默着,抱着自己的小兔子不说话,脑海中划过沈清川巡抚那...饱含仇恨的眸子,九溪殿宫宴上,今上原约她赴宴,后来今上没去,她自己一人在宴上很是无助,她的兔子在雨天又跑到猎场了,是沈巡抚帮她把兔兔找回来的,还给她兔兔的时候,沈巡抚的手指碰了她的手指。帝君从没有碰过她的手,那是她第一次和男人有肌肤相触,她没出过几次闺房,和男人接触很少,忘不掉那手指间的火花了,也觉得愧对帝君。   海胤听着众人各式各样的问题,只道:“明儿早上就知道了。总之我是提醒了,各位谁要是不听劝打扮得白面粉腮,小心惹祸上身!”   太后在坤宁宫内也不得清净,只传来吉祥问道:“吉祥,吉祥啊!”   叫了两声,没见吉祥进来,她便着急下了床,岂料教床下的软榻拌了一下,险些跌倒,脚腕子疼得不行,心情就更急躁了。   “太后娘娘,您叫奴婢?”吉祥进得屋内,连忙帮太后揉着脚腕,“怎么了娘娘,如何心神不宁?”   “今儿海胤突然通知明儿一早去凤凰台,可是要选立继后?没见有什么征兆。哀家这心里总有些不太平,只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呢。好容易过了半年太平日子。”太后说着就揉着心口,“太子和二皇子都睡得好?”   吉祥低声道:“都睡下了,两个孩子近半年都养在您膝下,吃住都和您一处,您越发离不得两个孩子了,这要是有人带走一时片刻不要了您老的命了。放心吧,两个孩子这时在隔壁卧房睡得好好的呢。”   “可不嘛,这两个孩子可是哀家的命啊。别说一时片刻不见,就是眨个眼睛不见也受不住了。”太后说着就想起两个爱孙的面容来了,随即颔首道,“你陪哀家去佛龛前烧柱香吧。心慌得很。人老了,经历的多了,前朝本朝旧事都上心头来了。”   太后说着,就教吉祥搀着去佛龛前面,跪在软垫子上,好烧了一炷香,边说着:“昨日里又梦见长安了,托梦给我,说浑身烧得疼,直叫烫。明儿还得请法师超度一番。”   吉祥看了看太后,又垂下了眸子,只说道:“好,奴婢明儿就安排法师来做法事。太后娘娘,梅官是您一手栽培出来的,人也没了。我和梅官亲如姐妹,每次想起,就...忍不住难受。”   太后拍了拍吉祥的手,“只怪那意外大火,将哀家那苦命的儿媳还有哀家最器重的梅官都给...烧死了。哀家素来吃斋念佛,如何就如此命苦,早早的就白发人送黑发人。”   ***   时江渡头,弯月挂在江水尽头。   初五这天夜里有大集,集会上有各种摊贩在渡头贩售物什,有的卖玉器,有的卖墓里的玩意儿,也有少男在卖身葬父的。   洛长安从老渔夫手里高价买入了一艘民船,她坐在船头甲板上,江风有些大,她的额际发丝被吹得有些凌乱。   初秋里夜里天凉了,她外面披着一件宽大的青色披风,披风底下仍穿着一件素色的男衫,男装出行方便的很,她将披风帽子压下来,一张小脸基本掩在帽子底下,一盏昏黄的烛火小灯在她脚边的小几上,她这艘小船上摆着不少古玩和坠子,梅姑姑自凶手腰里拽下来的玉坠子是红绳子编起来的如意结,下面缀着一枚四方的玉佩,上面有个百灵鸟的形状。   有不少人过来买她的东西,洛长安心思不在售卖物什赚钱,见客人来问的都是非重点物什,她随口开个高价譬如一万两银子就把人打发走了,临走给她留下一句你怎么不去抢啊,她也不急不躁,只笑笑地看着顾客走人。   直到入夜,一道黑影轻飘飘落在她的小船上,那人矮了身子来问她话,“你这里都有什么玉器?”   洛长安闻声,觉得耳熟,都是皇宫里高层混的,这些人谁不知道谁啊,她便抬起头来,昏黄的烛火下,看见了司良那俊秀清冷的眉目,的确有几分帝君的风采,连带着身型也像,怪不得很多重要任务由他当替身分身,她沉声道:“都在船体摆着,客官自己挑吧。”   司良将她的物品打量了一番,没有他要的,他递出了一张图画,“船家可见过图上的坠子?”   洛长安打眼看了看那坠子图,正是自己袖中的那刻着百灵鸟的如意结坠子,她轻声道:“这个坠子我见过,是一个姑娘说身上盘缠不够回家,把它卖给我了。后来又被另外一个姑娘买走了。卖给我东西那个姑娘留了名字给我,说她会来赎回去的。麻烦了,我看她一直没来赎,我又死了姑姑,急需用钱入殓安葬,所以就卖了。你找这坠子有事吗?”   “我找的不是坠子。”司良眉眼微微眯了,“我找卖给你坠子那姑娘。”   洛长安一怔,那刺了梅姑姑十四剑的人,真的是帝君的人,找她的目的是来补刀的吗,把她也捅十四剑让她再死一回?好歹她是他的女主子啊,他去年二十五生日,她送了套宅子给他庆生的,没有怠慢他,一点良心没有吗,“哦,那我这里不卖姑娘。”   司良声音竟有几分颤了,“她不是留了名字给你?可否将她名字给我看一下。”   洛长安立起身来,“这个,我看出来了,这姑娘的名字你特别想知道。十万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司良没有犹豫,自衣襟里掏出了十张万两银票递给了洛长安,“带我去看她的名字。”   于是,洛长安便将银票收下了,“这边来吧,随我进船内舱。”   说着,便引着司良进了船舱之内,她来到舱内的柜子跟前,将事先准备好的写着洛长安名字的典当字书拿了出来,自桌上滑到了司良的面前。   司良将那字书拿起,看见纸上的‘洛长安’三字,登时声音哽住了,情绪也并不轻松,只问:“这位姑娘将玉坠子卖给你的时候,她...可还好?我是说身体状况。安康吗。”   洛长安听着司良这种介于激动和狂喜的语气,有不少不解,“没注意。”   “你可知她朝什么方向去了?”司良沉声道:“我的一位极重要的人,在找她!若你能提供线索,银两都好说!”   “司良。”洛长安缓缓退了几步,她边退,旁边自船舱四方便有人使轻功轻飘飘落在船舱之内,细看之下竟是夜鹰、秋颜、嫪擎、康庄等一同效忠帝君的人,洛长安退到这几员大将之后,抬手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带着半张面具的面颊,她的笑容有些凄美嗜血,“想知道我好不好,你当亲眼看看我的脸,大火烧得我疼得很啊,我嗓音...好听吗。”   洛长安说着,便将自己的面具除下,露出了左边那半张毁容的脸颊,那婴儿巴掌大小的疤痕如烙印般将众人的记忆都拉回了那场漫天大火!   司良见了洛长安,大惊之下,竟如释重负,似乎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很久了,他舒口气,便单膝跪在了洛长安面前,“属下,参见皇后娘娘!”   洛长安冷笑,“你仍知我是皇后!那日在画舫说要亲自送我上路的也是你啊!”   “自秋颜大张旗鼓地戴了那玉坠子,属下便知道那是引属下出来的。属下知道是计,仍来了,属下来是求死的。”   说着,司良将腰间长剑自剑柄抽了出来,双手将剑举过头顶,“娘娘请杀了我。属下领罪。借着那场南风,那装着干草的渔船,那燃着渔船的烛火,那刺了嫪梅十四剑的人,那将皇后逼到跳江生死不明的人,都是我!嫪擎,你动手,为皇后,为你家姐,报仇!司良,半年来深受心理折磨,求速死解脱!”   帝千傲便在这时登上了这艘在时江浅水处泊着的小船,司良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耳中,坐实了他的背叛之名。好极了!   而这艘在时江上飘摇的小船船舱内,有他半年不见的妻子,他脑海中划过娇妻种种承欢时的娇态,推开这门,就见着了,心如被紧紧攥住,紧张了。 第384章 七个月了,属实...   “司良,你弑杀皇后,是该死!我家姐的仇,我也该报!”嫪擎血红着眸子,一把接过司良手中剑,照着头劈下,临到额头便停了下来,这是帝君影子,平日都较咱们有身份,竟下不去手,他将剑扔落在地,厉声道:“大家不是好兄弟,说好了守护帝君和皇后的吗!你如何反了!帝后待咱们不好吗?!为什么入新都前用生死拆散帝后?!”   司良拳头紧紧攥着,狭长的眸子里有液体忍着不肯落下,“剩下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再说了。”   洛长安微微蹙眉,他在保护着谁,她一定要逼出来那人。但逼此人开口,难度仅次于逼帝君开口,此人根本不怕死,无所畏惧。   秋颜劝道:“司良,你可是被威逼利诱了?可是有苦衷?再有苦衷,皇后娘娘也已经成如今模样,梅官也再也不会回到我们身边了!你大错特错了!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办法原谅你的!你千不该万不该!”   康庄气的砸船体,直砸的船舱上的浮灰簌簌直落,“你可是帝君的影子啊!考虑过帝君的感受吗!你亲口告诉了帝君皇后殁了,帝君对此深信不疑。结果,一切都是你的手笔!帝君会被你气死的!”   砰--   船舱老旧的木门被由外面推开了。   帝千傲举步将龙靴迈入船舱之内,视线扫视众人。   众人皆为帝君冷怒的视线而一懔。   洛长安心头狠狠一撞,帝君...来了。   司良紧紧闭了下眼睛,终于...还是以叛徒之名面对主子了。   帝千傲冷冷凝了一眼司良,司良为之震颤,帝君的眼神已经令他愧疚入骨!那是赐他身份地位名誉以及尊严的帝君啊!那是将他从无名小卒扶起来成为其心腹分身的帝君啊!   帝千傲没有理会司良,他控得住司良,司良是来求死的,不急一时。他有更重要的人要先...看一看。   他最终将视线落在被秋颜等人护在身后的洛长安的身上,昏黄的光线下不能看清她模样。连带着着昏黄的烛火都惹他不如意了。   洛长安的心脏如漏了一拍,缓缓地加速跳动着,因帝千傲望来的浓烈的视线而心中收紧,她下意识忙将面具戴在脸上,动作间充满了狼狈,她也忙将披风戴在头上,将小脸也掩住了,他...他知道她是她了吗,她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他呢。   还没有!   洛长安觉得戴着面具戴着帽子还不够,她索性不住地往后退,退到靠着船体之处无路可退了,她干脆背过身面对着船壁,她面容丑陋,嗓音刺耳,她害怕面对完美无缺的帝君,害怕面对她的丈夫,天啊,他后宫裙带都是美丽的。独我不好看了,独我说话声音也不悦耳了,自卑到尘埃里了。   帝千傲缓步踱向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的...人,他的脚步声仿佛越靠近,越加剧着她的紧张,来到她身后,他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她身子明显地为之一僵,他将她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他,显然她并不愿转过来,他使了些力,他去掉她头上的青色的披风帽子,她垂着头,低到不能再低了,她像个傻瓜一样眼泪扑扑簌簌地往下落。   帝千傲捏起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她却垂着眸子不肯看他,他颤声嗓子道:“叫相公。”   相公二字,使洛长安如得到了某种情感催化,眼泪瞬时决堤了,哽着嗓子,倔强地不说话,委屈的嘴角轻轻地颤着,长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或许因他身上穿着她亲做的衣服,让她又险些丢了骨气了。说明他心里还...有一些她的位置吗...   帝千傲用拇指腹摩挲着她那柔软红润的唇瓣,身体每一处都被调动起来了,“回来一个月了。问你两回,都不肯说实话。收拾完这里,朕和你慢慢谈吧。许是该问第三回,真姓沈么。”   洛长安仍不与他说话,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灼烧得他浑身都滚烫了。   帝千傲低声道:“回答朕,一个字也好。快!起码,先听一听声音得些微缓解...也好。”   洛长安别开面颊,不想让他听她的声音了,谁都可以听,独不想让他听了。   帝千傲的手爱惜地抚摸着她的发丝,以及她那面具,洛长安防备地压上自己的面具,生怕他把它除下了。   “好,夜还长,朕有时间教你开口和朕说话的。”帝千傲仔细看了看洛长安,只觉瘦成个鹌鹑了,实在是心疼炸了,他将那赤红色的玉镯子套在洛长安的手腕上,“时江渡口丢下的,时江渡口戴上。”   洛长安看着这玉镯子,便想起来画舫大火那日和他在渡口走动逛着集市,看上这玉镯子时,他拿起她手帮她戴在腕上时的美好的场景,如今只觉沧海桑田。滋味苦涩,她摸着这玉镯子,心中滋味万千。   “乖,把玉坠子给朕。司良是朕的人,你们不能使他开口,朕可以。”帝千傲对洛长安说话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那种温温有礼之态,与那日在九溪殿疯狂一般的他判若两人。   洛长安从袖中拿出那玉坠子递给了帝千傲,他接玉坠子时将她手一并攥了,她忙将手抽回去,只余了玉坠子在他手里。   帝千傲捻了捻仍有她余温的玉坠子,如握着她温软的身子,而后将玉坠子放在桌案上,推给单膝跪地的司良,“在场都是自己人,割血结盟的兄弟。司良,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朕只问你一次,仍认朕这个主子吗?”   司良登时泪目,沉声道:“可以不认父母,不能不认您!十七年的栽培之恩,司良没齿不忘。”   “所以,朕对你十七年的栽培,输给了一个女人送你的百灵鸟的玉坠子?”帝千傲将手攥拳砸在桌案,登时间桌案碎成两半。   众人大惊,这玉坠子是女人送给司良的?是谁?   司良没想到帝君竟一语拆穿他的心事,不觉之间心防崩塌,本单膝跪地,这时双膝跪地,“帝君,属下罪该万死!”   “告诉朕一个名字!若是此人值得,朕敬你。若是不值得,朕...看不起你!”帝千傲压着心底的狂怒。   司良将双拳紧紧地攥起,竟觉得难以启齿,“是...大理寺副卿之女,杨清灵小姐。她把自己托付给了我。初得她时,枕边风吹得属下糊涂了,她要什么属下干什么,上脑了!画舫大火过后,属下后悔了!”   “杨清灵!很好,又是此人,高官之后。男盗女娼之事已经教人不齿,竟然弑后!朕又要提她老子丈夫了。”帝千傲催动真气聚拢在手心,猛地击出至司良的心脏,强烈的真气如将司良的心脏咬住,收紧,废了他八成武功,使他武力只如寻常侍卫不如,司良剧痛难抑,大口出血来,帝千傲厉声道:“此人品行极差,不值得,朕看不起你!”   “主子!”司良沉声道。   帝千傲询问道:“温床在何处啊?你们结鬼胎的温床?”   “我那日自坤宁宫经过,巧她也在那边陪太后诵佛经,就...被她留下了,在假山后面办了。”司良毫无保留地都说了。   帝千傲大怒勃然:“坤宁宫。很好,朕从弑后的事情中,竟然听到了坤宁宫三个字。热闹极了!你们可是教朕太意外了。坤宁宫这温床是有人有意提供方便啊,还是坤宁宫也如朕一般不知情啊。朕希望是后者。否则,匪夷所思!太后!”   洛长安心底也阵阵寒意,皇宫内院,究竟埋了多少人命啊,若我不回来,我可就只是墙壁上被今上面朝墙壁不愿看见的先皇后了。   帝千傲绝望而心寒地看着司良,厉声道:“叛徒!”   司良从肉体到心灵被摧毁了,今上的一句叛徒将他彻底否定了,他如死一般,血红着眸子说道:“主子!我错了!求你杀了我!我片刻不想活了!是自觉耻辱。”   “杀了你?不,司良。朕不会杀你。你也暂没有资格自刎。”帝千傲将手中真气收回,他缓缓地低下头来,“在忏悔中赎罪,把你的枕边风解决掉!每日在背叛朕、背叛皇后,弑杀同僚长姐的痛苦中,赎罪吧,待赎罪完了,自我了结即可!”   司良痛苦万分,嘴唇之上有着鲜红的血液,他祈求道:“帝君,主子,求您,给属下一个痛快吧。现下已经没脸活着了!”   “带着叛徒烙印,在我皇门效命做皇后的狗吧!司良!往后,皇门若是出人命,朕第一个拿你!”帝千傲以食指催动真气在司良额心书下一个佞字。   司良被击垮了,用黑绸将额心系了,掩住了那个佞字,对帝千傲毕恭毕敬道:“司良誓死效忠帝君,誓死成为皇后娘娘复仇一柄利器,为皇后娘娘所用!”   洛长安轻笑道:“赎罪之前,自刺十四剑吧。祭奠梅姑姑!”   帝千傲松了口气,终于听见她的声音了,想死我了,不和我说话,气的我没辙没辙的。   “是,娘娘。”司良并未犹豫,使真气调用在场十四位侍卫的长剑,齐齐地刺向自己的身体各个部位,一时之间口中鲜血直冒,去了大半条命,只留着一念赎罪的信念苟活着。   ***   出了小船,海胤、秋颜、夜鹰等人都识趣地隐到暗处去了。   洛长安在时江岸头走着,帝千傲在她身后静静地随着。   不知从几时开始,下起了小雨,他们没有带伞,衣裳渐渐淋湿。   帝千傲紧了两步将她手攥了,攥的极紧,将她都攥痛了,不给她挣脱的机会,他沉声道:“去画舫...避雨吧。”   洛长安别过面颊,看着颇远处由皇家护卫看守着的画舫,这画舫是她的吗,那日不是新贵妃乘坐过了吗,我再上去,好贱啊。   帝千傲知道她念及了什么,忽然记起那日带宋凝来到渡头时,他失控一般追着过去的那逆行的身影,便是洛长安吧,他轻声道:“嫌画舫脏了?不想去?”   洛长安别开了面颊,许久,点了点头。   帝千傲立时传道:“海胤,拨全新的画舫过来,现在立刻将新画舫调到江头。”   “是,帝君!”海胤立刻安排了护卫将一艘更为豪华,船体更高大的画舫调到了江头之上   其时,雨已经下大了,海胤从画舫上拿了雨伞忙迎了过来。   帝千傲接过伞来,打在了洛长安的项顶,另一手将她身子拥在自己臂弯,他自己半个身子教雨淋湿完了。   进到画舫,来到卧房内,洛长安坐在了窗边椅上,看着外面急雨敲打着江面,那圈圈涟漪如同敲打在自己心头,背后属于帝君的视线热忱浓烈到令她没有勇气和他对视。   帝千傲将雨伞合起,竖在门边,然后伸开双臂,将卧室门自背后关起,并拴上了。   她坐在画舫窗畔,支着下颌看雨打江面时的画面美得让他硬成石头了。   七个月了,属实...受不住了。   纵然她恨他入骨,今晚上他不干点什么,就太不男人了! 第385章 抛掷脑后   江风吹来,因为身上的衣物湿濡,洛长安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帝千傲缓步自门畔走到窗近,伸手将窗子关了,遮去了风雨,他因而轻声道:“江风湿气大,别吹着了。”   洛长安听见这熟悉的话,竟有种重回半年多前和他同乘画舫下新都时的场景,她仍旧不说话,只将下颌轻轻地垂下了。   “洛长安。”帝千傲在她面前的桌案前弯了身子,不远不近地半笑着凝着她面颊,如哄着她。   听见自己的名字自他口中唤出,洛长安心头有些疼也有些痒,眼眶也涩然了,她用手攥紧自己的衣袖,攥得手指关节都发白了,仍不言语,不想用自己刺耳声音和他对话。甚至于,她别开了面颊。   “洛长安。”帝千傲又叫了她一声,同时别有兴致地将身子更弯了一些,追着她的面颊朝向的方向仍半笑着看着她的面颊,犹如看不够,眼睛移不开了。   洛长安的面颊受生理限制不能再继续扭到一边躲避了,无奈之下只能在他的视线里避无可避,他对女人好的时候,真的特别温柔。然而,她每每又从这温柔中感到寒意。   “媳妇儿,活生生的,媳妇儿。”帝千傲的嗓音有些沉了,继续软声叫着她,说话嘛,急死人了,倔啊!   洛长安的心倏地一紧,他竟仍能云淡风轻地唤她媳妇儿,果然帝王是滥情的,他有好多好多媳妇儿啊,好多年了,她都在他和他的后宫间徘徊着,她冲口而出哽着嗓子道:“我不是洛长安。您认错人了。”   “嗯,认错人了。”帝千傲彬彬有礼的点着头,终于说话了,他而后将自己拇指上坚硬的玉扳指取下搁在桌上,以免自己接下来的动作会教这硬物硌到她柔嫩的肌肤,他唇尾噙着柔和的笑意。   洛长安看不出他心绪,也不知他会如何,以及他是否相信他认错人了。   突然,帝千傲伸出修长干净的手,一把嵌住洛长安的腰肢,动作霸道而强势,然落在她后背的力道却温软异常,她整个身子被他抱了起来,猛地提起,按在了桌案之上,他的手护在她后脑以至于她没有被他的动作弄疼。   “唔...帝君...”洛长安慌了,近在咫尺,他眼底有着浓烈的欲火,虽看出他有礼克制着,但他眼底已然大乱了。   “不怕,朕不会欺负你,朕只看看,是不是认错人了。”说着,帝千傲将手指探入她身上男装的对襟纽扣处,猛地将她身上半湿的衣物撕开了,她娇柔的肌肤曝露在微凉的秋夜里,战栗着,他的视线犹如得到了一场视觉狂欢。   那么多女人独她让他有感觉,他完了。他最终将她的亵裤腰际往下拉了三寸,在她可爱诱人的肚脐下看到了那属于自己的烙印,他的唇干了,他轻轻舔舐着自己的薄唇,靠近她的耳畔道:“告诉我,下腹是什么字啊?帝千傲,是你那死了的男人吗。”   洛长安慌乱极了,呼吸也乱了,身上他的重量使她紧张到喘不过气来,她别开了面颊,“你...放开我!”   “九溪殿看见你男子装扮,朕当时就想屏退了众人在猎场上便扒了你衣服要了你。当时为什么不认朕!回来一个多月了,朕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帝千傲额心青筋凸起,“作为正妻,没有在回宫第一天到任,渎职!”   洛长安耳尖红透了,被他这样一训斥,她也有些自责,她自问没有办法在回来第一天就带着满腔仇恨,带着破损的容颜去给他管理后宫裙带,他恢复后宫,她连质问的权力都没有,该死的男权制度,她终于将满腔的情绪宣泄了出来:“帝千傲,我恨你!”   “原来还记得我叫帝千傲啊。恨我也使我舒服!”帝千傲用薄唇试探性地触碰着她的耳廓,“不过见了几个女人就逃避责任,让我想弄哭你!纵使看见朕和别人睡了,皇后也是皇后!躲在面具下,就躲得掉你的担子了吗!”   “你...你荒唐!”洛长安用力地推在他的胸膛,提起责任和担子,她又觉累了,但她的确也需要凤位,那日如狗一样跪在太后、杨清灵脚边的情形历历在目,不除掉仇人杨清灵她决不罢休。太后是什么角色,干净吗,若不干净,帝君的生母,她也不会放过!   “冤枉。朕没想法。说了不会欺负你,只是看看。”帝千傲竟温温笑着,将她松开了,他原薄凉的眸子此时带着迷离之色,他坐在她身近椅上,将衣服下摆拉松散了些,遮去下腹处一些尴尬,“好了。朕确认完了。朕没有认错人,你是我大东冥的皇后,一天是,一世是!”   洛长安被他松开了掣肘,她也松了口气,忙把自己的衣衫拉好,然而衣物是被撕开的,纽扣都被破坏了,就很狼狈。   帝千傲打量着她,随即他将自己身上被雨淋湿的外衫退了,仅余干爽的洁白里衣,而后他坐在案前,拿起案上几册教海胤随行带来明日要用的奏折,支着下颌批阅着,他轻声道:“海胤已经命人去取衣物了,你先去沐浴休息吧,朕还有些事情要忙。”   洛长安听见他有事要忙,便保持着安静,身上的确衣物湿了,她便对帝君俯身行了礼,而后去了浴间沐浴。   夜里静,帝千傲耳边是她沐浴时的撩人水声,奏折上奏得个什么国家大事,倒显得没有此时这水声紧要了,自己老毛病当真改不掉了,说了不能用自己所谓的宠爱继续害她,他心烦意乱地将奏折扣在了桌案,终于遵循了本心,步向了池畔。   待洛长安沐浴完了,出了温池,拿起宽大的浴巾包裹住自己的身子,便觉后身一紧,被帝千傲由后面抱了个满怀,他低下头来在她耳边道:“折子看不进去,如何是好啊。可能你说得不错,朕的确并非君子,只怕真是荒唐。”   洛长安刚静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身子一轻,便被帝千傲打横抱起放在了床榻之上,他侧卧在她身侧,用薄被盖住了二人。   他缓缓地低下头来,将挺立的鼻尖靠近她胸口的…浴巾,洛长安的心砰砰乱跳,她下意识的将手捂在心口,只听他软声说道:“好香…”   洛长安呼吸有些紧,“帝君,您…别说了。”   “朕是说浴巾…好香。”帝千傲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却敏锐的捕捉着她面颊上的酡红。   洛长安见他细细的嗅着她心口的浴巾,她紧张难抑,“不要这样。”   帝千傲将手从她腰侧抚上,动作轻柔而具有进攻性,“这浴巾摸起来,手感很好。”   洛长安身子僵住了,酥麻的感觉从腰间袭上心头,她按在他手腕,“我穿上衣物,将浴巾给您……”   “现在给我吧。”帝千傲自被褥下将她身上浴巾撤掉了扔落在地,他身上仅有的里衣他也除去了,接着他赤诚地将她拥在他的怀里,没有任何的阻碍地拥着她,体味着这久违的肌肤相贴,他用最直接的方法让她身上每寸肌肤都沾染上他的味道和气息。   秋夜里天气寒凉,肌肤温滑,他们只闻彼此的渐浓的呼吸声。   洛长安心跳加速到快从嗓子跳出来了,她试着逃脱,却被他猛地扣在他的怀里。   帝千傲将她欺在身下,炽热的打量着她的面颊,他伸手想除下她的面具,她警惕地阻止住他了。   “半年多没和皇后好了,小别胜新婚,何况是半年生死之别。可怜一下我,江面画舫上跟我好一回,可愿意?”帝千傲笑笑地凝着她。   洛长安自然是不愿意,半年多没和皇后好,和别人呢,好过吗,只冷声道:“近来身子差了,无福消受皇恩。”   “好完了也可以继续恨我啊,用你能想到的所有手段报复我皇门,报复我,不影响的。不必顾忌国法和礼教,放开手去报复,朕...给你兜底。”帝千傲声音紧致,微凉的手在她背部游弋着,“只是当前,求你了,长安,就一次。”   洛长安摇了摇头,可怜兮兮道:“您找您的新贵妃吧。”   “这语气...心疼了。”帝千傲缓缓地靠近着她,“娇妻在怀,新贵妃早抛掷脑后了...” 第386章 糗   洛长安闻声,眸子也张大了些,只觉他在形色女人中游刃有余,曾经好多次,自己都以为完全得到了他,但此时只感到和他的心离的越发的远了,她红着眼眶凝着他,越发看不懂他了。   对他来说,她究竟是什么呀。生死契阔,他在意吗。   “只要些手口方便,不深入,疼了告诉我,会...停下来的。”帝千傲对她控诉的眼神几乎不能自持,低下头来狠狠吻住了她倔强的唇瓣,撬开她紧合的牙关,用力地吮吻着,温软的舌尖,好甜。   洛长安的如被猛兽生擒,口中似被允出血了,生疼,她口中也有些情难自控的声音,她在他强烈的攻势下微微扬起了下颌,他的手抚上她优美的颈项,制住她的颊边加深着这个时隔七个月的浓烈的深吻,她只觉得他这方面...更精进了,可见半年没少研习。   他将她的手拉至他的腰际,熟稔地在她身体的敏感处感受着是否她学到了新的技巧,她的那缺席的半年教他在意极了,那半年她干了什么,和谁,夜晚如何度过的,他都在意着,沈清川是什么定位,她如何姓沈,她如何可以随别的男人的姓氏!即便是逢场作戏,也不行!自她二十岁他占了她,她可从没脱离过他的视线这么久,他出征那一年他也有眼睛盯着她的!而这半年,他被捂眼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在他们几乎决裂的这个当下,他将一个‘沈’字压下了,不是时机,提了就是不信任她,她此时需要温暖,而不是猜忌,但,深深地嫉妒了!!   所幸,她身子上生涩克制的反应是他熟悉的,是他开发教授的,她没有学到不该掌握的技巧,他的情绪被彻底激起了,他的吻一发不可收拾,自她颈项到腰侧到小腿都留下他的痕迹,他守着最后的理智没有进犯她,触碰她带来强烈到令他发疯的快意,最后伴随着一声嘶吼,他竟在她身子外…交代了。   “嗯...小东西太惹人了。朕...好糗。”帝千傲伏在她的颈项,喉间有些低吟着,显得很难受,剧烈地喘息着,他抱着她在她怀里剧烈地颤抖着,理智恢复了些许,声音也近嘶哑,“你腿上脏了,再去沐浴吧,单擦拭不够清爽,睡着不舒服,乖。”   “刚才您...”洛长安觉得腿上湿湿热热的,她措手不及,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他。   “嗯,久未......没事了。”帝千傲将浴巾递给她,他自己稍稍清理了一下,披上了那件洁白的里衣,恢复那疏离克制的模样。   洛长安也如吓到了,面色也惨白着,从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他,竟莫名有些心疼,不是后宫充盈吗,如何...缺乏成这样,只亲她碰她就..投降了。但他没有逼她,她还是觉得他尊重她的。   洛长安再度去了温池,将腿上的不适之感洗去了,面颊发烫着,她出得温池,远远的见帝千傲正坐在床头靠着软枕在看折子,他拍了拍他里侧,“过来。不得违抗,朕是君,你是臣!”   “臣妾遵旨。”洛长安就怕他说君臣二字,她走了过去,面上倒也温顺地在他里侧躺下,他将她身子安置在他肚腹之上,低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   她没有推开他,但此时偎着他,就如偎着一个护身符似的,心境大不同了。   他没有对他的后宫之事进行解释。她也没有问。   他如一名来和正妻履行义务的丈夫,而她无法置喙他的多房姬妾。   他似乎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肯为她肃清后宫的他了,她也不再是那个恃宠而骄让他唱《满腔忠魂》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后了,一场大火,烧得她只在乎权势了,凤位。   他也没有对刘勤、白泽之事进行解释,她面朝墙壁的画像,他也未做解释。她心里闷闷的,也没有问及,其实,还是不甘的,就想问问,那些过往,他都还记得吗。   画舫顺着时江水缓缓启动了,洛长安不知这画舫会将她带去何处,但她自己有想回去的地方。   她的凤位!她拼了命生下的一双儿子!还有,杨清灵那凶手!她要回去大东冥皇宫!   可他没有提要她回去啊。   这就加剧了她的闷窒和无名的委屈了。他怎么不提接她回去呢。还没和离,不是吗?   “帝君,我......”洛长安小声说着,难以启齿,以前不屑于求宠爱地位,这时倒放得开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想要什么,说出来。”帝千傲询问着,温和的眸光落在她的眉宇。   “我...想回宫。”洛长安实际等他说接她回宫等了蛮久了,但是他自她那个贩卖东西的小船,到现在这个他们险些相交不可收拾的画舫,他都没有提起要带她回宫,而她需要凤权去报仇,她自己先提了出来,就显得...卑微了。   他来小船只是擒拿司良的,不是因为她,对吗?   帝千傲心底莫名有些喜了,他来不就是迎她回去的吗,但她主动提了,起码朕仍有些利用价值,利用完了她就该彻底离了朕了,竟突然...不想用自己手段帮她速了她的仇恨了,她慢慢报仇也好,“好。”   洛长安见他态度只是平常,她心里挺失落的,只轻声道:“我想回得正式一点。”   “如何正式?你说出来,朕听一听。”帝千傲自己是安排了一些排场,尽他所能的,能给的绝不保留,但如果她有更大的要求,他可以创造条件去满足。   “您...可不可以亲自接我回去呀。”洛长安说着就失落地低下头来,毕竟容颜不再,撒娇的嗓音也不甜美,怪可怜的,“就看在夫妻一场,仍卖我三分薄面?面上的帝后和谐,起码在你母亲和妾室面前,教我有些面子,不至于我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袱回去了。可以吗?”   帝千傲的心中揪起,原来要求就只是这样简单,他想他爱她的原因之一就是她永远在追求家的概念,而他用尽浑身解数,给不了她需要的那种家,他更心疼了。   “可以。”帝千傲轻声说着,“走水路,自时江渡口,到长安城渡口,朕领你上岸。洛长安,和朕回家。”   洛长安说:“回宫。”   帝千傲揪着眉心和她抠字眼:“回家。”   洛长安坚持:“回宫。”   帝千傲眼尾有丝涩然,绝望道:“嗯,回宫。”   “帝君啊,我...回宫以后,住哪呀?”洛长安说着眼眶有些红了,数百宫室,竟没有一处是家了,“后宫和行宫都满了,长春宫原是旧都的东宫,是旧东宫改名成长春宫的呀,现在也有人住了,然后,我那个长明宫灯...算了,不说了。”   洛长安不是在乎住在什么地方,但后宫诸人必然看着呢,若是回去住的宫室不当,必然是笑话了,鸠占凤巢,凤栖鸠穴。   还有我的长明宫灯,我竟还想着我的宫灯,可笑吧,我想我的宫灯,大火没把我烧改,可悲。   “住新东宫吧。你一个人...住新东宫。”帝千傲轻声说着,“皇后,自然是要住东宫的。你知道朕秉性,该谁的东西,按礼办。”   “您呢?”洛长安温温笑着问,“住哪里呀?”   “朕...住龙寝。念你们这些人了,就翻你们牌子。有时间,也会各处去走动的。”帝千傲温温的笑着,将某种强烈的情愫压下了,自己的独宠,只会害了她,不敢了。   这么多年,活明白了,自己不动声色,反而是护着她,就该把她当个小奴才在龙寝雪藏一辈子的,不该升职让她走出龙寝去。   洛长安点了点头,百无聊赖,便拨弄着他腕子上仍未取下的白绫,以后他都不会将这白绸取下了吗,她的名字会永远掩在这白绸底下吗,这葬送了的爱情,她微微笑着,又道:“龙寝内既然有了团扇,我儿时的画像,可以...还给我吗?”   帝千傲眉眼寒了,手也攥紧了,他没有说话,唇紧紧地抿着,许久只拍了拍她的肩头,“择日再说。睡吧。”   洛长安也没有再继续惹龙颜不悦,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长睫有些湿意,这些年跟着他,这双眼睛似乎习惯了泪意点点了。   流落在外半年,偎在他身畔,她不可否认地感受到了熟悉和安全,虽然他不再只有她一个人,可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因为起码她给他生了两个孩子,还流产了帝槿媛,他和她的永乐儿,念这些,他也会顾念些。   她偎着他沉沉地睡下了,睡着后仍攥着他一截衣袖,泄露了她习惯了的对他的依赖。相公啊,相公,不是说过余生牵着我走的吗。   帝千傲将手中奏折放在床边,缓缓地将手探到她的左颊上的面具上,想除下面具,看看那大火所致的疤痕。   但是当手碰到那面具边沿时,止住了。不单她没有准备好面对他。他也没有准备好面对他的影子给她造成的伤疤。他将手收了回来。   为她将被褥掖好,他见她攥着他一截衣袖,习惯性地将衣袖断了,以免自她手心抽出衣袖将她惊醒了,他披上外衫来到画舫外的甲板护栏边。   沧淼正在船舱外面临江煮着酒,看了看帝千傲,嗤的一声笑了,“你还好吗?”   “此生没这么在女人面前出糗过。还是自己的妻子面前。真...糗死了。你那药…”帝千傲耸肩,与他讨了杯酒水,温酒下腹,有些辛辣,“不让碰。她恨我。你说我好不好呢。”   “像她的性子。嗯,我那药…可还行?”沧淼说着,捧腹道:“你真是婚姻费劲。”   “你与我同岁。”帝千傲靠在围栏上,望着江景,“和秋颜也耽误好几年了。什么打算啊。”   “她和童寒订婚了。我和童寒是朋友兄弟。能什么打算。”沧淼轻笑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勉强女人。我可以祝福秋颜。孑然一身也是好事,不喜欢像你这样做个为感情所累的情种。”   帝千傲颔首,“打明儿起,你给洛长安把这半年停的调理身子的药都用上。也给她看看嗓子,只看看嗓子。” 第387章 登上长安城   “嗓子被火熏伤了,好说。我能用药给她养好了。只是时间问题,一年半载的。”沧淼认真道:“难办的是疤痕,她满身疤痕。这么多年,你让我研制的除疤药,我做不出来。疤痕就是疤痕,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帝千傲颔首,“倒不必刻意帮她看面上疤痕了,询问着她的意愿来。她心细,你经朕授意给她看了,她必以为朕介意。朕实际不介意她什么模样。烧成焦炭朕也要。我放不下的是从她十四岁到二十八岁这些年,我俩的过往。她以此刻面貌接纳我…才是我要的。”   沧淼颔首,“只医界传闻啊,没有实证的,不要抱希望,蜀国地陵深处有一丛万年复颜草株,长在地陵无尽深渊崖壁之上,若得此草,加上真心人心头血成药,可使残颜再生。真心人取了心头血,人就...死了。”   帝千傲听下去了,也搁在心上了。沈爱卿,地陵,复颜草株,心头血,朕的终点在那里吗。   “帝君,你那三千后宫怎么办?宋凝呢?人家是个好姑娘,进宫前没出过闺房的,可是跟你进了多次龙寝了。”沧淼提醒着,“一句话让别人滚?新都丞相宋相,不要脸的么。不好办。”   帝千傲揉着眉心,“原由于长安不放心朕和后宫女人,朕顶着压力清了一回后宫了。惹了朝臣一回了。清了又立了,原则没了,再清一次,只怕惹众怒不服,疑朕儿戏,朝堂就不好管了。冷着吧。不处理了。这半年,以为她殁了,没心思过问后宫事,随太后去折腾。现在麻烦了。宋凝,还是个小孩儿,和长安小时候挺像的,人的确不坏,拿她毛病也拿不到,摘宫灯都没理由摘。洛长安想拿回宫灯,刚才还提了一嘴,朕知道,那是她的东西,朕给别人了,她委屈。”   “龙寝里的宫扇呢。你靠药过了半年。刘勤和白泽的事?你可被洛长安误会成人渣了。你手腕上的白绸是镇鬼的?画舫是锁魂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的?”苍淼笑道,“不辩驳,不委屈?”   “委屈不过她。解释等于辩解。干的事太精彩,不知从哪下嘴。认了。缓缓吧,起码等她稍微平息了怒火听得进去了再说。”   “等她报了仇,让她走吗?你应该知道她现在只是借你身份之便,套用一下凤位的壳子,行事方便吧?”   帝千傲颔首,“依她。只要她活着。朕干什么都可以。放了她也可以。以前不肯放,现在觉得早该放了她。不至于到今天。”   ***   翌日早   洛长安起身之后,下意识的摸上自己面颊,发现面具还在,便舒了口气。   “醒了,洗漱了过来用早膳。”帝千傲交叠着长腿坐在床边椅上,正自深深打量着洛长安,失而复得,眼睛都不想眨,生怕眨眼又丢了,一夜没合眼。   洛长安微微一怔,她不知他这样注视了她多久,总归不会一夜未眠在床边守着她吧,她点了点头,床边已经放置着干净的女子衣衫,她拿起里衣穿在身上,洗漱之后,便来到了桌边,然后看到了桌上放着一些简单的早点。   “岸头酒楼买的早点,是很清淡的糯米圆子,应该是合你口味。”帝千傲轻声说着,他拉着她手,将她按在他腿上,然后拿起早点递到她嘴边,“喂你。”   洛长安不由自主记起昨晚他泄在她大腿上的事情,耳朵发烫。   帝千傲眉眼轻动,了然她在想什么,想证明一下自己。昨夜…属实失常,颜面不保。   洛长安不大自在,“臣妾...自己来吧。”   “两个选择,朕用手喂,或者用口喂。”帝千傲温温笑着,和她,不是在玩笑。   洛长安没有继续计较,就着他手上小口用了两颗蒸的糯米圆子,唇瓣也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指,她胃口不佳,已觉得饱了,只说:“不要了。”   “味道怎么样?”说着,帝千傲将手指放在他唇边,自然的允去他指尖上的自她唇上粘下来的糖粒。   “还不错。”洛长安回答着。   “朕也觉得味道不错。”帝千傲半含着笑意,而后又道:“很甜。”   洛长安耳根有些发烫了,接着大抵又喝了一碗用几百种巨苦的药物熬制的补身子的汤药,苦得她小脸都皱了,忍不住打着寒噤,神医这是下了重药了。   “药很苦?”帝千傲询问着。   “嗯。良药苦口吧。但喝了嗓子觉得清凉了些。”洛长安说着。   帝千傲低下头就着她嘴唇尝了尝,药什么味道没尝出来,只尝到她小嘴的甜味了,总归觉得意犹未尽,什么心思都没有,真想罢朝三个月专门和她修复感情,从早到晚的磨她,把她磨服了,最好避世田园,过些清苦日子,苦于担子卸不掉,帝槿禾才三岁半,“朕反倒觉得不苦。”   洛长安只觉他自昨夜和她相认就黏着她了,连忙后撤了一些,小声道:“如果您想喝药,让沧淼给您端一碗吧。”   帝千傲:“......”   海胤在舱外险些笑了,帝君哪里是想喝药呢,再有,半年来依赖药物,恐怕最不想碰的就是药物了。好容易娘娘这包治百病的心肝肉回来了,哪里需要药呢。   帝千傲莞尔地凝着洛长安,眼睛也变得柔和了,他摆了摆手道:“海胤,教人进来吧,为皇后梳妆更衣,长安渡口眼看就到了。”   梳妆更衣?   洛长安有些不解,随即便见海胤领着十数名宫人端着华服首饰以及珠钗等饰物走进仓来。   打头的宫女是小桃,是洛长安旧都时用的人,小桃已经是大姑娘了,今年也有二十了。   “娘娘,”小桃近前来,“奴婢服侍您穿上凤袍。”   洛长安将目光看向托盘内华美的凤袍,手心里出了些汗,这身她几次穿脱的凤袍,要再度加身了,她的心里有些紧张,自慕容狗贼被帝君射死后,她许久没像现在这样需要这个身份过,“嗯。”   她立起身来,展开了双臂,小桃和其余宫人忙前忙后帮她将繁复的凤袍穿在身上,她颈项中也挂了凤形金项圈,她细嫩的手指上装点上了昂贵的点缀着各色宝石的护甲,她坐在椅上,小桃将她乌黑柔顺的发丝打理成了一丝不苟的流云发髻。   随即,小桃对帝君俯了俯身,便退到一边了。   帝千傲拿起宫人呈上的凤冠,缓缓地将凤冠在这个画舫上二度加冕到洛长安的项顶,“朕,有礼了,皇后娘娘。”   洛长安眼眶有些发涩,看着镜中的华美的自己,独面上的面具将一切都破坏殆尽。   帝千傲将手伸到她的面前,摊开手心,便见一个精美的凤饰挂饰躺在他的手心里,“除下面上的面具,用朕送你的凤钗吧。连夜定制的。”   洛长安眼眶一热,感谢他的细心,竟连遮疤痕的饰物都想到了,她点了点头,便将那精美遮瑕的凤饰接在手里,随即凝着他。   帝千傲明白她意思,便背过身去,给她行方便,洛长安便将面具除下,在小桃为她上妆之后,而后将这凤钗斜斜插入发髻,并将暗钩挂在耳上,便将右颊耳廓附近那如婴儿手掌大小的疤痕被飞舞的凤尾修饰得很好,竟平添几分威仪之感,她看着镜中大半张娇美的面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   帝千傲回首看见她的嫣然的笑意,只觉心漏了一拍,不愧是朕相中的女人,凤袍加身太美了,他暗暗将那被洛长安淘汰下来的镂空面具收在袖中,谁给她做的啊,沈清川吗,戴了多久了,不舒服了,如此做工粗糙的面具,不配接触皇后的肌肤。   随着一声闷响,画舫轻轻触到了岸边缓冲带,靠岸了。   忽然,外面响起了庄重的,只在大型庆典时所奏的国乐。   “走吧,朕带你,登上长安城渡头!”帝千傲心中有些颤,朝着洛长安伸出了手。可惜昨夜两人没有下棋的心境。   此生不知棋局能否继续了,也或许此生只会留一棋残局。   当下的画舫也不是半年前那日的画舫了,而是昨夜调度的新的。   人生遗憾。朕一生苛求完美,当真遗憾! 第388章 登顶凤凰台   洛长安将手递到了帝千傲的手里,教他牵着手走到了画舫的边沿,他先行步下了木阶。   洛长安望着远处城门上有恢宏的“长安城”三个字,感慨万千,以前恩爱时,觉得甜蜜,现在不确定是否日后城名也会改成别人的名字。   渡头路上已经被官兵肃清,路上铺着绵延数里的绣着争奇斗艳繁花的红毯,路两侧立着手捧花束的宫人,皆捧着她喜爱的蔷薇月季等花束,不远处有皇撵等在那里。   官兵后面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看着画舫上那凤袍加身的女子,口中在小声地议论着。   “这是皇后娘娘吗?”   “原以为贵妃娘娘已经倾城绝色,今日见了皇后娘娘才知何为倾城,何为绝色!”   “和帝君好般配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过,脸上有意用凤饰遮掩左颊耳垂那里,是……怎么了。”   帝千傲在岸头对着画舫上的洛长安缓缓伸出了手,他特别在意此时的仪式感,他一定要亲手将她带上长安城渡头,她畏寒,他承诺了带她来南边温暖之处,哪怕她不再爱着他,他也要亲自带她踩上用她名字命名的这座新都城,这是他身为他丈夫的使命,说了要带她来新都的,就一定要带她来。   “手给朕,登上渡头吧。”   洛长安的手臂禁不住颤抖着,手心也有些汗,从时江渡口到长安渡口这段仅需一夜的水路,洛长安用了七个月,用失去梅姑姑的性命和自己容颜嗓音的代价,终于走完了,好难啊,她将手交到了帝千傲的手中,然后缓缓地将凤靴迈下了木阶。   帝千傲的视线追着她的脚步,一级一级看着她步下,直到她双足踏上了长安城这块土地,他心底那半年来的不甘和难平登时坍塌,竟红了眼眶。终于!万幸!教她足底碰到了这块土地。爱妻!   洛长安的心情也并不轻松,还是懦弱了,将他手攥紧了些,纵然刘勤白泽,纵然三宫六院,帝千傲仍在她骨血里,好没骨气啊,只差扑他怀里从了他,叫相公了。怎么办。   帝千傲的眸子猛地一动,她主动攥紧他的手,是否...不尽然恨他?他没有矜持,而是与她十指交扣,牵着她迈出了下画舫后,两人并肩而行的,第一步。   洛长安随着他,穿过了捧着花束的宫人队伍,花香自鼻息间缭绕着,若非心中揪痛难抑,这场景可太美好了,她与他一起进入了龙撵,在国乐声中缓缓地驰向了皇宫。   洛长安心想,她提了请他亲自接她回宫,他肯给她面子至此,她觉得他做的已经可以了,夫妻的责任他是在意的,礼节方面她挑不出他的瑕疵。   颠簸了一个时辰,龙撵缓缓停下了,脚步声里有人靠近了龙撵。   外面海胤轻声道:“帝君,皇后娘娘,凤凰台到了。”   洛长安一怔,不是该去给太后问安吗,告诉一声她回来了,然后给她安排宫室住下,如何来凤凰台了?   帝千傲温软的眸子笼着她的眉宇,他先一步下了龙撵,而后,再度抬手,将干净修长的手伸向她,“走吧,莫错过了时辰。”   洛长安将手搁在他的手心,弯了身探出龙撵,清晨的空气好清新,皇宫独有的红砖绿瓦出现在了眼前,久违之感,而面前偌大的广场上竟有序地立满了文武百官极其家眷,后宫妃嫔,太后及其宫人,御林军。   通往凤凰台的云阶上已经铺就了她当年加冕为后时那种赤红色的地毯。   “帝君......这是.....”   帝千傲轻声道:“这是朕迎正妻回家...宫的方式。凤归巢。普天同庆。你说的亲迎你回来的方式,朕觉得不够正式。走凤凰台更正式。”   洛长安心中一动,他真的是,让她即便恨他都恨得狠不下心来。好时极好,狠时极狠,她那可怜的胞弟仍在北地极寒处,他兄长刘勤宅邸在最偏僻的远郊,她的长明宫灯!   官员都面面相觑,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齐集凤凰台是为了何事。   沈清川心中有数,洛长安涅槃重生,重获凤位,于我大有裨益,她兄弟白泽手中有兵,她和我联手,里应外合,必定置帝千傲于死地!   太后焦急地询问着吉祥,“教你去问了,帝君何处去了,今儿是什么日子,问到了没有?”   吉祥只说:“没有问到呢,昨夜里帝君和海胤等亲信似乎都不在宫内!”   宋凝望着凤凰台云阶,帝君夜夜望着我,又似不是望着我,帝君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呢?能够伴着帝君走上凤凰台受百官、后宫七十二院叩拜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呢。   海胤急步从侧面石阶走上凤凰台高处宣旨处,朗声道:“众卿家、后宫七十二院听旨,皇后因画舫大火导致病体不安在别院修养半年,今日凤体康复,重新踏上新都,特集诸位来凤凰台朝见大东冥国母娘娘,见证其入主新东宫!尔等行国礼跪迎!”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皇后娘娘还活着!   不是葬身那场画舫大火了吗!   杨清灵脸色大变,那...贱人还活着,那霸占着帝君的贱人还活着,大火都杀不死她?!司良不是说她跳江淹死了吗?!究竟怎么回事!我万不可教人发现了把柄!只找机会让司良再部署一回彻底致死她,司良大人喜爱我,必为我出力!   太后将手攥在心口上,长安...竟回来了?!我那两个孙儿她会想方设法从哀家膝下…带走吗!   帝千傲紧了紧洛长安的手,自下了画舫,便没松开她的手,“皇后,和朕一起,登顶凤凰台!”   洛长安有些怔住,这些仪仗排场不是片刻可以齐全的,是提前备好的吗,昨日他便备下了吗,“好。”   他牵着她,踩在那喜庆的赤色地毯上,在国乐声里,迈上那百级云阶,她身上的凤袍尾摆长长地拽在云阶上,凤威之下带着霸气,以及涅槃重生的愤怒和恨意!   待帝千傲和洛长安登顶了凤凰台,携手睥睨着凤凰台下苍生,他们十指相扣,他们齐肩并立,他们…貌合神离,又不知从何说起。   文武百官跪了。   后宫七十二院妃子跪了。   御林军跪了。   太后低了高傲的下颌。   这日,后宫粉黛无颜色,唯有洛长安粉腮桃面,艳压群芳,冠绝凤凰台,颊边凤饰是权力的象征,她洛长安,回来了!   洛长安眉心微微蹙着,她不知道为何众女子皆素面朝天不与她争奇斗艳,是有人交代了什么吗。   帝千傲看着凤凰台下后宫佳丽,心都...碎了,媳妇儿不和离才奇了......   海胤悄悄的数着,一...二...四十七...七十二...比旧都更充盈些。帝君!   众人口中呼着:“恭迎皇后娘娘复位,恭迎皇后娘娘做主东宫!”   洛长安心中的愤怒,不平和饮恨,得到了些微的慰藉。洛长安以前被帝君保护得太好了,有凤冠都不知道珍惜,这次登顶凤凰台,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凤冠是多么的可贵!立在顶点是多么的重要!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代价是惨痛的!   起码,此时杨清灵这贱人是如狗一般跪着的。而太后,也低了下颌。   她暗暗地打量着身边这个可以将她扶起,也可以将她毁灭的男人,心中爱恨交织,不知如何安放。   宋凝远远地看着凤凰台之巅的仪态万千的皇后娘娘,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或者说自己身上有娘娘的影子,帝君只是把我当替身吗。而此时帝君唇边那温和的笑意与半年来那冰冷到毫无人味的男人判若两人。   旁边几名妃子小声道:“哎,有些人有长明宫灯又能怎么样吧,还不是没那个福气入主新东宫吗?”   “夜夜都去龙寝,结果呢,皇后娘娘一回来,贵妃也失了颜色了。还继后呢。呵。”   太后失望地看了一眼宋凝,到底年岁小,不知道如何抓帝君的心,长安就知如何牢牢吊着帝君,让帝君永远欠半口。   宋凝忙低下头去,她听见有人讽刺她,也不与人还嘴,年纪小,不谙世事,太后失望的眼神,让她难受极了,她想她的小兔子了,只想在闺房和小兔子说话了,以前帝君会常来看她的,以后还来吗。可能不来了吧。   所以,以后没有帝君,就只有小兔子了…吗。 第389章 下了凤凰台,步入坤宁宫   沈清川眸光里瞥见了宋凝遭受群嘲的无助样子,眼底一暗,回想起九溪殿她追着小兔子不谙人事的场景,这种养在深闺的女子是进宫送死的吧,简直没用到了极点,不过,做棋子是可以的!   待下了凤凰台,帝君去前殿理政,近来一年一度科举在进行,殿试里呈了不少卷子上来,等帝君批阅定官阶,几员重臣在场协助着献策选拔新官。   议完事后,群臣退去。   沈清川跪在帝君面前,震惊道:“原来那是皇后娘娘啊!帝君,下臣与女主子是在渡口相遇,女主子说要搭船来长安城,又说想进宫看看,下臣看女主子形单影只,外面孤身一人毕竟不安全,才勉为其难谎称她是臣的舍妹借船给她同行一路,连衣服都是下臣随手借了一身给她使她扮作男子,方便些。那日您说让家眷来宫赴宴,实际是女主子不知去向,下臣和她私下是从不来往的。竟不曾想...她身份如此尊贵,竟是您的...人!”   帝千傲静静地听沈爱卿把话讲完,然后立起身绕过龙案,亲手沈清川扶了起来,面上神色极其温和,“爱卿,速起身。亏了你借船给内人。否则,朕不能这么‘快’见着她。”   朕衣袖里的面具是沈爱卿做的吗,那半年都在一起吗,他如何待皇后的,更衣起居这些,皇后娇软病体是谁护理的,还没深想,险些气死朕!   沈清川见帝君语气平静无波,心下缓了三分,便随着帝君扶起的动作立起身来,“谢谢帝君亲扶。”   帝千傲和颜悦色,沉声道:“不知者无罪,皇后已经告诉朕了,她被‘捕鱼婆婆’所救,在‘捕鱼婆婆’家养病了半年,地方是一个远江孤岛,朕的人没找着,她与你是在渡口相遇的,并不熟识。爱卿不必惊慌。朕心宽,你新上任,对朕不了解,原旧部下都知道朕并不是爱猜忌之人。”   海胤:“......”对,不是爱猜忌之人。救命!感觉好危险!   沈清川颔首,帝千傲也并不难取信的,比自己预想中的要简单一些,好在与洛长安提前对了口风,“谢帝君明察。”   “爱卿客气了。查找地陵之事朕仰仗着你,你知道,国库空虚,急需原蜀国遗留的地陵宝藏补给。需要什么协助尽管开口。”帝千傲温温笑着,“务必将蜀狗的地陵翻出来!”   沈清川垂下的眸子里满是恨意,竟觊觎我皇室遗产到这等迫不及待的地步,且将我蜀国皇室蔑视为蜀狗,帝千傲!   帝千傲隐隐叹道:“唉。”   沈清川不解道:“帝君何以叹气。”   “没什么,不是政事,家事罢了。”   沈清川马上恭谨道:“下臣愿意为帝君分忧。”   “你也不是外人,朕的心腹。”帝千傲有意无奈笑道:“皇后回来,朕...不自由了。后宫事到底不值一提。罢了。”   沈清川心底冷笑,原来是和皇后不睦了啊,破颜粗嗓看不上了吧,嫌皇后回来不能随心所欲了,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洛长安手刃帝千傲那一天,估计今儿帝千傲把洛长安安排在东宫也是迫于夫妻间的责任被逼无奈吧,爱面子,人前和谐,“您宽心啊帝君。”   “只能宽心了。倒在爱卿面前提了家事,和别的臣子都没这么亲近过。到底你不同。”帝千傲器重地拍了拍沈清川的肩膀。   “清川受宠若惊。”沈清川垂了下颌。   帝千傲颔首,“行了,爱卿去吧。”   沈清川离开以后,海胤便沉声道:“就喜欢看您和沈清川说话,老有意思了,您可比先皇更...滑,历经三朝独您如此,您说他手中是否握着地陵宝藏图,毕竟您惦记地陵那复颜草株。”   “他不行动,朕倒不愿意打草惊蛇了。”帝千傲淡淡道:“只是,往后万不可教人知道朕宠爱皇后了。行事务必要低调!待除了恶人……”   帝君对低调有概念性的误解。   海胤一怔:“今儿文武百官,后宫七十二院,国乐团,凤凰台,无数宫人手捧花,还有百里长街红毯,普天同庆皇后娘娘入主新东宫,您自己行事一点也不低调!”   帝千傲:“……”   海胤又说,“全天下都知道您心头肉是谁了!”   帝千傲:“……”   海胤轻轻一咳,“不过,娘娘自己不知道她是您心头肉就是了。这就很尴尬了。唉!急死人了!”   帝千傲将手掩在心口,昨日画舫他赤城相拥似乎也没有暖热她,下凤凰台和皇后分开半个时辰了。现在去看皇后,会…想她想得太明显吗?她…厌恶朕,“皇后...去坤宁宫了?”   海胤轻声道:“是,娘娘回来目的很明确。”   帝千傲颔首:“司良跟着她呢,坤宁宫知道司良代表谁。洛长安也长大了,处处有主意,不需要朕了。她刚进宫时候,特别需要朕……”   “太后只怕会转交敬事房您侍寝的册子给皇后娘娘。帝君,不能再沉默了,两口子,即便争吵辩解一番,好过沉默啊。奴才但觉得娘娘仍念着您,方才下凤凰台,奴才看见娘娘红着眼眶回头看了您一眼。”   帝千傲心中一紧,“当真?”   “千真万确!”   帝千傲颔首,“嗯。”   想时刻和洛长安在一处,甚至殿试之事也无法专心了。她如深入骨髓的情毒,他瘾犯了!   半年来靠药物压制的情绪,因她的回归,全部如出了笼的野兽,再难压制了。   说了不能因自己给她带来伤害了。但,她回来了,如何…忍得住不见她,又哪里想去别处走动。已经…半个时辰没看见了!   ***   洛长安下了凤凰台,没有归新东宫去看她的新居,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坤宁宫接回来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于是来了坤宁宫和太后奉茶。   洛长安是带着司良和夜鹰,这二人都佩剑,进了坤宁宫内院,坤宁宫侍卫面色大变,见是皇后来了,且由司良亲护着来了。都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司良将视线扫过坤宁宫一干侍卫,原都是他的部下,他鲜少露面,如今步下神坛成了罪人,轻声道:“都别管。出了事我担着。都退开吧。”   “是。”老大发话了,坤宁宫的侍卫便面面相觑,将手自腰间佩剑剑柄上拿开了,而后都退到了一旁。   因司良以往不在人前,只在帝君影子里,那是与帝君可以搭肩的人,非寻常人可见着,这时步至人前跟随着皇后,犹如随时随处有帝君的影子跟随着,众人不由心下已经忌惮。   司良腰间仍悬着那百灵鸟玉坠子,提醒着他,女人的誓言,根本毫无价值,杨小姐的身子可以交给他,对他允诺了一个嫁字,原来那身子也可以交给陆路提督,并且嫁给了陆路提督孙术,并且她竟胆敢觊觎着帝君,他简直错愕至极。他竟为此人失去理智弑杀国母,背叛帝君,可笑了,更可悲,若非梅姑姑挡着,当真酿成大错。   太后其时正在吃茶,仍没有从凤凰台上长安归位的震惊中缓过来,只吩咐吉祥道:“槿禾和槿风呢,在何处啊?”   吉祥因说道:“在...隔壁厅内喝糖水呢。雨天,没法到外面玩耍。厅里玩呢。”   太后心内不安,便教吉祥搀着,“哀家去看看两个小东西,心里记挂得很。”   她刚站起来,就听门口的宫人说道:“皇后娘娘来了,司良大人也到了。”   太后将视线放过去,见司良佩剑护着皇后来了,这是傲儿的影子分身,形同傲儿佩剑来哀家的坤宁宫内的!傲儿竟纵着长安至此!   洛长安将凤靴迈入内殿,见了太后,便嫣然一笑,“母亲,太后娘娘,好久不见,儿媳...想您了!刚下凤凰台,就来看望您老人家了!”   说着,便热络地搀住了太后的手臂。   太后只觉心间一窒,竟如不认识眼前这再难分辨其喜怒的长安,长安竟变得圆滑世故,再不是以前那个纯善好摆布的长安,她静了片刻,欢喜道:“长安啊,哀家的长安,我的儿,你...活着,哀家念着你,都病了几场了!” 第390章 骨肉连心   洛长安见太后用做工精细的帕子在抹眼泪,她也没有认输,也拿起手帕擦拭着自己漂亮的眸子,委委屈屈道:“母亲,都过去了,您可要保重自个的身子。长安回来了,回来了,往后...再不会走了!”   听见'再不会走了’几字,太后一愣。   洛长安吸吸鼻子,“母后,母后,您如何不说话呀?”   太后将手帕自眼睛处放下,随即拉住洛长安的手,只觉细腻柔滑,前几日在鸿福寺摸得沈小姐的手倒和这相似,莫非,那日便是长安,傲儿莫名赠送御用弓箭,是因为沈小姐实际是长安?   “我的儿,瞧瞧这消瘦的样子,哀家可是心疼得紧呢。都以为你殁了,原来是傲儿将你放在别院里养着了。”太后亲热地拉住洛长安的手,牵着她一起坐在了软榻上,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亲近不已,“哀家终日里给你超度,烧香,拜佛。傲儿也艰难,国库各项支出,后宫人也多用度也大,连你丧事也迟迟没有办呢,所幸没办,不然晦气。不过都只盼你回来。苍天有眼,你终是回来了。”   洛长安的手有些颤了,太后的话虽然诛心,倒不能全信,帝君不是小气之人,但没有办丧事,许是有别的因由,轻笑道:“劳您老人家担心了。必然是佛心感动了佛祖。您瞧,眼下臣妾好好的,一回来就来给您老人家奉茶了!”   “好孩子!孝顺的好孩子!风尘仆仆,下了凤凰台就来了!可怜见儿的!”太后抚摸着洛长安的发丝,慈祥极了。   “娘娘您待我恩重如山,孝顺您是应该的。”洛长安说着动容道:“帝君待我也是极好,今儿兴师动众的,将文武百官极其家眷、御林军、后宫七十二院都集合在了凤凰台了,我只觉他...太疯了。娘娘莫怪帝君啊。”   太后暗暗将手攥紧,好个长安,绵里藏针,知我介意傲儿为女人发疯,有意说给我听!   太后因道:“你去了这半年,哀家每天都念着你,傲儿过得也不如意。你瞧这满后宫的女子,都有几分与你神似。可见傲儿对你痴情一片。若非这些人给他些慰藉,只怕是他熬不过去也追随你去了。好在...熬下来了。你当宽待这些妾室。哎,当时以为你殁了,哀家心疼地需要镇痛药呢,一度不让人提一个‘火’字。”   洛长安心里钻心的疼,‘慰藉’两个字让她险些背过气去,她有礼有度道:“是啊,多亏了这帮妹妹体贴着,不然臣妾缺席这半年,可是苦了帝君了。”   太后温和地笑着道:“尤其是她,宋凝,也姓宋,和原屠你满门的宋盼烟是一个姓氏,你不可因此为难她啊。她可是个好孩子,她父亲是新立的丞相,在政事上对帝君多有裨益,这半年兴修水利,宋相出了不少良策,给百姓谋了福利了。”   洛长安心知太后有意提及屠杀她满门的宋家之事让她心伤,便不动声色道:“这个妹妹属实可爱,太后娘娘选她进来给帝君,是选对了。不要说她姓宋,她姓慕容,我也不能刁难她。再有,屠我满门的人已死我手里了,害我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倒不值一提了。”   太后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   宋凝只夹在太后与皇后之间瑟瑟发抖,好害怕啊,好想回长春宫和我的小兔子玩耍。   “独宋凝她得帝君的喜爱,帝君为她扮了张生,两小无猜唱西厢给哀家取乐呢,她每日里伴在龙寝里,你的长春宫和宫灯倒被她继承了。哀家觉得她有你当年的神韵,不怪帝君喜欢。”太后眯着眼睛慈蔼地拍了拍洛长安的手背,“你为人大度倒不会为难宋凝,她小呢,才十六岁。你二十八岁了,比她大十二岁,快两倍她的岁数了。不和她计较,小孩儿家得些雨露有什么呢。她昨夜里在龙寝里等了帝君一夜,冲了风着凉了,怪可怜见儿的。帝君要给她长春宫和宫灯,她也不能不收啊。凝儿,参见你主子,皇后娘娘。”   洛长安倒是始终面含微笑,人是麻的!   宋凝来到了洛长安跟前,俯了俯身,“宋凝参见皇后娘娘。”   洛长安将宋凝扶了,仔细打量了一下,的确好人才,和自己年幼时有几分神似,不过宋凝身子康健,比我更红润些,我则自被灭门后身子废了,后来有生了两个孩子,流产了一个,身子越发完蛋,总是恹恹的有些苍白,加上这半年流落在外,瘦的脸上没肉了,倒显得宋凝脸儿胖乎乎更水灵了。   帝君纳了满后宫与我神似的女子,我太感动了,感动得我都想把他弄驾崩了。   “妹妹不必多礼,近来入秋了,日夜温差大,是要小心不要着凉了,过给帝君就不好了,再把帝君给...整凉了!”   【帝千傲:......】   宋凝也比较害怕皇后娘娘,只觉得皇后娘娘貌美不可逼视,颊边凤饰更是充满威仪让人忌惮,只怯怯道:“是,皇后娘娘。”   太后噙着笑脸,将净事房的册子交给了洛长安,如今大局已定,长安独居新东宫,基本等于独善其身,避宠了,再不可能和傲儿重修旧好了,“你不在这半年,帝君的后宫事都是哀家在看,你回来了,便交给你吧。哀家年事大了,很多事不想操心了。只是该劝劝帝君,不能只专宠宋凝,虽这孩子我也喜欢,但偏宠她,毕竟冷落了别人。该四处走动,雨露均沾。”   洛长安将册子接过来,随手翻了翻,当真是...龙靴踏遍了七十二宫,好在我回来不是为了他,冷静!“原该如此。臣妾会劝帝君雨露均沾的。”   太后朗声笑道:“哀家素来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往后你独自一人住在那边东宫,也是挺冷清,帝君和后宫还有哀家都在这边,你那边冷冷清清的,哀家只觉得不妥,像是个冷宫似的。若你有意,哀家去找傲儿,教他在这边给你找处宫殿住下,东宫不东宫,一块匾额的事情,一大家人妻妾和美的住一处才好,不然显得咱们疏远了你。”   “臣妾喜欢宽敞。新东宫绵延数十里,孩子遛马也方便。”洛长安笑道:“臣妾喜静,再有,臣妾也不是一个人住呀,臣妾今儿带着司良来,除了给您老人家奉茶聊天,再有呢,是把槿禾及槿风接走。您老方才也说了,您年事大了,需要静养,那两个小东西,一个三岁多,一个一岁多,正费神的时候,您再亲手拉扯,就太累了。交给臣妾吧!”   太后原端着一盏茶,突然手一震,看了看司良的剑,以及司良扶在剑柄上手!   “两个孩子在哀家这里住了半年了,住习惯了,猛地换地方怕不习惯,怕是和你也眼生了。不如过一阵子再说吧。你也和他们先培养一段感情?”太后轻笑着。   “臣妾是其生母,骨肉连心的,如何会不习惯呢?”洛长安笑笑地说着,“孩子在哪呀,烦您老将孩子传来,臣妾想他们了,要见见他们!” 第391章 龙涎香   太后坐直了身子,若是不让见,倒显得于礼不合了,长安竟变得越发的凌厉且咄咄逼人了,长安的来意非常明确,“这......”   洛长安不解,“如何,母亲,莫非臣妾不能见自己的骨肉吗?”   “能,自然能啊!生分了,哀家哪里会提防龙嗣的生母呢。”太后没办法便吩咐吉祥道:“将太子和二皇子传来吧。”   “是,正是午点时间,在花厅喝糖水呢。许是快喝完了。”吉祥说着,便去花厅将两个宝贝带到了殿内。   帝槿禾与帝槿风一进屋内,一眼就看见面容严肃的祖母身边有个大美人,那是他们的...娘亲!   太后忙喜道:“两个小祖宗,来祖母这里,祖母看看,可有两刻钟没瞧见了。像是又长大了些!小肚子鼓鼓的,糖水可好喝啊!”   帝槿禾拉着弟弟的小手,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美人母亲,慢慢的眼里升起了晶莹的眼泪。   洛长安看见了半年未见的一双儿子,心中大动,什么都顾不得了,就跟和太后比赛似的,同样喜道:“槿禾,槿风,母后回来了,来,母后抱抱!”   帝槿禾就瘪了小嘴,倏地红了眼眶,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母后,你终于从娘家回来啦。母后,禾儿好想你啊。”   洛长安一怔,娘家?   帝槿风也如哥哥一样,扑进了母后的怀里,小脑袋在母亲怀里拱着,和哥哥竞争道:“这是我的母后。”   帝槿禾搂住母亲的腰身,认真和一岁半的弟弟讲着道理,道:“你的祖母,你的父皇,你的舅舅,我的母后。”   帝槿风不服输,正学话的时候,哥哥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你的祖母,你的父皇,你的舅舅,我的母后。”   太后好生失落,坐在那里面色不大好。   洛长安见两个孩子在争抢她,也觉得眼眶发酸,噙着眼泪笑着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温声道:“我是你们两个的母后,母后爱你们是一样多的,你们两个都有母后所有的爱。”   两个小家伙才停止了竞争,帝槿禾偎在母亲怀里,小声道:“母后,你怎么回娘家这么久呢。父皇每天都告诉我们你明天就从你的娘家回来了,可是过了好多好多好多个明天,母后都没有回来。禾儿都以为再也见不到母后了,父皇晚上总是偷偷哭呢。”   帝君晚上偷偷哭...?   洛长安把儿子的眼泪擦掉,温声说道:“娘家离这里有点远,母后多花了点时间才回来。我给你和弟弟买了很多小礼物。带你们回东宫,好不好。”   “嗯!我们要和母后回家。”帝槿禾说着就重重地点头。   帝槿风也说道:“我也要和母后回家。”   “禾儿,风儿,你们母后身子不好,终日里药养着,再照顾你们两个哪里吃得消呢。”太后沉声道:“长安啊,你刚回来,和帝君小别胜新婚,带着两个小拖油瓶,和帝君岂不是越发远了。不如,和帝君多些时间亲近一下。”   帝槿禾道:“终于不用和祖母一起住了,每天都好无趣哦。”   洛长安立起身来,对太后说道,“臣妾不觉得他们拖累啊。再有了,臣妾二十八岁了,什么都经历过了,大把的机会留给年轻人吧。您说呢,太后娘娘,后宫,以和为贵,臣妾身为六宫之主,怎么可以自顾去得皇宠,绝了年轻人路呢!”   太后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实在舍不得两个爱孙,心心念念想留在自己的身边照顾着。   洛长安轻声道:“禾儿,风儿,和祖母道别,母后带你们回东宫了。”   帝槿禾和帝槿风马上对太后道:“祖母再见。”   太后十分不舍,只交代道:“教他们吃完了糖水再走吧。他们平日里玩的小玩意儿,槿风喜欢玉麒麟,槿禾独爱那个小弹弓,也都给他们带着去。”   洛长安温声笑道:“不必了,东宫什么都有。再有,玩物丧志,臣妾还是要让他们多用功的。帝君说了,让臣妾盯着他们功课的。”   说着,便对着太后俯了俯,“天儿近晌午了,您该午休了,臣妾不打扰了。两个小东西在午休也不得好,正好带走了他们清净了。司良,谢过太后,咱们回了。”   司良上前一步,对太后颔首,低声用太后能听见的声音道:“太后娘娘,帝君说原该亲来。但似乎没到极处。只教属下先来。”   太后面色一沉,其中意思是要她收敛,这次只是警告,是傲儿的作风,她回想起那死后不发丧,将手也紧了,“回去禀报了帝君,哪里会有什么极处。平常日子罢了。哀家一心向佛,他多想了。”   司良只是笑笑,又不动声色道:“那日旧都坤宁宫假山后,谢谢您行方便给司良保媒。帝君称其为温床。”   “哀家倒听不懂了。这孩子谢得没有来处。什么意思呢!”太后心里猛地一撞,半生阅历,竟紧张起来,那日清灵和司良在假山后之事她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傲儿开始盯着她了?此时只觉得有口气在心口上不来,也咽不下,又没有办法不教生母把人带走,也无心留人了,只道:“长安,领他们常来。”   洛长安颔首,“年下必然带他们来拜年的。”   太后一怔,年下?!离过年还有五个月呢!太后立时就心中慌了起来,五个月不得见孙儿......如何使得,但眼下毕竟心慌,只想让长安司良速走。   洛长安于是领着两个孩子便回到了东宫。   太后生气,一时没有忍住,竟抬手往身边默默的宋凝脸上落了一记,“每日都在龙寝,半年了无所出,没用!”   宋凝被打得眼圈红了,哆哆嗦嗦也不敢说话,“凝儿知错了。”   “出去吧。”太后摆摆手让宋凝下去了,她教吉祥搀扶着躺在了榻上,“长安性情大变了!原善良得很,如今...竟将哀家不放在眼里了!下了凤凰台便夺走了哀家的爱孙!”   原本午休时可以听见两个孩子在膝下嬉闹,这下孩子被带走了,她只觉得坤宁宫立时安静了下来,竟有不少寂寥之感,长安回来之后,竟强硬了起来,以往对哀家倒不会如此强硬。   一时之间,太后觉得头晕的老毛病犯了,托着额头,皱起眉来,险些栽倒在几上。   “太后娘娘!”吉祥连忙把太后扶住,一边叫下人传御医,一边宽慰道:“想两个宝贝蛋子了也可以传来看看的呀,皇后娘娘通情达理,倒不会不让孩子过来的。宽心啊娘娘。莫要因此做病了。”   ****   宋凝被太后打了脸,伤心极了,她回长春宫抱了小兔子便跑到了皇宫最僻静的地方,她坐在一处长椅上,抱着小兔子哭了起来,她在后宫一点都不开心,如今还莫名其妙还挨了打。   晚上也仍要去帝君的龙寝,坐在帝君要求她只能坐的那张椅子上,不能随意说话,任何龙寝的摆设都不能碰不能动,而帝君也只是坐在另一处椅上,望着她面颊,且是他用眉笔修饰后的面颊,这是爱情吗,她不懂,她的团扇遗忘在龙寝了,帝君必然会震怒的,今夜里我会被帝君斥责吗。   她又记起来为她找回兔子的沈巡抚了。   天落夜了,宋凝仍然坐在长椅上,她没有意识到暗处有一双暗眸在凝着她。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打算去龙寝坐在那张椅子上等待帝君对她进行注目礼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后背一麻,身上便没了力气,接着她嗅到了幽幽的龙涎香,她觉得自己被人抱住了,那人温柔地将她放在了长椅上。   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她的面颊被扣住,缓缓地托起,只觉得他的手有些冷,他很轻柔的抚摸着太后打过的地方,她渐渐的不那么疼,也不那么委屈了。   夜色里,他的眸色很深沉,有着并非池中物的凌厉,能够使用龙涎香的,只有皇室最尊贵的今上,她脑海中却仍有沈巡抚的面庞,她轻声道:“帝君...是您。”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用吻堵住了口,那人拿开她手里的小兔子,解开了她的衣物,她命运如此,家里把她送进宫给太后,太后让她讨帝君喜欢,今天后太后会喜欢她么。   他在这处僻静的皇宫一隅幸了她,她在那人怀里睡着了,只依稀记得那人冲破阻碍时明显如吃惊般的身子一僵,她耳边有个声音温柔而隐着情丝对她道:“给朕生个小子吧。” 第392章 正是时候   事后,宋凝身上力气恢复了些,意识也渐渐回到了脑海,撕裂的疼痛还清晰着,得恩了。   身边已经没有了那清幽的龙涎香。   方才的帝君与往日的冰冷不同,反而…好温柔。   帝君说让她给他生个小子,她脸都红透了,她才十六,就要生孩子了吗,她抱起自己的小兔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懵懵懂懂的,但方才的那些亲密的事情她不觉得讨厌,也如沈巡抚碰她手指时,带来了花火。她竟记起了沈巡抚。   “贵妃娘娘!如何来此等偏僻之处,这地界离宫墙近,若有刺客如何是好。”丫鬟挑着灯笼找了来,来到近处,见贵妃面色酡红有承恩之态,丫鬟便惊喜道:“可是帝君野趣赐恩了?”   宋凝赧然地点了点头,“嗯。”   丫鬟忙说,“回龙寝吧,每日帝君都需你在龙寝陪伴片刻,往日看片刻就厌了,我以为帝君对你无心。”   宋凝颔首,“往日的确看我片刻就厌恶让离开了。”   紫鸳又道:“今儿竟在僻静处也赐你雨露,娘娘好福气。若是一举得子,他日不可估量。如今宫里只有皇后有所出,你若是可平分秋色,必得龙宠,太后娘娘也会更器重你的。但野趣到底于礼不合,太后知道在此处承恩,必怪罪你,对谁都不可提起,是你和帝君的秘密,知道吗。”   “嗯,紫鸳姑姑,谢谢你提醒我。你是太后的人,但你对我挺好的。”宋凝点了点头,紫苑比她岁数大,她也本能地听劝。   紫鸳拿手帕擦拭着宋凝的面颊,“帝君精硕,受罪了吗,可需我找御医拿些药物缓解一二?”   宋凝红着脸道:“没有受罪。帝君很体贴照顾我。”   紫鸳点了点头,“走吧。”   宋凝本来就着凉了,方才承欢出了些微汗,让秋风一吹,风寒更严重了,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轻咳,然后教丫鬟搀着回了龙寝。   龙寝内无人,敬事房的宫人见如往常一样是新贵妃到了,于是便在册子上记了一笔,这册子每日早上会递去给皇后娘娘过目的,之前都是给太后过目,现在东宫女主子归位了,便给皇后过目,属于正统规矩,皇后会根据帝君宠幸的频次进行谏言规劝,去哪里多了,便提醒一句二句,二句三句,或者...吵起来?帝王夫妻间事,难说。   宋凝坐在了椅上,她仍旧不敢碰屋内的摆设,上次碰了一下帝君的富贵竹便被帝君愤怒地训斥了,她长了记性,所以静静的等着。但是经过了方才皇宫一隅的亲密,帝君对她会有不同吗,起码会客气一些吧。   ***   夜里巳时了,已经是中夜,月上中天。   帝千傲将手中政务告一段落,看了看天色,便将手中文书放下了,自平复了诸国,社稷家业大了,原管理一个国家,现管理六大属国,数十附属国,大量空缺需要新官到任顶上,官员选拔之事焦头烂额,各人各心思,各属国都有疑难杂症需要处理。   他有许多需要犯难的问题,薄弱的水利,南风暴雨季容易泛滥的河道,养兵养民抚乱民,还有犯难…和洛长安的感情,最后一项,严重左右着前几项的效率。他一边警告自己,做皇帝该做的事,一边想着洛长安到将奏折上落字时,已经写下了三点水。   “她可按时吃药了?补身子的,治嗓子的。”帝千傲没有指名道姓的问着。   能从帝君嘴里主动询问的女字边的她只有一个,海胤马上道:“皇后娘娘将苍淼神医开的药都吃了,挺积极,有仇没报,得养好身子。嗓子据说舒服些了。这才二日呢,就说嗓子不那么干了。假以时日一定会养好的。”   “在坤宁宫可受气了?”   “‘佞’良跟着,不能受气,跟您在保驾护航似的。再有娘娘小脾气也上来了,和太后过招竟没输。太后是您母亲,司良代表什么,老人家懂着呢。您隐在身后护着娘娘,苦心一片。”海胤忧心忡忡道:“只是...最后怎么办。毕竟是生母。”   帝千傲垂下了眸子,妻子,母亲,朕,大可笑,“洛长安的命根子接回东宫去了?”   “两个孩子接回去了。不过,自太后处得了您那敬事房登记侍寝记录的册子,又不得不重提受气这事,若是娘娘不在乎了…那也不算受气。若是在乎…只怕是受气至极。帝君,该为自己说些话争取一下了!”   “膳食胃口怎么样?一餐进几口?”帝千傲耐心的询问着,她…在乎吗。回来一句没有质问他龙袍下那些女人的事,应该是不在乎了吧,他主动提起显得虚伪,也难以取信,不知道怎么澄清。   海胤犯难道:“这个……就难了,胃口还不如槿风大。或许是心情不好。您…去看看?”   帝千傲眉心皱了,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怕发生不愉快,她太瘦弱,需要静养,他不愿意加重她的负担,心理的身体的,毕竟他…太危险,自己在她跟前什么秉性,自己清楚,只能尽可能避着,不忍心强迫她。   海胤躬着身子将装满了绿头牌的托盘呈上,“帝君,巳时了,您从正午到现在都未离御书房了,政务虽忙,要保重身子呀,毕竟七个月了,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早些安置吧。”   帝千傲看了看那些绿头牌,习惯性地翻了九号牌子,结果写着康梦二字,他如厌恶般便将牌子又扣了回去,接着又翻了二三个,大抵瞄见姓氏是刘或者李之类,他彻底失去耐心,因而问道:“皇后的牌子…是第几个呀?”   海胤轻轻一咳,“不知道。敬事房排绿头牌顺序的时候是蒙着眼睛排的,预防作弊。”   “上回清后宫,敬事房竟忘记清了。这次...!”帝千傲凝了海胤一眼,然后托着腮,耐心的一个个的找,终于在翻了十七八个以后找到了洛长安的绿头牌子,他吁了口气,“巧了,竟翻到了东宫娘娘的牌子。这是天意,朕得随天意!”   “对对对,太巧了!还没翻遍七十二个就找到娘娘的了!可不就是天意嘛!”海胤险些失笑,如果快把绿头牌翻翻完了专门找到娘娘的绿头牌也叫巧的话,那确实…巧到外婆家去了!   帝千傲不着痕迹将洛长安的绿头牌装进了衣襟里。   海胤一怔,这是打算随身带着皇后娘娘的绿头牌吗,随侍传侍寝吗?想媳妇又不敢靠近,…有点可怜。   “去看看朕的...人。”帝千傲立起身来,身子太紧,他将衣摆轻轻拉得松了些,“只远远的看看。”   海胤往龙体下打量了下,忙别开了眼睛,毕竟年轻,正是时候,与娘娘久别重逢,难免的。   东宫院内种着许多桂花树,九月十月正值花期里,别处宫殿都没有种桂花树,今上心中东宫是他最美好的向往,与别处都不能相同,她在桂花花期里回家了,就很好。   帝千傲来到近处便闻桂花香扑入鼻息,他轻声道:“海胤,去看看,人若是睡了,就不进去了。”   海胤便进了院子,低声问明了情况,片刻又返回了,只道:“问了小桃,说是和太子二皇子久别重逢,娘仨灭了灯正说悄悄话呢。开心的不得了。您要不要加入,一家四口乐呵一下?”   帝千傲将龙靴迈进了院子,立在廊下,司良亲带影卫在暗处尽职着守护着皇后,忏悔,赎罪,见帝君到了,俯首隐在暗处。   然,帝千傲和司良之间已然决裂反目,对司良只是用一个佞字作为惩罚和心灵折磨。   帝千傲只听屋内洛长安和儿子们细声细语说着贴心话,语气温柔,笑声开怀极了,气氛很好,他心里也柔软下来,他没有进去,他若进去了,她怕是就不开心了,她…恨他。   他自窗外,借着月光看见她支着颊边,侧卧在榻上,轻轻拍抚着两个孩子,身形曲线柔和美好极了。这些年似乎总在分别,他永远在煎熬着。   帝千傲摆摆手,便示意海胤,离开了,只交代道:“去沧淼那里取些药来。”   海胤不解,“娘娘回来了,如何仍头痛?”   “不是头痛。”帝千傲说着步向了东宫外的龙撵。   海胤当即了然,是身子痛,便急忙催去了沧淼神医处。   洛长安不知为何,心中有惴惴之感,她披衣起床,没有顾得上穿起绣鞋,便打着赤脚来到窗边,向往看了出去,隐隐见似乎有道颀长的身影自东宫大门处隐去了。   是...帝君吗?   是他吗?   洛长安还没有细思量,双脚如生出了意识,赤足追至了院中,桂花香浓,有香风带着点点桂花花瓣从颊边掠过,她追到了东宫门处,远远的似看见那已经远去的队伍,眼眶有些酸了,“是...帝君吗。是不是啊......”   司良将东宫主子赤足追君至门畔的情景看在眼里,不言。   当帝千傲回到龙寝,发现宋凝仍在,以往以为皇后殁了,太后安排的神似故人之女子,他来者不拒,堕落至极,在女人堆里寻找着故人的影子,现在都成了自己的洗脱不掉的罪。   宋凝是其中一个,画了眉之后可窥见皇后几分神色,他一度自欺欺人皇后仍活着,然将宋凝拉到长安城渡头,和宋凝下棋时他知道此人不是皇后,棋下不下去,渡头也不能带她下去,扮张生更是...不能回想。   现下皇后回来了,便觉宋凝全无相似之处,反而面目可憎,提示着自己对爱妻的不忠和背叛,不免对其深恶痛绝,恨不能立时除去。   “参见帝君。”宋凝见帝君回来了,疏离的眉眼中竟无一丝温度,她不由身子一僵,是她方才在皇宫偏僻一隅那个长椅上表现不好惹他不快了吗。 第393章 不无辜   帝千傲没有说话,步至窗畔,提了洒水壶细心的亲自给富贵竹浇着水,宛如没看见宋凝。   宋凝心中一窒,尴尬至极,好多余,绞着手恨不能凭空消失了,帝君那般高不可攀,他一个冷眼,便使人觉卑微至极。   海胤如往常一样,伴着帝君一起入了室内,以往也皆伴着,帝君与宋凝相处并未将海胤屏退出去过,并不避人,帝君对女人从不怜惜或倚重。肯花心思问一餐进几口膳食的,唯有皇后娘娘。   “宋小姐,”帝千傲边轻轻侍弄着富贵竹叶子,过往半年怕触景伤情不敢碰此竹,现下敢了,边对宋凝道:“往后不必来龙寝伴着了。过往这些日子,有劳了。过去朕以为皇后殁了,一度心伤,太后选了你们来做凤替,是她一番‘苦心’,朕四处找着故人的影子...属实荒唐,大抵也都不像。往后你独侍奉太后,你是她的人。”   宋凝突然就委屈的眼里噙着眼泪,不敢反驳,如果被帝君冷遇,太后一定会生气发难我,低着头道:“是,帝君。”   帝千傲抿着唇不言。   宋凝举步要离开。   帝千傲出声唤住,“留步。”   宋凝心中一动,意外地转回身来,“帝君可是有何吩咐?”   “你的宫扇,还有你坐过的椅子,一并带走。”帝千傲眉心不悦,皇后以沈小姐身份入龙寝那日看见了她的宫扇遗落在桌上了,他缓缓道:“另外,你月奉是每月七百两,这几月朕会让海胤补偿你五倍月奉。两清了。”   帝千傲不在乎是否会对别的女人不公允,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有两种,一种是洛长安,一种不是洛长安,后者多花一分心思属于浪费时间。   “帝君,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啊。”宋凝心中非常难受,一直不知道自己对帝君来说是什么,现在知道了,是可以等化成月奉可以让他量化的人。   帝千傲没有兴趣再多说一个字了。   宋凝深受委屈,原来男人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可以把这个女人量化的,她的价值是一个月月奉七百两。可刚才长椅上,明明很温柔地抚摸她被太后打伤的脸颊的。现在怎么如此绝情呢。   她…不喜欢这样冷酷无情而现实的帝君,帝君对任何女人都如此吗,对皇后娘娘也如此?这就是帝王吗,对女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丝耐心都没有。   海胤命人将宋凝的宫扇和宋凝的椅子连同宋凝一起送回了长春宫。以往也皆是在龙寝坐半盏茶功夫便送回去的,大抵是帝君看着看着发现根本不能自欺欺人,就厌了,他便急忙将人送走。   海胤呈上了自沧淼那里取来的抑制房事的药物,劝道:“不是长久办法,身子会坏的。”   帝千傲待药下腹,便躺在了榻上,如过往每个夜晚那般,将属于洛长安的枕头抱在怀里,腿微微收紧,希望枕头可以解几分相思,但此刻她活生生地在东宫,枕头就显得不够了,竟想时刻和她在一起。   秋夜里寒凉,他因着躁动内热没有盖被,就受了些风寒,有些轻咳。   ***   清晨,伴着东宫的桂花香味,洛长安迎来了归位后的第一个清晨,往后即便离开了皇宫,也大抵忘不掉这满园的浓郁的桂花香,那男人为东宫种了满园桂花树。   昨夜是第一个独守空房的夜晚,昨夜帝君在何处过的?   画舫上他扫兴了,所以...对她不再感兴趣了吧。   洛长安信手翻开了敬事房早上呈来的折子,昨夜里,是传宋凝新贵妃于龙寝侍寝的。   但...无妨,自己当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目标上。杨清灵,杀我梅姑姑的始作俑者,凶手!   洛长安将册子轻轻的合上了,犹记得昨日在坤宁宫见宋凝时,小姑娘着凉了,但帝君康健,到底不能被小女孩传染了风寒,这时候,她居然担心他感染风寒,心果然很大了。   “司良,你来一下。”洛长安轻声传着。   司良进得屋来,颔首道:“娘娘,请吩咐,您的计划,惩治杨清灵的计划。”   “果然是帝君的人,一叫你就知道是什么事。”洛长安一面因梅姑姑之死,因自己破颜无法原谅司良,一面又觉此人折翼可惜,这是帝君悉心栽培的人,背叛帝君,帝君一定很难过,“依我对杨清灵的揣摩,她见本宫活着回来了,必定坐不住,生怕她干的丑事被捅得人尽皆知。”   司良颔首,“她怕是没用的。迟早人尽皆知。”   “司良,她必然仰仗你,本宫猜想她必然找准时机与你联系,也好再教你部署一次,将本宫彻底置于死地。”洛长安轻声说着,“也好掩盖她的罪行!”   “娘娘您的猜想是对的。”司良颔首,嘴角有丝嗜血的笑意:“她约属下半月后相见,说是...想属下了。您瞧,她想属下了。可恨!”   “在孙术衫底想你?”洛长安微微一嗤。   司良眉心揪着:“属下汗颜。往事不堪回首,婊子,羞辱!”   洛长安沉声道:“她已经嫁作人妇,孙术心毒,她忌惮着孙术,必定不敢明目张胆和你相见,此人我不打算久留,不会和她多次周旋,半月后必定将她一次治死了法办!”   司良颔首,“司良也正有此意。正在想着,娘娘若不动手,司良自己就动手了。毕竟,除之而后快!但帝君说了,依您,您怎么痛快,怎么来!”   “半月后中秋节,本宫会在宫内大雁湖设置船宴,宴请四方,你便允了她,在船上与她相会吧。届时,本宫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洛长安沉声说着,“送杨小姐上路,梅姑姑待她多时了!”   “是。后宫妃嫔皆来问安了。属下告退了。”司良颔首,离开前又道:“对了,帝君...昨夜里来过,过门未入,于窗外看了您多时。”   洛长安心口猛地一紧:“......”   原来昨夜真的是帝君来了,那身影真的是他。   后宫妃嫔在外间侯着要进来问安。   洛长安对帝君的后宫不如意,他是她的人啊,他以前那么好,纳了后宫是什么意思呢。   这些后宫妃子是他背叛她的实证,她心下没有和帝君长期往下走的打算,所以对后宫妃嫔也不大友好,甚至有意刁难,不爱应付了。   什么管理后宫,什么皇后贤恭,去他的吧。弄死姓杨的,就各奔东西吧,她不干了,是的,她又不干了,干不下去了,皇后这职位太不好做了,一个月一千两月奉罢了,何苦为难我自己!   所以当下都没传这些妃子,只自顾将槿禾送去国子监,回来后侍弄侍弄槿风,大抵到了落夜时分,才吩咐小桃道:“教诸位妹妹都进来吧。”   “是。”小桃得令,便到外间道:“皇后娘娘传诸位进去问安。”   进来后,诸人面上颜色都有疲惫之色,站着待命一天了,又渴又饿,敢怒不敢言,皇后...严苛,皇后很不悦!   “诸位妹妹,要么说手边有个得力的女官紧要呢,梅姑姑去了以后,再无得力之人,这小桃竟忘了告诉本宫,妹妹们一早就来问安了。”洛长安温温笑着。   小桃假意往自己嘴上轻轻一碰,“奴婢真是疏忽了,只想着太子殿下国子监的卷子是否带了,其余的事竟都忘了。”   康梦陪笑讨好道:“给皇后娘娘请安是臣妾的本分,不过多等了片刻,没有关系呢。”   有了昨日被帝君亲自领着登顶凤凰台之事,众人对皇后都忌惮不已,虽然有传闻帝后不合,但东宫就是东宫,不得宠,但身份在!   “康梦,是个懂事儿的。”洛长安叹口气道:“实在是太子和二皇子两个宝贝离不开人,本宫刚归位,太子缠着要亲送他去国子监,二皇子要本宫陪他跳格子丢沙包。妹妹们都无所出,体会不到这样的烦乱。”   众妃面面相觑,深受讽刺,都不敢反驳。   宋凝轻声咳嗽着。   洛长安听见了咳嗽声,便不动声色地揪了眉心,着凉还没好,许是更重了。   康梦听了宋凝的咳嗽声,就很不舒服了,贱人,天天进出龙寝霸占着帝君,实在可恨,皇后娘娘应该处罚她,“独贵妃娘娘可能将有喜了,秋日里天凉,出些子汗,风寒更重了!瞧瞧咳嗽地,我见犹怜!”   “是啊,谁让人家有长明宫灯呢!又住在长春宫里!每日都是春天呢!但..春寒料峭,容易受寒啊。”   “帝君都给她扮张生呢!”   “帝君还给她描眉呢!”   宋凝一字不敢说了,只一张脸颊都红透了,哎,又有人欺负我了,昨夜拿着宫扇和椅子被帝君轰了,今日又被宫妃欺负。就挺委屈的。   洛长安眸子朝宋凝看了看,只见满面娇态,犹如初承恩露,便觉心中闷闷一窒,又见她被众人围攻,倒想起了自己初入宫时的形态,加上此人有几分神似自己,不由升出恻隐之心,她沉声道:“宋凝留下,其余妹妹皆退了吧。”   众妃面面相觑,使着眼色,只道皇后要留人发落,以康梦为首只觉快活。   待众人退去,宋凝吓得面色发白,向前几步跪在了洛长安的脚边,小声道:“娘娘,宋凝没有不守本分,也无心后宫争斗。宋凝只想平安活着,逢年过节得见一次二次家人就足够了。求娘娘明察。”   洛长安越发觉得此人惹人心疼,怪道帝君偏爱她,自己也不是坏人,宋凝也没害自己,她竟生出几分怜惜之感,她拉开了宋凝的衣领,见有些吻迹在,心里滋味难言,将她衣领松了,而后轻声道:“宫里女人多,事情也多,想独善其身难。你以后可以常来东宫,多少教那些人忌惮些。”   宋凝这几天来的委屈,竟因洛长安暖心的话而感动了,虽然皇后娘娘看起来严苛,但实际人美心善,她不由落下泪来,将面颊靠在洛长安的腿上,小声道:“娘娘,我在皇宫好害怕啊,我想我娘了。”   洛长安低手摸着她的发丝,多可爱的姑娘,输给个十六岁的好姑娘,认栽了,她沉声道:“中秋宴后你告两天假回去看看吧。”   宋凝立刻哽咽落泪了,只红着眼睛道:“谢谢娘娘。”   “帝君到了。”就在这时,海胤的声音响起,帝君终于还是来了,再不来日子没法继续了!   主要是今儿清晨在金銮殿早朝时,朝臣禀报兴修护城墙之事时,帝君听其禀报听到兴头上,冲口一个‘洛大人’把文武百官叫的摸不着北了,文武百官里何时来了个‘洛大人’?没听过啊。   洛长安心底一揪,竟不知如何面对帝君,自昨日下了凤凰台,已经一天半没见了。   怔忪间,便见帝千傲进得屋内,他眉目如画,一袭华服,倒是带着温和的笑脸来的,自她回来,他就是笑脸待她,倒有几分小心翼翼,他怀里竟抱着一只奶棕色的小雄狮狗。   帝千傲一眼就见宋凝趴在洛长安的大腿上抱着,立刻就全面崩溃了,朕只能抱枕头夹着腿解难,此人被我轰了,竟来抱我媳妇儿,寻衅报复我?!   过分了!   海胤愣住:“......”帝君进门可就把醋喝上了。和宫妃都可以竞争皇后?能不能像个坐拥三宫六院的正统意义上的帝王!!!   帝千傲来到洛长安身近,坐在她的身畔,眸光打量着她颊边凤饰,何时能摘下看看全貌,想看...全貌,“皇后屋里有人啊?”   洛长安挑眉,这语气,活似她在偷人似的,她淡淡道:“嗯,您的…人。”   “朕的人?你吗?”帝千傲噙着笑,她嗓子听起来好些了,嗓子一好,嗓音就更惹人了。   洛长安脸上一赧,未言。   帝千傲忽觉由于风寒而喉间有些痒,便将半握着的拳放在唇前轻轻咳了一二声。   宋凝也有些咳,拿手帕掩住嘴巴轻轻咳着。   洛长安叹了口气。这风寒...到底是传染上了。   帝千傲将眸光落在洛长安的面颊,朕...连咳嗽都不无辜了? 第394章 东宫怒   帝千傲眸子睇了下洛长安微微失落的唇尾,随即在几上侍寝册子上看见昨夜宋凝进出龙寝被记了一笔,他烦躁地摆摆手,示意道:“海胤!”   海胤一听帝君这是又为难起来了,帝君一有绯闻就让他善后,这是嫌宋凝碍事了,连忙对宋凝道:“娘娘请去坤宁宫伴太后礼佛吧。”   “是。”宋凝便立起身来,便随着海公公出得去了。   海胤随后便侯在屏风后。   一时间,内间里仅余帝后二人。   帝千傲只抿唇笑着看她,不先开口,表情上总有不少讨好之意。   洛长安只作没见,百无聊赖,拿出了字帖,拿起毛笔描着字,消磨一下弄死杨清灵之前这半个月的枯燥的日子。   帝千傲见娇妻对他颇为冷淡,便托着下颌,看她临摹字帖,这手握毛笔可太好看了,嫉妒这毛笔,也想被她…握在手里,“中秋节快到了,打算如何过节?”   “打算在中秋船宴上烧死杨清灵。”洛长安边临摹着字帖,边恹恹地说着,以前的她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胆怯,现在被逼到极处,只想亲手手刃仇敌,为梅姑姑报仇,说起这话来竟处变不惊。   “嗯。”帝千傲仍温温笑着,“朕那日会配合你,拿了她丈夫和老子,观完火刑,给孙家和杨家定罪。你放手去做。可无所不用其极,但不可动气,只当戏看。那日发落罪人只是顺便。合家团圆才是重点,当天朕会请来爵爷刘勤,让你兄妹团聚,朕找刘勤也正好有事。”   洛长安心里一暖,抬眼看看他,和他怀里的奶棕色小雄狮狗,心想他找我兄长会有什么事呢,人不是被他赐了远郊的宅邸,疏远了吗。   帝千傲见她盯着他怀里的小熊狮犬,倒没立时将幼犬给她,以免一会儿聊到死角无话可说,这小狗是退路,“昨儿夜里朕来,打窗外看你,你不知道吧。”   洛长安一怔,司良说了的,她知道他昨夜来了。昨夜她还打赤足追出去了呢,脚底都被石子磨破了,“您几时来的?臣妾不知道。如何没有通传?倒显得臣妾怠慢了。”   “好好说话,别臣妾臣妾的。”帝千傲听着不如意,举重若轻道:“纵然不打算和朕过了,也不要表现得如此明显。”   洛长安不得已说道:“您昨晚来,我不知道。”   帝千傲听了她说‘我’字就如意多了,“嗯,没叫你,听了会儿你和儿子说话,就走了。听见你们提到了朕。说了什么?”   洛长安低下头来,“你大儿子说你半夜偷偷哭。他给你讲故事也哄不好你。”   帝千傲笑意渐收,难受了,这半年过得极艰难,“……你猜朕因为什么哭的?”   洛长安只想质问他这满册子侍寝记录的事情,但他只字不提,这册子横在二人之间,她也不问,分别这半年,他不打算提了吗,她快受不住了,他就这么掀过去了,想当然地坐拥三宫六院,然后静待她也默默翻页,静静的让位了?她不疼不痒道:“想糯米圆子,饿哭了?”   帝千傲没有说话,“兴许真是饿哭了。但想的不是糯米圆子,而是画舫上朕喂她食糯米圆子那人。”   洛长安心中一紧,想我...想哭了?   帝千傲视线紧紧锁着她的面颊,越发的浓烈。   他们两人都不说话了,对话进行不下去了,二人被都到了死角,再往下必然触及这半年的过往,似乎有什么要冲破那层屏障,将隐忍半年的情愫彻底爆发出来似的。   帝千傲将怀里抱的雄狮小狗递给了洛长安。   洛长安也正紧张,便把小狗接过来,那小狗就在她颈项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她脖颈有点痒,又觉得小狗可爱,竟忍不住笑了。   帝千傲见她笑了,便心中一动,“这是属国进贡的雄狮犬幼崽儿,朕看着它笨笨的,适合你。”   洛长安突然就不笑了,小声嗔道:“它笨笨的,适合您。”   帝千傲见她顶嘴,就忍不住说道:“对,她笨笨的,适合朕。”   洛长安看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帝千傲终于,将手落在那横在两人之间的侍寝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抬起眸子,半笑道:“这记录朕偷情的册子,大抵是把你恶心到了。”   “恶心倒谈不上。属实...瞠目是真的。”洛长安眼眶发酸,睇着那侍寝的册子,用皇后的公式化口吻道:“原臣妾不该多言干涉您的私生活。不过,一月里有二十余天都传新贵妃伴寝,其余的妹妹属实...委屈,您也当雨露均沾才是。多去其余地方也走动走动。多生几个崽子,和槿禾槿风作伴。”   帝千傲嘴角噙着笑意,“我眼前的妹妹,委屈吗?”   “您眼前的可不再是妹妹了,二十八岁,不再是妹妹了。全后宫女子,独我过二十岁了。”洛长安唇尾泄露了几缕涩然,一年,又一年,人生短暂,几经蹉跎。   帝千傲进一步询问道:“那么,不再是妹妹的你,委屈吗?”   二十八岁的年纪,丢了梅姑姑,丢了长明宫灯,毁了容,亲见丈夫腕上缠着白绸遮去发妻名讳流连在一群十几岁小姑娘之间,兄长在远郊,胞弟在极寒北地,儿时画像面朝墙壁。综上,她委屈啊。   “何来委屈呢。”洛长安用虚伪的笑意掩饰着自己的心伤,只道:“服侍帝君,本就是后宫女子的本分啊。臣妾缺席了半年,若非这些个年轻妹妹们给您‘慰藉’,您定然因为思念臣妾追着臣妾而去了。臣妾感激妹妹们还来不及呢,何来委屈呢?”   帝千傲便不笑了,将置于案上的手轻轻攥了,“慰藉。”   “是,慰藉。”   “你认为朕从后宫女人那里得到了...慰藉?”   洛长安轻笑道:“册子在这里。臣妾还需要认为吗?您没有得到慰藉吗?如何感染了风寒了?”   “慰藉是什么意思啊?”帝千傲询问着。   洛长安耳尖有些热,“您心如明镜。”   “朕单纯,不懂什么是慰藉。”帝千傲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颇重,她吃痛地轻咛了一声,又听他缓缓道:“请皇后指教一二,何谓慰藉,通过什么路子能得到慰藉啊?需要宽衣解带吗?”   洛长安垂下眸子,别开了面颊,小声道:“不要...为难我。”   帝千傲性子上来了,绕弯子绕得他浑身燥得很,想入了她再接着绕弯子,他知道自己需要离开了,他立起身来,“既然皇后不欢迎朕,那么朕...改日再来吧。”   洛长安眼眶一酸,垂下头来,他才刚迈一步,她便发觉自己不舍让他离开。   帝千傲缓缓地举步离开。   “帝千傲!”洛长安倏地立起身来,厉声唤道。   帝千傲心中如被猛然击中,又疼又痒,小东西留他,他...可没有什么克制力经不住她留他。他肩头一震,缓缓地回身来,“如何?”   “没有如何!你走吧,走!去四处走动!去那些十几岁小姑娘的怀里寻找慰藉吧!我跟两个儿子,会给你加油的!”洛长安说着便狠狠将奶雄狮狗砸到了帝千傲的身上,雄狮犬奶声奶气吠了一声。   帝千傲没料想洛长安会用狗砸他,这......???   小狗和帝千傲都愣了。   海胤:“......”狗崽儿做错了什么?   海胤忙把小雄狮犬自帝君手里接过来,心道,好家伙,看给小狗吓的,都炸毛了!得赶紧抱出去远离帝后身近,太危险了,万一拿我砸帝君怎么办,他出去时把房门也掩上了。   “憋了几天了,皇后终于爆发了!这性子...烈啊!”帝千傲稍微静止了片刻,竟笑出声来,“朕这辈子没让狗砸过,继续,洛长安!朕看看你的怒火有多盛!别忍着,把情绪全爆发出来,朕...给你收拾!”   “好!那您就看着吧!臣妾让您看个明白!”洛长安拿起他传侍寝的那个考究的册子,打开厚重的册子封皮,从第一页开始撕,后来二三页并在一起撕,再后来嫌慢,就二三十页一起撕。   她力气小,那册子厚,二三十页一起毕竟撕不动,她和他使着气,这时撕不动又没面子,方才放了狠话,此刻又不好服输减少到四五页去让他笑话,一度就努劲儿撕努的额上青筋都露出来了。   帝千傲笑意越发浓了,皇后要强的时候真可爱,关键力气小撕不动,就更可爱了,他走到壁橱上取了一把银质剪刀,低手递给了她,“拿剪刀剪,继续吧!”   洛长安气愤地看了看他笑意渐浓的面颊,见他递来了剪刀,于是便接在手里,将侍寝册子剪了稀烂,将册子破坏殆尽之后,坐在榻上,“我心心念念回家,满心里都是你和儿子,生怕你们念着我,担心我,拼了命地回来见你们。结果你就给我看这个侍寝的册子?你可太让我心寒了!我不如死了!”   “原来...委屈啊,洛长安!方才问,怎么不说呢。”帝千傲眼眶红了,“原以为你恨极了朕,不在乎了,朕想当个好人放了你,让你开心如意的。但现在看起来,你对朕...似乎还有些意思。”   “十几年了,意思不意思不用说了。我就想不明白了,”洛长安红着眼睛道:“我...不配得到一个说法吗。”   “说法。配啊。但难以启齿啊。”帝千傲心口剧痛,“朕恐怕罄竹难书,原不知从何处辩解。今儿既然你恼这册子,择日不如撞日,不妨今儿就从这册子辩驳起吧!”   洛长安心口起伏着,“请吧!”   帝千傲将拇指玉扳指取下搁在案上,将袖间防身匕首取下也置于案上,而后下意识地攥了攥腕上掩住她名字的白绸,缓缓地逼近她。   洛长安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势,不由自主地后退着,直到将背靠在画壁之上,他将手撑在她两侧,垂下眸子,在她耳畔轻声问道:“请问,你懂男人吗?”   洛长安眸子张大了几分,“什么意思啊?”   “那日画舫,朕...弄得你满腿都是。忘了吗?”帝千傲说着,微凉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廓,“若朕在你缺席这半年从女人那里得到了任何一丝慰藉,不至于狼狈缺乏成那副样子。” 第395章 金銮殿*江山*女人   洛长安一时间面红似血,张大了眸子凝着他,心跳缓缓加速,抿了抿唇,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帝千傲捏住她的下颌,使她抬起面颊和他对视着,轻笑道:“想知道半年来给朕带来慰藉的是什么吗?”   洛长安隐隐不安,但是也诚实道:“想知道。”   帝千傲的视线落在她的领口衣线,半眯着眸子,深刻道:“半年来给朕慰藉的不是后宫女人,而是镇痛药,给朕慰藉的是带有你体香的你的兜兜,你的亵衣亵裤,你的枕头,还有你的万千神态的画册!”   说着,帝千傲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心,炽热的眸子逼视着她的双眼,“交底了,无人时‘丧妻’独处时的朕,令你感到怕了吗。”   “唔...”洛长安心中因他的话受到很大的冲击,竟不由低呼出声,“您......说得我心里难受了。”   “知道了这些,会让朕的形象好一点吗?似乎没有,反而形象更坏了,朕是皇帝,如何能这么想一个女人呢!原不想说的。现下说了。只怕你会离了朕离得更快了。”   洛长安心中揪起,轻声道:“为何用镇痛药呢?”   “朕以为死了媳妇儿啊,宝贝。”帝千傲似乎又陷入了那种全天下都找不到洛长安的恐惧之中,“旧都城没有你,新都城没有你,画舫里没有你,龙寝没有你,长春宫没有你。百余所宫殿都没有你。朕踏遍后宫,一次次充满希望,一次次希望破灭,她们全都像你却没有一个是你。”   洛长安错愕不已。   帝千傲缓缓又道:“宋凝唱越剧,朕就记起你在太后五十二生辰给她唱西厢,朕冲下金阶,给她扮张生,给她描眉,朕以为是你回来了。朕只是...太想你了。想你想到希望她们都是你。想你想到,镇痛抑制情感的药物不能使朕遗忘你,从三粒到十三粒,险些药死了朕。不说,是因为这些于你是狡辩。朕并不无辜,朕是男人,错了就是错了,不爱狡辩。”   “帝君...帝君...”洛长安落下泪来。   “洛长安,那日去画舫接你回家前,朕提前用了十三粒镇痛药,用了五粒抑制身体冲动的药,这么说倒收敛了,直白点吧,就是抑制性事的药。半年,朕几乎被身心摧毁了。”帝千傲轻轻抚摸着洛长安颊边的凤饰,“朕一直不敢和你谈及那场画舫大火,也没有勇气面对你的疤痕,是朕没有保护好你,但早想问问,早想...问问,面颊还...疼吗,嗓子还...疼吗,那火...它烫吗。”   洛长安泪意模糊,竟哽咽难以成声,“帝君......别问了。”   帝千傲将手放在洛长安的后脑,将她缓缓地带到自己的怀里,她起初抵触,缓缓地跟着他的动作,靠在了他的怀里,他将她拥住,她将眼泪鼻涕都抹在他的衣襟上,她如找到了港湾,虽然明知回不到过去,但还是想依靠片刻,只听他道:“告诉朕。还疼么。”   洛长安半年来流落在外的心酸和苦涩崩塌了,终于在这个桂花飘香的东宫里,被丈夫拥在了怀里,“帝君,起初火烧了我,脸疼,嗓子疼,心里却不疼,因为想你所以有希望。后来,回来了,疤痕成了老疤,脸不疼了,嗓子不疼了,看见那充盈的后宫,看见我失去的宫殿和宫灯还有您腕上的白绸,心就疼了。”   “小可怜。是朕把你弄丢的...朕也觉回不去了,十四年的感情,着实可惜!”帝千傲轻轻的揉着她的后背,“朕不希冀你原谅。只是希望,你余生快乐,你看得出来,朕处处小心翼翼,处处依着你,没二度肃清后宫,不愿意用朕那所谓的独宠继续害你,帝千傲不知道谁还想害朕的女人。连司良都反了!朕...怕了!真怕了,无法承受第二次失去。”   海胤这时在外面说道:“帝君,提刑司有要事禀报,关于朝廷要犯的,在御书房等您议事。”   洛长安红着眼睛道:“您有事要忙,您去吧。”   帝千傲闻声,深吸一口气,用指腹抹去她眼尾的泪意,对洛长安道:“今晚朕和你还未谈完,只怕才谈了一个开始,但接下来不在东宫谈了,要换个正经地方谈。”   他的手颤着,如紧张也如隐着什么,麦色的手背肌肤上有着盘亘的青筋,他到了极点。   洛长安吸吸鼻子道:“去何处谈呢?”   “海胤,送我大东冥女主子去金銮殿待朕。”帝千傲深深凝了洛长安一眼,随即吩咐海胤道:“朕与提刑司议完事,下了御书房就过去。”   海胤面色一惊,后宫女子入金銮殿,帝君这是...要逆天行事,随即马上道:“是!”   洛长安不知道为何带她去金銮殿,她还没进过金銮殿内呢,那地方从历朝历代都不准后宫女人进去的,她挺忐忑的。   帝千傲去了御书房后,洛长安乘凤撵随着海胤去了金銮殿,她满脑子都是帝君方才说的那些话,原来他这半年过的并不如意,但她那可怜的兄弟到底是被疏远的疏远,发配的发配,她没有办法放下心结。   “娘娘,主子,女主子。”海胤一路上说道:“画舫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画舫烧得只余个架子,帝君当时要冲进火海去救您,被康庄、夜鹰等五名大将合力按住了,他那日心脉爆了,险些死了。后沧淼将他救了回来,他不信您殁了,他愤怒,他砍了几百个影卫,他说派两万人找您太少了,要派百万兵马去搜您。时江两岸,长安城里都找遍了,时江也打捞了无数遍。都没您的影子。所有人都告诉他您死了。独他不信,他连丧事都不肯办!那之后所有人都提着脑袋,没有一个人敢高声说话。”   洛长安听着听着就泪目了。   海胤又道,“帝君吃了半年的镇痛药。念起您就牵起伤心事,肩上国家社稷的担子又卸不掉,这半年他活得如行尸走肉。咱们这些做下属的,过得也不好。您不在,都不像家了。后宫那些女人,都是太后选的。当然,这不能说帝君无辜,但...他太念着您了,他自己也不想狡辩,所以压着不说。旁人有别有用心选秀选凤替匡复后宫之道。娘娘,奴才知道您一心想离了皇宫,离了帝君,不求原谅,错都在他是帝君,他生在皇门,但这些话到底还是告诉您了,起码您知道,他唯一的错,是太将您放在心上了!”   洛长安下了凤撵,便在这个初秋的夜里坐在了金銮殿前的金阶之上,环住了膝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不想继续和皇门纠缠了。   海胤不远不近地侯在那里。   洛长安的眼睛泪意模糊着。   帝千傲用半个时辰和提刑司将朝廷重犯的事情谈好了,随即步出了御书房,赶来了金銮殿,他的妻子正坐在殿前金阶上哭泣。   “昨夜娘娘赤足追您至东宫门畔,足底踩过的石头上有血迹。属下并未窥见其玉足肌肤。”司良自暗处低声对帝君禀报着,后半句充满了求生欲,毕竟没赎罪完之前被帝君弄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帝千傲闻言未说什么,只是心中一动,她赤足追他,他而后来到金銮殿门前,立在了洛长安的面前。   洛长安缓缓抬起眸子,心中五味杂陈地看着帝君的龙靴,而后抬起头来,迎进了他那深邃而饱含浓情的眸子。   “走吧,随朕进殿。”帝千傲向洛长安伸出手来。   洛长安缓缓地将手搭在他的手心,他将她手攥了,秋夜里他的手心却有些微汗,她也是,她是因为紧张,他呢。   他随即牵着她进了金銮殿内。   身后的门被海胤由后关起,发出闷闷一声响。   金銮殿肃穆而庄严,那雕刻着龙纹的数十宫柱,那正堂上高高悬挂的‘正大光明’匾,那宣示着九五至尊皇权的龙椅,偌大的殿堂由于只有他们二人便显得空旷了。   空气中回响着二人的脚步声,她随着他缓缓的走着,来到登上王座前的金阶时,洛长安身子一轻,被帝千傲打横抱起在怀里,径直带着她登上了他独自走了十八年的通向龙椅的金阶!   “帝君,不可如此......”洛长安下意识地紧张地唤着他。   帝千傲将洛长安放坐在龙椅上,洛长安只觉坐立不安便要起身,吓得身子都在颤抖,女子不可以坐在龙椅上!   帝千傲屈膝在她跟前,制住她腰肢,阻止她起身,“女王陛下,下臣有礼了。”   洛长安立时怔住了,怯怯地看着他,“您这样,我怕。您才是君,我是臣。”   “朕...早是你裙下之臣了。早上金銮殿议事,朕对着百官脱口而出‘洛大人’,朕知道问题大了。长安,这几日除了你,什么事都不能专心了。满脑子都是你。帮帮朕......”   洛长安耳根发热,眼睛不由自主的从龙椅往下金銮殿,这便是帝君每日早晨视角吗,果真身居高处可将金銮殿收入眼底。   帝千傲抬起眸子,深深注视着她,“长安,朕用皇位起誓,朕没有辜负你,也没有辜负我们之间的誓言。过往我都记得,我们的十四岁,十九岁。我们的我爱你一百次那个求婚别院,我们的第一胎在兵营里朝夕相处,我们海天别院的日出和紫贝以及口感极差的海产。我们画舫上未完的棋局,我们一同相濡以沫的南巡水路三个月,我们的槿禾槿风永乐儿。朕都没有忘!”   洛长安缓缓说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靠近你,可我更想离了你。我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了。”   “离中秋船宴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让我们放下对彼此的仇恨,做最后半个月的夫妻,可好?”帝千傲爱惜地抚摸着她的面颊,随即自衣襟拿出她的绿头牌放在龙椅上,“今日朕不会放你离开了,你知道朕的,朕打定了主意要得到的,你逃不掉,让朕好好疼你,好吗。”   洛长安心中有很多动容,她自是知道他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今夜,他翻了她的牌子。   帝千傲环着她的腰身,“龙寝已经有旁人进过了你嫌脏了,长春宫被朕给送人了。眼下能给你的只有这把龙椅了。朕许诺,此生坐上龙椅的女人,只有你洛长安。我的江山,我的女人!”   洛长安的泪珠扑扑簌簌地落下,恨着他,又无法自控地想靠近他,她尝到了自己苦涩的眼泪,他捕获女人的手腕令人难以抗拒。   “宝贝,海胤告诉朕,你下了凤凰台红着眼睛回头看了看朕。司良告诉朕,你昨夜里赤足追朕至门处。”帝千傲攥着她的双手,爱怜的吻着她的手指,“我们明明思念着彼此,十四年的感情,哪怕是收场,我们也不应该留下遗憾。我们被死别折磨了这么久,我们欠彼此一个补偿。半个月,再和朕做半个月的夫妻,好不好。”   洛长安被他的话击碎了心理防线,她带着对刘勤白泽的浓浓的负罪感,缓缓地低下头,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她的泪水滴在了他冷毅的颊边。   “好乖,吻得朕心都化了,我的好长安。”帝千傲再难自控,便用尽了解数讨好着她,为她带来欢愉和安抚,在她耳边动情道:“朕把命给你好不好,让朕死在你身上,好吗。”   “帝君,每次好时都是极好......不好时又让人寒心了。”洛长安软声唤着他,做最后半个月的夫妻,她不愿意去计较过往了,她几乎迷失在他的深情和温柔之下,帝君...   “是,都是朕的错。朕不配。”帝千傲在这张宣示着皇权的龙椅上要了洛长安,深深结合,感受着自己真正拥有着她,将自己滚烫的种子留在了她的身子里。   洛长安下意识攀住他的颈项,渐渐地打开了自己,放他进攻着自己柔软的内里,金銮殿的龙椅很凉,他的身体滚烫,别离前的亲密,弥足珍贵。   这夜他直到后夜才稍稍解了难,她窝在他怀里恹恹的。   帝千傲帮娇妻整理好衣物,便传了海胤进来,吩咐道:“海胤,拟圣旨,立嫡长子帝槿禾为储君。赐皇后洛长安免死金牌及斩龙剑。”   斩...龙????   海胤忙道:“是。”可是真疯啊,在媳妇儿跟前是一点原则没有。又赐免死金牌,又赐斩龙剑的,是说娘娘若恨极他,杀了帝君不用负责吗。   洛长安深深凝着他,他在向她悔过,但她即便再恨他,会用斩龙剑伤他吗。   她也非常动容,槿禾才三岁半,他便立为储君,可见对我们母子并无二心。   接下来半个月,帝千傲除了早朝和理政,便都来东宫陪伴她,无论她其时在东宫在做什么,或是梳理后宫各宫用度,或是看书,或是抚琴,但凡他来,便制了她腰身按在榻上疼她。   遇见夜里他需要理政至深夜时候,他将她揽在怀里占着才能安心理事,这么多年,她才算见识了真的粘人不够的他,以往都是压抑着的。   他们没有再提爱字和许诺将来,他也没有赐避孕汤。   这半月的耳鬓厮磨,浓烈而复杂,贯穿十四年的过往。   他腕子上的白绸仍在。   她面上遮疤痕的凤饰未摘。   白泽仍在极寒北地。   他们半月床笫之事,没有登记在他敬事房崭新的册子上。   ***   时光荏苒,中秋节到了,帝后将于今日摆宴大雁湖。 第396章 受用   大雁湖位于皇宫的中段,湖中心有座天然的岛屿叫做大雁岛,自然环境极佳,湖水清澈,芦苇随风荡漾,适合大雁栖息。   每年的秋分之后,尤其九月十月份起,大雁便会成群结队自北方极寒地迁徙来南方越冬,近日可见岛屿上湖水里,栖息着不少的大雁,景观非常怡人。   岛屿上有座大雁塔,登上塔顶观景更佳。   这日天还不明,洛长安便醒了来,也可以说是彻夜没睡。   半个月过得好快啊,今天后,就不再是帝君的妻子了。   然而,她不愿承认彻夜难眠是因为不舍帝君,她二十八岁了,不可以继续犹豫不决了,不可以到三十几岁还过着蹉跎的岁月,她要打算一下,以后,没有帝君的生活,或许平平淡淡,但也未尝不好。   而她等了半个月,终于等到今天大雁湖中秋宴了,脑子里回想时江渡头那场画舫大火,回想梅姑姑倒在血泊里,尸身被大火烧成了灰烬的场景,她回想了一整夜,浓烈的心痛和怒火以及愤怒,使得她脑子都疼了!发自肺腑地想立时将杨清灵亲手除掉!   耳边犹如梅姑姑笑着嗔她‘皮猴’。   她到底令梅姑姑失望了,她骨子里并不想要梅姑姑一直希望她争取的帝王宠爱。但她可以一意孤行了,因为再也没有像梅姑姑这样的关心着她命运的人念她要争宠了。   回想到伤心处,洛长安在桂花香浓的黎明里落下泪来,消瘦的肩头轻轻地抖动着。   人生好难,帝王宅院好难。   环在她腰身上属于今上的手臂紧了些,这半个月,夜里他都是搂着她睡的。   她原背对着他,今日是半个月夫妻的最后一日,昨夜彻夜未睡的,不单是她一人,还有凝着她背影一夜的帝君。   帝千傲将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心,而后将她身子转过来,小心地把她拥在怀里,“想梅官了?”   一语戳中心事,洛长安泪水登时决堤了,她只稍微失控了一下便及时收住了,她需要戒掉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他的依赖,她忙把自己崩塌的情绪收拾起来,使自己坚强起来,偎依在他怀里道:“梅姑姑待我极好。自爹娘死后,您以外,唯她如亲人般真心待我。那日,她叫我皮猴,她给我织了过冬用的围巾。我好想她啊。好想她。”   “朕毕生也将念着她的好,她对朕有大恩,她的死重如泰山。”帝千傲轻声安慰着她,“过了今日,朕会追封她为诰命夫人,赐她入皇族,赐诰命夫人府,由人日夜专门供奉她。好不好。”   洛长安颔首,“嗯。好。”   说着,洛长安便打算起身,帝千傲却将面颊伏在她颈窝里,将她紧紧抱住,温声道:“才五更天。再睡会儿。你我心知肚明今日是什么日子,都是一夜没睡,歇歇眼睛吧。”   洛长安心里惦记除去杨小姐,根本睡不下,心心念念要起来,口中只说,“睡不着了,在床上躺着怪没意思的。”   怎么就没意思了!太有意思了!帝千傲睇了睇她。   “唔......”帝千傲突然揉着眉心,口中状似难受地轻轻吟着,似乎身体有恙了。   洛长安见他剑眉微微蹙着,近日雨水大,几处河道水位告急,他半月来因河道治理的事情烦心,她也生出几分不忍,“可是半月来劳累过度?”   帝千傲一怔,“哪方面?”   洛长安脸上一热,随即想到这半月来的亲密,她凝着他,轻声澄清:“河道治理。”   “嗯...这个啊,的确是劳累费神。”帝千傲轻轻一咳,“和你这半月,不至于累病。朕今天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你给朕揉揉心口。”   “心口疼了?”洛长安觉得非同小可,便命海胤将沧淼给传来了,“让神医给您看看。”   帝千傲因此郁结坏了,单揉揉就好了,传沧淼来干什么呢,沧淼又不管用......   沧淼忍着笑,给帝千傲搭了脉,片刻后将一瓶药膏递给洛长安,笑道:“他病得不轻。”   洛长安:“......!”   帝千傲不言。   沧淼认真道:“皇后娘娘,你将此药涂在他耳唇后面,然后将药物吹一吹帮助吸收吧,需得马上用药了,慢了就抢不回来了!”   洛长安只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将药物接过来,待沧淼退出去之后,她用指腹抹了点药膏,对帝千傲道:“烦您将耳朵凑过来一下。虽然河道治理烦心,也不能积劳成疾呀。那不是已经得了方案了吗,舍弃地势低的十处村落,调离百姓,然后泄洪至这些低地去。”   “方案是有了。只今天,心里真不舒服。”帝千傲抿着薄唇,依言将耳朵凑了过去。   洛长安轻轻地将药物抹在他的而后揉开了,然后微微的嘟起唇瓣轻轻地往帝千傲的耳根处吹着风。   帝千傲被吹得耳根轻痒,看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莞尔,竟笑出声来,“笨蛋。说什么信什么。好哄得很。半个月属实太短了,该狮子开口求你二三个月的。”   洛长安一怔,沉声道:“您唬我的?您心口没有不舒服,是不是?我就纳闷了,怎么心口疼,药得抹在耳垂子后面。沧淼也跟着编排我。你们俩穿一条裤子的。”   帝千傲趁她不设防,凑过来往她唇上啄了一记,“耳边风吹得不错。受用。”   洛长安脸上不由发烫,多日不曾和他如此心平气和的玩笑过了。   “半个月,说过就过去了。还没亲够你呢。”帝千傲起身着上龙袍,系起领口的纽扣,而后摊摊手,举重若轻道:“孩儿他娘,夜里歇宴了,颁给你和离书,朕送你至出宫必经之路,宣武门。”   洛长安被这句孩儿他娘叫的心口揪着,他内心里也如她一样,追求着寻常的日子吧,她点点头,“东宫钥匙,夜里还您。”   “走了,去早朝。大雁湖中秋宴上见。”帝千傲红着眸子摸了摸她的项顶,而后折身,将龙靴步出了东宫。   ***   傍晚的大雁湖,笼罩在晚霞之下,景色美极。   帝后及太后贵妃及权臣乘龙船,其余妃嫔及诰命及高官家眷乘了十数艘小船,抵达了大雁岛。   岛上有望湖阁供帝君下榻使用,宴席摆在湖滨玉台之上。   宫人忙碌的身影在岛上穿梭着,这场由洛长安一手策划的中秋宴,开宴了,君臣入席,和乐融融。   帝千傲的眸子注视着洛长安,这场中秋宴,是否可以缓慢一些,他心思不在宴上,而在宴后如何收场,他这样的男人,他盯上的女人,属实...舍不得。   洛长安先行打开了话锋,对诸人道:“帝君,太后娘娘,诸位贵客,近来大雁南飞来湖心岛上越冬,本宫借机在这大雁岛上设宴,邀请诸位过来观湖水晚霞,观大雁栖卧芦苇荡,煮上几壶热酒,配上月饼、珍馐佳肴,本宫还备了灯谜。大家君臣同乐,共度中秋佳节呢。唔,清灵,宫人在你旁边上菜呢,别烫伤了。”   洛长安说着就提醒着杨清灵,她自登上大雁岛就盯着杨小姐了,过程兴许迂回,目的只有一个,治死杨清灵!   杨清灵突然被皇后提醒,一个烫字让她立时联想起画舫大火了,她忙撤了身躲开了宫人端上来的砂锅,“谢谢娘娘提醒。”   “皇后办事素来周全。如此安排,深得朕心。朕瞧宋凝也开心。这倒使朕觉得皇后的安排更好了。”帝千傲轻笑着将宋凝推上去,此人已经趟了浑水了。   宋凝被今上点了名字,便吓了一跳,怀抱小兔子,不知如何是好,为何点了我的名呢,那日将我轰出龙寝,不是对我厌恶至极吗,如此当众关怀,帝君究竟对我是何心意呢。   洛长安微微揪了揪唇尾,到底帝君懂帝王后院的规矩,他清楚自己提谁,谁便是上了风口浪尖。不过,点名宋凝,倒似有意做给谁看的,以她对帝君了解,帝君从不说多余的字,每个字都有用意,那么在场群臣众多,是做给谁看的呢。 第397章 买醉   沈清川听见帝千傲的话,心内不由冷笑,只怕是帝君休妻也近了吧,将宋姓贵妃宠上了天了,他以眼尾睇了下宋凝的方向,手收紧,不动声色,他等帝后彻底反目等了很久了,他该会会洛长安谈合作的事情了,借白泽的兵!   宋凝一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七十二院的各种视线都如箭矢般射在她的身上,十六岁,没出过闺房的她,吓坏了,只觉皇宫里好复杂,帝君...好复杂,自己宛如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洛长安无明宠在身,反而一身轻松,如今置身事外看着后宫女子争斗,倒也有几分淡然。然,帝君是在...保护着她吗,承欢龙椅上时他那句不想用所谓的独宠害她,在耳边响起。遗世独立在后宫之外的绵延数十里桂花烂漫的新东宫,是他心中仅剩的净土吗。   “贵妃。”帝千傲轻笑着道:“风寒可好些了?”   宋凝仍有些余咳,想到那日帝君野趣之事,低着下颌红着面颊道:“谢谢帝君记挂,好些了。”   洛长安不言,经过了金銮殿他以皇位起誓,她都释然了,且他已脱口和离二字,他无论关怀谁,对她来说都不紧要了。   帝千傲将手成拳,搁在唇前,有意清了清嗓子,“朕也染了风寒。近日后宫前殿不少人中招了,朕听沈大人方才也咳了一二声,刘大人也咳了。入秋了,你们这些朕倚重的人,保重,莫教朕操心啊。大事都靠你们呢。尤其,地陵宝藏,使朕向往!”   海胤掀了掀眼皮,心想帝君又开始和沈大人进行那种有意思的对话了,风寒俩字被‘玩’坏了,不能正视。   沈清川马上起身对帝君道:“谢帝君体恤。微臣无碍,只是...偶感风寒。夏季转入秋季,风寒盛行。您保重龙体啊。另外,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微臣近日找到了先蜀国修建地陵的老宫人,他同意如果赏他一口金棺让他身后事风光无限,便吐露地陵所在!”   宋凝听见沈巡抚的声音,心下紧了一拍,飞速地看了他一眼。   洛长安微微一怔,沈清川这厮也着凉了?...这人可是不简单,她总觉心里不对,自己在其岛屿别院里失去记忆那半年,太过蹊跷了,他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啊?   帝千傲睇了眼洛长安,也想到她缺席那半年的经历了,好奇致死,沈清川对她...干了什么!   帝千傲状似喜道:“金棺,赐他!地陵,终于有眉目了!沈爱卿…朕等着下地陵亲手...抄呢!蜀狗!”   “指日可待帝君!那么微臣把金棺之事允了那人!”沈清川饮恨,你也得有命能从地陵活着出来!东冥贼!   洛长安心中开始犯思考,帝君并非对钱财饥渴之人,为何对地陵有如此浓厚的兴致?   帝千傲颔首,随即对陆路提督孙术和大理寺副卿杨实统颔首道:“上回在朝堂外见你们,还是在鸿福寺给商船遇难百姓祈福那回。”   杨实统和孙术闻言,不由回想起在鸿福寺那次因杨清灵以后宫女人之态度妄图干涉帝君的私事,害他们二人被帝君降了一级官阶,并且帝君当时放话,若是再因杨清灵之事让帝君提两人过来,他们就别干了。   ‘别干了’三个字从帝君嘴里说出来,当真是对他们做官的最大的否定。   好在近日里,把杨清灵看管得严没往宫里常走动,没出什么岔子。   杨清灵快速地看了眼帝君,只觉英气逼人,通身贵气不可亵玩,比上次在鸿福寺见着那次更...令人神往了,如此尤物配一个毁容的二十八岁老女人,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我花容月貌芳龄十八却不得帝君青睐,天理不容!   但她毕竟上次被帝君以真气隔空掴脸,后来又被孙术拿剑追杀至主母那里,所以此时便坐在座上不声张,怕帝君了。此生,唯一一次以为可借帝君掴脸而得帝君肌肤相亲,竟也不得,好想得到帝君...,不惜一切代价!   杨实统和孙术不住地擦着冷汗,杨老先生口中直说:“鸿福寺那次,小女荒唐,老臣惶恐,至极!”   “两位爱卿不必紧张。”帝千傲温温笑道:“这次传你们来,是看景,看看大雁,看看‘百灵鸟’,看看花灯。”   洛长安面无表情,是来看百灵鸟变火鸟!   司良垂着眸子,内心悔极,百灵鸟!羞辱至极,帝君字字诛心!区区几字,震慑在场所有知情人!   太后眉心微微动了下,今儿这中秋宴,只怕是目的...不单纯是君臣同乐吧,哀家可能独善其身啊?哀家终究是...错了吗。错的,明明是独占皇宠险些毁掉我颜凤独子的...洛长安啊!长安未进宫之前,傲儿从没有反抗过哀家,对哀家敬重孝顺,后来呢?!母子反目,全部都是因为长安!哀家半个多月没见到一双爱孙了,命人请了十数次,长安都不允相见,分明在心灵上折磨哀家!气得哀家夜里抹泪,对着孙儿玩过的波浪小鼓哭的眼睛都疼了!   杨清灵听见百灵鸟就心脏狂跳了起来,是巧合吗,还是帝君有意提起百灵鸟,心下极其不安。但帝君的声音,听得我...耳根发麻了,世上怎有如此完美的男人,而我竟无法得到他。   说话间,众人便四处看景。   帝君于主坐饮着酒,宴终了之后,皇后就要离开了,以酒...买醉。   宋凝伴在他身侧,这大抵是她见过帝君最难过的一次了,原来比死别更难的是...生离。   洛长安信步走到湖边,湖边芦苇丛里栖着三两只大雁,洛长安不设防,仅蹲下身来,饶有兴致的将手沉在清澈的湖水里,撩了些水,将不远处湖面上花灯的倒影激的随着水波荡漾,无意间惊了大雁,那三两大雁轻鸣一声便振翅飞了。   “唔...”洛长安吓了一跳,有几分失色。   帝千傲将她被水鸟惊吓到的娇态看在眼里,不由露出微笑,可以不离了朕吗,可以吗,往后她的情态朕都无权再看了,谁将有这权力放肆的...看着她,不能深想了,再继续深想便不能做好人了,想撇下这中秋宴,擒她进望湖阁了。   洛长安眼尾里见杨清灵沿着湖边花灯步来了,便轻笑着将并未设防的杨清灵的手攥住了,这贱人左右活不过一个时辰了,折磨的本宫心焦,恨极,“清灵妹妹,好妹妹,素来属你爱说话,这宫宴上全靠你活络气氛。今儿你倒安静,本宫反倒不适应了呢。怎么了,如转性了一般?是心里有什么心事吗?”   杨清灵嘴角很有些尴尬,只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今儿人多,帝君太后及皇后娘娘都在,清灵不敢造次。怕说错话再被帝君发落,连累爹爹和丈夫受罚。”   “哎,瞧瞧这可怜见的。竟吓得不敢说话了。不像你的性子。以往太后都说你胆子大!”洛长安调笑着,“今儿这日子本就是中秋宴,都是好友家人,就得有人将宴会气氛带起来,差点'火'力,就不热闹了。原指望你添柴助些火力,你倒生分了。”   杨清灵真是听见一个火字就已经心虚难抑了,不由打了个寒噤,只想找司良商量计策送皇后归西遮掩自己的罪行,几乎站不住了,心底里怕,皇后给她一种窒息的压迫感,远处帝君紧随着的视线,也教她觉得寒芒在背,“行,那清灵接下来就陪您热闹一下,四处看看花灯,猜猜灯谜。”   孙术正和杨清灵正在一处。   “孙大人,你娶了个好媳妇儿,极好!”洛长安对着孙术便夸赞起来杨清灵,“清灵可是有才气得很,也热心,还在旧都的时候,她就在本宫殿门外邂逅帝君,为帝君背诵帝君的亲笔诗,什么背了十二首忘了三首,诚实的很,帝君都止步回眸对她礼让二分。手也巧,帝君除了穿本宫做的衣裳,便只穿过清灵做的衣裳呢。后来帝君醉酒水榭阁,也是清灵妹妹照顾着进了阁内。本宫一直记她的好!给本宫分了不少忧!”   孙术脸色极其难看地瞪着杨清灵,妻子不本分,他是知道的,娶回家时就是个破身,心比天高,竟巴望着极寒高处的今上,不自量力。他对洛长安俯身道:“贱内实在妄图高攀,以往对娘娘多有得罪,回家必发落她。”   “回家?今晚这宴才刚开始。不急回家。”洛长安轻笑着,“尽兴了再回家!”   “是。”孙术回答着就有熟人找他,他便移步去了别处,当下只余洛长安和杨清灵独处着。   杨清灵和皇后独处心中有巨大的压力,生怕自己干的事情败露,她太着急见司良大人了,她拿起手帕,假意抽泣道:“皇后娘娘,您仍活着真是太好了,画舫那场大火后,清灵因为担心您,食不下,睡不好。那场意外,真是天妒红颜啊!您的脸...哎,原本倾国倾城,全天下没有您那般容色,如今...太可惜了,清灵恨不能代您受罪,恨不能代替您被火烧了。”   “亏你一片真心。你有心代本宫受火刑,实在教本宫动容。好人儿!”洛长安摸了摸杨清灵的面颊,“本宫倒不觉得那场大火是意外呢,因为什么呢,因为啊,本宫当时就在画舫里,亲眼看见有人要杀本宫,亲眼看见梅姑姑被人杀害了。本宫正在暗中查找凶手的下落呢,可一场大火把证据都烧没了,可太难找到真凶了!”   杨清灵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天啊,竟然是有人要杀您?这可是弑后啊!是要掉脑袋株连九族的大罪呢!”   洛长安冷声道:“是呀,谁这么胆大包天呢?本宫也觉得不可置信。她可太该死了!”   杨清灵将手帕放下,轻笑道:“娘娘,过去这些伤心事就不提了。晚上这大雁湖灯笼高悬,景色极佳,清灵伴您登上大雁塔,看一看这华灯初上的美景吧。塔高十层,皇宫美景皆可尽收眼底。”   “本宫也正有登上大雁塔看景之意,今儿的景色一定美极。”洛长安颔首,笑笑的说道:“这样,本宫先去换双舒适的鞋子,以免‘穿小鞋’登高时打脚,从塔上跌下来可就麻烦了。”   杨清灵眼底有精光闪过,跌下来是一定的啊,不然登高干什么呢,纯看景吗,“好的,那半个时辰后,清灵来望湖阁迎您登高大雁塔!”   "行。一会儿见!妹妹...去吧。抓紧时间,本宫等你,半个时辰!"洛长安微笑着,便步入了望湖阁。   夜鹰这时进得屋内,在洛长安身近禀报道:“娘娘,杨清灵已经去了望湖阁后避人处的小船上会见'佞'良了。” 第398章 渐入佳境   洛长安颔首,随即教小桃服侍着换了舒适的鞋子,她是要登上大雁塔的,看一看,烧死杨清灵时那漫天的火光,祭奠远在天国的梅姑姑!待我恩重如山的梅姑姑!我此生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的梅姑姑!   洛长安出得望湖阁,便见帝君在席间正坐在椅上,他周身莺莺燕燕环绕,而她竟已全无醋意,反而觉察到他的不安和流浪般的无所适从,以及他绵长的孤寂,他需要人守护,而她已经没有勇气扑向他了。   后宫,前殿,他逃不掉的责任。洛长安试着从他的角度考虑,那日坐在他的龙椅上,看到了之前没有看到的视角。   他有那么多臣子,那么多裙带,他曾经为她顶着压力清理了一次后宫了。若再清一次,将朝臣置于何地。而洛长安也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做疯狂的事情了。洛长安认为太后赢了。   帝君终究不是普通人,爱情不是他的一切。   他也意识到了,所以脱口了和离书三字。   他百无聊赖地将手指敲在桌案,似乎心中非常焦灼,此夜宴于帝君宛如一场折磨?   见洛长安到了,帝千傲将敲在桌面的手指顿下,“筹备好了?朕一直等着呢。皇后务必玩尽兴,皇庭内院里独有的尔虞我诈,见笑了。”   “嗯,臣妾谢谢您纵着。臣妾...渐入佳境。”洛长安走近他行了礼,鼻息间嗅到了他身上清幽的伴着酒意的龙涎香,他饮了不少酒,他眼睛也有些迷离醉意,“帝君,望湖阁后有不少大雁夜飞,映着那缀着灯谜的七彩灯笼,雁影掠过芦苇,分外好看,您可有兴致去看看?”   “听起来极有意境。”帝千傲眉心一凝,离歇宴又近了一些,鼻息间有她身上温香,他已然开始烦躁,但到底不能重蹈复撤,幼时护不住橘猫,如今护不住洛长安,他仍温温笑道:“湖心岛,灯笼,孤雁,小船。来...兴致了,去看看吧。皇后动作挺快的。已经到这一步了。”   “臣妾倒觉得慢了。等不及去望湖阁后的小船上了,和百灵鸟了结!”洛长安和帝千傲心知此行目的什么,两人也都知道宴后等着二人的又是什么,视线相接,竟都不能轻松。   复仇的快感后,隐着生离的巨大忧伤。   想复仇!却怕面对复仇后的局面!分开对彼此会更好吧。   帝千傲缓缓立起身来,双腿如同灌铅,手轻颤着,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身近几人,沉声道:“杨实统,孙术,太后,一起去看看吧。皇后说望湖阁后面灯笼夜雁好看得紧,此景,一生只有一回!”   太后见儿子邀请自己赏景,心中着实惊喜,自画舫大火之后,傲儿已经大半年没有和她说过话了,老人家见儿子和自己说话,便眼眶发酸,便教丫鬟扶着,嗓子都颤了,“欸,哀家也去看看景,哀家随傲儿去看看景。自来了新都,还没和帝君一起游玩过呢。”   “是啊。同去吧。”帝千傲眉眼冷着,母亲,手干净吗,若连母亲的手不干净,朕在小东西面前,将万劫不复,朕身上淌着颜凤的血啊,颜凤的手不干净,朕的手不干净。   司良是朕,颜凤也是朕。今儿原不是来找杨小姐复仇的,朕看是来揭穿我皇室丑闻的!朕...愤怒,无奈!   杨实统和孙术始终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帝君今日钦点二人赏景,并非偶然。   望湖阁后面的湖面上,可容三十余人的小船上,司良立在舱内,由窗子望向外面的湖面。   脑中回想着帝君十七年来对自己的栽培之恩,那年帝君十六他七岁,帝君手把手教他练剑,起初他个子只到帝君肚子处,处处需要帝君照顾,后来长到和帝君一样高,终于立在帝君背后成为守护帝君的那个人,却被女人的一个嫁字冲昏了头脑。   女人连嫁字都可以随意说的!不可置信!   背叛帝君让他悔恨至极,只觉得内心里犹如百蚁噬咬着,追悔不已,辜负了帝君的信任,帝君将其最爱的女人交给他保护,他却几乎毁灭了帝君,使帝君尝到了被手足亲信背叛的痛苦!   杨清灵进得小船舱体,见司良正背对着她,颀长的身子、宽阔的背部轮廓有几分帝君的影子,不由心中一荡,便从后面抱住了司良大人,“司良君,我的司良君,清灵想您了,想的...都快忍不住要给您传递书信了。”   “孙夫人。”司良看了看环在自己腰身的女人的手臂,嘴角冷笑着道:“在提督府,过得好吗?”   “孙夫人?以前你都唤我灵儿的。眼下如何我成了孙夫人?司良君...好狠心。”杨清灵身子一僵,“司良君,你必然怪我,在坤宁宫假山后和你订立了婚约,说了要嫁给你,却又投奔了孙术。我也是无奈啊。太后的懿旨,我哪里可以违抗呢。”   司良只当笑话听入耳中,外面也有几位主子在听着笑话,他司良今儿就讲一出天大的笑话吧,他转回身来,温声道:“我自然理解你的难处。我从未怪过你,不然今日我不会来见你,在当下世道,女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我司良是重情重义之人,你将清白之身托付给我,足够我护你一世了,至今犹记得我手上那刺目的处子血呢。”   杨清灵抬起头来,见司良神色清冷,也有帝君几分风骨,不由看得痴了,只伏在司良的怀里,只当是伏在了帝君的怀中,得几分安慰,她委屈道:“孙术不是人,五短身材,又瘦得很,没有一丝男人的伟岸不说,对我又打又骂,司良大人该用些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才是。他死了,清灵才能...改嫁给您呢!您...才是真正的男人!”   “你的话,让我...心动了。又心动了!”司良将手搭在杨清灵的肩膀,温柔道:“你交出处子之身时,许我一嫁。如今,几经周转跟孙术过了大半年,又许我二嫁。司良...感动至极!你对我用情至深!”不要脸的...贱人!烂货!   杨清灵听着司良温和的语气,倒也有几分动情,踮起脚尖要献上自己吻。   “野猫,如假山之时一样,又想将我按了吻我,二十五岁的我昏了头了。此处毕竟人多眼杂,不便...亲热。”司良将头往后轻仰,眼底有嫌恶之色。   “司良君可是嫌我脏?与孙术,只是不带感情地应付他,他亲我时我是恶心的。心里想的是...你!”帝君,想着帝君!司良君吻我,如帝君在吻我一般。   “不必多虑,不是嫌你脏。”司良调笑着将面颊移开了,而后又道:“灵儿,我的灵儿,上次因你被皇后关押水牢,跟我哭说被皇后欺负,小手都被臭虫耗子咬伤了,你说要是皇后死了就好了,和你情浓天王老子我也杀得,可...眼下皇后竟活着回来了,你会怪我办事不利吗。”   司良的笑话,帝君听着,会更鄙夷我了吧。女主子也看我不起。司良此生完了!   “那贱人真是命大!”杨清灵恨恨道:“大火都烧不死她,跳江了水也不能淹死她!独脸上落了疤痕,嗓子也坏了,还教人心里安慰些!回来之后也不得帝君的喜爱了。帝君如今宠爱的是宋凝,宋凝也不是好人,天天抱着小兔子装无辜!洛长安丑颜失宠活该!刚才...还话里话外在孙术面前讽刺我不自重呢。气得我浑身发颤!司良君,帮我!”   洛长安在舱外听见了丑颜二字,便低下了头。   帝千傲将她手攥紧了些,眸子里已然有怒火在燃烧!   孙术听着自己被扣绿帽人已经气成傻蛋了。   杨实统老先生都不敢相信船舱里是自己闺女。   “有我在,必然给你...痛快!”司良冷声对杨清灵道:“皇后回来了,你必定害怕极了。心疼你了。需要我做点什么?尽管说,外面无人,只放心将想法吐露给我!”   杨清灵心想司良君机敏,司良君说外面没人,一定不会有错,她深信不疑,才低声道:“我一会儿约了那贱人登高大雁塔看湖光水色,灯笼大雁,司良君可命人暗中将她推落大雁塔,那大雁塔高十层,跌了下来,必然没有活路!跌得她脑浆洒满了大雁岛喂鸟!”   船舱外。   洛长安摇了摇头,差不多了。   帝千傲轻问:“景好么?杨实统,孙术。朕…怒火攻心,等着!”   杨实统:“!!!”   孙术:“!!!”   洛长安还是很喜欢听帝君说等着二字的,过瘾。   海胤小声道:“帝君说了,这景一生只一回。看杨老先生和孙先生的表情,景应该…不错?”   杨实统和孙术汗透衣襟,险些失禁。   司良嘴角出现了嗜血的笑意,而后,沉声对杨清灵道:“婊子,你完了!”   杨清灵突然被自以为拿捏的死死的情郎司良大人叫婊子,她震惊极了,“司良君,你叫我什么?你叫我...婊子?”   “杨清灵,你是婊子。不折不扣的婊子!”司良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而后自腰间将那百灵鸟玉坠子取下来,拎到了杨清灵的面前,“我爱你时,你是一切。我不爱你时,你不值分文。人尽可夫的妓!”   杨清灵深受羞辱,“你...你怎么如此说我。我将自己给你的时候,是完璧!”   司良抿着唇,“你是将自己给我呀,还是给通过我而联想而玷污觊觎那高不可攀的......!你也配!贱完了!”   杨清灵被揭穿自己和司良在一起是因其是帝君的影子分身,而感到羞恼不已,“你住口!我...没有觊觎和玷污那不可高攀的……!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我对那人从来是敬重的!”   他们对话间不敢提及帝君的名字。   司良随即颔首,对门处朗声道:“帝君,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杨老先生,孙提督,司良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诸位也清楚了,画舫大火,乃是杨小姐卖身给司良所取得的报酬!”   杨清灵立时浑身如炸了一般,每根汗毛都竖起来了!司良不是说外面无人吗!结果外面竟有帝后,有太后!有她的父亲和丈夫!   砰的一声。船舱门被由外踹开了。   门外,帝君和皇后冷眼凝着她,如打量低贱的蝼蚁,她瞬时间觉得无地自容。   太后则严厉的瞪视着她。   她父亲,她丈夫也愤怒错愕地凝着她!   杨清灵绝望拉住司良的衣袖,尖声爆喝道:“司良君!你出卖我!...你竟...出卖我!!!” 第399章 留不住   司良心底寒意泛起,将唇靠近眼前被逼入绝境的女人,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将他人生毁掉的女人,几乎嗜血道:“被破你身子的男人亲手出卖,滋味好吗,回味一下吧,来生不要犯贱了,我司良,看清你了。”   杨清灵的脸立时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她疯了一般,被巨大的恐惧包裹着,竟不知置身何处,仍记得司良为她不顾一切为她弑后时那种高耸云巅的快感,当时多快乐,如今就有多难过,口中叫着:“司良君...司良君...你好狠!”   帝千傲和洛长安方才在舱外将司良及杨清灵的对话都听在了耳中。   洛长安由于浓重的恨意,紧攥着拳,亲耳听杨清灵吐露真相,滋味更怒!   帝千傲经历过许多生死和朝堂剑拔弩张的时刻,比洛长安多了份冷静,且他今日所有心思都在宴后,除奸只是配合娇妻,为娇妻出头使娇妻纵情平息怒火,他并未速果今日之事,他牵起爱妻的手,于主坐落座,温声道:“朕说过了,今儿你就当戏看,这是一出擒奸记。不可动气。若你动气,朕便不让你亲自参与,朕自行处理了。”   “我...没有动气。我要亲自见证今天的一切,到最后一刻!我的眼睛会一眨不眨地看着的!”洛长安因他贴心地握着她的手而心下平静了些,她轻轻地回握着他,冷眼看着杨清灵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方才将船舱的门踹开的,是那被杨清灵形容为五短身材不像个男人的孙术,孙先生此时愤怒异常,他率先冲入了船舱,口中怒极大喝:“不要脸的贱人!孙家的脸被你丢完了!我孙术的颜面,被你丢完了!我倒了八辈子的霉,娶了你这破鞋!”   杨清灵见孙术裹着怒火血红着眸子冲向她,她吓得攥住司良的衣袖,“救我,司良君,看在曾经的情谊的份上,救救我,带我逃吧,孙术他会打死我的!”   “打死你?”司良冷笑着,将衣袖自杨清灵手中抽出,冷笑道:“我也会。”   “你也会打死我?司良君...司良...我错了司良...”杨清灵绝望了,又奔向父亲杨实统,攥住父亲的衣袖,嘶声叫道:“爹,爹啊,救救女儿吧,帮女儿求求情吧,爹!女儿到了绝境了!”   杨实统一声长叹,一把将女儿拂开了,将女儿挥落在地,“孽女,我杨某一辈子订立国法,竟教出你这么个将国法抛掷脑后的糊涂蛋!弑后啊!你爹也活不成了!你娘乃是帝君的姨母,沾亲带故,也活不成了!谁也救不了你,救不了!”   说着就老泪纵横。   洛长安面无表情,杨清灵,咎由自取,她不是开始就这么要治死她的,实在被逼着发狠!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太后怒气难平,“哀家实在是不敢相信,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心竟然如此的歹毒!你这嫂嫂,她待你不薄啊!你于她宫中公然给帝君念诗,挑衅凤威,她不与你计较。水榭阁你色诱帝君,她只是将你押入水劳惩罚一二便给放了。你如何竟然生出歹心...谋害你嫂嫂!哀家实在震惊!”   洛长安看着诸人的表演,太后...帝君的生母,她感觉其实很失望的,她曾努力过讨好太后,做一名合格的儿媳,给她揉肩、捶腿,给她做花茶,用血给她抄录佛法,放下失去永乐儿的痛苦,亲自把她从皇陵别院接回来,她尽力了!   为何,太后始终不喜欢她,为什么!   帝千傲支着下颌,待众人发挥完,他再发作,活了三十三年,除了瞧见父亲被宋奎斩下头颅那次,就属这次弑后之事使他怒意难平!也看清了,自己出身的环境,是何等的污糟!   孙术一把抓起杨清灵的头发,将她的头撞在舱体上,直撞了十几下,直教杨清灵额头鲜血直流,喝骂道:“你怎么不去死,你应该去死啊!我被你毁了,被你毁了!我自幼寒窗苦读,才爬到水陆提督的位子,贱人,你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如今,什么都毁了!”   “孙术,别撞了孙术,求求你,相公,饶了我吧。”杨清灵只觉面上一股热,原清丽的脸被鲜血覆盖着。   孙术已经怒红了眼,他一把将杨清灵扔在地上啐了一口口沫到杨清灵面上,而后与杨实统一起跪在了帝后脚下,“请帝君降罪!臣领死!臣不忠!”   帝千傲攥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骤然收紧,“上次说过了,再教朕因杨清灵之事,提了你们二人过来,这官儿就别干了!”   杨实统和孙术噤若寒蝉,“是,帝君的话,字字都记得!”   帝千傲厉声道:“眼下看起来,不单是官儿不用干了,命也得拿了!弑后都做得!往后,你们就得弑君!”   杨实统和孙术浑身颤抖不止,“帝君,臣...愧对您!百死也偿不清罪过!律法第一条第三十五款,弑后,当抄家,满门问斩,情节恶劣者,诛九族,含一岁下小儿,皆是死罪!”   “很好。”帝千傲冷声道:“大理寺副卿对律法,熟得很啊!没给女儿提前宣导?前大理寺卿纳兰修之女纳兰娇也行差踏错。朕的大理寺!不,不怪大理寺,怨朕。朕使她们犯错,是吗!”   杨实统满面汗泪,"老臣无颜见您!帝君...息怒!"   杨清灵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太后的脚边,拉住太后的衣摆道:“太后娘娘,救我,此事...清灵是替您清理门户的啊......”   太后面色大变,厉声道:“什么?血口喷人!哀家看你是被孙术提着脑袋在舱体上撞糊涂了吧!画舫大火,害哀家险些失去这么一个贤惠的好儿媳,哀家一度心伤至极。岂容你...挑拨我们婆媳关系!”   帝千傲将拳攥紧,皇门贵族,深宫内院,金玉其外,我帝千傲爱干净,干净了一辈子,竟!可悲!   洛长安垂下了眼睛,缓缓地将手从帝千傲的手心里抽了回去,此事真的有太后参与了...   帝千傲捻了捻仍有她肌肤温度的失落了的手心,心中大恸,留不住爱妻了。   杨清灵见太后不认,于是又道:“娘娘,您忘了吗,我当时说您被帝君因皇后而驱逐至皇陵别院孤老,死后不发丧云云,您说没办法啊,皇后就在那里,除非......,您说了除非二字啊。”   太后暴怒,伸出食指怒然指着杨清灵的眉心,道:“哀家无心说了除非二字,哀家原话是哀家记得皇后的好,只记得于皇陵别院受磨难时是皇后将哀家接回来的。你言语之间想入后宫为妃,哀家懒得应付你,便随口说了除非二字,这除非不过是指除非帝君愿意,不然哀家也是无法。谁知你竟然因除非二字,就对哀家的儿媳,动了杀心!”   杨清灵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来,自己到头来原来只是太后的一条咬人的疯狗,“太后娘娘!!”   “够了!”帝千傲沉声道,“朕...都看明白了。太后,多说无益,及时止损。慎言!”   “傲儿!”太后将手压在心口,儿子...不信任母后吗,此生哀家一心都是为了他好!如何到了今日地步!   杨清灵又道:“太后娘娘,还有那婴簪之事......”   太后惊心,将手抚上了额心,“清灵!” 第400章 中秋宴歇了   洛长安不待杨清灵将话说完,便将茶盅碎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使得众人安静了下来,洛长安厉声道:“孙夫人,住口!太后岂是你可以忤逆的!皇门体面,不容你玷污!”   帝千傲心中一动,我的妻,感谢,没有使太后摔在地上,感谢,给朕留了体面。   婴簪,洛长安好生失落,那害她噩梦连连,以为慕容狗贼未尽死的婴簪上书的那行小字‘地狱天凉,来时加衣,等你’,也有太后的影子吗,怎么做的啊,给杨小姐讲了她洛长安被灭门的故事,使杨小姐茅塞顿开干起了恐吓她的事情?   杨清灵因皇后的威仪,而深受恫吓,当即闭口不言了。   太后原紧张到剧烈跳动的心,忽觉一暖,长安,...竟是长安在这等信任危机之下,在傲儿面前为她保留了皇室体面,长安啊!...   “海胤,命人送太后回坤宁宫,待朕!”帝千傲沉声吩咐着,“多时没去坤宁宫走动了,择日去看看老母亲!”   “是,帝君。”海胤说着。   太后蹙眉,“傲儿,是啊,咱们母子多时没说说话了,母亲等着你吧,儿子。”   “母亲,心照不宣吧。”帝千傲已经心死。   今日的帝千傲之处境,原来是拜生母所赐,幼时将他喜爱的橘猫当着他面剥皮,现下背后操控将他的妻子险些害死,母亲从没有变过,母亲只希望他成为一名没有七情六欲的皇帝!   他沉声道:“上次教司良代朕去,到底是朕怠慢了。这次,朕亲去探望。长安小产,朕踹了您的宫门。长安毁容逃得一死,朕命司良仗剑去请安。这次,容朕想想!难办!”   “好儿子,母亲等着。等着...你来,你都觉得难办哀家大抵知道你要将哀家如何了!你想想吧!白绫还是鸩酒?!来吧。”太后紧紧闭了下眼睛,便随着宫人去了,转身一瞬,泪水纵落,颜凤啊,近六十了,失败!   洛长安望着帝君近乎颓败的神情,心中升起浓浓的心疼,他...最是不易了。他的不幸是因为遇见了我洛长安啊。她不可以让他因为她而弑母。他不可以成为千古罪人,背上不孝的罪名。   她纵然恨极了颜凤,可那是他的母亲,她不能如颜凤一般逼他选择。都是母亲,她也有两个儿子,对儿子是没有坏心的,而我洛长安到底是外人。   她必须离开,退出这场纠葛十四年的...缘!   杨清灵像条狗一样跪在洛长安跟前,求道:“皇后娘娘,您心地善良,太后娘娘说您连只蚂蚁都不忍心溺死,求求你原谅清灵吧。清灵年纪小,不懂事,真的是一时糊涂!对不起,娘娘,对不起!”   帝千傲挥挥手,示意着司良行动,和司良,一字不想多说,失望。   司良心中好难受,当帝君连话都不肯说的时候,他这个人在帝君心里是死透了,自那日在皇后娘娘贩售物什的那艘小船上帝君以真气赐了他一个佞字之后,便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过了!   司良提起杨清灵的后心,将她提了起来扔在椅子上,随即用铁索将她捆了,而后束手立在旁边,回禀道:“娘娘,贱人捆好了。”   说着,司良自舱体窗棂上取下了火折子,燃着了火把。   洛长安缓步踱步过去,火把的光将她的眸子染得通红,洛长安提着火把来到杨清灵的面前,将火把靠近杨清灵的面颊,火苗扑朔着,险些烧着杨清灵的脸颊,只是近距离的温度便使杨清灵立时痛得嘶声叫了起来,她害怕到了极点:“皇后娘娘,不要烧毁我的容貌,求你了娘娘!”   洛长安低声道:“密谋害我时,想到有今天了吗?你的一时糊涂,可是害我失去了梅姑姑,失去了我的容颜,险些失去了我的性命!”   杨清灵不住地摇着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娘娘,清灵给您做牛做马赎罪,求您饶了清灵的命吧!!!”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你不配得到原谅!”洛长安冷声说着,而后厉声道:“本宫已经换好了舒适的鞋子,点着了你,本宫会登高大雁塔,观火景,华灯初上,中秋佳节!孙家,杨家,你们欠本宫的!”   杨实统和孙术将额头抵着地面,地上已经被他们的冷汗浸湿了。   杨清灵几乎晕了过去!   洛长安要将火把递向杨清灵的衣衫,眼看要将她点着了,此时的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她知道亲手烧死杨清灵必定留下一生的噩梦,但是她被为梅姑姑报仇的冲动左右了,她面目全非,不顾一切了!   我洛长安生性善良,是皇门内院将我逼到失去了本我,将我变作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我厌恶此时的自己!   就在她失去自我,变作一个疯子之前,她的手腕一紧,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了,她握着火把,在这个小船上如迷路了一般,剧烈地颤抖地看向那宛如将她从深渊拉出来的那人,她剧烈地喘息着,泪水自清澈的大眼中滚落,“帝君......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乖,有朕在,不怕...”帝千傲听出洛长安声音中的恐惧,他心疼极了,他缓缓地将她带到怀里,将她面颊掩在自己衣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让她脏了你的手。皇后的梦里可以有新东宫的桂花,可以有旧都龙寝的腊梅,可以有北地的雪,南方的雨水,独独不可以有肮脏的杀戮,朕的皇后,是最纯净的,朕...不容任何污浊之物玷污了皇后的手。”   说着,帝千傲将火把自洛长安手中接过,递到司良的手中。   而后,帝千傲将处决结果用一句话终结,他海胤吩咐道:“杨清灵弑后,行火刑,立时处决!杨实统、孙术一门,受株连,念其对朝廷有功,扒去官袍,满门永世发配边疆服苦役,世代为役,忏悔吧!”   帝千傲未提九族,沾亲带故,九族一提,皇门皇室就全端了。   “谢主隆恩!”杨实统和孙术匍匐在地,叩谢皇恩,帝君英明,赏罚合理,没有因清灵之事便判满门抄斩已经是千古难遇的明君了。   洛长安的面颊靠在帝千傲的胸膛上,帝千傲将她手腕拉起,温声道:“朕带你登上大雁塔,观景。”   说着,便将洛长安牵出了小船,出了小船,洛长安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才意识到方才在小船内,自己几乎窒息了。   帝后出了船舱之后,司良将桌上的棉油灯内的油浇在了杨清灵的头发上,胸口,还有腿上,而后将火把靠近她的衣衫,呼的一声,火苗窜起,立时将杨清灵点着了。   “好烫!啊啊啊!”杨清灵被铁索紧捆着,铁索被火烧的通红,她如置身炼狱,她容颜尽毁,发丝被炙烤殆尽,双目被火烧焦,嗓子已经粗哑难听,她嘶声道:“司良君,救救我,司良君......”   弥留际,脑海中竟闪过坤宁宫假山后,司良君那动情的眸子,对她说着‘灵儿,今生只可对司良如此啊’。   “司良君...对不起...清灵悔了,悔了...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司良冷笑着看着这具曾经在自己身下辗转的身子,如今被火吞没,他将百灵鸟玉坠子悬在杨清灵颈子上,低声道:“下地狱吧!火刑会将你罪恶的灵魂烧成灰烬,你不配有来世!等我,终有一日,黄泉路地狱里,赶上你。”   他说着,便将舱体内各处都燃着了,而后将火把丢在舱体内,步出了船舱,继续着自己的...赎罪。   他希望在有生之年,再听到帝君亲口叫他一声…司良!会有机会…听到吗!   大雁塔高十层,每层二十余石阶,到顶总计二百余阶。   塔顶上,中秋月儿圆,缕缕云影随风掠过圆月。   中秋团圆夜,帝后分离时,又一个可以记忆终身的日子。   来到大雁塔巍峨的门畔,帝千傲便蹲下了身子,对洛长安道:“就不使轻功带你上去了,背着你,慢慢走上去,今晚上,得慢慢过。”   洛长安伏在他背上,哭得如个孩子,“走慢些,帝君...走慢些...”   海胤眼眶也酸,梅官在就好了,比我有法子,我可怎么办能使这俩好好的呢。   帝千傲背着洛长安一阶一阶登着大雁塔,他步上一级,洛长安在心里数一级。   二百余阶。大抵数到一百五十二阶,洛长安就开始抽泣了。   帝千傲轻笑道:“出身不能选择。父母也不能选择。朕代颜凤给你道歉,她的罪过,朕来偿还。小东西,报复朕吧。”   洛长安摇了摇头,“我不要,帝君不用偿还我。我也不再恨太后了。我希望您开心,帝君,如果人生当真不能为你我左右。我们就向命运低头吧。”   帝千傲轻笑道:“傻瓜。帝家待你如此,难得你仍善良。人善被人欺。朕前儿给了你斩龙剑。择日用上吧。”   洛长安小声道:“我不要。”   帝千傲温声道:“若我是乡野匹夫,就好了。但白家千金万金小姐,又不能真嫁乡野匹夫了,你瞧,有缘无分,无奈。大抵唯有萧先生合适,又被朕乱点了鸳鸯。”   洛长安将面颊靠在他的肩头,泪水绝地了,将他衣衫也浸湿了。   走完了二百余阶石阶来到塔巅,他们立在窗畔,她依赖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大雁湖湖上装着杨清灵的那艘小船已经被火完全吞没了,这场中秋宴画上了句点。   这夜华灯初上,夜雁掠过芦苇,大雁湖火光冲天。   洛长安望着湖面上的被大火吞没的小船,冥冥之中,像是看到梅姑姑合起了死不瞑目的双眼,如在湖畔笑着叫她‘皮猴’,洛长安哽咽失声道:“梅姑姑...回来...梅姑姑。”   帝千傲拥在洛长安肩头的手越发地紧了,轻轻地宽慰着她,“她没走,她在我们身边,在我们心里,在皇族名册上,在诰命府中。”   洛长安在帝千傲的安慰下,渐渐的平复了情绪,“帝君,中秋宴...歇了。”   帝千傲手臂一颤,“是啊,中秋宴...歇了。原以为你会像当年对付护国公夫妇时,花费三两年复仇,岂知,下了凤凰台区区半个月,就报完仇了。”   中秋宴歇了。   朕袖中的和离书,该交了。 第401章 分了吧,一人一半   洛长安环视着皇宫,又眺望着灯火绚烂的长安城,除了天际的明月,还有长春宫那盏争辉的长明宫灯,还有自己已然不舍离去,又不敢吐露的心事。   洛长安缓缓地将手环紧帝君的腰身,偎依着他,不说话。   她乘沈清川的船回到长安城时,看见帝君带着新贵妃在时江上乘画舫同游时,她好恨帝君,她打定心意只是借帝君身份之便,借凤位的壳子,进宫复仇。   眼下,杨清灵死了,太后被帝君控制在坤宁宫待审了,母子对话间已经出现了白绫和鸩酒,洛长安已经不打算继续和太后深究了,交给帝君去处理就好。   洛长安的仇报了。   该如自己回来时那般果决地离开。   她该走了,该离开皇宫了!   可好舍不得帝君啊!   她的心里好疼,真的好疼,她听着帝君沉稳的心跳声,她抬起眸子,凝视着他独对她才如此温和的眸子,原来离开他这么难啊。   过去这半个月,他疯狂地占有着她的身体,她竟发现他占有的不单是身体啊,还有她那原以为不再爱他的心。   她竟无可救药深爱着他,纵然他腕子上至今覆着白绸,纵然刘勤被他疏远在远郊,纵然自己兄弟白泽被发配北地边疆,纵然宋凝霸占着她的长春宫和宫灯,她竟仍没有骨气地爱着他。甚至于有种不顾一切放弃尊严只想做他女人的冲动!洛长安啊!   “海胤,传旨下去,追封嫪梅为一品诰命夫人,赐诰命夫人府,配二百宫人侍奉左右。”帝千傲执行着自己的诺言。   “是。帝君。”海胤应着,便吩咐下人去做了。   帝千傲垂下眸子,笑笑地望着洛长安,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意,轻声道:“为嫪梅雪恨了,为自己雪恨了,该开心啊,如何落泪了?这些年流过的眼泪怕是能把大雁湖盛满了,笑笑,宝贝,笑笑。”   洛长安眼泪更凶了,露出一个并不自然的笑容,只缓缓的如害怕般道:“帝君,中秋宴歇了,帝君...中秋宴歇了...长安心里一点都不开心,反而难受。”   “啊,是了,中秋宴歇了,许你的东西朕...带着呢。急着走,催朕了,是不是?”和离书,在袖中。   “我......”   “原朕求婚的时候说过,成了亲,彼此再没有秘密,这么多年,朕只觉爱妻从始到终都是清白纯净的。而朕,却教你看见了皇室名门的内里...不堪。朕会大力整治风气。”帝千傲沉声说着,“往后,朕会教后宫前殿听话。再有,你出宫也好,近期宫里也不太平,在外面反而更安全。”   洛长安轻声道:“您没有不堪,您没有!...您虽然爱嫉妒,又爱吃醋,还爱猜忌我,但却是长安见过最好的人了,除了爹娘,帝君对长安是最好的了。”   “这样的皇宫,不值得留恋。”帝千傲失笑,妻子这半夸半敲打的话也着实是他的真实秉性,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和离书,衣袖里带着呢。你东宫里朕提前安排的还有个中秋小宴,和刘勤的,朕和他说几句话,就...几句话,大半年了,早该和他说了。”   “帝君,对不起,我不够坚强,我...不能和您并肩走下去了。”   “傻瓜,不要自责。这样的皇门,糟糕完了。我的宝贝该在干净的地方过活。原以为那种满桂花的新东宫干净,可朕带着皇门的血液呢。到底不够干净。”   “帝君,您怎么办?您以后...怎么办?”   “朕?”帝千傲抚摸着她的眸子,“朕有三宫六院,朕有太后,比比谁的骨头硬!小东西不必记挂朕。一双儿子跟你,国子监搬你宅子对面朕的庄园去,除了朕,其余都给你。全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开心。”   洛长安哭到失声,竟没有勇气说出一句我不想离开您,她不知道用多久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帝君,但是当下一想起分别,已经受不住了,但她不可重蹈覆彻了,皇宫内院,令她深恶痛绝,太后,宫妃,很多往事,不堪回首,换个环境,过些没心没肺的日子,喘口气。   “方才,宴上只顾看那污糟的擒奸记,皇后都没尝一尝今年中秋的月饼。”帝千傲自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将盖子打开,递到洛长安面前,锦盒里躺着一个做工精美的莲蓉月饼,他微微笑道:“分了吧。一人一半。”   “分了吧。”洛长安眉心微微揪着,将月饼拿起来,自中间掰开,登时月饼分作了两半,“一人一半,您要哪一半?”   帝千傲捏起较小的一半,轻笑道:“这半个吧。”   洛长安别开了眼睛,将自己手中较大的一半月饼握住,而后两人都没有食用,她艰涩道:“尝尝味道吧。”   帝千傲品了些,便将月饼放回锦盒了,“糖放少了。”   “是啊,糖放少了。”洛长安也以齿尖咬了些,莲蓉的甜腻在舌尖儿缠绕,她也将月饼放回锦盒。   海胤见主子品尝完了中秋月饼,便将锦盒接过来,就见两半月饼中间有个裂痕,再难复圆。   “走吧,下大雁塔,回东宫去赴小型家宴,别教爵爷久等了。”帝千傲拨了拨洛长安的发顶,温声说着,“国舅可是对朕多有怨言,大半年了对朕恨在骨子里,去晚了,鸟笼子就砸朕身上来了。”   洛长安破涕为笑,帝君虽不说,可心如明镜,各人想法他都清楚。   “嗯。”她点了点头,便随着帝千傲下了大雁塔,乘着龙撵回了新东宫。   刘勤正在东宫院中宴上静待,来了会儿了,帝君命人传他来,他回了话说病了不能来,结果帝君教人说是请他来接长安出宫了,他才来了。但也是带着火来的。   我妹回来半个月,帝君要面子带她登上凤凰台,做出一副深情模样,不过半月,真面目露出来了,就要他这娘家哥哥给接出去了。嫌毁容了吧?失望透顶。无话可说。   刘勤见帝后到了,便立起身来,维持着面上的礼数:“刘勤,参见帝君,参见皇后娘娘。刘勤来接妹子回家。”   洛长安在衣袖下将手微微一紧,轻声唤道:“哥。”   帝千傲热络地拍了拍刘勤的肩膀,“瞧瞧,朕说了,爵爷对朕多有怨言。第一句就是要接妹子回家。家宴都省了,直接就说事了。” 第402章 畅所欲言   刘勤含着笑,不言,这是帝君,自己妹子委屈死,自己不能多言。   帝千傲看出刘勤的顾虑,便将象征身份的玉扳指摘下交给海胤拿着,随即笑道:“国舅可畅所欲言,我是长安的丈夫,你的妹夫。”   刘勤认真地看了看帝君,笑道:“行。畅所欲言。”   说着,刘勤看了看妹妹哭红的双眼,心里又不如意了,过得什么日子,中秋佳节哭得眼睛都肿了,并且中秋节让我进宫接人,中秋节被休,气死了,“你要带回家的东西多不多啊,哥带了三辆马车,装得下吗?”   帝千傲眉心蹙了蹙,接我的人走,听着就不舒服。   洛长安垂了下颌,“没什么东西,独我和两个孩子。其余大多可以出去置办。”   刘勤轻笑,忍不住反问道:“跟着帝君过了这么多年,混了个净身出户。能装满一马车,哥也舒服点。”   洛长安觉得兄长的话很辛辣,便又红了眼睛。   帝千傲轻笑道:“不是净身出户。带着国库钥匙、带着储君和二皇子,带着免死令和斩龙剑,带着国子监出去的。物质上足了。”   刘勤听了以后没那么怒了,扯了扯嘴角,还算惦念旧情,毕竟我妹跟了他那么多年!   帝千傲拿起长嘴酒壶,斟了两杯酒水,一杯自己端起,一杯递给刘勤,“国舅,既然来了,多少与朕碰一杯!咱俩,七八个月没见面了。每天,你都在这里。”   说着,帝千傲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   刘勤一怔,眯了眯眸子,没说话了,我在帝君心里?   帝千傲将酒盏往前递了递,“请。”   “今儿若不是来接妹妹,恐怕今生也难登高门。门槛太高了。”刘勤便拿起酒盏,脸上并无多少笑意,“为了我妹,碰一杯吧。”   帝千傲便与其碰了杯,饮了一盅酒水,空腹饮酒,灼烧着咽喉和肠胃。   洛长安坐在两个男人中间,静静的不说话,桌下,帝千傲握住了爱妻的手,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心,有许多不舍之意。   “爵爷,她这次进宫是为了报仇。眼下仇得报了。她没心思继续留在宫里,方才就催朕,说宫宴歇了,提醒了朕好几次,眼看拖延不下去了。”帝千傲苦涩道:“今儿朕教爵爷过来,除了让你接她回家,还有个心事,一直没机会和爵爷澄清一下。”   洛长安垂着面颊不言,那不是提醒,不是催促,是不舍。   刘勤颔首,将酒盅放在桌面,“您讲,到这一步了,是要澄清。”   帝千傲睇了眼洛长安,而后缓缓道:“长安在画舫大火灾情后,朕愧对你,赐了你十数处宅子多少作为一些补偿,身外之物,不足挂齿,提起来,不是要显得朕慷慨,只是为了澄清,不得不提。”   刘勤颔首,“帝君心思缜密,刘勤没有多想。别说十数处,百数处,咱们白家的人也不会眼开。”   帝千傲续道:“这些宅子有的在皇门对面,有的在交通要塞,偏你选了最偏僻的远郊那处宅邸,你原一处不想要,独选最偏远之处,是有意选给朕看。”   刘勤一怔,“您心如明镜。什么都瞒不过您。”   “朕知道你不愿意与朕亲近,也便没有多请你入宫来坐坐。今儿小东西要跟你回去了,朕趁机将话说开,不是疏远你,是没保护好你妹子,愧对你。当年你将她嫁给朕,是对朕的信任!朕...做得不好,无颜见其兄长!”   刘勤眼睛一涩,别开面去,一口恶气,平了二分。   洛长安心中大动,原来并非疏远我兄长啊。约兄长过来,是为了澄清。那么白泽发配远疆的事情呢,是不是另有隐情呢?   帝千傲见刘勤不语,又道:“流言蜚语都在传朕疏远了你。朕把真心话交给你,真...不是疏远。半句不真,朕不得善终!”   洛长安猛地心动,帝君的情感太过猛烈。   刘勤心中大动,多时的郁结也如被打开了,本不愿多说,这时也摊开来讲了,“不错,是我自行选的远郊,便是要离皇门远一些。我怪你!帝君,我把妹妹交给你,结果呢,她险些被烧死!生了两个孩子,流产了一个。生第一个时,你母亲在她临产时来夺孩子,嫌弃我白家出身非皇族,逼生母为姨娘,一日三次地来吃奶。生第二个,你出征一年,我看着我妹帮你操持家业,掏空了家底倒贴国库。怀第三个,永乐儿怎么没的,咱们都没忘吧,你母亲把她按在针板上,才流产的!我不怪你吗!”   帝千傲细细地听着自己的罪,并不辩驳,“朕都记得,每一桩,比你记得更清楚。”   洛长安听着兄长细数过往,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已经在心底为帝君在辩驳,这些都不是帝君的本意,她轻声道:“哥,别说了。我也有错。”   帝千傲将洛长安的手攥紧了些,“让他说。自己家人,朕今儿没戴扳指,过节呢,我是你丈夫,他是你兄长。家宴上的话,要亲近些。”   “我白家满身铜臭,实在高攀不上贵族。我这不争气的妹妹,一再掏空家底倒贴,也令我愤怒。落得个毁容险些惨死的下场!回宫之后,窝都让人占了,在远郊我都可看见现长春宫的宫灯!她要再回头,我打断她的腿!她有哥,不吃皇粮了,回家我养她就是了。在宫里每月一千两,不够我给她的零花。她自己也有白家的手艺,她若静心研究,也可成事。嫁了人就将匠心丢下了。”刘勤厉声道:“谢谢帝君大度,容刘勤活着将话说完了。舒坦了。要杀要刮,随便吧。”   帝千傲轻笑,“打断她腿?不行。动一根发丝也不行。不开玩笑。再说一个打字,人你就接不走了。”   刘勤:“……”这人!   “哥!”洛长安沉声道:“帝君从没有用每月一千两来将我量化!你误会了。”   刘勤冷冷一哼,“长安,吃菜吧。男人说话,你别管。”   帝千傲为爱妻夹了些清淡的淮山,盛了些龙骨汤端至跟前,将金丝汤匙递到她手里,温声道:“在娘家跟前就别为我说话了。你只记下我的澄清就好了。专门解释给你听的。不让你带着疑问离开。”   洛长安心中一暖,拿起汤匙对付碗里的淮山,原来他安排小宴是为了澄清她对他的误解,这半年他承受了太多人的非议。   帝千傲只抿唇笑着,并不辩驳刘勤,也并无怪责之意,只又笑道:“爵爷真性情,朕既然请你来,你要说些什么话早在预想之中。只还有一件事情,再与你澄清一下,小东西在画舫上遭遇火灾,朕请国法师,将她香魂锁在画舫内,不是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是舍不得她魂飞魄散,流落在时江。你误会了。”   洛长安听着自己曾经怪责帝君的事情一件一件大白,竟越发的心疼不舍起来,帝君...   刘勤一震,刚想询问那腕子上的白绸是不是镇鬼的,便被洛长安以手压在了手臂上,龙威,不可一再忤逆,帝君做得已经到了极致了。   洛长安缓缓道:“哥,不说了。”   刘勤见妹妹阻拦,也不再违背她的意思,便立起身来,对洛长安颔首道:“哥去宣武门等你。帝君,刘勤先行告退。”   说着,刘勤对帝君行了一个生分的大礼。   帝千傲颔首,“去吧。”   刘勤便握了折扇先行离去了。   秋风将东宫院内的桂花吹落,点点花瓣落在了帝后的发丝,划过了二人的眉心和眼尾,余香留长。   “这满园的桂花,皇后,喜欢吗?”帝千傲轻声询问着。   洛长安抬起手,接了几片桂花瓣,点了点头,“回来第一天,我就在想,往后离了皇宫,也忘不掉这满园的桂花香。”   更忘不掉,那愿意为我种下满园桂树的男人。   帝千傲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从没有想过,占有欲如此强烈的自己,会忍痛递出和离书,原以为把她握在手中便是最好的保护,现下看起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危险的存在,将她攥得越紧,反而为她招致灾难。   “随朕回屋吧。”帝千傲轻声道:“把东西给你。” 第403章 满月   洛长安起身,缓缓地步至屋内。   帝千傲在她后面,也进了屋内,他坐在椅上,拉了一张椅子放在他对面,他拍了拍那椅子扶手,而后对洛长安道:“坐吧。”   洛长安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帝千傲将双手扶在她身侧扶手,猛地将她身下椅子拉近他的身边,她惊慌之下抬起头来,他的薄唇就在她的额心,她的心漏了一拍。   “刚才在你兄长面前,胳膊肘往外拐,护着你丈夫。受用的很。”   洛长安红着面颊低下头来,“现在是前夫了……”   “前妻,新鲜。”他半笑着。   洛长安垂着下颌,她真觉得他挺会的,每个字都意义丰富。唉。   帝千傲俯下头,打量着她可爱的耳尖,鼻翼,以及红唇,还有她起伏的胸口,在两人渐紧的呼吸声里,他微微后退,而后自袖中掏出了和离书,放在桌面上,轻轻推到了洛长安的面前,“和离一事,只你与朕知晓。便不告诉旁人了。国婚,需要普天同庆。和离,不需要大肆宣告。收下吧,皇后,自由了。”   自由。   洛长安颤着手将和离书握在手中,心中竟钻心般疼痛,他从没有对她松手过,从来都是她任性逃跑,从始至终他都是那个控制欲极强的他,她原以为无论如何,他都会控制着她,然,这是第一次他...放了她。   滋味一点都不好。   他不要她了。   她感觉心痛到窒息了。   帝千傲见她将和离书拿在了手里,他喉间有些腥咸,望着她,抿唇了一丝笑意,一句‘能不能把和离书还我啊’差点出口,到底紧攥着手至骨节泛白,压下了,薄唇也没有了颜色,到底没压住,倏地攥了她手腕,将她拉近了,“会改嫁吗。”   洛长安摇摇头,“您动过的,没人敢娶的。大家都惜命。我不过换个地方终老罢了。”   “若有不怕死的呢。不怕死的人不少。前有护国公,萧先生,后面只怕还有。”帝千傲知道的就有一个,沈爱卿,朕等着呢,她被雪藏那半年,他等着盘问,等的都心急了,沈先生乐见他们和离,得纵着!他又问:“会改嫁吗。”   “不会改嫁。”洛长安轻声道:“不会。”   帝千傲缓缓地颔首。   “我哥在宣武门等着我,我去收拾一下。”洛长安说着,便立起身来,他的手臂仍圈在她身侧椅子扶手,见她立了起来。   他便手拿开让了路去,但腿仍挡着她的路,总归他动作之间,并不配合,如怄气的孩子,揪着眉心给她多处为难。   洛长安将椅子往后推了些,擦着他腿出了椅子,他赌气般将她腰间系带拉开了。   洛长安一怔。   帝千傲笑笑道:“不小心挂到你衣带了。不好意思。”   洛长安耳尖有些发热,将衣带系起来,而后便去了衣橱附近。   帝千傲静静地依在画壁上,看着她收拾要带走的东西,越看五脏六腑越不如意,强忍着心底强烈的情愫,陪着笑。   洛长安收拾来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她在乎的也从不是物什,她只摘了凤冠,换了身常服,然后独将那只小雄狮狗抱在怀里,嫣然笑着对帝君说道:“我把它带走了。”   帝千傲颔首,“上回险些被它砸死。带走吧,清净了。”   洛长安点了点头,“好,给它起个名儿吧。叫什么好呢?”   帝千傲和她一起摸着那雄狮幼犬,他们的手在幼犬的皮毛上不经意地接触着,他温声道:“今儿中秋,应个景儿,就叫它‘满月’吧。”   洛长安望了望窗外圆圆的月亮,颔首:“嗯,就叫‘满月’。”   帝千傲将手指自她领口探入,她颈项因他薄凉指腹的触觉而微微地战栗着,他将她颈项中悬着的发结揪了出来,“这发结,就一个,你得了满月。把发结给我吧。”   洛长安抬眼看了看他的面颊,点了点头,“行,发结留给你。”   说着,洛长安将发结从颈项取下来,递到了帝千傲的面前。   帝千傲将发结握在手里,香囊上还有娇妻的体温,他将发结悬在颈项,掩在领口之内,而后又道:“走吧,朕送你去宣武门。”   洛长安便抱着雄狮犬缓缓地朝门踱步。   帝千傲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紧了几步,从后面制住她的腰身,将她连着雄狮犬抱在了怀里,“媳妇儿......叫错了,和离了,就不能叫媳妇儿了。应该是,孩儿他娘。”   洛长安心口猛然一软,回过了身来,晶莹的眼泪已经淌下,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在她鼻息间缭绕着,“帝君,您有何吩咐...请讲。”   “朕想看...”帝千傲望着她面上的凤饰,才说了三个字,便被海胤通传政事的声音打断了。   海胤这时来禀报,“帝君,水路提督来禀报,河道泄洪之事有异变,防洪堤被水冲毁,多处村落被淹,水路提督在御书房求见,十万火急!”   帝千傲肩头一震。   洛长安没听到帝君后面的话,不知他想看什么,心中很可惜,她连忙懂事道:“去忙吧。国事要紧。”   帝千傲眉心拧了拧,随即对洛长安沉声道:“先在东宫等朕片刻,朕必要亲送你到宣武门的。朕尽快忙完便回来,莫要在朕没回来前就走了,不可让朕…抱憾。”   洛长安点了点头,“嗯,我等您!”   帝千傲随即便步出东宫,步入御书房理政。   刘勤在宣武门等待多时,迟迟不见洛长安来宣武门,便进得东宫,催问道:“长安,如何收拾这么久?不是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吗?”   洛长安见兄长来了,便抱着满月说道:“帝君因为有政事去了御书房,他说要亲自送我到宣武门,让我等他。”   “休书都递给你了,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刘勤将妹妹的衣物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行李提在手里,严厉道:“跟哥回家!”   说着,便隔衣拉住了洛长安的手腕,要带她走。   洛长安往后撤,不愿意和刘勤走,“我答应了要等他一会儿的。哥。我没有赖在这里。就等一会儿。”   刘勤非常失望,觉得妹妹没有骨气,他无奈道:“行,等多大会儿?”   “两个时辰吧。他处理国事,没那么快的。”洛长安小声说着。   “两个时辰也叫一会儿?!爹娘知道你被休了还等前夫送你出门,会气得活过来!”刘勤摇着头,“长安啊,真有你的。行,哥跟你一起等。”   洛长安的脸因为羞窘而红透了,但,就是要等帝君!要等!   结果,刘勤便靠在门外宫柱上,抱着手臂干等,宫人来奉茶道:“爵爷吃茶吧。”   刘勤拿衣袖将茶挥去,不耐道:“不必了,粗鄙商人只会牛饮,如此玉杯,折煞了。”   洛长安则坐在屋内椅上等着帝君,抱着满月等了二个时辰,孩子们都睡下了,直到了中夜,帝君也没回来。   刘勤掐着时间,在满两个时辰时,便进得屋内,沉声道:“两个时辰了,可以拿着你的和离书和哥回家了吗?”   洛长安红着眼睛道:“再等一会儿。说过了要等他的。”   “不等了!”刘勤再度隔衣拉住了洛长安的手腕,“走了!”   洛长安往后挣着,哽咽道:“哥...我要再等等他!哥。就等一会儿。” 第404章 把握不住度   “行吧。”刘勤听到这里就生气了,“我看你是要跟他再来最后一晚上道别,是吧。"   洛长安被说的脸都红透了,“哥你说的难听了。”   刘勤叹气道:“女孩子要自重!那你等吧,和离书拿了,再和他不清不楚,教他笑话你。哥多的就不说了,话只说到这里,明儿再来接你,你今晚上要是把握不住度,我跟你说,你会被他看不起。和离书是分界线!别让哥失望!”   “我没有要和帝君怎样。”洛长安辩解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拿了和离书就后悔了。   刘勤说完,就放开了妹妹的手,深深看了眼洛长安,就走了。   洛长安便坐回椅上,刘勤说的都对,可是她就是发了疯一样想把帝君等到了,她等了一夜,直到黎明,帝君也没有进东宫。   而她,等的时间越久,就越舍不得离开,连自己最在乎的尊严和自爱都不愿意深想了。   她魂不守舍,如断了线的风筝,毫无归属感,以前都被他攥在手里,现下,没了方向。   和离后,意识到离不开他,晚了。   直到清早时分,海胤慌里慌张赶来,进门就叫着:“皇后娘娘呢,小桃,皇后娘娘可还在?”   “瞧您老跑的,鞋都快掉了!”小桃迎出殿外,见海胤着急忙慌赶来了,忙说:“娘娘在屋内呢,待了帝君一夜了。眼都没合一下,被爵爷说了不少难听话,到底拿了和离书,多待一刻都显得不庄重了,何况她等了一夜。”   海胤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睡,满脸疲惫之态,他提着衣摆踏入了东宫主殿,对洛长安就躬低了身子,焦急道:“娘娘,帝君眼下还在御书房,只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河道泛滥,淹了二十处村落,帝君正在和水路提督他们商量抢险措施呢。帝君让奴才来给您说,务必让您等着他,不送你至宣武门,他过不去这道坎。”   洛长安连忙说道:“你只去回了他的话,只说我会等着他,会等到他来为止,让他安心国事,万不可因我分心了。”   “好的。”海胤连连点头,“好,奴才马上回去和帝君说。我恐怕帝君天一明就会和众臣去灾区查看险情情况,少说来回得半个多月。娘娘万万沉住气啊。十四年了,他回来了,您走了,他没送您,他那性子,不知成什么样。”   “不管多久,我都等他。”洛长安点头,“你让他安心理政。我不见他回来,是不会离开东宫半步的。”   海胤一径的点头。   小桃打听道:“海公公,近日御医老往长春宫跑,那边怎么了?贵妃身子不好吗?”   海胤凝她一眼,“帝君可没往那边跑。别瞎问。御医也是太后叫的。说是长春宫主子胃口不好。秋天积食了吧。”   小桃只说:“您老太紧张了。问御医呢,没问帝君……”   海胤领了洛长安的话便回了御书房,便俯在帝千傲耳边将定心丸给帝千傲听下了。   帝千傲听后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稍微落了下来,她顶着世俗压力,顶着刘勤的埋怨也愿意等他,这份心意,他着实看重,说真的,他把握不住度,和离后,反而更浓烈。   翌日,刘勤再度进东宫接洛长安回家,见了面,看洛长安面庞憔悴,显然一夜未睡,便道:“等了一夜,没把人等回来。现下可以走了吗?许是那位昨夜宿在长春宫,把人当你了,没区分出来吧。也可能宿在离书房近的院子,后院里人都像你,在哪宿都类似,那些没毁容的,看着舒服。”   洛长安不知道怎么和兄长解释,只小声道:“帝君昨晚在忙治理河道的事情,一夜在御书房,没过来,清早又去灾区查看了,许是半个月后才能回来。我答应了要等他回来的。”   “长安,这回你要是再拖泥带水,拿了和离书你也赖着不肯走,我跟你讲,你再受你那皇门婆婆的气,再受那帮小妾带来的委屈,哥就不管你了。咎由自取四个字,哥不得不说。”   刘勤实在是心疼妹妹,又很生气妹妹没有骨气,他来接了多少次了,都不肯走。   “哥,他因为河道治理的事情已经焦头烂额了,我不能在他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他。”洛长安坚定道:“反而,哥你忙去筹备些防洪的沙袋,然后...准备善款帮助共度时坚,才是。”   “洛长安!”刘勤觉得妹妹无可救药,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白家的银子没捂热就被妹妹搜刮走了,一门心思的,他气啊,“行,善款我捐!我是纯热心,不是为了帝君。有你哭的时候,哥半月后再来接你,半个月后,哥看看你等来个什么下场!哥不看好你们。哥等着。半个月,不,哥给你二十天!”   洛长安被兄长训斥得垂着头,实在在家长面前抬不起头来。   刘勤走后。洛长安便在东宫又待了二十余天,每天都对帝君思念越发浓厚,每天不舍的情绪也就越浓了,她趁日头好,晒了不少桂花,晒干了装在香囊里,准备带走,念及满园桂花香了,留个念想。   期间和夜鹰、沧淼、秋颜等留宫照顾她的几人一一做了道别。   夜鹰说道:“娘娘,不能不走吗。保护您习惯了,您走了,突然没有人生目标了。”   “保护我算什么人生目标。报效祖国才是人生目标。但是谢谢你这么久以来保护我。”洛长安说着便记起往事了,不由笑道:“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我拉你入伙,去国子监偷宋盼烟的亲笔字帖呢,然后咱俩被帝君逼在书架最后一层,现场抓着,可是太逗了。”   夜鹰听见这话,眼睛也红了,“那时候您还没嫁给帝君呢,大家都还是开心的。算了,属下也该祝您开心。毕竟帝君都肯松手了。”   沧淼则笑笑地说道,“你常服用的那些药,药方子都给你了,往后就按方子吃药,不会出岔子的。”   洛长安点点头,“这些年辛苦你了。神医。”   “倒是不辛苦。突然不用给你当家庭医生了,倒还挺舍不得。你可是我接过的最重的病患了,能让你长命百岁对我来说,是个医术挑战吧。”沧淼笑着道:“至于,只给你看嗓子,不看容颜,是帝君希望你不要以为他介意你的容貌。他说,无论你什么样,他都不介意,你烧成焦炭,他也要。”   洛长安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怕她以为他介意她容貌,才不刻意让沧淼给她看疤痕的,“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云游四海吧。等秋颜和童寒成了亲,我给他们送了大礼,就走了。”沧淼洒脱地笑笑,“咱们这帮人,散伙了。可惜不能来个散伙宴席,就各奔东西了。您和帝君,司良,我,梅姑姑,海胤,往后再难聚了。”   秋颜眼睛红红的,看了看沧淼,没有说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而我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也给了神医五两定钱啊。   洛长安眼眶有些涩,随即又和几位熟识的人一一作别,这二日,听说帝君已经由宣武门回宫了,但是仍旧没有踏入东宫。   刘勤又催了洛长安几次,洛长安终于拖延不下去了,终于在刘勤说着:“帝君回来了,也不来见你,你还赖在这里等什么啊!半月没回宫,都清楚肯定是需要在哪里留宿的,不来你这,就是别处!看清楚现实没有!”   洛长安不说话。   刘勤道:“那日我见了沈大人,你猜沈大人玩笑着和我说什么?说男人都一样,妻子管着不自由!为什么这话单和我说啊?指定有原因啊。沈大人近日得眼,红人!知道很多内幕。有人嫌你回来碍事嫌不自由了,哄的你以为是给你自由呢,傻呵呵感激的不得了不吵不闹就走了。”   洛长安叹口气,终于就范了,说道,“明天吧,明天一早你来接我。”   刘勤得了话,便回去了。   小桃给洛长安奉茶的时候说着:“长春宫的长明宫灯正对着您卧房方向,真是碍眼。这两日御医往那边跑的更勤快了。怕不是宋凝要病死了?”   洛长安沉声道:“慎言。”   小桃忙说:“娘娘何必仁慈,那本就是您的东西!病死最好!整个御医院的人都跑去了!”   帝千傲在御书房内静默的坐着,河道治理的事情在下级官员官邸下榻,随班子部署了半个多月,终于暂时平息了,他回宫两三天了,在书房里住了二三天,一直没有去东宫,因为洛长安说过她一定会等他回来送她走。   是不是他不过去东宫,她就不会走啊。   若他一辈子不过去东宫,她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走呢。   那他一辈子不过去了。   帝千傲将手支在额头上,不发一言。   海胤躬身上前,“这二十余天爵爷来接娘娘很多次,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说娘娘不自爱,和您不清不楚,说会教您看不起。娘娘硬是等了您二十多天。拿着和离书,她也难做。娘娘到底顶不住爵爷施压,今儿答应了,明儿一早就随爵爷走了。”   帝千傲身形一顿,将手自额心放了下来,手搁在案上。   “......”海胤见状,自觉后退了几步,砰的一声,龙案被帝君掀翻在地,成功完成龙案新都第二掀。   帝千傲在书房枯坐一夜,直到东方泛白。   海胤又道:“帝君,探子来报,说爵爷已经出了爵爷府,来接娘娘回家了。”   帝千傲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摆驾...东宫。” 第405章 思之不得   洛长安昨夜里又是一夜未眠,以前只觉帝君对她的感情浓烈到让她不能理解。   这二十多天,她每每枯坐着不能成寐,脑海里心里思念的都是帝君,才体会到思之不得的心境。   从昨夜烛火燃尽了她亦没有去点上新烛,室内由漆黑渐渐地有了光亮,黎明了。   她将屋内厚重的窗帘拉上,她不希望天亮。   天亮了,兄长就会来接她回家了。   然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实际,天已经亮了。   洛长安靠在窗帘上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走吧。   她从衣袖里,掏出了东宫的备用的大门钥匙,不常用到,左右都有守门的宫人,然有把备用的。她将钥匙搁在了案上,而后抱起‘满月’,回头环顾了一下由于窗帘合起而如傍晚的室内,在这室内,和帝君做了最后半个月的夫妻,满满的回忆。   她眼眶也湿润了。   她摸着满月的皮毛,举步朝门步去。   刘勤应该已经快到宣武门了。   许是由于没有休息好,洛长安觉察到身子不适,有些反胃之感,喉咙紧了紧,喝了几口花茶感觉稍微清爽了一些。   她来到卧房门边,将手放在门把手轻轻拉动,便听一声闷响,门开了,刺眼的朝阳使她微眯了眸子。   原以为会望见院中视野开阔的花园,然开门后,却看到了那眉目如画的...帝君!   “帝君!”在洛长安意识到之前,已经欢喜地唤着他,她的嗓子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已经恢复了些温甜,他嘴角向她弯了弯,她又道:“您来了,帝君。”   帝君将手撑在她的门框,她不晓得他来了多久,但清早起下了些小雨,院子里打落了一地桂花瓣,他衣摆有些湿,许是来的急,鞋跟带到衣摆上的雨水,地上由他衣摆滴了些水迹下去已经积了一小摊,看样子他在门外立了一会儿了。   “是,来了。”帝千傲将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面颊。   洛长安等了二十余天,终于在临出宫前将他等来了,她的心狂跳着,从未如此欢喜过,她关心着:“河道治理的事情都忙完了?听说洪水开始散了。这二日又落雨,但都是些小雨,您不必太担忧了,不会再有大洪的。”   “忙完了。告一段落了。”帝千傲只是深深的注视着她,涩然道:“朕来了两刻钟,敲门难,抬了几次手,都又落下了。”   洛长安颔首,“我是出门难,犹豫了很久,才出门。早知您在外面,我就早些开门了。”   帝千傲试着解释,但真假自知,“我前二三日就回宫了,左右有事,没能过来。不是...故意拖着不来。”   洛长安颔首,“我明白。”   “昨夜没睡好吗,洛长安。”   “昨夜没睡。”洛长安实话实说,“您也没睡好?您眼底有些血丝。”   “朕也一宿没睡。”   帝千傲颇为憔悴,他将龙靴逼入屋内,四处看了看,最后在桌面上看见东宫门上的钥匙已经搁在案上了,他将钥匙拿了拿,又放下了,“不是说了等我回来,送你的吗?就这么交了钥匙,打算走了?”   洛长安垂着下颌,低声道:“等了二十多日,我哥教训了我了好几次,到底和离了,住着也不像回事了,我哥说我不自爱、没骨气、说我爹娘会被我气活过来,怪难听的。您回来两三天了,也没过来,我以为您忙,把我的事...忘了。”   洛长安越说越小声。   “你的事,能忘吗。”帝千傲紧了两步,来到她跟前,他抬手攥住她怀里的雄狮犬幼崽,搁在地上,随即居高临下,凝着她的面颊上的凤饰,轻声道:“听说你答应了爵爷今儿要走,立刻就来了。你瞧,朕消息灵着呢。”   “嗯。”洛长安下意识躲避着,他每次看她的凤饰,她都胆怯,她不愿意让他看见她面上的疤痕。   “这半个月,听说你和夜鹰、沧淼、秋颜还有其余熟识的人都一一道了别。”帝千傲询问着,眼睛却越发热切的凝着她颊边凤饰。   “是的。”   “轮到朕了,属于朕的道别,是什么样的呀。朕和你交情比他们都好,道别当更具有诚意!”   帝千傲突然将手拢进她受损容颜那侧的发丝之内,使她整个凤饰都曝露在他的视线下,他目光徘徊在她凤饰之上。   诚意二字,令洛长安心中紧张突起。   洛长安感受到他落在她破颜处的浓烈目光,便下意识地将脸别开。   帝千傲的手阻止着,使她无法将面颊别开,只能正面对着他。   她隐隐地意识到他要的道别和诚意是指什么了,而她可...没有准备好。   “近日朕一直在向你澄清自己,剖白自己,眼前还有一件要澄清,朕什么都可以给你看。”帝千傲缓缓的说着,“朕希望你也可以开诚布公。”   洛长安的脸颊教他的手制着,不能别开面颊,便垂了下颌。   帝千傲却将她的下颌抬起,使她与他对视。   洛长安的心跳加速着,“帝君...别这样,好为难。”   “朕...就要这样。听着,朕先抛砖引玉,除去自己的遮挡物。”帝千傲说着,将用白绸颤着的手腕抬起到她眼前,“朕腕子上的白绸,你悄悄看过多次了。朕知道你不满朕将你名讳遮住。”   洛长安低声道:“听些流言蜚语说是镇鬼的。起初我还信了三分,此时是一分不信了。但也因您一直裹着白绸而失落着,怕人看见我的名字吗。”   “不是镇鬼的,是引魂的。不怕人看见,生怕人看不见。恨不能冬季里挽起衣袖了。”帝千傲将白绸取下放在桌案上,白绸内里一个赤色的‘引’字清晰可见,他腕上洛长安的名字便露了出来,“即便你是鬼,也想你来找我纠缠。”   洛长安心口猛地一撞,目光深深的凝着他双眼,她呼吸有些发紧,鼻息间都是他的龙涎香,所有对他的误解缓缓都解开了,不舍越发的浓了。   “朕一直没摘白绸,就是为了等待此刻和你交换。”   “交换?”洛长安为难着。   “是,朕已经除下腕上朱砂字的遮挡物,你也要除下你颊边的遮挡之物。是谓...公平!”   “帝君!...不可。”   帝千傲缓缓将手抬起,用修长的手指捏住她颊边遮疤痕的凤饰,他的心跳得快了,声音也少有的紧张起来,“中秋节那晚教水路提督打断了,朕说‘朕想看’,话没有说完,现在把话续上,给朕看看这疤痕,朕想看。”   说着,他用拇指腹摩挲着那凤饰的边沿,宛如随时会将凤饰除下一般。   洛长安非常紧张地抬手压住他的手腕,她浑身打着冷战,急声道:“不要动这凤饰。”   “朕来就是来动它的。”帝千傲手背上她的手剧烈地抖着,可见她很紧张,他没有执意进犯,而是柔声道:“乖,给朕看看,我们之间不需要有任何遮挡,你可以接受朕满背的伤疤,朕也可以接受你破损的容颜。”   “帝君,”洛长安紧张地咽了下,然后将按在他手背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是真的不可以。我希望在你心里仍是好看的。我不想您夜里因为我脸上的疤痕而惊梦。您在九溪殿说过我的容颜...丑陋。”   帝千傲被戳中心房,心疼懊悔道:“朕当时说的是气话,对‘沈小姐’情难自控,又不愿意承认,说了混账话,肠子都悔青了。长安,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看看你的脸。当做和朕之间的道别。”   洛长安急得都红眼眶了,她的力气很小,头首在他指间不能躲避。   帝千傲反手握住她压在他背上的她的手腕,她挣着要按在自己遮疤的凤饰上,他却擒着她手腕放在她身后,用另一只后将她两只腕子都钳制住了。   洛长安如临大敌,开始剧烈的反抗着。   “别怕...没有关系,真心的想看看。”帝千傲将她身子欺在画壁上,缓缓地用手指捏住了她凤饰的边沿,慢慢地将凤饰取下了,疤痕落入眼底,他的心脏深受冲击!是自己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才使她容颜受损。   “啊......”洛长安感觉原被凤饰遮住的肌肤突然遇到秋季的空气而有些发凉,她自铜镜中看见了自己难看的疤痕,以及他落在她面颊上的视线,从铜镜中可以看到他在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疤痕。   “放开我!”洛长安意识到帝千傲已经完全看到她的疤痕了,那褐色肉芽带着黑色狰狞纹路的疤痕,她突然不能冷静了,如疯了一般挣扎着,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放开我!不要再看了!我不准你再看了!”   帝千傲感受到洛长安的失控,他也的确看清楚了她面颊上的疤痕,他紧攥住她两只手腕,猛地压在墙壁上,“不放开!没看够呢,还要看。”   洛长安的后背猛地抵在了画壁上,后背由于颇重的力道而隐隐发痛,她紧紧闭起眼睛,如赤身露体在街上行走一样,感觉无地自容。   帝千傲见她紧闭着眼睛不看他,晶莹的泪珠儿不住地滚落,他轻声哄慰道:“睁开眼睛。不要排斥我,不要…怕我。”   洛长安摇了摇头,不肯面对他,仍逃避般地紧闭着眼睛,不敢承受他落在她疤痕上的目光,“不要。”   “长安…”帝千傲轻叹着,缓缓的低下头来,将薄唇温柔地印在她面部疤痕上,没有丝毫淫欲或者亵渎,只有怜惜和心疼,他小心的亲吻着她的疤痕,他甚至于用舌尖细细地舔着疤痕。   洛长安的面颊上有温热的感觉,这温暖之感自脸上的疤痕经由肩颈一路传到了肺腑。   她脑海中轰的一声,宛如不能思考了,帝君在亲吻我的疤痕,那丑陋到连自己都厌恶的疤痕,自从毁容她自己都不能正视这疤痕,但现在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了,因为帝君亲吻着它,所以它并不可耻,也并不需要因为它而感到自卑,也不需要因为别人异样的视线而落荒而逃。帝君并不嫌弃它……   “长安,睁开眼睛,看看我,你从朕的眼睛里不会看到轻视、鄙夷、嫌弃。信任我,好吗。”   终于,洛长安张开了泪意朦胧的眸子,迎进了帝千傲满是疼惜之色的眼眸,他的眼底没有丝毫嫌弃或者惧怕之色,她的心宛如融化了。   “帝君......”她卸下了防备,紧张的身体也松懈了下来。   “不哭了,乖。这疤痕会好起来的。有朕在,它会好起来的。”帝千傲说着便低下头将她眼尾的泪意吻去。   外面,小桃的声音响起:“爵爷来了,爵爷在廊下坐会儿吃杯茶。”   洛长安身子一僵。   帝千傲将薄唇离了她眼尾,没有继续拖延她,以免刘勤给她难堪,毕竟一纸和离书宛如分界线,他可以不在乎,她身为女子,名声紧要,便说道:“时候不早了,去宣武门吧。”   说着,帝千傲便将洛长安的腕子,与她拉开了些距离,而后他折身去屋内找雄狮幼犬给她擒来。   洛长安在他离开她一瞬就觉得心中空落,没有细细思量便紧了两步,从他身后把他的腰身抱了,她纤细的手臂环着他,她的双手在他肚腹之前交扣着,紧紧的环着她。   帝千傲身子猛地一僵,低下头望着环在自己腰间的她的手臂,他将她手掰开,而后缓缓回身,不解的打量着她,只见她倔强地蹙着秀气的眉宇,“把朕抱的...不辨东西了。这是怎么了?”   洛长安眉心动了动,拿目光深深锁着他,没有说话,反而伸出手臂再度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将面颊靠在他的胸膛,有许多的依赖不舍之意,更有几分黏人耍赖之意。   "又抱朕一回......朕可是南北也不辨了。"帝千傲垂下头来,凝着她的面颊,充满了意外,受宠若惊,笑笑地问她:“怎么红眼眶了。倒是说话啊。”   “您不要我了。”洛长安委屈地说着。   “这...属实冤枉。”帝千傲心口一紧,耳根子发软,嘴角笑意浓了几分。   “没有冤枉您。”洛长安委屈更甚了,“您就是...不要我了。”   “好,孩儿他娘是对的,朕是错了。”帝千傲温声问道:“然而,留下了,能开心吗?后宫,太后......”   "我不留下,留下了我不开心。"洛长安声音有些哽住,嘴硬着。   “那去宣武门,回永定侯府,许是开心些。”帝千傲顺着她。   “出宫回永定侯府,我也不开心。”洛长安抬手抹了抹眼睛,倔强的凝着他,“我怎么都不开心。”   帝千傲有些乱了,竭力了,无计可施,小东西还是不开心,“这给朕弄糊涂了,哄也哄不好了。你想要什么,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你开心起来。搓衣板自旧都带来了,朕用上吧?”   洛长安瘪着小嘴,突然就在他怀里哭得失声了,“我要你把我的长明宫灯还给我,我要你把我的长春宫还给我。我要我的宫灯...我要我的长春宫......你把我的东西送人了,你还我......还我......”   "原来是念这个。给朕一些时间,有朝一日,朕亲自还你!"帝千傲心疼极了,用手抚摸着她的发丝,“心疼死了,知道你一直记着呢。”   洛长安抽泣着,眼泪把他衣襟也浸湿了,“我要你给我扮张生,你...给我扮张生......”   帝千傲哄慰着,"好。朕给你扮张生。择日!"   洛长安无理取闹道:“我要你叫我...宝贝!”   “宝贝,宝贝,宝贝,宝贝,宝贝......”帝千傲认真地一遍一遍地叫着。   洛长安打着他的胸膛,嗔怒道:“你给别人画了半年的眉......我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帝千傲不言,只紧紧拥着她,承受着因果反噬。   “这些事情你和别人也都做过了,我不是你唯一的宝贝了…”洛长安把小性子发挥到了极致。   “磨死我了,脾气全磨没了,”帝千傲如愣头青,本自负会哄女人开心,现下技拙。   外面刘勤在问着小桃,“女主子可起身了?烦通报说我来迎她了。”   帝千傲再度拍了拍洛长安的肩膀,“走吧,莫要爵爷久等了。”   洛长安始终紧紧搂住他腰不放。   帝千傲询问着:“可是...想到了要什么?”   洛长安抬起眸子迎进他的眼底,终于,服了软,小声却坚定道:“我要帝君。”   “...朕没听清?”帝千傲突然就被整不会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声音也颤了,“要什么?要…朕?”   “我要帝君!”洛长安红着面颊又说一次。   帝千傲突然敛容,按在她肩膀的手也紧了几分,他不是她随时可得的吗,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你兄长在外面不方便,听话。走了。”   “谁在外面都好,我等了二十多日,在他人眼中已经是不自爱,没骨气,不清不楚。但我不在乎,我想您,我满脑子都是您,”洛长安任性道:“若是您不理我,我今晚就......”   帝千傲眉心一动,“就如何?”   “就不进晚膳了。”   “太会拿捏我了。不进晚膳可不行。属实害怕。”帝千傲心情大好,连笑意都轻松了不少,和离了,小东西反而黏人起来,意外,“真要我?”   洛长安点了点头,“我要帝君……”   “去什么宣武门,上凤床吧!让你哥外面等着!”帝千傲猛地托住她的后臀将她抱起,使她的腿搭在他腰胯,将她整个人逼在画壁之上,唇瓣缓缓靠近她的红唇,将吻未吻,“越了界,可就真与朕不清不楚了。想明白了没有?”   洛长安无助道:“帝君,我们怎么办,怎么办,您事事通透,请您指点我,我们以后怎么安放。长安把您弄丢了,长安...迷路了。”   吉祥的嗓音急急地在门外响起,“海公公,皇后娘娘和帝君可在么,贵妃娘娘有喜了!御医说有孕一个月了!” 第406章 细雨   洛长安心中一窒。   他的妾...有喜了。   而她已被休下堂,连过问的资格也被自己弄丢了。   连身为正妻,假意大度的说贵妃为帝家开枝散叶为她分忧,这样的资格也没有了。   好苦涩。   有时不觉可贵。失去了又觉不甘,人性。   海胤连忙急声道:“早不有喜,晚不有喜!这个节骨眼有喜?!”   吉祥一怔,“海公公您这话说的,有喜也不是能挑日子的呀...。太后娘娘高兴坏了,连忙教奴婢来请帝君和皇后娘娘去看看一起同乐呢,后宫里一二年没添丁了。帝后必然也极为开心。贵妃这次有功了。”   洛长安将后脑靠在画壁上,身子就这样帝千傲驾着,暧昧,又不合体统,连个妾都不是了,他的妾有喜之后,才更显得此时她不自爱,没有骨气呢。   窒息般的安静。   “回答朕。”帝千傲如未闻门外吉祥和海胤之间的嘴仗,而是以鼻尖左右轻轻触碰着她的鼻尖,调情。   “唔...回答什么?”贵妃有喜,使她不能思考别的。   “越了界,”帝千傲将腰身往前欺近了些,滚烫的温度透过秋季单薄的衣料熨帖着她的小腹,“可就再与朕不清不楚了,想明白了没有......”   洛长安眉心蹙着,终于将方才的勇敢收起了,面颊微微别开躲避着他鼻尖的碰触,“吉祥的话,那位有喜了,您听见了吗。”   “听见了啊。”帝千傲垂下头试着用薄唇亲她,一下一下试探着。   洛长安心理负担越发重了,她闪躲着,尽量使自己声音中不带有不合身份的质问,刚才叫嚣着要他,此时当真羞愧至极,“既听见了,没见您有反应呢。”   “又不是你怀孕了。再有又不是朕的种。”帝千傲将手拢入她发丝,“你希望朕有何反应,给她鼓个掌?”   洛长安心中猛地一紧,“帝君说话越发没有边际了。拿此事也来哄我开心。洛长安真是...越发被您轻贱了。后宫女子除了孕育您的孩子,还能孕育谁的?莫非是...海公公的?”   海胤:我的名字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对话场景中.....让贵妃有喜的绝对不会我!   “奇了!朕解释了,反倒不信?做男人太难了。”帝千傲心燥,说了要上凤床了,为了个孕妃费口舌,浪费时间,他半笑着道:“朕当把自己切了,当个九千岁,你才放心些。”   说着不轻不重地离她身子又撞了回去,她身子明显的一僵。   洛长安面红似血,不由自主地嘤咛了一声,而后嗔道:“您!越发胡言乱语......”   帝千傲唇边带着几分受用的笑意,打趣道:“听起来,你似乎舍不得?不让朕当九千岁,觉得仍是朕当万岁好?”   “帝千傲!和离了,就...不尊重我了。要切便切,何须问我。”洛长安被他用话语激怒了,如发怒的小兽般张口咬住了他的颈项,情动羞怒之下,力道不能控制,口间尝到了血液的腥咸味。   “嘶...”帝千傲痛地揪住了眉心,“咬吧,把这块肉咬掉。记仇的小东西,九溪殿给你颈子里那口,现在你讨回去了!”   洛长安听见九溪殿三个字,便冷静了几分,惊然松了他的颈子,垂下眸子道:“我兄长待我多时了,我要回家了。我想了想,我还是回旧都老家去吧。”   “除了凤床,哪也不去!”帝千傲听见老家二字就如见到爱妻和萧先生聚会似的,萧先生为白家老宅打扫门院已经够让人受的了,他将她按在凤床上,将她衣衫猛地拉开,露出细嫩如婴儿般肩颈,“继续,多说几次老家,让你见识一下没见识过的我。再提回老家!朕夷平了北地!”   洛长安拉着自己的衣衫,抿着唇不再惹他。   此时,又有宫人来禀报,“海公公,欸,海公公啊,帝君可在吗,沈大人在书房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院子里都等着您呢,有喜的有喜,有要事的有要事,人来得齐了。不耽搁您了。”洛长安挣扎着要起身。   “今儿就是外面聚了一个兵营,也得等朕下了凤床。你没主动要过朕,既开口了,不能掉在地上。”帝千傲将手指捏在她兜兜的系带上,轻轻的摩挲着。   “我现在不要了。”   洛长安说着便推在他胸膛,帝千傲攥住她两只手腕压过头顶。   “唔...”她吃痛,接着只觉他俊美容颜靠近,她唇上一疼,口中已被他的舌尖侵入,她试着将他的舌尖顶出去,反而被他顺势允住了,她一时停止了挣扎,也不再回应。   帝千傲急促地喘着,低咒了一声,而后来到她耳边,沉声道:“洛长安,听着,就是全后宫的女人全部都怀孕了。莫要忘了朕在龙椅要幸你之前,用皇位起的誓!”   -长安,我用皇位起誓,我没有辜负你,也没有辜负我们的誓言-   洛长安心口猛然一撞,莫非说贵妃所怀并非龙种,不是玩笑,“帝君...后宫繁花乱眼,长安看不清了...”   “朕...只会让自己心仪女人怀孕。洛长安,朕只想弄大你的肚子。让你生一地的孩子。”帝千傲说着,便缓缓的推进。   洛长安因他话而平静下来,无论多少蜚语流言,她选择相信他,他刚赐宠进来些许,她只觉小腹有些痛,胃也有诸多不适,“我小腹痛。好人,饶了我。”   帝千傲见她小脸苍白,便忙忍着退了出来,带了些稍微偏褐色的血迹出来,他心底失落,半个月耕耘,没有受孕,他温声道:“初九了,月信来了吧。”   洛长安压着胃部的逆反之感,脸上却不由一热,他竟知道她来月信的日子,她点点头,胃里的不适更甚了,“嗯。”   帝千傲取了绵绸给她,她收拾时,他坐在榻上支着额心,他们两人都静了。   “长安,朕有难处,清后宫必定不是儿戏,原趁着刚一统乾坤,趁着火力将后宫全清了。”帝千傲冷静的说着,“后朕因以为失去了你,无暇干涉后宫事,太后又扶起了后宫。朕毕竟不能不顾朝臣之颜面再一再二。而朕也知道,你疲于管理后宫琐事。你方才让朕指点出路......”   这时,刘勤对吉祥道:“贵妃有孕真是大喜!太子三岁半,二皇子一岁半了。马上贵妃添丁,皇室又得一大胖小子!可喜可贺啊!”   吉祥笑道:“爵爷说得极是呢。要么第一时间就来禀报了呢。这些长春宫主子只说胃口不好,前些时日胎脉不明显,今日才看出来呢。原来不是胃口不好,是害喜呢。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投缘,贵妃是给皇后娘娘争气了。”   洛长安也冷静了下来,他们之间有必须要正视的问题,“是,指路,您说。”   帝千傲摸了摸洛长安的面颊,温声道:“跟你交个底,原蜀国尚有余孽,朕暂不知其全貌,有多少兵埋伏何处都未尽知。和离,是顺你意,也是朕顺势有意为之。外面比宫里安全,冷着你,是保护你。暂委屈些吧。”   洛长安舒了口气,胃中又有些不适之感,她轻声道:“帝君,冷着我,保护我,不觉委屈。只是,余孽之乱过去之后呢。冷着冷着,是否就忘了……”   “朕希望你自己告诉朕,你要什么。朕能给你皇后之位,也可以给你自由。但朕不能给你决定。”帝千傲温温笑着,“朕当然是希望你与朕并肩,守护着这江山社稷,我们可以共患难,如今为何不可同甘甜?然宝贝开心也很重要啊。朕做皇帝已经失去本我,朕不愿你也失去了本我。兜兜转转,你是为了帝千傲而勉强自己做皇后的。”   “帝君,我......”洛长安想说自己想尝试着和他并肩,尝试着为他打理后宫事务,甚至帮他照顾着妾室的孩子。   “不急回答朕。趁这阵子想一想。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朕...都依你。”帝千傲温声说着,“长安,花多些时间,给朕一个准信儿。患得患失怕了。要么失去,要么全得。这次,给朕个痛快。”   洛长安点了点头,“嗯。我会好好想想,我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您的一纸和离书,使洛长安意识到,不可以继续任性了。若想继续和您并肩,就不可以任性了。”   帝千傲温柔地笑着将自己身上单薄的中衣退了,递给洛长安,“要吗,只怕要别一阵子,当个念想。”   “嗯。”洛长安将他随身中衣接过,叠了搁在袖间,红着面颊低下了头。   帝千傲深深睇了她一眼,见她将中衣收下了,心中有些甜意,“你随身的衣裳,退一件给我。”   洛长安面红似血,到底是将随身里衣解了递给了他,他将带有她体香的里衣放入袖间,将满月递到她怀里,他状似无心说道:“一直想找机会谢谢照顾你病体半年的‘捕鱼婆婆’,下次见你,和朕细说说,那半年的...事儿吧。”   洛长安心中一紧,回想到了沈清川雪藏自己那半年光景,她属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些心虚,也吃惊于帝君原来一直好奇着那半年的事情,她只是快速点了下头。   两人终于坦然的面对了和离。   屋门打开,帝后步出。   院中众人行了跪礼。   吉祥见帝后出来,忙过来问安道:“帝君,皇后娘娘,恭喜您,长春宫主子有喜了。”   和离之事无人知晓,洛长安面上仍尽着皇后的本分,温声道:“教御医阁好生照顾贵妃的身子,万不可有差池,害喜只怕喜酸,多备些山楂膏,葡萄,李子这些利口的。”   帝千傲睇了眼洛长安,她从来是懂事的,他而后对吉祥道:“贵妃人在何处?”   “回禀帝君,贵妃娘娘在坤宁宫。”吉祥回复着。   帝千傲沉声道:“回去回了话,朕晚些会下坤宁宫,亲去看望。”   洛长安紧了紧手,垂下了眸子。   刘勤眸光复杂的凝着洛长安,等了二十多天,还是个走,何必自讨苦吃!   “是!帝君。”吉祥说着,便将一盒做工精致的点心呈给洛长安,“皇后娘娘,这是贵妃娘娘让奴婢带来的随手礼,贵妃娘娘说您待她亲近,还准她中秋节后回家探亲了二日,她心里一直记着您的好呢。”   洛长安便将那点心收下了,拿在手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教她好生养着。她为帝家开枝散叶,本宫...不会亏待她,晚些会拨封赏给她的。”   “是,娘娘。”吉祥退去。   刘勤笑道:“长安,帝君也有事在身,贵妃有喜需要过去探望,沈大人也在书房等待议事,咱们也该出发了,不能耽误政事。两个孩子已经教护卫跟着先行出宫了。”   洛长安对帝千傲俯了俯身,“您保重。”   帝千傲颔首,不言。   随后,洛长安便随着刘勤往着宣武门的方向而去。   东宫距离宣武门并不远。   洛长安每走一步都不易,一步三回头,帝千傲都缓缓随在其后。   到了宣武门。   这道花了近一个月才到达的宣武门。   细雨中,帝千傲止步。   洛长安入了马车,当着兄长的面,痛哭失声,她想掀开车窗帘往后看看,就看看。   刘勤阻止道:“不准看。”   洛长安于是将抬到窗帘的手放下了。   马车驶出了宣武门。在秋季的落雨里疾驰而去。   帝千傲喉间一腥,唇间溢出一缕嫣红   海胤连忙扶住,“既然舍不得,何必放她自由。不像您,不像!该以圣旨勒令她做您的皇后!”   “朕相信她可以做到。朕相信,她会想明白的。她终将会是朕的最称职的皇后!”帝千傲抬手示意海胤不必多言,而后沉声道:“摆驾坤宁宫,探孕。” 第407章 翻页   马车疾驰了许久,洛长安渐渐地止了哭泣,二十八岁,失去了人生方向,不知道何去何从,爱过,恨过,得到过,失去过,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   刘勤一直默默地伴在旁边,倒没了之前的怒火,毕竟妹妹正伤心,他叹口气,温声道:“哥让你中秋节晚上就回家。你不听话,放下尊严等了二十多天,等来他贵妃有喜的消息,没等来他收回和离书。这样走得体面吗?”   洛长安小声道:“他是有苦衷的。他用皇位向我起誓了,并没有辜负我。”   “是什么样的苦衷,可以把贵妃弄有喜了?”刘勤气笑了,“是酒后乱性那种苦衷吗?”   洛长安轻声道:“他酒后也不会失德。”   刘勤觉得妹妹非常天真,“你哥每次哄姑娘的时候,都用人头保证没碰别的姑娘。结果呢?你相信男人的嘴吧。你是我妹妹,你可太不懂男人了。男人可以对很多女人起誓的。”   洛长安沉声道:“帝君不一样。”   “......”刘勤气笑之后,又气得不笑了,“好,那你说说,他出于什么苦衷把贵妃整有喜了?”   洛长安清清嗓子道:“可能有人陷害他也未可知?”   “太有道理了!皇庭内院,谁有这个能耐进出自如把贵妃给弄大肚子陷害帝君?”刘勤说着,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是谁了,是我,我弄大贵妃的肚子的!!”   洛长安见兄长被气得语出惊人,便连忙道:“哥,你别这么生气了。这不是已经跟你回家了吗。”   刘勤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自中秋节那天他给了你和离书起至今日,你没有和他发生不该发生的吧?这是原则,你要是有,你回家得面壁向爹娘灵位前忏悔了。”   洛长安想到方才在东宫险些和帝君越了界,并且是她主动的,不由叹口气,她低声道:“没有。”   刘勤放心了,“回头哥给你介绍人才好的,我妹妹这容色,不愁嫁人的。”   洛长安冷静道:“......我不会改嫁的。不是帝君,谁都是将就。如果是将就,免了。”   “怎么!你还想和帝君复合?”刘勤怒道:“空窗,等他是吗?”   洛长安认真道:“他说依我。”   “依你?就是随你便,爱来来,爱走走?醒醒吧长安。”刘勤提高了声音,“他做得还可以,你走时他也对你笑脸相送。但他没有撤回和离书,态度很明确了,翻页了,你这页,翻过去了。”   洛长安不言。   刘勤沉声道:“明儿起哥会给你介绍些友人。聊聊天,一起散散步,慢慢走出来就好了。长安城里排名前十大美男子,哥都熟。”   洛长安胃里不适,在刘勤说道十大美男子的时候,她喉间一紧,“呕......”   刘勤一怔,“你...这是有意和哥作对?”   洛长安了解刘勤害怕和秦可晴沾上关系,于是说道:“你去给太傅闺女提亲,我就看看你给我物色的什么人才。”   这么说,刘勤指定偃旗息鼓了。   刘勤却一口应下:“好!我给秦可晴提亲。你给我立刻开始新的生活!”   洛长安一怔,不是吧,兄长疯了,“......”   刘勤认真道:“往前看吧长安。他不会迎你回宫的了。他去看新贵妃的孕体了。你手里的点心,尝尝吧。人家有喜了,送给你的礼物。什么滋味啊。”   洛长安轻声道:“我相信帝君。”   刘勤怔住:“你这是被休的重新对帝君坠入爱河了?”   ***   帝千傲在正午时分,踏入了坤宁宫。   其时太后刚与宋凝用了午膳,正说着话,便见帝君来了,太后笑道:“你来了,来看看吧,你的小贵妃,刚有一个月的身子,都还不显怀呢。就小脸圆润,有些孕相。”   太后说着,将眸子睇向了宋凝。   帝千傲在颇远处大椅落坐,打量了下宋凝,喜怒不辨,“后宫人多,朕走的勤,竟忘了那夜是在何处。”   那夜二字,颇具意味。   宋凝记起皇宫僻静处的长椅,一张面颊红透了,她绞着手,不敢看帝君,更不好意思回答,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呀。   紫鸳姑姑替宋凝回答道:“推算日子,许是那夜在宫角一隅。”   帝千傲眉心一揪,眼底有鄙色稍瞬即逝,“是了,朕记起来了,那阵子不少人着凉。刘大人,朕,还有...沈巡抚。”   宋凝听见沈巡抚三个字心里跳得快了,心虚的快速看了看帝君。   帝千傲和善地对宋凝笑了下。   宋凝感觉到很害怕,她不知道帝君在想什么,但她惧怕帝君眼底的城府。   太后自洛长安回归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两个爱孙,心中对爱孙思念至极,正愁膝下寂寞,宋凝有孕的消息令她喜出望外,这也说明傲儿的确是雨露均沾,体会到她这做母亲的一片苦心了,前殿后宫本就裙带相连,若是独宠一人,难免教百官心中有怨言。   “到底她年轻身子也好些,易孕。这些年皇后生那两个小魔王已经气血两虚,后来流产了永乐儿,身子就更不行了,哀家实在不舍她继续透支身子了。傲儿也当心疼皇后一些,你与皇后共担风雨已经教她疲惫了,这些生养子嗣的差事,交给后辈这些新人就是了。”   帝千傲将话听完,不置可否,而后说道:“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将来朕必重用,大用场!后宫人多,新生儿诞生不易。她独自生活在长春宫朕不放心。”   宋凝不解的看着帝君,她真的看不懂帝君,帝君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意呢,现在是在担心她吗。可为什么说新生儿呢,不是通常称为龙嗣吗。   “是了,你想得周到,她才十六,刚长成,一个人住的确也害怕。”太后笑道:“既然不放心她独居长春宫,傲儿有何打算,说出来听听?”   “唯有把她放在母后的坤宁宫养胎,由母后亲自照顾,朕才放心呢。”帝千傲缓缓的说着,随手拿起一杯茶饮着。   “这自是极好。”太后慈爱地笑道:“哀家也希望她腹中龙嗣可以顺利诞生,放在哀家身边,是最好的,膳食都不会教人动了手脚去。”   “海胤。”帝千傲眸子一凝,“即刻命人将贵妃的家什、宫人皆搬来坤宁宫内,长春宫无人居住恐生内贼,落锁吧。”   “是,帝君。”海胤一怔,这是从长春宫不着痕迹往外清人呢,海胤即刻便命人去从长春宫内将贵妃的物什尽数搬来了坤宁宫内。   宋凝实际不想和太后同住,她害怕太后,上次皇后娘娘下了凤凰台来坤宁宫接太子和二皇子走了以后,太后娘娘心里不快,还打她的脸了呢,但这是帝君的意思,她不能忤逆,她进宫半年了,每天都如履薄冰,在长春宫也只被帝君要求只能住在后院的偏殿,大家都以为她盛宠在身,但这样就是盛宠加身了吗,她不懂其他姐妹的日子是不是更惨淡。   帝千傲对宋凝道:“去养着吧。朕和太后有事谈。”   “是,臣妾告退。”宋凝松了口气,抱着自己的小兔子便下去了,太后不喜欢她抱小兔子,总会批评她,但是她怀孕了以后,太后就不阻止她抱小兔了,还说要再给她选一只更好的长毛兔。   宋凝退去以后。   太后温声道:“傲儿,咱们母子多日没有说说母子间的心里话了。”   帝千傲颔首,“是。说说吧,心里话。您先。”   太后伤感道:“咱们母子大抵是从你破格封小奴婢长安为贵人起,就不再亲近了。”   “不是。是从母亲将朕心爱的橘猫剥皮起。那年朕五岁。那时就不亲近了。”帝千傲纠正着太后,“和洛长安无关。是洛长安教会朕要反抗,要捍卫自己的东西!”   太后厉声道:“玩物丧志!我颜凤的儿子,是人中之龙!若非哀家严苛,有你今日吗?”   “朕有今日。全拜您所赐。”帝千傲沉声说着。   “话里有话!你认为长安适合做皇后吗?就她不容异己的性子,她能母仪后宫,母仪天下吗?!”太后冷冷笑着,“莫要说哀家狠心,做皇后,就是做皇后,没有后宫何来皇后?!”   “不容异己?说谁呢?有人更适合这个词儿。”帝千傲挑眉,“您!”   太后刚要说话,帝千傲又道:“朕还没说完。回答您的问题,她适合做皇后。您适合做太后吗?”   “哀家可没有不容异己!荣亲王母子活得好好的,就是最好的佐证!哀家对得起太后二字!”太后不满道:“就拿今儿来说,宋凝有孕,原该皇后出面来安排她的休憩之处,然皇后竟然连面都没有露,反而由你亲自安排,可笑!这乃是皇后失职!这也叫适合?!”   “告诉您,皇后与朕,已经和离了。”帝千傲抿唇一丝冷笑。   太后大惊,倏地立起身来,“和离!一国之君,如何可以和离?!你疯了不成?!若是传了出去,颜面何在?教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如何安稳,帝后都和离啦,百姓必将失去信念!天大的笑话!你胡闹!哀家不同意和离!若是因她容貌受损不再喜爱,多去别处就是,何苦和离损了颜面?!”   “您可杀她,朕不可和离?咱们母子俩,比比吧!”帝千傲冷笑着:“您动了朕的妻子,朕动了您的颜面。您老怕了。朕明日便昭告天下,朕和离了!”   太后怒然将手拍在桌上,“你敢!”   帝千傲本就没有打算昭告天下,不过说说罢了,然仍冷声道:“看着吧!”   太后怒不可遏,“你单听杨清灵诬陷之言,你便认为你的母亲狠心到那般田地?弑杀儿媳?荒谬!”   “您固然没有动手。但您与朕血脉相连,您什么手段朕知道。不必做什么,只给刽子手提供些方便已经够了!”帝千傲厉声道。   太后压着心口不言,“哀家心寒了。”   “这便心寒了。朕才刚开始。”帝千傲轻轻笑着。   “听这意思,除了和离,还有更令哀家震惊的?”太后的心里十分的不安。   帝千傲端起茶水,饮了一口,缓缓说道:“你给朕安排的后宫女人,朕半个也没宠幸过。”   太后脑中轰的一声,“那宋凝肚子里的!”   帝千傲冷冷的凝着母亲,“不是帝家的种。朕头上的第一顶有颜色的帽子,是您安排了后宫,亲手送给朕的。”   “她肚子里的竟不是帝家的种?!哀家亲手选她进来给你做妾,她竟干出...这等偷人的事情!”太后震怒,“傲儿,哀家怎料会使你蒙羞!若知道!”   “她肚子里的野种,朕留着有用,揪逆贼呢!你悉心照顾着吧。给她好好养胎!”帝千傲淡淡道:“尝尝这滋味,亲儿媳亲孙子被休下堂疏远在远郊,您亲自照顾非皇家血脉的孽种。和离,绿帽,寡欢。这是你给朕安排的人生!妙极!败絮其中!”   太后只觉头发昏,“傲儿!”   “拜什么佛呢!”帝千傲怒然将太后的佛龛掀翻在地,那瓷身佛像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只怕忌惮婴簪!心里有鬼!”   “这便是你所说的,择日来看看老母亲吗!碎了哀家的佛龛,毁掉哀家的信仰!”太后见自己的佛龛被儿子亲手推翻,她一时之间浑身发颤,竟不能站立,她教吉祥扶着缓缓的坐了下来,哀家...是错了吧。又念起长安昔时伴在左右,欢声笑语了,那时的傲儿也是明快的,难道哀家真的错了吗。   “等贵妃怀孕,朕等了一个月了!专门送你的大礼!”帝千傲将衣袖上自佛龛落下的灰尘拂去,而后对太后道:“照顾着贵妃,体验着添丁的喜悦吧。朕,妻离子散,咱们母子同乐!”   太后紧紧的闭起眼来,只觉郁郁成疾。   帝千傲步出坤宁宫,对海胤道:“摆驾御书房,见沈清川,诱敌!” 第408章 面圣   海胤紧跟在今上身后,为其撑起了雨伞,细雨自皇后离了宣武门便未歇,“是,帝君。”   帝千傲看见这细雨便忆起宣武门步入马车后未从车窗探出头来的洛长安,若是探出身回头看看他,他此时许是会安慰些,“皇后离宫多久了?”   海胤掀了掀眼皮,“半个多时辰了。”   帝千傲认真道:“受不住了......”   海胤有点头晕,才半个时辰就受不住了?!出息!起码过个一两个时辰再受不住吧!这点忍耐力...   “暂时的别离。帝君。”海胤试着安抚道:“您知道的,蜀狗乐见帝后不合,恐怕还要利用皇后与白泽,若此时不疏远皇后,给他钻些空子,让其以为您落套了,就不能取信叛贼,属实需要尽除蜀国余孽。再有那复颜草......”   “你越发啰嗦了,朕是那种半时辰不见就不能如常理政的人吗?”帝千傲冷声训斥着。   海胤抿着唇,但笑不语。对,您不是,不是,不是!刚才叫‘受不住’的人,是我!   帝千傲颔首:“白泽许是快到长安城了,皇后回来当天,朕便传了烽火信,命他回来探亲,他姐姐想他。”   ***   太后自今上离开坤宁宫后,便坐在榻上,心角奇痛难忍,她用戴着昂贵护甲的手紧紧地压着心口,她交代着吉祥:“你让耳目听着,但凡听见任何风吹草动帝君要昭告天下他和离之事,便速速来知会哀家,皇门决计不可闹出这般丑闻和笑话。”   吉祥帮太后揉着心口,“要奴婢说您老索性服软去请皇后娘娘回来算了。明摆着,帝君大了,再不听您的了。您不如退一步颐养天年,再有,帝君...明显对皇后以外的女人不热衷。方才竟说您安排得半个都没宠幸,皇后不在跟前半年,岂不是半年未人事!如今想来,当年出征一年,恐怕一年也没行此举。就这狠劲,您也没辙了。”   太后听了之后,便不说话了,诚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时代过去了,傲儿再不是当年需要她庇护的那个小孩儿了,“这孩子是寡淡了些。前殿事办得明白。后宫事,简直胡来。倒是你说的服软...服软...哀家一辈子没有服软过。休想!长安她...她怎么也跟着和离了呢。哀家一直觉得她懂事,不会和帝君做这种胡闹的事情......”   太后说着就发现自己在念洛长安的好,脸色一变,就不再继续说了。   吉祥看了看太后,“许是皇后娘娘心凉了吧。”   太后面无表情。   这时宫人将宋凝的安胎药端了进来,进门这宫人就开始对太后溜须拍马:“太后娘娘,真是大喜,这次贵妃腹中怀的一定是个男胎,保不齐是个双胞胎,两个男孙,您老又要做祖母了!”   接着有一大堆宫人开始贺喜太后,也有说怀的是三胞胎四胞胎的,大家都想讨好太后开心,太后开心了会赏下人银子的。   若这真是龙嗣,太后可能会朗声笑着说赏钱,这时太后听了只觉心中血液翻涌,险些气炸,倒也因傲儿留孽种有用而不动声色,只是压在心口的手更紧了,待那宫人将保胎药放在桌上退出去后,太后沉声吩咐吉祥道:“教宋凝过来喝保胎药。”   “是。”吉祥随即命人将在厢房正收拾家什的宋凝传了过来。   宋凝的家什和衣物这些刚搬来坤宁宫,屋子里比较乱,她正吩咐她的宫人收拾呢,便被太后传来了,太后脸色很凶,宋凝预感很不好,来到近前就屈膝跪在了太后脚边,她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她尽力笑得喜人,“太后娘娘,凝儿来领药了。”   太后听见宋凝声音就已经厌了,低手便将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宋凝的脸上,那尖锐的护甲将宋凝圆润的小脸划破了,淌了些血迹下来,太后往宋凝脸上啐道:“不要脸的贱人,下三滥的蹄子,哀家看不上你!喝了药滚回厢房去!”   太后想到此女给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蒙羞,自己的儿子勤政十八年,没有任何的瑕疵,从未有污点和行差踏错,竟被这贱人伙同姘头给如此羞辱!此人是哀家亲选的,几乎气死了哀家!   “是,太后娘娘。”宋凝面上有太后的口沫,她从来听话,爹娘、祖父祖母都很喜欢她,说她话少事少以后谁娶她是谁的福分,她第一次被长辈骂是不要脸的贱人还有下三滥的蹄子,她一时间面上血色散尽,肩膀颤抖着哽咽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她不敢哭出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忙立起身把安胎药喝了,便躬着身子缓缓退下了。   太后见了那安胎药的空碗,也是厌恶至极,随手便给挥落在地,只觉眼前一黑,砰的一声,往地上栽了下去。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太后娘娘!”吉祥大惊,吉祥跟了太后二十多年,以往无论老人家病多重,从没有见太后倒下过,现见太后一头栽在地上,吉祥立时慌了,太后若殁了,我也完了,整个坤宁宫全完了,这帮老宫人怕是要陪太后一起下葬,“传御医!快传御医!太后娘娘昏倒啦!快快传御医!”   宋凝抹着眼泪回了屋里,不见了自己的小兔子,问了紫鸳姑姑,说是小兔子跑坤宁宫门外面去了,她便出了坤宁宫去找,远远地看见小兔子往连接后宫与前殿的宫道上去了,她便快步追了去,以免误入了前殿的地界,又惹祸上身了。   后宫女子不得去前殿的,从来没有女人去过前殿,大家都不知道金銮殿是什么样的,只听爹讲过金銮殿里有很多刻着龙纹的宫柱,今上的龙椅上悬着正大光明匾。   康梦是和宋凝同期的宫妃,她正要去给太后见礼同时抄大悲咒,走到宫道拐入坤宁宫的路口上时,就看见了宋凝的小兔子。   她对宋凝这贱人早就不满,仗着自己六七分神似皇后娘娘,加上皇后娘娘容貌受损,宋凝便取代了皇后成为了后宫盛宠,不但有长明宫灯和长春宫,如今还怀了龙种,并且搬来了太后的坤宁宫,由太后亲自如女儿一般照顾,可恨!   念及此处,康梦见左右无人,只自己的丫鬟在旁,便抬起绣鞋一脚狠狠踢在那小兔子头上,把个小兔子踢得脑碎耳朵流血,尥了几个蹶就卧着不动,片刻就死了。   宋凝把这一幕看在了眼中,心中大恸,便快步的走上前来,她实在害怕宫里的人了,帝君讨厌她,太后刚才骂她是不要脸的贱人,只有皇后娘娘待她和善,可惜皇后娘娘毕竟不能时时护着她,现下她唯一的朋友小兔子也被康梦踢死了。   “你...为什么踢死我的小兔子呀。我没有惹过你呀。”宋凝蹲下身来,将手垂下打算把小兔子抱起来。   “看你不顺眼就踢了。”康梦位列四妃,父亲乃是战功赫赫的退役将军,康老将军老来得女带的比较娇惯,白泽的师傅康庄是康梦堂哥,她抬脚便将宋凝的手踩在脚底了,她了解宋凝性子软,任人欺负也不敢反抗的,是个窝囊废,她使劲把脚拧了一圈。   “啊...痛。”宋凝的手吃痛,咬着下唇,看了看康梦和她身边凶神恶煞的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娘说进宫要安分,不要惹事,娘说嫁入皇门生死有命。我纵使去向太后求助,太后...未必会护着我,帝君也不会护我。   沈清川在康梦抬脚踢兔子前便到了宫道处,帝千傲那只狐狸传他去御书房议事,他原打算避嫌,待宫妃拐去后宫后再过去御书房的,然看到宋凝的兔子死了,宋凝的手被康梦踩在脚下时,他将手握了。   宋凝,那个紧得如同处子一般的帝千傲玩剩下的女人,他沈清川的棋子。她...暂不能出事,靠她刺激洛长安恨上帝千傲呢。   念及此处,沈清川步至康梦及宋凝身前,将手深深一揖,“下臣,参见两位娘娘。”   宋凝闻声,心中一动,是沈巡抚,我好狼狈,她将脸颊垂得极低,父亲是丞相,自己是贵妃,却被比自己位分低的妃嫔欺负至此,很没用。   康梦不设防,只觉沈巡抚走路没有声音的,她连忙将脚不着痕迹地自宋凝手上移开了,热络地对宋凝道:“妹妹,为何把自己的小兔子摔死了呢。怪狠心的。”   宋凝随康梦去编造,并不反驳,她没有顾得上揉自己被踩到犯痛的手,而是把兔尸爱惜地抱在了怀里,拿衣袖把小兔子耳朵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康梦笑着对沈清川颔首,“沈大人何去?”   沈清川沉声道:“去御书房,面圣。”   听见面圣二字,康梦紧张了,生怕沈巡抚在圣驾前提起什么不该说的,宋凝都可以受宠,我康梦也可以,万不能给今上留下坏印象,笑道:“巡抚大人来多久了?”   沈清川笑道:“刚到。什么都没看见。无需介怀。”   康梦眉心动了动,“沈大人是明白人。康庄是我堂哥,回头教他请你喝酒。你们都是今上身边的红人。”   沈清川颔首,不言。他有些烦乱,他入朝为官目的很单纯,和帝千傲同归于尽,今天他踏出这步替宋姓宫妃解围,在计划外。   宋凝擦了擦眼泪,因为沈巡抚,她免于受到康小姐更大的无礼待遇,除了皇后娘娘,沈巡抚对她也是和善的吧,待康梦离开后,她感激的对沈清川道:“谢谢你替我解围。”   沈清川打量了一下宋凝,不得不说,帝千傲的女人是有姿色的。   和他过了半年的洛长安,那身子,堪称人间尤物。   这宋凝,也是貌美如...我在想什么!   沈清川颔首道:“下臣不知娘娘所言何事。不知解围是何意。”   将话说完,便举步朝着御书房快步踱去。   宋凝开始低着头,将眼睛悄悄地抬起,远远地望着沈巡抚那高大的身影,直到他拐过了通往前殿的那道宫墙。   紫鸳追着宋凝来了,见小姑娘将死兔抱在怀里,哭得可怜,方才康梦进了坤宁宫,紫鸳是宫里老人,大抵知道发生了什么了,只叹口气道:“既然死了就埋了吧。太后身子不好,几个御医才抢回命来,帝君没来探病,太后心境不好,她见你侍弄兔子也不会开心,兔子死了对你也好。”   沈清川来到御书房外,海胤远远的就和他打招呼,“沈大人,比帝君预期的慢了半盏茶功夫,可是教什么紧要的事情...绊住了?”   沈清川心中一惊,脑海中竟然闪过宋凝抱死兔哭泣的画面,九溪殿里雨夜她冒雨追那兔子,他帮她捉了回来,她说那兔子是她唯一的好朋友,突然觉得那棋子单纯到可怜,他笑道:“原在宣武门候着,得了旨就赶来了,宫道上有后宫小主经过,下臣在路口避了片刻。”   “情有可原。进书房吧,帝君心心念念的等着你呢!地陵!宝藏!等不及啦!”海胤爽朗的笑着便将书房的门打开了。   沈清川将一只脚步入屋内,便见那腹黑的狐狸正在案后批阅奏折,他忍不住眼底露出深恨之色,在那狐狸抬眼一瞬,他又变作一副人臣的恭顺模样。   “沈爱卿。”帝千傲将深邃的眸子睇向沈清川,这人究竟是不是‘捕鱼婆婆’啊,朕好奇的...想立时拿人命了!   说着,帝千傲将手中奏折搁在案上,而后绕过龙案,将龙靴往前迈了十步,亲迎到了书房中段,将手搭在他的肩头,“终于将爱卿盼来了,迫不及待的想听爱卿禀报要事!必是天大的好消息!”   沈清川见帝千傲竟亲迎了十步,不由心中恨极,此人对我蜀国地陵竟然贪婪至此,不惜屈尊搭肩亲迎我,“帝君亲迎至至此,下臣...受宠若惊!”   帝千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过了,你是朕的心腹。咱们是...自己人。”   沈清川心中冷笑,那么就等着看你是如何被‘自己人’连同你‘内人’,将你送入地陵无尽深渊的吧! 第409章 秋千架   帝千傲器重地将沈清川拉到龙案前,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沈爱卿,坐下详谈。”   沈清川见帝千傲始终带着笑意,便沉声道:“帝君可是有喜事?”   帝千傲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纵然带着笑意也自薄凉的唇尾,“瞧,朕心里藏不住事儿,有点子喜事都挂脸上了。上回和你说有人回来了朕不自由。这时把她清出去了,自由!这只是喜事之一。喜事之二是贵妃有喜了,朕开心的都要......!”   说着,帝千傲便不说下去了,留足够的空间使人遐想。   海胤心想,怎么,恶心得说不下去了?坚持一下帝君!   沈清川心想,开心都要跳起来了,孩子兴许是我的也未可知!他心中实际是喜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洛长安被休下堂必定恨极了帝千傲,他若和洛长安联手,必可使帝千傲死无葬身之地,他沈清川一定会让帝千傲付出生命,以祭奠我蜀国皇室的陨落!   “恭喜帝君,又要做父亲了!”沈清川朗声祝贺着。   帝千傲颔首,“眼下就等着爱卿的‘要事’呢,给朕凑个三喜临门!地陵的下落,脱口吧。朕...听着呢!”   “上次说到那原蜀国修建地陵的老宫人索要金棺以便其百年之后可以风光大葬。”沈清川回禀着自己一手策划的事情,地陵就是他家的,老宫人就是他的部下,地陵内有守灵军已经仗剑等候‘灭狐’了,“下臣得了帝君准可之后,已经差人打造了金棺,送去了那老宫人家里,他乐得当即就躺在金棺里笑得合不拢嘴,一高兴把什么都告诉下臣了。”   帝千傲颔首,兴致颇浓:“继续。”编。   沈清川清了清嗓子,续道:“那地陵在时江下游的九岭山,顾名思义,山有九岭,地陵入口在避人耳目的第七岭山麓下,教一块天然巨石掩着。内里据说机关重重,那老宫人凭着记忆将机关和地陵内里构造也都画了出来,您请过目。”   帝千傲将地陵图接在手中,认真地看着,到底沈先生年轻,原蜀国的太子,当年混世乱战见机不对,明哲保身便撤退了,只怕便是撤去了这地陵,纵使这地图真假参半,但到底将底细交给朕了。   海胤心想,帝君就这么沉着气一步步把地陵的所在给套出来了,心理战上,就没输过。额,除了和皇后娘娘的心理战,那就没赢过!憋不过半个时辰。   帝千傲将那图纸放下,有意表现出急迫之感,冷眸里满是宝藏:“今晚就去抄地陵!朕...必亲去。”   今晚?!   沈清川倒吓了一跳,爷还没准备好呢!   正常情况不是应该讨论他十天半月的入陵方案吗?!   今晚就去也太武断了,吓唬我呢,真不敢相信这么武断的帝千傲可以一统天下,这么冒失是怎么当上帝王并活到现在的?!靠脸?!   他手里握着些冷汗,也不愿表现的太希望帝君亲自下地陵,以免动机太明显,劝道:“帝君,依臣之见,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不若加派人手,一起入陵,毕竟地陵内里阴暗邪门,若有不干净的‘粽子’,冲撞了圣驾,就麻烦了。帝君实在不可亲自涉险!”   帝千傲如心痒一般,立起身来回踱步,“不,沈爱卿。地陵之内,必有巨量财银,此事不可大肆张扬,以免有人生出歹心,要谋害朕私吞宝藏。除了你和朕自己,朕谁也信不过。需由你带人马,伴着朕去抄陵!”   沈清川心中深深地鄙视着这狐狸,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帝千傲为了宝藏竟心痒至此,而且此人猜忌下属,不带重兵便深入地陵,真是自寻死路,倒不用他想办法说服他去了,他马上道:“是。那么下臣便去部署,尽早去地陵!”   帝千傲沉道:“今儿初九,二十那天,下地陵。不能再晚了!朕就是那年二十这天灭了属国的,这次下地陵,忌日里给蜀狗过三年!”   沈清川被刺痛要害,忌日二字使他忆起亡国之恨,不由对帝千傲恨入骨髓,必须尽快会见洛长安,和洛长安重拾那半年的‘过活’夫妻情谊,教帝千傲亲尝众叛亲离之痛,他颔首道:“是!”   “好了,政事谈完了。可以舒口气了。”帝千傲如不经意间提起,“沈爱卿给朕立了这么大功劳,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地陵,朕属实认为你...干得好!只沈爱卿让朕...印象深刻!沈爱卿之前提起没有婚配,然...可有良人啊?”   沈清川一怔,他推测这狐狸许是一时兴头上来要给他赐婚表示感谢,他实际也想暗暗刺激一下帝千傲,让自己舒服点,帝千傲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刺激他,但是自己舒服就行,于是说道:“倒是没有良人,只之前短暂的...交过一个,后来分开了。”   “处了多久分开的?”帝千傲仍笑着问,眼底已经寒了。   海胤:...我好像回到了冰雪覆盖的旧都了。沈巡抚能不能别一直刺激帝君了......   “半年左右吧。”沈清川在心底里暗暗的舒服,把帝千傲正妻雪藏半年,使其生离死别,几乎分崩离析,想想就过瘾。   帝千傲眼底一暗,“感情深吗?”   “一块儿过了半年,就...男女之间的...交往。”沈清川笑笑地品尝着自己才懂的乐趣,反正帝千傲又不知道自己雪藏洛长安半年之事,帝千傲只知道洛长安是捕鱼婆婆所救,简直...笑死人了,这狐狸被我沈清川玩弄鼓掌,“在一起的时候,如胶似漆,后来...性格不合,分了。”   帝千傲突然不笑了,眼底有猩红怒意稍瞬即逝。   手握紧,拇指上象征身份的玉扳指,捻碎了。   过了...半年,什么意思啊,侮辱了我的女人长达半年吗。   海胤心中一惊,帝君被处逆鳞了,他忙递上凉茶,“帝君,秋季里燥,喝些下火茶吧。月底...就可进地陵啦!到时将蜀狗抄个明白!亏了沈大人帮忙。”   帝千傲抿了口茶水,对沈清川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出了地陵。朕亲自保媒,给你指个...人!朕正有个配你的极佳人选。”   沈清川揖手道:“谢帝君恩赏。皇恩浩荡。”   “爱卿去吧。”帝千傲摆了摆手,示意其出去。   待沈清川出得御书房,海胤忙躬身道:“他说的未必是娘娘。您宽心,宽心。‘捕鱼婆婆’一般情况是女人,跟婆婆俩字扯上关系的,不能是男人。”   帝千傲靠在椅背,那半年之事,压不住了。   “将长春宫,原宋凝住的后院偏殿拆了。”帝千傲静了片刻,沉声道:“建几个秋千架吧,小孩儿喜欢玩,一个容易争抢。”   “一个孩子一个秋千架。总计建几个?”海胤悄悄打量着帝君的神情,这是为日后将长春宫还给皇宫娘娘做准备了。   “建...五个....?”帝千傲不确定道:“会不会太多了。”   “有点贪心。三个都难...五个就遥远了。”海胤嗤一声笑了。   帝千傲被海胤笑得脸上一赧,“朕亲去长春宫,秋千架朕自己亲手搭吧。”   海胤颔首,“搭秋千架不是一二天可以搭好的。好在宋凝不在长春宫。皇后也不在宫内,不然您又得用尽浑身解数解释了。”   帝千傲不言。   海胤又道:“方才探子来报,说娘娘已经回到永定侯府了。爵爷劝娘娘开始新生活,给娘娘递了长安城十大美男图,全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孩儿。”   “她收了?”   “......许是被爵爷烦的。收了。”海胤解释着,“您让娘娘选择自由还是凤冠,娘娘会想明白的,她必会选择凤冠与您齐肩。”   ***   永定侯府内。   这夜又下着细雨。   洛长安坐在二楼雕花凭栏边的木椅上,将面颊伏在手臂上,另一手伸出去,秋季里沁凉的雨水落在她的手心里。   自出了宣武门,过去了十一天了,进了深秋里,天气寒凉起来。   洛长安这十多天深居简出,过着国子监和永定侯府两点一线的日子,闲了动动针线,侍弄下花草,离了后宫,日子突然就静了,静得她都不适应了。   离了帝君,整个人的状态,宛如流浪,宛如浮萍,因不知他几时会出现,而更觉流浪无依。   时常因院中有些微动静,或是有人轻咳,或是有人细语,声音里有几分相似,她便会欣喜地出屋查看,每每希望,每每失望,来人大多是刘勤的友人,都并不是帝君。   她此时竟可以理解帝君那种心境了,在人海中,寻找着心中人的影子,又因那人不是心中人而惆怅不已。   但她意识到,自己竟思念起在后宫替他打理家事的繁琐日子,在他上朝前,为他梳理发髻,打理衣衫;在他理政至深夜,为他端上温热可口的茶水,甚至于怀念将后宫琐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时他那欣赏目光。   今儿是十九,她用了十天时间在想她要什么,结果无论她往着什么方向想,最后惊然回神时,脑海中只有帝千傲三个字。   她不想再分别了。她想回家,和丈夫孩子,过日子。   她放下不甘心了,长明宫灯和长春宫不要也可以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常有。有帝君偶伴在身侧,好过于永诀。   她要回到帝君身边,容纳他的妾,甚至于容纳他的妾生子,以后也不会因为这些再逃避了,被休一回,就想明白了,女人的命运许是如此吧。   楼梯上一阵脚步,刘勤走近凭栏,“长安,楼下都是年轻人,哥摆的局,在抚琴会友,抚琴之人是才貌双绝的长安城第一美男子,旁人想听他抚琴都不得呢,一起去热闹一下吧?终日里足不出户有什么意思呢?朝里几个与我说的上话的也来了,户部曾大人,沈巡抚,刑部叶大人。”   洛长安只觉身子恹恹,没有什么力气,看过了帝君的容颜,旁人都无颜色,第几第几的,毫无意义,所谓的美男册她连翻开的兴趣也没有,打回永定侯府第一天得了那美男册,便随手丢在桌上没管了,只说道:“你们去吧,槿风刚睡下,一会儿醒了要找我。”   “你还在等帝君来迎你对不对?”刘勤叹口气,“十多天了,他来一次了没有,问都没问你一声。哥和你说个事吧,刚见沈大人了,沈大人说是有人把糟糠妻轰出去了,自由了,还说妾有喜以及休去糟糠妻,这两桩是双喜临门。”   洛长安近半月没少听这些话,听多了不免有些心烦,“好了哥,别被别人说的话迷惑了,或许是别有用心的。”   “哎,哥都不想打击你!”   “哥,你已经打击我半个月了......”   “我托熟人帮我在宫里打听着,帝君这十来天每天都去长春宫那有孕的小妖精那里,看那狐媚怀上了,帝君亲自在给未出生的孩子搭秋千架呢!你生了两个了,他可亲手给你的孩子搭过一个秋千架?老太婆亲自照顾那小妖精呢,老太婆亲自照顾过怀孕的你吗?好帝君、太后!”   洛长安觉得头也痛了,本想趁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清净清净,结果不得清净,她真的挺累的,纵然他给别人搭秋千架,也改变不了她要奔赴他的心情啊,她就是思念他,怎么办呢。   这十来日月信总是不净,下来的血也不鲜艳,她身子很乏,听见兄长分享帝君这些消息,她更觉不适,就跟和兄长对着干似的,兄长越阻拦,她对帝君的思念就越浓烈,“突然觉得有兴致下去听琴了。”   “你又不愿意和哥说话了!你就执迷不悟吧。每天穿着他中衣歇着,又是抱着满月,又是时不时拿出桂花香囊闻桂花香,又是对着两个孩子的眉眼发呆,我知道你想谁。一点矜持都没有了。”刘勤叹气,“听秦可晴说今儿帝君和太傅在附近的藏书阁有事,离这里不过半个时辰行程。哥跟你打赌他绝对不会来看你,他要今儿夜里顺便来看望你一次,哥明儿一早就把手里的折扇吃了!”   洛长安:“......” 第410章 摸着良心   洛长安立起身来,对刘勤认真道:“哥,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我好,怕我再回头和帝君在一起,再入皇门会粉身碎骨。说真的,我也怕。可是我更想陪在帝君身边。哪怕我因此在后宫死了,我也甘愿。我原以为出宫来会开心,可实际上,并没有。我每天都想回宫去,有帝君的地方,才是我的家。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你怎么倒也不能接受了呢。我倒被这世道磨平了性子了。接受了。”   刘勤仍想说什么。   洛长安又道:“本来咱们有理。帝君让着,纵着。回来十天,又是给我美男册子,又是以琴会友,有意给帝君难堪。像什么样子呢。不说我名声,两个孩子什么身份,又没昭告天下和离,纵然昭告天下了,单为了两个孩子我也得守礼。稍微行差踏错,让帝君脸往哪里放。”   刘勤一怔,妹妹多日来不说话,一说话就有家主的威风,自己近来有意说了不少过激的话,希望可以使妹妹醒悟,好不容易帝君肯松手放人,妹妹离开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他实在不愿意妹妹再入火坑,但看洛长安神情坚决,再有的确妹子所嫁之人身份特殊,确实不能妄为,他随性惯了,只顾痛快没有深想,一时语塞,只是叹气,“长安,哥以后不会再说你了。”   “哥,我心意已决。哪怕最后是咎由自取,我也认了。但近日这些局,以后万不能有了。今儿晚上是最后一次。”   刘勤没辙,只长叹一声。   洛长安向刘勤点了下头,便离开了雕栏,缓缓地步下了楼梯,正走着,洛长安不知为何,因刘勤方才提及了宋凝的处境,她突然心里一个激灵就记起了宋凝那天真的小脸儿,这孩子才十六,胆小怕事,如今是众矢之的,她曾尝过多次众矢之的的滋味,加上那人和自己相似,她实在记挂。   若真如帝君所说,宋凝腹中并非龙种,太后若是也知内幕,那宋凝在太后身近的日子并不好过,洛长安始终记得那孩子说只求在宫里平安的活着,偶尔见见爹娘就够了,原她在东宫时常教宋凝过去说话,小姑娘过了一个多月太平日子,如今她出来了,宋凝没了庇护,她倒有些担心了,她吩咐小桃道:“你拿令牌回宫一趟和紫鸳搭上话,给紫鸳塞些银钱,让她买些补品和养身子的药物给宋凝。务必小心不要教人发现,以免给宋凝惹下祸端。”   小桃感到奇怪,“管她干什么!您又善心大发了娘娘。您在这也能看见被她霸占着的长明宫灯呢!是死是活,与咱们何干?您也给她养胎,若生下个男婴,您怎么办呢?储君立了还有一废呢,您都被帝君暗自休了冷在远郊不是吗。皇门里,没有不变的东西!就看帝王心在哪里。您早些起草书信,请帝君空来来看望您才是。”   洛长安沉声道:“按我说的办。我放不下那孩子。我没这样过,但她好像就是初入宫时的我。”   “是。”小桃应着。   洛长安来至院中,侯府景观极佳,花园里种着大片的木槿花,微紫偏红的颜色,煞是好看。   在木槿花香细雨飘飞的夜色里,洛长安看见了那一袭白衣的男子,刘勤说这人叫温留,是蜀国原宫廷第一乐师,后归顺了东冥国籍,逍遥室外,因为乐师班解散就封琴不再演奏了,在那美男图册上位居第一。   刘勤说让她开始新生活的人,荒唐至极。她要是改嫁了,那可真是皇门天大的笑话。她虽和离,但是有两个身份矜贵的儿子,又曾是帝君的人,一言一行必须稳妥,决计不能不得体了。   洛长安自认是保守,甚至极度恪守礼教的,这辈子不跟第二个男人,宁可孤身一生,不会再嫁。   本没有琴声,洛长安步下楼梯一瞬,琴声便起了,温留只是和风细雨地对她笑着,人家知道来是见她的,局只是一个场面,洛长安也知道这局是为了他俩设的,但她没有凑过前去,温留也忌惮她身份不敢上前。   琴声一起,众人都惊讶了,“要听温先生琴曲可不易,据说除非遇到知音,不然就封琴不奏,看来今天遇到知音?”   洛长安没有靠近,而是避嫌一般散步到侯府后院去了,像这样不知根底就一时冲动奏琴的,她也觉突兀,除了她大半张面颊颇具颜色,内在美他也没见识过,这个温留就肤浅了,大抵肯上美男册让人评头论足的都比较以貌取人。   温留轻声说道:“此曲送给永定侯府的...满月。”   洛长安意外,原来是看上我的雄狮犬了,我就说嘛,就看我一眼就解封给我奏琴,原还以为是看我心境悲凉,刺激到他的浓厚的抚琴的兴趣,但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我双眼,怎么可能刺激到他。但为了我的狗就解封奏琴就更不正常了。搞乐理的人都不大对劲。这人叫温留。   帝千傲自附近的藏书阁出来,太傅和国子监的先生们编撰收录的水利全科完成了,请帝君来过目。帝君在傍晚抽了时间过来查阅。出了藏书阁,太傅和先生们折回国子监去了。   海胤在帝君张口一句摆驾回宫之后,立马觉得摆驾回宫搭一夜秋千架有什么意思呢,三十三了,干点正事吧,小公主啊,他轻咳道:“要说这地方离国子监也近。然后国子监在永定侯府对面,娘娘在永定侯府主园二楼上楼梯左拐第三间卧房,卧房一共有内外两间,您去了也有地方住。好巧呀。”   “......”帝千傲进了马车,没说什么,和离十天了,明儿才是下地陵的日子,煎熬。   “要么说爵爷不怕死,这是真的。这几日往您身上泼的啊,佞良来回话的时候都不敢直接原话翻。修饰美化了数倍,还不能入耳呢。”海胤又说:“今儿夜里永定侯府可热闹了,爵爷邀了第一美男温留。还有沈贼。您不去在娘娘跟前加深一下存在感吗?再不去怕是就被忘了。”   “他不是不怕死,是明白朕心疼他妹妹。原打算过了明日去接她的,她独身和她兄长住,即便有人盯着,朕也...介意。你这么一说,今晚得去看看她,安安她心。”帝千傲微微思忖,“永定侯府这个庄子朕熟,走后院经棋室鹅卵石小路去她的院子。别打草惊蛇弄惊了姓沈的。”   “瞧瞧,谁稀罕地陵的不打实的宝藏呢。要不是为了复颜草,您至于被个沈贼逼得偷偷见媳妇儿去。”海胤得令,便立刻命人催马车去了永定侯府,真开心,离小公主似乎又近了一步,虽没有梅官帮衬,我逼自己进步!   洛长安没有被温留的琴音留住,大抵还是喜爱帝君抚琴,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用绣鞋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地上除了些花瓣和落叶,极干净。   突然,她腰身一紧,便教人钳住,陌生的触感,令洛长安立时皱起了眉毛,生理不适。   “是你。”待她稳下,已被那人带到后院的棋室,她的腰上被一只手束着,她深受冒犯,她不悦地抬起头来,意外的迎进了沈清川那幽暗的眸子,“放尊重点!手从我腰里拿开。”   说着,洛长安抬手往沈清川脸上落了一记,印象里她每次见他都要扇他的脸,上次江岛别院有记忆后初见扇的他左脸,这回扇的是右脸,这人挺欠的。   沈清川面颊被打得红了,也倒是不生气,她力气微弱,打一下也不疼,似乎还是用尽力气打的,才这个程度,果然是帝王般的享受,于是笑道:“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见面就给巴掌呢。”   洛长安的腰身被他用手仍桎梏着,他身上的张扬的香味和帝君那清幽的香味全不相同,他的香要浓郁些,洛长安非常的不适,甚至很抵触愤怒,“你先放开我,府里人多,教人看见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我是什么人你知道!”   沈清川不在乎,只说:“你是什么人啊?”   “我是帝君的妻子。”   “你不是被休下堂了吗。帝君亲口告诉把你清出去了。”沈清川说着,就将她腰握得更紧了些,身子只差分毫就触到她了,“眼下男未婚女未嫁,再正常不过了。”   洛长安心里已经不适,不断地有人告诉她帝君不要她了,听多了真的挺难受的。但她仍记着帝君以皇位向她起的誓,就这一个誓言,纵然旁人把闲话翻遍了,她也不会左右摇摆了。   洛长安见他仍不放开,便抬手又往他脸上落了一记,还是右脸,这人绝对有求于她,不然不会受了两巴掌而不动怒,除非有病,“我再说一遍,放开。”   沈清川动了动眉,弱不禁风的她,骨子里还是烈的,他便将她人给放了,“腰真细。”   洛长安只觉刺耳,连忙退了几步,心底已经升起强烈的自责和对帝君的愧疚,拿起油纸伞就要走,下意识和沈清川保持距离,口中说着,“今天的事情,用这两巴掌当个句点,你若说出去毁我名声,我让你付出代价。沈清川,你救过我性命,别把恩情消磨光了。”   “今日什么事情?”沈清川假意不解,“夸你腰细?”   帝千傲:“......”   洛长安回过身来,愤怒道:“住口。”   “洛长安,我觉得挺奇怪的,在我的江岛别院,那半年对我挺热情的啊,在我身子底下软声叫我‘沈公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毁你名声?”沈清川坐在椅上,随手拿起棋室里的一盒棋子,然后随手布着棋,“现下我倒成了沈清川了。”   洛长安心中揪起,背脊有寒意升起,“你在说什么?”   沈清川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你看起来好奇了,一时半会儿走不成了,坐吧。”   “沈大人,你救我性命,我一直记着你好。你借船借衣服带我回家,我都领情。”洛长安心里已经很不舒服了,她试着冷静的理一理那半年发生的事情,她将伞竖在门边,走过去坐在沈先生对面,而后说道:“在你的江岛别院那半年,我实际没有什么记忆,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清川凝着她道:“那时候你自画舫跳入时江,我将你自江中救起,带回了江岛别院,亲手护理你的...身子。给你沐浴,穿衣,然后为你梳理头发。你下腹的朱砂字颜色挺好的,我每次护理你身子的时候都会想,若是换成沈清川三个字,应该会更好些。”   帝千傲:“......”   洛长安自脚底升起寒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清川,她打了个寒噤,她竟说不出话来,“我希望你说话是对得起你良心的。女人的声誉比性命重要。”   沈清川把手放在心口,“我摸着良心说。你下腹朱砂字颜色挺好。”   帝千傲:“......”   洛长安厉目看着他。   沈清川抬起眸子看了看洛长安,而后又说,“你起初因为溺水,记忆不清楚,特别依赖我,因为你受到巨大的伤害,失去了你的梅姑姑,你伤心难过,你需要人安慰和保护,你抱着我不准我离开,说你害怕,让我不要走。我是男人,没办法拒绝一个柔弱无助的女人,就和你发生关系了,我用自己的身体安慰着你。那半年我们只有彼此。”   洛长安的双手开始发颤,连呼吸也难了,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很脏,她手心里也出了冷汗,“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清川颔首,“你说最喜欢我亲你腰后的小痣。如果你不信,我可继续告诉你,你身体上的一些特征。”   帝千傲:“......”   从她在棋室扇沈某第一巴掌他便到了。   听到此处,深受刺激,完全失去理智。   海胤寻思,以前是沈爱卿,现在是沈某,他耳语道:“帝君,复颜草!复颜草!复颜草!现在不能弄死沈某,暂不能弄死......” 第411章 光风霁月   “别说了!”洛长安脸上血色尽失,她的确腰后有个小痣,帝君也颇为喜爱,每次疼她时都分外照顾那颗小痣,此人的话简直不堪入耳了。   她原打算告诉帝君她不要自由,要回到帝君身边的,现下这种情况,只怕是回不去了。   不知道帝君此时在做些什么,是在长春宫由于某种苦衷给新贵妃搭秋千架吗?我也想要秋千架。哎,我都被侮辱了,我还想要秋千架,好像是痴心妄想,这时候更显得是痴心妄想了......   若他知道我已经脏了,会是何反应,她不知道如何向他坦白此事,真的难以启齿,他那么追求完美,又爱干净,我令他蒙羞他一定不会原谅我,很可能还会砍了我,还有我全家,还会砍了我的狗...   啊啊啊!洛长安简直受不了了,宋凝怀的不是他的种,我又被沈清川给侮辱了。我真的得回老家了!一想到帝君得知此事的样子,就太可怕了!   沈清川叹口气,忽觉背脊有些发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外面,凝神感受是否有人在外面,他可以听见微乎其微的声响,此刻未听见,不会有人有如此高的内力做到他察觉不出来的。   “洛长安,我其实很喜欢你。那半年每天照顾你,和你恩爱缠绵,在江岛过着室外桃园般的生活,很安逸。你后来有了记忆,你醒来看见我俯身你面上,你起初以为我要吻你,我说是为你吹药助其吸收,其实我正是要吻你。你还记得吗,我那时轻轻地往你面颊上吹着细细的微风。”   帝千傲:“......”   洛长安将眼睛闭起,怒道:“沈清川,不用描述细节了,我都听清了。”   “许是你不认账了。但我依然喜欢你。我在你之前没有别人。”沈清川柔声道:“我看到你被帝千傲伤害到遍体鳞伤,我想保护你。那时刁难你,让你自山道上提二十桶水才肯带你回长安城,实际是不想放你回来。”   洛长安意识到此人绝不简单,自己恐怕被他规划利用很久了,她试着套他的话,温声道:“如何不早告诉我呢。既然你是我的人了,有了那层关系,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被休下堂心中郁郁寡欢,得知你的心意,多少有几分补偿。你还不对我交底说实话吗?”   “你恨帝千傲吗?”   “你不是最清楚的吗。毁容,被休,有不恨的理由吗?”洛长安顺着他,语气中也表现出对帝君有几分恨意。   “既然你恨,那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我是蜀国太子,本姓司徒,司徒清是我的原名。”沈清川自我介绍着,“我要拿回原就属于我的东西。原本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皆是我的。现在我看着这一草一木改姓帝,你可以体会这种心情吗。”   洛长安大惊,帝君所说的蜀国余孽原来正是指此人,她突然联想到初见此人时他眼底的浓浓的恨意,必是亡国之恨,原来那恨意是对帝君的,洛长安颔首,“我想大抵这心情就和我的长春宫和长明宫灯改姓宋是一样的。”   “对!类似。”沈清川靠了过来,赤红着眸子道:“帝千傲的兵马踏入蜀国极尽碾压之时,将我蜀国子民烧杀掳掠,干了多少血腥之事,他今日之盛世是建立在我沈清川家破人亡国灭的基础之上的!如今你也被他休下堂,他扶立有孕的贵妃,冷落毁容的发妻。他根本就是一个没心的人!他心里有的只有宝藏和皇位!很明显我们有共同的仇人,你需要和我联手,把他除掉。”   洛长安轻声道:“我是一届弱女子,纵然想帮你,也不知如何下手。而且,弑君是死罪,若无万全之策,我下不了决心。”   “长安,我当然是有万全之策的。我可以使你容颜恢复,也可许你重新为后,我会助你一起扶立你的孩子为帝,我为摄政王辅佐他!”沈清川说着。   帝千傲:“......”   洛长安根本不信此人的话,即便事成,纵使她身为女人可以使其留下性命收入后宫,她的一双儿子此人必不会善待,这等觊觎大东冥江山之人必须除之后快。   加上自己在无意识情况下被他控制占有,实在有损名誉,恨不能和此人同归于尽了。   帝君爱干净。而她...不干净了,帝君不会接受有瑕疵的她的!   她连带着沈清川对她有救命之恩都不感激了,她倒也不声张,只吊着他话,而是将计就计道:“此话当真?真可以使我容颜恢复?也可以使我重新为皇后?那你会善待我的孩子吗。”   沈清川心想女人在乎的也就无外乎容貌和名分以及孩子了,帝千傲的种,怎么可能善待。女人还是太天真。“千真万确。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会履行我的诺言的。你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的。”   帝千傲:“......”   “那也不用视如己出。孩子是帝千傲的!!”洛长安也不知哪来的求生欲,她颔首道:“沈大人,自古女子多薄命,洛长安相信你,可不要骗我呀!我已经被丈夫抛弃,不能再被你欺骗了。”   沈清川颔首,将自己的剑穗子取下来交给了洛长安,“此剑是我父亲遗物,此穗乃是我生母亲手所制,以此穗为信。”   洛长安将剑穗子接下,而后道:“如何合作呢,我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斩龙剑我什么都没有。”   “有斩龙剑就够了!”沈清川道:“我明日会引帝君下地陵,他一进去,我就会落下石门,将帝君困在地陵,使其难以逃出生天。你只命白泽以进宫履职为由,将皇宫内院控制了。明日里,便教这社稷变天!”   “好。”洛长安听了以后便颔首,心想此人以为控住了我的心智,但我怎会帮着外人弑君,我何须他来扶我儿子为帝,我儿子已经是储君了!此人辱我清誉,真是让我深恶痛绝。   沈清川伸出手来,“你以什么为信?我将我父母遗物给了你。你给我什么为信?没有信物,我沈清川是不会完全信你的。你和宋凝虽然都很单纯,但你又不似完全单纯。”   洛长安心想我再单纯我也不能卖国啊兄台,便将自己耳朵上穿肉而过的耳环取下来一只,递给了沈清川,“这东西入我血肉,可作为信物。我与你结盟,必不会欺你。你静待佳音,我和你里应外合!”   “信物为盟。莫欺莫骗。”沈清川便将耳环收了,对洛长安道:“明儿我活捉了帝君,来迎你过去亲自手刃他。洛长安,我必不会辜负你的。”   洛长安颔首:“嗯,亲自手刃。”你!   ***   沈清川离去后。   洛长安在棋室内失魂落魄地坐着,抹了好大一会儿眼泪,满脑子都是我不干净了这件事情。   帝千傲在窗外看着她落泪的样子,心疼了。   当然,同时他也是被沈某刺激得快疯了,要不是想着她小脸需要复原,真是要激情杀人碎了沈某。永定侯府都装不下他的怒火,加上对面国子监都可以感受到他带来的低压,太傅都莫名其妙喘不过气了。   海胤都不敢吱声,这大抵是帝君有生之年受到的最大的一次刺激了,这时候谁说话谁倒霉,我才不找死呢。沈某真的好敢!   帝千傲将沈某带来的狂怒压下,本打算进去和洛长安会面,但又觉此时进去,恐怕爱妻心里负担重,此事不如他压在心底,缓缓的来,若是惊到了她,恐怕两人会渐行渐远。   他便去了她的卧房,进门见儿子们睡得香甜,便摸摸他们小手和小脸,小家伙们睡颜安稳,不似那半年皇后不在宫内,两个孩子没娘如同野孩子,皇后回来,这时爷仨都有主心骨了。   另外,儿子们天天都可以和皇后一处,太羡慕了,为什么我一直要别离!!   洛长安将前日回家探亲的白泽叫来,悉心交代了片刻,用大约三千字左右向白泽陈述了爱国的重要性,从内到外地用爱国情怀熏陶着白泽,说完之后,又交代道:“明日务必要为帝君护好家院,让帝君不要有后顾之忧,你既然有心做武将,就要赤胆忠肝,报效祖国,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姐姐。”白泽特别认真地听完,然后俊脸不安道:“我亲自请缨上北地驻守边疆不够爱国吗,是不是探亲假休多了?让姐姐以为我不爱国了?我是思念姐姐,得帝君恩准,回来看望姐姐呢,毕竟那时大火我以为姐姐香消玉殒了......姐姐知道吗,没了爹娘,又没了姐姐,白泽可难受了。”   洛长安看着已经比她高些的弟弟,才十二三岁,就这么高了,她踮起脚摸摸他的头,白泽贴心地蹲低了一点,温顺地让姐姐摸头顶,洛长安说道:“不是,你探亲假没有休多,只是姐姐被个坏人刺激得有点胡言乱语。行了你去睡吧。姐姐一个人待一会儿。”   白泽说道:“我姐夫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姐夫人豁达通透。”   “他豁达通透...分情况。”洛长安无奈道:“这个事你姐夫可能不想知道,不知道更好一些。”   白泽走后,洛长安便拿起油纸伞,出了棋室,一面想原来我兄弟不是被帝君发配边疆,而是自动请缨的,帝君真的很好,误解全解开了,而我不干净了,并且我肚子还疼,月信十天了还不干净,我今天真的太惨了,这辈子没这么惨过......   洛长安夜里实际已经沐浴过了,但是她觉得身上仍然脏污,身上似乎有沈清川的气味,于是她再度去了卧房内温池,将自己浸在铺满花瓣的水里,用很粗糙的浴巾将肌肤擦拭得发红发痛,仍觉得洗不干净自己的污点。   “和自己的皮肉有仇吗,把朕喜爱的小痣都擦红了,不疼吗?”   洛长安在发狠清洗着自己的后腰小痣,便听到了帝君的声音。   她心中猛地一惊,便抬起头来循着声音看过去。   帝君立在门处,正光风霁月般的温温笑着打量她。 第412章 三圈   “帝君。您...”洛长安心中怦然一跳,图册第一绝色之温留竟不敌今上容色万一,十日不见,她思念深切,多有亲近询问近况之感,问问秋夜寒凉可有温口茶水饮,然记起自己被辱之事,便伤心地低下头来,曾经为他挑灯伴读的往事袭上心来,竟再难回去,半陌生地说道:“晚上好。”   帝千傲笑意未减,目光自她眉宇向下滑,来至肩颈,以及齐胸胁处的池水,这温池水和花瓣属实...多余了,方才他坐在屋内椅上,她进屋内伤感至极竟未发觉他在屋子深处。   许是她没料到他会来,她只是径直在衣橱那里垂着泪,将衣衫尽退,将娇好的身子曝露在他眼前,又解了发髻,踢了绣鞋,赤脚去了温池,整个过程看得他人都僵住了。   “嗯,晚上好。”他应着。   洛长安感受到他的视线,脸上不由发热,便将身子向水下沉了去,本想沉到水至颈项的,结果池壁温滑,竟由后臀打滑整个身子往温池里溜去,险些扎了猛子,不由懊丧。   便觉胸胁处一紧,被一只微凉却温柔的手给环住了,秋季里寒凉,珍珠在冷空气里与他手臂肌肤不经意接触,他为之一震,这无意的小擦碰...能要朕命。   “您何时到的?我...不知道您会来。”   帝千傲抿了抿唇,“刚到。”   洛长安颔首,也安了心,后院鹅卵石小径旁棋室的事他并未知晓,还好,万幸,我的尊严起码还在,只埋在心底我自己知晓。   “身上都洗红了,许是已经洗好了?”帝千傲问着。   “嗯。”洛长安应了声,   洛长安胸胁仍被他环着,他的碰触是令她欢喜的,与沈清川的碰触带来的厌恶完全不一样,她心跳得好快,身子一轻被帝君以浴巾裹住抱出了池水,放在温软的床榻之上。   他轻轻地帮她擦拭着湿濡的发丝。   洛长安隐隐地躲着,她将浴巾接过来,说道,“我自己来。”   帝千傲听着她嗓音又恢复了不少温甜,听得他耳朵有些软,便没有勉强她,理解她的顾虑,和离了如此于礼不合,还有沈贼辱她之事,他轻声说了句‘好’,便不近不远地坐在桌畔椅上,大抵有一臂的距离,触手可碰着那种距离。   “今儿用了几餐饭?胃口怎样?”帝千傲从简单家常话切入。   洛长安见他坐在那里,随手翻着她前些日子随手搁在桌上的美男册子,他表情倒是冷静,她看不出他的喜怒,只是见他每翻一页便将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一下泄露了几分燥意,翻到第三页又回去和第一页做比较,翻到第七页又回去和第三页比较。   洛长安明白了,估计是脸盲,他分不清这些大同小异的花样美男了。   “今儿用了两餐,夜里没胃口,就没进膳了。”洛长安心中暖暖的,他在日理万机下还能记挂她三餐是否按时用了,动容。可我...脏了。   “到底是侯府厨子不行。住了十天,没一天是用够三餐的,主要是无人劝餐。过了明儿不在这住了。”帝千傲语气中有颇多不满,“跟朕家去。”   洛长安深深看他一眼,原来她一举一动他都知道的,她脾胃不好,饮食方面难养,记起在宫中梅姑姑仍在时,会好哄歹哄地让她多用几口,自没了梅姑姑,知冷热的就没了,小桃这些毕竟又不一样,她只说:“明儿也暂住着。已经在家了。”   帝千傲眉眼轻轻一动,“那后儿不住了。”   “后儿也住。”洛长安又说。   帝千傲不再说话了。   洛长安见他右手拇指处不见了玉扳指,原戴玉扳指的地方有道半寸长的伤口,伤了有几天了,结了痂,她关心道:“玉扳指碎了,伤着手了?”   “嗯,有个官儿,在御书房大放阙词,险些气死了朕。手一紧把玉扳指碎了。”帝千傲深深凝着她,眼底有隐藏着无边怒火,宛如伺机而动。‘过了半年’这四个字,他记着呢,所谓的沈公子,等着!   洛长安不知这个‘官儿’是谁,他没明说,她也未细问,后宫不便打听前殿事。   见他没朝这边看过来,她便将里衣穿了,月信没净,她使了些绵绸,本想穿帝君给她做念想的他的中衣,但他人在这里,倒不好意思穿了,于是拿了自己的中衣打算穿上。   帝千傲忽然将手朝着她耳廓方向探过来,带着强势的压迫感,洛长安心中猛然一悸,而他没有动她,而是拿起他赠她的那件中衣,放在鼻息间轻轻嗅了,“今儿怎么不穿这件,闻起来昨儿是穿了的,有你的...体香。”   洛长安耳尖红着,小声道:“昨儿也没穿...”   帝千傲见她不认,于是沉声道:“那今儿穿上。”   洛长安便从他手中将中衣接过,穿在了身上,洁白的中衣宽大,她如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长发垂在肩颈,美好而温甜。   帝千傲见她穿着他的中衣,呼吸间紧了几分,“怎么还垫着绵绸,初九来月信,今儿十九了。没卡着七天在十六那日过来,以为今儿准干净了。”   洛长安的颈项也烧红了,他对日子总是算得好清楚,“自流产了永乐儿就这样了,每月拖拖拉拉,十余日也是有的。”   “血多吗?教大夫看了没有?”帝千傲询问着。   洛长安小声道:“没事,过二日再看看。”   “朕看看。”说着,帝千傲便将牵着她手腕将人拉了过来,她不大情愿,他稍微用了力气把她牵到他腿间,让她后臀挨着他一侧腿侧立着。   “不要您看。”洛长安往后撤着,“您又不是大夫。”   “朕看情况决定要不要现在就找大夫。”帝千傲将她腰肢束住,拉开亵裤边沿,看了下,只零星有一点褐色的血,他便将她亵裤松了,动作间她不配合,两条腿紧收着,他有些燥,多少年了,就没顺过他,他为此上瘾,得不到的最想要,“看起来快干净了。”   洛长安点了下头便连忙退了两步和他离得远了些,刚才他看得好自然,到底夫妻多年了,应该也淡了,没见他有何反应,倒是她心跳得快从嗓子冲出来了。   “有剪刀吗?”帝千傲在两人安静了片刻后,继续翻着那美男册子,翻到最后一页时问着。   洛长安不知道他要剪刀干什么,但诚实道:“有。”   “拿来,朕用一用。”帝千傲温声笑着。   洛长安于是去壁柜储物格子里取来了一把小巧的她用来剪线头的小剪刀,递给了帝君,“给您。”   帝千傲将小剪刀拿在手里,很不合手,他的手大而修长,捏着小剪刀显得突兀,就如天神握凡器似的,他微微笑着将剪刀放下,“算了,就不效仿你用剪刀剪了,直接撕吧!”   洛长安:“???”   “就这样的也拿来和朕竞争!爵爷可真会让朕难堪。”帝千傲将那美男图册拿起,掌心催出清色真气,倏地便将那册子给碎成了灰烬,“竟给朕的女人安排相亲!若不是你兄长,早弄死他八百回了。”   洛长安垂着头不说话,倒也有几分尴尬。然后为了使气氛不太凝滞尴尬,她把满月抱在了怀里,顺着毛摸着,满月在她手底下舒服地轻声吠着。   帝千傲看满月已经不顺眼了,她可从没这么顺过朕的头发。当初为什么送她这犬?给自己找不快!   洛长安为了将功赎罪,她试着用别的事情从那美男册子上转移帝君的注意力,“帝君,今儿沈清川来见我,他以为您休了我,您和我不睦,...当然,可能‘他以为’仨字得去掉了,他见您和我不睦,于是想拉我入伙一起害您。他今儿觉得我是质弱女子不辨是非,就对我脱口了,他实际是旧蜀国太子,想夺回江山...您务必要提防留意!”   帝千傲听见爱妻禀报要事,不能教爱妻的心意跌在地上,于是震惊道:“竟有如此天大的惊人的秘密!此人乃是朕钦点的巡抚,明儿朕还和他下地陵呢,亏了宝贝提醒朕,朕必须提前部署一番。明日必除之后快。放心。”   洛长安听见他夸赞,便觉心中一甜,又道:“我已经交代了白泽明日入宫为您保家护院,您后宫的...人,您不必担心。我们姐弟二人会默默守护您的。”   “白泽入宫是计划中的一步。后宫的人,朕本就不担心。朕担心的...人,在永定侯府。”帝千傲始终温声说着。   洛长安心中一紧。   接着二人就地陵事谈了大概两万字,内容枯燥而详尽,伴着饮了半壶茶,他说她抱着满月不方便,于是他助人为乐喂她喝的茶水。   “好了,弯子绕够了。该谈我们的正事了!”帝千傲忽然便立起身来,朝着洛长安步了过去,“朕要亲亲你...腰后的小痣了。”   洛长安听见腰后小痣,就在心底充满了自责和愧疚,那个小痣沈清川也亲过,已经脏了,她不能让帝君再碰到这样脏污的自己,她下意识的抱着满月在屋子里快步躲开。   帝千傲见他刚靠近,她便抱着小狗快步疾走了,他便在后面饶有耐心地追。   洛长安于是抱着满月小跑了起来,沿着卧室的屏风,绕过古董花瓶、然后穿过人高的树景盆栽,她在前面跑,帝千傲便跟在后面追,直在屋子里转了三圈也没抓着,不是说追不上,是担心她慌不择路,弄翻了花瓶砸在身上伤了就不好。   海胤跟着在门外面着急,来回踱步,好嘛,大半夜的俩人比赛跑步,有意思吗!好想进去帮帝君一起抓人啊!急死我了!就没这样的女子,哪个女子见了帝君不是希望被用铺盖卷裹了老实躺着等着帝君宠幸的,就这个,逮都逮不到。   洛长安身子骨不好,跑了三圈就累了,但是帝君却没有要饶了她的意思,她抱着满月靠在墙角里喘着气,“我得歇会儿......”   帝千傲竟被她逗乐了,“跑啊,继续跑,朕看看你能绕着这屋子跑几圈!”   说着就将洛长安连人带狗挤在了墙角里。 第413章 枕臂眠   洛长安累得香喘吁吁,捂着心口缓着,他在她喘息间欺近了过来,她嗅到他身上的龙涎香,安心依赖之感缓缓升起,又因觉得靠近他是折辱他,他高高在上不容亵渎,她从了二夫,已经配之不上,便将身子紧紧地靠着墙壁,尽量与他拉开距离。   帝千傲捏起她下巴,猛地低下头去捉她嘴唇,她嘤的一声将面颊移开了,他仅捉到她几缕发丝缠绕在他唇尾,他喜欢花时间磨她,征服她,往后白发苍苍了也这么追她,他低了手去擒她。   洛长安只觉腰身一紧,便被帝千傲打横抱了起来,来到床边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榻上,语气中有些急切:“趴着。”   洛长安面红似血,“我不要。”   “朕要。”帝千傲将她身子翻过去使她趴在软床上,他提起她的腰身在她腹部垫了一个枕头,将她后臀和腰肢垫高了些,那浑圆的曲线诱人极了,他随即一手按在她的肩膀,另一手将她衫子拉起,亵裤退下了些,露出了些半圆曲线,以及左侧后腰那颗迷人的小痣。   洛长安真的生气了,剧烈地挣扎着,“我不喜欢被强迫,当我说不要,是真的不要,不是欲拒还迎。您不可以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亲吻小痣,令我不舒服!”   “以往亲你的小痣,你会说痒,会害羞说好人饶了你,没说过不舒服啊。今儿新鲜。”帝千傲缓缓低下头来,薄唇缓缓地要落在她的后腰小痣上。   洛长安急得眼眶红了,帝君根本不知道自己脏了的事情,他不希望日后他知道了回想今日亲吻她的后腰小痣会恶心,他不想脏污的自己令帝君蒙羞,她害怕他会露出作呕表情,她急声道:“和离了,我讨厌你吻我。我...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那个...温楼?...温...”   “温留。名字都记不住,还开始新生活!”帝千傲记宫妃名字不在行,记她身边可疑男子名字的名字过目不忘。然,讨厌...他的吻吗。他只是想给她一些安慰,被他以外的男人辱了,她是需要安慰的吧,他做得不好,这是他安慰她的方式,最直接的方式。   而沈某,与朕有辱妻之仇!已经不是逆贼这么简单了。   “而我,吻定你了。”帝千傲说着便将那靠近半圆上腰线肌肤上那一点墨色含在了唇齿间,怜惜地吻着,以舌尖勾画着,轻轻允着。   洛长安倔强地把身子挣开,转了过来将背靠在床榻上,胸口由于羞愤和懊恼急促地起伏着,“够了!亲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帝君不用白费力气了。”   “没有够,转过来也好。朱砂字也要亲。”说着,帝千傲便将她衫子拉起,一口含了那朱砂字,以及生养帝槿风落下的刀口,他的女人,他心疼死了。   他的吻有多怜爱,洛长安便有多愧疚和自责以及对不起他,她将手推在他俊颜,“帝君,停下来啊,我的话你听不明白吗,我讨厌你啊!”   帝千傲将她手腕攥了,身子往上用吻过小痣和朱砂字的唇舌亲住了她的嘴巴,将她的反抗尽数吞在了口中。   洛长安感受到内壁里他微凉的舌尖,她不住的想到沈清川对自己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她承受不住内心的痛苦煎熬和自责之感,她被帝君亲哭了,她哭得好无助。   帝千傲品尝到了她的泪水,他身子一僵,便停了下来。   他见她哭得身子瑟瑟发抖,委屈极了,便也不再强迫她了,他侧卧在她身边,将她身子轻轻拥住,“不哭了,不亲了,这腰后小痣、这朱砂字、还有这小嘴都太可爱了,朕没忍住。不哭了好不好。”   洛长安在他的安抚下情绪平复了一些,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帝君,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帝千傲揉着她的发丝,眼底里某种怒意更甚了,从没有一次这么想除掉一个佞臣的,此人比昔日的护国公更可恨,是我的疏失使奸人有机可乘,使手段奸污我的妻子,半年,“宝贝,考虑好了没有?朕和自由,要哪个?”   洛长安点了点头,“考虑好了。”   “说说吧。”帝千傲为她擦拭着眼泪。   “我要回老家了。”洛长安说着,眼泪又出来了,他母亲给他选了七十二宫,都是清白的姑娘,他不需要我这样不干净的了。   “回老家......”刺激朕。   洛长安哽咽道:“我想了想,做皇后还是太辛苦了,我这人自私自利贪图享受,做皇后五更天就要起身,要给太后奉茶,完了还要和姐妹们开早会,处理后宫琐事,您后宫如今有七十三个妃子,每家来个三五桩事,一天就有百十茬,到夜里都理不完,那多累呀。我身子到底不行了,我...我要回老家,储君和二皇子留给您。我自己回老家自己一个开开心心过了,那才叫舒心呢,我又不是大傻子,我不要做皇后了。”   洛长安越说越难受,最后泣不成声了。   帝千傲被她哭得心里很乱,只说道:“又是回老家?是要回老家,还是想见识一下没见识过的朕啊?”   洛长安泪眼婆娑,委屈道:“回老家啊。”   帝千傲把眉眼一沉,用手指勾画着她的浑圆诱人的胸线,“你若再说一个回老家,朕要教教你这地方除了哺养儿子还可以用来做什么。”   洛长安一怔,虽然听不懂,但是也隐隐知道定是某种不能言说的事情,“我是真的想回老家,不是有意激您。我想离您最远最远,再也不给您惹麻烦了,真的。”   “看来想学。得教教你。”帝千傲用手指勾画着她的领口,在她耳畔道:“既然下面未净,便用此处为朕疏解一回,推吧。”   洛长安身子僵住了,非常诚实问道:“推什么?”   帝千傲被她纯净的模样逗笑了,他将她拥在怀里,也将她自他手底脱控的半年过往拥在了怀里,原来朕爱的不是干净,朕爱的只是洛长安,“睡吧。做不做皇后的明日再说,不行咱就直接做太后。今儿明显你没想好。”   洛长安被他险些吓昏,“您又胡言乱语,太后健在,您也健在。什么就直接做太后。”   “自称‘哀家’给朕听。”   洛长安抿着唇不肯说。   帝千傲吓她:“不听话就幸了你,浴血奋战。”   洛长安马上乖顺道:“哀家。”   帝千傲竟笑了,“笨蛋。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太好摆布了。成就感!”   洛长安心想我敢不干吗?您多可怕自己不知道吗?“我真想好了,回老家......”   “如果不是选朕。那就是没想好,得继续想。天长日久的,跟你耗着。”帝千傲仍笑着说。   “帝君,您说过尊重我的选择。”   “尊重啊。但你没有想好啊。”   “我想好了。”   “再想想。一辈子时间呢。九十岁告诉朕答案都不晚。那之前,得保持探讨。”   洛长安险些将自己被辱的事脱口告诉他,但是今天她挺无助的,她很需要他的怀抱,她于是偎在他怀里体验着他的温柔,她不能承受她说出自己脏了的事实后,他丢下一个烂字转身走掉的那种绝情的场面了,她真的承受不住他任何的绝情的场面了,那会将她送入地狱。   十日来,洛长安睡得都不安稳,这夜她枕着他的手臂睡得很稳。   帝千傲又是一夜没睡,这么多年不知明日,每每在一起,眼睛都舍不得合起了。   中夜她许是被他抱得紧害热,便折身背对着他,他不大如意,拿了小扇子,把她转过来,仍紧抱着,然后拿小扇子一下一下扇着,一清凉她就乖多了,还往他怀里拱得更深了些。   深夜里,帝千傲便血红了眸子,姓沈的也这么抱着她睡过吗,她是受害者,她需要丈夫关怀,她承受不住他的问询,他不能问,他只要问一个字,但凡问一句‘你和他睡过吗,只要你说没有,朕就信你’,已经是不信任,她就被他摧毁了。但天知道他多想知道事实,今日他外表有多平静,内心里就有多妒怒!   他是正大光明匾下的九五至尊,可他竟想用不入流的手段亲手送姓沈的阉割之刑。男人!   翌日早,天还未亮,洛长安便起身为帝千傲打理着衣物,为他系着衣衫纽扣,床头有个小扇子不知什么用处,秋季里帝君热吗?   因为此处地处远郊,离皇宫还有些距离,他要赶回去早朝。   洛长安意识到他马上要走,她显然已经有些焦虑,她第一次将他领口的扣子系错了位。   帝千傲一怔,“舍不得朕走?”   “没有。我在想温…楼。”洛长安意识到自己的失常,马上帮他将扣子又系好了,他的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深邃,她如被看穿了,心底的秘密令她深受折磨。   帝千傲说道:“温留。你这么不走心。朕甚至不想发难他。”   刘勤体谅妹妹连日来心情不好,于是托人带了北方的冻梨来长安城,走水路,用冰封着,运了不少冻梨过来。   但是越往南走气候越暖,得幸于现在南方是深秋,也有些凉意,冻梨运到的时候,虽然坏了很多,中心位置的保留了不少好的,还可食用。   他一早用托盘端着一盘冻梨过来洛长安的屋子前,轻声叫着:“长安,起了吗?哥给了带了好东西。解解你的乡愁。”   刘勤来到门处,海胤忙将手指竖在自己的唇边道:“今上昨夜里来了,时日久不见了,难舍难离。你这冻梨,看样子也还能撑会儿。屋外等等。”   刘勤一怔,帝君居然来看我妹妹了?不是忙着给新贵妃做秋千架呢?不是照顾新贵妃孕身子呢?他这一来,给我整得有点意外了。   一声轻响,门打开了,帝千傲将龙靴迈了出来,目光掠过刘勤,视线锋锐,后者为之一懔。   刘勤忙颔首道:“帝君,昨儿夜里不知您到了,有失远迎。我去命人备早膳。”   “朝里还有事。昨夜里省去了麻烦,没知会你,主要来看看你妹。”帝千傲说着,回头看了看躲着他的洛长安,她远远地立在廊下,不亲近他,他对刘勤道:“秋千架,做给你妹妹的。”   刘勤一怔,竟觉得自己度君子之腹了,脸上竟窘得有些红,“帝君,吃冻梨吗?”   “朕没有乡愁。她在哪,家乡在哪。”帝千傲微微一笑,拍了拍刘勤的肩膀,回头看了眼别过脸没朝他看过来的却肩头抽动的洛长安,便离开了。   “吃啊!我吃!冻梨,来两个,我有乡愁!”海胤从刘勤的盘子里拿了两个冻梨,便跟着帝君去了。   洛长安听见远去的脚步声,一径儿在二楼回廊上跟着帝君远去的方向望过去,他一边走,她在回廊上一面往东首挪步,直到帝君身影没过了侯府的大门那边,她才垂下头来。   小桃将装着冻梨的托盘自刘勤的手里接过来。   刘勤伸手要拿一个冻梨也尝尝家乡的味道,冻梨来了洗干净就端上来给妹妹,他也没尝呢。   小桃却把托盘往身后一撤,“欸,爵爷,您干什么呀?”   “吃冻梨啊。不然呢?”刘勤笑着,又去拿冻梨。   小桃又把托盘往后撤,“您不是说若是帝君昨夜里来看望娘娘了,你就把手里的折扇给吃了?若是吃这么大一个冻梨,还吃得下折扇吗?”   刘勤脸上一臊,“你这蹄子,揭我短不是?”   “若是言而无信,下次爵爷许诺,可没人信了。”小桃打趣着,“可别教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背地里嚼舌。”   刘勤被皇后的贴身丫鬟打趣,实在下不来,急得来回踱步,最后唉的一声,“不就是折扇吗。吃就是了!”   说着,刘勤张开那张巧嘴将折扇叼了,模样实在滑稽。   小桃嗤的一声笑了,“若是一个折扇不够吃,奴婢这里还有一个。”   洛长安本自伤感,见兄长真把折扇吃在了嘴里,也不觉间莞尔了,竟也破涕为笑了,“哥,别胡闹。”   ***   时江下游有座九岭山。   九岭山共有峰九岭。   属第七岭最得风水精华,原蜀国皇室选此处,凿空峰底,建造了地陵。   地陵中,有财宝,有悬浮于深渊中腰的帝姬棺,棺上崖壁生有一株复颜草。 第414章 栽   欲摘复颜草,需踩上帝姬棺,方可摘得复颜草。   脚离棺,棺坠,地陵倾塌。   相传。   ***   今日是农历的九月二十。沈清川引帝君下地陵的日子。   洛长安倒对帝君剿清余孽的部署有信心。   她担心的是沈清川和帝君脱口那半年之事。   她不喜欢九月二十,她,帝君,还有沈清川即将同框的日子。   在帝君自永定侯府走后,洛长安便坐在二楼雕栏旁...刺绣,刺了五针,扎了两下手指,心不在焉,唉。   昨夜的帝君很温柔,但她隐隐觉得帝君温柔过甚,温柔中带着小心和刻意,似乎生怕教她察觉出什么。若是有一天帝君知道她脏污了,她不懂两人如何相处,一定非常尴尬和不自在。   他是皇帝,他不需要一个被践踏过的女人,她有这方面自觉。   小桃将老家的冻梨切成小块,爵爷和海胤直接拿整个大梨啃,到底不就嘴,教帝君知道自己把整个大梨给娘娘抱着直接啃,定会被发落不尽职,娘娘嘴巴小,把梨切得块儿大了也会被严厉训斥,反正和娘娘相关的方方面面,帝君事儿贼多。   小桃忙把梨子切做适中的小块,递到洛长安的面前,笑嘻嘻道:“娘娘,您一直念老家,爵爷托人运了这冻梨,您尝尝,你看这个梨块切的,很小很小,对吧。”   “......”为什么要强调梨块小啊,小桃是有什么心理阴影?   洛长安小时候常吃冻梨,冰天雪地里,把新鲜梨子放在窗户外头冻一夜,第二天拿进屋里,解冻了吃起来软软的酸甜可口,口感绵密。   许是由于早起,昨夜又胃口不佳,所以有不少反胃之感,她闻见了冻梨的清香,便拿起来放在鼻前轻轻的嗅着,胃里不适之感稍稍缓解了二分,她拿小叉子叉了一块尝了一块,只觉得胃中不适消减了不少。   白泽依洛长安所交代,以回朝履职为由入了皇宫。   而白泽入宫后,不久便托人传消息给洛长安说是沈巡抚已经暗中引帝君下了地陵。   洛长安得到此消息,意识到沈清川和帝君在一处,她便开始了内心的煎熬,生怕自己和沈清川有染的事情败露,她不是怕死,她是怕自己如衣不蔽体带着旁人的吻痕般地落在帝君冰冷鄙夷的目光下。   在正午时分,一封信笺用箭矢穿着射在她卧房门框上。   洛长安听见砰的一声,箭矢入木的声音,便疾步走了过去,抬手打算将门上的箭矢拔下,试了才知道是高估自己实力了,箭矢入木三分,她力气太小根本拔不下,于是单将那信笺从箭矢上撕下来。   将信笺展开,从撕破的缝隙将信笺对在一块,只见上书:长安城渡口见,独来,灭狐。清。   司徒清。沈清川。   洛长安在江岛别院时见过沈清川的字迹,这正是他的字,而此处这个狐指的是帝君。   沈清川才是狐,沈清川全家都是狐。   洛长安在内心不服的同时,也吃惊于帝君竟...被捕了?她不敢相信。   她心中的帝君,从没有败过!而沈清川决计不是帝君的敌手才是。   然,沈清川竟得手了,如他所说的,将帝君活擒在了地陵之内?!   这与昨夜与帝君进行那两万字的详尽探讨的帝后联手里应外合又不一样,因为无论从哪种假设来看,帝君都不会失败才对。现下竟,有了意外!   洛长安几乎没有多想,便依计划以沈清川的‘盟友’身份入地陵,自落了锁的屋子暗格内取出了帝君赐给她的斩龙剑,她用黑绸裹了那缠绕着龙纹的斩龙剑,教家丁送到长安城渡口,便教家丁去码头边子上等着,江面上有一艘并不引人注目的船只,可容十几人,泊在几处大船之后,她第一眼就看到这只小船。   “上船吧。”耳边,沈清川的声音响起了,“你若不来,我疑你有诈,便会作罢今日灭弧计划了。你来了,咱们就继续。”   洛长安闻声,回过头朝沈清川打量,他未着官服,穿着常服,他眼底有着仇恨即将得清的快意,“给了你耳环,我怎会不来呢。我们女人,是很注重契约精神的。”   沈清川边将洛长安往船上引,边笑问:“你会背信弃义吗?洛长安。”   “对谁?”   “我。”   “灭国让你没了安全感了。你看我今天的表现吧。然后,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人了。”洛长安微笑着,模棱两可。   沈清川摸了摸衣襟她的耳环,又深深看她一眼,“行,我信你。”   上了船,正是那艘洛长安一来到渡口就看见了的那只不起眼的小船,船只顺着时江往下游走,江水上被激起白色的浪花。   风景向后划过,洛长安在甲板上立着,她没有随姓沈的入船舱,她不想吃亏。   此人在她看来阴毒至极,且有极强的报复心理,且他好像也不在乎生命并且想拖下去很多陪葬的,他能有心用半年时间将她雪藏,部署这些,离间她和她丈夫,这人就是带着恶毒的目的来的。   “昨天在棋室和你说了咱俩的情事之后。我打包票你一直在想我。”沈清川颇为笃定。   洛长安睇了睇他,“想你。”死。   “我和帝千傲,谁比较令你满意?你在内心里比较过吗。"沈清川问着。   “你挺无聊的。”洛长安并不热衷他的问题。   “我最喜欢你到达峰顶时那一声...低咛。你叫得挺好听的。男人都喜欢。”沈清川背靠甲板围栏,“既然你恨他,这话题应该可以谈的吧?”   “不如谈谈那城府极深狐狸如何被你擒住的?”洛长安试着主导对话。   沈清川不为所动,继续着他的话题,“你一生有过两个男人?含我在内。会暗暗比较的吧,人性使然。如果你改投我,此刻我是在说情话,你该欢喜?”   洛长安被问得极为不舒服,她对和沈清川的接触毫无记忆,他这么一问,她气得心血有些喷张,加上他过分暧昧的话,她恨不能立时死了,她一直都恪守本分,追求婚姻忠诚,未曾想竟遭遇这等被辱之事,她险些哭出来。她很想这人立时死掉。   但昨晚帝君交代她要沉住气,帝君说不要她干什么,只要她乘船去时江下游走走看看,也去地陵,当一次探险,丰富一下见闻,安全方面让她放心,暗处有暗卫,时江这天被帝君包了,所有时江水面上还有两岸的人,无论什么装扮都是帝君的人,然后地陵里有帝君,她唯一要做的是引着沈清川脱口复颜草的下落。   帝君说那个复颜草可以帮她把面颊上的疤痕复原,但帝君没说复颜草的用法,是直接吃草吗?   但现在沈清川说帝君被擒了,她突然慌了。   她听着这个卑劣的男人用言语侮辱她,她很难受,也害怕。但她必须勇敢,她不确定是帝君的计划有变,还是帝君真的被擒了。但是对帝君的强大信念,使她义无反顾,如飞蛾扑火般奔赴。哪怕是死,她也要去地陵和帝君死一块。   “怎么,不自信了?帝千傲可从不问我满意不满意这个问题,他说男人不用问这个。沈大人,别露怯。你可是昔日太子爷。”   “你已变相回答了。我也听懂了。看来他活儿不错。”沈清川低头痞痞笑了,“国被灭了,何谈自信?江山夺回来了,才有资格谈自信二字。”   “那等你夺回来这江山,我再告诉你,谁更令我满意。”洛长安不近不远地立在那里,语气中不辩喜怒。   船夫暗暗朝这边看,洛长安寻思此船夫兴许也是帝君的人。   “你挺会吊人胃口的。也勇敢,前夫败北了,你仍敢过来,彻底打消了我对你的疑虑,你是真恨他,而与我合作!我开始慢慢的理解,帝千傲为什么曾经爱你了。外表柔弱,内心坚强。极致的冲突。吸引力。”沈清川将手撑在围栏上,调笑道:“可惜了,那狐狸爱美人,你这脸到底入不了他的眼了。”   洛长安温声道:“是吧。所以仰仗你啊,复颜草。我今儿出现,就是为它。”   “亲一个。若躲开了,可就显得对我不真了。”沈清川逼近着洛长安,“用吻提前庆祝,灭弧计划进行顺利。我的第一个女性...盟友!没信过女人,我相信不会栽你手里。” 第415章 龙纹   “凡是和第一次沾上关系,就记忆深刻了。你会记住我的。我的耳环信物!不会让你失望的。”   洛长安见他并不尊重她,从见第一面她已经意识到此人并不尊重她,恨屋及乌,帝千傲的物什他都恨之入骨,她见他越欺越近,却嗤一声笑了。   她一笑,沈清川便停了下来,见她半眯着眼睛睨视他,他问道:“你笑得挺傲慢,看我不起?还是我长得不好看?”   “看你不起,或是你长得不好看,都被你说完了。”   洛长安觉得小腹坠坠的不舒服,便坐在甲板的观江木椅上,休息着。   “那狐狸曾经为了娶我,十里红妆、凤凰台。为了哄我开心,龙椅也让我坐过,斩龙剑也赐得,只差给我一条命了。你想亲我,凭什么呀?凭你刁难我让我在山路上提了二十桶水,还是凭你给了破剑穗子做信物啊?有足够的筹码,再来说亲不亲吧。”   帝君的‘凭你什么’句式,在何处使用都具有杀伤力。洛长安有样学样,跟什么人像什么人。   沈清川原就失意,此时被辱男性尊严,更觉颓败,男人无非在乎权势和雄风,洛长安两个都否定了他,他嘴角竟有几分涩然,“洛长安,你口中的破剑穗子,是我母亲的遗物。”   洛长安凝他一眼,见他认真了,这之前她觉得此人不是人,但这时觉得但凡念着母亲的,禽兽也有三分真性情,立场不同,不能换位思考,我的主子是帝千傲,不是蜀国太子。但她到底怕自己吃亏,没有继续激他,就不说话了。   “对,听说那狐狸为了你烽火戏侯,夜里燃烽火吓得百官在府中发抖,那狐狸连夜就将后宫清了。只为哄你开心。”沈清川‘善意’地提醒着她往事,“但,这不也正显得他这个人无情吗。你曾经盛宠加身,如今被他弃如敝履。”   洛长安隐隐的伤感,但也并未深去对比过往和现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不能对比,对比起来会没法接受现状,夫妻之间,非一人之错,“所以才显得你的重要性。别忘了你许了我什么。复颜草,还有皇后之位。”   “洛长安,我沈清川以帝千傲的人头为聘,娶你过门,可好?”沈清川朗声说着自己的壮志。   洛长安轻笑道:“狐狸说话从来说到做到。你说话是不是也能说到做到,我不知道。等你做到了,再回答你的问题。”   “妙啊。你真的是会牵着男人的鼻子走。说话很有技巧,让人好奇!”沈清川忍不住上下打量着洛长安,而后又道:“帝千傲如今在我蜀国地陵内,被腕子粗的铁链悬挂在地陵两根石柱上,他被我打得浑身是血,他亲娘都认不出他来,你也认不出他来了!我照顾他最多的地方,就是他的头部!我觉得把他引以为豪的头脑毁了,卸去他满身的傲骨,才解气啊。”   洛长安只觉得心惊肉跳,内心里对帝君的担忧不住地攀升,她隐着心绪,并不多曝露自己的关切之意,“越发觉得你能耐,怎么擒住他的?”   “问得好。你知道他为什么被我生擒吗?”沈清川近乎嗜血地笑着,“因为他竟贪财,是人就有弱点,他的致命弱点是贪财!他甚至没有带过多的兵马,他对我信任有加,将我当作他的心腹,他和我甚至可以谈女人和家事的。他只命我带了三千兵进了地陵,我将他引到了地陵的核心处,那地方有个绵延十七里的聚宝盆,珠光宝气,他见了之后眼睛都冒光了,他甚至对着聚宝盆就恶狼似的扑了上去。我真的是没有想到,一统天下的帝王,竟是一个贪财奴!”   洛长安听着这话觉得他说的人一点都不像帝君,就很不对劲。   她相信帝君是表里如一的君子,不是他口中的贪财奴,帝君对财物从来都是取之有道的,国库的款子用处也大多是利民的,洛长安心里泛起狐疑。   “那狐狸一扑到那聚宝盆边上时,便触动机关,被锁链给擒住了,他教我带的三千兵全被我关在了石室之内。他如今就像一个穷途末路的丧家犬!任我沈清川宰割。不,洛长安,他是任我们二人宰割。”沈清川眼底有着狂喜。   随着一声闷响,船只抵达了九岭峰的第七岭。   这时已经是半下午时分,日头西落,第七岭这边掩映在阴影里。   洛长安不由打了个寒噤。   沈清川从船上纵上了江边时,随即对洛长安伸出手去,“牵你下来。”   洛长安看看他手,她没有牵,而是自己自木梯走下,“那日掐我腰那一下,挨得两巴掌,忘了?”   沈清川笑了笑,有意思,像这样处处难搞的女人,才让男人有征服的欲望,开始只想拿她报复帝千傲,现在目的达到了,又想别的了,洛长安是个让人不由生出敬意的正经女人,“跟紧我,进地陵吧。”   随即,洛长安便跟在沈清川之后,绕过一块天然的巨石,他按了一处机括,将隐在草丛后的地陵门打开了,一股腐朽寒意从地陵冲了出来。   洛长安不由浑身寒噤,她将手中斩龙剑上的黑绸取下,剑身上缠绕的霸气的龙纹使她有了莫名的安全感,如帝君就身侧,正如过往十四年,帝君一直默默在她身侧,她抱着斩龙剑跟在沈清川的后面,经过了一道漫长的陵道,他们不断地向下走着无尽的石梯。   腐朽的气味越发的浓厚,似乎阴司就在石梯尽头,她生于商贾市井,实在没有想到此生阅历如此丰富,都下别人家坟里了。   地陵,皇家地陵。实际就是坟坑吧。   洛长安挺怕的,但帝君说当探险,丰富见闻,所以她变得勇敢,在皇家坟地里双腿打颤地走着,去见帝君的信念支撑着她不可以止步。   终于,过了一道石门,眼前豁然开朗,偌大了地陵主穴内,在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上,有一条用碧玉铺就横亘在悬崖两端的路,路宽一丈,从她脚前的悬崖颠,直通向对面的地陵祭坛。   而那祭坛两边的石柱上,用锁链吊着一人。   远远的,洛长安望了过去,便见那人身上满身血迹,发丝散落,正有鲜血自额头滚落,而那如画的容颜正有着苍白的虚弱,他微微合着眼,如失去了意识,独眼尾仍余有一缕执色,仍使人不由为之生畏。   帝君?!   洛长安立时疯了。   沈清川这贱格真把个如花似玉的帝君打得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她不敢也不愿置信...怎么可以打成这样呢,好心疼。   沈清川愉悦道:“怎样,是不是打得不单亲娘认不出他来,连前妻都认不出他来了?”   洛长安:“......” 第416章 碧玉阶   洛长安的心整个收紧了,她认为沈清川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就像个甩不掉的噩梦一样时刻提醒着洛长安那不洁的事实,“我得凑近了看看,才知能不能认出他来。”   说着踏上了碧玉阶。   “这碧玉阶滑,你确定不用我扶着?”沈清川问着,拿眼睛睇了下万丈深渊,“一不小心跌下崖去,你可就粉身碎骨了!”   洛长安也看了看那深渊,宁可粉身碎骨,不教贼人沾身,“未免小看我了。你能面不改色地走这碧玉阶,我也可以。东冥国的女人,没有你想的那么懦弱。”   “走我前面。很快你就是蜀国的女人了。”沈清川说着,便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毁容了还这么令人欲罢不能,想看看你容貌复原后是什么般惊艳的模样。”   “怕我走你后面把你推下去?”洛长安问他,此人多疑小心,仍对她有戒心,见他盯着她面颊看,洛长安便别开了脸不让他得逞。   “怕你在我后面,跌倒了我没看见,无法及时相救。”沈清川微笑。   洛长安笑,“你猜我信不信。”   沈清川耸肩,“半斤八两,互相试探。除非你一剑穿心刺死了帝千傲,才能教我信服!灭国之后,信任对我来说是奢侈。你得了我的剑穗子,已经令我信了九分。”   “行。”洛长安便在沈清川前面走着,碧玉阶滑,深渊上过独木桥的感觉,腿打颤,但,帝君在前方,帝君赐的斩龙剑在怀里,她什么都不怕!   行得片刻,来到祭坛上,偌大的平台边上,绵延十七里的聚宝盆,还有那吊在柱上的...人。   洛长安强自镇定,看了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帝君,心里这感觉,就很...说不上来,就觉得天塌了似的,帝君给她感觉从不会倒下。   她靠近,趴在帝君脸上看了很久,仔细研究着他的伤势,真被打特惨,但洛长安总觉得帝君不至于至此啊,被沈清川?她回头看了下沈清川,不能面对事实,“他这是晕了吗?┭┮﹏┭┮”   暗处,有双深邃如寒潭般的眸子紧锁着洛长安,见她正表情复杂地研究囚犯的伤势,她双手紧握着龙纹缠绕的斩龙剑...剑身,她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似乎都快担心…哭了,便不由眼底兴味,嘴角露出欣慰的弧度。   然,当这寒潭般的眸子睇向沈清川时,便被滔天的宛如要将地陵覆灭的怒火所覆盖。   有人说着:“主子,稍事忍耐,您说的,纵到极处,再踩至脚底,是谓摧毁。”   “他被我打得受不住了。昏倒了。”沈清川便走到了阶下囚的跟前,毫无敬意的狠狠抓起他的发丝,使他整张俊脸曝露在洛长安的面前,他鄙夷道:“帝君,下臣带了你的发妻来看看你此时的窘迫样,醒醒吧,这辈子可曾这么落魄过?”   帝千傲微微张开了眼眸,却半垂着眼睛,并不与洛长安对视,只轻轻笑道:“蜀狗。”   洛长安就把身子躬了,拿眼睛去瞅他的眼睛,结果对方又把眼睛...闭上了。不与她对视。倒是看看她啊,急死人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开窗啊!!!!   帝千傲而后闭着眼睛沉声:“你是朕今年科考的头名文科状元,武科你也数得上,朕将你视为心腹,将寻找地陵的重任交给你,你竟然伙同这毒妇...害朕!”   毒妇...是指我吗?洛长安心底猛地一疼,他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我,好伤人。她打量着帝君的情况只觉得他伤势甚重,他说话的声音也很难受,都听着不似他平日那虽清冷却温柔到令她耳廓发麻的嗓音了,必是饱受折磨所致,她不由揪心。   然后,他闭眼不看我,是不是因为沈清川说了什么,他已经知道我脏了,不愿意看见我啊。   沈清川大笑,“知道我为什么害你吗?”   帝千傲沉声道:“愿闻其详。”   “因为我本姓司徒。司徒清,乃是我的本名!”沈清川说着便自聚宝盆内随手抽起一根金仗,狠狠地打在帝千傲的头上,将其打得俊脸偏至一侧,鲜血自眉骨泊泊涌出,“你夺我江山,灭我皇室,使我与我的部下只能藏身地陵,过着不见天日的苟且般的日子,如阴沟里的老鼠。这笔恨,我终于报了!帝千傲,我布了两年的线了!”   帝千傲将嘴角的血污吐了,仍不看向洛长安,“朕没有想到,竟然被自己最亲信的下属出卖。可恨!原来你竟是亡国太子!我...太意外了,真是现在才知道,你说之前,朕...一点都没察觉。”   沈清川自负的笑着,“你和我称兄道弟的时候,没想到今天吧。”   洛长安却总想与帝千傲视线相接,窥得一二,看其眼底神色,以便知晓是否一切在其掌握中,但帝君始终不看她。她都想托起他下巴,强行看看他眼睛了。   所以,她不单这么想了,她还真上手托他下巴了。当她细嫩的手捏上他麦色的下颌一瞬,对方显然一震,似乎非常惧怕,求生般挣扎着,“不要托朕...下巴!”   洛长安一怔,便将手收了回来,:“......”他厌恶我了?他以前最喜欢碰我的。昨晚上还拥着我入眠,说和我耗到九十岁那样的动人的话。一得知我身子脏了就...变了。   暗处:“......”   沈清川嗜血地笑着,又朝着他痛恨的帝千傲的头部使金仗打了数次,“不,不,你不单被自己最亲信的下属出卖。你还被你曾经的发妻出卖!你知道吗,你的妻弟,已经带兵控制了皇门内院,你一死,我就会以摄政王的身份,入金銮殿,你近四岁的大儿子储君,还有你的发妻,以及你痴缠病榻的老母亲,都交给我来照顾吧!你安心去死了!”   “沈清川!”帝千傲愤怒,口中竟喷出鲜血。   洛长安脸都变色了,帝君吐血,都吐出抛物线来了!!沈清川!!   沈清川癫狂地大笑着,“洛长安,你看,你前夫像不像一条落魄的狗啊!”   洛长安沉声道:“以前我只觉得你像条落魄的狗!但现在!”还是你像!   洛长安只觉此人已经疯了,她握紧了手中的斩龙剑,这斩龙剑削铁如泥,束缚帝君的锁链有成人腕子粗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将其斩断助其脱困,无论这是否是帝君的计划,她都看不下去了,她不容帝君如此受辱!   “洛长安,用你的斩龙剑,一剑刺穿帝千傲的心脏!你亲手杀了他,会让他死得痛苦万分!”沈清川双目满是狰狞恨意,大笑道:“被他抛弃的下堂妻,反而送他归西,不是很讽刺吗?”   洛长安牵了牵嘴角,压制住内心的狂怒,“他已经被擒,杀他易如反掌。只是,你答应了的,要给我的复颜草,在何处啊?”   “怎么,怕我诓骗你?”沈清川轻笑着道,“你跟我来,我引给你看。”   说着,沈清川不知按了何处机括,便见无间深渊的崖壁上迷雾散去,亮起了微弱的荧光,有口琉璃棺出现在了视线之中,有具女尸穿着鲜红的嫁衣静静地卧在棺内,而在琉璃棺的上方有一株随着崖底窜上来的微风而轻轻摆动的盈盈发光的草株。   草体成近乎透明的白色,诡异而绝美,竟勾魂摄魄,使人移不开视线。   “这复颜草生长之处诡谲,如何摘得?”洛长安询问着。然毕竟是小女人心性,见了棺材内心里是崩溃的,好家伙,棺材里是个死人吗,还穿着红衣裳,好吓人啊,我想回家,还是和一双儿子在一块温暖,要不是帝君被吊在这里,她怕是就跑了。   暗处:“......”她害怕的表情...   锁具下的帝千傲也朝那边看过去,他眼底并不似往常那般疏离,反而有很多悔色。   “此琉璃棺内身着嫁衣之人乃是蜀国开国皇帝的妻子,我不知她为何被葬在崖壁。她的棺椁上有覆灭地陵的机括,踩棺离脚陵塌,棺椁上方便是复颜草,此草原有两株,相传开国皇帝为她用了一株复颜草保她容颜不朽,你可看到她死了千年容颜不腐。仍有一株草用这点点荧光为她点亮这无尽的暗渊,若摘此草,需有人跳上琉璃棺,方可使此草随崖底风升上崖颠。”沈清川详尽地介绍着,“也就是说,欲摘复颜草,必陨一命。”   暗处,那人眸色一凝,覆灭地陵的机括、复颜草摘取方法,全得了,“让她和姓沈的同船过来,几乎要了我命。若不是等他脱口此草的踪迹!岂会容他辱我夫妇至此!”   有人说道:“主子,请,步上碧玉阶,宣誓主权。”   洛长安不敢看那个红衣女尸,因为害怕其突然和她说‘你好’,不行了,又想回家了,“谁去跳上琉璃棺摘草呢?听起来踩了这棺,就不能离脚了,脚离了棺,地陵就塌了,咱们岂不是都活不成?”   “帝千傲便是这合适的人选,你刺死了他,我将他抛尸在琉璃棺上。使他长眠此地,告慰我蜀国亡灵,为我守地陵。咱们不就摘得此草了?”沈清川说着便笑了起来。   洛长安颔首,“有道理。”沈贼更合适做这人选。   说着,洛长安便缓缓地将自己手中的斩龙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一时间剑芒四射,有绕耳不绝的龙剑出鞘之声在深渊回响着。   沈清川眸子被剑芒刺得眯成一条缝隙,在他的注视下,洛长安缓缓的逼近了帝千傲。   沈清川用手在帝千傲的心房处比划着,用两手的食指和拇指框出一个范围,极尽嚣张之能事:“你是女人,你不懂身体构造,心脏在左边,你照着我比划这里刺,这是心脏!”   洛长安觉得沈清川自大又看不起女人,很讨厌他,她故意道:“心脏不是在右边吗?”   沈清川叹口气,果然洛长安除了吊男人胃口之外,其他常识不怎么好,于是又往着帝千傲的心口不尊重的猛地擂了上去,“左边,就在我比划这里,赶紧刺吧!大美人!”   洛长安就跟有意跟其唱反调似的,“我凭什么相信你心脏在左边不是在右边?”   那即将被刺心房之人:“到底......刺不刺吧?”   洛长安:“......”   沈清川见洛长安和他揪细节,就无奈道:“我不能说所有人的心脏都在左边,但是绝大多数人的心脏都在左边。我带兵杀敌多,经验之谈。”   洛长安继续拖延着,若是帝君部署,救兵是不是也该出现了,她...恐怕斩不断那锁具,她都开始胡言乱语了,“万一帝君的心脏在右边呢。或者在正中间呢。他万一不是绝大多数人里的一个呢。”   沈清川都摸不着洛长安的套路了,“洛长安!那你就左中右连刺三剑,刺死他,扔在棺上,摘复颜草了!”   洛长安紧了紧握在斩龙剑剑柄上的手,望了望那腕子粗细的锁具。   突然,一股寒凉的气流自她脚踝蜿蜒缠了上来,如凉滑的小蛇一般卷上她笔直的双腿、纤细的腰肢、接着至胸胁双臂,乃至全身,她整个人如被隐在暗处的力量...操控着,连方才觉得沉重的斩龙剑也不觉得重了。   她猛地提起了斩龙剑朝着...... 第417章 怒了   剑气寒芒太甚,沈清川大骇,见那剑尖儿竟险些抹了他脖子,便倏地使轻身功夫撤开了些。   沈清川讶异道:“你行不行!有点准头?”   洛长安在沈清川往后撤的一瞬间,她挥起斩龙剑,砰的一声斩在了束在帝千傲腕子上的铁锁,那剑身上竟有巨大的真气裹着,竟轻而易举将那铁锁斩断了,帝千傲一只手得了解脱,重伤的身子便委倒在地,口中发出一声孱弱的轻呼。   洛长安感到很吃惊,自己的力气微小,她并无自信可以斩断那铁锁,可刚才竟不知从何处借来神力,竟将铁索斩断了,她连忙用手扶住帝君,说道:“帝君,你怎样?”   帝千傲却说:“莫碰我,我可活久点......”   洛长安:“......”他竟抵触厌恶我至此。   沈清川见状,愣了片刻,“洛长安,你什么意思啊!斩错地方了吧?”   洛长安没有来得及斩断另一边的锁链,而后用斩龙剑指着沈清川,厉声道:“你的心脏在左边吗?或者,你根本没有心脏?腔子里装满了龌龊和卑鄙?”   沈清川嗤笑,“你来不是杀他的,是来救他的?你骗我?”   “现在回答你之前问的两个问题,一:令我满意的是帝千傲。二:以帝千傲人头为聘,你配吗?回答你现在问这个问题:是,我骗你。”   “洛长安!”沈清川愤怒,“穿肉而过的耳环,什么都不是吗?”   “若非穿肉而过,如何取信于你。男人,都信这个吧?”洛长安认真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把女人想的太肤浅了,我身为东冥人,纵然我和丈夫不睦,纵然他不要我了,休我下堂,他也是我的主子!我也始终记得我是东冥人,这块土地是我洛长安的根!而你是蜀国人,我不会因为一个外人,而出卖我的祖国,我的主子!你看不起女人,我也看不起你!”   “我们结了盟!”沈清川非常愤怒,“你给了我耳环为信,你竟然出卖我!我可是真的打算杀了他,为你复颜,扶你为后的!”   “宁可做他的下堂妻,不做你的后宫皇后!”洛长安红着眸子道:“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你不就是用来出卖的吗。”   沈清川深受刺激,将洛长安的耳环从衣襟取出来,“女人,果然不可信,结了盟也可以背弃盟誓的!第一次和女人结盟,就栽了!”   说着,便将洛长安的耳环掷落在地。   他厉声道:“但就凭你,也想自我的手底将他救走?我一根指头就可以扼死了你!”   说着,便朝着洛长安纤细的颈项探出手去,要将其扼死。   “唔...”洛长安下意识地挥出斩龙剑,只觉斩龙剑犹如生出自己的意识,超强的剑气射出一道清色的寒光,居然将沈清川的身子激了出去。   “好凌厉轻功!洛长安你...!”沈清川的身体被青色的真气激出颇远,砰的一声,撞在了柱上,身体重重落地,口中喷出鲜血,“你竟内力深厚至此?我低估了你!我从不与女人动武,是你逼我的!”   洛长安也震惊极了,她方才与其说催剑,不如说是被剑所引,斩龙剑如有意识一般在助她御敌。   “逼你的不是她。是朕!”一道清冷的嗓音在碧玉阶上响起,“爱卿,体弱啊。”   洛长安心口猛地一撞,这薄凉而慑人的嗓音...是帝君。那刚才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令她一直不能进入状态的人是...?   “怎么!”沈清川惊诧的张大双眼,“这不可能!”   正在此时,一道清色真气亦从碧玉阶那边袭来,将石柱上悬着的束在‘帝君’另一手臂上的铁索斩断了,浑身是血的‘帝君’用手撑地,而后缓缓地抬起手来,自面上揭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真容,额心一个‘佞’字清晰可见,竟是司良!   洛长安大惊,“司良!你...你不是帝君。你是...司良。我就说......哪里不对。这下对了。”   司良颔首,“方才不敢与您对视,生恐您窥出端倪使蜀狗警惕不肯透露复颜草下落,此举绝对不容有失,帝君一早吩咐,只等沈清川脱口复颜草下落才可露出真容。方才您扶我,您还托我下巴,属下可吓死了。若教帝君看见了,怕是我...会被发落。”   洛长安:“......”   沈清川竟未从方才的自得中缓过神来,那扑在聚宝盆为金银痴狂的贪财奴,那被他活擒了殴打至半死的人,不是帝千傲,而是帝千傲的影子分身,司良?!   “沈爱卿,你带朕的女人游历了时江和地陵,向导做得不错,她玩得挺开心,丰富了阅历,朕...欣慰。”那半戏虐半威胁的嗓音越发地近了。   沈清川大惊,失色,自己如围猎场上帝千傲有意豢养之困兽,即将被捕杀。   洛长安抱着斩龙剑,缓缓地循着方才的声音望过去。   便见帝君真身衣袂翩跹,自悬崖深渊彼端,踩着龙靴缓缓步在碧玉阶上,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行来,带着不可一世横扫千军的气魄,原本黑暗阴邪的地陵因他浩然正气而变得扫去了阴霾,君临。   洛长安竟有感动眼眶发涩之感,甚至觉得琉璃棺里的女尸都不那么可怕了。   帝千傲的眸子紧锁着她,而她念起自己与沈贼之事,不敢与之对视。   “洛长安你背信弃义!”沈清川大叫着朝着洛长安驰去。   司良闻声而动,挡了沈清川之路,“止步。”   帝君所布之人自暗处纷纷涌出,夜鹰、海胤、秋颜、康庄等人皆在,一时间,帝君麾下之人控制了地陵。   沈清川见状气得几乎吐血,“帝千傲,这就是你说的,信任我?你从何时开始盘算我的?”   “从你带着朕的‘沈小姐’踏入九溪殿的那一刻,朕就盯上你了。”帝千傲轻笑着,“北地的旧部都知道朕秉性,人人与皇后保持距离。你到底新上任,不知朕秉性,特别执着于找死。忍你很久了。终于不用腹痛!”   沈清川大惊,这狐狸竟那么早就开始暗地里布局阴他?过去那般笑脸对他,竟全是在做戏,如今想来,竟觉得后背发寒,帝千傲此人深谙攻心之术,并且藏得太深!   帝千傲在沈清川朝着洛长安驰去时,便手心驱动着真气裹了她的腰身,洛长安轻呼一声,她的身子缓缓地朝着他的方向驰去。   原来方才斩龙剑所发挥的巨大的内力是来自帝君,那助她斩断铁索以及将沈清川击退的内力,那自脚踝而上席卷她全身的寒凉的真气,是帝君的内力,他在暗处保护着她,她自进入地陵就在他的视线下,她并非孤身一人。   她的裙裳在崖底微风下摇曳着,他迈过碧玉阶,踏上了悬崖此岸,在那琉璃棺上方,在那万丈深渊的崖颠,他缓缓松了内力,使洛长安的身子徐徐落在他的臂弯掌控之中,焦躁微减。   洛长安将手撑在他的胸膛,竟没有勇气抬眼与之对视。   他将她腰肢束住,轻声道:“抱着比昨日又轻减了。长多些肉才好。”   洛长安耳尖有些热,下意识把腰往后撤,打算和他拉开些距离,“帝君,人前,于礼不合,…不要。”   “只…扶你一扶。地方不合适,晚些再告诉朕不要。”而他微凉的手掌压在她后腰,使她越发离他近了。   洛长安不说话。   “今日放你涉险与他同船,主要是诱复颜草下落。此人报复心理极强,朕硬取,恐使其行极端毁草。你来时船上,除了沈某,皆是朕的人。没告诉你分身真身之事,是恐他看穿你并非与他合作。”帝千傲轻声解释着,最近习惯了解释,“当然,见你以为是朕涉险而担心,也着实...受用。”   洛长安心中一震,帝君的心思深沉,这次连她都是局中一颗棋,他要达到的目的,不容有失。那么他如此小心翼翼,不容任何疏失,是为了...复颜草,为了她吗......   洛长安隐隐察觉他虽与她温声言语,然而却如隐着巨大的怒火,甚至于他的身体在发颤,怒至发颤,这怒火是对谁的,“您生气了,帝君……”   “生气啊。昨夜搂着你,等今天等了一夜。”帝千傲温温笑着,“但对你没有生气。”   洛长安有些怕他,从未觉他如今日这般危险过。   帝千傲狂怒的眸子在望进洛长安面上疤痕时,眸光微微软下,“方才你所乘小船上的暗卫说,你在来时脸色不好,捂着小腹,可是小腹不舒服?”   洛长安心中一暖,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他竟问她身子状况,并且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面上伤疤。   他的下属都表情喜悦相互打眼色,似乎很乐见他二人亲近,他的下属把沈清川嘴也给封住了,生怕其打扰他二人说话。   洛长安觉得不合适,便小声道:“小腹没事,我常年脸色不好,您一直惦念我身子,往后不见了也就清净了。”   帝千傲心中一窒,并不顺着她话头往分道扬镳上走,而是往复合上努力,“早上我走后,你刺绣,绣了五针,扎了四次手,以你的绣工,不至于。是想帝槿禾的...父亲了么?”   洛长安面红耳赤,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连刺绣扎手指他都知晓,他到底布了多少人在她身边,而这些人又究竟是多么事无巨细,“扎了两次。”   帝千傲轻笑:“暗卫说是四次,四次比较深刻入骨。朕信他。”   洛长安垂了下颌:“......那扎了六次。”   帝千傲一怔:“只绣了五针,六次就是敷衍。若是敷衍,现下不摘草了,得带你出陵上船,把数算清楚。”   洛长安抬眼看他一下,乖顺道:“扎了四次。”   “乖。”帝千傲揉了揉其项顶。   海胤轻轻一咳,“帝君,不然,先办完闲事,再和娘娘谈人生正事?那个蜀国太子,等着您发落呢...”   多少年的毛病,一见娘娘就走不成路了!再探讨下去扎了几次,诸人就得回避了,整的挺不好意思!   帝千傲:“......”   洛长安:“......”   帝千傲将洛长安腰肢松了,轻声道:“理完这里,理咱们俩的事!这次得理明白了!”   洛长安快速看他一眼,喉间一动,有些干呕之感,他眉心蹙了下,朝她小腹看了看。   沈清川被司良还了不少拳脚,司良因武功被帝君废了八成,他弄不服沈清川,于是他招来他底下的暗卫,说道:“头上十六仗,打回去。”   于是,暗卫依言以金仗往照顾了十六次沈清川的头部,只打得沈清川额头鲜血直涌,沈清川也并不在乎这点疼痛,帝千傲承受的内心被辱妻的痛苦,令他感到大快!   沈清川用手背擦了一下面上血迹,冷笑道:“帝千傲,你果然是个狡猾的狐狸!但你既然也进了地陵,今日你就别想活着出去!我沈清川,往好了说,要夺回江山。往不好了说,我也可以不要江山,我要和你同归于尽的!洛长安,我的终点,是和你前夫同归于尽!”   帝千傲扶着洛长安的肩头轻轻一推,而后交代随行几人中的秋颜道:“看护好女主子,一会儿畜生可能乱说话,别教女主子靠近崖边寻短见。”   “......”洛长安心中猛地一紧,帝君的话是何意,他到底都知道了,她被辱之事!   帝千傲缓步靠近了沈清川,他是带着怒火来的,他温笑着如往常一样亲自将沈清川扶起,扶起他后,便松了他腕子,“爱卿,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朕打算和你先从政事谈起,你被灭国饱受屈辱,并且你岁数小处于劣势。朕让着你,你先说,请!”   沈清川深受羞辱,男人就怕被人说不行,帝千傲言语中不着痕迹已经将他辱没。   他揪着眉峰后退数步,拉起衣袖一看,手臂上方才被帝千傲所扶之处已经被其真气所腐,露出了森森腕骨,剧痛钻心。帝千傲此人,笑着笑着就毫无预兆的...怒了?!   帝千傲将龙靴向前逼了一步,而后…… 第418章 无憾   而后,帝千傲顿步。   沈清川因其向前迈了一步,而咽了下口水,手心出了冷汗。   沈清川以往踌躇满志以为可以将这男人置于脚底,此时,不确定了,“帝千傲,是你害我家破人亡,是你将我蜀国夷为平地,推倒重建的,你侵略他人疆土,你是强盗,你强取豪夺!”   帝千傲睇向沈清川,宛如往常器重得拍着沈清川的肩膀,   “纠正你,当年朕收复大楚之后,兵力疲乏,不堪战事。是你父亲趁我国疲于战争,趁火打劫,勾结齐、周、商三国在我边疆烧杀掳掠,意图瓜分我国疆土,鱼肉我百姓。朕当时为了迎战,险些将爱妻为朕所诞下的嫡长子,朕的亲生骨肉给燕国为质。朕是捍卫主权和国之尊严,并非侵略!朕不平天下,便被他人所平,自古乱世出英雄!朕,问心无愧!倒是你,输了,夺回去并不可耻,但你用了光明磊落的法子了吗?”   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在场之人无不震慑。   洛长安心中敬佩不已,可惜,再也配之不上了。   沈清川竟一时语塞,“我!”   “你若借朕麾下属国之兵,你若靠你的嘴巴游说各属国助你一起反朕。朕反而看得起你。你用了什么法子啊?搬得上台面吗?”   沈清川听到帝千傲所言属实,竟一时不能言,而他刚被拍的肩膀之上也被真气所灼伤,剧痛难抑。   帝千傲自靠近他,便催动着十分内力,听见光明磊落四字,沈清川联想到自己对洛长安所作所为,对宋凝所作所为。一时陷入沉思。宋凝...宋凝。   他不由底气不足,“若你被灭国,未必比我做得好!人在绝境,不择手段!”   帝千傲冷冷笑着,看了看洛长安,继续对沈沉声道,“帝千傲若被灭国,会蛰伏,会伺机,会做所有正道之事。却是做不出奸污他人发妻寻衅报复之事的。男人,输也要输得有颜面。你是男人?质疑。”   洛长安猛地一震,帝君...知道了!她与沈清川有染之事。她登时觉得如坠冰窟,无地自容。   沈清川胸口剧烈的起伏,但帝千傲的气势和胸襟竟使他有种...不能抗衡之感,自己竟显得微小了,“哼,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众生皆苦。苦不是你道德沦丧的理由。朕平了蜀国,只是兵力相见,并未伤及百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非但输不起,还辱我妻子,实在令我...愤怒!”帝千傲沉声说着,“政事谈完了。等朕脱了身上龙袍。用洛长安丈夫身份,开始和你谈私仇。”   洛长安一怔,丈夫…他仍把她当妻子…?   沈清川一怔,“私仇?”   “朕一生,只有洛长安,不容他人染指。你踩朕禁忌,朕不会和你善终。断你肋骨前,先谢谢你。”帝千傲眉眼犹如寒潭,他将宽袍大袖的外衫扣子解了,沈清川的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听帝千傲说道:“谢你带朕下地陵,也谢你扳动机括使复颜草露面,并详细地介绍了摘复颜草的方法。”   “你下地陵只是为了摘复颜草?”沈清川大惊,不是为了聚宝盆的金银?   “开始只为复颜草。”帝千傲说着,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现在也为了亲手来掘你祖坟!昨日永定侯府棋室前,朕在。你把洛长安和你关在屋里。后腰小痣,朱砂字颜色,为她沐浴,更衣,梳头。你对我女人说了什么,都听进了这里了,昨夜里,朕想了一夜,如何发落你!单你会照顾病体?”   洛长安闻言,呼吸一窒,昨日沈清川说那些话,亲她腰后小痣,还有为她照顾身体,为她沐浴,还说她下腹朱砂字颜色不错。原来帝君都听到了。洛长安唇瓣上的血色流失了,她闭起了双眼,身上力气如被抽走。   沈清川一怔,随即痛快的大笑道:“你听了那些话之后,舒服吗?我跟你女人爽了半年,你以为她死了,你也险些伤心过度死掉。在你用药镇痛麻痹自我的时候,她在我身子底下娇软无力地叫着呢。现在想想,仍觉得意犹未尽啊!”   洛长安听不下去,厉声道:“够了!沈清川!”   沈清川仍笑道:“我没输啊。你们两个不痛苦吗?谁输了。”   帝千傲喉中腥咸,嫉妒使他失去自持,她是朕的,被别人入了,奇耻大辱,他将手扼住他的颈项,真气缓缓催入。沈清川的颈项肌肤慢慢地发黑,剧痛使他眯了眼睛,只听帝千傲笑笑地问着:“她腰后小痣,在左侧吗。”   沈清川微微一怔,“套我话?以为我说假话啊。睡了她半年,当然知道小痣在哪侧。在右侧啊。她整个腰我都亲遍了,全身都...”   砰,帝千傲的拳头已经落在沈清川的颊边将其掴至说不出话来,小痣是在右侧,他狂怒难抑,无法开解,本仍存一丝希望,毕竟爱妻未学到他教授以外的技巧,但此时,信了!   洛长安狠狠地闭起了眼睛,她真有种从悬崖纵下去的冲动,但帝君一早便让秋颜护着她,于是秋颜紧紧地扶着她的手臂,洛长安真不想活了,沈清川毁了她。   帝千傲将身上外衫退下,递给洛长安,轻声交代她道:“转过头去,接下来不雅观了。你不要看。朕这样,不想你看见。”   洛长安抱着留有他余温的衣衫,只担忧道:“帝君……”   帝千傲强自温声道:“不会有事,别管。”   秋颜便扶着洛长安折转了身子,洛长安望着眼前的深不见底的悬崖,一如自己的心境,昏暗。   帝千傲放开了沈清川的颈项,转而揪住他衣领,“你知道心脏在左边。朕知道人有二十四根肋骨,求证一下,数数看吧。”   沈清川一怔,“有种直接杀了我。”   “怕了?让你见识一下,动我女人的下场。”   “以后你每次上她,都会想起我。”沈清川继续刺激帝千傲,“我每次都留种给她的。”   帝千傲危险的眯了眸子。   洛长安如同死了,她恨沈清川。   “继续,朕没听够,还不够怒。”帝千傲指尖冰凉,眸子冷血残暴,随即用赤手空拳,一拳一拳砸在沈清川的肋骨上。   拳拳发狠,拳拳到肉。   一拳断一根,直到将其二十四根肋骨都齐根打折了,骨头从肚皮里穿了出来,肠子都流出来了。   帝千傲的手背被沈清川的骨肉刺破了数道口子,他如感觉不到疼一样打红了眼。   沈清川紧咬着牙关竟一声不吭,已然疼得喘不过气来,原本温朗的脸颊揪在一起。   “继续撑着,做个男人,别出声。”帝千傲将手中一柄做工考究的匕首自侧腰刺入了沈清川的小腹,攥紧匕首柄部缓缓的扭动了一周,又旋了回去,“帝千傲被人碎成泥也一声不会出的。比比看。”   匕首剜绞着,极致的痛意却不致死,沈清川在剧痛之下,终于忍不住出声脱口道:“帝千傲...你够狠...”   帝千傲见他开口了,便冷笑着将其腹部匕首拔出,然后将沈清川连同匕首一起随手扔在地上,交代道:“海胤,教人给他接骨,止血,不能咽气。”   “啊.....啊......”沈清川痛苦地蜷缩在那里,口中发出难受的声音,流下了不甘的涕泪,他身上阵阵发寒,自己曾是蜀国太子,为何落得如此田地。随行的医生为沈清川止着血接着骨,匕首有意避开了要害,显然今上只是要他疼而已。   帝千傲用海胤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血,但他鲜血直流,也擦不净,索性不擦了,冷声道:“断你骨头送你一记红刀子,只是个开胃小食。和你还没完,回宫继续,平六国都没这么红眼过!玩死你,沈清川!”   沈清川猩红着眸子,额头布满了青筋,自己不会认输的!自己...了无牵挂,无所畏惧!   洛长安在余光里看见了帝君所说的不雅观的场面,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帝君,原来他也有如此残忍嗜血的一面,她害怕极了,她素来想象中是知道他手腕狠辣,但今日亲眼所见,还是吓到她了,作为令他蒙羞的自己,会...令他如何发落。她自责愧疚到不能自拔。   帝千傲回首望见洛长安竟看着他的方向,他眉心一凝,将沈清川以脚尖勾着去了另一个方向,以免洛长安看见骨头和血作怕,他本没想在她面前这样,实在是...怒极了,等不到回宫就要先泄点火出来。   他步至洛长安身近,低下手要摸一摸她面颊,洛长安下意识打着寒噤躲开了,帝千傲知道她怕,没有强来,只自她怀里拿过他的衣物,穿在身上,用龙袍将方才那失控的自己掩盖。   “帝千傲,你以为你出得去吗!今天就同归于尽吧!复颜草你也休想!我沈清川,就是你们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阴影!”沈清川说着,便要冲过去拉着洛长安纵身跳向琉璃棺,而后毁掉复颜草,而后离开琉璃棺坠崖,使棺落陵塌!   洛长安腰身一紧,已被帝千傲擒住,护在了臂弯,双双立在了崖颠。   洛长安因为惧怕帝君而瑟瑟发抖,他收起真气,温柔拍了拍她的后腰,轻声道:“不怕。不会伤你。不如趁这会儿想想晚膳用什么,晚膳得在船上用了,临江,别有趣味。”   洛长安心跳得快了,只说:“说是捕鱼婆婆救我,不是有意骗……”   帝千傲轻声道:“甚至不需解释。朕都明白…”   洛长安委屈的心里极为难受,“帝君……其实我……”   帝千傲笑笑说道:“不能说了。刚和沈动了肝火,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留种”二字,在那个点上还没下来。现在和你谈这个,怕自己受不住会…弄伤你。乖乖,让朕自己想想。一会儿朕自己就没事了。”   洛长安眼眶里盈满了泪意,忍不住落下泪来,就不再说话了,只点了点头,他竟为了她而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想法,一辈子都这样勉强他自己吗。   “慢着!”司良在这时,纵出身来,将已然跃至崖边的沈清川提了后领衣衫,拽回,抛回祭坛平台,“夜鹰,按了他!”   夜鹰闻声立时抢去,将沈清川死死按在地上,“老实点!”   沈清川被夜鹰死死按住,愤怒绝望地大叫:“放开我!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夜鹰厉声道:“帝君说了要玩死你,只有帝君要你死,你才能死,你这样的人,死了是解脱,别梦了,你不配解到解脱。”   说完,便点了沈清川穴道,使其不能动弹,能听,能看,能说话,不能用掌风自尽。   司良在将沈清川拽回之后,义无反顾地纵下崖去,轻飘飘地落在了琉璃棺上,咯的一声,触动了机括,琉璃棺微微地下沉,复颜草离了崖壁,乘着崖底风朝着上方徐徐而去。   那泛着点点荧光的复颜草,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帝千傲和洛长安对视一眼,他轻声道:“终于,到这日了。”   洛长安一怔,“这日?”   帝千傲微微笑着,“很久没看看你未损的容颜了。若能看看。”   洛长安不解道:“服下复颜草不就可以了?我虽说要回北地,可毕竟也不是一时就走的。若它真有用,您自然可见到呢。”   帝千傲微笑,“是吧。真想再亲眼…看看。”   洛长安隐隐不安。   而后司良抬起头来,望着那缓缓奔赴崖颠的复颜草,那宛如自己的救赎,他最后看着上方自己仰望的主子帝千傲,他多么希望,有生之年能听他再叫他一声司良。   “司良!”   帝千傲在时隔两个月,终于在这悬崖之巅,俯下头来,望着自琉璃棺上仰视着他的...司良,将其名讳唤了出来,终于放不下十七年自己亲手栽培所付出的心血。但,叛主、弑后,不可原谅!   司良闻声,心中一酸,竟落下泪来,泪水滴落琉璃棺,恍若隔世,“主子,听您叫我一声名字,司良此生无憾了!沈贼说上了这棺材,脚就不能离棺了。司良,立在这里,站好最后一班岗,护你们安全离开。待诸事办妥,司良带着蜀狗的祖坟,下地狱去!” 第419章 沧海桑田   是非因果,若非司良之错,何须复颜草。   若非画舫大火,洛长安岂会自朕手中脱控半年,教沈贼有机可乘。   复颜草已被崖底风吹着升至崖巅。   洛长安看着那莹莹光色,竟觉心头隐隐作痛,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帝千傲将复颜草接在了手心,将手轻握了,摘到了,“司良,身为男人,错了就是错了。朕说过,赎完你的罪过。自我了结即可!”   洛长安见帝君眼底深红,显然对司良于心不忍,帝君永远在做对的事情,从不会循私情,她亦不能清高的代替梅姑姑原谅司良,但只有她内心知道,替司良可惜,司良的人生原不必如此,她轻声道:“将沈贼扔下琉璃棺压棺,司良上来,你当用余生效忠帝君,在诰命府继续为梅姑姑守卫亡灵赎罪。”   “女主子,您心慈仁善,您一句‘上来’,实在教司良无颜苟活。曾经司良对您起了杀心,您竟可...许司良一个‘上来’。司良愧疚万分!”司良摇了摇头,将剑竖在琉璃棺上,决然道:“帝君所言极是,错了就是错了。诚实,是帝君教我做人的第一条。您容颜即将复春,并且容颜将常驻千年不败,司良也该为梅姑姑偿命了!”   洛长安知他心意已决,加上帝君不容他活,于是并未再多言。   帝千傲抬起修长的手催出真气,将司良额心的‘佞’字消去了,“此生别过。司良。”   司良竟释然地笑了,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额心,眸子发涩,主子许了我来生,主子他竟许了我来生,主子并没有放弃我,“主子,来生,必不会教您失望了!”   帝千傲颔首,“去吧。”   夜鹰、海胤与司良亲厚,却因司良所犯错误不可触碰,二人也不能多言,只对司良道:“兄弟,来生。”   一个‘兄弟’,教司良泪眼模糊的背过了身去了,他面对着无尽深渊,哽着嗓子说道:“兄弟,来生。”   沈清川被夜鹰制服着,他跪在帝后跟前,冷笑道:“你们以为出得去吗?地陵中我有三万地陵军,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来把你们全部剿杀!”   “应该说是,”帝千傲神情孤高,“朕的地陵军了。”   沈清川大震,随即便见地陵周围原沈清川的部下,那三万地陵军竟在口中高呼:“为东冥帝效力!誓死追随!”   沈清川如被当胸一剑,我的地陵军...叛我!   我沈清川仅有的军马,背叛了我!   他被洛长安背弃盟约,被旧部所背叛,一时间悲从中来,一败涂地,他情绪崩溃了,今日是父母忌日三周年呐!   我还剩下什么,脑海中竟划过那纯白色在草坪中跑着的小兔子,还有纯纯追逐在后的女子的裙裳,我沈清川,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   “你怎么做到的,帝千傲!你怎么策反我的地陵军的啊?他们与我歃血为盟,指河为誓!这世道,誓言都不作数了!”   帝千傲用手拍了拍他的脸,“从初九那日你在御书房脱口地陵所在,你亲口告诉朕,地陵在九岭山第七岭。朕就亲至和地陵这帮兄弟们喝了十天的酒了,上好的佳酿,三十年的女儿红!朕可以给他们光明和将来。你呢,只能许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陵内苟且!想扳倒朕,你还嫩了点。洛长安,是朕见过最勇敢、赤胆忠肝的女子,她纵然不做朕的女人,也视朕为其主子,你拉她卖国,可笑了!朕的妻弟入宫不是谋反,而是护院!”   沈清川深受羞辱,捂着心脏处,几乎痛苦至难以呼吸,“你已经被我扳倒了,不是吗?你,不只有权力上倒才是倒,心理上倒也是倒。复颜草怎么使用你应该知道啊。帝千傲,怎么算我都没输!你别说我沈清川不是毁你最狠的一个,以后每次和她上龙床,我都在那里。你这辈子都奈何不了我。”   洛长安双脚冰冷,近乎麻木,沈清川如摆脱不掉的梦靥。   “没有朕奈何不了的人。”帝千傲冷了容颜,对沈清川道:“朕说过给你保媒指人的,朕言而有信。”   沈清川双臂一动,露出紧张的神色,“你什么意思。”   “慌张了?”帝千傲冷然勾起唇尾,在沈清川耳边道:“朕的龙涎香,丢了一抹,朕的调香师警觉。巡抚大人帮着查查龙涎香的下落?”   沈清川双目猛地张大。   帝千傲冷笑道:“朕想让谁交底,就从没失手过!那半年过往,你肚子里的话,朕要一个字不落地揪出来,朕看你的嘴有多硬!”   沈清川脑海中闪过了宋凝那张无害的脸,他隐隐的觉得,帝千傲当真是城府极深,似乎每一步他都是算计好了的,每一步都在他计划内,沈清川本来豁出去了一条命,但是现在他似...有牵绊了。不,宋凝这被帝千傲玩剩下的,算什么牵绊。   沈清川眼前有双绣鞋出现,他抬起头便见洛长安立在他面前,她眼底有着绝望之色。   “洛长安。是你。”   “是我。”洛长安将他母亲的遗物,剑穗子从衣襟里拿了出来,“你母亲的遗物。”   沈清川面色大变,一改那种不择手段的疯狂神色,而是赤诚道:“洛长安,把这剑穗子还我。拜托,把它还给我。这是我母亲在我成人礼那年送给我的礼物,她老人家手有痛疾,编这穗子不容易。”   洛长安将手伸到了悬崖边上,作势要扔,“你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你。你老母亲的痛疾,恕我不能共情了。”   沈清川眼睛里有泪迹滚落,“不要扔好不好,求求你。那是我娘给我的唯一的遗物了。洛长安,求你。”   “你仍有你爹给你遗物,你手中的剑啊。你可用它来自刎。就让你母亲的遗物下地狱吧。沈清川。”洛长安说着便松开了那剑穗子,使那剑穗子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啊,我的穗子,母亲……母亲……”沈清川心中剜痛,泪水不住地滚落,口中噗的一声喷出血来,他攥着自己的心口,抬起猩红的眸子,瞪着洛长安道:“我恨你!”   洛长安轻笑道:“尝尝这滋味吧。恨字,我同感!”   帝千傲心中揪痛,恨,也是强烈的情愫啊,对我以外的男人。   其时,宋凝于皇宫内坤宁宫伏在案上正在为太后抄录佛经,突然心中有惶惶之感,竟又记起那日官道她被康梦踢死小兔子并将手踩在脚底时,那出面解围的沈巡抚了。   在深宫中,除去皇后娘娘,只有沈巡抚给过她些许的温暖吧,沈巡抚在做什么呢,听闻他文武全修,深得帝君的器重,刚上任就平了商船遇窃大案,很有能力的人呢。   众人出了地陵,上了回时江上游的军船。   待船只行远,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地陵塌了。   原是司良伸展双臂自琉璃棺纵下了深渊,自由了,如飞鸟,如百灵,解脱了。   那琉璃棺反弹触动了覆灭地陵的机括,属国那装满宝藏的地陵被司良拽下地狱,永埋深渊,司良身子下坠时,耳边似有女子在娇声说着‘司良君,司良君...我悔了...’。   九岭山有九岭,第七岭最得风水精华。   九岭山还是九岭山。   第七岭下已沧海桑田,有宝藏,有沉默的帝姬棺,有司良,有东冥皇后遗落的耳环,没了镇陵的复颜草。   船尾,沈清川教已然投诚东冥的地陵军亲手押解着跪在那里,看着地陵毁于一旦,他的心在滴血,那蜀国皇室最后的文明也不复存在了。今日是他父母三周年祭日。帝千傲用这种方法让他给父母过了三年。   他深深饮恨,却…再无还手之力,不甘心,不甘心,我司徒清!他帝千傲...她洛长安...合起伙来...!   ***   江风有些大,入夜了,飘着些小雨,竟仍有月色。   洛长安教下人准备一间客房给她,海胤说所有屋子教将军们住了,因来时她不在此船,屋子都分配好了。只帝君的主舱内还有个空儿。   洛长安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进得主舱,大抵人多又落雨,攒动中肩膀教人揽着就进来了。   进来后才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回想起来带着不容违拗气势的力道,属于余怒未消的帝君。   在军船属于国主的主船舱内,帝千傲坐在窗畔椅上,手背上因掴沈所落的伤痕仍自出血,他将手轻轻搁在桌案,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她看见了吗,他的伤口,有感觉吗。   洛长安在他身近,靠着窗子立在那里,雨打着江面,她始终注视着他手背上深可见骨的伤痕,心疼至极,想为他裹伤。他介意吗,她若靠近。   随行军医持药箱在旁边劝慰着,“帝君,手背上伤口深重,当及时裹伤啊,拖得久了,伤口不工整,容易留疤。这手若是落疤,可惜。”   帝千傲不言,只将头靠在舱壁,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江面。留种,她身子里曾有别人的种,嫉妒到呼吸也难,嫉妒到想哭。她只能是我的。   军医见帝君不言,便求助般的看看海胤。   海胤也无计可施,朝着洛长安看过去,轻声道:“娘娘,您看这......”   洛长安便将尝试着手搭在帝千傲的手腕上,只觉他手臂一震,却并未将她挥开,她忐忑道:“先让军医处理伤口,好不好。”   帝千傲往压在自己腕上她的细嫩的手上打量着... 第420章 多想   她的手白皙柔软,他的腕子是麦色的充满力度的,更显得她的手柔弱无骨。   想让她的手在他身体上换个地方握着,他也想在她身子里留种,今晚就想。   帝千傲一时未说什么,只眸色越发的深邃了。   洛长安被他目光睇得手背刺痛,兴许他介意她自作主张便将手放在了他的腕上,下意识地要把手缩回来。   她刚一离了些他的肌肤,便被他反手攥住了手腕,只听他温温笑道:“我...痛死了。”   洛长安不知为何,耳尖竟红了几分,他的手由于怒火仍自颤抖,她属实忌惮,脑海里仍回想着他将匕首送进沈清川腹部的画面,她不由阵阵寒噤,“手痛,是么?”   帝千傲挑了眉,“手受了些伤,手痛。身上没伤,身子...不痛。”   洛长安几乎要被他深邃如潭的视线吞没,她轻声道:“让军医先生给您裹伤,时间久了,就不好处理了。”   “嗯。你若不理,今儿朕是不会裹伤的。”帝千傲如赌气的孩童般吸引着洛长安的注意力,“进舱半个时辰了。你没有问。对朕,你从来不紧张。”   洛长安快速看了看他,招手教军医来给帝君缝合伤口,侧面回答着帝千傲自己的关切:“先生来给看看,我进来就瞅见他伤口了,有八处口子,都见骨头了。”   帝千傲眉眼微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数了数,的确是八处伤口,嘴角微微弯了些。   “娘娘可是记挂着帝君的伤口呢,帝君自己都不知有八处伤口。”海胤找准任何时机就撮合二人!   “帝君,洒了些镇痛药粉在伤口,但缝合起来还是难免痛感。”军医小心翼翼,“您受苦了。”   军医帮帝君运针缝合着伤口。   洛长安帮忙拉着帝君的衣袖,以便军医不受衣袖阻碍。整个缝合伤口的过程,洛长安看得心惊肉跳。   帝千傲却只是将另一手支在下颌,目光拢在她的面颊上,欣赏着她为他伤口而担心的样子,伤口倒少了,眼看就缝合完了。   “换个人若是被这么缝合,只怕早沉不住气出声了。独帝君不同!”军医将伤口缝合了之后,边拿起纱布,边说着:“上了药,裹上纱布,隔天换药,养半月伤口就愈合了。”   帝千傲在军医手中纱布落在他手背之前,却将手挪开了,“这里不用你了。下去吧。”   军医又作难了,这是又怎么了,倒不敢置喙,将纱布和药物搁下,就在海胤摆手示意下出去了。   军医先生出了门便擦冷汗道:“给帝君缝合伤口,吓得我的衣服都教汗浸湿了,帝君心火旺盛,我方才搭了下脉,他心脉都快喷了。现下还能静静地坐着,可见强压着火呢。但如何不让我包扎完呢?”   海胤嗤地一笑,“这是娘娘不会缝合伤口,若是会,伤口缝合也轮不到你。帝君嫌你包扎不好,想要蝴蝶结呢。我忍不住告诉了你,你不能说出去,你说出去就是死罪。慎言!”   军医一怔,你说完了你爽了,教我慎言,我这么震惊,不说出来憋死我:帝君,蝴蝶结?!   海胤看军医被惊成个锤子,便摆摆手让其下去了,里面那俩天天闹别扭不给生小公主,逼得他都找别的乐子了。   洛长安自药箱里拿纱布,随即坐在帝千傲脚边的低椅上,动作轻柔的帮帝千傲将伤口裹住了,系了一个她习惯的小小的蝴蝶结,她抬起头来,“伤裹好了,帝君。”   帝千傲睇了眼手背的蝴蝶结,摸了摸。   洛长安立起身便要踱步到窗边去,立回她原来立的位置,那个位置不在他视线里,她不会那么愧疚难安,上回被他目睹萧先生把她逼在布阁架子上,他便发狠烧毁二人所有的信物,这次她被沈清川侮辱,她不知他会如何对待她,但她承受不住再一次被毁灭所有信物了,那不如要了她命来的痛快,她怕。   “进舱就躲着朕。说了那画面不雅观,不让你看,看了又怕朕。怨谁啊?”帝千傲伸手将洛长安的腰肢嵌住了,而后将她按在他的腿上,她坐在他腿上碰着些龙身,竟已...不可言说的滚烫,她大惊,忙要起身,却被他按了回去,随后他轻笑着道:“地陵摘草时,教你先想想晚膳用什么,现下想好用什么没有?”   洛长安见他并不提及他所介意的留种二字,而是将事情压着,故作轻松地问她晚膳之事,他的避而不谈反而令她压力很大,生怕他突然爆了,她招架不住,“帝君,我喘不过气了。”   帝千傲拿鼻尖轻轻触着她耳廓,“放松下来,你想的事情,在这里不想谈。告诉朕,有没有想好用什么晚膳?”   洛长安试着从他手臂中挣开,却紧紧地被他束着,她眼尾见他手背上纱布已经浸出血来,她便不再动弹,小声道:“晚膳一时未想好用什么。心里记挂着槿禾与槿风,我出来半日了,一会儿回到永定侯府,再用膳吧。”   “嗯,回永定侯府。”帝千傲敛了神色,“那日于东宫你说你迷路了,让朕给你指路,朕说和离是权宜,出宫是暂时。只待蜀国余孽除了,便迎你回来。眼下,看起来你已有方向了?”   洛长安微微苦笑着,“您也说过要么全得,要么失去。让我给个痛快。我想了想,我凭什么呀。宫里侍女册上任一个都比我年轻、比我清白。如我昨夜里说的,我要回老家了。南方雨水多,就念起北方冬日里的打雪仗了。我就是这样不知珍惜的人吧。别教东宫空着了,扶了新人,给我一个好看,让您自己也舒坦些,那满园桂花,不堪蹉跎。”   “洛长安!那半年之事,我甚至一个字没有问。”帝千傲半眯着眸子,“你便如此...敏感?你并不知道我的想法。扶新人?皇位起誓,一文不值。”   “帝君!”   “皇位起誓,一文不值!”帝千傲重复着,“扶新人?朕心痛!”   “并非一文不值!长安知道您并未辜负曾经誓言。”洛长安红了眼眶,“而是,您...您明明介意......”   “我亲口告诉你,我介意了吗?”   “您一个字不问,比质问长安,更让长安感到无地自容。”洛长安难受极了,“帝君,能不能让我解释一下呢,那半年......”   “不如,还是说说用什么晚膳吧。秋季里正值鲈鱼的时令,你口味淡,清蒸来多少用些。”帝千傲终止了她口中的话题,便吩咐着海胤布膳。   洛长安将心中关于那半年之事的解释压下来,他不想听。   海胤差人备了清淡的膳食,含帝君所点的鲈鱼,其余仍有几样新鲜时令菜如秋葵、百合、莲藕荤素搭配着,以及酒水,船上到底将就些,不比宫里齐全。   洛长安闻见鱼的味道,便忍不住胃里难受起来。   帝千傲夹了鱼肉喂至她唇边,“尝尝味道。”   洛长安强压着不适,尝了一口,皱着眉心道:“不大中意。别喂我了,我自己来吧。”   说着,拿起汤匙,对番茄牛腩里的番茄情有独钟。   帝千傲没再强喂,见她对酸酸的番茄贪口,只笑道:“不是你月事未净,朕会以为你肚子有了朕的种呢。”   一个‘种’字,又令他眼底猩红。   洛长安一怔,没有说什么,原来文字狱已经这般严重了。   期间,帝千傲仅空腹饮酒,几乎没有停杯。   洛长安见他如此,加上自己胃口不佳,到底是停筷了,她静静地伴着他,他身上由于酒意,自耳廓至颈子里已经开始发红了,他隐忍的怒火,令她坐立不安,如置身高压下,快窒息了。   终于在他醉意深沉,倒酒时已经不能准确倒至酒盏内,而是使酒水洒在桌面时。   洛长安夺了他手中酒壶,愤怒地将那铜质的酒壶搁在桌上,“明明介意!为什么不问呢!喝酒买醉,我看着你难受,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这是又怎么了。以往我烧信物,现在不烧了。怕你难受,问也不敢问了。也不行?”帝千傲指着自己的心脏处,红着眼睛道:“媳妇儿被人上了,我心里什么滋味呢!你让我这个孬种问什么!我自己想想,自己安静下来,不行吗。我怕你难受,对你笑脸相迎,也是错吗。”   洛长安突然就委屈哭了,看了看江面,见长安城渡头马上就到了,便道,“给你个痛快!扔了我这个从过二夫的。扶新的吧。”   “是!遇事就逃!遇事就让朕换新的!换得了早换了,需要等近十五年再换?”   “若一辈子看着您气到发抖仍佯装着对我温柔,一日二日可以,受得住三日五日吗!您能忍一时,您能忍一世吗?”   洛长安说着,便自他腿上下来,将自己被他拥得发皱的衣衫整理整齐,而后朝着门踱去,准备去甲板上,等着渡头到了就下船,她的马车就是渡头边子上等着她回府呢。   “兴许,”帝千傲在她迈出离开他的第一步时,便道,“朕该问问!”   洛长安将身子一顿,“您请问吧。”   “仍恨朕吗?斩龙剑,不用上吗。”帝千傲温温笑着,笑意中有苦涩难言。   洛长安眼眶里忍着眼泪不落下,“您的问题,我不懂了。不问留种的事吗。不问我在他身子底下怎么叫的吗。不问他怎么给我沐浴更衣,照顾病体的吗。”   “说过了,你并不知朕想法。”帝千傲立起身来,“画舫大火,是朕的生母纵姨家姊妹所为。亡国太子是为了报复朕而辱你。你今日之不幸,今日之疾苦,皆是朕带给你的。朕若因此事报复你,奚落你,讽刺你,甚至摧毁你,朕和颜凤,和沈某,有何区别?朕为什么要和他们联手难为你!你以为朕以伤害你为乐趣吗。媳妇儿,我是你的人啊。”   洛长安捂住嘴巴,泪水滚落,“别说了。”   “为什么又不让朕说了呢。本压着不说。刚开始说,又不让了。”帝千傲缓缓朝着洛长安踱去,他将手朝着洛长安的面颊探过去。   洛长安下意识的别开了脸,“我脏了。”   帝千傲将手顿珠,温声道:“长安......”   “对,长安城渡头到了,我要回家了。您保重。待您领新人上凤凰台,我托人给您送礼物。”洛长安狼狈的向他俯了俯身,便打算落荒而逃,真的配不上帝君了。   帝千傲见她已然落跑至门处,便紧了二步,倏地将手撑在她身侧,把她人禁锢在她的臂弯和门板之间,声音中有几分紧涩,“和朕回宫,进龙寝一趟吧。”   洛长安心中一紧,心脏跳的也快了,龙寝二字使她眼眶发涩,那承载着她多年记忆的地方,“此生不会再入宫了。宫中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会再有洛长安。龙寝,也是再不会踏入了。”   “倒不必紧张。朕知道你去意已决。邀你回宫,是要回去将复颜草给沧淼,让他制成药,给你用了药,把小脸儿恢复了。了朕一桩心事。”帝千傲语气微微一顿:“再有,你对宫里布局熟悉,许是该问,那该去药阁,为何去龙寝。主要是你那副面朝墙壁的画像,既然你要走,就走的彻底些。将那画像也摘了自我们的婚房带走吧。”   洛长安回过身来,抬起眼睛,泪珠不住的滚落,倔强的不肯说话,那画像他烧了又复画,现下又要她取走了。   帝千傲帮她擦拭着眼泪,“别多想,今儿并非有意不带沧淼来地陵。不带他是因他不会武。并不是以此引你回宫。”   洛长安点了点头,“没有多想。是您心思深,多想了。”   “那么,随朕回...龙寝,取画像?”帝千傲克制的语气下,手轻颤着,自画舫大火之后,她没有再在龙寝婚房过夜,留种的事情得深谈,在龙寝谈。   洛长安想起他们的婚房,就悲从中来,不是不能去拿画像,而是去了,再离开,就又如生离,上次她用了二十多天才出宣武门,她兄长接了她很多次,戳着脊梁骨才把她接走。这次她怕自己又出丑似的离开的艰难,她犹豫着。   这大半年颠沛流离,全无半点安顿之感,好想有个家啊,不想继续漂泊了,眼看再过没几个月就二十九岁了,人生如何安放,帝君...相公...   “你瞧,一提进龙寝你就怕了。”帝千傲逼视着她的眸子,“朕难道会囚禁了你不成?你以为进了宫门,就再出不来了?” 第421章 可有按时茶饭?   洛长安心里很乱,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我去用了复颜之药,取了画像。我就离开了。”   “好。”帝千傲应着,想带她回家,想同她在金銮殿外平台上领孩子散步玩耍,有处斜坡孩子喜欢作滑梯玩乐,想把长春宫和长明宫灯还给她,无助的我,近三十四岁了。   待军船泊在长安城渡口。   洛长安被帝千傲拥着放在马背上,他没有选择乘坐马车,因驱马会更快些回到皇宫。   刘勤见妹妹自晌午离了永定侯府多时未归,在傍晚便来到渡头等着妹子,等了二个时辰了,终于见到妹妹被帝君放在了他的马背上打算带走,且看神情,带走就不打算放人了,他眉心蹙起来,宫里女人多,妹妹这感情上不容瑕疵的性子,进了宫迟早作践死自己,他躬身道:“帝君,不如将舍妹交给刘勤,那边有自家马车,不劳帝君亲送她回永定侯府了。”   帝千傲心思不在与爵爷周旋,仅吩咐海胤道:“与爵爷补一道圣旨,朕带人走,带定了。”   说着,便松了缰绳,驱马先行离开了,夜里仍有些如丝细雨,他用披风将洛长安护在了怀里。   刘勤见帝君那神色如同要将长安连骨吞下,便举步要追,“这是要出事啊,我长安才及他胸口高矮,他这般神色,明儿我得给妹妹办后事去!”   海胤张口一道圣旨:“爵爷跪下接圣旨!”   刘勤步子一顿,被圣旨二字压得动弹不得,便屈膝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爵爷赶紧回家歇着去吧。别多管闲事!帝君比你知道疼人!”海胤说完便也追着去了。   刘勤:“......”这么不走心的圣旨?海胤逗呢?   宫墙外落满了自东宫被风吹来的桂花,香靡里骏马长嘶,马蹄经皇宫最外围的西华门,再经中间的太和门,最后经过宣武门,绕过东宫宫墙,掠过凤凰台,穿过御花园,一路来至皇宫正中的龙寝。   途径御花园时,夜色花园中月色薄雨,雨打溪水景致极佳,几名宫妃在小亭子下正在品诗。忽听骏马长鸣,正不解是谁如此张扬,竟在后宫内院纵马,都纷纷看去。   一看,不由吃惊,这张扬之人,竟是帝君,他马背上,他怀里有一人,风将他披风吹起些缝隙,借着月色,只见那女子仅见侧颜便已美貌倾城,她轻轻靠在今上胸膛,竟是离宫多日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回来了?!”   “都猜测皇后娘娘是失宠了被冷在远郊了,东宫大门也落锁了十几日了,除了满园桂花依旧,早就物是人非!突然教帝君亲自带回来了。是复宠了吗?”   “复宠?不会吧,她的两个孩子也被帝君冷在远郊了呀。现下受宠的是有孕的贵妃,宋凝,太后也待宋凝亲厚,每日让宋凝陪在太后娘娘身侧呢,太后用膳念佛都离不了宋凝,一时不见就不行。还有帝君赏宋凝那长春宫,那长明宫灯!”   “现在帝君竟亲自将皇后自远郊接了回来?是不是...要变天了?”   众妃小声地议论着,皇后回宫的消息立时走遍了后宫七十二殿,含太后宫室坤宁宫。   一时都知,今上将东宫接回来了,且马蹄踏遍了整个皇宫,连花园里众妃摆的诗会也惊了。   当骏马在龙寝院内停下,帝千傲先行纵下了马背,随即用手嵌住洛长安的腰肢将她放在地上,“颠簸的累吗?急着带你回...宫,属实赶了些。”   洛长安摇了摇头,“没事。”   海胤这时也赶了来,一来就不情不愿又不得不禀报道:“军机大臣方才来求见,说是有边防要事禀报。”   “朕知道他要干什么。新上任,往朕书房跑得勤,陈芝麻烂谷子。”帝千傲不耐,今日除了洛长安,谁也不见,这次不会因为政事丢下她使她空等了,“使他拟了奏折呈来。今晚不应付他。”   洛长安环视着院子,这地方的建造都仿照着旧都建的,那时候他说是怕她换地方不熟悉,这些建筑含树木都与旧都皇宫保持一致,说真的,有种回家的感觉,但他刚才说的是回宫,她眼眶又红了,但也怨自己,是自己先定义这里是宫,不是家的。   “进屋等朕一下。”帝千傲拍了拍她的手臂。   洛长安颔首,“好。”   待洛长安推开屋门步了进去,帝千傲将衣襟中的复颜草递给了海胤,“去交给沧淼,告诉他,我和女主子叙叙旧,就过去医阁见他了。”   海胤面色沉重,“帝君!当真要取心头......”   帝千傲摆摆手,“去吧。”   海胤看了看手中宛如透明的复颜草,将心一横,便去了医阁。   洛长安进得屋内,这婚房内摆设布置和旧都时一模一样,那时以‘沈小姐’身份短暂地进了片刻,那时见到了宋凝的宫扇在桌上,现下没有了,桌上留的只是洛长安旧时用的眉笔和胭脂,连摆放位置都是如旧都时摆放一样。   她看向那悬在墙壁上的她的画像,画像已不是面朝墙壁,而是被悬了面朝外面,她摸了摸画像表面。   门板处一声轻响,帝千傲推门进来,而后将门关起,迈过屏风进得室内,他依着宫柱立在那里,回屋看见自己的女人,滋味大抵是世间最好的,半笑着问她,“画像上可有落灰?”   洛长安手指上很干净,画像如每天都被悉心打理,并不曾落灰,“没有。”   “朕每日擦拭,自然不会落灰。”帝千傲说着,便坐在榻上,双腿自然敞开,双手有些局促地搁在膝盖上,“还欠你一解释,当初将画像面向墙壁,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怕看了想得厉害又见不着。”   洛长安心头一动,轻轻一咳,不答他话,只另起话头,“那个复颜药,要等多久呀?这画像说取就取下了,不费功夫。”   帝千傲眉心微微一动,“沧淼还差一味药材。得稍等等。”   “唔,好。”洛长安于是折身,抬手要将自己的画像取下。   “媳妇儿。”帝千傲在她手触到画像前,唤着她。   洛长安为这仨字儿,眼眶一涩,回转了身,也不知该怎么办,只怔怔凝视着他,“你叫我什么呀?”   “媳妇儿。”   “不是和离了?”   “你保准没看看和离书。”   “我是没看。”   “你该看看。”   洛长安就好奇了。   “过来。”帝千傲将双臂展开,等着她,“这是圣旨。”   洛长安于是缓步走到他的领地,立在他微微敞开的腿间,他将手臂一合,将她腰肢拥住了,他坐着,她立着,他需微微扬起面颊与她对视。   “想听你叫我一声相公。”   “真想听吗?”洛长安都不确定了,因为他眼底怒色未消,她明白他介意沈某。她这种情况下叫相公,会令他如意吗。   “委屈了?”帝千傲询问着,“是不是又不知怎么办了。眼看十一月初五就到了,你二十九岁生辰,朕也近三十四岁了。又是一年。十五年了。”   洛长安眼睛里升起泪意,委屈二字使她几乎泪目,“是,又不知道怎么办了。十五年了。”   “你一怕就躲着。屋子里就咱们夫妇二人,什么话都可以说。并且,要说实话。朕是大男人,朕先来。”帝千傲说着,便微微一笑:“朕今日说谎了,不带沧淼去地陵,是为了引你回宫。宣武门已经下钥,你出不去,朕不让走了。哪怕朕今日就死了,你也是我帝千傲的小寡妇。”   洛长安哽咽道:“可是...可是我脏了...您现在压着怒火的样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怕您又把信物都烧了,也怕...您把我打入冷宫...我不想用冷宫生涯结束我下半辈子。”   “那日在棋室外,朕将诸事都听见了。听见后未露面,而是去卧房待你。那日,朕亲吻了你腰后小痣,亲吻了你的朱砂字,还有你的小嘴。”帝千傲抹去她眼尾的泪意,眼底除了怒火,竟平添兴味,“我媳妇儿是最自尊自爱自重的女子,是最干净的女子。你是被欺侮了,脏的是那些害你的人!不要说你被辱了,纵然是被轮了,朕也对你初心不改。朕怒,是因为朕觉得窝囊,没用,连媳妇儿都保护不好!恨不能死在你手里谢罪。”   洛长安的心缓缓地卸下防备,他将手放在她脑后,将她轻轻带进他的怀里,她偎在他的胸膛,委屈道:“我担心自己会给你带来耻辱,且我是一国皇后,若是连清白也没有了,如何于后宫安身立命。”   “朕,就是你安身立命的资本。”帝千傲捧住她的面颊,“纵然天下人都说你不好,遗弃你,否认你,但千金难买我愿意!朕谁也不要,就是要洛长安!”   洛长安仍自犹豫,不知该如何踏出这一步,若是再行差踏错,她这辈子就完了,岁月使她已经不能像年少时那般冲动了。   帝千傲没有得到洛长安的答案,他好失落。   洛长安只觉自己面颊上一热,她抬手摸了,竟有几分湿意,她抬眼去看,却见帝君竟落泪了,她心中一惊,“帝君...您又落泪了?”   “心里难受。”帝千傲将手放在心口,紧紧攥着心口衣裳,“想你。你就在这里,却如隔着千山万水。长安,何时能真正许我一生一世啊。这里不是宫,是家啊。”   “家。”洛长安眼眶一热。   “这是我们的婚房,我们的家啊。宝贝。”帝千傲红着泪眼,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过日子啊。要求不高,落朝后,在院子里,在秋千架旁,能见你和孩子们在家里等我,我不用终日里守着你住过的空落落的宫殿睹物思人......”   “帝君...别哭。你告诉我,我怎么做能让你不这么难受。”   洛长安慌了,他一生几次落泪都是因为她,而他每次落泪都是到了极处,头一回他落泪,是她告诉他要嫁给慕容珏请他恩准;第二回落泪是她产下帝槿禾那回;第三回是他烧了信物,铲除了吴书业后于千军万马前求她回家;这回是她被辱后他竟比她还难过痛苦。到底,她没有他坚定和勇敢。   “留种二字令朕嫉妒到发疯了,那是我的本性,我可压制,可我改不了,全因我太在乎你,长安,我嫉妒到如死了,救救我。”帝千傲用手摩挲着她的唇瓣,“将你交给我...让我感受你最后一次。救我......”   洛长安在还没有想好去留的情况下,已经挡不住他眼底的希冀之色,终于将下颌点了点,但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是放她自由了吧,同意她回北地了?   得到洛长安的准可,帝千傲便将她罗裳轻解,见她月信净了,没了那褐色血迹,便未多想,发狠了要她。   洛长安她身体僵住,小脸皱成一团,“帝君,今日怎么了,如没有明天了......”   帝千傲将她两只手腕压在榻上,她娇弱不能承受,但今天他要把自己毫无保留的彻底给她,将她身上旁人的痕迹全部抹去,使她身上只有他的气息,他亲吻着她的颊边道:“我爱你......”   这三字久违了,以为此生再不会从他口中听见,洛长安耳廓发麻,原来这么多年他都在压制着自己,今日将才是全部的他,她小腹发胀作痛但她未作声,因为她不忍在今天拒绝他,他看起来很需要她的慰藉,他又开始在她耳边说着疯话哄她了,她这次被他哄人的话都哄哭了,他软声说着:“真想把这颗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事后他没有立即离了她,而是与她这般合在一起久久的拥着她,宛如诀别。他平静了下来。自地陵带回来的邪火得到了开解。   洛长安穿好衣服,红着面颊坐在床边。   帝千傲拨了拨她的发丝,“我说了我爱你,你没有回答。”   洛长安看了看他,倒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她知道,自己不会离开他了,因为自己也想要...过日子啊。   “乖,说你爱我。”   洛长安笑着摇了摇头,心里也大抵感谢他方才过程里有等她适应了再行,“不要。”   帝千傲眉心失落,“行,不要。方才没说不要,这时却说了。身子给了,心不给。这辈子被你拿了!”   洛长安为他倒了一盏茶,递到他手边,“吃口茶,方才不是说口渴?”   “解了渴了。茶倒不用了。”帝千傲将茶水搁在桌上,“沧淼的那味药材,许是到了。朕御书房也仍有事。这几天忙,朕教他们将药制好了给你送来。”   洛长安点了点头,“好。”   帝千傲将屋门打开,又回头看看她,爱开玩笑:“若是你怀了,若是正巧朕死了,会生下来吗,遗腹子。”   洛长安连忙制止他,“您怎么总说不好的话。快别咒自己。”   “好奇。”帝千傲笑着,“自己也忍不住拿驾崩打趣自己。”   言毕。帝千傲便离去了。   洛长安追至门边,扶着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竟生出不舍之感,她打着赤足追出廊外,又追至满是雨水的院子,直至看不见他的身影。   帝千傲离开之后,洛长安环顾着婚房,她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若他不嫌弃,她何必自弃,她将他书桌上随手散落的几册书归理整齐,将他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外衫拿起叠放整齐,而后吩咐小桃道:“小桃,你来。”   小桃进来问道:“娘娘,何事?”   “教夜鹰带人将储君和二皇子接回宫内,帝君忙完了,一回来就能瞧见我们母子仨在待着他了。”说着,洛长安压下胃里不适,又道:“多少时候没给帝君包饺子了,你去准备些木耳,虾仁,鸡蛋,我现下为帝君包些饺子,他喜欢我包的三鲜陷儿的。或者,他不喜欢饺子,只是喜欢我包的饺子吧。”   小桃连忙道:“好的,娘娘!您终于想明白了。”   洛长安坐在梳妆镜前,将一直藏在袖间的和离书拿出,打开看了,里面竟然空无一字,帝君从未休她,当真只是权宜,她温甜的笑着,终于不用再流浪了,以后换她守护着他吧,她再不任性逃跑了,“小桃,吩咐下去,明日起恢复后宫早事,教各宫各殿小主们辰时过来早会。”   小桃开心道:“是,娘娘!奴婢太开心了,您终于发自内心的要伴着帝君了,帝君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是啊。兜兜转转。多年了。”   然,洛长安待了三日均为等回帝千傲。   她每日将三餐备好,摆上碗筷,那属于一家四口的碗筷。   早餐,午餐,晚餐的待着帝君,她陪两个宝贝用餐时,会看着为帝君准备的那副碗筷出神。   帝槿风会奶声奶气的问:“爹爹去哪里了?”   终于,在第五日,龙寝外有些响动,洛长安听见脚步声,便踱步了出去,然而来人不是帝君,而是沧淼和海胤。   沧淼来至近前,向洛长安行了一礼,“娘娘,我来给您送复颜丹。服下吧。”   洛长安的目光落在那赤色的复颜丹,连着药盒子接了下来,只觉心中惴惴,但见海胤到了,帝君却没到,心中失落突生,将复颜丹含在口中,竟有心痛之感,待药下腹,她终于忍不住问海胤道:“这几日帝君政务繁忙,可有按时茶饭?” 第422章 催   海胤抬眼看了看洛长安,复又将手中半尺见方锦盒抱了抱,垂着眸子道:“帝君...今日二更时,崩了。临终,只说此生对不起娘娘,若非遇见他,娘娘不至于如此。”   -若是你怀了,若是正巧朕死了,会生下来吗,遗腹子。-   洛长安耳边回响起帝千傲的话,她心里忽然如被小刀割了一道口子,放着血。院里芭蕉叶子里忽然惊了一只大雁,振翅飞走,留满院死寂,使她身子猛地一颤。   “崩了?”洛长安本正笑着,突然就不肯笑了,只将自己飘逸的衣袖怒然一拂,“真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那日夜里你主子也亲口拿驾崩来打趣本宫。你们...可恶!”   说着,洛长安便进得屋内,坐在梳妆镜前,拿起给帝君缝了一半的新靴,正绣靴口龙纹,便继续走针,下针就扎了手,指间有鲜红的血珠滚落。   那纵着她的人,那容她恃宠而骄的人,真的走了吗,那在她怒撕侍寝册子时会递上剪刀的他,那会令千军万马摆队列阵为朕心悦你的他,那会在她生辰夜里为她亲手捕捉萤火虫的他,真的走了吗。   海胤与沧淼跟着进殿,沧淼靠在窗边,抱着手臂,他看起来筋疲力尽,宛如经历了一场与死神抢命的殊死搏斗。   海胤则静静地立在洛长安跟前,轻声叫着,“女主子!国丧,灵堂...设在龙寝吧,意味着寿终正寝。”   洛长安几乎愤怒,内心里突然烦躁无法自控,小腹隐隐作痛,脑海里是那夜里帝君发狠如没有明日般往她身子深处钻的抵死纠缠,现在却提令人通体发寒的国丧,愤怒,丧夫,不能接受!   “越发离谱,海胤,越发离谱了!帝君于凤凰台惩治公孙雅那回你让梅官告诉我帝君驾崩了,帝君于水榭阁醉酒那回又说帝君跌下鲤鱼池沉底了泡发了,这次连国丧、灵堂都出来了!荒唐!”   海胤叹口气,“女主子,女主子...!”   洛长安半眯着眸子,嘴唇惨白道:“必是又想让我去见帝君,扯谎骗我。说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崩的?”   沧淼许久未言,此时缓缓道:“洛长安,你方才用的复颜丹,是复颜草加上真心人的心头血所成的药。我和我父亲,给帝君开的胸膛,取了心头血,抢了五天五夜,没能将他命抢回来。今日二更...崩了。园子里还没各处去递消息,此事非同小可。”   -沧淼还差一味药材。得稍等等。-   洛长安耳边又响起了帝君那温柔的嗓音,她将手攥在心口衣襟之上,原来他自己就是那味药材。   -真想把心脏掏出来给你看看-   耳边不住地回响着帝君的声音。   -想听你叫我一声相公-   -方才我说我爱你,你没有回答-   洛长安窒息了,她将他的命吞下了腹中,他真的将命也给她了,当真将心也掏了出来给她了。   “必是抢回命来了!沧淼,你有意唬我!”洛长安厉目瞪视着沧淼的方向,脚底慢慢升起寒意。   沧淼微微苦笑,“我生性不羁爱开玩笑。只今天没有玩笑的心情。那是我发小。发小!”   荣亲王掀开了门帘进了来,揖了手对洛长安道:“嫂嫂,太后老太太那边要去说吗?老人家身子不好,知道了消息恐怕国丧得办两桩。所有事,都等您拿主意。”   洛长安见荣亲王也来了,她双手开始颤抖,她腿发软,她觉得天旋地转,她扶着桌子缓缓坐在椅上,她在铜镜种看见自己双目血红的面庞,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需要用帝君心头血为引方可成药?为什么!若知他是药材,我何须复颜!”   “帝君说,您若知晓必然不让他涉险。他原以为可以熬过来的。他一直叫着你们娘仨的名字,他叫着长安,叫着禾儿,风儿。”海胤用衣袖抹了抹眼睛,随即将他手中一直抱着的锦盒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静静地躺着右金玉所制的玉玺,海胤又道:“女主子,帝君提前交代了,若是他不幸没了,便教咱们这帮人支持着您,扶储君上位,您...垂帘听政!若有遗腹子,他望您生下来。”   洛长安将手摸在那玉玺身上,那是他常触碰之物,她的眼底升起泪意,“他在何处啊?教我发现你们诓我,定不饶你们。不,你们诓我吧,教我发现你们诓我,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在医阁。”海胤说着,便将玉玺收回锦盒,又抱在了怀里,“去看看吧,去看看。”   洛长安来到医阁,她步子絮乱,她将发髻上的金步摇跑丢了,她进得主殿,便见殡葬阁徐大人由内里出得来,见了皇后,便束手立在边上让开了路去,徐大人说:“娘娘,节哀。”   如当胸一剑。   好苦滋味。   洛长安不喜欢看见此人,此人出现的地方都是白事,且是重要人物的白事,在帝君出征那一年,洛长安便是与徐大人配合着将公孙太傅以国丧之礼送走了。   洛长安来至殿内,远远地,见帝君正安静地躺在药阁玉床上,如睡着了。   洛长安突然好生无助,彷徨,迷茫,幽幽人世,失去方向。   她缓步走到帝千傲的身近,她凝着他如画的面庞,他的唇瓣毫无血色,他的长睫在眼睑上落下些阴影,她将手探向他的鼻息,她绝望地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她猛地将手收回,她浑身如坠冰窟,她如死了。   外面又落雨了,雨声里,洛长安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海胤轻声道:“娘娘,徐大人那边,您及早和他商量一下,需要择及时入殓的。”   徐大人将身子躬得低低的,最后索性跪在地上,额头点地,只说:“哀哉!”   “你们都误会了。”洛长安在床边椅上坐下来,握住帝千傲的手,他的手却毫无意识的垂了下去,洛长安再度紧紧地将他的手攥住,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艰涩道:“帝君他只是累了,他睡着了。你们不要大声喧哗,莫要打扰他休息。让他再睡一会儿。他睡一会儿就醒了。他为国事操劳,他需要休息一会儿。”   海胤道:“娘娘,到底不能耽搁太久,天气不冷呢,久了样子不好看了,及时入殓。”   “本宫说了!”洛长安怒然将玉床旁边桌上的药物器材全部挥落,仍觉心间愤怒难平,连桌案也掀了,“帝君没有死,他只是太累了,他...勤政十九年,他...也是需要休息一下的呀。你们催什么!你们出去!”   海胤见洛长安情绪激烈,那些药物器材砸得遍地都是,他便挥挥手,带着荣亲王、沧淼、和徐大人出去了殿外候着了。   洛长安查看着帝千傲胸口位置,见有白绸包裹着心脏处的伤口,白绸上仍有嫣红的血液,他的颈子上也渐上血迹,可以窥见开胸取心头血时的凶险,她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泣不成声,她自衣襟取出了手帕,帮帝千傲擦拭着颈项上的血渍。   “伤口疼么,还疼么?”洛长安一遍遍地问着,却得不到任何的回答,她又问:“很疼对不对。孩儿他爹。”   她的泪水落在了帝千傲的手背上,一滴接着一滴,他却不回答她。   “不是说落朝了想在院子里看见我和儿子们吗?我把儿子们接回宫了,这五日,我每日带他们在院子里等你,龙寝只有一个秋千架,哥俩竞争得可厉害了。我哪里知道这五日你竟经历着开胸之痛呢。我若知道,我若知道!”   洛长安边说着,边擦拭着眼泪。   “我包了三鲜的饺子。我给你缝了新靴。你搭在椅背上的衣衫我叠了放在衣柜里了,等你醒了,我指给你看我放在什么位置了。桌上的书,我按顺序摆好了,你看到的那页我用书签隔起来了,你下次看一下就可翻到。”   洛长安将自己的面颊靠在帝千傲的胸膛,原本属于他的沉稳的心跳已经没有了,她抬起手抚摸着帝千傲的面颊,充满了爱怜之色,“对了,你那日说,想听我叫你一声相公。我那时没说,我此时悔青了肠子。相公,相公,相公,相公......起身回家了相公。相公,不可懒床啊相公。长安...错了。该那晚就叫相公的。”   帝千傲始终静静的没有回应。 第423章 淋漓尽致   洛长安的眼睛阵阵发黑,她用手抹了眼泪,手背上的竟擦出来了血泪来,   “以前我小心翼翼,轻易不敢表达我的心意,因为女人不可以不守礼节,不可以不庄重,不可以袒露心事。但现在,我不在乎什么礼教了。其实,其实,我一直爱您,我想是我先爱上您的,我自十四就思念您,哪怕父母给我安排了婚约,我仍偷偷思念您。我就像任性的孩子似的,每每在您的宠爱下越发地骄纵起来,因为您是我的天,您会包容我所有的小脾气,我不知道您也会累会走掉。我以后会懂事的。我不要宫灯了,我也不要您还我长春宫了。好人,你醒过来好不好,不要丢下长安。我一个人应付不来的,我不要您的玉玺,我更不需要垂帘,没有您,我勇敢给谁看,我垮了,垮了。”   -宝贝-   -乖乖-   -媳妇儿-   -孩儿他娘-   耳边似有帝君那温温的声音在轻柔地唤着她。   洛长安伤心至极处,只觉心血大动,喉间一腥,涌出一口鲜血,将她的衣襟也浸红了。   “帝君!帝君....!”洛长安攥住帝千傲的衣袖软声叫着,“醒来,醒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一百次......”   屋子里很静。只有死寂和洛长安凄绝的哭泣声,那伤心到骨子里的哭泣声。   沧淼和海胤及荣亲王还有殡葬阁徐大人几人在门外面面相觑,面有难色,宛如闯了...大祸。   “我要走了,这不行,性质太恶劣,情节太严重,要掉脑袋的。”徐大人最先沉不住气了,吊脚就要走。   荣亲王一把将其拉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咱们四个在一条船上。本王也心里没谱没谱的。”   “娘娘吐血了!眼睛也流了血泪!”海胤吞了吞口水,扼腕道:“沧淼,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再不干点什么,娘娘就得薨了?”   沧淼面色一敛,宛如没有料到似的,“洛长安平时看着对帝君挺冷淡的,什么都不说出来,没想到对帝君也这么执着,原来也用情至深,谁知道她心里这么在乎啊,原来我以为最多是抹抹眼泪的,谁知眼睛哭流血了。不能拖了,再拖下去,那位醒来得将咱们都砍了。”   海胤也紧张道:“速速进殿吧!这回的确玩过头了!主要殡葬阁和玉玺都出动了,太逼真了!”   “嗯。”沧淼应着,“都怨殡葬阁的徐大人,张口就节哀!自己什么人心里没点数吗!”   徐大人说:“谁逼我来我啊???不是你们仨吗???啊???我这辈子完了,那可是帝后!”   说着,沧淼与海胤等私人便进得殿中。   洛长安已经哭伤了,不能自已,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宛如一口气上不来就要随丈夫走了,仅余的理智告诉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帝君的母亲在人世,她不能撒手,但实在精神上已经垮了跟死了无异,她偎在帝千傲的胸膛难以支撑,室内皆是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沧淼轻轻一咳,真诚道:“洛长安。你感觉怎么样啊?”   洛长安不能成言,甚至不去理会沧淼,只说:“你们休想把他放进冰冷的灵棺。我不准。”   沧淼挠着头发,“对不起啊洛长安,其实你起初是对的,我们就是在诓你的。我不是人,是混球!海胤,荣亲王,徐大人也都不是好人。我观你面色,眼睛不能再落泪了,不然有失明的可能,往后余生也不可再动气了,呕血什么的太伤身了。”   洛长安听见一个诓字,如黑暗里看见了一丝光,她颤着嗓子愤怒道:“你不要开玩笑。有些事情不能开玩笑。你们可以拿别的事开玩笑,这个事真不行。”   沧淼小声解释着,似乎怕声音大了惊到已经情绪崩溃的洛长安,“我和我父亲抢了五个日夜,于今日二更把帝君的命抢回来了。开胸凶险万分,当真九死一生。他是个男人,过程里一声没吭,他说他不能丢下你们娘仨,朝堂里龙替至多撑几天就会露馅,他必须活着,但他的确也交代了玉玺还有垂帘的事,因为也是怕有危险和意外,但他实在想弥补你,想让你小脸复原,为了你他什么都愿意做。”   “沧淼,沧淼啊,”洛长安情绪已经不能收拾,她说不出话来,只哽咽道:“可他没了呼吸,没了心跳了。”   “洛长安,冷静。是我封了他穴道。作假死之状。”沧淼轻声说着。   洛长安不确定什么是真的,她不说话。   沧淼又说:“他活着。活着。我是混球。洛长安,对不起。”   洛长安心中剧痛。   “实际他醒着,他只是被我趁他术后虚弱封了他穴道,你方才的所有的话他都是听着的。他只是没有办法回应你罢了。他也属实太虚弱。”沧淼说着,便自帝千傲颈侧将隐匿的银针拔出,又道:“实在是想撮合你们俩,我们希望你们不要逃避彼此可以在一起。但似乎用错了法子,没想到你也和他差不多是个情疯子,动辄就吐血哭瞎的那种。不好意思啊。”   银针一除。   帝千傲的手指便动了动,舒了口气,便缓缓的张开了冰冷的眸子,张开眼眸一瞬,便有晶莹的泪意滚落,爱妻的哭声宛如将他撕碎了,听得见动不得,心疼至极,他哑声道:“宝贝......”   洛长安听见这声宝贝,贡献了此生最难看的哭相,她几乎涕泪同流,她的心底狠狠一撞,便迎进了帝千傲的眸子,四目相交,恍若新生,“帝君......我难受,呼吸间都难受......”   "没事了,最难的部分过去了。五日没见你了。"帝千傲眼底神色虚弱,他用尽力气将手轻轻抚摸着洛长安的面颊,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眼尾,带落了她如珠子般的泪意,他苍白的唇瓣微微抿着,“朕身体都没事,只是一个小动作罢了。一会儿就带你...回家。去试试你给朕做的新靴,去尝尝你亲手包的三鲜饺子,去陪小哥俩玩秋千。”   “开胸哪里是小动作了。您又哄我。我这个疤痕,就该带一辈子。你要是有三长两短,我干什么祛疤呀。”洛长安感受着面颊上属于他指腹的微凉的触觉,不由自主将面颊靠近着他的手,她情绪崩了无法将自己收拾起来,把自己哭成个傻子,“相公,我要抱抱。抱抱......”   帝千傲取了心头血,身子极虚,他颇为吃力地撑起些身子靠在枕上,将修长的手放在洛长安的后脑,将人缓缓拉至怀里,软声道:“抱抱,小可怜,以为死了男人,哭得朕心都碎了。”   洛长安一入他怀里,立刻如抵达了港湾,方才所有的烦躁和迷失都缓缓的化解了,她意识到她只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原则并不重要,她将手环在帝千傲腰身,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小心避开他的伤口,软声道:“我不回老家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呀。”   帝千傲轻笑着将手拢着她的发丝,“往后该怎样还怎样,教他们把你吓破了胆子了。还是听你的夫妻生活会比较和谐。”   洛长安心中一动,往他怀里拱了拱,只觉离得不够近,宛如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似的,手臂也紧紧圈着他,自己仅尝了片刻的丧夫之痛便已经如此难受,帝君曾经亲尝半年之久的丧妻之痛,那是何等的滋味啊,她现在设身处地的理解了他的感受,什么凤替的事情全都不值一提了,她哽着嗓子问着:“帝君,伤口疼么,还疼么?”   帝千傲注视着她哭肿的如核桃般的双眼,拿衣袖帮她擦拭着眼泪,发现越擦眼泪越凶,她一哭,他就乱了,这辈子拿她眼泪没辙,他对任何事情都可冷静理智,但对她的眼泪不行,温声道:“不疼,就跟蚂蚁咬了一下似的。一点都不疼。不要担心了。今儿夜里疼你都可以的。”   洛长安温声道:“我以后再也不要和帝君分开了。”   帝千傲眼眶一涩,将她拥得紧了些,“好乖乖,听这话,犹如过年了!”   说着,将人搂着安抚了好一会儿才使她稍稍平复了下来,她在他怀里抖作一团,显然吓坏了。   帝千傲将目光睇向海胤,沧淼,荣亲王,以及徐大人,而后倒也没有认真怪责,毕竟能听见小东西的心里话,死也值了,他只是觉得这几个官儿,上脸了,他虚弱道:“你们四个,年纪加起来快两百岁了,能干点正事?拿皇后戏耍。可恶!”   沧淼看海胤,海胤看徐大人,徐大人看荣亲王,荣亲王说:“兄长,我们去领罚一百仗。但说真的,听了真心话之后,心里美么?”   帝千傲唇边有丝弧度,却不好表露,毕竟身为人君,有架子在:“谁出的馊主意?”   沧淼、荣亲王、徐大人一起指着海胤,沧淼道:“是他!海胤历经三朝,什么风浪都见过,经历多了根本不怕死,他说这次必须使个招让娘娘明白自己的真实的心意,看你们俩这样十几年实在着急。他想的损招。帝君,处罚他,处罚他,把他关水牢,牢饭不给他加盐!”   海胤一怔,沧淼狠啊,进水牢吃牢饭就算了,竟然不给加盐,“嘿,沧淼,封穴的银针是你提议扎的啊,不是你给帝君假死之态,我多少损招也不能令娘娘相信啊!还有你,荣亲王,是你说得把殡葬阁的徐大人叫来,显得真!这时候都赖我,我只是负责抱玉玺好么?!”   徐大人无辜道:“一个是御前大公公,一个是荣亲王,一个是帝君至交兄弟,三人一块儿逼我,说我要是不来以后就往殡葬阁挂满双喜红灯笼!那成什么样子!我还活不活?下臣不敢不从,都是被逼的,被逼的......!”   帝千傲睇向海胤,轻斥道:“海胤!一把年纪了!带头作乱...!”   海胤小声嘀咕一句:“还不是为了小公主......是是是,都是奴才的错!帝君,赶紧哄哄娘娘,看着可怜见的。”   洛长安偎在帝君的怀里久久地窝着,她抬着头,如看不够似的深深的注视着帝君的俊颜,听着他的声音,和他在一起生命才完整,他的一切她都欢喜,含他的后宫,也变得不令人憎恶了,并且居然有种很多人一起爱他,也挺好的之感受,这样想是不是不正常啊,唉。   帝千傲垂下眸子,娇妻从未如此黏着他过,他竟有许多受宠若惊,他温温笑着,“要知如此,早把心掏出来给你了。”   洛长安连忙捂住他嘴巴,“再不可如此了。你不必弥补我什么,旁人的过错,于你无关。我从未引咎于你。”   帝千傲捏了捏她小脸,“逮着你短处了。以后你但凡落跑,朕就掏心窝子。”   “你讨厌!”洛长安嗔他。   帝千傲虚弱地笑着,“嗯,我讨厌。”   洛长安只觉心疼,软声说着:“拿你怎么办!”   帝千傲打量着洛长安的面颊上的疤痕,见疤痕还在,便问道:“复颜药吃了吗?”   洛长安颔首,“吃下了。”   帝千傲于是就不如意了,马上问沧淼道:“地陵被朕毁了,胸也开了,心头血也取了。朕可是做到极处了!结果...疤还在。你医术?”   沧淼听见又被质疑医术,便委委屈屈道:“帝君,这个药吧,她刚吃下去一盏茶功夫,这个疤痕它肯定不会biu一下就没有的。药物得经过咽喉送入长长食管,再至肠道,进行分解吸收,然后由脉络慢慢地输送到脸上,进而达到除疤的效果。凡事有个过程。稍安勿躁啊!”   洛长安反而被沧淼详尽又带有求生欲的解释而感到莞尔,只要帝君好好的,疤痕消不消都没关系。   “多久?”帝千傲眉心拧起,“要是等她八十才消去疤痕,那倒也没必要了。”   洛长安:“......”被开胸了言语还如此犀利,看起来果然身体底子够好。   沧淼轻声道:“大概,七八十来天,个把月?你等等嘛!过几天,疤痕就慢慢消了。不消你砍了我!告诉你,你九十了,成糟老头了,她还这副二十几岁的样子。你就跟后面拄着拐杖操心追吧。”   帝千傲:“......”突然有危机感了。复颜丹还有吗?朕也想来一颗。朕可不想活到最后变成她爷爷。   洛长安:“......”   洛长安忽觉小腹难受,胃里也极为不适,便拿手掩着嫣红的小嘴,轻轻地干呕一声。   帝千傲见状,心中一动,这是......   洛长安这一呕,把海胤呕的全身都支棱起来了,拿手肘一个劲儿的往沧淼胳膊上戳。   沧淼嘴里小声说着,“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真是表演的淋漓尽致。”   海胤:“......”   帝千傲将眉心蹙起,命沧淼道:“给皇后看脉。”   苍茫拿了丝帕,搭在洛长安腕上,搭脉片刻,便将手收回,而后看了看帝君和洛长安,温声笑道:“恭喜恭喜恭喜,皇后有喜了,近两个月的身子了。”   闻言,洛长安和帝千傲同时怔住了,还没从死别的痛中缓过来,马上迎来添丁的喜,这帮下属要把帝后的情绪给整崩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喜了!”海胤先行叫了出来,把屋子里的人给叫得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海胤,但是无所谓,开心就要大声叫出来! 第424章 风雨亭   海胤兴奋地叫了一会儿,没人理他,于是他自己慢慢的就收尾不叫了,随即束手立在那里候着。   要是梅官在还有个默契打圆场的,现在独留我一个人如此渴望小公主,叫了半天没人应,好尴尬。但,管他的,东宫有喜了,万岁!!!   洛长安快速看了下帝千傲,她这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沈清川,自地陵回来沈清川便被押入了水牢受刑。她仍心悸于帝君那句出自深恨的‘玩死你,沈清川’,她那是初次见帝君被所谓的情敌逼到发狂的地步。   当然,一箭射死慕容珏也是挺可怕就是了,好吧,那这次沈某致他第二次发狂。额,把萧先生押水牢也挺可怕的,算了,沈某致他第三次发狂。但是这次是发狂最厉害的...算是表达不明白了。   她在帝千傲柔和的眼底也看到一丝隐着的寒芒掠过,显然记起沈某的不止她一人。   但他拥在她身上的手臂仍温柔地圈着她,她明白,他虽恨着沈清川却并不迁怒她。她实际很希望帝君给沈清川一个速死,她不希望沈清川再在帝君耳边说任何关于那半年如何辱她的事情了,沈的话太令人不适了。但帝君却...想慢慢结果他?   荣亲王和殡葬阁的徐大人见东宫有喜,想必神医要问诊,涉及帝后隐私,他们二人便避嫌,互相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便出去殿外去了。荣亲王心想,我的戚婉茹也快产了,帝君即将有三胎,我才第一个,得抓紧。   屋内独留海胤和沧淼伴着帝后。   帝千傲先行出声,“有喜了?前儿还来月信呢。没弄错吧。小心朕让你赔个孩子。”   沧淼:“......”我真的是神医,我刚给你开了胸!怀没怀孕我还是诊得出来的!   洛长安也有些狐疑:“拖拉着十几日,才净呢。”   沧淼凝神想了下,这夫妇俩藐视我医术的表情都差不多,“看脉息,的确不大稳。血是什么颜色。”   洛长安到底避讳沧淼是男子,这么公然谈月信颜色到底她放不开,一张面颊红透了,就没有说话,以往有梅姑姑帮回答这些,小桃方才没带过来。   帝千傲见她红透了,知道她难于开口,颇为怜惜,便对沧淼说道:“褐色的。”   洛长安便回想起在永定侯府,他暗中去探望她那夜,得知她月信十日未净,便查看了血色。   沧淼吃惊,呦,照顾得挺细啊,月信颜色都知道,他轻轻一咳,“褐色的血,那倒还好,不是新鲜出血就行。刚有孕常有微血假流产之状,她身子不好,就比旁人更明显些。只不过,我更担忧她胞宫内新受了伤,导致胎脉不稳。刚才以为是你们说的出血所致。现在看来不是。可是近来有...同房?”   洛长安立时心中乱跳,当即想起五日前那夜帝君被妒怒折磨哭了,求她救救他,然后她不忍心就...真救了,如今想来后怕,同时因为沧淼问及此事,她羞赧的出了一身的细汗,虽说丑不避医,但孕期同房到底不合适了。   “五日前不知她有孕,同房了。要紧吗?务必保住。”帝千傲极为自责,若是这个孩子因那夜的事又流产了,他真是可以去做...九千岁了。   沧淼睇他一眼,都入胞宫了,能不要紧吗,身量悬殊不配套,太不会疼人了。像我以后对秋颜就不会这样狠,啊,我竟然在想哥们儿的未婚妻,“用药养着,有我在,这孩子稳了!但是,前三个月,后三月严格禁止!!!”   “嗯……”帝千傲应了一声。   洛长安把脸埋在帝千傲的胸口里,实在汗颜,若是知道有孕,帝君也不会动她的,她也不能答应。自责,对不起肚子里的小宝宝!   “这个是给娘娘治眼睛爱落泪的药,这个是安胎稳心脉的药。”沧淼一一将药搁下,“这个是帝君治心口创伤的药。齐了,你们两个抱团养伤吧。海胤,拿药随我一起去煎药。”   海胤立刻说道:“是,走,快走。”不在这碍事了。   待这二人退去,洛长安将枕头在帝千傲身后摆得令他更舒适了一些,她想了想,老实巴交道:“帝君,这个孩子,其实是您的。”   不然呢?!吓唬朕?!   “这当然是朕的龙种!正大光明匾下龙椅那次,受孕的。距今两个月了。朕刚才在心里算过日子了!”帝千傲沉声说着。   他这么激动的吗…   “……”洛长安见他认了,便松了口气,但他对孩子这个事计较的还是很清楚的,上次说宋凝肚子里的不是他的种也说的很直白,反正对自己的种分的贼清。   “第几次怀朕的孩子了?”帝千傲突然状似无意地询问着,男性尊严得到极大满足。   洛长安看了看他,只道:“您不是知道吗?”   “记不清了。你告诉朕。”帝千傲半眯着眸子。   洛长安小声说道:“第三次。”   帝千傲倏地坐起身来,情急之下将心口的伤口都牵得出血了,他蹙着眉拿过她手,掰着她细嫩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数着,“帝槿禾,帝槿风,帝槿媛,还有龙椅上怀上这个。第三个?再算算。”   洛长安嗤的一声笑了,“您不是记不清了吗。”   “你!”帝千傲轻易被洛长安激起了邪火,她可太会激他的原始欲望了,他就这么令她记忆不深刻么,真想把她给...,“你...不记得为我怀孕过几次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洛长安捧起他的俊颜,将温甜的吻轻轻落下在他唇瓣印下一吻,“记得。四次。您把我肚子弄大了四次。您想听这个,对不对?”   帝千傲没料到她会捧他面颊亲他,俊脸一红,到底点了下颌,“对。”   被她如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并不餍足,她的话多少弥补些心里的向往,这时海胤进来送药,他倒不好深入了。但她主动吻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是第二回。第一回是梅官谎称他驾崩引她入宫探病,她见他快不行了就亲了他,第二回是这次殡葬阁的都出动,他取了心头血。下回等她主动,估计就得真下葬才行,太不容易了...   洛长安不知他什么想法,但是觉得他眼神好像挺怪她的,也许以后她该多主动点?但是...女性主动不太好吧!!!!   海胤一怔,我是不是又来得不是时候?但已经怀了小公主了,帝君要离皇后远点!伤了孩子怎么办!!!现在小公主最紧要!   帝千傲许久没有如此心境明朗过,除去沈某在脑海挥之不去,其余都好,他沉声道:“海胤,皇后有孕,朕要重重奖赏。白泽,于平蜀国余孽中护院有功,封一等将军,将来朕有意扶他接司良的位置和朕比肩。皇后娘家永定侯府屋门院门见门均加赐金匾。赐帝槿禾帝槿风各三座城池,由皇后暂管地契。皇后的小狗满月,赐金屋!”   海胤眼眶酸着,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就喜欢帝君高兴了就赏娘娘东西,如今连雄狮狗儿都赏了金屋,这是高兴的不知怎么表达了吧,“是!帝君。”   洛长安眼眶有些泛酸,怀了孕,心里就记起了梅姑姑,若是梅姑姑还在,一定会开心极了,我想梅姑姑了,好想。   帝千傲窥她神色,知她念及故人,又道:“海胤,差人去诰命府,摆贡品烧香,知会诰命夫人嫪梅,说皇后有喜,教她同乐。”   洛长安见他看透她心思,不由泪目,“谢谢您。”   “什么时候你不再落泪了,朕这辈子就满足了。”帝千傲温声说着。   海胤又说:“是。”   帝千傲想了想又道:“将国子监搬回宫内吧。人都回来了。孩子去郊外念书又显得远了。”   海胤心想帝君为了娘娘,可真是能折腾啊,丝毫不嫌麻烦的。   洛长安连忙将手压在帝君的手背,“好人,往后万不可为我再出格破例了。再继续,我成什么了。”   帝千傲拍拍她手背,认真道:“没有!这都是夫妻间很正常的。不算出格。朕知道在干什么。”   海胤:“......”是是是,心都为了媳妇儿掏出来了,还不出格?   “帝君,奴才是否需要去禀报太后娘娘说皇后有喜的事?这么大事,论理是得说的。太后毕竟是主母。”   洛长安听见太后就面色微微发白。   帝千傲摆手道:“不必特地知会。”   海胤出门前,又问,“帝君,风雨亭的事,奴才开始安排起来?”   帝千傲颔首,“安排上吧。”   风雨亭,可观风雨。   洛长安一怔,那是帝君常和大官儿们在政事以外,摆酒局宴席巩固君臣感情的地方。   风雨亭外有宋奎像,宋奎是嗜杀先皇的老贼,忠臣良将从那里路过,都会对着其雕像呸上一口解恨。   帝君要在风雨亭安排什么呀? 第425章 烟花不如   “是,帝君。”海胤将帝君吩咐的对皇后一门的奖赏安排下去,风雨亭的事情也张罗了起来。同时吩咐人去国子监通知秦城阳太傅将国子监搬回来皇宫一事。   海胤看看天色,吁了一口气,天放晴了,出太阳咯!梅官啊,那两个人终是没有散呢,你在天之灵,在天之灵!   宫人到了永定侯府对面的国子监时,秦太傅立在高高的三角梯上,刚把一本重要的典籍藏书藏在了书架最顶端最里侧的格子里落了锁,五十多岁年纪,腿脚不大好,颤巍巍从梯子上刚下来,宫人就叫:“太傅,太傅,帝君下旨,国子监要立刻搬回皇宫!”   秦太傅肩膀一斜,“什么?花了半个多月刚把东西从皇宫搬出来,才将爬高上低把宝书藏书架子顶上去。就又要搬回去了?”   宫人说:“对!立马就得搬。”   “嘿!你早来一口气功夫!”秦太傅于是又扶着梯子往上爬,“我不就不费这事,这把老骨头爬梯子费劲!不过,听你这语气,帝君情绪挺好?多少时候没见帝君这么开心了,上回帝君和我一起去藏书阁,全程龙颜似雪,我都冻得染了风寒了。宫里...许久没有笑声了。太后老太太那边也消沉,昔日太后爱看戏,现在许久没听戏咯,素日爱和后宫妃子家宴,许久也不家宴了。”   宫人道:“今儿全部下人都得了赏银。东宫复宠,并且有喜啦!帝君特别的开心,娘娘说赏她不如恩惠百姓,帝君即刻召了管赋税的官儿,让重新理税则,减徭役赋税呢!”   “今上跟前就得有这样利民的枕边风。换个旁人,天天吹风要搜刮敛财,或者想看百姓新鲜骨髓,让一刀切两断,就了不得!”秦太傅面上一喜,又道:“先以为东宫被冷在了永定侯府,都不明朗,有大厦将倾之势。爵爷前些日子不知为何突然向我女儿可晴提亲了。我压着没回话呢。现在看起来,非但不会大厦将倾,反而如日中天!得速速回话了。要么说得看清今上的脸色呢。”   宫人笑道:“您老可搭上一门好亲戚,以后就是皇亲国戚。您看看,永定侯府但凡屋门之上全换了帝君亲笔题字的金匾额!”   秦可晴在门外听见父亲松口要将她许给爵爷,不由心中乱跳,拿手帕将泛红的面颊也掩住了,刘勤风流,这次必是收心了。   东宫有喜的消息不胫而走,原都觉得被帝君冷落的皇后,不单回宫了,并且还怀上了!   坤宁宫的执事大丫鬟吉祥也得了消息,便往着内殿走,自打帝君掀了太后的佛龛,太后便深居简出,加上连日和宋凝作伴,太后心情极度郁结,作病了一个多月了,坤宁宫内静寂得很。   其时宋凝正在为太后捶腿,跪在地上捶了一上午了,她有孕,孕吐厉害,便忍不住呕了一声。   太后听见宋凝呕吐,立时将凤眸张开,拿手指着宋凝的脸啐道:“来人,给哀家掌她嘴!做出一副病态,让哀家厌恶!听着这呕声,气得哀家发颤!”   宋凝衣服底下已有不少伤痕,太后命人教训她时会小心避开她肚子,宋凝虽然单纯,但也隐隐觉得太后不动她肚子,是忌惮着帝君,好像是帝君授意过什么,但宋凝不懂是否帝君在护着她,她从来看不透帝君,“娘娘,我错了,我往后再不呕了。”   宋凝强忍着胃里的孕吐反应,流着眼泪求着太后。坤宁宫太后给她的伙食不好,加上打骂,身心受累,若不是皇后娘娘塞了金银给紫鸳给她买了许多补品偷偷用着,这时恐怕早不成人形了。   太后合上了眼睛,听见宋凝声音就生厌,此女教帝君蒙羞,教皇室蒙羞,实在可恨!   紫鸳看宋凝形容可怜,又得皇后暗中授意要容宋凝几分,于是只小声道:“娘娘,近日连着一个月,帝君都在夜宴时分教宋凝去风雨亭伴驾,酒宴上都是大官儿,她脸上若是带伤,教人见了,倒是丢了帝君的脸。”   太后听见这话,才挥挥手让下人住手。   宋凝因此逃过了一劫,只吓得脸色苍白,眼里噙着眼泪,也不敢哭出声来。   太后不如意道:“风雨亭是前殿帝君和官儿们喝酒谈事的地方,你一介女流过去干什么?”   宋凝不敢隐瞒,只哽咽道:“帝...帝君他......”   “你怕是死了老子?说话吞吞吐吐!”太后愤怒,“该把你干的脏事告诉你老子娘!让他们亲自打死了你!你祖父祖母也当知道你干的脏事!教两老将入土了气愤一回!”   宋凝一下就哭了出来,连忙屏住呼吸,实在不知自己干了什么令太后不齿的事,绞着手道:“帝君让我去风雨亭,在宴席间给他的麾下的大臣大官儿们倒酒,让我给大官儿们跳舞助兴。”   宋凝想起这一月每日傍晚都去风雨亭,沈巡抚不知犯了什么事,竟被押着跪在了宋奎像罪人像跟前,身边摆着狗食,风雨亭珍馐佳肴,沈巡抚则与狗分食,她每每流连在大官们儿中间倒酒的时候,不知是否她的错觉,沈巡抚似乎都会朝她看了过来,她也并未见沈巡抚真正去吃狗食,他越发消瘦了。   太后气恼不已,“不庄重!堂堂贵妃,去与男人们倒酒,分明烟花不如!后宫那么多人,独让你去交际,有原因!说你是不要脸的贱人,没说错!帝君的酒水也是你倒的?哀家能被你气死!你摸过的酒盏他会碰,脏!”   宋凝当真是委屈极了,酒席上很多男人,她倒酒的时候,男人的眼睛就往她身上看,帝君在酒席间介绍她是他最宠爱的妾,说她极会舞蹈,然后让她给大官儿们表演,每每这时,沈巡抚会将狗食打碎然后索要酒肉酒水,她的舞蹈就进行不下去了。   帝君只是笑而不言,教人给沈巡抚端上新的狗食,然后使宋凝继续舞蹈,并且会夸奖宋凝的舞蹈惊艳四座,让众臣眼前一亮。   帝君从不带女子去前殿的酒席,独点宋凝过去,后宫妃子都恨透了她。   但是宋凝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特别,反而觉得帝君可怕。   反而宋奎像下的沈巡抚偶朝她睇来的眼神带有几分怜惜,或许也是她的错觉吧。   忠臣良将从沈巡抚那边过的时候,都会往宋奎像呸上一口唾沫,每天有近百人赴宴,连着一个月,沈巡抚身上被呸了数不清的口沫,宋凝不喜欢看见那些人用唾沫吐沈巡抚的头脸和身上。沈巡抚合着眸子受辱的样子令她心疼。   宋凝因而说道:“太后娘娘,帝君的酒水并非我倒的,是海公公斟的酒水。”   “你哪里配给他斟酒?你也就只配做个陪酒的贱人。给大家助助兴。别想着带坏帝君!”太后气恼不已。   “您老又动气了。终日里生气身子怎么好得了呢?”吉祥端着茶水进屋,对太后娘娘说道:“娘娘,倒是有个喜事。但由我说出来,您可别更动怒。”   太后一听喜事,不由面上一明,“什么喜事?”   吉祥因而道:“皇后娘娘怀孕了。有人见保胎药往龙寝送呢。帝君昭告天下,普天同庆东宫有孕的事。但...没让人给您禀报。我是见有人端保胎药进龙寝,我拉着那下人塞了二两银问出来的。”   太后多日来病体欠佳,听见儿媳有孕,连日来阴霾的心情竟有几分喜色,那可是我帝家的龙脉,帝君亲认,不会有假,但东宫有孕的消息,她这边竟然是靠拿银子贿赂才得知的,傲儿竟不告诉她此事,她心中犹如剜绞,忍不住迁怒宋凝道:“不知你几时去死!贱人!”   宋凝便拿衣袖抹着眼睛哭,她至今不知太后作何如此虐待她,前儿娘亲进宫和太后说话,她好想见见娘亲,太后说天气渐冷,她孕体不便受寒,说她娘咳嗽怕过给她,不给她见她母亲,她难受的哭了很久,她想娘亲,觉得自己会死在后宫,太后常问她何时才死,她一直也记得太后骂她是不要脸的贱人,她希望有人可以帮帮她,她好绝望。   她想皇后娘娘,也想起了自身难保的沈巡抚,她觉得人生无望。   今儿都传皇后有喜了,帝君赏赐了皇后娘娘身边所有的人,连满月这只小狗都赏赐了,我肚子里不也是他的孩子吗,帝君...是坏人。   太后静了片刻坐不住了,“长安有孕了!上回永乐儿流产,实在是哀家无心所为。这么多时日了,长安不准哀家见两个孙儿。哀家...哀家实在是想念我那大孙儿,小孙儿。如今她肚子里又有了我帝家的骨血,全宫全天下都知道了。傲儿,却没让人来知会哀家。傲儿!他...只当哀家在他心里已经死了!皇后有孕的消息,哀家竟是听小道传闻知道的,还使了二两银,可悲!可悲啊!”   太后说到痛处,便落下泪来,回想起那年上元节时,将长安抱在怀里看花灯,傲儿借机总往她的坤宁宫跑,偷腥猫儿似的,那段日子,是最常见到傲儿了,以往长安经常在坤宁宫陪她,傲儿也总去,那段日子她和傲儿是母子同乐的。   如今!偌大的后宫,竟毫无欢声笑语,这与自己的初衷相去甚远!自己落得和宋凝肚子里的野种为伴!念及此处,颜凤喉间一腥,竟猛烈的咳嗽了起来,用帕子遮挡着嘴巴,待帕子拿下,竟有血迹。   吉祥连忙道:“娘娘,娘娘,去见见皇后娘娘吧。她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若您亲去,她必会敬您的。日子总得过下去啊!低头吧!”   “低头?!”太后将手攥了,“哀家是大东冥的太后!哀家是后宫主母!她帝千傲,她洛长安......傲儿,长安...哀家...好生孤独。近五十六岁了,原该儿孙满堂的年纪,竟...!”   ***   龙寝内。   小桃端着安胎汤品进得屋内,见皇后和后宫一名小主在研究绣花样子,这个小主叫青蛮,喜欢钻研刺绣,近日来洛长安身边来的勤,小桃进来将汤品放了,青蛮见小桃避着她,于是只说:“皇后娘娘,我学会这个结粒绣的法子了,我回殿去练练。有不懂的再来向您请教。”   洛长安面对帝君的妾,也平和了,自己较之年长,对方才十四,还是个孩子,她颔首道:“去吧,刺绣是个功夫活儿,耐下心些学,左右后宫日子枯燥,刺绣可以使日子过的充实些。”   那小主走后,小桃服侍着洛长安将安胎药吃下,才说:“宋凝越发不像回事了。连着一个月了,每日都上风雨亭伴驾,君臣面前像个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又是倒酒又是跳舞的,帝君在人前直说宋凝是他最宠爱的妾!娘娘,您不劝劝帝君吗!太纵着宋凝了,都有些酒池肉林之感了!宋凝这个妖精!” 第426章 捕风捉影   洛长安听了小桃的话,也并不为所动了,只轻声道:“帝君知道他在做什么。小桃,往后不可捕风捉影就来禀报这些。本宫不愿意再听了。帝君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是家主,纵然他真有他最宠的妾,我也当体谅他。身为他的妻子,他平安开心是最重要的。”   小桃才二十出头,生怕自己主子再度失宠,待主子将药碗放下,才又说道:“但是,您目前有孕,她也有孕,帝君每日都找她伴宴,差别一看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带您去风雨亭伴宴呢,听说宴上有不少帝君亲猎的野物,都便宜了她!您可比宋凝美貌千倍,您若舞上一曲,哪里有宋凝的风头!前殿风雨亭,就她一个人去过!还连去一个月!”   洛长安叹口气,这么多年,起起落落她已经厌倦了,她只想和帝君相守,至于帝君的花边消息,她看得淡了,也不会放心里了,她只是希望和他一日三餐,白首到老,和他以及她们一起白头到老,她可以接受。不能一日三餐,只得一餐一起用,其余他在别处,她也可以接受。只要可以和他在一起。   “不要再说了。”洛长安不悦,“再说就挨板子了。多说点别的,比如,帝君兴修护城墙加强国防之事,这不比女人跳舞取悦男人来的有意思?”   小桃只能禁言,心想我不关心护城墙,我只关心帝君和什么女人在一块,为什么不带娘娘去风雨亭。   洛长安回想过去一月,自那日药阁内帝君取了心头血,帝君的心口伤势极重,但他醒来后,没有多休养,便已经开始带伤上朝、理政了,他受伤之事是隐秘的,只有亲信几人知晓,若是教太后知道帝君因她取了心头血,恐怕她又得被烧个四五回才解恨。   洛长安也开始了她料理后宫的日子,这批新晋的妃子年纪都小,最大的不过十七八岁,最小的才十二三岁,她二十八岁近二十九岁,管理起这帮小姑娘来也比较省力。   有几个十三四的也都比较听话,也会单纯的信任她,告诉她,她们爱慕着帝君愿意为皇后效力,洛长安听后不做细想。这是人之常情。   其他除了事情多些,单说生日,赶上同月出生的人多的,一月里就得给四五个小主备些心意,她倒也习惯了,后宫女人多,除去待皇恩,其余便是做些阵线,也有推牌九的,洛长安盯人也比较严,管着不让园子里出现偷鸡摸狗,或是发生勾结外戚结党营私不正之风,逢节气把宫宴礼节妥帖办了,太平和乐就好了。   洛长安慢慢发现,自己活着活着成了太后当年的模样,学会了和偌大后宫和平共处,并从中找到些乐子,有些小主会调香,有些擅长下棋,大家互相学习进步也是极好,加上这些人都有些像我,就更有乐子了。唉。皇后娘娘。   帝君取了心头血后,身子虚得很,洛长安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病体,带着孕身子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起初几日他身上虚弱无力,连小解也由她搀着去,他闹着说手上没劲,让她帮忙,她没多想,左右夫妻之间,不避嫌,她小产那回卧病在床他还端过她呢,便大大方方解了他亵裤,帮他扶着些,他就开始发难了,说她扶得不好,要这样扶那样扶,总不能令他满意,直到她说不然让海胤进来扶吧,他才兴味地睇她一眼,老实了下来。   自他能下床走动,便将金銮殿龙替换了下来,亲自上朝,帝千傲会让她送他去上早朝,然后会在金銮殿后雅阁内备下很多适合孕妇食用的零嘴,备了书、棋让她在雅阁休息,然后他落朝会去雅阁接她,随后要么牵着她下御书房,要么牵着她散步溜达说很多没有营养的情话,总之他时时刻刻要和她在一处。   直到夜宴时分,他会把她搁在龙寝离开她身边,让宋凝给他伴宴。洛长安每天都很开心,只有夜宴他离开时,她心里会被剜一下。但没事,每天才剜一下,她抱抱两个儿子笑闹一阵儿,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这些日子,他会在对她笑着笑着就突然眼底有寒意划过,她明白每每此时他是记起沈清川了。   他近来下了风雨亭晚宴之后,回龙寝第一件事情是洗手,洗下来水有红迹,像是血水。他每每带着肃杀的神色归来,却在看见她孕肚时,又会变得柔和安静下来,并且从她身子上寻求着慰藉和安抚,与她有种奇怪的和谐。   期间有一日,帝槿禾自先生那里得了数十种花种子,小家伙对着父皇一阵卖弄,“父皇,你瞧,太傅给了禾儿好多花种子,有蒲公英种子,有牡丹花种子,有秋海棠种子,有孔雀草种子,好多好多的种子。”   洛长安只听这些种子名听得心惊肉跳,小家伙很棒介绍得很清晰,然而帝君的眸色已经覆上了寒冰,他和她一起带帝槿禾在龙寝一隅将各色种子种下后,当天夜里,她整副身子除了那一步都被帝君给发落遍了,尤其后腰小痣落满了吻痕。希望以后太傅不要再发种子给孩子作功课了,她受不住,‘种子’二字会令帝君深受刺激,进而从她身子上取得救赎。   洛长安面颊的疤痕于每日醒来后都见轻,大抵是过了一个多月左右,面颊上的疤痕便不见了踪影,这日正巧是,十一月初五,她的生辰。   这夜里天气寒凉,寒流南下,冬风来了,吹来了今年的初雪,好巧,她出生那年也是小雪时节。   在十一月初五子时三刻,她出生的时刻里,伴着今年的初雪,洛长安感到自己的唇瓣被人亲吻着。   生辰里,伴着丈夫的吻,她醒了来。   睡着前她是被帝君拥在怀里的,如这些夜晚一样,他都不能离开她丝毫,夜里睡时也必须抱着入眠,这时她觉得唇上有些力道,她便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她见帝千傲的俊颜正自离了她的嘴唇,夜色里他眼里有浓的化不开的深情,他轻声说着:“生辰快乐!”   洛长安心中一动,能将她生辰记得比她自己还清楚,她当真动容,他真的是注重任何一个与她相关的节日的男人,她肩膀有些寒凉,不由身子微微薄颤,“是不是落雪了?外面有些声响。”   “要看看吗?可要与朕一起看看今年的初雪?”帝千傲说着便如来了兴致。   洛长安虽身子恹恹,却挡不住心底的兴致,内心里还是很好动的,只是身体不好,她点了点头,“好。”   帝千傲下了龙床,穿着干净的里衣掌了烛火,室内明了,他慕然回首里,便见洛长安发丝垂在肩膀一侧,坐在榻上娇态万千,她微微垂了手去够地毯上的绣鞋,三个月身孕带着不少酣然孕相,他竟觉岁月静好,加上她容颜复春,他不由心头狠狠一撞,美得让朕...想独占她,任何人看她一眼都会令朕想毁其双目。   洛长安感受到他的视线,便望了望铜镜,发现自己面上疤痕已经痊愈,竟恍惚间有种历经沧海的心境,也觉得自己是锁在深宫内院的一幅画,左右逃不脱绿瓦红墙。   帝千傲拿起绣鞋,握住她的脚踝帮她将鞋子穿了,而后与她一起步至窗边,用龙纹披风将她裹了,他推开了窗子,寒气自窗外吹了进来。   院子里,初雪落在龙寝独有的松树上,银装素裹的极是好看。   洛长安将手伸出去,让雪落在她的手心里,帝千傲便将手放在她的手底下,与她一起接雪花,初雪在她手心里溶解了,洛长安眼眶红了。   “皇后不如意?可是因为朕连日和宋凝走得近了?”帝千傲询问着她,“风雨亭的事情,皇后这一个月,一字没问。” 第427章 本我   洛长安肩头一颤,她看了看他的面颊,她不可以因为女人的事情再让他为难,自己该大度了,往后余生后宫姐妹都会在这里的,自己如果不能释然,迟早作病死了,本来身体就差,天天因为这些关于他的风韵事走心,听见他又和谁谁一处就难受,那可是这辈子没好了,她连忙说:“我没有不如意呀。真的。我都没当回事。”   帝千傲眼底神色深寒,近一月于风雨亭和沈某暗自较量,心头怒火不是一星半点,沈某是个难缠的,嘴够硬,“不让你去风雨亭,有原因。”   洛长安连忙认真的答着,“我再不会因为这些乱想了。也不会因为你和别人...亲近而作下心病。你莫要多想。我知道你前殿事情有难处,臣子的面子里子都要顾及。我都明白。真的,相信我,我已经彻底改了。”   一句我改了,让帝千傲知道她已经失去了本我,成了他后院里听话的皇后,懂事,大度,包容,甘心情愿成了他笼中的金丝雀。   帝千傲见她小心翼翼生恐让他为难,倒不忍起来,她最近都和后宫平和,待人也和善,也会亲手给他的妾做珠花,只是她身子越发不好,脸色也渐苍白,怀着孕和他的数十名妾室称姐道妹,她也总是弯着眉眼笑笑的说日子好充实,每天各色宴会令她欢喜的都不愿意回龙寝了,让他不要总挂念她,她好着呢,“那么,突然红了眼眶,是想爹娘了?”   洛长安点了点头,“都说自己的生辰,是母亲的难日。突然就念起我娘来了。帝君...您...您也当念及母亲啊。我不想你和我的结合,建立在她的痛苦上。我不是虚情假意。只是都是为人母亲,我们是不是有办法使每个人都好,我每天和姐妹们好快活,太后一人在坤宁宫呕血,她纵然百般不好,到底给了你生命...长安又有孕了,老母亲呕血,我良心不安,不安...”   “太善良,不好。朕就不善良。朕嫉恶如仇。更显得你珍贵。”帝千傲听见颜凤,便将嘴角笑意冷了,都说老人病了,呕血了,自砸了佛龛,他没有去看望过,他无法原谅她,他笑笑岔开话题:“南方的雪,到底不如北地的雪景好,这雪得及时赏,明早日头一出来就融了。突然想起北地时你穿着红披风的样子了,鹅毛大雪里一点朱红,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有白色狐狸毛那件吗?”洛长安问着。   帝千傲颔首,“嗯。在雪地里看起来夺目得很。”   洛长安叹口气,轻声道:“可惜离北地远万里。明年是我爹娘去世十周年,我知入宫出去艰难,如今迁都了返乡更难。之前一直吵着回老家,实际我真想回去拜拜。我知道您政务脱不开身,我只提前一年跟您说了,只明年产了肚子里这个,七八月里我就动身回去一趟。来回五六个月,然后就再等二老二十周年再回去一趟,十年回一次。您万望准可呀。”   帝千傲听见来回半年,虽还是明年的事儿,但已经开始烦躁,并且每十年来分开一回,想想就...不能接受,但的确她父母的坟在北方,他温声道:“你一片孝心,回去拜拜应该的。让朕想想怎么安排。”   “嗯。”   “今日二十九岁生辰,想要什么礼物?”帝千傲询问着,他已经备了礼物,但想问问她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洛长安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要,现下就是极好的了。我很快乐,也很满足。”   “说说看,皇后的乐子。”帝千傲靠着窗棂望着她的面颊。   洛长安又将眉眼笑的弯弯的,“你知道吗,其实后宫热热闹闹挺好的,她们都会想尽办法哄我开心,给我送各种礼物。我每天单收礼物都收的手软了。还有青蛮,她最好,她喜欢刺绣,我特别愿意和她一处待着,把我刺绣的技艺教给她,挺有成就感的。你不要担心我,你安排了那么多人保护我,我不会被人欺负,也不会欺负别人。你只专心政事就好了,家事我会料理好,不会给你添乱的。”   帝千傲见她小脸满是真诚,不由心中一动,他知道她每日照看着后宫诸人,她与后宫女子笑脸相迎,把自己做成了一个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的皇后,她每天都在他面前很懂事很开心,并且决口不提宫灯和长春宫,甚至看见净事房来送绿头牌她也不再过问,甚至宋凝的事,她也不再有波澜,她默默的承受着的,他都知道,“行。生辰礼物,朕看着办。今儿夜里给你!”   洛长安不知他说的礼物是什么,但她隐隐的觉得他似乎等她生辰这个日子等了多日了。   翌日清晨,帝君去了早朝后。   洛长安与众位小主早会后,她布了一个小型的茶会,好几个小姑娘说她亲制的茶吃起来不同,想来龙寝陪她吃茶,实际来龙寝干什么想见谁,大家都懂,小姑娘们巴结着洛长安,除了因为洛长安是皇后,也因为帝后合居,且皇后有孕身体不便,这于旁人是机会。   洛长安在宫里好多年了,后宫也经历了两茬,这时候基本也心平气和了,没有小气,于是将茶会摆了,听着新人给她讲有趣的小故事,还听她们神情雀跃的讲述着在何处远远的见着帝君了,然后她也会温温的讲着帝君的一些饮食偏好,譬如帝君不喜爱辛辣,譬如如果汤里有香菜他会蹙眉,之类的小细节。   “宋凝越发的不讲规矩了!仗着自己有长明宫灯,就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康梦来洛长安后背帮她揉着肩膀。   洛长安觉得她揉肩膀揉的挺好的,其实她不说话时候挺可爱的,听说是她踢死了宋凝的小兔子,康庄应该给他堂妹讲讲道理,洛长安环视了一下周围,没见宋凝的影子,故作不解道:“怎么了?她如何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她素日里闷闷的不爱说话。”   康梦在洛长安耳边小声道:“娘娘,您还不知道吧,帝君适才,又传了宋凝去风雨亭,伴宴,今儿是您生辰呢!她给您添堵。”   洛长安一怔,帝君对我的心意,毋庸置疑,只是这宋凝,若她腹中孩子并非帝君的,那么帝君留她至今日,必然有其用意,且今日是我的生辰呢,总觉得今日不同。   康梦又道:“娘娘,宋凝挑今儿去侍奉帝君,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而且,您也有孕,她也有孕,在您生辰里,她却目无女主子,霸占着帝君,实在不成体统!就挺...下作的。您该给她点颜色!”   洛长安亲手给康梦倒了一杯玫瑰普洱茶,推至康梦跟前,轻声道:“这种花茶,可以疏解胸闷、易怒的心情,肝火旺,不如多喝些这个。往后,尔等切不可在后宫行编排闲话的风气。要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起码宋凝在我跟前,没说过你坏话。康梦,你堂哥对帝君多有裨益,你有些...拖他后腿了。往后谁再嚼舌根,不要再来我跟前伺候了。”   “是,娘娘。梦儿错了。”康梦讨个没趣,就瘪了瘪嘴角,其他妃子都笑了,康梦见娘娘根本就心态平和,对各宫各殿都一视同仁,根本没有跟谁特别的亲厚或者疏远,她怎么说宋凝不好都不能使皇后动容,所以也就不再多说了。   本来康梦以为皇后会愤怒的发落宋凝,当场就去拿宋凝过来打一顿,谁知道这只是一场无聊透顶的茶会,想看宋凝被打都没看到,可惜,被皇后管着,后宫越发的平静无波了。   这时候紫鸳姑姑行色匆匆的来了,见皇后和众妃在吃茶看花,便立在皇后身侧不言。   洛长安端了杯茶给紫鸳,“先喝两口茶,怕是一肚子话要说。”   紫鸳接过茶水,俯身谢了,便揪着玉杯将茶水饮了,置于桌案,又耐心待着。   洛长安教小桃和宫妃玩乐,自己摆了摆手教紫鸳跟着她进殿,进来后她将满月抱了,坐在榻上顺着满月的毛发,轻声道:“说吧。”   紫鸳靠近了些,“宋凝早上起来差点上吊了,奴婢发现的及时,把她从梁上取下来的。”   洛长安心中一惊,“上吊?怎么了呢?不是教你平日里护着些。”   紫鸳轻声道:“太后总发难她,衣服底下没一处好的,全是黑青。前儿她娘进宫,太后也不让她见她娘,这些日子帝君又让她抛头露面去给大官儿们倒酒跳舞,说的好听是贵妃是妾,到底是男人的...玩物,属国大王之间拿女人当赏赐的也有,宴上有修建护城墙的大功臣。她昨夜里回来和我说,不想给大官们倒酒,觉得自己很下贱,也不想跳舞给那么些男人看了,她怕帝君把她送人。我当时只劝她那是帝君器重她,不带旁人,只带她,是喜欢她,让她看开。清早我出去给她拿早膳,回来就见她挂梁上要寻死。”   洛长安只听得心惊肉跳,也有不少怜惜之感,紫鸳口中的帝君是洛长安没有见识过的,因为帝君对她从来是怜爱和占有的,两人不睦的时候,帝君也是心疼她的。宋凝的处境,她想来就觉心中难过,女人,在后宫里若是无人撑腰,当真艰难。   紫鸳又道:“娘娘,刚才她又被圣旨传去了风雨亭伴宴,我看她神色不好,她嘴里只说帝君好可怕,帝君是坏人,我只怕她在风雨亭上说错话,下不了风雨亭就陨在那里了,帝君除去对您好,对旁人根本是无情的。她入了宫,死活她娘家人是管不到了,如今宋相也是文职,不比旧都宋奎手里有兵,眼下丞相只贡献脑力,手里没兵的,都抓在帝君手中。娘娘,您务必救救她!实际我看这孩子实在是可怜的很。终日里在后宫心惊胆战的如同要吓死了。”   洛长安摸着满月的后背,“风雨亭是前殿的地界,女人不经圣谕不得去的。我若是擅自去了,一国皇后先破了例,往后上行下效也是不好。我不能带头不庄重,宴上那么多...男子,那场合,我擅自去了,奇怪的很。”   “您顾虑也是对的。可这孩子...也罢了,入了后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都是她的命。”紫鸳说着,只是叹气。   待紫鸳离开之后,洛长安始终放心不下宋凝,坐了片刻,将满月放在榻上,到底还是整理了下仪容,将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便去了风雨亭。   雪花烂漫。   有宫乐自风雨亭内传了出来,今上于御案前金椅落座,支着下颌,若有所思的望着亭中,宋凝舞动的衣裙,此女把持着皇后的宫灯......   要登上风雨亭,要经过荆棘路,这条路由倒刺石铺就,哪怕穿着鞋子,走在道上也会觉脚心刺痛。忠臣良将过此路,由此痛感,提醒其今日盛世来之不易。   洛长安来到荆棘路畔,那边有大奸臣宋奎像,宋奎像下跪着沈清川,他原清朗的面颊,瘦了一大圈,他满面口沫,浑身血迹,明显连日来被‘照顾’了多次,他身边搁着一碗不曾动过的狗食。   沈清川眼前出现了一双凤靴,他便缓缓的抬起头来,迎进了洛长安眼底,便勾着唇尾,仍有不曾丢去的皇室尊贵,“舒服吗?看我被帝千傲玩的像条狗一样,满意吗?我的...盟友!” 第428章 熏香   洛长安眉心蹙了蹙,她未料想曾经初见时意气风发,有雄心壮志的沈清川,如今如此落魄,若他的敌手不是帝君,兴许他仍有胜算。   “帝君不常如此,他通常不会拖泥带水,而是给人速死。除非被逼到了极处。你今日之处境。是你咎由自取!谴责他人前,反思自己。你对我干了什么。你带给他多少耻辱。你是祸根。”   沈清川冷笑道:“你的男人每日下了风雨亭这别有居心的晚宴,会去水牢内,他会脱了龙袍亲自给我用刑,他有百种刑具,我尝遍了,他想要的东西,始终没得到,你感受到了吧,他日益痛苦地煎熬着。他给我用刑越狠,我实际越是痛快!”   “丧心病狂。沈清川。”洛长安对此人的感受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沈清川笑着,“他每日回去,会洗手吧,他洗去的是我血啊。他用那双沾满我鲜血的手碰你,碰你的儿子们,你们永远摆脱不了我。洛长安,你们今日的盛景,是踩着我沈清川满门的血上去的,纵然是我国犯他在前,改变不了我恨!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他要什么,我知道,我偏不让他如意!”   “可恶至极!”洛长安眸子发红,当真觉得沈清川如同摆脱不掉的疯子。   沈清川身后的官兵,拿手中棍杖擂在他后背,厉声道:“住口!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   沈清川被打得身子歪斜,仍自笑着,“疼痛不会令我屈服的!我沈清川,没什么在乎的东西,我一无所有!我甚至不要脸了。你们可是要脸的。当心我在百官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你知道我一生气就爱乱说话。”   “你敢!”   洛长安身形一晃,竟有几分要离开的意思,若是沈清川当着今日百名大官儿的面大叫她被其奸污了之事,后果不堪想象,帝君的颜面将不复存在!   她没料到沈清川会在这里,她虽有心解救宋凝,但等散宴了再说吧!   海胤眼尖看见了皇后在荆棘路畔,便俯在帝千傲耳畔低语了什么。   帝千傲眉心一动,便朝着风雨亭下看了过去,只见洛长安面庞惊恐,显然被沈清川出言不逊,他当即抬手道:“息乐。”   言毕,宫乐声止住,宋凝的舞步暂止,大官们仍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无所适从地绞着手。   沈清川眼尾里看了下宋凝,今儿不用踹翻狗食索要酒水捣乱了,惹怒皇后更容易打断亭内宋凝的舞步。   那些落在宋凝身上的视线,看得老子愤怒,不想让她给别人跳舞,那是我用过的女人,与别人不同。   帝千傲睇了眼沈清川,而后对百官温笑道:“朕看见宋奎像便忽而念起痛失先皇之往事,尔等当闭目缅怀片刻。”   “是,缅怀先皇,是我等应尽之本份。”   众臣闻言,纷纷地合起眼来,虔诚地在心底缅怀着先皇。   帝千傲便立起身来,将龙靴步下风雨亭,穿过荆棘路,来到洛长安的身侧,将面色苍白的她手腕握了。   “说了不带你来有原因。这些不痛快,本想朕一个人受着就是了,毕竟不想自己的坏形象落在你眼底。朕对你一个样,你之外又是一个样。”   洛长安本自无依,不期然被帝君攥了手腕,心中便有踏实之感,“我若知他也在,我怎么也不来,他将您逼至死角,才使您如此...失控。”   沈清川垂着眸子。   帝千傲将洛长安拉近了些,“你来,是因为吃宋凝的醋?”   洛长安倒也不能说是来搭救宋凝的,毕竟要从帝君手里救人是很奇怪的事情,帝君又不是坏人,那是他的妾,或杀或赠人,都在他一句话,只说:“不是吃醋,是...想您了。”   唉。你是皇后啊姐们,不能因为想男人就冲到前殿百官前面找他的,一个多月的建树,毁于一旦。又成妒妇了!   帝千傲拿眼睛看了看海胤,听见了吗?她想朕想得厉害,甚至于放下国母的架子找来前殿了,体统没有朕重要!   海胤嘴角弯上了天际,心想,听见了听见了,娘娘说想您了,为您破例上前殿了,都冲到您地盘来找您了。但肚里已有小公主了,您克制!   沈清川觉得很讽刺,自己一直离间这二人,结果这二人竟越发的坚不可摧了,不合常理!   “我歇了宴再找您。那个...我今晚上找宋凝有点事。”洛长安俯了俯身。   帝千傲问:“找她何事?你和她不要一处。朕看着...会攻心。”   攻心?为何?洛长安不解。   洛长安没想到他会问细节,他天天那么多政务,怎么会操心这么细,但我就随口一说,我哪知道何事啊,于是瞎编道:“穿耳洞的事。我打算左耳朵再穿一个耳洞,让她给我看看位置。”   往身子上穿孔,这么大事!不和朕商量,和宋凝商量?   帝千傲立时道:“朕不同意!一个耳洞就够了!这个事,晚上朕和你细谈。”   “......”洛长安清楚,帝君心思机敏得很,她说找宋凝有事,他绝对不会让宋凝在宫宴上出现意外的。但他对她穿耳洞有这么大反应也是令她挺意外的。   沈清川:“......”   莫名的讽刺,曾经的离间,竟什么也不是!   这俩人当着我面打情骂俏!   简直...虐狗!   说错了,是虐…爷!   “既然你来了,就一起赴宴吧。歇了宴给你过生日。”帝千傲伸手拉了洛长安的手,和她十指交扣着。   洛长安小声道:“我到底不能在这,沈先生一旦乱说话,我得当场被群臣弹劾,令您颜面扫地,不可闹笑话。”   帝千傲看了看沈清川,随即嘴角有着沉着的笑意,安慰洛长安道:“沈爱卿聪明得很。他今儿不会乱说话的。朕有他把柄。他贼着呢,这一个月在风雨亭上嘴巴都很干净。只有去了地牢和朕独处时,他才不干净。皇后不要担心。”   沈清川将手缓缓收紧了,眼尾又睇了下宋凝,冷笑低声道:“帝君说的什么意思啊,把柄,我一无所有了哪里有什么把柄?烂命一条!我只是懒得把那些话一再地嚼罢了!咱们三人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嘛。帝君,咱二人,共妻。”   帝千傲眸光深冷,以彼之道还至彼身,“越发有趣了。朕原以为你怕自己乱说话,让朕误伤了谁?纠正你,是共妾。”   洛长安:“……”妻是我。妾是?....太乱了,我想消失。救命。   沈清川听见共妾,竟眼睛发红,险些...吐血,“听不明白。”   “回味一下就明白了。兔子不错,受用。"帝千傲点到为止。   沈清川听了兔子不错,受用几字以后,就脑海里闪现出帝千傲和宋凝各种画面,他如醋死了。   洛长安见沈清川似乎在忌惮着什么,的确没有那日在地陵那般嚣张了,于是对帝千傲颔首,打算步上荆棘路与他去赴宴。   只觉身子一轻,教帝千傲将腰肢束了打横抱起,“荆棘路布满荆棘,小心刺脚,抱你。”   洛长安被他抱在怀里,连忙挣扎着,小声道:“不可如此,百官面前,不成体统!”   帝千傲轻声道:“朕命百官闭目缅怀先皇呢。没人会看见。今儿所见你当戏看。过生日就得热闹。今晚上得有几茬宴。风雨亭歇了,坤宁宫又起了。”   洛长安竟是一怔,便见宴上百官皆闭目虔诚地祷告着,不由心想,帝君可是太会了,下风雨亭前就已经提前将百官安排明白了。但,坤宁宫?他娘也摆宴了?   帝千傲踩着荆棘路,带洛长安步上了金阶,与她共坐金椅,而后以掌风将洛长安那一侧的纱帐放了下来,将其掩在纱帐后,掩住众人的目光。   宋凝将帝君的举动看在了眼中,我来风雨亭时,荆棘路将我鞋底刺破,脚心也出了血。   而皇后来时,帝君则抱着皇后入风雨亭,并且使众臣合眼不能以目光亵渎之,且放下了纱帐将皇后掩在纱后,生恐教在场男人窥得皇后的容颜。   紫鸳姑姑说,帝君是因为喜欢我,才让我给男人倒酒,跳舞,任由他们视线在我身上游弋。   紫鸳姑姑错了,帝君喜欢的是皇后娘娘啊,帝君喜欢的人是会据为己有不与他人共赏的。我究竟是什么啊。   有人在乎我吗,父亲今儿也来了,但如不认识我一般,到底是泼出去的水了,原来父亲的官职比我重要啊,谁可以救救我。皇后娘娘......沈巡抚......   一盏茶功夫后,众臣缅怀完了先皇,便张开眼来,只见薄纱之后隐有一道身影,只觉婀娜多姿,千娇百媚,举手间倾城投足间倾国,却不得看见真容,都在猜测是何人伴在君侧,帝君如此深藏,又都不敢将视线投去。   “近日康庄于修建护城墙之事上表现突出,朕心大悦。”帝千傲说着,康庄便揖手示意,又听帝君道:“宋凝,爱妃,代替朕给康将军倒酒,这是朕心爱的大将军,那是朕最...疼爱的贵妃。”   海胤:加油!最和疼爱中间不要停顿!男人,在外面应酬就得硬起来,大不了晚上回家跪搓衣板!   洛长安:“……”   帝千傲在桌下将洛长安手攥了,紧了紧。   洛长安没有吱声,但是他叫人爱妃时候的样子实在是…像个经验丰富的渣男。   好在知道他就只有她一个。不然又得难受半天。   对宋凝之事,洛长安也是先静观其变。共妾指的不会是宋凝吧????   这个沈清川......太爱给帝君戴......   怪不得帝君说她和宋凝一处,他觉得攻心呢,被戴两顶......不攻心才怪。   宋凝闻言,又觉得自己很下贱了,俯了俯身,“是。帝君。”   说着,便来到了康庄的身边,康将军如一座大山,又有大胡子,看起来很凶,据说一根指头可以把假山挑起来。   宋凝端着酒壶来到他跟前,倒了一杯酒水,颤着手递到康将军的手边,“将军,您请...请用酒。”   “贵妃娘娘斟得酒,末将感激不尽啊!”康庄完全在状况外,只觉得帝君对自己特别好,让他贵妃给自己斟酒,倍儿有面子,忽然觉得有股沁人的香气,便用鼻子嗅着,“什么气息,好香啊!像是...百合花香。”   他声音洪亮,风雨亭屋顶似乎都震得轰轰作响,宋凝这个月吓破了胆子,听见康庄的声音,更是瑟瑟发抖。   他一说香气,在场大官都去闻着。   有女官说道:“是贵妃娘娘身上的百合花熏香。将军失礼了。”   康庄是个粗人,马上赔礼道歉道:“唐突了唐突了!不该闻的,不合适了。”   帝千傲不言。   宋凝见帝君不言,心里难受死了。被闻了没关系吗。如果皇后被闻了香气,会怎样呢。   接着,所有男子视线都下意识的落在了宋凝的身上,康庄一说香,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去嗅了一下,虽不是有意去闻,但都闻到了百合花的香味。   帝千傲注视着沈清川。   沈清川背后的手背青筋暴突,如要爆了。   洛长安于心不忍,对宋凝升起怜惜之感,男权体制下,悲哀。若非我得帝君抬爱,我的命运恐怕也...,原来不被帝君抬爱,是这般可悲,而我以往却并不珍惜,若今日被众人闻香的是我,那滋味属实...苦涩。   宋凝面红似血,听见大将军将自己身上的香味说了出来,接着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害怕的手一松就将酒水弄翻了洒在了康庄的手背上,她都快哭了,只说:“对不起,大将军,对不起。”   沈清川见宋凝在男人堆了来回斟酒,并且一堆男人在闻她体香,此情此景他看了一个月了。   宋凝每天都被吓哭,宋凝的父亲为保位子也不理她,整个东冥被帝千傲攥在手里,集权,他只觉得心里很难受,他将手紧紧地攥住了,竟有醋意萌生,老子快他娘的受不住了!   帝千傲这只伤人诛心的狐狸,我辱他妻,他不着痕迹精神上辱我的......宋凝!这么玩我...一个月了! 第429章 崽崽   洛长安轻声道:“帝君,这戏我看不下去了,我可以带宋凝走吗。”   帝千傲将一盘酸梅推到洛长安面前,“这个酸甜可口,你用一些。肚子里的崽崽喜欢。”   “帝君...”   “你再软声求朕,朕以为你妻妾同心护沈了。那样就不可爱了。朕一吃味,你…孕身子受不住。乖乖。用些酸梅。”   洛长安实在为难,今儿自己立场是泥菩萨过江,对宋凝属于有心无力,“我没有护沈。”   “不可以带宋走。你也不能走,你不来还好,既然来了,我就不放手了。你陪着我,这夜宴就显得不无聊了。风雨亭夜宴朕无聊一个月了。”帝千傲握着洛长安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而后他温温笑着对宋凝道:“爱妃,酒洒了没有关系,拿起酒壶,再给大将军倒一杯。就是了。”   “是。”宋凝于是又为康庄斟了一杯酒。   康庄心想帝君对我太好了,让他的贵妃又给我斟了一杯,我太感动了,于是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贵妃斟得酒,好喝,真好喝!够辣!带劲!”   沈清川:“......”喝死你!不能入耳了!   帝千傲轻笑道:“近日,教众爱卿见笑了,独宋凝得朕心意,走哪都带着,犹如...腰带。”   百官都笑了,“帝君这乃是真性情。我等也携带了美眷赴宴呢,何况尊驾您!”   帝千傲凝神道:“康将军主导着修建护城墙一事,自华东山脉一直延绵到东海湾上,属实有护国安邦抵御外敌的作用,是利民护城的大好事。赏银赏屋赏田都不必说了,但仍觉不够,朕今日将朕亲用过的...腰带赏于你。爱妃,将腰带呈给大将军。”   腰带!   宋凝立时呼吸不过来了,方才帝君说我犹如腰带,莫非是要将我赏给康将军吗?!宋凝垂着头自海胤手中接过了一个锦盒,内里是一条选黑色绣有龙纹的腰带,她端着锦盒呈给了康庄。   大家都面面相觑,包含宋相都大为变色。帝君对康庄竟赏赐...女人?可见康将军最得帝君的器重。   康庄仍在状况外,心想,哇,帝君居然把自己腰带送给我了,带龙纹的,好霸气,勒腰上特别有面子,并且还让贵妃亲自拿给我,太看得起我了,“帝君,如此殊荣,臣受宠若惊!我真想立刻在现场就使用这腰带!!!”   帝千傲不言。   洛长安心想,康庄...在状况外也是挺幸福的。   宋凝快被吓死了。   “......”沈清川心中突然猛地剜痛,康庄粗犷,宋凝落他手里,根本...可怜。现场使用“腰带”,老子能被气死!受不住了!帝千傲!   海胤心想,帝君太会选人了,康庄就是个妙人!换别人肯定会推拒说微臣惶恐不敢收宋凝或者龙纹腰带之类,这个粗人,被帝君用的恰到好处!   宋凝听见自己如腰带一样被帝君暗示即将送给了这个叫康庄的男人,心如死了,她噙着眼泪,用牙齿将口腔内壁咬出了血来。   “昔日在旧都的凌华殿,吴书业的薄姬给朕来了一段贵妃醉酒。那是假贵妃,到底不尽兴。”帝千傲说着,便将冷冽的眸子落在宋凝身上,“朕的贵妃,是真贵妃,她若舞一曲贵妃醉酒,必比薄姬惊艳。贵妃醉酒,体现一个醉字。”   沈清川:“......”   宋凝心中猛地一跳,醉酒...我有孕身子...!帝君连我腹中他的孩子都不在乎吗,为何厌恶我至此呢!   宫人便呈了酒水给宋凝,“贵妃娘娘,尚好的佳酿,请贵妃饮酒。”   宋凝捂着小腹,心想我有身孕,如何能喝酒呢,我肚子里的宝宝,喝了酒还有保住吗,好担心啊,又很无助,她看着皇后娘娘的那个方向,小声叫道:“娘娘...娘娘...”   洛长安听见宋凝如蚊呐般的声音,实在心中不忍,便拉住帝千傲的衣袖,软声道:“我给大家表演一段贵妃醉酒吧...不,是皇后醉酒,我比宋凝会跳。保证惊艳四座。”   帝千傲正在饮着一杯酒水,闻言险些呛住,“你若跳了,风雨亭朕得把它血洗了。肚子里宝贝如何能见酒气,朕疯了,让媳妇儿喝酒?”   洛长安一怔,“今儿也够了。宋凝可怜见的。直接弄死沈清川吧!”   帝千傲轻声道:“快了。耐着性子看戏吧。”   “贵妃娘娘,请喝酒吧!请吧!”说着,宫人酒水呈了上来,举在宋凝的面前。   宋凝摇着头,缓缓的后退着,宫人便一把将贵妃扶住了,“奴婢该死,如何能使贵妃自行拿酒盏,奴婢喂您喝酒吧。醉了,贵妃的步态才好看呢,帝君看的喜欢,必然重重有赏。”   宋凝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宫人将一杯酒水逼至她嘴巴上,往她嘴里喂着,辛辣的酒味呛得她难受极了,她声音小小的道:“饶了我,饶了我吧......”   在宋凝眼尾落下泪的一瞬间,沈清川心中竟有痛意,看到这里,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耳边竟出现了宋凝叫他时那软软的‘沈巡抚’三字,他将紧攥的手松了。立起身来,身后宫人落在他身上的棍杖也不能使他屈服,他沉声道:“帝君!我这嘴,教你撬开了!”   “海胤,散宴。”帝千傲眼底骤然暗了下去,本来心境就不在宴上。   “是,帝君。”说着,海胤便遣散了百官,“行了,今儿宴歇了,众位大人都早些回去吧。”   风雨亭内一时仅余帝后、含康庄在内的几名亲信,以及罪人石下的沈清川。   帝千傲摆手道:“给沈爱卿,松绑。”   宫人得令,便将沈清川身上的捆绑松了。   沈清川得了自由,便去水池边上将自己的双手洗净,脸上的唾沫也洗净,拿衣衫擦了,而后踩着荆棘路,步上风雨亭,怒然夺过宫人逼在宋凝嘴上的酒盏,砸碎在地,而后拉住宋凝的手腕,将宋凝护在身后。   “宋凝,你怎么样?别哭了。”   宋凝本来绝望极了,手上来自沈清川手心的温度让她心中一暖,她被沈清川护在身后,她看着沈清川虽然伤痕累累,却宽阔的后背,她突然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她不敢大声哭泣,她小声说着:“沈巡抚,我好害怕......”   沈清川的心如被撕碎了,他宽慰道:“不用怕。有我在。”   帝千傲缓缓的拍着手,笑道:“朕的诸般酷刑不能令沈先生开口,辱没尊严的狗食、口涎也不能令沈先生屈服。朕的贵妃,可以。”   沈清川将手攥紧,原本一无所有了无牵挂,豁出命去想让帝千傲痛苦一辈子的,但现在放不下宋凝了,“帝千傲,你什么开始怀疑她是我的人?”   帝千傲摊手道,“大抵是朕的调香师告诉朕,龙涎香丢了一抹开始的吧。那龙涎香上身之后,纵然沐浴,也数日有余香,你以为做的滴水不漏,恐怕你用完龙涎香沐浴了多次吧。余香虽淡,朕的调香师可是能闻出来的。上朝时,调香师在暗处闻香。你,早就曝露了。伪装成朕下后宫,干什么,男人都懂。”   沈清川当真觉得帝千傲其人城府极深,他竟可以沉得住气容他至今,当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纵然,龙涎香是我所盗。你又如何知道宋凝与我之事?你有那么多女人!”   帝千傲缓缓道:“实不相瞒,朕没碰过宋凝。而她有孕了,等于是你亲自告诉朕,她是你的人啊!朕甚至不用去查的。沈清川,你应该先查查朕的私生活,然后再走这一步。”   “什么?你没碰过你的贵妃?你是不是有什么......”   沈清川觉得匪夷所思,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回想起那夜宋凝身子的异样,那竟是她的初欢,他的心里猛地收紧,握在宋凝腕上的手也渐渐的紧了。   但,为什么帝千傲一堆女人,但是却不碰啊?是不是不行?   我实在没想到我沈清川居然败在这里!   宋凝将事情听了个七八成理解,心中怦怦乱跳,那夜长椅上的人是...沈巡抚吗,那轻轻抚摸我被太后打红了面颊的温柔的人,是沈巡抚吗。   洛长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宋凝的孩子是沈清川的啊?!这人侮辱了我,也侮辱了宋凝?!我晕,帝君这心情可想而知,我受不了了!他的发妻和贵妃都被沈清川给辱了!不气死才怪!不攻心才怪!   “海胤,这贱人令朕蒙羞,堕胎后,赐死。”帝千傲冷声说着。   言毕,海胤便端着托盘将药物呈来,而后宫人便从沈清川身后去揪宋凝。   宋凝害怕至极。   其时,又有侍卫过来押住了沈清川,然后将沈清川和宋凝分开,沈清川攥在宋凝腕上的手被生生拽掉了,他意识到了,自己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除非任帝千傲摆布!   海胤吩咐着,“将这贱人嘴捏了,灌药!竟然偷人!祸乱后宫!”   洛长安只看得心惊肉跳,却实在不知如何相救,自己这立场,若是出声,可置帝君的颜面于何处,她若出声请帝君放过沈清川的孩子,就跟沈的大房保护沈的小妾似的,帝君一定会被她气死,她攥着手,两手已经握满了汗。   “帝千傲。”在宫人把堕胎药灌进宋凝口中时,沈清川出奇冷静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沈清川一个人的错,不关宋凝的事。你肯定知道她是无辜的!她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啊!”   帝千傲认真道:“朕是知道她无辜。但,她也是朕的棋子啊,如今看来,棋子很好用。利用女人,朕也会,似乎比你更擅长。只不过以往不屑于用。只跟你这样不上道的才用这种法子。这叫,以彼之道,还至彼身。”   沈清川气急,“你!”   “朕要把你肚子里的话,都拿出来。你完了。”帝千傲冷笑着,“你如俎上鱼肉。”   沈清川紧抿着唇,“帝千傲!”   “跪下。”帝千傲将手攥了,“以往都是教朕的人押着你跪。今儿朕看看,沈爱卿心悦诚服的跪下,是什么模样。”   沈清川肩头的束缚松了,侍卫把他放了,海胤催着人给宋凝灌药,他将心一横,红着眼睛,曲膝跪在了帝千傲的面前,尊严尽碎。   帝千傲最终摧毁他,“磕十个。”   沈清川含辱磕了十个头,每磕一下犹如乱箭穿心,宋凝为之动容快哭晕了,沈清川平静的对东冥帝道:“求你,放了她!别给她灌药!”   “你有筹码吗。”帝千傲轻笑。   “有。”   “你的答案说出来,朕会更愤怒,还是会息怒?”   “帝君,既然是筹码,我就不会给你暗示。不要灌她喝药了,好吗?”沈清川挣扎着。   帝千傲缓缓坐在椅上,“海胤,停下。”   于是海胤便命人将药碗停下。   帝千傲握住洛长安的手,而后对沈清川命道:“那半年的事。在朕的妻子病糊涂那半年,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肯脱口了吗?”   洛长安紧张的搓着手,实在不想听沈清川说那半年的事了。   帝千傲心知自己已经将沈清川逼至极处了,若是此次沈清川仍说皇后与他有染,那么必是事实了,他一直不愿接受事实,但若这就是事实,那么今日就将此事有个了断,结果了沈清川和宋凝,不再执拗此事了。自己实在不该因此事蹉跎与爱妻的光阴了。   前些日子,因大儿子自先生那里得了许多种子,他就发狠了发难爱妻,实在不该。   沈清川颔首,“是,肯脱口了。你问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若有半句不实?”   “不会。宋凝和我孩子在你手里。”   帝千傲将眉心一凝,“你,有给我东冥皇后侍寝过吗?” 第430章 断剑   闻言,沈清川将拳头攥的骨节发白,帝千傲字里行间将他措辞为一名供洛长安玩乐的男倌儿,显得微小极了。   他身为蜀国太子的尊严受到极大的侮辱,他难受地攥着心口衣物,一时说不出话来,男人,要脸,现在,脸没了。   洛长安心中不安,她没有勇气再听沈先生再说一次那些混账话了,后腰小痣,留种,共妻,荒唐至极!   她慌乱下将手搭在帝千傲的手背上,嗓子灼伤已完全恢复,嗓音软甜,“好人,你忙吧,我回宫带小孩了。受不住这...一而再的羞辱。今儿我多余过来。谁死谁活与我何干,我不如立时死了。”   帝千傲反手将她腕子攥了,见她慌乱无依不由升出怜惜,将手按她大腿上,使她复坐了下来,“朕既然让你留下,便心里有数。”   洛长安打量他一眼,又怯怯地将面颊转去一边了,毕竟不能坦然面对。   几位御前亲信立在风雨亭周候命。   康庄将腰带勒在自己的腰上,龙纹的!啧!...有点紧!帝君宽肩紧腰,我这虎背熊腰!   帝千傲支着下颌,颇为耐心地待着沈清川消化他那对男人极具羞辱的‘侍寝’二字。   沈清川终于抬起头,双目坦荡道:“我与洛长安,并没有肌肤之亲。”   帝千傲原轻敲在桌上的手一顿,小东西只是我一个人的,从心灵到肉体,都是我一人的。   洛长安心底里狠狠一撞,我没有脏...我只属于帝君一人,我...是干净的。   帝千傲不动声色道:“如何得知后腰小痣在右侧的?她在你身子底下软声叫你‘沈公子’?”   沈清川已经被磨平了反骨,当真帝千傲问什么,他回答什么,“沈某这二年一直寻机会找你寻仇,甚至考取功名,成了你的文科头名状元。那日时江渡头的画舫大火,我见你的...妻子从被大火吞没的画舫纵下了江水。我便自我的小船纵下江去将她救了。把她装进我的小船里。她脸被烧伤了,她喝了很多江水,肚子撑得都胀大了,瞳孔已经扩散,眼看就死了。我承认,我救人心切,隔衣按了她肚子让她吐出了水来。这是一次与她接触,二次接触,是在永定侯府鹅卵石旁棋室内,握了她腰一次,被她打了两巴掌。在我的别院她打了我一巴掌。三巴掌算肌肤之亲吗?不算吧。”   洛长安闭起眼来,下意识摸上面颊,容颜已经复春,却忽而又觉得大火灼热,江水沁凉,那溺水的窒息感席上心来,梅姑姑死时的惨状历历在目!   帝千傲听着沈清川形容爱妻自江水中被救出时的模样,喝了很多江水,肚子都撑大了,瞳孔已经扩散,他心如剜绞,只觉自己取心头血也不能够弥补爱妻所受分毫。当然,三巴掌,算肌肤之亲,这一个月,是他所付出的代价!   沈清川继续说道:“我在暗中看着你,帝千傲,我看着你要冲进大火,我看着你心脉爆了,看着你口喷鲜血。我将她藏在我的小船中,我意识到这是一颗绝佳好棋。我多希望你暴毙当场!我当时犹豫着,是将她交给你,让你感谢我给我比巡抚更大的官儿,还是藏了她,让你痛不欲生!结果,你知道了,我选了后者!或许我该选前者,那样,兴许,你就真的信任我感激我,我还能有胜算!我走错棋了!走错了!”   “太后。司良。亡国太子。合起伙来,致朕与爱妻生离半年。”帝千傲颔首,“答非所问,沈清川!”   洛长安眼底已有泪意,她往口中放了一颗酸梅,试着将眼泪逼回去,都过去了,过去了。   沈清川明白帝千傲指的后腰小痣以及身下叫沈公子云云,“江岛别院,我有丫鬟,我命丫鬟照顾她起居,将她玉体各处特征位置记下告诉我。以备我...攻击你使用。在我身下叫沈公子,不过是我随口编排罢了。她稍微恢复些意识后,就不住地叫着帝千傲,叫着梅姑姑,叫禾儿风儿,我听着你的名字我有国恨,于是我用药喂养她,让她在浑浑噩噩中养伤,让她叫不出你的名字来。她挺可怜的,讲真,好可怜,她在浑浑噩噩中仍攥着她颈项中你给她做的发结不肯松手,结果她回来长安城第一天看见了你和新贵妃画舫游江,选那日带她回都,我的手笔。”   帝千傲眼睛红了。洛长安也是。沈清川!   “丫鬟。”帝千傲轻轻击掌,海胤便命人将一身着翠绿的婢女推至殿中,帝千傲将下颌抬了下,“是此人吗,馨儿。”   沈清川大惊失色,“你早已拿了馨儿,问出了所有的事实?那么这一个月对我是...?”   “求证一下,丫鬟的话不足为信,朕要你们对证,朕从不轻信。沈先生回答时需当心。若是你所回答与这馨儿回答不一致。兔子就一尸两命。”帝千傲说着微微一顿,“丫鬟说,你还命她数了大东冥正宫娘娘有多少根头发丝儿?”   沈清川心底当真觉得帝千傲此人城府太深,任何事情都操控手中,自己...难以招架,他颔首:“九万七千六百八十根。”   “没说谎。和丫鬟说的数对上了。但,数本身不对。皇后发丝共计十万一千二百六十根。你...好在没提她发丝数,若提了,朕早知你没用心,只是在编排。”帝千傲轻笑着。   沈清川大惊,“你竟连她多少根头发都知晓?”   “照顾病体,病床前,多少要做些什么,正巧朕对她有耐心。”帝千傲缓缓的说着。   洛长安拧眉,帝君照顾我病体,哪次?失去永乐儿那次吗?但我怎么不记得他有数我头发丝,而且数清发丝数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除了我家门被灭坠崖落入暗阁那次病了很久,那时双目短暂失明双耳短暂失聪,由一名温柔的姐姐照顾着之外,再就是画舫大火这次于江岛别院病了半年了。帝君何时照顾我病体的?   沈清川吐了口气,“帝千傲,事实我都说了。我知道我活不成了。可以放过宋凝吗?”   帝千傲端起案上的那盘酸梅递到了洛长安的手中,随即将手一抬,登时掀翻了桌案,佳肴酒水满亭狼藉,他怒道:“沈清川!你没有说实话!海胤,拿了人,灌她!”   沈清川当真已经吐露实言,怎奈这狐狸仍不信他,他急声道:“帝千傲!当真都交代了!”   “拿人!灌!”海胤吩咐着宫人。一边心想帝君掀桌案前,都不忘把酸梅先拿起来递给媳妇儿,果然是妻奴。   宫人将缩在一团的抖不成个的宋凝制住手脚拿住,捏着她的嘴巴,将药碗逼在她的嘴上灌着堕胎药。   “咳咳,不...不要,不要杀掉我的孩子。”宋凝涕泪齐流,无奈被人死死拿住,不得动弹。   洛长安心悸难抑,只担忧不已,帝千傲将手拍在她的手背,对她弯了弯唇尾,她微微一怔,莫非帝君是最后诈一下沈清川,以彻底激出真相?   “放开她!”沈清川立起身来,踱步到宋凝身畔,以掌风击碎那堕胎药的药碗,而后震离了制在宋凝身上的宫人,把个人儿搂在臂弯,轻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拿我命还你命。宋凝...好宋凝...”   宋凝嘤嘤道:“沈巡抚,带我走吧,带我走吧......我害怕......我害怕啊......”   “我知道小兔子是你最好的好朋友。那日在宫道你的小兔子教人踢死后,我下了御书房面圣完了就去花鸟市上买了一只小兔子,我告诉你,悄悄告诉你,小兔子我寄养在你娘家斜对面的首饰店里,原吩咐他们在你回娘家时悄悄给你的。现在,我只怕出不去了,你出去了去拿那小兔子吧。他们不认识我,我没留名字,但你说你是宋凝,他们就给你了。我打点了钱银的。”沈清川温声宽慰着,希望可以缓解她几分惧怕。   宋凝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底的感受,但是她不想离开沈巡抚,虽然所有人都说沈巡抚不好,可是沈巡抚是深宫内院里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嗯。沈巡抚要去何处呢。”   沈清川深深看着宋凝,当真干净如白纸一般,若我山河大好,若我仍是太子爷,必许她一世安稳,娶她过门,给她妻之名分,如今,如今!   沈清川将自己父亲的遗物拿出,深深地望着,这是他身上仅剩的那属于蜀国皇室的物什,他将剑举过头顶,对帝千傲沉声道:“帝君,我今日断掉我父亲的遗物,以证明我所说每个字都是实话!”   说着,沈清川将剑从中间折断,发出铮的一声,他握在剑身上的手鲜血纵流,他将断剑扔落在地,痛不欲生,“我用我父母的亡魂起誓,我若说谎骗你,就教我父母亡魂天诛地灭,教我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我若是辱了洛长安的清白,就教宋凝腹中我的孩子,生下来不健全,或是六指,或是个双瞳的妖精!我沈清川发此毒誓自证清白...只求你,放宋凝一命!”   “好。是个男人。信了。”帝千傲颔首,“海胤,朕问完了。将沈先生和宋凝,拉下去,车裂。” 第431章 旧例   车裂!   沈清川再度跪在帝千傲的面前,“宋凝无辜!你,不,您,您知道的啊!她为我所用,为您所用,为太后所用!从头到尾,她是无辜的!”   “害她的是你,沈清川。不洁,使朕蒙羞,就是她的原罪!”帝千傲说着便拂袖,无回旋余地。   沈清川追悔莫及,无助,我沈清川,最后的最后,连女人孩子都保护不住!宋凝如我心间不平,对不住!   宋凝望着洛长安的方向,跪行着往洛长安的方向而去,然而却被宫人给阻止了,她低声道:“娘娘...娘娘...”   康庄心想,腰带!龙纹的!今儿当完差得去逛大街去!   洛长安于心不忍,于是拿手帕擦拭了下泪意朦胧的眸子,对帝千傲软声道:“帝君,可以放过他们吗?”   沈清川内心里狠狠一撞,我以为她是那背信弃义的...盟友,她竟在我死难之时,为我求情!   帝千傲半眯着眸子打量洛长安,“不可愚善。沈是亡国太子,不斩草除根,将来是祸端,朕不喜欢留祸端。宋凝,不洁,是朕之耻,不可留。”   洛长安明白帝君所言都对,然而她身为女人对宋凝之处境,有共情之感。还有沈先生,国别不同,立场不同,然自己这条命是他救的,若不是他,自己或许已经于时江泡发飘上来了。   洛长安将眉眼笑得弯弯:“您误会了。我哪里是善良。起初以为沈贼辱我,真是恨不得他速死。然而,现在知晓我仍是清白的,他却故意说了那么多辱我的话,还害我和帝君生离那么久,害我们夫妻有不能正视的心结,我哪里能那么轻易放过他?他这样的人死是便宜他了!”   帝千傲拉住她手,把玩着她细白如嫩葱的手指,真好,摸着媳妇儿再不用被沈分心了,也不用每每刁难她这细皮嫩肉了,“嗯,欠缺说服力。朕不容他活。玩够了。”   “您想啊,帝君。”洛长安凑近了些,拿手轻轻在帝千傲手背上的画着圈圈,“教他们活着,每日里细数着国破家亡的痛苦,以及郁郁不得志的不平,将一名意气风发的太子爷蹉跎为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凡夫俗子,不是很有趣吗?”   帝千傲手背上有些痒,他没阻止洛长安的小动作,色诱他,皇后救人心切了,但...受用。且,沈毕竟救了爱妻一命。他轻笑道:“还是将其车裂比较有趣。继续努力吹风。”   洛长安知道帝君的性子,于是对症下药道:“不等等看,她腹中孩子产下来了,健全不健全?求证?”   帝千傲竟被她逗笑了,“拿住朕了是么?才动心三成。加把火,媳妇儿。”   洛长安深深凝他。   帝千傲自海胤手中接过了一盏酒水,轻轻递到唇边,饮入了口中。   “......”洛长安面颊微微一红,而后凑近他耳边,软声道:“上回您去永定侯府探望我,说要教教我,那个……推?”   帝千傲口中酒水还未咽下,便听洛长安语出惊人,他喉结滚动将酒水送下,酒水很烫,灼烧之感一直送到下腹,他深深睇洛长安胸脯一眼,“上道了。这个比车裂有趣。”   洛长安坐回椅上,端起了自己的酸梅,对着帝千傲温甜笑着,“想回…龙寝了。”   帝千傲燥得将衣领拉开了些,轻笑道:“既在风雨亭,何必费事回龙寝。等着。”   洛长安耳尖也红透了。两人说话不过轻声细语旁人都不得听见。   帝千傲本身也需要一个台阶,爱妻正好给了。   他对海胤道:“海胤,你去办。沈清川终身监禁在幽阁,出行受控。榨干他,地陵帝姬棺牵一发动全身的修建方法,蜀国各处秘密地宫、练兵场、武器藏匿所在,一一问出来。宋凝,摘去贵妃头衔,收回其名下长春宫和长明宫灯,赐假死,肉身监禁幽阁。让宋相知道真相,明儿就给他的好女儿办丧事就说不慎落湖殁了,办完丧事让他来见朕,朕问问他这么安排他有没有意见,若有,让他给自己也办丧事。”   “是,帝君!”海胤随即便吩咐人将沈清川和宋凝往幽阁送。推什么啊?打哑谜呢?居然给我整不懂了。帝后之间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啦?!   沈清川深深的看着洛长安,对她点了点头,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盟友,我此生第一次和女人结盟,没错!信念有了!终究没有负我!   宋凝跪在地上,对洛长安深深地磕了一个头,也是忌惮着帝君,不敢多言,生恐给娘娘惹麻烦。   宫人道:“贵妃娘娘,请将贵妃服饰脱下。”   “好。”宋凝点了下头,便解开了衣扣,将自己的外袍退了下来,一身轻松。   帝千傲在她解第一颗扣子时便别开了面颊避而不见,避嫌,媳妇儿在旁边,态度必须端正。   洛长安叹了口气,宋凝以前说她只想平安的活着,在幽阁内监禁,算是平安的活着吧。唉。   沈清川见宋凝只着中衣,她已然红到了颈项,极为无助,他便将自己的外衫退下来给她披上了。   宋凝将地上沈清川父亲的遗物那柄为了她而折断的剑抱在怀里。而后便随着官兵去幽阁了。   宋凝跟在沈清川身边,她紧紧地拉着沈清川的衣袖,就像个跟着主人的小孩儿,她小声地问着:“沈巡抚,出行受控,是可以出行的意思吗?”   沈清川红着眼睛摸了摸她的发顶,“数月出一次吧,原蜀国也关着不少质子,或者别国要紧的人,几个月放风一次,身后跟着一堆‘保镖’,每次放风都是这些人供出来大秘密得到的奖励,当时不知其滋味,这时尝了才知其滋味。对,宋凝,我有很多秘密可以让东冥帝开心,你应该可以出幽阁多次。怎么?为什么问?”   宋凝脸红红的,又轻声说道:“我想,沈巡抚可以陪我一起去首饰铺子里取小兔子吗。”   沈清川忍不住眼眶生疼,“可以。别叫我沈巡抚了。我原名司徒清。以后你的孩子,会姓司徒。我一无所有。什么也给不了你。聘礼,婚礼...宋凝,委屈你了,我只能给你和孩子我的姓氏。”   宋凝垂下头,“姓司徒,就很好了呀。另外,您还给了我小兔子呢。太后说给不给。您对我好。没说就悄悄给我买了。”   待沈、宋离去。   洛长安自纱帐后步出,将手撑在风雨亭的栏杆上,看着亭外的飞雪,太阳几乎隐在了宫墙后,眼看就要入夜了,她对着湖边竟有一股子放声的冲动,碍于身份她忍着不能任性展露真我,眼眶也忍得红了,连日来被辱的郁结一扫而空。   帝千傲自她身后把她拥住了,温柔道:“往后朕再亲你,你就不需再眼底带着自责和愧疚了。去他的心结。我的皇后娘娘。”   洛长安心底一动,“嗯,您以后也不用听见儿子说种子二字就发狠了。我也可以和您大谈特谈‘留种’二字了。”   “取笑朕?留种二字你说的次数多了,又把朕给点着了。”帝千傲轻笑着,“实际早觉得姓沈的没说真话。和你刚相认,画舫里团圆那回,朕就验过了,你身上的反应都是朕教给你的,生涩的…让人心痒。一直存着心让他脱口。也是被他气极了,这辈子除了你,朕没让人占过上风。不弄服他,朕觉得在你面前没面子。”   洛长安见他如赌气的孩子,不由爱惜,轻轻笑道:“您到底开明,能容他们二人活命。”   帝千傲坐在栏上,长腿支在地上,也有些落寞可惜,“沈清川是朕今年的头名状元,商船盗贼取人性命那几桩大案,他办得很好。他也有一腔爱国的情怀,你的小脸儿也是他家坟里的草治好的。可惜,他不能为我所用。其实可塑,你瞧他的嘴和骨头,是不是特硬?就这样地丢出去做细作,太合适了。”   洛长安见他难受,便帮他揉着后背,随着越发的深入了解,洛长安越来越发现帝君冷酷理智的外表下,有颗感性的心,只不过他的身份使他必须要做对的事情,“帝君...宽心啊。”   “头名状元啊,长安。他是朕今年的文科状元。今年是朕亲自命题,历年来最难的一次科考,他考上了,朕看着他卷子看了几天,朕开心极了,答题答的好!没想到他竟是!接着,朕亲手摧毁了他,你知道这滋味吗。媳妇儿。”帝千傲将头靠在洛长安的肩膀上,“心疼,可惜,恨。可遇不可求。”   洛长安将手抚在他的发髻,用自己单薄的身子给他安慰,“帝君,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明年您仍会有文科状元。仍会有。”   “明年,朕不亲自出题了。缓缓,缓缓。”   洛长安拥着他说,“抱抱。”   帝千傲窝她怀里,又说:“留他一命,也给帝槿禾、帝槿风留下一个祸端,小哥儿俩自小就得学会提防人。拿沈练练手吧,沈的血脉已被东冥血同化了,宋凝肚子里的种一半是东冥血,他忌惮。皇室的男人,身边什么人都得有。嫪擎,我说嫪擎你该不爱听了,嫪梅的弟弟,原是宋奎的义子,我也收了。至今我没忘他出处,虽是心腹,仍留意着。朕想,除了你,朕没有知心人。”   洛长安心中大动,他身在极寒高处,她知他孤独,却不知他孤独至此,他会为了她掏心挖肺,也会为了给他带来羞辱的沈清川感到惋惜。他有血有肉,令人心疼。   或许他从她身上只是寻求一些安全感,洛长安紧紧地拥着他,温声道:“臣妾万幸。”   海胤这时来禀报:“帝君,军机处来人有事和您禀报。说是塞外有邪教作乱,妖言惑众,鼓吹天将降天煞孤星。”   帝千傲听见有政事,便拍了拍洛长安的肩头,“在风雨亭等朕片刻。朕在旁边偏室议完事情,来和你咬文嚼字,讨论一下‘推’字的笔画顺序。”   洛长安脸上一热,心想都聊了这么多话了,他怎么还记得这个字,小声道:“去忙吧。”   帝千傲步下风雨亭,而与几名军机处的官儿进了偏室。   洛长安便倚在栏上,用手掐了一根湖边的枯草秸,用秸秆轻轻地在湖水里来回摆着,在湖面上激起了圈圈涟漪。   “娘娘,皇后娘娘,原来您在这里。”敬事房的倌儿来了,这人叫伶官,是个阉人。   洛长安见是他,眉心几不可闻地皱了皱,实际她不愿意瞧见敬事房的人,因为这个部门是给帝君安排女人侍寝的,而她作为皇后必须配合着该处把帝君的后宫性生活打理得明明白白。   “伶官,你急匆匆地来,是问我今晚帝君在何处去歇脚?”   伶官躬着身子,“娘娘,娘娘啊,帝君在您屋里一个月了,后宫里传得不好听,说您...有孕了仍霸着皇恩呢,都不明说,但咱们干这个天天各处跑,都清楚。”   洛长安抿着唇笑,“你的语气,我听出来了,你给本宫献计来了。”   “娘娘,宫里的规矩,宫妃有孕了,不能伴驾,长时间不行房...到底伤害龙体。旧朝时,太后娘娘有孕时,将先皇喜爱的吴太妃收入屋内,先皇纵使是太后孕期也常去她屋内,这样外面都说太后和先皇恩爱,同时又说太后贤恭体恤先皇。您不妨效仿旧例。”   洛长安叹口气,“旧例。”   “不妨将青蛮或其余小主中信得过的收在您房内,做个通房妾使,就是个供圣驾下火的身子,不值一提。这样,一来,帝君不至于在您孕期有损龙体,二来,您也得一大度之名。众人也不会将目光放在您的身上落得一个妒之名。更不会落下太后的不满。”伶官说着。 第432章 进步   宫里就这点麻烦,自己和丈夫恩爱和睦,却会触犯多方利益。   洛长安不愿意和帝君分开,劝帝君各处走动也属于违心,他也不会去。   他母亲给他扶起的后宫女人,他前殿那帮为他出生入死尽忠的大官。他骑虎难下。   “你这法儿挺好的。伶官,你替本宫想得周全。”洛长安眉眼弯弯,非常和善。   心里苦。   若是以往,听见帝君在她孕期可能由别人帮着下火,她怕是会又使着性子,摘护甲,摘凤冠,脱凤袍,拿着帝王令,抱着斩龙剑,一路火花带闪电,哭哭啼啼就出宫回娘家,去娘家逗兄长的画眉鸟玩了,然后帝君会软声软语地把她哄回来,安抚很久才能暂时稳一阵子。   现在她不会这么干了。帝君取了心头血后,她彻底改了自己的任性了。   皇门大院,人口多,做人难,想完全拥有自己的丈夫,而使后宫和谐无怨言,也难。   话不好听,僧多粥少。   尤其一国皇后,若被打上不容人的名声就显得微小了。   爱他,爱她们。我是皇后娘娘。   “娘娘,您谬赞。留皇恩是人之常情。娘娘容颜绝世无双,只这孕期里难以启齿。奴才给您出主意是应该的。”伶官见洛长安将手中秸秆自湖面拿回来时,从秸秆上往下滴着水。   “小心水滴湿了您衣服。”伶官就躬着身子捧着手去接那水滴,把奴才相做到极致,我帮皇后留皇恩,并且保住凤威体面,皇后娘娘必然念我恩情。   每日他负责给皇后递上帝君侍寝的册子,皇后‘薨逝’那半年,帝君仍能四处走动一下,自皇后回来,各处走动也彻底免了。到底人言可畏,皇后管着七十余人,自己独占皇恩,难以服众。   伶官使劲趋炎,“那个青蛮,才十四岁,年纪小听话好控制,搁在屋里,就用她挡箭,当靶子转移视线,至多下个火如个器具。皇宠还是您的,都知道帝君非您不可。如此嫉恨都在她身上。您落一大度扶立新人之名。两全其美。奴才听过最难听的,是说您怀孕了还和帝君好,日日不加节制,显然缺...被幸。说这话的人当死了!若您想知道谁说的,奴才将她名字说与您听,暗中做了都行。”   洛长安倒没有为了自己的名声利用青蛮之意,说真的自己非常注意,并未在孕期不庄重,除去帝君取心血前夜,不知有孕的情况下踏错了,后来当真自爱。   背后被这样编排,实在是我不犯人,人看我不顺,我最怕被人说是祸水。   “倒不必告诉本宫她的名字。得亏你给本宫提了醒,不然长此下去,恐怕又生祸端。行,就按旧例办吧。青蛮喜欢跟哀......”   洛长安说着就停了下来,唉,差点说成哀家,也是被气糊涂了。   伶官一个激灵,哀?哀家啊?当即便出了一身冷汗,皇后娘娘野心巨大?!   洛长安见伶官被吓得面色苍白,她从容笑道:“青蛮喜欢跟本宫学习刺绣,她腿脚殷勤,为人也实在。就让她进通房伺候本宫吧。”   若如此可以令众人转移视线,不再戳她脊梁骨,又可使她不必劝帝君四处走动。   不过是三人合居一室,忍了,只当是填个丫鬟罢了,帝君又不会真动她,除了心里恶心点,其他没什么。   伶官颔首,“行,奴才当即去安排她入通房。那就是一妾而已。您和帝君的...调剂品。”   “你懂事。”洛长安仍和善地夸这太监。   她内里到底动气,牵得小肚子疼,她挺在意旁人看法的,自问和善,没想害过谁,八面玲珑,想让旁人认为她好。   但其实挺难的,就是有人无论她怎么和善都看她不上,帝君说她太善良,但她改不了。   她气急了道:“我收了青蛮在屋里。若你再听闻谁背后编排本宫,直接掌嘴将牙打落,只告诉她再有下次,本宫亲自问她,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给脸时要珍惜。”   伶官谄媚道:“是,掌嘴。那之前编排的那些,我也给她补上,打落两颗大牙再说,明儿早会上您就知道谁嘴烂了。”   “下去吧。”洛长安挥挥手教伶官儿下去了,她可以和她们分享她刺绣的技艺,她宫里的美食,甚至她可以和她们做朋友谈天说地、喝茶下棋、切磋舞蹈戏曲,但是一到分享丈夫这一块,她就不能真心了。又不得不作出一幅欢喜大度的样子。但她一点不后悔,只要可以和帝千傲在一起,忍了,她就图帝千傲。   洛长安趴在风雨亭的栏上,将面颊靠在手臂上,手里仍拎着草秸在湖水中轻轻撩着,四下无人,便泄露了自己眉间的失落。   帝千傲议政完出了偏室,缓步进了风雨亭。   海胤欲通传圣驾到了。   帝千傲扬手将其止住,示意其不要出声,他见洛长安偎在栏上,身娇体弱,衣袂拽在玉阶上,美好不似凡物,不由看得痴了,竟嫉恨起那被她偎着的凭栏,他轻轻走近了,低手将她手中草秸拿了,秸上水滴在湖水落下圈圈点点,“有心事?”   洛长安一怔,便回眸落入帝千傲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她马上敛起心事眉眼弯弯道:“忙完了?都顺利吧。”   “邪教,鼓吹替天行道,跳梁小丑。恐怕是得知朕将得龙嗣,造势呢。”帝千傲坐在雕花木椅上,捏着她下颌将她面颊托起来,深深凝着她,“如何不开心?”   洛长安将眉眼弯成新月,“等着你与我咬文嚼字呢。”   帝千傲用手指勾画着她的领口衣线,浅笑着,“没说实话。”   洛长安垂下头来,他能洞悉人心。   帝千傲凝了眉心,没有多问,俩人中间夹着什么,不问他也知道,难办,“好,咬文嚼字。”   说着,他便将手探向她的后腰。   洛长安心中一慌,就念起‘缺被幸’三字来了,女同胞互相伤害起来真是挺狠的,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笑道:“推牌九,可惜没带牌九来风雨亭呢。”   “怂了。才以为你勇敢一次。原来小脑袋瓜里早想好退路,是推牌九。”帝千傲将手抄在她后腰,将她猛地带入怀里,她温软身子撞在他坚硬的胸膛,有些发痛,他温声道:“方才谁来了。”   “敬事房的伶官儿来了。”洛长安呼吸有些紧,倒也并不相瞒,拿手抵在他胸膛上,要将他推开,她许久没有反他了,帝千傲不满意,于是将她拥得更近。   “敬事房。”帝千傲甚至不愿意提这个名称,这个机构设立很不合理。不应该存在,应该废弃。   “近来您没有四处走动。我多少有专宠不容人之名。他来给我出谋划策来了。”   “想了什么高招?”帝千傲用鼻尖轻轻碰着她的鼻尖。   “让个人住通房去。”洛长安凝他一眼。   “谁?”   “青蛮。”   “青蛮是谁?”帝千傲咄咄逼问。   “是我的一个妹妹。”   “朕知道你有兄长,有兄弟,未曾听说你有...妹妹。”帝千傲把玩着她红了的耳尖,想看她捻酸发醋,想看真实的她。   “我有不少妹妹呢。您又拿我开心了。”洛长安与他调笑着。衣袖下却将手攥了。   “青蛮是谁?说出来。”帝千傲将她腰紧了紧,“不准笑了。要表里如一。明明心里没笑。”   “青蛮是您的妾,之一。”洛长安了解他只是要她说出来,或许他想看看她任性刁蛮的样子,但她再不会为难他了。   “嗯。朕的妾。”帝千傲半眯着眸子打量着洛长安,她仍眉如新月,不见丝毫妒怒之色,“朕有多少名妾?”   洛长安险些被他击碎了眉上弯弯的新月,许久才懂事道:“七十三位呢。除了刚被您赐假死的宋凝。七十二位。您今日怎么了。过平和日子不好吗。我想过平和的日子。”   帝千傲心下一紧,“好。不问了。”   “我想天天和您在一起呢。怎么办呢。于是我就不善良了。”洛长安俏皮笑道:“会觉得我自私吗,为了自己名声,教个小姑娘当箭靶子。我怀孕不方便。她近身照顾着咱们俩。”   “照顾...咱们俩。”帝千傲眉心动了动,意思都明白,她艰难,他也是,心中发闷:“不自私。没逼朕四处走动已经很好。进步了。”   洛长安的眉毛弯弯,嘴角也带着懂事的笑意,“她就形同虚设,与咱们一屋住着,只当看不见,又能平了众人之口,使众人不再戳我脊梁骨。一举两得。您可万万不要有负担。也不要因我做出格之事。我只想好好跟你过日子,每日鸡飞狗跳可不行。”   帝千傲只是抚摸她发丝,并不说什么。后宫!   那边远远的吉祥在风雨亭门处不敢进来,只让门口侍卫去给海公公传话,“你去,跟海公公说了,太后娘娘在坤宁宫布了膳,给皇后娘娘做寿。眼看天就黑透了,左等右等不见人去,老人家教人扶着在坤宁宫大门外淋着雪等着帝君和皇后娘娘呢。等了一个时辰了,太阳都落山了。太后病了一个多月了,老是呕血,雪地里到底冷。” 第433章 如意   那侍卫便来到风雨亭内将话给海胤说了,海胤于是俯着身来到帝后跟前,禀报道:“那边太后布了膳给皇后娘娘过生日。菜凉了又热了几回了,眼下老太太拖着病体在坤宁宫外面淋雪等着呢,等了一个时辰了。不知皇后下落,据说吉祥从紫鸳嘴里听说紫鸳今儿求娘娘来风雨亭看看宋凝,这才碰运气来找了。”   帝千傲听见母亲在雪地里等,便垂下了眸子,他将手攥了攥,难受地揪了下眉心。   洛长安将他这一揪眉看在了眼中,没等他说话,她便自他臂弯脱出,“去吧,过生日热闹些好。母后和妹妹们等了许久了。”   “洛长安,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们就不去。”帝千傲说着,他眼眸红了,老母亲...她病重了。待她病好些,朕再去,她许是能撑住些。朕见她,并不能善待。实际不愿意见。母子反目,不是好场面。   洛长安牵起他手,“愿意去啊。愿意去的。她们一定准备了好多礼物给我。我最喜欢收礼物了。你也去看看她吧。我记性不好,过去的事我忘差不多了。你不要红眼眶好不好。”   风雨亭离坤宁宫有半盏茶的路,帝千傲撑着伞为娇妻遮着雪,来到入坤宁宫的宫道时,远远的就见太后教姬妾丫鬟搀着站在风雪里正焦急地伸长了脖子往路口看着,明显地消瘦了很多。   夜色里,太后远远地见路口那边有一顶灯笼亮了,她忙道:“紫鸳,你跑过去看看,是不是长安来了?”   紫鸳提着灯笼就小跑过去了,到近前见是帝后到了,行礼后就又提着灯笼跑回太后身近来了,“是皇后娘娘来了,帝君也到了。”   太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往前迎了过去,直迎出了一仗远,来到近处,太后一把将洛长安的手攥了,“我的儿,汤膳怕是冷了。进殿吧。吉祥,教人把膳食再速速去热了。”   洛长安反倒吓了一跳,太后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她觉得不自在,她为了帝君没有将手挣脱。   “欸,好,娘娘!”吉祥说着,便去命人将膳食热了。   帝千傲冷眸睇着太后,见她素日骄傲的容颜已经憔悴不堪,原本保养得宜的身体,此时枯瘦多了,他并未多言,来,是看看,母后改了没有。   太后也睇着帝千傲,自傲儿将宋凝丢给她,将她佛龛掀了以后,这是母子二人初次见面,太后先慈爱笑道:“教吉祥去找了长安几回,今儿她生日,哀家想给她办得热闹些。原来是去了风雨亭。怪不得吉祥找不着。”   风雨亭。   那是前殿的地方。   皇后去了,到底于礼不合。   太后虽这样想,但未明说,母子婆媳关系紧张,不可说。   洛长安垂下了头,太后想法她明白。   帝千傲冷冷笑道:“朕传她去的风雨亭。”   “哀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恐怕那荆棘路刺脚。”太后笑着道。   帝千傲有意护着:“朕抱她走过的荆棘路。”   太后一怔,于百官面前抱长安过荆棘路,傲儿!太后虽觉得帝君不将体统放在眼中,但也并不正面冲突了,毕竟她多日未见儿子,十分思念,“哀家亲手做了你爱饮的小白菜肉丸汤,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你进屋去尝尝。”   太后说着,又吩咐道:“青蛮,搀着些长安,她身子有孕,落雪了地滑。”   青蛮便将洛长安搀住了,“娘娘,您慢些走。方才敬事房与我说了,细软都搬了去龙寝,以后青蛮会尽心照顾您的。”   说着,快速朝帝君看了一眼,面颊有些红晕。   洛长安说:“好。”   帝千傲将步子缓了,避开青蛮,眉心有厌色划过。   众人进殿落座,宫人将膳布了。   帝千傲独自于主坐落座。   太后、皇后及众妃在殿下用膳。   太后攥住了洛长安的手,“咱们娘俩好久没有一起用膳了,今儿借你生日,哀家借这晚宴,请你来,给你赔个不是,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清灵的事,婴簪的事,哀家...不能说全然无关,哀家闲聊中,教清灵钻了空子。长安,哀家希望,只当是为了傲儿,你可以放下前嫌,放下恩怨,以和为贵,好吗,他每日忙,我们后宫的事不能继续分他的心了。”   洛长安觉得心里挺苦涩的,帝君的目光自主坐落来,洛长安于是又将眉眼弯成新月,笑嘻嘻的道:“好的。母后。为了帝君。以和为贵。”   太后一把将洛长安拥在怀里抱住了,口中慈声叫着:“我的儿。我的儿。”   洛长安被她一抱,一胎被夺槿禾,永乐儿因跪蒲团流产,画舫大火,梅姑姑之死一串事都上脑来了,她衣袖下将两手都死死攥住了,全无温暖,只觉虚伪,虚伪到令洛长安想放声大哭,她眉眼弯弯道:“母后,母后.....”   帝千傲疏离的眸子睨了眼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觉得心里很难受,帝王之家,怎么就如此缺乏人味,那是我娘,我竟如不认识她,他开始空腹饮酒,一杯接着一杯。   “长安,你尝尝这个小白菜肉丸汤,傲儿小时候没胃口了,哀家就亲手给他做这个肉丸汤,这是把新宰的小牛,取了牛腱子肉,用刀背把牛肉打成泥,做成馅料,在热水里窜成肉丸,新鲜得很。”太后便亲手给洛长安盛着汤。   洛长安尝了尝帝君儿时的味道,滋味很涩,许是她心境不好,尝不出精髓,再没真话了,“很新鲜。好饮。”   太后又为洛长安亲自夹了很多菜,“吃菜,长安。你带着身子,要多食些。长安,哀家能见见槿禾与槿风吗?”   洛长安自那日下了凤凰台从坤宁宫将孩子接走,至今已经有四个月了,太后四个月没见一双孙儿了,她轻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年下快到了,到时我带他俩来给您拜年。”   太后心中顿疼,离过年还有三个月。   太后关怀道:“长安,谁照顾你孕身子呢?”   洛长安轻笑着道:“把青蛮收屋里照顾着我和帝君了。还有那么多丫鬟呢。您老放心吧。”   太后拍了拍她手背,“梅姑姑去了,你没有老人用。紫鸳给你使用吧。原紫鸳就是你的人,听你的话没少贴补宋凝。哀家不留她了。你到底成长了长安,容人了。哀家说不出什么,很开心你懂哀家苦心了。”   “紫鸳,好。”洛长安几乎要落泪,满屋子妾,祝我生日快乐,“以往不得您教诲,现在长安明白以和为贵了。”   康梦拿眼睛剜了下青蛮。   青蛮只低着头,在洛长安身后为她揉着肩膀,夜里就要入龙寝了,帝君饮了酒,皇后有孕不便照顾,熬夜伤身,我会尽心的,皇后待我恩重如山。   太后沉声吩咐群妃道:“今儿皇后生日,尔等准备的礼物都拿出来吧。康梦,你不是准备了一支舞曲,要献给皇后,去吧,热闹起来。今儿要和和美美的。”   洛长安的心悸之感越发的盛了,日子!   鼓乐起了。   康梦提着罗衫来到殿中,小心翼翼含羞带怯地睇了眼主坐上独自饮酒的帝君,而后伴着舞曲轻轻地舞动着,帝君会为了我步下金阶吗!当初帝君为了宋凝而步下金阶。是否也会因我一舞而惊艳呢!   洛长安托着腮看着康梦为她准备的舞曲,算了吧,心知肚明,那是为帝君准备的舞曲,仍自眉眼弯弯,宛如陶醉在这舞曲之下,“今儿妹妹跳舞极好。”   伴着舞曲,众妃子开始给皇后送礼物。   玉怜说着:“娘娘,我送您一把玉如意,恭祝您年年岁岁有今朝,岁岁年年都如意。”   洛长安将玉如意收了,摸着玉怜的面颊道:“乖。本宫如意,如意。”   青蛮将礼物呈上,“娘娘,这是我亲手绣的护袖,天寒了,您戴着这护袖手就不冷了。”   洛长安一视同仁地摸了摸青蛮的面颊,“乖了。乖了。”   接着,洛长安又收到了很多礼物,有玉佩,有狐狸毛棉帽,有荞麦枕头,也有字画,七十二个小姑娘,她收了七十二份礼物,她如新月的眉眼弯弯的,她的唇尾也向上弯着,她心里宛如在滴血,她孕肚有些发痛。   帝君杯中酒水未停,独看着洛长安被群妾众星拱月,她如老好人似的一味陪笑着,他对颜凤扶起的后宫极度窝火,他饮了大量酒水,醉意...深沉。可以了! 第434章 镯   帝千傲将手中精雕青铜酒器置于桌案。   坤宁宫的玉泉贡酒后劲儿上头,冷酒下腹,他身子伴着愠怒有些颤。   他要给洛长安的生活,不是这样的虚伪至极的日子。   身为男人,他除了用身份之便,给她尊贵的地位之外,最想给她的是,快乐和安稳,发自内心的平和,不需争抢的拥有。   向往,与她一日三餐,朝阳夕阳。   深醉,醉到除了皇后,谁都不认识了,亲娘也不认识了!   “帝君,贡酒虽好,不可贪饮啊。”海胤心想,酒不醉人人自醉,发酒疯,酒后真言,开始!   “喝的不是酒,是虚伪。”帝千傲只是淡笑,与海胤低声道:“可悲。朕的高堂!”   洛长安见帝君不住地饮酒,知道他心里不如意了,这些年,自己令他操碎了一颗心,她生怕是自己哪里泄露了不悦的痕迹,于是在看着康梦跳舞时,将自己的眉眼弯得更如一弯新月了。   她希望帝君也开心啊,起码不愿意因自己的事而令帝君不如意了。   白泽明日将又去极寒北地驻守边疆了,她虽不舍家弟,但又很渴望白家的血脉能为帝君出力,只恨自己是质弱女流不能助帝君去修护城墙或是平民乱,只将希望寄托在白泽身上。   “娘娘,我最会揉肩了,我在家给我母亲常常揉肩呢。我母亲十五岁生了我。我们母女感情很好,如姐妹呢。”青蛮无心地说着。   洛长安心里被刺了一下,青蛮的母亲与我同岁,都是二十九高龄。昔日在旧都皇宫凌华殿吴都督宫变那场晚宴,洛长安曾想若有一天面对满后宫年轻的小女孩时的场景,如今体会到这个滋味了,有点窒息,然后碍于身份,竟连理论的兴致也没有了,和小孩儿争,挺失身份的,坦然接受。   除了,胸口闷闷,心中郁郁。   谁曾经不是个小姑娘呢。   “你母亲与我同岁。我若十五及笄便成亲生子,孩子也如你一样大了。”那样,孩子姓慕容,“怪不得与你亲近。原来渊源在这里。你揉肩揉得挺好,加上你爱刺绣,当真有如我亲的。”   帝千傲:“......”不能十五成亲。真要成亲早,就十四成亲。跟朕。   青蛮见皇后喜欢自己,便开心极了,我愿意做皇后固宠的棋。   实际洛长安皮肤细,平时皮肤稍微一掐就青紫,帝君动情时会说她太嫩了,嫩到一碰就有印子。实际她觉得还好,一家四口帝槿风最嫩。   青蛮给她揉肩膀颈子,揉红了,挺疼的,她没吱声,不能随口就说青蛮揉得不好,她这身份不能随意说话,一说个什么就属于青蛮失职,自己就跟仗势欺人似的,落个娇气跋扈的名声,麻烦,她不愿意生辰宴这天见谁挨板子。   但青蛮手劲儿大,可能给她娘揉习惯了,倒并不是有意。揉得真疼,烦死了。希望她不要把我当她娘,这么卖力给我揉肩膀!   她温声夸着青蛮:“手法挺好,像学过一样。累么,累了就歇歇。”   青蛮就跟受到鼓励似的,更起劲了,“不累,为皇后揉肩是青蛮应做的本分。”   洛长安后悔夸她了,不能再夸了,再夸肩膀头子明日要落黑青,声音也颤了些:“乖了。”   帝千傲:“……”   一片妻妾和谐中,康梦的裙裳伴随着越发激昂的鼓点将气氛推到了顶点,鼓点戛然而止,康梦的舞步以一个利落的下腰动作收尾。   赢得满堂彩。洛长安带头鼓掌。   帝千傲在乐声一止,便立起身来。   众人哗然!   “帝君起身了!是因为康梦的舞吗?”有人小声私语着。   帝君被康梦的舞曲惊艳到了?!   康梦下腰中窥见帝君的龙袍一角,心中乱跳,帝君将要为了我而步下金阶,会为我升位份吗,由贵人升为嫔,或者妃,不会直接升贵妃吧?!宋凝那时就是直接从美人升为贵妃的!我好紧张!   帝千傲由于深醉脚步有些飘,他撑在案上的手离开桌面,一条缝隙由桌角缓缓裂至桌中。   海胤瞄了桌案一眼,真气真是个好东西,震碎桌子留下的缝隙都是带螺纹的。   帝千傲将龙靴迈下金阶,步至康梦身近,被挡住了去路,他低下头睇了眼她下腰的样子,...康庄他妹,一言难尽!   康梦心想,帝君会将手抄在我后腰轻轻将我扶起吧!在场的妃子都羡慕地看着我!太开心了!   帝千傲薄唇轻抿了下,不耐道:“让一下。”   康梦懵了:“......”腰都下断了,就这?   海胤没忍住便用手中拂尘遮了嘴巴,噗的一声笑了,不然呢,把康庄叫来打你一顿,或用龙纹腰带勒死你?   洛长安:“……”本宫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是挺…不解风情的。   众妃都掩嘴轻笑,不知谁说一句,“这是给皇后献舞呢?反而跳到御驾的金阶边去了。舞步准头不大行。活该!”   康梦被戳穿心事,一下臊得面颊通红,于是自行尴尬地收回下腰的动作,对帝君俯了身便垂着头立在皇后身边去了,设计最后这个下腰就是为了引帝君来扶的,结果...太尬了!我堂哥说帝君是情种,我看反倒不好女色...   帝千傲步至洛长安身侧,她怀孕三个多月,孕期独有的柔美令他为之心动。   他身上的酒香进了她的鼻息,她有孕闻了酒气不舒服。   他意识到自己身上酒气侵了她,便远了二步,望着与她揉肩的青蛮。这是青蛮,她爹是户部文书,官拜六品,前些时日表现好,刚提了从五品,升任书还没发,好,“手揉酸了么?不妨轻点。朕心疼...”皇后的肩。   青蛮立时红到了脖子,忙说:“谢主隆恩。”   说着就放轻了自己的力道,非常轻柔地帮洛长安揉肩,心想帝君心疼我手酸,我努力服侍皇后是有用的,帝君都看见并且心动了。   洛长安当即吐了口气,干女儿给我揉了二盏茶功夫了,终于放轻了力道。帝君是为我解难呢。还是干爹出卖色相有用。   帝千傲又看了看青蛮落在洛长安肩上的手,眼底就不如意了,她凭什么碰我媳妇儿,就凭她是女的?他温声道:“你的细软都搬龙寝去了?”   “回帝君的话,是的。”青蛮心中怦砰乱跳,和帝君一起居住,好生期待,我娘说过,丈夫是天,帝君是我的丈夫...吗。   帝千傲轻笑着道:“将铺盖,家什这些也命人收拾了。明儿一起也搬了。换地方,通常认床。搬了睡得舒服些。”   “是!”青蛮害羞。   洛长安紧了紧手,垂下了眸子,她先采纳敬事房的建议收青蛮在屋里,为了所谓的自己大度的名声。他只是配合她,她不应该难受。但是他和青蛮讨论搬家认床的事,她真难受,都不想装模作样的弯眉眼了,想原形毕露没用的...哭。打住!坚强,近三十岁了,给我笑!   洛长安大度地拍了拍青蛮的手,“明儿我拨几个人帮你搬床铺这些。你早会不必参加,只先忙完这茬事再说。”   青蛮见帝后都这般喜欢自己,心中非常愉悦,等我二十岁,皇后娘娘就三十五了,我二十五岁,皇后娘娘就...四十岁了,我以前和我娘一起的时候正好算过年龄差,不是说皇后年纪大。   康梦等新人可羡慕坏了,为何选青蛮,早知我也每日陪皇后娘娘刺绣了。   太后开怀道:“看见你们妻妾和睦,帝君也与你们和美,哀家这心里当真的宽慰。只有如此,帝君才能安心国事呢。”   帝千傲眯了眯眸子,没理太后,而是问洛长安道:“这个小白菜牛丸汤,朕小时候尝饮,你觉得味道怎样?”   洛长安实际这餐晚膳因虚伪和尴尬就已经饱腹了,实际没有进几口别的饭食,她抬起眸子声线温甜道:“这是太后娘娘亲自煲的汤。”   帝千傲柔声道:“说真的,好饮吗?没见朕的小寿星进几口膳食呢?”   洛长安乖巧地笑着,将手紧紧攥住,凝着他的眸子道:“这个小白菜梗白叶绿,这些牛丸实在…太牛了!”   帝千傲:“……”心疼到家了。把个人逼得一句实话不敢说了!她在坤宁宫委屈到家了!   帝千傲强压着眼底怒意,又问洛长安道:“今儿收了七十二件礼物,最喜欢哪件?”   七十二妃都竖起耳朵来听。希望是最喜欢我的!在帝君面前点我的名!   洛长安本着谁也不惹的原则,说道:“都喜欢。都挺好的,那玉如意,那护袖,那字画,样样都喜爱。”   帝千傲颔首,一边招手示意着海胤,“行。那都打包带回去玩儿。”   海胤立马将礼物全让人打包了。   帝千傲突然冷眸睇了睇太后,又对洛长安温温问道:“坤宁宫里还有什么物件你喜欢没有?今儿你过寿,寿星最大,要什么给什么。”   太后一怔,隐有不安,傲儿这一眼,颇具深意。   洛长安轻轻摇头,“没有特别的。礼物已经够多了。”   不想继续收礼物受刺激了,生怕太后又送他个人,再接着受刺激,她就受不住了,实际想回龙寝一个人待一会了,喜静,这宴太热闹了。   帝千傲轻笑,将目光拢在爱妻的眉宇,那故作坚强的眉宇,将手撑在她椅边扶手,微微俯低了身子,使她不必仰视他,而是与她平视,“母后手腕子里的主母手镯,想要不想要?”   洛长安猛地一怔。   主母手镯是历朝太后临终前传承给皇后的象征主母地位移交的手镯,这镯子代表一个时代的终了,一个时代的兴起。   太后本自慈爱的面颊,倏地颜色大变!傲儿疯了?!哀家可还没死呢! 第435章 昙花一现   众妃年纪幼小,不知轻重,但听见主母手镯还是心生向往,女人这辈子要是有幸戴上后宫主母手镯,那该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女人一生,终点是哪里。   洛长安大惊,帝君所言当真叛逆而骇人,忙将手压在帝千傲的腕上,低声道:“您醉糊涂了?饮些茶水吧。”   帝千傲用仅二人可闻的声音道:“对你没醉。对旁人,醉了。有我在,牵着你走,不会迷路的。再不会让你失去方向了。”   洛长安眼眶微微一热,笑容也僵了一僵。   帝千傲温温笑着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入手处细腻温滑,他当即一僵,抬手将略紧的衣领松了些,本该带她回屋安慰,苦于这后宫!   他指尖因饮大量冷酒而冰凉,洛长安为他指尖冰凉触感不由有些瑟缩,他轻声道:“乖,带你的妹妹们去外面花厅玩一会儿。朕和太后说两句话。晚些找你...们。”   洛长安明白,他也担心专宠给她招致灾难,后面加了个们字,她不解:“玩一会儿?”   “厅里有昙花,昙花有月下美人之名,朕进门见花苞欲放,许是快开了。今日此景只是昙花一现,不要错过。趁机和好妹妹们热闹一下,过了今儿,就没这景了。”帝千傲温声说着。   洛长安只觉得帝君说话从来都颇具深意,但她到底不能体会昙花一现具体指什么,只恭顺道:“是。”   太后暗暗摸了摸自己腕上的主母手镯,面色阴沉。哀家已经服软布膳给长安做寿了,并且还给长安赔了不是,亲自做了拿手汤品,哀家甚至还抱了长安!...算了,自己生的自己清楚,恐怕抱长安不是加分项。   傲儿为何仍自愤怒?他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洛长安便带着众妃去了外厅,教宫人布了茶水茶点,她带着一帮小姑娘赏着大花池里的昙花,有些有花苞待放,有些还是还没花骨朵,昙花不喜严寒,这厅在初冬里生着暖炉如温室。   小姑娘们都觉得新奇,围着昙花轻声细语地议论着,还有给洛长安即兴作诗的,总归年轻气盛爱表现,如刚入宫的自己,讨好太后时也大抵是这样,现在就不大拉下脸来讨好谁了,许是被帝君惯坏了。   洛长安吃着茶,感受着自己未来几十年的美好生活,太热闹了!可我偏偏喜静,每天这么多人围着我,让我都…麻了!   打比方我也想近距离看昙花,但那莺莺燕燕的里外三层将昙花包围了,我又碍于身份不能撒开膀子把小姑娘推开然后自己一头扎花池子边上去看。   只能老神在在地喝茶,边听着小姑娘看完昙花有感而发给我作诗!   待人都去了外厅,内堂里独余下了太后,帝君,以及来给弟妹做寿的长公主帝筱月。   母子仨。   迁都来南边后,筱月的丈夫卫离调任回京,她回娘家方便多了,然而阔别多时,娘家依旧...不太平,依稀还记得那时求太后撤防,又记得那时求弟弟从皇陵别院释放母亲,如今...!突然觉得卫离那个乡下的娘,挺好的,比我这个深宫高位的母亲真实多了,朴实无华。   帝千傲吩咐海胤道:“把门关上,把门外的史官屏退。”   海胤连忙走过去将门外负责记录帝君言行的史官给屏退到太和门外去了,史官记录着帝君在起居中或是庆典上的言行,真实地记录入史册,不虚美,不隐恶。待史官随即将坤宁宫内厅门关了。   “史官都撤了。要对母后做些不能登录史册的事情!听说儿子对蜀国遗患‘照顾’了一月。对母亲打算如何?二十四根肋骨。匕首。水牢。”太后仍然摸着自己腕子上的主母手镯,蹙眉道:“什么意思啊!哀家和皇后正和美用膳,你喝醉了,就发起酒疯!”   帝千傲缓缓坐在椅上,将修长的双手扶在椅子扶手,正要说话,便见海胤神色有异似记起什么。   海胤小声道:“帝君,我突然记起吏部周大人有事于御书房求见。”   帝千傲眉心蹙了下,“何事?紧要吗?”   海胤道:“谈官吏的管理制度改革。”   帝千傲颔首,“此事不是一朝一夕,你约周爱卿半月后再来商议此事。只告诉他,上回他来,给的改革措施没耐得住朕三问。教他再准备充分一些,不必急于表现。一记闭门羹,激发他的潜能,逆境出人才。”   太后见帝千傲在说前殿朝堂事,便不出声了。   “是。”海胤于是出去命人去书房回话了。   “朕不是个闲人,朝里事一堆。但,这几年后院的事比前殿可精彩多了!母后玩儿得风生水起。”帝千傲将眸光睇向太后,径直道:“在场没外人。说几句真话?”   太后嗤笑,“哀家和你从不说假话。”   “敬事房的伶官,是你授意去找的皇后?”帝千傲直接开问,“给皇后出点子,维护她的凤威?”   太后一怔,眉毛动了动,“对。是我让伶官去见长安的。那是因为……”   “不用说原因。朕只听结果。”帝千傲冷声将太后打断,又问:“青蛮是你有意安插到我和皇后房里,给朕下火?”   太后眉心皱得更紧了些,“不错。是哀家授意的。由于……”   帝千傲闻言,没等由于后面的字从太后口中说出,便怒然将手成拳砸在桌案之上,“刷新朕对你的认识!刮目相看。三人合居,旧例!我幼时,在你房里瞧见我父皇进吴太妃的通房,什么滋味,你知道吗。”   “住口!”颜凤眼眶一涩。   “朕告诉你什么滋味吧。朕替你难受。那是朕的父亲,朕希望他,与你和睦。朕不想你被丈夫背叛!”帝千傲声音微微哽住,“你如今让帝槿禾,帝槿风也尝我尝过的童年之苦,不可能!我不当那样的父亲。我要让小哥俩得到我所有的父爱!”   太后紧紧闭了下眼睛,“你以为我绞尽脑汁,是刁难长安?是棒打鸳鸯?你今儿恐怕险些要拉着长安给哀家表演西厢记,给她扮张生,有情人终成眷属,当众给哀家一个难堪?你怎么没扮张生呢,长安心态平和,都不跟你胡闹了!你就借酒继续吧。”   帝千傲倏地立起身来,向母亲逼近一步,“你摆布后宫这个脑筋和劲头,不应该用在欺负我和我媳妇儿上面。你应该去智斗邪教!”   海胤噗的一声笑了。   帝筱月也拿衣袖掩了面颊,眼底有忍俊不禁之色。   太后极为难堪,“什么邪教?!你喝了多少酒?!胡言乱语!”   “正在密谋拿你未出世的孙儿做文章的邪教,天煞孤星,乱世妖孽。邪教的腐骨剧毒没有你毒,没有你邪门!”帝千傲因酒意半眯着眸子,醉言醉语:“邪教见你出马,直接五体投地、甘拜下风,朕省得出兵镇压了!你干翻了邪教,你就是邪教教主!”   太后一愣,“傲儿!够了!”   海胤把拂尘遮住自己整张脸,怕笑得太明显挨罚,毕竟帝君即便是最怒的时候,对太后出口不敬的时候不多见,怪不得屏退史官呢,这通乱醉逆母要是记史册上,后代不得把今日这页给翻烂了? 第436章 求你   太后被儿子激怒了,端起一杯茶水,重重放在桌上,沉声道:“喝茶吧,醒醒酒!”   “娘,儿子累了,从出生被你摆布到近三十五岁,想过安稳日子了。近日身子也不好,国事劳累,心疾,加上你。”帝千傲有些失意,“不想要娘了。”   太后眼眶一酸,也颇为心疼,只听说他近日心脏不好用药喂着,她逼问了沧淼,也没问出什么因由,帝君的人对她嘴严得很,什么都不肯说了,以前这些部下都不再听她的话了,“母后一直都是为你好!对你从无坏心啊。母后年纪大了,跟不上你的想法了。儿子。”   “五十六岁的人了!活佛,朕忍不住叫你活佛!你天天领着一帮十二三岁的小孩儿绞尽脑汁往我房里塞!”帝千傲几乎发指,怒道:“朕十九要孩子的话,孩子和她们差不多大了,我能当她们的爹!均沾,你怎么想的!”   太后被说得没趣,看了看儿子,“哀家哪里是活佛,佛龛都教你碎了。”   帝筱月:“……”弟弟那种对生母无语的心情可以理解,我娘真是一尊难以撼动的大佛。   帝千傲对着颜凤道:“娘!我又忍不住叫你娘了!你究竟想怎么样?是否你和朕中有一个死了才算了结?说吧,是朕废了你,还是你废了朕!”   “哀家本来就是你娘。”太后一怔,这个语境下叫娘怎么这么怪,“什么叫哀家想怎样?今天哀家很明显的是在讨好长安啊!”   “讨好?!”帝千傲一怔,“你可以描述一下是怎么讨好的吗?朕居然没有看明白。把个人讨好的强颜欢笑,夸你的小白菜梗白叶绿,牛丸牛!最爱哭的人委屈的只会笑了,气得朕差点暴毙!”   “哀家听说宫里有人戳她脊梁骨,说她极为难听,说什么她缺……!哀家年纪大了都不好将那话出口。筱月你告诉你弟弟别人怎么说长安的。”太后别过脸去。   “后宫有人见你天天和皇后一处,后宫形同虚设,背地里有人说她不好,说她怀着孕不庄重,带着身子还天天和你好,说她…缺被幸。”帝筱月轻轻一咳,“母亲往后别让我说这些。太难为情了。”   帝千傲闻言把眉心蹙了,“谁说的她?”   帝筱月道:“给她送如意的那个玉怜。面上祝她岁岁年年都如意,背地里就说她缺被幸。这都是你害的。母后这次叫伶官去塞人分散目光,也真不是恶意,再有老一辈都认为你需要,历朝皇帝都是三宫六院的。当然,后宫起,是母后所为,母后是根源。但你对皇后的专宠,激化了矛盾。给她招致流言。她挺介意旁人目光的。一句‘缺’,她很难受。”   帝千傲睇了眼海胤,“玉怜。”   海胤忙说:“记下了。奴才去安排。”   太后叹道:“母后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势下,让她少受非议罢了!再有孕期,你...的确也不能与她亲近。总之,这次哀家并没有恶意。”   “够了!操心别的吧。”帝千傲对母亲提起自己房中事简直听不下去,这种夫妻之间的私事,实在不该由母亲终日盯着,稍微亲密些,如犯大错似的,受够了,一直偷着和长安好,往后不想偷着好了,“洛长安方才席间抚了几次小腹了,许是身子已经不适。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你如果再变着花样以‘关爱之名’给我整掉了,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逆子!”   太后听出他口中讽刺之意,当即也怒了,“傲儿,你不要不知好歹!你自己什么样子你知道!风儿当时就是险些被你洞房里弄没的,你被昔日护国公气糊涂了,你出征后长安养胎养了三个月才能下床。永乐儿那次又是哀家不知她有孕以为她专宠祸乱后宫,处罚了她跪蒲团,才导致她流产。这个,说什么得保住!不是只有你才想弥补她!哀家再是不满长安,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孙儿!哀家看明白了,不是长安是祸水,是你宠人无度!”   帝千傲纠正道:“蒲团?不必美化。是针板。”   太后牵了牵嘴角,竟无法反驳,“都是旧事了。母后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几乎油尽灯枯。傲儿还要如何?哀家只是想一切恢复正轨,婆媳和睦,母子心齐啊!”   帝千傲立起身来,醉言道:“告诉你颜凤,我看你呕血数月,到底于心不忍来看看你,和你家宴。今天晚膳,虚伪至极,家全无家的感觉。朕一肚子火。你若想弥补,拿出态度,安静点。你若是再欺负我媳妇儿一根指头,我亲手宰了你!”   “大逆不道!喝点酒就疯了你!弑母也做得?”颜凤怒火攻心,抬起手来便在帝千傲脸上狠狠落下一记,发出一声脆响。   帝千傲眉心揪起,母亲的巴掌,受了,朕活该。   我的妻子。我的母亲。里外不是人的我。   海胤极为心疼,忙劝太后道:“哟,不能打,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不能打啊!帝君醉了,何必与他计较呢。”   帝千傲用指腹将嘴角血迹擦去,“永乐儿的命开始,朕就不欠你了。这一巴掌谢了。母子关系,由此断绝!”   太后身子孱弱,听见断绝母子关系,便觉心中大痛,喉中一腥,拿帕子捂在嘴上呕出一口血来,“傲儿!纵然母后重扶后宫背了你意思,但事已至此,长安和哀家都可以放下仇恨以和为贵,为何你不可以!你知道明宠她是害她!还有你朝里那些官儿,都不用顾忌啦?!”   “后宫不得干政!朕不需要你教朕如何牵制百官!总归不靠钻十岁女孩儿的裙底!”帝千傲微微笑着道:“从今天开始,我帝千傲宠洛长安就要明宠!看着吧!”   太后气得简直背过气去,“你!好!”   “长安需要安静地养胎。”帝千傲冷冷笑道:“带着你‘以和为贵’的理念,三天之内从皇宫搬出去,从长安眼前彻底消失!若是没搬,不要怪朕无情!”   “最初的江山是你娘辅佐你爹打下来的!没搬,你又能怎样!”太后几乎绝望,“怎么个无情?”   “将你家什、被褥、衣物、还有你,丢出宫门去!教百姓围观,教史官全部如实记录在史册,在天下人面前,将生母轰出家门。你是嗜杀儿媳祸乱后宫的太后,朕是不孝子孙昏庸的皇帝!”帝千傲厉声说着,“咱娘俩,遗臭万年!”   太后吓得手脚发颤,又心惊胆战,生怕傲儿言出必行,但傲儿绝对又是言出必行之人,只要逼急了,他说到做到,她不由打个寒噤,“逆子!逆子啊!”   帝筱月揉着母亲的后背,也不好劝,毕竟母亲做得太过头了,她反而觉得兄弟没做错,虽然绝是真的绝,帝千傲其人,还是与他交好为是。与他交恶,得不偿失,绝无好处。   “话说完了。酒也醒了。但君无戏言,醉言难收。方才失态了,母亲。话里真假,自己品吧。”帝千傲忽然温温笑了,“请受儿子三拜。拜完了以后,我是朕,你是哀家。再无瓜葛。”   说着就屈膝跪了下来,要跪拜。三人合居,将朕逼到了极点!奇耻大辱!   太后教帝筱月和吉祥搀着,“扶哀家去窗边,让他拜满桌的残羹冷炙吧。哀家不受他三拜。哀家是他娘!他从哀家肚子里出来的。血浓于水,别想!”   老太太说着就颤巍巍走到了窗边抹眼泪,枯瘦的身子看起来好生可怜,满心里孤苦无依,老来被儿子扫地出门,好凄凉啊。   帝千傲将膝盖挪了位置,对着太后的方向又跪正了要拜。   太后红着眼睛说道:“筱月,拉了屏风隔断,哀家不接受他的三拜!让他跪屏风吧!他是哀家唯一的儿子。”   帝千傲对着屏风进行了三拜,而后立起身来,红着眼睛道:“在我这,两清了。您看着办吧。太后娘娘。”   说着便折身欲出厅。   太后听着那生冷无情的“太后娘娘”四字,不由心中剜绞,听见儿子渐远的脚步声,她紧步绕过了屏风,追到了屋子中间,嘶声哭着道:“傲儿。等一下啊,傲儿。”   帝千傲步子并不停顿,无意继续多言。   太后吓坏了,最怕看到傲儿一去不复返的身影,傲儿绝起来是真绝。她真的怕了,此生若再不得见儿孙,活着有什么意思。   太后急声道:“主母手镯,摘下了!留步啊儿子,娘求你了!求你了!” 第437章 同撵   帝千傲将脚步顿下。   主母镯,那是母亲的尊严和骄傲,到底被他摧毁了。   娘。   娘。   他眼眶一涩,将眼底雾意逼回去,微微地回转了身,将手伸了出去,冷声道:“您比太皇太后识时务,没到临终那一步。凡事不要循旧例。朕喜欢变革。”   太后将腕子上戴了二十七年的主母镯摘了下来,亲手交给帝千傲,“帮哀家给长安吧。本打算哀家临终前传给她的。也本打算哀家亲自传给她的。但人生之事多不由己。既然被你逼着让权!让了就是!只是,儿子,你那母子断绝的‘三拜’哀家没有收,没有收!你拜的只是屏风!儿啊!娘错了,错了。原谅娘吧。再不干涉你和长安的生活了。再不碰你护在手里的人了。”   说着,老人家泪如雨下,老泪纵横,追悔莫及。   “给过您机会。”帝千傲笑道:“晚了。”   太后哽咽道:“母后搬走,马上就搬走,莫要教史官将母子不和记载在史册,于你名声不好,于长安名声也不好。记得啊,长安说了,年下会带小哥俩,来看望哀家的啊,皇后言而有信,不可食言啊。”   帝千傲用指腹摩挲了下主母玉镯,母亲,那为我跪遍了父皇旧部扶我上位的母亲,母子相杀,痛心!   他将主母玉镯装入衣襟,吩咐海胤道:“将史官传回吧。今儿家宴,母慈子孝,妻子贤惠。一道小白菜牛丸汤,一场坤宁宫妻妾共赏昙花,欢声笑语,深得朕心。都记下吧。”   海胤躬身道:“是。”   史官回来了坤宁宫,将坤宁宫老少同堂的祥和景象记录在史册上,没有记载帝君面上的巴掌印,没有记载太后满面的泪痕,也没有记录他被支开去太和门的这一刻钟,没记载皇后偶然垂下眸子时眼底的神伤。   帝千傲由内厅步出,背后的内厅的门由宫人缓缓关起,太后的身影渐渐隐在了雕花木门后。   太后没了主母镯,坤宁宫失势了。   洛长安正坐在椅上饮茶,见帝君步出了内厅,他面颊上有红印,她心底一揪,他...挨打了,能打他的人,只有他母亲。   又是因为我吗,因为我独占着他,他娘看不惯,又出手打他了,我生槿禾那次,老人家就命人给了帝君棍杖,她眼眶酸酸的,险些落泪了,可怜,心疼了。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他母亲如意,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老人家的祝福。   这么多妾在,她倒不好靠近他摸摸他脸了,皇门婚姻讲究太多了,我心疼丈夫怎么就不庄重了。   帝千傲只靠着宫柱,笑笑的凝着他的妻。莺莺燕燕中,那手足无措,逼着自己平静的妻子。   “昙花开了,一次开了足有数十朵!好美!”姬妾中有人惊艳的说了一句,“据说昙花开,只开一个时辰。要及时赏。如此盛景,不常见呢!”   洛长安在将视线睇过去,确实满池昙花绽放,盛景空前。   青蛮始终服侍在洛长安身近,洛长安在帝君审度的视线里,不知道怎么表现大度了,便学着太后那种慈祥的样子,一把将死沉死沉的青蛮抱在怀里,高兴得不得了:“青蛮,昙花好看吗。本宫教你们伴着过生日,可是太开心了。搂着你压手又踏实。”   洛长安越活越觉得,宫里的女人,年纪越大越没有真我。太后,兴许也并不是起初就喜爱抱人入怀的,是岁月将太后打磨成了那般慈眉善目。我往后也是那样吗。   青蛮被抱得有点摸不着北,“能够令娘娘开心是青蛮的荣幸。”   帝千傲眼底有不舍之色,倒也不急于说什么,但她要这么天天抱这些后宫女子,朕就受不住要醋死,这后宫分明是来刺激朕的!   玉怜看不惯青蛮得势的样子,她本在暖炉跟前烘烤着冰凉的手,边搓着手边道:“皇后娘娘,青蛮近日刚月信初潮,侍候的嬷嬷说她以后可以生小宝宝了呢。她生了闺女也给您捶背揉肩。”   青蛮的面颊红透了,捂着脸娇羞道:“玉怜,你拿我开心干什么!”   说着,青蛮就过去掐玉怜的腰,香风软骨地和玉怜闹了一阵儿才背过身去,悄悄打量了一眼正步至暖炉畔的眉眼如画的帝君,生小宝宝,给帝君生小宝宝...好害羞哦。   洛长安听在耳中,心里滋味不能描述,她温笑道:“都是大人了,坤宁宫内不可嬉闹。若能开枝散叶,也是福分呢。本宫也盼着多子多福。”唉。   青蛮与玉怜这才止下了香战,两个美人嬉闹,帝君是喜欢看的吧。   帝千傲没有去洛长安身近,而是先去了暖炉子边上,将修长的手落在暖炉上方,烘着,他饮了冷酒,由内透着寒,怕夜里过给洛长安,先行把自己身子暖了,他睇了眼眼前的穿着浅黄衣衫的女子,“你是玉怜。”   玉怜为帝君身上的寒意不由背脊发冷,帝君这么冷的身子,不由想为他取暖,“回帝君的话,臣妾是玉怜。宗人府理事官是我父亲。”   帝千傲颔首,“宗人府,替朕发落了不少罪人。你父亲不错。你给皇后送得如意,也不错。”   玉怜吐了吐舌头,“帝君谬赞了,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帝千傲冷眸睇了眼她的舌尖,眼底寒芒乍现,“你挺会说话的。巧舌。”   玉怜听见帝君夸她吐舌尖儿小巧可爱,便不由红透了一张面颊,“谢谢您夸奖。"   海胤只是老神在在地笑,送去宗人府,教她爹亲自发落先拔了舌头,背后嚼皇后,不可饶恕!   洛长安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帝君跟前,“单吃了许多酒水,饮口茶吧。心疾还未全好,又吃了那么些酒。怎么说你好呢。”   “怎么说都好。都爱听。”帝千傲将视线落在她衣领第一颗纽扣,将茶水接过,“你来得及时。朕快...渴死了。”   洛长安耳尖有些粉,没多言,人前多少避着他些,以免显得不庄重,待他饮了茶,她将杯盏接了,又看了看他面颊,终于没有将关怀压下,软声问道:“疼吗。”   帝千傲颔首:“钻心的疼。”   洛长安小声道:“那如何是好,这么多人。”   “那现下不疼了。夜里回屋再疼。到时你给揉揉。”帝千傲对她眨眨眼。   “......”洛长安莞尔,疼还能间歇性的?   突然,不知谁又惊诧道:“呀,好端端的,这些昙花如何突然都败了?才刚开呢。”   众人看去,只见满池子刚刚还在怒放的昙花,此时都打蔫了。   又有人说:“必是屋内太暖,花娇弱,不堪热气,就蔫了。到底没长对地方,这些昙花,本不该养在暖炉子边上。”   洛长安将手压上心口,隐隐的有些心悸之感,花开时喜,花败时,不免失落。   帝千傲不言。   “皇后娘娘,听说东宫里的桂花特别的灿烂,今儿适逢今年的初雪,桂花配初雪,那景儿大美。”康梦拉着洛长安的衣袖撒着娇,把洛长安的衣袖轻轻的甩着,形态特别的可爱,“我们可以去看看桂花吗?我们还没去过新东宫呢。娘娘,娘娘,可以吗?”   洛长安内心的妒妇险些冲口一个不可以差点就出口了,她如人格分裂,柔和地笑道:“自是可以的。你们宫里都没有桂花,要观桂花雪景,得去本宫的东宫。去吧,人多了热闹。年纪长了,就喜欢...热闹了。”   帝千傲:“......”活像小太后,让她做一天小太后吧。   康梦俏皮可爱地凑近了帝君,歪着小脑袋道:“帝君,您有兴致一起去吗?”   帝千傲垂下眸子看着康庄的妹妹,“巧了,朕今晚本也想去东宫看看桂花雪景。咱俩想一块去了。你们今儿都去,朕正好有安排,缺了你们,差点意思。”   大家见康梦和帝君说话,帝君挺友善的,于是小姑娘们都凑来和帝君说话,然后欣赏着帝君的美貌。   洛长安看着孩儿他爹被众星拱月,感觉好刺激,但是自己真的进步了,毕竟这么多年被虐麻了。当然,可能这回一下来七十二个情敌,她势力单薄,那些人要是群殴她,她就没活路了,所以也比较冷静,她笑道:“太好了,帝君也要去看桂花。妹妹们也去。我的满月也去。好生热闹。我就喜欢热闹。”   “嗯。朕也是。喜欢热闹。”帝千傲仍在暖炉上烘着自己的冷身子,嘴角噙着笑意,皇后似乎...有些火气了。日子还是得有真性情。   海胤心想,帝君这是生怕晚上睡觉冷意激着皇后娘娘啊,可得把自己前后左右的都烘热乎了。   洛长安起身,“那么同去吧。小桃儿,你进去问问太后娘娘和长公主去不去赏桂花。咱们一大家子,家和万事兴。”   帝千傲:“......”好嘛,家里人口贼多!   小桃儿探进内厅去问了,然后出来对洛长安道:“太后娘娘说,她不爱热闹,喜静。教您看着安排就是了。”   “......?”洛长安一怔,开啥玩笑,太后喜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帝千傲见她面上强压着不信没表露出来,他忍俊不禁,倒也不声张,只兴味地看着她。   “帝君,请问过去东宫,谁与您同乘一撵?”海胤询问着,毕竟公然和皇后亲近,又使人背地里往皇后身上泼了。女人多,是非多啊,人言可畏,加上女主子是个怕人说三道四的,一直人前躲着帝君。   帝千傲睇了眼侯在一旁的史官,对史官抬了下颌,史官一怔,而后帝千傲将目光落在青蛮身上,温温笑道:“青蛮吧。青蛮随朕乘龙撵。”   青蛮受宠若惊,“谢帝君抬爱。”   一时,众妃诸般视线都刺在了青蛮的身上,诸人心中将‘贱人’‘下流’‘狐狸精’等字眼默念了许多遍。   洛长安见惯了后宫之术,已经没有大的波动,只将满月抱在怀里,说道:“小桃儿,走吧。”   史官得帝君方才睇了一眼,了然帝君要其行规劝之礼,于是握着笔和册子躬身道:“帝君,臣所言忠言逆耳利于行。今儿是皇后寿辰,您与妾同撵。记在史册,于您德行不利啊。”   青蛮失落,众妃心中痛快!感谢史官!苍天有眼!   帝千傲如醍醐灌顶,扼腕道:“爱卿,亏了你提醒朕。朕之德行,紧要!朕不能教爱卿的忠言掉在地上,朕得与皇后同撵了。”   洛长安:“......” 第438章 全城熄灯   说着,帝千傲就开始解起自己身上的披风,“史官,开始往史册上记,朕和皇后恩爱的日常!朕将披风取下给皇后,刚在暖炉上烘热的,体现了朕对妻子似火的关爱之情。后人当效仿之。”   洛长安:“......”他和史官这一唱一和,他可算把后宫之术玩透了。随手就将各方心思都把握在手中了,祸水引去了青蛮身上,她这边就显得同撵是史书要求,名正言顺。   帝千傲将披风解下来,围在洛长安身上,轻声道:“暖吗。烘半天了。刚就见你冷的发抖了。”   洛长安只觉得身上披风暖意融融,她在厅里原本手脚冰凉的,这时身子渐渐地发暖了,低声嗔道:“您活像个小孩儿,别闹了。人前,要稳重。”   “又没当众幸你。哪里就胡闹了。”帝千傲也小声说着,将她的两只手攥了起来,轻轻地搓着,为她取暖,又命道:“史官,把朕这种优良的传统,详细记下来。最好带图的。以便后人可以瞻仰朕是如何与皇后伉俪情深的,这都是正史。”   史官一怔,“简图可以吗?还是要那种惟妙惟肖的逼真的图?”   帝千傲认真道:“逼真的,教人一看就以为史册里有真人一样。”   洛长安抚摸着怀里的雄狮小狗,道:“......满月也要入史册了。”   “是!啧,满月头上那个蝴蝶结有点...不像正史啊。”史官都被整不会了。过分了吧帝君。严重增加工作量!正史里有只带蝴蝶结的小狗,这这这这......   洛长安忍俊不禁,自回宫后第一个真正的笑脸。   帝千傲见她是真心笑了笑,他舒了口气,她得做她自己,他得给她敢做自己的环境,随即牵着她入了他的龙撵。   青蛮却也不失意,毕竟自己是帝君钦点了要与其同乘一撵的,若非史官提醒,若非史官!自古妻不如妾,帝君对皇后是责任,对我是...动情。   康梦嫉妒道:“有什么了不起的,青蛮,亏了今儿史官在,不然教你出尽了风头,你得把皇后娘娘的势头压下去!帝君龙撵,你也配。”   玉怜道:“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你在这里蛊惑帝君,不要脸!”   青蛮看了看这二人,颇为骄傲道:“不然,你们也搬龙寝来啊。来得了吗?帝君钦点我与其同乘一撵,帝君体恤我认床教我连梳妆台等家什明日一起搬进龙寝去呢,这是要我常住在龙寝。你们只有嫉妒的份!”   众妃皆嫉恨着青蛮。   龙撵内。   洛长安将车厢帘子都拉起来,左右通透,外面诸人都可看见内里,她避着嫌,实在是担心外人又想这密闭的车厢内她在缺被幸云云。唉。   帝千傲凝着她,两扇窗户,四块帘子,全给掀起来了,掀得朕有贼心也没贼胆了,他笑笑地道:“动作挺快的。挂窗帘的动作不错。”   洛长安陪着笑,“在其位,在外面,是得注意一言一行。”   “夜里回屋了还注意言行吗?”帝千傲去拉她手腕。   “人前人后如一。”洛长安轻笑着躲开了。   “就因为别人背后乱说话,以后都不让朕碰了?活给别人看,何必。”帝千傲一把攥住她的腕子,轻轻握住了。   洛长安紧张得要将手腕抽回,只听他道:“朕喜欢你反抗,一天了,没机会亲近,继续反朕。”   洛长安微微一僵,便不动了,由他拉着手腕摩挲着她手背肌肤。   “哦,对了。你为了保你大度的名声,接受了敬事房送的人,接受了三人合居。”帝千傲轻轻一咳,“朕寻思,为保你安危,不让你成众矢之的,长明宫灯,朕打算给个合心的人。”   洛长安听见他提她的长明宫灯,这宫灯已经由宋凝那里收回了,满城风雨早在猜测下一任宫灯主人是谁,眼下宫灯无主,他也并未提要还给她,许是怕给她惹麻烦吧,但那是她的东西,其实给谁都让她不如意,“您决定吧。”   “玉怜?”帝千傲挑眉,眼底有狠厉之色掠过,“这人让朕记忆深刻。”   洛长安叹口气,“给玉怜,可以。”   “或者给青蛮。让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帝千傲又说,“咱二老坐山观虎斗?”   洛长安微微紧了手,心态平和道:“给青蛮,也可以吧。相公,我不是好斗的人,我也不爱看人斗。我就想守着你,后宫太太平平的,这辈子就这样了。”   “皇后能容朕有这么多妾室,朕心甚慰。朕看出来,纵使朕与旁人有些露水,你也不会介意。”帝千傲半眯着眸子看她。她冷静到似乎朕于她无关紧要。   洛长安弯着的眉眼微微一僵,小声道:“相公......”   “介意吗?想听真话。这一个月,你都眉如新月。”朕倍受冷落。   洛长安怔怔地看着他,不说话。   帝千傲抿唇笑着,“你孕期,朕不得亲近,实在...难以启齿。可以容我和旁人疏解吗。我的心还在你这里。单身体上的一些便宜。”   洛长安已经累了,不愿意再起任何波澜,这辈子只想平和的过的了,她到底点了点头,怜惜道:“我身为六宫之主,本就不能独自霸占您。龙体...龙体要紧。过去这些年,我属实不像话了。只要您开心,我都好。”   帝千傲唇尾有丝弧度,又道:“好皇后。朕得一贤惠的妻子至此,此生何求。赏完了桂花,回去试试青蛮。或别人,七十二个,一天一个,得两个月才能完事。”   洛长安原弯了如新月的眉眼,突然没了笑意,眼睛也有些红了。他有意在惹她。或许他又想看她哭了?   “刚才在坤宁宫听人说,青蛮刚月信初潮,才长成。掐尖,新鲜。”帝千傲将手臂支在车窗畔,继续看着洛长安,思念皇后任性的小模样了,眼前这个规规矩矩带着虚伪面具的皇后,不是我的长安。   洛长安眼睛红了,又不说话了。   突然,她觉下颌一紧,被帝千傲用指捏住了,紧接着帝千傲猛地欺近了她,眸光睇着她的唇瓣,“好想快些赏完桂花回房。等不及了。十四岁,朕在她十四岁就想与她...欢好了。”   若是在洛长安十四就收了她,朕和她的孩子也有十四五岁了。   洛长安向后撤了些,左右避着人,也实在听不下去了,又不能真性情地与帝君再夫妻闹起来,自帝君取了心头血,她就束手束脚,一点反骨都没有了,说过了全都依他,只希望他平安顺遂,这时听着这话,可太难受了,“好了。别说了。她们就想看看桂花,一盏茶半盏茶的就回去了。再耐受会儿。”   “秀色可餐,耐受不住了。”帝千傲将面颊缓缓朝她的耳廓靠近着。   洛长安猛地将面颊别开,“帝君,好了。”   帝千傲却朗声笑了,“以为朕要当众亲你啊?你误会了,朕帮你将后面的车窗帘挂好罢了。”   他说着,便将车窗帘掀起来,仍半眯着冷眸睇她,不信激不出她的真话,假装大度,不在乎朕,好难受,想只做她一人的男人,希望她独占他。不喜欢她把他作为物什和别人分享。   “上面不过是朕开玩笑的话。”帝千傲忽然认真逼视着洛长安,“皇后,可以开玩笑般地捻酸发妒,控诉朕一回吗?”   洛长安心底猛地一动,细数着:“大将军康庄为你修建了护城墙,自华东山脉一直延绵到东海湾上;吏部周大人三更就来求见为您出主意改革官员管理制度;殡葬阁徐大人理了先皇的丧事、先太傅的丧事,而他自己老母亲死了,他为了皇家事没去亲办,办完皇家事,他母亲烂臭在床上了。还有你的探花、榜眼,你的大都督,都为你卖命。我不捻酸发妒咯,我喜欢这些官儿的女儿们。说过了,我爱热闹。你忙国事时,妹妹们伴着我,天伦之乐。”   帝千傲心中揪着难受。   夜里的新东宫,飘着霰雪,桂花好香。   众人迈步进去赏景。   不知谁说了一句:“怎么不见玉怜了?”   康梦回复:“半路上他父亲穿着宗人府审重刑犯的衣裳把她押走了。不知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她爹脸色特别难看。”   洛长安一怔,抬起头看了看帝君,他也正凝着她,她突然记起他方才说对玉怜记忆深刻,是帝君的手笔吗。   "除掉了一个长舌妇。"帝千傲摸了摸她的发顶,“与朕上观景台吧。登高,方能望远。今夜的长安城,不一般。”   洛长安颔首,“好。还有...谢谢。”   “好美啊。”东宫院子里,青蛮说着便将鼻子凑在桂树前,鼻尖儿挨着一株桂花枝子嗅着。   “新东宫真的好辽阔呀。比后宫大多了!”康梦羡慕地说着,然后用手掐了一枝子桂花,轻轻地把玩着,“掐一枝子回去栽种,可以活吗?”   洛长安心疼这些桂花,其实自己挺小气的,帝君给她的东西,她并不如意分享,这么多人进门来嗅桂花香,还有人掐枝,她就挺心疼的,自己都舍不得掐枝呢,她坐在高处的观景台上,托着腮,大方地让宫妃在自己的院子里观景,吟诗作对。   “乖乖,后半辈子都是这样的日子,欢喜吗?”帝千傲问着。   洛长安将手搁在观景台倚栏上,然后懒懒地趴在自己手臂上,“每日都可见到你。白泽也日渐出息了。帝槿禾功课做得很好。帝槿风两岁了也快进国子监了。我兄长婚期也近了。我又有喜有孕的。每日同姐妹们吃茶看花刺绣,锦衣玉食,高枕无忧,是欢喜。”   帝千傲与她同坐观景台,只是凝神睇着她,许久方道:“皇后真的长大了。朕反而失落了。朕记得你最初和朕什么都敢说。胆子特别大。”   洛长安认真道,“帝君,专心国事就好了。”   帝千傲突然笑笑的道:“嗯。好。彻底激起朕的兴趣了。今儿必拿到你真话。”   青蛮这时来洛长安身侧道:“娘娘,天晚了,青蛮先回龙寝,帮您铺床叠被。用小暖炉子帮您将被褥捂热了,您回去可以直接歇着,也不怕寒气过到身上。”   洛长安只觉心里闷闷的,摆手道:“去吧。”   青蛮红着面颊,对帝千傲俯了俯身,“帝君夜起可有饮茶的习惯?青蛮先行给您备上茶水,放怀里暖着,您回去可以饮温茶。”   帝千傲睇了眼洛长安,而后淡淡道:“备上吧。”   洛长安猛地将眼睛闭了,直到青蛮下了观景台,她才张了眸子,拿起一杯茶水饮了,笑笑地凝着帝君,“她挺懂事的,回去给咱们夫妇暖被褥去了。茶水放怀里暖着,这个本宫做奴才时,就没想到呢。”   帝千傲颔首,“嗯。新人新想法。皇后近来不大热衷了。”   “皇门大院这种通房的事,在市井不常见。”洛长安苦笑,“我爹就没这喜好。”   帝千傲耸肩,“朕幼时常见。现在被安排了一个。皇后大度。”   洛长安微微一怔,屋里放个人,即便帝君不会怎样,这滋味也不好啊,心里发闷,“雪观完了。生日也过去了。散场吧。”   “海胤,全城熄灯。给朕的盛宠挂上长明宫灯。”   在洛长安立起的一瞬,帝千傲将她手腕压了,幽幽地出了声。   洛长安心底狠狠一撞,他的盛宠,是指?宫灯要给青蛮?宫灯又会在哪个宫点亮?   先是东宫的烛火,宫柱上悬着的灯笼都教宫人一一地将火熄了。   接着,海胤拿了火把在观景台上扬起了手,对着城外的禁军挥手,“熄灯!”   整个长安城,从皇宫开始,坤宁宫,华容宫等百余所殿室的烛火全部熄灭了。   皇后脚下的皇门大道,老百姓家的烛火开始熄灭。   正阳门大街的百十户人家的烛火熄灭了。   南十里铺街上两百余户人家的烛火熄灭了。   向荣胡同里的数十户人家的烛火熄灭了。   由皇宫开始,往外扩散,一层一层的烛火灭了去,远到时江两岸的烛火全熄灭了。   今日落雪天阴有云,天上没星子,也没月亮。   整个长安城里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黑暗中,洛长安什么都看不见。   只觉手心里一凉,帝千傲将一枚钥匙递到她的手中,只听他沉声道:“还给你。”   洛长安心底猛然一动,这钥匙是...... 第439章 点灯*东宫   洛长安用手指摩挲这钥匙,熟悉的钥匙轮廓,这是,她的钥匙。   她心口怦怦乱跳,这是她长春宫的钥匙啊!   她胸口大动,眼眶不觉之间已经发热了。   她那用沉着冷静大度伪装着的真我,在这一刻无法继续沉默了。   她长春宫的钥匙,兜兜转转回到了她的手中了!   肩头被帝千傲轻轻地拍抚着,她薄颤难抑。   “今儿是太和五十二年十一月初五,我大东冥皇后二十九岁寿诞。”帝千傲吩咐海胤道:“海胤,于东宫宫顶,悬挂长明宫灯!宫灯物归原主!史官,将这一刻记下来!宫灯自今日起,在东宫长明,国不破,宫灯不灭!帝千傲一日为君,宫灯一日不摘!”   海胤与史官齐声说道:“是,帝君!”   夜色里,众妃闻言,都心中一惊!   洛长安眼眶猛地一涩,竟落下泪来,总归夜里漆黑,她便没有忍着,放肆了自己的眼泪。   帝千傲将手拢在她后脑,将她缓缓拉至他胸口将她拥住了,“不哭了。从来都是你的东西。朕都记得,都记得。”   洛长安的泪水将他衣襟打湿了,“我还以为,您真的会将宫灯给青蛮或者别人。我是不是很傻啊,我活到近三十岁,也不能做到不在乎我的宫灯。我宁可当箭靶子,我也不想您把我的灯给别人。我此生不在乎功名利禄,更不在乎金银身外之物,我竟...我竟只在乎这盏灯。”   帝千傲轻声道:“既然朕敢给你挂上灯。就有不让你成为箭靶子的自信。往后,许你一世安稳!从此不再颠沛流离,不再如浮萍无依!”   洛长安心中一暖,点了点头,“相公,相公......”   帝千傲只是轻笑,心中缓缓有了悸动之感,“乖乖,这辈子为我流了多少眼泪。”   史官说道:“民间早有流言,说宫灯于贵妃处长明,到底今上冷落正妻,不是正道,坊间多有效仿跟风冷落糟糠之事。今日帝君匡复正道,使世人信服!帝后好和,民心所向!”   “点灯!”海胤连忙吩咐着,“悬挂宫灯,快,悬挂宫灯!匡复邦本正道!”   一早侯在东宫屋顶的宫人便将那几经流转的宫灯,悬了在灯杆子上,灯穗子随风轻轻摆动着,宫人朗声道:“宫灯已悬,揭开幕布。”   说着,便将蒙在宫灯上的幕布给揭了下来。   漆黑的夜里,有了一丝光亮,接着,光芒万丈,从幕布下射了出来。   宫灯内那硕大的夜明珠,在夜色里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这夜里没有星子,没有月亮,东宫的宫灯是长安城内唯一的亮光,它点亮了整座新都城,它是今上心底的皎皎明月光。   海胤吩咐众妃道:“众妃行跪礼,恭祝皇后娘娘生辰愉快,盛宠六宫,百年不衰!”   众妃都纷纷在东宫的观景台下跪了下来,都回想起来帝君那句,一起来东宫同乐,少了她们,差点意思,莫非帝君准我们前来,就是为了众人跪拜皇后娘娘么,口中呼着:“恭祝年年生辰愉快,盛宠六宫,百年不衰!”   “恭祝娘娘生辰愉快,盛宠六宫,百年不衰!..”   “恭祝娘娘生辰愉快,盛宠六宫,百年不衰!”   呼声不绝于耳。   浓烈的仪式感,如催泪的药,令观景台上的洛长安眼眶发涩。   洛长安看着手中的钥匙,她的宫灯,她的长春宫,复得了,她百感交集,把自己哭成个泪人,她轻声道:“如何为了我的生辰,去劳碌百姓全熄了灯火。教我如何是好呢。说了不可为我做出格的事情了。”   帝千傲见她哭红了眼睛,便笑道:“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史官往册子上记朕的德行好看。都是为了面子!给百姓做个榜样,以身作则不弃糟糠。还给你宫灯,阵仗大了些,全城老百姓盯着朕,往后再不摘下了。”   洛长安破涕为笑,到底摸了摸他脸,“被你娘打了,还一点记性不长。”   帝千傲皱皱鼻子,“挨打了,也不耽误我疼媳妇儿。她在看着呢!今儿所有人都看着呢,这灯,就是朕的立场!”   太后于坤宁宫内看着东宫顶上的宫灯,竟释然地笑了,“筱月,走吧,出宫去了。哀家连夜就搬出宫去吧。帝君留宫妃一夜,只怕是为了让宫妃去跪长安罢了。明儿傲儿定有动作。不管咯,老了,管不了咯。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帝筱月说道:“母后,你可以随我去我家住去。但丑话说前头,你若是插手我和卫离的事儿,往卫离屋里塞女人,我也和您来个三拜断绝。”   太后立时怒了,“你们兄妹两个,都嫌弃哀家!我傻吗,我给女婿塞女人,我难为我女儿?”   帝筱月就指指太后的额心,“你瞧,自己的闺女你就知道心疼。把长安当成与我一样,不就好了。当成女儿对待,不就是了。明显的,我弟为了她能舍了命。她为我弟,也是个不要身价性命,我可听说假和离那阵,人家长安顶着世俗压力等了你儿子二十几天。人家两个根本拆不散的。您忙活到最后,被扫地出门,唉,丢人。”   太后被女儿一语惊醒,“是了。唉。”   帝筱月叹口气,“好赖您捏了两条命,不是亲手所为,但您睁一眼闭一眼。永乐儿,梅官。您这辈子永远要看长安的眉眼高低了。只先冷冷吧。我觉得长安心善,逢年过节的不能不来看望你。天长日久,洗心革面,从来不晚呢。”   太后忽而想起一事,“帝君说有邪教要拿哀家那未出世的孙儿做文章。什么天煞孤星,乱世妖孽?哀家的孙儿孙女儿,怎么可能是妖孽,一定是个小可爱。这邪教是什么玩意儿?哀家得让人查查!”   帝筱月倏地笑了,“对,保持!您的心思就该对外!我弟让你对付邪教,真是妙极!您手底下那些眼线可算是不用再盯着帝君小两口的私生活了。去盯着坏人吧!"   “你这丫头!”太后斥道:“哀家被你们彻底妖魔化了!”   帝筱月说:"这邪教不过是朝廷给他们的定性,实际我听卫离说了一嘴,说是朝廷重犯伙同西域善用剧毒的贼子散播谣言,起了个好名,叫西冥,跟东冥对着干。神出鬼没的,意在让民心不稳。长安肚子里的小东西出生那日,必有大乱。不过,您老就别操心了。我弟有的是主意。秋颜带队平乱地。只是对方善用毒,麻烦。”   “比沧淼还善用毒?”太后不信,“我不觉得。沧淼多会啊。”   帝筱月耸肩,“这我可不知道。又没弄个擂台比试一下。”   母女俩聊着,浩荡的仪仗队就出了宣武门。太后自窗口回望这座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宫,还有自己一辈子没有得到过的宫灯,那自己曾大度的恭祝过多人得到了的宫灯,她竟吐了口气,也觉得外面空气新鲜,闭目养神时,先皇与吴太妃在她屋里用黄梅戏嬉闹的情景还在眼前。都过去了。过去了。   傲儿,比他爹强。长安,比哀家幸运。女人,宫。   当万家烛火又缓缓地复明之后,突然,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声响,满城燃起了烟花,夜空中瞬时间有五彩斑斓大球重叠在一起,好生绚烂。   帝千傲将洛长安拥在怀里,将眸子一凝,轻声道:“媳妇儿,告诉朕一句实话,这些妾,让你如意吗?纵然百官为朕卖命!朕就问你一句实话,如意吗?”   洛长安生怕他为她做什么出格的事,马上认真道:“她们都跪我,独我最大。如意得很呢。我已经冠宠六宫,我还求什么呢?”   “求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帝千傲轻笑。   “不,我喜爱众人跪我。我喜爱立于权力至高点。”洛长安抚摸着怀着的小雄狮犬,垂下眸子掩去满眼红意,“满月啊满月,我的满月都受人跪拜呢。有此景儿,谁稀罕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呢?”   帝千傲见她紧闭心门,生恐给他惹下麻烦,便抿了抿唇,爱开玩笑:“好。回龙寝吧。她怀里的茶暖差不多了。朕回去先下个火,然后,搂着你睡觉。”   洛长安身子一僵,下火,青蛮。 第440章 玫瑰茉莉   洛长安小脸爬上几分不悦,少见的严肃地注视着他,说道:“本宫。”   帝千傲见她拿出象征正妻凤权的本宫二字,不由心中一懔,倾了身子,“朕不过玩笑罢了。夫妻之间,言语里多个她,情趣。”   “今儿你爱开玩笑。来时撵上就在不断开玩笑。初潮、掐尖。七十二个,两个月完事。当时没理你。”洛长安紧了紧手,她压着火,“看我和众妾和睦,觉得我过得好,惹我啊?”   “还是皇后懂朕。每日皇后处理家事,外面也收养了不少孤儿,办了不少私塾,称职,贤惠。而,私下里,假的很,无趣至极!”帝千傲目光深深锁着她,一个月了。皇后如断了七情六欲,看得他...心急,“惹你,行不行啊?”   “行。”   “嗯。那朕继续。夜长着呢。”帝千傲将手指勾在她领口的衣线,拇指腹摩挲着她的纽扣,“你说朕能不能惹急了你,让你放下大度,像个小可怜似的哭鼻子?”   “不能。”洛长安叹口气,“本宫不让。”   帝千傲靠着凭栏,“那,回房?青蛮怀里茶已暖。”   洛长安连日来的平静险些被打破了,差点使着小性子要他把青蛮从屋里轰出去,到底本着我是国母我度量大的准绳克制住了,只依着雕栏,恹恹道:“还想看会儿烟花。”   “白泽明儿一早就去北地守边疆了为期二年。您们姐弟俩为朕卖命,朕都搁在心里了。”帝千傲伸展了手臂,如伸懒腰,而后背靠着雕栏,斜着凝视着妻子,“念此。陪你再看会儿烟花也好。龙寝小妾的怀里暖茶,迟些饮。”   洛长安心中揪着,她将满月放在地上,而后便看烟花,看雪景,看桂花被风吹落,看七十二妃将她院子里的积雪踩满了脚印,乱糟糟的成了一地泥水。攥紧的手,护甲硌疼了手心的皮肉。我的东宫,我的雪,我的桂花,我的空气!   满月便顺着石阶跑了下去,追着康梦直叫唤,把康梦吓得花容失色,因是皇后的小狗,她又不能如对待宋凝的小兔子一样,一脚踢死,唯有敬着,只能提着裙摆在细雪和飞扬的桂花瓣中躲着跑开,一边说着:“好满月,莫叫,莫叫了。”   康梦跑着,又娇声向帝后求救道:“帝君,帮帮梦儿,梦儿吓得心口乱跳。皇后娘娘,救命。帝君...帝君...救救梦儿,好怕哦......”   洛长安看了看康梦,是呢,心口乱跳,看见了,小小年纪已经丰腴。她眼尾里睇向帝千傲,他正笑笑打量爱妻,她抿着唇把脸别开了,他倒没往康梦看,只颇有意味地重复着给爱妻听,“心口乱跳。”   洛长安心中猛地一酸,若是置身事外,会觉得皇家大院今上嬉戏后宫,画面美好,但置身正妻之位,犹如被宰割,主要是得陪笑,难受得想发疯。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洛长安,受着吧,为了帝君。   帝千傲莞尔笑着,又添柴拱火般的,对洛长安道:“康庄这个妹妹,朕送你的满月对她颇为不同。”   “嗯。不同。”满月也厌恶她。   “嗯,不同。”朕也厌恶她。皇后厌恶她吗。朕想知道。   帝千傲语气里似乎也有怒火。对眼前的境况不如意,皇后对他这种冷清和满不在乎,让他犹如被打入冷宫,皇后用他的身子换来她大度的名声,压抑,芥蒂,隔阂,需要除去阻碍。   洛长安叹口气,他嘴里说出任何女子的名字都让人不如意,他似乎是有意要将她平静的外表激怒。她嘴角牵了牵,烟花也不想看了,龙寝也不愿意回去,百余所宫室,没一处让人顺心的,她索性坐直身子,“您在做什么?”   “等你,一起回家啊。”帝千傲微微笑着,“同时,看看你的满月。”   洛长安睇了眼被满月追逐着跑的面颊发红的康梦,跑起来,胸口风景独好,乱跳,她突然就心里剜绞着,她一下就将面颊冷下来了,冷静渐失,问出了不够宽容大度的话:“看的只是满月吗?”   “你想的那个。我看了吗?你猜。”帝千傲眉心微微一揪,洛长安眼底一红,他竟弯了眉眼,“这下皇后眉眼不似新月了。朕眉眼如一弯新月。朕还没开始,皇后就...近恼了?”   “帝君。”   “说了要惹你。”   “本宫!”   “朕!”   洛长安紧攥了手。   帝千傲抿唇暗了眸子。   两人气氛瞬时僵住了,如北地冰封。   放烟花的是沧淼和秋颜二人,在观景台下面的平台上,他们说话的声音隐隐可听见,听那二人说话,稍稍缓解了帝后之间冷凝的气氛。   “秋颜,实际今儿全城熄灯、烟花这些点子都是我给帝君出的。帝君老早就跟我取经怎么还灯比较令皇后印象深刻了。”沧淼便将有着火苗的香对着烟火捻子,便看了看一边帮他扶着烟花盘子的秋颜,“我很会讨女孩喜欢的。”   秋颜睇了他一下,“您送我马场,我已窥见一二了。是挺会的。”   “童寒是如何追求你的?除了帮你挡箭。除了双方父母媒妁之言。”沧淼点了一盘烟花,又去点下一盘,总之还有几十盘,不聊天怪闷的,观景台上那俩谈崩了,都不说话尴尬,何况秋颜我还亲过,并且收了她五两定银,得聊五两银子的。   “他送过头花给我。”秋颜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帝后中间夹着偌大的后宫,听着干着急,帝后如进了死角。   “没见你戴着。”   “我平日穿军装。戴花不搭。”秋颜笑着。   “我如果是他,我会送你兵器,兵器柄上刻上我的名字。”沧淼笑道,“投其所好。”   秋颜心中一动,刻着神医名字的兵器,想要。但,和童将军,婚期将至,“嗯。”   “你婚礼礼物,想要什么?提前给你备。”沧淼询问着。   秋颜想了想,“兵器吧。”   沧淼心底一紧,手里的香没对准捻子,反而燃尽,烧了自己指腹,他将残香丢了,“需要刻我名字吗?剑柄上,刻沧淼二字。”   秋颜垂着头,赧然道:“为难了。”   沧淼深吸了口气,“你负责平这回的叛乱,逆贼自封西冥?起的名字倒挺吓唬爹的,据说擅用毒,我存疑。有需要我的,告诉我。”   “好。”秋颜始终为沧淼扶着烟花盘子。今日是娘娘寿辰,十一月初五,初雪,今日我同神医一起放了烟花。   洛长安偎在雕栏上,久久地不愿回龙寝。   僵着。   一直过了子夜,伴着烟花和雪,迈入了翌日。   帝千傲不近不远地伴着她,不愿回房的皇后,可爱。   中间,帝千傲传了几回小食给她,她胃口缺缺,他细心地喂着,耐心地端茶奉水,如皇后的贴身奴才,当然,也是任性妄为挑衅着凤威的奴才。   皇后爱饮花茶,今儿是玫瑰茉莉茶,茶水使皇后唇瓣水润诱人,据说玫瑰茉莉,余香悠长。   他没饮花茶,他饮了碧螺春,但不可惜。今夜他能品尝到玫瑰茉莉香。   等待,唤醒了他品花茶的兴致。   品,玫瑰茉莉。 第441章 侍茶   宫妃们都熬不住了,皇后娘娘实在太能熬夜了,大家甘拜下风,能做皇后真的很不简单,琴棋诗画、样貌厨艺、身段品行处处比别人强,连熬夜都得争第一。   关键帝君也这么能熬夜,陪着皇后越发熬得精气神了。   小姑娘们都犯困,眼睛都睁不开了。皇后在身边,看起来帝君也没胆儿,大半夜了也没见他点谁侍寝,估计妻管严,今晚没戏。   大家太困了,心想争宠也等明日从长计议,先回去睡一觉,睡一觉起来保不齐等来一个来自今上的特大惊喜,明儿宫灯就得挂给我了。   于是纷纷给帝后行了礼,都回去各殿歇着了。   秋颜教童寒接走送家去了,一路上聊着兵法,枯燥,秋颜脑子里想那刻着名字的兵器。   童寒问了几回能不能穿一回女装和他去逛花市,秋颜说穿不惯女装,成亲当日也不想穿女装,希望童寒不要勉强她。   童寒顺着她,只笑着说两人成亲都穿军装也挺好。   秋颜说不想蒙红盖头,不够威风,交杯酒也不够飒爽,只想豪气地碰杯牛饮。   童寒没说话,只问秋颜,和我兄弟放烟花开心吗。   秋颜笑笑没回答。   沧淼一人将剩下的数十盘烟花放完,喧闹过后,恢复了静寂,他对观景台上的一双人说道:“我也撤了。被你们夫妇俩熬废了。你们可太能熬了,强烈推荐助眠药。秋颜被她男人接走后,我一人放了几十盘烟花。过瘾!”   说着就回医阁了。   海胤也开始打哈欠,躬身道:“帝君,娘娘,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安置吧。僵着不是办法!明儿一个还早朝。一个还给国舅送别呢!从早到晚,十二时辰没歇着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娘娘这嘴硬得很。就满足帝君吃回醋让帝君男性尊严满足一回又能怎么样。急死人了。熬不住了。困!   这届帝后,太难带了!   关键,肚子里小公主也得休息啊!   帝千傲托着腮,歪着面颊睇着洛长安,“咱们也回吧,媳妇儿?烟花放完了。百十号人被你全熬歇菜了。朕也属实...真困了。”   洛长安吐口气,想了想屋里那贴心的妾,虽她也犯困,带着身子,早想回去睡了,这一长天,唉,她睇了眼帝千傲,立场依旧坚挺:“我想再看会儿雪。”   帝千傲忍俊不禁,兴味道:“明儿你兄弟一早就出发去北地驻守,你还要送他。朕明儿一早也还早朝呢。肚子里的崽儿也得早些休息了。再有,两个小东西醒了找娘,跟朕一样,找你爱往怀里钻,找不见人心急。”   洛长安听他提槿禾槿风,心中的确牵挂,又听他说他自己爱往她怀里钻,脸也红透了,然后仍推三阻四道:“回去不想坐撵,想走回去。”   帝千傲颔首,笑意渐浓,皇后明显比他更怕三人合居啊,“好。走回去。蠕动回去都可以。走,家去。”   说着将她腕子拉了,牵着她往龙寝走。   海胤挑着灯笼在前,后面随着宫人无数的跟着。   帝千傲步子很缓,洛长安又有意拖延,娇软的身子往后缀着,垂下下颌,仪态万千,灯笼光将帝后的身影映在了宫墙之上。   入了龙寝门,洛长安记挂孩子,大半天没见了,夫妇俩先去孩子房里看了看,见孩子酣睡,两人亲了亲孩子小脸,回了屋。她亲孩子哪,他也亲一样的位置。洛长安耳尖也热了。   洛长安看了眼主卧,吐口气,里面那个敬事房站在道德制高点按头送来的青蛮,真的有毒,就跟她心头一根刺似的,她烦都烦死了,终于将凤靴迈了进去。   帝千傲进屋前在海胤呈上的水盆内静了手,随后跟着皇后迈进了门槛,目光打量着她背影,腰确实细,折磨沈某一个月太少了,这细腰只能朕一人夸奖。   洛长安正走着,忽然觉得后腰一紧,被由后跟上的帝千傲圈住了腰肢,而后将她整个人按在了墙壁上,他的身子欺着她的,用炽热的眸子俯视着她,“这下躲不掉了。四下无人,朕得领地。”   “帝君。”   “碧螺春茶,想饮吗?”帝千傲谈吐间有着淡淡的碧螺春茶香。   洛长安看了看他好看的唇瓣,轻声说道:“臣妾已饮了不少玫瑰茉莉。”   帝千傲倏地将薄唇压在她的唇瓣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玫瑰茉莉,朕想饮。给朕尝尝。”   洛长安呼吸一紧,惊呼下轻轻启了唇瓣,他的舌尖趁势进来细细地品着她口中茶香,他的手在她身子上探索着,她衣物繁琐,他捞了三四层衣物才摸着肉,他急切地将手顺着她光滑的后腰向上探去,她背脊中间的凹壑有着极致的诱惑,猛烈的触感令洛长安身子薄颤着,她将手臂抵着他胸口,矜持道:“不可如此。本宫...这样...于礼不合。”   “弄自己媳妇儿,怎么于礼不合?又不是弄别人媳妇儿。”帝千傲大口地允着她口中蜜津,“在外面冷着朕就算了,进屋了。何必。外面大度,屋里得做妖精。”   “旁人会...会...”洛长安只觉得与他亲热会落他人诟病,带着身子缺被幸,云云种种,内心里有些虚,但被他触碰,心中欢喜,极致的冲突折磨着她,想与他亲近,又恐怕落人口舌。   “不行夫妻之礼,旁人就不会诟病你了?根源在朕。不在你。”帝千傲将她衣衫拉至肩下,轻轻撕咬着她细嫩的肩头,“拖着不回来,是因为什么?怕朕下通房?拖了二个时辰,煎熬!”   洛长安被他禁锢在臂弯,心中紧了两分,“不是有意拖着。真想看烟花,想看雪景。”   “朕跟你不同。烟花雪景全无兴趣。我想上你,想了一天了。在风雨亭想,在坤宁宫想,在东宫观景台上也想。不想做人了,想当你的奴才,服侍你,取悦你。”帝千傲却用手制住她的下颌,将她桎梏,而后将她腰身拉向自己的身子,“说你想我。”   洛长安与他相贴,感到他滚烫的热度,她慌了,旁人说她缺被幸这些话就在脑海里蹦出来了,她小声道:“一月来天天见面,老夫老妻,不想了。”   “不想了。好。”帝千傲将鼻尖轻轻触着她的,手底也使坏般地探了下去,以修长的手指揭穿她的平静,“检查一下。乖,放松。”   洛长安感觉到他亲密的举动,她忍不住将腿收紧,攥紧了他手臂上的衣物,他的手离了她亵裤腰上,捻着微微湿润的手指,“身子比嘴巴诚实。想狠狠修理你的嘴巴。”   “别说了。”洛长安直红到了颈子,他扣住她的下颌,热烈的吻自她咽喉一路落下直至锁骨胸前,她下意识地攀住了她的颈项,稳住了自己在他攻势下摇摇欲坠的身子。   青蛮原在通房里坐在桌前待着,怀里暖着一壶茶,太后娘娘交代皇后需要静养,让她要有眼色,务必帮皇后娘娘分忧,她听见了些声响,便立起身,问她的嬷嬷道:“是帝君和皇后回来了么。”   闻声,洛长安惊慌要将帝千傲埋在她胸口的面颊推开,他则颇为自持,齿间稍稍一合将她咬痛了些,她不由呼出声来:“唔......”   帝千傲听着通房内女人渐近的脚步,便将爱妻衣物拉好,眼尾在珍珠上看见自己落下的齿痕,嘴角有些笑意,他拍了拍她的后腰,“进屋吧。晚点继续。朕要的,会拿到的。”   洛长安心中仍自乱跳,胸口被他咬得作痛,她不着痕迹的压着心口,理了衣物便入了主卧,明日准备给白泽带走的棉衣中午头收拾了一半,她这时便将衣物点数着,又亲手打包,长姐如母,弟弟远行,身上针脚是她做的,心里才有根。   青蛮掀帘进屋,对帝后行了礼,“帝君,娘娘,您回来了。深夜了,许是雪景好,娘娘多看了会儿呢。青蛮服侍您入寝吧。”   洛长安笑着,“难为你还等着。二更了,可怜见儿的,还不睡呢。”   帝千傲坐在了窗边榻上,拿起几上昨夜看至一半的书,在烛火下读着。   青蛮将洛长安的手臂搀住了,眸光里打量着帝君,但见帝君眼底有欲色,恐帝君伤了皇后孕体,不由心底一动,她因而对皇后道:“娘娘手凉得很,必是在东宫看景时冻坏了,青蛮已经将被辱给您烘热了。青蛮服侍您沐浴后就可安置了。帝君今儿在通房歇着么?”   帝千傲支着下颌,将为皇后检查过身子的修长的手指放在自己唇瓣轻轻摩挲着,没有说话,将书又翻了一页。   洛长安面红耳赤,又因他不作为而心中发闷,发堵,又不能发作,帝君又不似往常那样,让她以外的女人滚,她处境真是难堪,甚至气得有些作抖了,她知悉帝君仍在惹她,她快受不住了,想发火,她温声对青蛮道:“看意思,帝君是要在通房歇着。”   青蛮难掩喜色。   帝千傲没从书中抬眼,但不放心所谓的户部文书之女服侍洛长安入浴,只轻声道:“皇后由桃颖去服侍入浴即可。青蛮留下,与朕独处侍茶。” 第442章 捅破   帝君没有如洛长安等人一般亲切称呼洛长安侍婢为小桃,而是连名带姓说是桃颖。桃是姓氏,桃颖。他除了有兴趣对皇后的名字亲昵,其余都冷硬称呼全名。诸如嫪梅。   洛长安将手紧了紧,便教小桃扶着去华清池沐浴,回眸里,见青蛮跪在了帝君的脚边,从她的衣襟里掏出了暖了许久的茶壶,挨着身子暖了一夜了,体温煨热的,为了我丈夫,尽心了,属实...恶心了!   洛长安不想沐浴,想回去在御前收拾那个青蛮,去他的大度吧,但是礼教告诉她...不能,七十二个,天天收拾,没完了!也实在抹不开脸。有失身份。   小桃低声道:“娘娘,您看那贱人,她贴身用皮肉暖着那茶壶,您沐浴这会儿,她不知怎么狐媚着拿眼睛勾引帝君呢!您该过去给她一巴掌,拿灯油烫她的手心!管他别人背后说什么!就是独宠后宫,怎么了!帝君今儿也怪了,与您为难!有意拱火似的!”   洛长安眼眶有些酸,沐浴的时候,心中闷闷直疼,不喜欢青蛮,想把她轰出去,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人言可畏,轰走了青蛮,大家都知道她不容人了,全不服她,背地里一人一句也把她脊梁骨戳破了,她轻声道:“别说了。别给帝君惹麻烦。她不过侍候着帝君吃口茶罢了。”   小桃说道:“通房里教她都弄脏了!原那就是帝君休息的地方!有时孩子和您一处,帝君便去通房里休息,今儿地方教她占了!我真想把她给掐死!”   洛长安抬手示意小桃,“行了。不可妄为。眼下人口多是事实。都是我手底下的人,我再带头不合,帝君在前殿里天天操心后院的事。够了。”   小桃于是不再说话了,只气鼓鼓的,心想帝君难道对那个青蛮真有心思?!?!掐鬼尖儿,嫩?不可能。帝君就不好那口。那是被登徒子夺舍了?   沐浴后,洛长安回到主卧里,她出来时,帝君和青蛮还是她入浴前那个情景。   青蛮跪着,小姑娘跪的有点抖了。   帝君在读书,比她入浴前又翻了不少页,是真在用功读书的样子。洛长安曾一度觉得他认真读书的样子很迷人。但此情此景,用功读书?????只有她在愤怒?   她沐浴了两刻钟,也就是说青蛮跪了两刻钟。   青蛮心中不解,自皇后入浴,帝君便如未看见我一般,我举着茶壶许久了,帝君一眼也未朝我睇来,宛如我并不存在,帝君实际...看见我了吗?或许是书太好看了吧。   洛长安出得屋来,坐在床边,轻轻擦拭着长发。   帝千傲余光里见洛长安如出水芙蓉,令人心折,便将手中书籍放下,这书讲得是战争策略,他爱看,时常因此书废寝忘食,刚还看到兴头上,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之类。   但洛长安沐浴完的样子,比这个兵书好看,他把书扣在桌上,将十指交扣,突然就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了起来,看了看妻子湿濡的发丝,而后低眼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青蛮,“你这茶,有什么讲究?”   洛长安:“......”好嘛。我刚出浴,他就又开始和小妾撩骚了,等着给我表演呢?!帝君越发来劲儿了!气得我肺都炸了!我大度不好吗?一堆女人,我默不吱声还不令他满意?   青蛮因龙涎香而心中小鹿乱撞,帝君的体香,“这是金瓜贡茶,是属国进贡的最嫩的茶尖儿,都说一道水,二道茶,三道四道是精华,青蛮茶壶里的是第三道,茶水最好饮的这道。青蛮看天儿冷,就拿身子煨着,如今喝来,正趁口。”   洛长安边擦拭着发丝,边想,金瓜贡茶,一二三道。呕死。本宫并非不大度,是孕吐。   帝千傲睇了眼洛长安,体贴地问着:“金瓜贡茶。皇后,饮茶吗?体温煨热的。咱们的妾。”   洛长安将手压在心口,胸闷,如小刀剜绞,原以为青蛮在屋里不过形同摆设,但这么钻心窝子的摆设,天长日久的可太诛心了,能忍旧例之人,实在令人佩服,她温声道:“夜寝了,起夜天凉,我就不饮了。再有,我饮茶喜欢饮第一道水,味道浓烈。许是我时常制茶,却不懂沏茶吧。”   帝千傲颔首,“喜欢浓烈。嗯。”   “皇后娘娘,您过谦了。”青蛮忙笑道:“我父亲酷爱涉猎茶艺,所以,我对茶也颇有研究呢。不都说,五道六道也不差,七道有余香,八道有余味,九道十道仍回味呢。”   五六七八九十道。又想孕吐了。   “对,这是吃茶人都知道的一段话。年纪小,却对茶艺精通!本宫喜欢。本宫也喜欢自己制些茶。往后啊,你与本宫沏茶吧。”洛长安弯着唇尾笑,她摸了摸被辱,的确也已经暖了,小姑娘尽心,怎么办我不能心平气了......   青蛮开心不已,"是,青蛮以后天天给您沏茶,给帝君沏茶。"   洛长安:“┭┮﹏┭┮"   帝千傲支着下颌,此女话真多,对青蛮道:“你父亲,是户部文书,官从六品。老百姓田地分配、户籍管理大量的细致活儿,他兢兢业业做得不错。朕前些日子给他提了从五品。你对茶艺理解颇深,也讲解得颇为详细。你父亲的升任书还没下。从五品,朕再想想。”   青蛮大喜,定是我表现令帝君满意,说我讲解得颇为详细呢,帝君是要破格提拔我父亲!她不由嘴角露出笑意,“为帝君效力是我父亲的荣幸。”   帝千傲将目光点了下桌案,身子离青小姐避远了些,“将茶放下,你去通房等着吧。”   “是。”青蛮回答着,便将茶壶搁在案上,虽然没见帝君吃她的茶,或者用手碰一碰她贴身暖着的茶壶,但是回房等待帝君临幸,比帝君吃她的茶或是碰她的茶壶来的欢喜多了,她起身,对洛长安行了礼,“娘娘,青蛮退下了。”   洛长安心脏剧痛,三人合居,如同炼狱,皇门内院竟有此事,可恶的旧例,她掀起被辱,偎在枕上,眉眼弯弯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去歇吧。”   青蛮俯了俯身,便掀了门帘,去了几道帘子后面的通房里。   帝千傲缓步走至床畔,掀了褥子偎在洛长安身侧,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这才三人合居第一日。仍欢喜吗?皇后娘娘。”   洛长安身子一僵,竟怒了,没有忍住,说话就带刺了,“乏了。”   “乏了,还是怒了?”   “乏了!”   “是怒了。你给朕安排的人。你倒怒了。朕怒吗?”帝千傲说着就将束在她腰里的手猛地一紧。   “敬事房安排的!”   “你同意的!”   “背后是你母亲!”   “你同意的!你给朕配人了!把朕送人?不在乎是吧。”   “我能如何!”   “拒绝敬事房!宣示主权!朕是谁的?”   “本宫艰难!后宫!人言可畏!”   “朕一样!前殿!风雨如晦!”   洛长安吓了一跳,才知原来他一直不满她同意了敬事房添人进屋的事,“我说我:乏了。”   “嗯。朕是说,朕怒了。”   洛长安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不吃茶吗?她贴着身子暖了半天了。再不吃,茶就凉了。吃些茶,息怒吧。您!”   帝千傲半眯着眸子,将下颌搁在她的颈窝内,将她耳尖放在唇间碾着,“朕也喜欢第一道茶水。浓烈。”   “去吃第三道吧,精华。”   帝千傲将她手腕攥住,压在她的项顶,膝盖顶开了她合起的腿,打算进攻她,“听起来不大度了。朕没吃她茶,也没摸她贴身暖过的茶壶啊。朕甚至没有看她。吃醋了?别人觊觎你的人,你不舒服吧。乖,解决问题,把窗户纸,捅破吧。” 第443章 天方夜谭   洛长安挣了挣手臂,腿间由他膝盖隔着,她觉得自己在做出格有违礼教的事,她立刻自责极了,她红着眼睛道:“我没有吃醋。没有不大度。这世上你找不到比洛长安更大度的女人!七十二个,抱在怀里抱得我神清气爽!亏了宋凝走了。不然还多一个。”   “过于大度了!大度到连朕都可与人分享!可怕!”   “我!”   “朕是你早会食盒里的芙蓉糕?见者有份?”   “要求太高了!我都不会了。度在哪啊?”   “在于说真话!”   “帝千傲!”洛长安理智道,“不可胡闹了。”   “嘴硬。受不住了,皇后点了我这满身的火,得找个地方宣泄一下。”帝千傲将她手拉着放在他的下腹,洛长安用力的挣着,他却猛地将她手按在他身上,洛长安心中剧烈地跳着,又听他道:“那朕去摸摸那个挨着她身子的茶壶,然后喝一口壶内的暖茶,许是能解几分难。那是第三道茶水呢。精华。”   洛长安紧闭着眸子,别开了面颊,“别说了。”   通房那边,传来青蛮的嬷嬷隐隐声响,夜里静,那边已经很小声,还是可以听见:“小主,身上的首饰,如护甲珠钗这些带棱角的都得同衣物一起去掉。以免伤了龙体。”   青蛮娇羞道:“嗯。我小腿上被小虫叮了个红点,不好看,不要紧吧。”   洛长安浑身僵住了,旧例对女性的尊严简直是磨灭,皇后容量巨大才能忍此等羞辱,长久下去,她要作病死了!   帝千傲将洛长安放了,支着额心道:“她光了。朕过去了。皇后先休息片刻。朕忙完回来。”   洛长安窒息到没有说话。   帝千傲解开了自己的衫子,脱了外袍随手丢在床畔,而后仅穿着里衣便掀开了帘子,出了主卧,幼时,自己父亲就是这么做的,父亲走后,母亲会坐在床沿偷偷地哭,父亲会和吴太妃嬉闹,母后也会在翌日和父皇举案齐眉。   我不可重蹈覆彻。虚伪到令我恶心的婚姻,我厌恶。我的长安,不可以成为虚伪的女人。我不允许。   洛长安听着帝千傲远去的脚步声,她如死了,她立时心中难受至极,满腹不平无处开解,坐起身来,环住膝盖,将面颊埋在了膝盖上,双手颤抖,唇瓣惨白,血色褪尽。   通房里,青蛮被嬷嬷侍候着脱衣服首饰,挂了手,疼得就叫了一声。   “啊,”青蛮叫着,“好疼啊。”   洛长安听见青蛮的隐隐的疼痛的叫声,只觉得自己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几乎不能思考了,有种无边的愤怒,她掀开了被辱,走到窗边的榻前,她拎起青蛮那个贴着肌肤暖着的茶壶,她装不了大度了,她拿起茶壶倏地摔在了榻上,茶水四溅,把帝君的兵法书也浸湿了,她没把茶壶摔地上,不想在夜里整出大动静。   她仍觉得愤怒,她将帝君的兵法书拿起来也给撕碎了。她自责,痛苦,纠结,皇后,妒妇,她好虚伪啊。   深爱帝君,但后宫吃人不吐骨,她如死了,不自由,不能说真话。   终于,洛长安打着赤足,来到了主卧门边,掀开了门帘,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她想看看帝君是不是真把青蛮弄得疼的叫了出来。   当她将帘子掀开,便见帝千傲环胸立在门边,斜倚在墙壁上,正暗着眸子深深地凝着她,很明显,在等她。   “您!”洛长安心中一紧,便后退着。   帝千傲将龙靴逼入屋内,看了看窗边榻上被皇后摔了的茶壶,以及被她撕了的他的兵法书,笑道:“这才是我媳妇儿。有性格,不将就!”   洛长安抬手打在他胸口,用力地打着他,却小心地避开了他为她取了心头血的胸膛,他任由她打,只深深凝着她,她终于在愤怒中落下泪来,“您逼我干什么?气我干什么?事已至此,我能怎么办,您告诉我!为什么看我的笑话!我...装不在乎,不可以吗!您为什么这么讨厌!”   “乖乖,你碰了青某贴着身子暖过的茶壶。先把手净了,朕再和你说话。”帝千傲指了指旁边架子上的水盆,随手将身后厚重的门掩住了。   洛长安见他即便在两人盛怒的情况下,还在洁癖般的介意这个,便红着眼睛别开了面颊,到底去将手按在水里把手洗干净了。   帝千傲拿了帕子帮她擦着手,“兵法书撕了。茶壶摔了。皇后的面具碎了。可以说真心话了。”   洛长安无助地抬起头来,凝着他,委屈地落下泪来,“您究竟要我怎样啊。我已经在努力做好您的皇后了啊。看我因为女人而生气,有意思吗?”   帝千傲将她猛地抱了,将手扣在她的后脑,猛地俯下头来,狠狠稳住她的嘴巴,将她的哭声都吞进口中,“说出来!”   洛长安胸口起伏着,“说什么!”   “说你嫉妒,说你不容异己,说你不想要这样虚伪的生活,说你想要朕只属于你一个人!”帝千傲将她身子搁在榻上,居高临下,逼着她,也是逼自己。   “不说!”   “说出来!”   洛长安咬着下唇,实在不愿意做一个吹枕边风的祸国妖女,她到底摇了摇头。   帝千傲又笑着道:“嗯,不说,那么朕这回就过第二道帘子去。再要不说,朕就去通房里。还不说,朕就去看看她小腿上被虫子叮的红点。”   洛长安仍不说话,泪意自眼尾滑落。   帝千傲再度坐起身来,这次他开始解开自己的里衣纽扣,露出了一截干净的麦色的颈子,他缓缓地立起身来,“你的芙蓉糕,去卖身了。”   洛长安在他迈开步子的一瞬,便拉住了他的衣袖,哽咽道:“我...不要您走。即便会被人说很难听的话,我也...不要您走。”   帝千傲的心中狠狠一撞,又如被羽毛拂过,略疼微痒,他缓缓地回过身来,“没有走,朕在听着。”   “我...讨厌她!”洛长安终于承认了,铅华退去,竟只是一名无助的女人,“我讨厌她们。我装着喜欢她们。我...我装不下去了。我讨厌她们送给我的礼物,那如意,那字画,全不得心意。我讨厌她们在我的东宫里看景,她们把我东宫的雪地踩得乱七八糟的,她们闻着我院子里的桂花香,她们...她们折断了我的桂花枝。她们觊觎着我在乎的一切。但她们无错。我应善待她们。”   “嗯。”帝千傲坐了下来,捏起她的下颌,“不要回避朕的问题。”   洛长安说,“我嫉妒。”   帝千傲颔首,“继续。”   “我无害人之心,我可共情体会她们的不易。但我自心底不喜她们,是为不容异己吧。我挺虚伪的。人性。”   “很好。”   “我不想要这样虚伪的生活。我想要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朝阳夕阳。和九五至尊过布衣寻常日子。最好清苦些。”洛长安苦涩的笑着,自己简直在说天方夜谭,“我想在黄昏去夜市上和您逛小摊,寒冬里排队等烤红薯;我想恶作剧在您脸上用胭脂画涂鸦。我不想说‘您’,想说‘你’。我想的太多,我…该停下了。”   “不,朕准你深想,继续。”帝千傲深深逼视着洛长安,他已然情到浓处,他落在洛长安下颌的手收紧着,他嗓子也颤了,“你要朕如何,告诉朕!”   “我......” 第444章 晴空万里   洛长安说了一个我字,就停下来了。   她觉得和帝君说这些真的很祸水,也比较刺激,说不好就会掉脑袋,还被株连那种,她娘家人少,除去兄长,白泽是一根独苗,受不起株连。   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变着法逼她惹她,就好像需要点动力似的,但是她潜意识里觉得不能和皇帝主子说这些话了,她马上将自己蒙在被子中,惜命道:“晚了。快休息吧。”   帝千傲见她最后又退缩不肯说了,于是就将她面上的被褥拉了下来,他竟开始软磨硬泡了,在她耳根子边上宝贝心肝乖乖地说了很多好听的话,还把她搂在怀里哄了很久,把她颈子都亲了许多印子。   最后他又软声道:“只是夫妻之间的悄悄话,朕分得清轻重。不会乱来的。朕哪里是爱做惊天动地之事的人呢。"   洛长安:“......”噢,真的吗。我怎么这么不安呢。   “说一次,让朕心里舒服些。这些日子,你冷落朕,冷落到家了。朕看着你就像看见我母亲似的,特烦闷。就咱二人,没别人,做你自己吧。你都不和我交心,我可孤单了。”   洛长安被他求得心软了,也知道他顾全大局,倒不会把卧房里的话当真,见他满眼希冀,也有些不忍,叹口气,却仍没松口。   帝千傲将面颊偎在她心口,可怜兮兮道:“我娘打我,脸好疼,好乖乖,说一次,当安慰一下朕,也不可以吗。朕心里…难受。为了你,娘也不要了。”   洛长安见他形容可怜,又真的心疼他面颊,于是彻底心软了,摸着他被太后打红的面颊,轻声道:“好人,你只听听就好,万万不可胡闹。我...我可生怕给你惹麻烦了。虽是夫妻,到底与旁人不同。话不能乱说呢。今儿我已经...过分了。”   帝千傲抚着她发丝,轻笑道:“自然只是听听。当情话。”   洛长安深深吸了口气,他则将膝盖跪在她跟前,两手放在他膝上,正经八百的听着,给她整的挺紧张。   于是她也跪了起来,就差给他磕头了,她也把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咽了咽口水,就跟犯大罪似的,最后还是磕了下去,将额头抵着被褥,小心翼翼说道:“我…我想您只属于我一个人。”   帝千傲听完就安静了,手收紧。   洛长安心里没底,挠了挠自己的鼻尖,心想他这么安静,是我说得不好吗,于是她又提着脑袋补充道:“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您。”   帝千傲仍安静着,心脏狂跳着。   洛长安觉得大言不惭挺过瘾的,清清嗓子又道:“我甚至不想您和别人说话。您看别人也会令我不如意。”   帝千傲仍安静,脑热。   洛长安心里越发没底了,心想是不是说得不令他满意,继续:“我不想别人给您生宝宝。我想...您只是我一个人帝君啊。”   帝千傲终于将她扶了起来,将她小嘴掩住,“宝贝,你得停了,再说下去,朕就死了。”   洛长安一怔,这才看见他表情,好像…挺喜?也似得到莫大的动因?“我说的是不是不好?”   “没有不好。方才少说一个字。朕就乐死了。”   帝千傲拿起她的手,洛长安只觉腕上一凉,她低头看过去,见他将一枚手镯戴在她的腕子上。   这是他母亲腕子上的那个终极凤权的象征,她心头一惊,他真把这镯子扒下来了…,这人说话从不说虚的。   “太后她……?!”   “不提她。只提你。”   “帝君...”洛长安摸着手腕里的主母镯,心中五味杂陈。她并不愿见他为她而与母亲决裂。她此时也无法和老人家全无芥蒂,也并未多言。冷冷再说吧。   “主母大人。我的主母大人。”帝千傲抱着她在硕大的龙床上转着圈,又如孩子般心情大好:“为你这席话,干什么都值了!”   洛长安心想虽然他城府深,但在她面前他挺好哄的,说几句这样的悄悄话就哄好了。   如果这样可以令他开心,以后回屋了,避着人就说给他听听也可以呢,她抱着小腹嗔道:“快别胡闹,肚子里有宝宝。”   帝千傲将她放下来后,就跟宽她心似的说着:“主母大人,这才可爱,真正在乎的,怎么会和旁人分享。大人寡淡,朕终日可太缺了。”   洛长安眼眶一红,“缺?提这个。您真烦。”   “实际最缺被幸的是朕啊。她们都说错了。明明主母娘娘端庄大方,克制矜持,朕不求都不肯赐恩的,是朕给你招致非议。”帝千傲拿鼻尖动着她的面颊,“最希望媳妇儿幸我。我一点不怕旁人背后非议我。委屈你了,媳妇儿。都怨我。”   “旁人说我带着身子还缺…缺…,你真的不会觉得我不好…”   “开什么玩笑。朕巴不得你缺一些。朕可太难了。动辄半年一年被冷宫伺候…”   洛长安竟被他逗笑了,他总是可以将所有骂名拦在他自己的身上,以减轻她的心里负担,后来她又不笑了,偎在他怀里眼眶热热的。   “相公,往后不可任性气我,儿子都渐渐大了,你再如此黏着我,不好。日子得平淡才真。总是气我又这样借机费时耽搁,到底…过分了。”   “你如天天这般乖,嘴上抹蜜了似的哄我。我气你做甚。你一不在乎我,居然还想和人分享我,我就气…疯了,谁也拦不住我,就想…为难你。”   “唉,不分享了。不分享了。把你挂腰上,行了吧。”   “朕是谁的!看看朕的腕子吧洛长安!”帝千傲把自己手腕上朱砂亮了出来,显然这些日子是被妻子的大度压抑疯了,他希望她小气,甚至吝啬。   “我的,我的。”   帝千傲这才吁口气,“真挂腰上?可以把朕的玉玺玉坠子给你随身挂着。”   “……”洛长安莞尔,只问,“你脸还疼不疼。”   “不疼了。”   “想给你揉揉呢。”   “那你打一下,再给揉揉。”   “……”   洛长安没有说话了,不过,有后宫在,她跟自己丈夫好,就有种偷情的感觉。唉。也挺好,挺好了。就这样吧。   他后面直说没有睡意,突然就说:“长安,你每次哭的时候,我都特别想要你。”   洛长安眸子雾意朦胧,眼睛又红了。   他彻底乱了,要和她秉烛咬文嚼字,扶字和推字,都要摊开细谈,提手旁,一撇一捺,终于得逞一回,俩字都被他嚼明白了,她手和胸口也磨红了,她长了大见识,大抵以后不敢轻易和他咬文嚼字了,毕竟他又说荷花池内坐莲好赏之类。   待她睡下,帝千傲摸了摸她面颊,便披衣起身,出了屋子,步入了御书房。   海胤正待要随驾离开。   通房里嬷嬷穿过了几道门帘,来到主卧这边的入门廊子,对海胤行了礼,声音小之又小,“海公公,海公公啊,帝君说了叫青蛮小主回去等着,这都三更了......”   海胤恐怕惊动内里主子休息,于是将嬷嬷带到边上,轻声道:“怎么个意思?教等着,就一定能等到吗?谁是主子?你啊?”   嬷嬷吓得变色,“当然不是,不是。只是问问,问问您。”   海胤微微冷笑,“回吧,能在龙寝通房歇一夜,就是造化了。”不是拿她激娘娘吐露心事,一夜也难得。   说着拂袖就跟着帝君去了。   帝千傲在书房中翻看着百官的档案簿。   海胤俯身轻声道:“太后留下的摊子,佳丽三千。”   帝千傲一怔,面有恐色,“三千?到底几个?”   “七十二个。”海胤认真回答着。   帝千傲松了口气,“不要乱说话。三千和七十二差很多好吧。吓朕?”   “佳丽三千,是个概述。”海胤解释。   帝千傲剑眉微蹙,“这时候你就别概述了!你得精确!皇后听见三千,不知大度成什么模样,又把朕送人了!”   海胤嗤一声笑了,“纵是七十二也不好办。您又要为难了。”   帝千傲将档案簿合起来,“比天天面对妻子的郁郁寡欢,好办些。海胤,给朕来杯烈酒,壮壮胆!明儿上朝,和爱卿们讨个人情,第二回退货,怂了!”   海胤嗤的一声笑了,"百官绝对想不到您早朝前喝烈酒壮胆儿。您发怂的样子,少见。娘娘心里话一出,加上眼圈一红,您就什么都不怕了,世俗纲常全不在乎。"   帝千傲不言,从玉玺上除下了玉坠子,轻轻捻了捻。逼她,也逼自己一把,他再往前迈一步,迈一步。   “那个青蛮?”海胤道,“添堵。”   “不值一提!她不是症结。后宫才是。朕只除根即可。”帝千傲吸口气,“先传宋相、大理寺卿纳兰修来夜谈喝酒,朝堂上要有个接腔的,这俩大的都怕见朕。”   “是!”海胤便去了。   ***   翌日早   洛长安起身后,当真在自己凤袍腰封上见着了玉玺的玉坠子,他真给挂腰上了。   洛长安记挂着白泽,弟弟去边疆,一走将是二年。她实在放不下,送军出行的地方叫:点将台。   后宫女人不能去点将台,那是君主给大将军们送行的地方,所以她托下人带消息给白泽,让他早些起身,去点将台前拐进宫一趟,以便她亲自相送,主要是想把亲缝的棉衣交给他,然后嘱咐他在边疆要照顾好自己,然后她好好看看弟弟。   白泽十四了,走两年回来就十六。十一岁开始就跟着将军们在沙场打磨。吃了不少苦头。   洛长安内心里希望自己白家的独苗可以留在她身边,万一弟弟在边疆有点闪失,她对不起爹娘。   弟弟被灭门仇人关了数年,救出来后就励志从武,她知道他想变成男子汉守护她。实际挺心疼弟弟的。因为她也想用自己方式把他护在温室里。但,弟弟更坚持。   等了颇久迟迟不见白泽人。   青蛮在通房内待了一夜,没有等到帝君的人,好生失落。早起时,进去侍候,帝君已经不见了人,皇后娘娘都有孕了,还和帝君一处歇着,真是没法形容,玉怜说的好像没错,皇后娘娘挺不庄重的。   她为洛长安奉了茶,捶了会儿腿,揉了会儿肩膀,“娘娘,昨儿帝君说我搬地方认床,让我将家什也搬来。我眼下就去了。”   洛长安见她心不在焉,知道她在思念谁,也没做声响,默默被此女添堵了二盏茶功夫,她不来早会正好,少添些堵,唉。   昨夜三人合居第一日,自己就和帝君已经那样撕心裂肺了一通,今儿夜里怎么过啊。轰又轰不得,暗无天日。   眼尾里,洛长安见外面小桃捧着花篮正来,她便对青蛮道:“昨儿我准过了,你不必今日早会。去吧。”   青蛮刚走到院里,小桃就左右看她极不顺眼,小桃怀里抱着一篮子花瓣,都是很香的品种,丁香、虎头茉莉、栀子花,都用来给娘娘熏屋子用的,她嫌鲜花香味不够还加了熏香,都是因为这个青蛮,屋子里都有贱人骚味了,希望今天晴空万里下道雷劈死她。   “小主哪里去,眼看娘娘就开早会了,眼下出去,赶得上回来早会吗?”   青蛮在龙寝过了一夜,一夜之间成为了后宫里的红人,没人不知青蛮的名讳,眉间已经有几分得色。   “我自然已经禀了娘娘了,昨日在坤宁宫,帝君心疼我认床,教我连家什被褥一起收拾。娘娘也准我回惜玉阁去收拾家什这些,我得趁帝君落夜回来前将梳妆台这些都搬了来,不然入夜了再搬,岂不是扰了帝君休息?”   小桃肺都气冒烟了,“哟,不得了,得宠了呢。除了娘娘,就是您了吧!不能叫小主,得叫贵妃?”   “我自然不与你争辩!”青蛮微微笑道:“你是皇后娘娘身近的人,却一点不似皇后娘娘的性子,皇后娘娘大度,你就仗势欺人了。传出去可不好听了。我自是与他人不同。旁人都敬我几分。你纵是皇后的人,到底是丫鬟,而我是小主,美人!”   小桃气恼,抬手往青蛮身边的老嬷嬷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贱人,恶心了娘娘一夜了,不打一巴掌,难平心中之愤。   “啊!”那嬷嬷痛地说道:“姑娘,仔细您的手,如何一清早起来就打人了呢?”   小桃冷冷笑着道:“老货,天儿冷,小主出门,你不给她拿个手暖,冻着了她,过给了帝君和皇后娘娘,如何是好啊!”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告诉娘娘和帝君的。”青蛮一个激灵,莫非皇后娘娘是瞧见小桃,才教我这时出来,故意让我和小桃遇见?不会,不会,皇后娘娘看起来软弱可欺,不会有此等信手就收拾我的手段。但,不由仍打了一个寒噤。莫非真是皇后娘娘借小桃之手口发落我?   小桃怒道:“随便!你也可以跑到驸马府,告诉太后娘娘去!”   这时候刘勤来了,洛长安约了他来给兄弟白泽送别,一来就看见帝君的小妾在恶心他妹,这心情简直了!   帝君一个多月前出了蜀国地陵就把我妹绑回宫来,结果就这么摧残?!   我受不了啦!   崩大溃了!!!   我必须带妹妹离开,不受鸟气了! 第445章 余生   洛长安在花厅内椅上坐着,她将腕上的主母镯取了下来,搁在一只锦盒子内,上了锁。   她不爱戴首饰,原来左腕上就戴着帝君买给她的血镯,在江边小贩处买的,没花多少银子,是帝君送她的东西里最不起眼却最厚重的,但经大火灼烧历经生死,带着回忆显得不同,如失而复得,她才一直戴着。   而且,江边小摊买的,那日和帝君,犹如寻常夫妇,好快乐,那时他没有后宫,她还有任性的胆子。   主母镯戴在右腕,与血镯的赤色不同,是翠绿的,也是记忆,关于太后的,总不如意,且主母不主母,她并不大上心,也不用这镯子彰显什么,下次再开这锦盒取主母镯,便是交接给下届皇后之时了吧,其实皇宫里,除了帝君,其他没什么令人留恋的。   她将窗子打开了些,初冬沁凉的空气吹进了厅内,让她烦乱的思绪清明了些。   刘勤步入屋内,气愤的心情在看见妹妹的花容月貌时消减了二分,“长安。”   洛长安见兄长进来,便笑道:“哥,你今日入宫早。泽儿还没来。才教宫人去打听他下落了。”   刘勤掀了衣摆,交叠着腿在椅上坐下,“早起的虫儿有鸟吃。”   洛长安一怔,“嗯?”   “是早起的鸟,有虫吃。”刘勤嘴角抿了抿,“被一早自你屋里出去的,帝君的妾,气糊涂了。话也说反了。我朋友家常说他通房的妾好玩,以前当笑话大家取笑,今儿你屋里有这事,哥笑不出来了。”   洛长安没有接这茬,另起话头,询问着:“近一个月,家里生意可好?”   “大小姐终于记起自己家生意,知道查账了。哥感动了!原来没忘。还以为入了皇门就忘了根本。”刘勤颔首,“生意嘛,有赔有赚。不似妹妹的婚姻,稳赔不赚。赔了自己,赔了儿子,赔了弟弟,赔了哥哥。兄妹仨倒贴皇门。”   “从没忘过!”洛长安嘴角嫣然笑意有些僵住,软软地说了一声,“哥。我已经够难受了。何必添笔重墨。”   “哥是心疼你。不是落井下石。”刘勤起身走到连接花厅和主卧的廊子处,掀开了门帘,往里看了看,没在青蛮屋里见着帝君的随身衣裳,又问:“昨儿帝君在通房和妾歇着的?”   洛长安面上发热,兄长不看好她的婚姻,她是知道的,“没有。”   “可别说是三人一块歇着的。我可能打死你!”   洛长安沉声道:“说什么呢。”   “没有就好。不能随他性子胡来。”刘勤看看洛长安微红的眼眶,“昨夜哭过?”   “没。”   “哥每次见你,你都不开心。”刘勤不满,“还瞒着哥哥。”   这时,洛长安平时用来与宫妃开早会的外厅渐渐有妃子进来了,宫人们便忙着布茶布茶点这些。   “你这很热闹。你一喜静的人,每天过着这样喧闹勾心斗角的日子。让我看看,这回哪个想烧你或者毒死你。”刘勤面色阴沉,又掀帘往外厅看了看众妃,回来复坐下,“爹娘知道你过这样委曲求全的日子,应该可以瞑目了。”   洛长安心口猛地一疼,又说了句:“哥,你对帝君有偏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勤干笑了声,“不然哥要怎样,送他更多的女人?还是鼓励你,要安于现状?你是我妹妹,不愿你受苦。”   洛长安眼眶微微一涩,方才开了窗子,凉气侵了她,于是便咳了二声。   刘勤细心将窗子给掩住了,仍不说话。   外面似康梦的声音问宫人道:“今儿也有芙蓉糕么?娘娘的芙蓉糕,最是可口。大家都喜欢,用了以后赞不绝口呢!”   洛长安听见芙蓉糕三字,就念起帝君了。   小桃将花瓣摆在主卧里熏上香便出了屋子,来到洛长安身近,将桌案上大食盒里的芙蓉糕端起来,低声道:“那个青蛮,鼻孔朝天的回惜玉阁搬家什去了,不几时就会把床褥、梳妆台这些都搬了来,到时候在娘娘您眼皮子底下往屋里抬她的东西。真是气死人了。”   “才不是给你机会发落她了。沉住气,指望你接梅姑姑班呢。天天炮仗似的。”洛长安看了看刘勤,随即也觉得在兄长面前挺抬不起头,将小桃手里的芙蓉糕拿了过来,“今儿起,早会的茶点,不供芙蓉糕了。供其他的茶点吧。”   小桃一怔,以往娘娘不在意这些茶点什么的,都是她自行安排,今儿第一次过问,“是。奴婢拿别的茶点出去。”   说着,就端了其他几样茶点去外厅给宫妃了。   刘勤伸手要从食盒里拿一块芙蓉糕。   洛长安将食盒撤了一下,“哥,你用旁边的这个核桃酥。这芙蓉糕是我一人的。”   刘勤一怔,“什么时候起,学会护食了?”   “昨夜里学会的。”洛长安只是笑笑。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终了。但她愿意为了帝君过这样的日子。委曲求全。他心疾仍未好全,她更是不能离开他了。   这时,沧淼端了安胎药进来给洛长安,将药搁在桌上,随即帮洛长安隔着帕子把脉,沧淼眉心一动,“胎息都好,稳健,并且......”   洛长安不解,“并且?什么?”   沧淼颇有深意的笑笑,就不明说了,“没什么,没什么。总归,好!”   刘勤睇了眼安胎药,倏地就恼了,比刚才看见青蛮和外厅的众妾还恼,“你怀孕了?结果帝君在你有身子的情况下,还在屋里安插一小妾?”   洛长安背脊打了个寒噤,“哥,你不要动气。不是帝君有意的。”   “一胎孩子刚生下来就被皇门婆婆连同其时的准皇后给夺走,二胎帝君出征你独自生养,三胎被皇门婆婆弄流产了,这第四个孕期里身边安个小妾给你气受!”刘勤怒不可遏,“过的什么顺心日子?”   洛长安低下头来,“好了。不说了。何苦约你来,原是送白泽。眼下要将我“送走”了。”   “别动气。有孕不可动气。哥哪能把你气殁了。”刘勤微微一顿,“爹娘十年忌日的事,你和帝君提了吗?”   “提过了。”   “帝君允了?”   “他说考虑一下怎么安排。没给明信儿。”   “索性趁回旧都给爹娘过十年,你在老家多住几年,住七八年这样,过些安稳日子,调养调养身子。”刘勤叹口气,“哥这几日就开始张罗,带你回去。过十年忌得提前准备,很多东西要置办的。孝敬爹娘,皇帝也拦不住的。你今儿就跟他告假还乡。”   洛长安一怔,“这也不是说走就走的事,我这边一时也丢不开,宫里一堆事等我呢。”   “什么事?帮青蛮搬梳妆台?还是给妾们分发茶点?还是替妾们料理她们家的吃喝拉撒大事小情,给妾照顾爹娘?”刘勤语言辛辣道,“或者每日看看帝君都去了何处走动?亲爹亲娘忌日都不在乎了?孝顺?”   “我没有不在乎。我在乎啊。”洛长安被兄长说得眼眶有了泪意,“外面也动荡,近来不少乱子都苗头对着皇宫。出行毕竟需要多方周全,不是独身一人,说走就走的。槿风槿禾如何安置,带着回去还是搁下,都得考虑的。”   “你是舍不得帝君?这样还舍不得?”   “刘勤,你不必发火。”沧淼听着刘勤越发怒了,就笑笑地道:“都不是事。帝君把妾休了就完了。他对你妹没二心。而且,岳父岳母,他也是放在心里的。”   “岳父岳母,哪一家的?白家的,康家的,青家的?”刘勤冷笑,“张王李赵,赵钱孙李?”   沧淼摇头道:“白家。独此一家。”   刘勤倏地立起身来,“休了?要是愿意休,不会等到今日。与群臣相悖,麻烦!三房四妾的多好呢!我妹又没有怨言。帝君指定觉得我妹好拿捏,越发的欺负她。欺负的人都…瘦了!”   沧淼耸肩,“我长在皇门却不碰官位,就是为自由。帝君不是寻常人。你或许以为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休不休的,也大多身不由己。但事在人为啊。你还别不信。”   刘勤立起身来,指着洛长安手边的安胎药,“帝君要是舍得休妾,我把这碗安胎药喝了!”   洛长安:“……”我哥又疯了。   刘勤怒道:“不,一碗安胎药太少,他休几个,我就喝几碗!”   沧淼:“......可以,可以。对自己够狠。”我药材多。管够。   小桃一怔,爵爷上次吃折扇,这回又......我倒希望爵爷能喝上安胎药呢!只可惜难。毕竟不是儿戏,帝君二次休去后宫,与群臣相悖,不现实。   洛长安叹口气,“越发没边了。好了。哥。”   “这碗安胎药是我给洛长安熬的。不过,没关系,你的我给你现熬。”沧淼抱着手臂,低笑着吩咐他的药童道:“你去熬七十二碗安胎药,预备着,多加点甘草,好下腹。”   “七十二碗?”刘勤:“欸,沧淼你来劲儿了是吧......谁给你的自信?”   沧淼耸肩,“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乐子。”   洛长安眼尾里见秋颜进了花厅,便道:“秋颜,你怎么来了?”   秋颜颔首,“白泽原从军中赶来皇宫来见娘娘的,但是路上遇了些乱子,有西冥逆贼绑了几名百姓挂在东城门上桩子了,他带兵去平乱。怕是忙完就直接去点将台了,帝君下了朝就会去点将台送他,巳时,他不能迟。他让我给您带个话,说他都好,若不能与您当面告别,教您不要记挂他,二年里他会给您勤写信的。”   洛长安眼眶一酸,心里就绞着,看了看一边案上已经打包好的准备给弟弟的棉衣,心里实在难受。   加上外厅众妃等着她理事,青蛮马上搬家什进龙寝,刘勤又在数落她不顾忌父母十年忌,说她不孝顺,点将台不准女人去,弟弟又即将远行或许不能送别,她突然就情绪崩了,这样糟心的日子何时是头。   余生,如何安放。   洛长安抱着手中的芙蓉糕食盒,有些无助,对秋颜道:“这样啊。我知道了。点将台…点将台…”   沧淼看了看秋颜,她发髻上戴着一尾珠花,便言不由衷地夸奖着:“头花不错。靓眼。”   秋颜摸了摸发髻上的珠花,“童寒他母亲今天生辰,他说要我戴这个头花中午去他家给他母亲过寿,他母亲见了会开心。”   沧淼颔首,“挺好的。真替他娘开心。”   把替字去掉,真他娘开心。   ***   金銮殿上。   帝千傲坐在龙椅上,睥睨着殿中的文武百官。龙椅上对妻子所起誓言仍似发生在昨日。   兴许她在这个冬日的清晨里在思忖,余生,如何安放。   他…用清晨饮入腹中最烈的女儿红,开启不一样的早朝。   调香师为他将今日龙涎香调浓了些,正掩了酒酿气。 第446章 摘帽   北方多干旱,严寒时多雪灾,南方则汛期水涝严重。   臣子们在参着奏折热议长期治水之方,分外卖力。   帝千傲认真地听着,治水法子都有可取之处。也有不切实际的地方。   所以,怎么休他们闺女比较温和……比较合理……比较显得朕是好人?关键是第二回......   毕竟正热火朝天议政,突然脱口就讲朕想休了你闺女,气氛急转直下,太伤感情了。尤其如果有人问一句‘为什么’的话,就君臣同尬。   朕想皇后了!需要抱抱!需要安慰!   海胤心想:可以语气温柔地对臣子说朕想休了你们的闺女。语气非常温柔的那种,就像和娘娘说话时那种温柔,就不辣么伤感情了。   比如:宝贝,朕想休了你闺女,可以吗宝贝!你乖一点默默接受,不要问原因好不好,宝贝!   帝千傲睇了睇海胤,竟有几分怯,需要皇后陪,“……”   海胤几乎没忍住笑意:“……”喝了半坛子女儿红,还这么怂?宋相和纳兰修也被您震慑,答应帮您在朝堂接腔了的!放手干!失败了大不了不休了,回去给娘娘跪搓衣板,南方的榴莲实际也多,波罗蜜勉强也可以!   管治理水利的官员官职叫司空,主要负责整修堤坝、疏通河渠水道,建造水库并根据时令蓄水或放水,司空一职由周仁担任,周大人,三品大官。   他将奏折递给海胤,由海胤传给帝千傲,他说着:“微臣有一个彻底治理时江夏秋洪涝灾害的法子。微臣建议,将时江两岸护堤,加高半丈,时江长万里,此举耗时粗略估计耗时十年,斥资难以估计,但是工程一旦落成,就可一劳永逸不必再受洪涝之害。”   帝千傲将折子拿了,细细地看着,支着下颌,然后看着周大人的脸,一时没有回答,耳边竟回响着洛长安那软甜的嗓音。   -我想您只是我一个人帝君啊-   昨夜,三人合居第一夜,犹如酷刑,他需要结束旧例,为这种令他和妻子难堪的局面画下一个句点,这个时辰,是爱妻早会的时辰,她定然在众姬妾中无所适从,强颜欢笑地理着后宫事了,还有那极有可能被分享出去的芙蓉糕....!   周大人被帝君看脸红了,帝君生得俊俏,身为男人也觉得他俊啊,被这么盯着,害羞了!是不是我折子写得很好,为什么今天这么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帝千傲将眉心猛地一凝,将折子猛地合起,发出啪的一声。虽有高度压力,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直回避这天,终究是要面对的!   周大人立刻汗透衣襟,以为今上对自己的主意不满,立时跪了,再好看他也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治水的法子,下臣再想想,再想想。帝君息怒。”   百官都开始议论着。   “周大人,你出了不切实际的馊主意,帝君都被你激怒了!时江长万里,将护堤加高半丈,天方夜谭!”   “你知道你这项工程得耗多少人力财力吗?主要是都不知你能不能修成功呢!”   “周大人,你觉得帝君会花十数年去给时江两岸修护堤吗?劳民伤财的。而且洪水又不是天天有!”   “要么说呢,周大人为了讨好帝君,都不考虑成本的。真有意思。”   周大人仍跪在地上,“洪水虽不是天天有,到底需要防患于未然,花十数年修了防护堤,对老百姓是一辈子的好事。属于一劳永逸。”   旁人又说:“该不是你想从国库套出来银子,反正修十几年,你就有十几年的油水呢。”   周大人怒道:“我要有捞油水这心思,我是个大王八。”   在百官争执不休的时候,帝千傲亲自步下金阶,将司空周仁扶了起来,周仁立刻觉得受宠若惊,近距离嗅龙涎香,太荣耀了!帝君今天好香,当然一直都香,但今天香得...厉害,比平常都浓些。   “时江两岸,每年洪期都有决堤的风险,前不久,咱们还经历了一回。记忆犹新。周大人你和朕想一块儿去了,花十几年加高护堤,一劳永逸,永绝水患,是个利民的好事。此事交给爱卿去办。下去算一笔账,需要多少银子,什么节点能办成什么样子,拟一份进度计划给朕。”   周大人立时心中大为感动,忍不住老泪纵横,帝君长得俊俏又欣赏我,慧眼识才,“帝君英明!”   帝千傲对他微微一笑,温柔道:“朕支持你。就像你支持朕一样。”   海胤:帝君真的开始温柔了。真怕他管百官叫宝贝…   周大人心花怒放,帝君头一回语气这么温柔,好不安啊,“臣应该的!应该的!臣永远支持您!”   海胤:“……”周贵人搞定。继续帝君!还有七十一个需要攻克。   百官颇为惊讶,帝君当真愿意为了百姓而斥资修建护堤,年纪轻轻便由此魄力,不由心生敬佩,都跟着说道:“帝君英明。我等也如周大人那般支持您!不我们比周大人更支持您!”   “很好!朕心甚悦!……”帝千傲沉声说着,然后就难以启齿了啊,一下子惹百官毕竟不是好事,强度压力下,他胃里开始难受,手心少有的出了些汗,下面的关于‘休’的话难出口啊。   海胤一怔,“……”好,全支持帝君,可以退朝回去颁布休书了么?   接下来,金銮殿上就进行着每天的常规议政,诡谲,枯燥,剑拔弩张,也有人奏完折子摸鱼等退朝。   以往议完政,帝君会挥挥手示意,然后海胤会朗声说‘退朝’,但今儿议完事颇久,帝君始终没有挥手示意海胤宣布退朝,百官都非常不解,面面相觑了起来。   “诸位爱卿,政事议完了。多留你们一会儿。谈点别的事。”帝千傲终于提了口气,缓缓的出了声,而后摆手示意道:“海胤。”   “是。”海胤依言,朗声道:“关,金銮殿门!”   言毕,便有金銮殿侍将金銮殿厚重的门关起,发出闷闷一声,而后,嫪擎、夜鹰仗剑立在门侧守护着,今儿帝君不达目的,殿门是不会开了。   百官被关在金銮殿内,心中都紧张了起来,甚至有人耳语和身近人道:“怎么关起殿门来了,两员御前亲信仗剑,门外也有禁军。我腿软了,额,是吓得腿软,不要多想。”   “是啊,我心脏都跳嗓子眼了。这是一种夸张的形容紧张的句式。”身近这个人也礼貌的解释着自己的句式。   一阵窃窃私语。   “诸位爱卿不必紧张。让嫪擎、夜鹰关殿门,是因为冬日天凉。恐寒气进来使爱卿受寒。并非关门恫吓。”帝千傲微微笑着宽众人的心。   但百官却觉得冷汗背脊发寒,“多谢帝君体恤。”   然后帝千傲就开始绕弯子和百官聊天文地理,还有走地鸡的二十五种皇家烹饪方法,他一改深冷形象,非常亲和平易近人,给百官聊的都以为这是自己邻居家的绝顶标致无害好青年,也都跟着开了口,聊家常和美食,走地鸡最后一共大致出现了百十种烹饪方法。   见众人聊到兴头上,帝千傲突然抬手,先行将自己项上龙帽摘了下来。   众人突然就把笑收敛了,脸差点抽筋。聊着聊着,帝君把龙帽摘了?!   帝千傲将龙帽搁在龙椅上,而后笑道:“爱卿都放轻松些,终日里戴着帽子显得拘谨。下面谈的事不是政务。诸位爱卿,把插着顶戴花翎的官帽,也都摘了吧!”   百官大惊!   不是吧。   不是聊得挺好,我是哪句话把头上顶戴花翎及官帽给聊掉的? 第447章 愁   众官因为要摘官帽,都很害怕,万一摘了戴不回去了呢,不由都汗透衣襟,口中呼着:“微臣惶恐!”   有个年轻的官员叫元豁,可可爱爱道:“帝君,摘帽子,是我们理解的那种前面是‘革’字后面是‘职’字那种摘吗?我们还能把帽子戴回去不?”   帝千傲笑道:“爱卿这个问题不好。朕该反问你,你愿意戴回去吗?”   众人心中一凛,帝君并非真的亲和,帽子能不能戴回去恐怕取决于各位的态度,伴君如伴虎,他虽笑却危险...至极。   帝千傲轻笑着拍了拍自己搁在龙椅上的龙帽,“朕的帽子都摘了,爱卿不必惶恐,此摘就只是字面意思,你们以为是要革职?不是的。不必紧张。宋爱卿,纳兰爱卿,你们带个头。身为丞相和大理寺卿,要做先锋。”   宋相名叫宋善文,昨日帝君让他给闺女宋凝办了丧事,闺女私通蜀国亡国太子,令帝君蒙羞,他连夜把丧事办了,今日后夜突然被帝君召到了御书房夜谈了很久,他明白帝君的用意是拿他当武器和棋,他忙躬身向前,说道:“是,帝君,既然不谈是政务,大家就轻松些。”   说着,宋相就将插着顶戴花翎的官帽摘了下来,夹在胳膊和腰之间,头发花白,有汗珠从额心滚下,老了,不希望女儿丑事曝光,毁了一世英明。   纳兰修也参与了与帝君的夜谈,女儿姣姣也是自己心里的耻辱,当年的琉璃瓦,还有白绫,唉。往事不堪回首,他也跟着摘了官帽子。   荣亲王,康庄等也都摘了帽子。   众官见丞相和大理寺卿、王爷将军都摘了官帽子,于是也都纷纷的摘了帽子。   青蛮的父亲,青远州老先生也摘了帽子。   帝千傲先从家常聊起,对青老先生道:“青老喜欢茶道?令爱挺会沏茶。一道水,二道茶,三道四道是精华。昨儿给朕奉了第三道茶水。”   青老只怕是女儿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触怒龙威,只躬着身子小心的回着,“微臣,只是略懂茶艺。和帝君比起来,不值一提。小女青蛮,班门弄斧,卖弄了。”   帝千傲笑言,“青老过谦。”   青老先生不敢多问,君心难测,只陪着笑。   帝千傲提口气,豁出去了,脱口道:“教你们留下,是知会你们一声,朕要整顿后宫。”   众人大震,“整顿…后宫,微臣没有全懂,是在宫内整顿,还是整顿到宫外去?”   帝千傲轻轻一咳,半眯着眸子道:“在场都是沾亲带故的,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朕的话不好听,有点伤人。但对事不对人。朕决定休去后宫女子,一个不打算留着。”   众人:“......”   一个不留…   苍天啊!又清后宫?第二回了。我闺女上回被清回来一次了……又要被清回来一次?!愁死了!   殡葬阁的徐大人弱弱道:“帝君,臣可以问问原因吗?”   帝千傲目光温和的锁着徐大人。   徐大人就想起来自己伙同荣亲王、海胤还有沧淼制造的帝君假死事件了,他偃旗息鼓道:“臣不问也可以......”   众卿家表情丰富多变。   海胤:气氛尴尬到结冰了!   “近年来,后宫之乱,严重影响朝纲。朕不提女子名姓,只隐晦暗喻以保诸位颜面。”帝千傲将手握在龙椅扶手,沉声道:“旧都有兰花与龙替私通,有孕冒充龙子索要后宫名分。新都有百灵勾结影卫头目弑后,更有白兔勾结贼国余孽,珠胎暗结试图复辟。后宫之乱,震惊朝野,令朕瞠目!”   百官皆额心渗出冷汗。   兰花,纳兰娇。   百灵,杨清灵。   白兔,宋凝。   纳兰修,宋善文心中狂跳,已经汗透衣襟。   杨实统和孙术被发配边疆了,不然朝堂更热闹。   “后宫不整顿,不正之风盛行,欺君媚主,惑乱朝纲!不可股息!”帝千傲厉目道:“朕,打算将皇后洛长安为首的后宫尽数休下堂去,从此永不复立后宫,以正朝纲!众爱卿可有异议?可畅所欲言。”   众人:“……”   连皇后都休?!亲媳妇儿都不要了?!   这么狠?!   可见帝君对后宫之风气已然忍无可忍!   百官看看手里官帽,再看看后面关起的殿门,深受恫吓,这个架势,如果有异议,会被关门私下解决掉?或者帽子搁下就可以回家了?这不是商量,是通知,是朝堂威吓!   “众爱卿必定心有微辞,却不敢直言!”帝千傲见众人很安静,他内心也被高压所折磨,隐有催吐之感,便对宋相善文和纳兰修道:“朕的宰相和大理寺卿,徐大人,康庄等不妨带头发表意见。”   宋相和纳兰修一个是白兔爹,一个是兰花爹,怎么敢有反对意见,帝君也提前夜谈,说会整顿后宫,在朝堂不免提起他们女儿的事情,帝君主动说会用暗喻不会提姓名,保全了他们的面子。   他们毕竟理亏,有把柄在帝君手里,已经感激了,再有自己家闺女早就完了,现在要休的是旁人家的,所以不如和帝君强强联合,做个人情,换一世仕途安稳。   宋相沉声道:“虽然后宫与前殿多有裙带牵连,但毕竟是帝君家务事。身为人臣,本相没有异议!整顿风气,是正道之举,势在必行!”   纳兰修附和道:“纳兰修也支持帝君整顿风气。帝君为人正直,可以自断后宫,专心国事,这等魄力,令人感佩!”   殡葬阁徐大人一怔,我怎么敢说不呢,我干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我知道啊,“臣没有意见!”   康庄心想,这世上只有两个男人用龙纹腰带,一个是帝君,一个是我,虽然我腰粗勒不上,但是我有,“臣举双手支持帝君!”   其余百官见朝里两个巨头都没有异议,心想到底兰花,白兔,百灵是谁家的,连累我们家闺女被牵连,烦人,然后宰相、大理寺卿、将军、还有殡葬阁这些巨头都这么温顺的,就很诡异,于是也都附和着,“微臣也没有异议!...”   有异议也不敢说。宰相大理寺卿都不说话,我们何必当出头鸟,万一帝君一恼,把我们交给殡葬阁徐大人处理怎么办。   突然,史官就高声叫了出来,“下臣有异议!有天大的异议!”   帝千傲微微抿唇,唇尾竟有一丝笑意稍瞬即逝,“爱卿请讲。”   “整顿风气,摒弃妖姬群妾,匡正根本,固然无可厚非。但,休去皇后,休去糟糠发妻,不利于帝君德行,恐怕在民间引起大乱,使民心不稳!”史官认真的说着,搞历史的必须有觉悟,不能把皇后一块休了,我最懂帝君了,“现在更有乱党在朝野外大肆宣扬灭国论,妖星降世,妖后怀胎之类。若是此时休妻,岂不是做实谣言!必然使民心大乱!时局动荡!”   帝千傲冷声道:“皇后,软弱愚善!不能管控六宫,使后宫妖气横行。后宫不治,她难逃其咎,朕迁怒于她,第一个就得休她!不必劝!爱卿若劝,斩立决!”   众人都想,帝君对后宫之怒已经到这般不容情的地步,皇后都难以幸免,我们的女儿又算的了什么!帝君生气起来,媳妇儿都不要了。我们也就…不便说什么了。   “臣冒死谏言!”史官据理力争,“心善无罪!皇后屡次于国难中慷慨解囊,与国家共度时艰!皇后侍奉老母,诞下储君!皇后心宽仁厚善待姬妾!并且,皇后如今怀有身孕!帝君此时将糟糠发妻休下堂去,必定使民心不服!城名乃是长安城!休了发妻,都城都需更名,滑天下之大稽!”   纳兰修揖手道,“史臣所言有理。帝君三思啊。”   宋善文也道:“帝君,休妾事小,休妻事大!后宫之乱,并不能迁怒于无辜!若是心善无争也是罪,可就太令人心寒了!”   帝千傲仍旧冷冷道:“哼,皇后身为六宫之首,理应为后宫之事负责!朕不休她,难消心头之怒!莫要再劝,若是再劝,休怪朕...不容情面!”   海胤心想,差不多得了,免得众臣一致同意休妻,您真把媳妇也休了!到时可哭去吧。   史官沉声道:“臣宁死也要上谏!若是帝君一意孤行,那么臣就将休孕期糟糠一事如实记载史册!”   帝千傲厉声道:“你!”回头升官加月银!   那个官员元豁看帝君真的特别想休妻,于是善解人意道:“帝君,如果你真的非常想……”休了皇后,臣支持您。   帝千傲见这个小可爱开口,张口把他打断了:“不过!既然......”   元豁就把话咽回去了。   海胤差点喷了,继续啊帝君,不过什么呀。继续装呗! 第448章 布衣   百官闻帝君出声,便都静了,秉着呼吸凝神倾听。   “不过,既然...”帝千傲缓缓自龙椅立起身来,“休妻事关民心是否稳定,毕竟不可儿戏。钟颢所言,及时给朕提了醒,民心大于天。朕险些酿成大错,有失一国之君的德行!”   钟颢乃是史官的名讳,史官舒了口气,“帝君可听进逆耳忠言,实是明君!”   众人附议。   帝千傲低手将搁在龙椅上的帝王帽子拿起,戴在了项顶,一时间不怒自威,使人望而敬畏。   百官不由一凛,龙帽戴起,便不再是方才那与臣子闲话家常的帝君了,而是字字出口,字字圣旨的东冥皇帝,不容违拗!   “皇后毕竟有不治后宫之咎。朕顾念社稷安定及维稳民心,可以不休她。”帝千傲说着微微一顿,“但,也必须要重罚!大东冥皇后,自即日起,停发月奉,摘去凤冠凤袍,发配皇田别院,带孕耕作体会百姓之艰辛,为期五年,由史官监督!受罚期内,除国家重大公开场合着凤袍出席,其余均与布衣无异!”   -我想要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朝阳夕阳。和九五至尊过布衣寻常日子。最好清苦些。-   帝千傲耳边回响着爱妻那软软的嗓音,布衣,也是他心底的向往。   他胃部因为高压而更难受了,若有人不服,一旦有人不服,朕...无奈,希望给妻子她渴望的生活,没有条件,创造条件。   哗。   百官闻言,皆交头接耳。   帝君严苛!   对有孕的发妻竟狠心至此,一国皇后带孕劳作,停月奉,夺凤袍,布衣农妇,五年!   除了严苛,也有点...不开窍吧?只懂搞国事,竟如此不解风情,不耽女色!   “帝君圣明!臣信服!”众人高呼。   帝千傲将握满冷汗的手攥紧,“其余嫔妾,祸乱朝纲,全部休弃,连夜遣散出宫,子不教,父母之过,何不重修女德!”   说着,帝千傲将手重重拍在龙案,发出一声巨响。   “微臣惶恐!”摘了官帽子的众臣,竟无一人胆敢顶撞戴着龙帽子的帝君。   帝千傲这时将目光落向元豁,微笑道:“元大人,你刚才想对朕说什么?”   元大人抬起头,快速打量了一下帝君,忙道:“没...没有什么。帝君裁决,实在公允!”不敢重提支持帝君休弃皇后之事。   史官钟颢沉声道:“如此匡扶正道,臣也信服!臣必然会做到监督皇后之责任。若皇后有丝毫懈怠,以布衣为耻,臣必如实记录在册!”   帝千傲缓缓复坐回龙椅,望着跪在殿中的百官,“女人之事毕竟是小事。妻妾后宫之事从来不值一提。但姬妾全部遣散,朕突然觉得和众位爱卿失去纽带...不亲厚了。这如何是好?”   说着,帝千傲将手扶在额心,有黯然神伤之色。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历经朝堂权术的官员,没人不懂帝君是要众人示忠。   宋相揖手道:“老臣,愿意签下生死状,按下血手印。誓死效忠帝君!”   纳兰修附合道:“微臣愿意将家中三岁爱孙送至帝君的童子军营,由帝君代为管教!为帝君鞍前马后,是谓纽带!”   这都是夜谈商议达成一致的,帝君手里不攥着臣子的命数,的确君臣关系淡薄了些。   帝千傲动容道:“宋相,纳兰爱卿,两位对朕赤胆忠肝,实在教朕心中大动!有卿如此,朕别无他求!”   海胤便将一早备好的生死状拿了出来,状似无心地说给其余官员听:“相爷,大理寺卿,忠心不二!可歌可颂!”   “身为臣子,这是侍君的基本的觉悟!”宋善文和纳兰修两人便将手指破了,在生死状上落了名字,按了血手指印,以血示忠。   康庄、帝元荣、徐大人等跟上,无形中给众人施压。   其余百官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动静,签下生死状到底受到牵制,还有舍弃一枚子孙入军营送给帝君作为君臣纽带,也心疼啊。   帝千傲宽厚道:“众位爱卿不必多虑。生死状也好,送儿孙入军营由朕教养,给储君皇子作陪读陪练也好,都是自愿之举,不是强求。行了,今儿事情谈完了。可以散朝了。”   帝千傲语气温和无害。   然而,嫪擎、夜鹰仍仗剑殿门处,金銮殿厚重的大门,仍紧紧闭着!   这下可给百官整为难了!如果要走,得自己拉开门?   谁不签生死状就敢走?明摆着对帝君有异心!   谁不交孙子儿子入童子兵营让帝君自幼洗脑管教成帝君的人,也是对帝君有二心,陪读陪练实为帝君攥在手中的质和软肋。   关键宰相和大理寺卿,政法两大巨头都带头签字和舍子献忠了!   “下官皆是自愿!对帝君的忠心日月可鉴!”于是纷纷都签了誓死状,虽内心有微词,但被宋相和纳兰修带着头,他们也不敢不舍子为质,女儿进后宫都还好,舍儿子孙子就真心疼肉疼了,做事也得提着脑袋小心翼翼了,帝君一下就攥着他们要害了。   旧朝都以女子为纽带,联姻混血。帝君开一先河,由专门机构自幼控制教养其儿孙。   待众人示忠完毕,海胤和颜悦色道:“这些陪读陪练,跟着储君皇子们一起成长,各方用度都是极好的。诸位念孩子了,时常可见。再有,诸位又不造反,没什么好担心的。你瞧,人老了爱开玩笑,什么造反不造反的。多嘴了!”   说着,海胤便往自己嘴上打了一下,然后将百官血书生死状叠起,放在锦盒内,自一旁金梯爬上高处,将锦盒放在了‘正大光明’匾额之后。   百官皆陪笑,心中滋味杂陈,为人臣子,不易。   “今儿落雪,天凉,众位爱卿快些戴上帽子吧。朕还有事,就不多留各位了。”帝千傲说着。   “谢帝君体恤!”百官松了口气,忙将官帽子都戴了回去,帽子比早朝前沉重多了。回家得和妻子老母亲打商量,将幼子或小孙送童子兵营去沐浴皇恩。   帝千傲将手微微一抬,示意着海胤。   海胤放好百官血状,立在君侧,朗声道:“开,金銮殿门!”   “是。”夜鹰,嫪擎将金銮殿沉重的门拉开了,日光洒进来,殿内亮了不少。   百官纷纷出殿,寒风侵体,竟觉凉意刺骨,原来已经汗透厚衣!君王侧,提着脑袋!   青远州老先生走在最后面,正要出殿。   帝千傲出声将其叫住,“青老。”   青老先生顿步,躬身,“下臣在。”   “朕实际喜欢饮...第一道茶。”帝千傲睇着他,温温笑道:“令爱贴着皮肉暖的第三道。风气?”   青老先生顿时汗如雨下,帝君今日整顿后宫风气,实在未料到我那女儿也是这不正之风中的一股妖风,贴身暖茶,属实不齿,他忙道:“微臣惶恐!必回去教训小女!” 第449章 侧门正门   “就这样吧。”帝千傲摆手使青老退下。   就这样吧?   青老先生心中一沉。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从五品的升任书是发不下来了,这辈子他就这样了,再是兢兢业业也只是个六品文书,绝望,心里闷。   “微臣告退。”青老先生出了金銮殿,又茫茫然出了宣武门,坐在路沿子上避人的地方,近六十的人,痛哭失声,当官难,当官难!   待青远州离开后。   殿内仅剩下帝千傲和海胤二人。   帝千傲由于过度紧张而导致胃部痉挛,加上彻夜未眠,空腹饮下大量烈酒,他极其不适,他扶着龙椅难受地呕了起来,他面色惨白,额头布满青筋,整个人颤抖难抑。   “帝君,都过去了,进展还算顺利!您拿纳兰修和宋善文两个巨头切入,由史官、康庄、荣亲王、徐大人打边鼓,是正确的!不单休了群妾,保住了皇后,还捏住了众臣的命根子。”海胤急忙宽慰着,“至此,朝堂都攥在您手里了!”   “朕...属实慌了,若教他们嗅到一丝痕迹,朕做这些是为了儿女私情。朕再难使其信服,再难立威!”帝千傲难受地又呕了一阵,除去清出酒水,竟呕出了血来,胃中被烈酒灼烧穿肠烂了。   “帝君,呕出血了。万万不可贪杯了。”海胤劝着,“近日借酒,借得次数有些多了。好在往后不必了。”   帝千傲极速的喘息着,毕竟臣子众多,各怀心思,并不好管理,今日是他十八九年从政生涯中最难啃的一回早朝,一个不慎,龙威尽失,“朕没事,休息会儿就好了。”   朕...有一座宫,内里有座皇田别院,在那里皇后可为布衣,日子清苦,田垄上可观夕阳朝阳,还有,那薄暮下烟囱里的袅袅炊烟。   “赴点将台与白泽践行前,随朕下趟后宫。”帝千傲交代着,“今儿刘勤那个妙人来了。他见朕满园春色,免不了给我媳妇儿难堪。”   ***   龙寝。   洛长安端起安胎药小口饮了,见已经辰时二刻了,不久便是巳时,白泽却仍没有进宫和她当面道别,她将手轻轻摸着案上给弟弟缝的棉衣,眼眶有些胀,她交代着一旁的兄长刘勤。   “泽儿许是教贼子绊住,耽误了时间。想来他处理完贼人,会直接去点将台面圣了。哥,你一会儿驱马,沿着泽儿北上的路,将这几身棉衣裳给他送过去。”   说着,往棉衣上拍了拍。   刘勤看了看棉衣,了解妹妹牵挂白泽,那是白家独苗,一人远行,使人不舍,“你何不拿了帝王令,随我一起追去给他送别。一别两年,边疆危险得紧,那地方严寒,听说不少兵冻死在哨岗。不当面见,你这二年必是寝食不安。”   洛长安紧了手,眼睛泛酸。   外厅里,妃子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传了来,“都辰时二刻了,娘娘怎么还不出来与我等早会呢?娘娘迟了......”   小桃在皇后耳边轻声道:“过了早会的点了,晚了二刻钟了。外面都急了。”   洛长安立起身来,对刘勤道:“我到底不是自由身,身为后宫之首,不能随性妄为拿了帝王令就走了。哥替我将棉衣送去给泽儿就是了,只说姐姐想他,要他保重。”   说着,便步入了外厅,坐在凤椅上,开始与众妃早会,开早会她通常从正经八百且枯燥的宣导女子德行开始,每每可以将部分小姑娘们讲得打瞌睡,康梦就是最常打瞌睡那个。当然也有认真听讲的。   “昨儿与你们讲到三从,今儿讲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做女子的,最要紧是品德,能正身立本;而后是言行,要有知识修养,言辞需得体恰当;其次是容貌,要端庄稳重持礼,不可轻浮随便;再说妇工,即治家之道,治家之道包括相夫教子、尊老爱幼、勤俭节约之优良德行...”   皇后讲着,康梦就眼皮子打架,用衣袖掩着打了个哈欠,心想,皇后娘娘每日早会都太无聊了,总是讲大道理,皇后娘娘是个老古董,就知道规矩规矩,她不由轻声道:“皇后娘娘,青蛮旷了早会,没有见她人呢!”   有人就来精神了,这比听皇后讲大道理有意思,应着:“我清早见青蛮了,回去惜玉阁搬家什、被褥铺盖去了。说是帝君心疼她认床。”   康梦不满道:“皇后娘娘,青蛮这样不行啊,有违‘妇言’,明显的言辞不得体,不恰当!”   “也有违‘妇容’,不端庄稳重,非常之轻浮随便!”周贵人附议。   大家都看青蛮不满,凭什么一六品户部文书的女儿可以入龙寝与帝后合居,拔尖得宠!可恶!   洛长安见几名小主现学现用,只笑着将事情压下:“尔等掌握知识掌握得不错。但,此等言语,也有违妇言、妇容了。”   康梦、周贵人当即收声,娇声撒娇道:“皇后娘娘,您偏心,护着青蛮。”   洛长安只又继续讲着四德,又说:“本宫是护着你们,护着后宫的体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不好,本宫难逃其咎。咱们当相亲相爱,后宫稳定,帝君才能安心朝政。”   青蛮和她的婆子回到了龙寝院子,那嬷嬷看了眼小侧门,清早被皇后随侍桃颖打了巴掌心里不如意,想扳回一局,便打着眼色道:“小主,这侧门窄,只怕梳妆台不好抬进去。眼下正早会呢,何不去禀了皇后娘娘,能不能从外厅正大门抬进去?皇后娘娘好说话得很,若走正大门,您是谁?!”   青蛮心中一动,此时众妃皆在外厅早会,我若当其面将家什抬进屋去,岂不是高众人一头,她当即颔首道:“也唯有如此,谁教侧门窄,容不下我的梳妆台呢?我并非要走正大门与皇后娘娘比肩。”   说着,青蛮就进了外厅,对洛长安施了一礼,“青蛮见过皇后娘娘。”   洛长安将手中关于妇女德行的‘东冥妇礼记’扣在桌上,“回来了。若家什都安顿好了,便落座早会吧。”   青蛮将下颌微微抬着,藐视地看了眼康梦等人,而后对洛长安道:“娘娘,蛮儿的家什还没搬进屋里呢。侧门太窄了,梳妆台和床铺搬不进去,蛮儿和您请示,借此厅一用,这里的门宽,可将家什搬得进去。”   此言一出,得众妃不少白眼,呵,口气不小,想走正门?除去皇后,哪个不是自偏门迎进来的!在龙寝住了一夜,果然不同,心比天高! 第450章 冬莲   洛长安神色如常,青蛮到底年纪小,心里盛不住事,脸上的得意忘形之色明显,但自己身为后宫之主毕竟有身份在,和自己屋子里的通房妾不合,教人看笑话。   再有,她皆事已经看得淡了,凭这些少女如何争斗,她都不往心里去了,芙蓉糕是本宫的,就可以了。   “你想借此厅抬物,本宫晓得了。会后本宫与你细说。眼下不表。先落座吧。”洛长安温声说着,倒也不会让青蛮妄为。   青蛮被驳了意思,嘴角牵了牵,她的嬷嬷在后面戳了下她腰,鼓励着她,她就低声又叫了声:“娘娘......”   洛长安嘴角噙着笑,不做理睬。   康梦见皇后宠溺青蛮,便以为皇后不知青蛮本性,讥讽青蛮道:“娘娘,她分明故意从我们眼前搬那些难以启齿的私密家什,她想炫耀自己与...与...的亲近!恶心死了!”   康梦‘与’了半天,到底没胆子将帝君二字说出口来。   洛长安以不变应万变:“妇言。慎言。”   康梦心中郁闷,皇后娘娘性子太柔和了,无论如何都不生气的,就仿佛超然于事外,隔岸观景似的。   刘勤在内厅看见清早那个妾室竟如此嚣张要往他妹子屋里搬床和梳妆台,他又因外厅里都是帝君的女人,他身为外戚不便踏入,只气得将自己手里的茶杯狠狠掷在桌案,茶水四溅,“好下作贱人!哪个生养出来的,必是生养时挤了女儿头!给我妹如此气受!难为我妹妹心性高洁却被俗物缠身!”   沧淼轻笑:“我倒觉得更显得皇后出淤泥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你得学会欣赏,换个心境。若你妹动怒和其理论,掉价,那样‘某’何至于如此着迷。”   刘勤一怔,“‘某’是谁?”   “帝君!”沧淼白他一眼,“哥你欠点意思。和你聊天我累。没法共鸣!”   刘勤回怼,“你和秋颜共鸣就行了。我有秦可晴了。男风不雅。”   沧淼:“......”秋颜,我不好男风....   秋颜:“......”男风...神医...   青蛮向前二步,对洛长安俯身道:“娘娘,不是不能等到早会后细说,只是这是帝君的旨意,事情得尽快做完。若是耽搁了,便是忤逆帝君的意思呢。传到帝君耳中,必然以为青蛮恃宠而骄,不将他的话放在耳中呢!”   康梦狠狠剜着青蛮,恃宠而骄,这四字不能入耳,太下作。   洛长安见青蛮义无反顾要做众矢之的,自己本想息事宁人也拦不住此人往极端上去走要惹群怒,她隐隐觉得今天早会会比较奇妙,“出了事,有本宫担着,你不必忧心。”   青蛮忙又道:“青蛮如何敢连累娘娘担责呢。再有毕竟是被褥呀、床榻呀,女子的私密家什,现下都在龙寝外的官道上,人来人往,正是下朝的时间,教官员看见了,实在不雅,若是教人见了,青蛮羞死了。”   洛长安温温笑着,“无虞,龙寝门外毕竟不是菜市口,人来人往?不能。”   青蛮的话站不住脚,只觉娘娘虽性子温婉柔和,但是原则一点不少,到底不容她早会于众妃面前拔尖,她有些急了,只撒娇求道:“娘娘......”   她才说两个字,就听啪的一声,接着脸上剧痛,她抚上自己的面颊,回头里便见到了康梦正垂下的手,错愕道:“康梦,你打我?”   康梦忍无可忍,“打的就是你这个贱人。皇后娘娘宽厚不与你计较,已经几次忍让。我替皇后教训你!你竟拿出帝君、百官来给皇后娘娘施压!实际就是想当着我们面搬你的破床和破梳妆台!高出我们一头去,让我们都知道你受宠了,对吧!”   洛长安一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女中豪杰!康小姐。   青蛮被戳中心事,不由脸上羞窘,“我没有这等阴险心思!你不要以小人之心猜忌!我才十四岁,我哪里懂那许多?!”   康梦位份是嫔,出身武学之家,性子本就跋扈了些,敢踢死贵妃的小兔子,胆子巨大,如今区区美人她哪里放在眼里,抬手又给了青蛮一记耳光,“住口吧。听你说话就恶心了!假的要死!”   青蛮也恼了,自己是谁,是帝后屋里的人,此嫔竟敢打我,她抬手便要给康梦还礼,然而手还落在康梦的脸上,就被康梦一脚蹬在肚子上给踢翻在地了,青蛮实在气不过,便和康梦厮打在一处。   对,厮打。   揪头发,拽耳坠,抓耳挠腮等等。   洛长安怔住了,她...她们这是在打架吗?她以前见识过形色的宫妃,大多玩阴的,这一届怎么...这么好明斗啊!   众妃惊呼着离了座位,将这二人包围在圈内,扭扭捏捏地看起热闹来。   本来挺正常的宫斗不知在哪个宫妃小声一句‘康梦加油’及‘青蛮不要气馁’之后,就画风突变,有几分武林大会那味了。   一时之间,护甲乱飞,珠钗四散,打得个兜兜都快...掉下来了!   沧淼睇了眼刘勤,“大舅哥,五百两银子,你赌哪个赢?我赌康庄他妹赢,康妹的武功在后宫绝对可以称霸,你不能和我赌一样的人。”   刘勤一怔,“明知我恶心梳妆台。你不如明抢我。”   沧淼笑道:“你赌青老之女赢。我等着收银子。”   洛长安眼看巳时到了,家弟即将远行,而这边好像打架打得不可开交,这日子...热闹极了!   洛长安如一个为难的当家主母,领着一群半大小孩,就挺难管的:“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好不好,打伤了你们爹娘也操心,本宫也不好解释。今儿给你们讲了什么,四德,德、言、容、工!你们没听懂要直说啊!”   “康梦小心,青蛮要拽你发带!”   “蛮儿注意,康梦要绊你脚踝!”   “康梦从三岁就学过拳脚,好厉害啊。”   “青蛮也不差啊,属于无师自通,居然没有败下阵来!”   众妃都沉浸在武林大会中,皇后娘娘的大道理全抛脑后去了,法不责众,不能把后宫全处罚,...额,这话有点颤,不会全处罚,对吧?   洛长安为难道:“妇德,妇言,妇容,妇工....算了。”   她说着,就放弃了,转手将窗户推开,而后托着腮看着窗外的荷花池,池子里开了几朵冬莲,偶有大雁掠过,她觉得景色美好,便嘴角有了几分笑意。   帝千傲教海胤伴着踏入了龙寝院子。门外家什令他分外不悦,到底是朝堂多耽搁了些时候,没赶在皇后早会前下朝,让人卷铺盖滚蛋,怎么就听不懂。   他抬起左脚将龙靴踏入了外厅门槛,入目之处,似有莺莺燕燕比武打擂,喝彩鼓劲之声不绝于耳,他便将左脚又出了门槛,往后退了数步,抬起头来,看看门头匾额。   匾额上题有龙寝二字。   海胤俯身道:“没走错地方,是龙寝。”   帝千傲睇了眼厅内‘盛况’,有些纳闷:“皇后在搞文娱建设,拉练提高诸人身体素质?”   海胤也是不解,“也有可能。冬天冷,着凉的人多!操练起来,身体好!可能是在做早操!”   帝千傲将脚步一转,步向旁边侧门。   海胤忙说,“使不得,使不得,那是侧门,您...您这身份得走正大门。侧门那是皇后的...后宫里人走的地方,大房不能走。”   帝千傲闻言,便一脚迈入了侧门,大有此侧门非我莫属的意味。   海胤一怔,这是多想做皇后的‘后宫里人’啊!   帝千傲由侧门经转廊步入了外厅,他于宫柱前驻足,便于喧闹的‘擂台’后看见了自己恬静的妻子,她正托着腮,嘴角噙着笑意看着窗外冬莲,如喧嚣中的一方净土。   帝千傲抬手将身上披风解了,由后面的海胤接住了,他轻手轻脚步至洛长安身近,低了身子与她同高,循着她的视线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大雁掠过冬莲,寒流波面,大雁冬莲,不由嫉妒主母大人眼底的冬莲大雁,“朕在想,大雁该早些北飞,来年春上北飞显得晚了。”   闻声,洛长安心中一紧,接着便有龙涎香以及浅浅酒酿气侵入了鼻息。   她将手压在心口回了头,正与半低着身子在她身侧的帝君鼻尖相触,她立时耳尖红了,帝君却浅浅笑着,“若非你屋里人...太多,内厅还有你娘家兄长,就要解了你腰封,看看玉玺坠子挂得劳不劳了。”   洛长安心中怦然,忙将身子后撤,远了二分,见他面色有些苍白,眼底也有疲惫红意,便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吗?”   帝千傲鼻间嗅到妻子身上暖香,隐隐紧了呼吸,在她身畔椅上坐了,手压在胃部,“没事。和娘娘讨杯温茶饮。”   海胤凑在洛长安耳边道:“帝君胃疼。”   洛长安连忙倒了温茶递给帝千傲,他连着她手将茶杯一起握了,低声道:“可是贴着身子暖的茶?”   洛长安习惯了他在她跟前就乱了,只说:“茶炉子煮的茶。”   帝千傲满眼兴味,拿着茶便饮了一口,又说:“茶香不如主母大人落在茶盏的素手余香。”   洛长安见他嘴唇上惨白得厉害,心里也渐渐升起心疼之意,“怎么胃突然疼了?一早如何饮酒了呢?”   帝千傲没细说,眸子四处桌案看看,见摆着核桃酥、蜜饯之类的茶点,又问她:“今儿茶点没供芙蓉糕?”   洛长安脸上一热,“肚子里的想吃独食。”   帝千傲心里一甜,“得经娘娘口用了给肚子里的。芙蓉糕予取予求。”   洛长安到底败下阵来。   帝千傲只睇了眼那边如火如荼的‘擂台’,询问着:“今儿娘娘早会是宣讲什么内容?刀光剑影的。”   说着,又抿了口茶至口中。   洛长安把桌案上的东冥妇礼记往他跟前推了二分,“今儿给她们讲三从四德里的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工!”   “四德?!”帝千傲一口茶水险些卡在喉咙,好容易咽下去,又看着那边的武林大会,我媳妇儿好厉害,是怎么讲的,可以讲出这等你死我活的反效果,“朕好奇,是哪一条使她们受了刺激?”   洛长安:“......” 第451章 清   帝千傲将茶盏搁在案上,支着下颌凝着洛长安,满眼兴味地翻着东冥妇礼记,“这也不是剑谱拳法啊。”   洛长安挺尴尬的。   海胤憋着笑,“要么娘娘独得帝君的心意,每日都新鲜得很。讲四德竟讲得群妃干架。帝君来半天了,愣是没人发现,全没存在感。”   洛长安将帝千傲手里的东冥妇礼记抽了过来,小声道:“你们就笑吧。实际本宫真是正经八百的讲道理。事情发展成这样,本宫也属无奈。索性不管了,随她们闹完了,一人给五十板子了事。”   帝千傲本就胃部教酒水烧穿了作痛,这时忍不住笑意,只揪着胃里更痛了,他半眯着眸子爱开玩笑:“夜里你给朕正经八百地讲讲四德,看看朕能被刺激成什么样,咱二人能不能也斗的见兜兜。”   洛长安连颈子也红了,见他将手压在胃部,着实难受,便将手中东冥妇礼记收在抽屉里,然后搀住帝君的手臂道:“胃痛不可小觑,巧了沧淼也在内厅,他清早来与我侍药还没离开,我扶您进去,教他给您断断脉。”   “嗯。”帝千傲教她扶住,突然就将手臂搭在她肩上,“身子虚,没劲儿。得靠你撑着些。”   洛长安连忙将他腰揽住,“当心。”   海胤:对,帝君是真的很柔弱。   内厅里。   沧淼和刘勤正在帘子后面观战,眼看康妹占了上风,沧淼只催着说:“大舅哥,快自钱袋子里拿钱银。五百两。”   刘勤攥手,“康妹若胜了,我给你一千两。”   洛长安扶着帝君来到帘子前,伸手掀帘子要进内厅。   沧淼一把将刘勤脖子搂了,毕竟门缝里看帝君的小妾比武并且由此赌钱不光明正大,“大舅哥,近来身子都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看看。包治百病。”   刘勤也搭着他肩膀,哥俩好似的,“我都康健,劳兄弟费心了。你缺药材说话,我东奔西走,可以帮你搞到很多好药材。灵芝,人参,冰山雪莲!”   进得来,帝千傲将深冷的眸子在厅内一扫,众人不由一凛。   刘勤小声道:“沧淼,我冷。”   沧淼回道:“我也是。冰山来了。”   秋颜凝着勾肩搭背的沧、刘二人。   沧淼一怔,慌忙将刘勤给松了。   洛长安搀着帝君,使他坐在主座上,随即吩咐道:“沧淼,主子身子不好,胃痛,你过来给看看。方才茶只饮了二口,就茶也不能下咽了。”   沧淼便走了过去,将手搭在帝千傲的腕子上,而后将帷幔半掩住阻断外人视线,说道:“娘娘,将帝君衣物解开,我观观其脾胃。”   帝千傲:“......”   洛长安依言将帝君的衣衫解开,使其有致肌理在衣下若隐若现,洛长安的指腹无意间触到他心口肌肤。   帝千傲轻轻不适的咳了一声,平添燥意。   沧淼看了看脾胃,又道:“有劳娘娘,帮忙按一下帝君的胃部,我观观其面色。”   洛长安便依言,将手按在了帝千傲的小腹上。   帝千傲面色一凝,“胃。”   “......”洛长安实际没钻研过医理人体内部结构,上回司徒清说她分不清心脏在哪边实际没有全冤枉她,帝君知道人有二十四根肋骨她也觉得帝君知识丰富,然后她觉胃在哪也实在是隔着肚皮不好分辨,她凭着自己的直觉把手往上挪了二寸,将指腹搁在了他的肚脐处,按了一按。   帝千傲背脊都僵住了.....   洛长安见似乎没有按对地方,把人都按烫了,虚心请教道:“龙胃在哪啊?”   “大概和人胃在一个位置。”沧淼强忍着笑,“肚脐往上一扎的地方。”   洛长安于是伸出食指和拇指在帝千傲的肌肤上比着一扎的位置,帝千傲眸子也深了,洛长安终于找到了帝君的胃部,然后轻轻按了一下。   帝千傲眉心微蹙,隐有痛意,但到底没有出声。   沧淼说:“看好了。酒重伤了胃,开些药养着,过半月可痊愈。”   洛长安帮帝千傲将衣衫系起,而后将半掩的帷幔拉开。   “实际不必解衣按胃。”沧淼趁皇后走开,对帝君眨眨左眼,“不用客气。凤找龙胃,幸福不?”   帝千傲脸上一热,“胡闹。”   沧淼便开了方子给药童,使其下去熬制温补的胃药。   药童将方子接了,突然想起一事,“神医,七十二碗安胎药熬好了。”   刘勤:“......”还真熬了安胎药!沧淼这人真是......   沧淼笑道:“端进来。”   说着,便有宫人列队规模宏大的将安胎药端了进来,在内厅西首摆了满案皆是。   待药童将温补胃药也端了进来,洛长安将药接了,轻轻地吹着,等到趁口了,便来到帝千傲身近,拿汤匙喂他用药。   帝千傲突然觉得生病了挺好的,每次他身子不舒服,洛长安对他都特别温柔,本该三日好,他往往需要五日才好,这次养胃需要养二月,朕是皇帝,朕说二月就二月,沧淼说半月属于庸医,他就着妻子的汤匙将药饮了。   洛长安用手帕将他嘴角药渍拭去。   帝千傲抬手将她腕子攥了,把她牵近了些,下巴点了下满桌安胎药,“七十二碗。什么说法?这个数,有趣。”   洛长安一下就难以启齿了,七十二这个数就很敏感,微微牵了牵嘴角:“我哥和沧淼开玩笑的。不必在意。”   帝千傲将眸子睇向沧淼,“愿闻其详。”   刘勤别过脸去,面色也不大如意。   沧淼轻轻一咳,“国舅哥说,你要是舍得休妾,他就把安胎药喝了,你休几个,他喝几碗。我给他预备了七十二碗。对你有信心。”   帝千傲抿唇笑笑,颇有意味的睇了眼刘勤,老了拿这事取笑刘勤,挺不错。   刘勤摊摊手,“既然说开了,帝君,我倒也不藏着掖着了。你带我妹回来,就是要给他这样嘈杂的日子?我实际想带她回旧都老家静养几年,调养调养身子。把她交给你,我从来没放心过。我说完了,你可以斩了我。”   洛长安连忙道:“哥!”   “朕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后院这点小事。”帝千傲却微微笑着,“海胤,传旨,清后宫!”   刘勤:“……”我在做梦?   洛长安心中狠狠一撞,惊讶地看着帝千傲,“帝君,您说什么?”   “朕说,清后宫。”帝千傲拢着洛长安的眉宇,认真道:“除了我的长安,其余一个不留。敬事房取缔。绿头牌制度,取消。东冥,由朕带头推行一夫一妻制。推翻旧例。”   洛长安心跳的快了,她不知他为了这句状似轻松的话付出了多少,他惨白的唇瓣,让她缓缓知道这句话得来不易,“帝君......”   刘勤看了看满桌子安胎药,不是吧......皇帝清后宫这么随性的吗?为了我妹妹,清后宫两回!   为了看我喝安胎药,帝君这么拼的吗? 第452章 返璞归真   “不可因我兄长与神医的戏言就如此莽撞行事。”洛长安眼眶发热,但的确也恐他为难,“朝堂诡谲,不可妄为啊。那么多官员,惹了谁都不好办。帝君,不可因我而行出格之举了。你瞧,我早上看她们武林大会,也挺乐的。日子,从来无奈,我学会了接受现实。”   洛长安说着就指了指外面酣斗正酣,浑然忘我的少女们,她们竟仍都没发现帝君到了。   “与她们的‘武林大会’比起来,朕更愿意你......”帝千傲紧了紧她的腕子。   洛长安不解,“嗯?”   “朕更愿意你看龙寝冬莲,看东宫桂花,看风雨亭芦苇,看大雁湖之大雁。”帝千傲捏捏她鼻尖,“你东宫院子里的雪景,朕不准旁人再踩乱了,那桂花枝也再不准有人掐折了。满园桂花香只属于你一个人。”   洛长安几乎哽住了,是感动,她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并放在心上。她要想想,他说过要什么物什,她要满足他,她竟想不出他向她索要过什么物什。   噢,是了,他只要她,他别无他想啊。   海胤躬身对洛长安轻声道:“帝君今儿在朝堂朝里已经和百官打了商量。各方都权衡利弊好了的,帝君为此备受压力,早朝难啃,比平六国的仗难打!他饮了大量烈酒,国窖里藏了二十三年的女儿红,冷酒下腹,体寒。落朝后在金銮殿先作呕出酒,后又出血,要么说胃疼呢。”   洛长安心中大动,听起来实在刺目惊心,竟胃教酒水穿出血了,她深深地凝着帝君,想到他清酒吐血的画面,剜绞的心也作痛了,“您昨儿一夜没睡,是在为此事犯难,今儿在朝堂,定然也为难了。”   理解了,他逼她交代心里话,是需要勇气和动力,为了使她如意,他当真尽心了。反观我,的确,需要好好呵护他。   帝千傲不承认,嘴硬道:“不难。朕是皇帝,朕想休谁,就休谁。...简单极了。”   洛长安知道他无论多难都不会说出口让她担心,属实..心疼啊,“好帝君。倒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您付出些,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何必强求给我十全十美。我为您,愿意带着她们度日啊,我真的找到乐子了,今儿早上,我一点没动气。四德,四德。”   “不容瑕疵。要给你,就给最极致的。给到不能给...为止。”帝千傲微微笑道:“皇后的余生不应蹉跎俗物了,因为,朕也想...过寻常日子啊,和你,而非和你及她们。”   刘勤看着此情此景,对帝君的偏见渐渐消了,竟也觉得帝君不易,能为长安掏心窝子,能为长安费尽心思,家国天下女人,难,没人比帝君更在乎长安。   洛长安鼻酸,看着墙上自己年少时画像上那无忧无虑的笑容,竟觉久违了,她问着帝千傲:“帝君,今儿喝了多少酒壮胆啊?”   帝千傲见妻子眼眶急红了,有些心虚,“没...没喝多少。”   洛长安凝着海胤,“主子喝了多少酒?”   海胤轻轻一咳,“半坛子女儿红。烈得很,胃都烧烂了,难受得直呕,素日那么伟岸的人,瘫在金銮殿上靠着椅背静坐了一刻钟才出得来见您。只想您早会前赶来不教你组织这闹心的早会,实在是他瘫倒,难受得走不成路。但,他尽力了。”   洛长安的泪珠就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偎着帝千傲的心口,直说:“前儿那么逼我,把真心话吐露了,不是说了只听听而已吗。”   “入耳,走心。就办了。你的话,从来不能只是听听。只要朕有,而正好你要,都给你。”   洛长安将手压在剧烈跳动的心口。   帝千傲将下颌搁在她的项顶,他耐心地将她手上的护甲一一摘下随手掷在一边,她细嫩的芊芊玉指便露了出来,肌肤上面被护甲压了红印,他又将她项上沉重的凤冠也取下,随手扔在案上,她顿觉项顶一轻,双手也解放了。   “往后,和朕过布衣寻常日子吧。今日起停了你的月奉,一月一千两就没了。日子清苦。长安,下皇田别院吧,木栏田垄,晚霞炊烟。你自幼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我们都是第一次做布衣平民。”   洛长安心中好软,眼眶很酸,如果父母健在,她一定会带他见父母,向父母介绍这是自己的丈夫,无关门楣,无关身份,他只是她的丈夫,“好。木栏田垄,晚霞炊烟。”   帝千傲又微微笑着:“嗯,还有你的满月,不住金屋了,朕会亲手给它做个木屋。槿禾,槿风会在皇后随手播种的花丛子里寻宝,或是白色的蒲公英,或是半干的蔷薇花骨朵。我们可以在田垄散步时讨论肚子里宝宝的名讳。尽情做自己吧,长安,有朕在,有朕在。”   洛长安几乎泪至失声,铜镜里,自己项上除去了沉重的饰物,手指也不再禁锢在坚硬的护甲里,那定格在二十八岁时的容貌,轻松,释然,返璞归真,她依赖道:“相公,相公......”   刘勤看着帝君与妹妹心心相印,并且听见帝君为妹妹排除万难只为许她一个温情的家,心中不免大动,妹妹从来注重亲情家庭,原他以为帝王无情,但帝君这人...真男人,真情种,“药童,爷安胎药呢。端来!”   “好嘞!”药童便折身去端安胎药去了。   帝千傲摆摆手示意海胤速去传旨,拖延片刻只怕生出意外。   海胤步出外厅,外面青蛮、康梦战事正酣,其余众妃观战兴致正浓,大抵在康梦拾了拳头要砸青蛮眼珠时,海胤清着嗓子道:“圣旨到!”   众妃正在沉迷战况,蛮儿梦儿的输赢比海公公吸引人多了,竟全无反应。   海胤戳了戳周贵人的肩膀。   周贵人不满意的回头瞪了一眼,“干什么...啊啊?海公公!!”   她语气原并不客气,以为是后面姐妹说她挡住其观战了,谁知回头一看是帝君身近的大公公,吓得连语气都变调了。   海胤礼貌道:“贵人,我可以借过一下吗?”   “当...当然可以!您请,请....!”周贵人点头如捣蒜,她忙将路让开,帝...帝君也来了吗?   海胤就跟比赛似的从周贵人让出的空子里挤进了擂台中心,见缝插针般地往后宫武功第一高手康妹的耳朵根子前说着悄悄话:“给你说个秘密,帝君来了有一会儿了,表演够了就停吧,大姐大。”   康梦耳根子一热,脑中轰一声炸了,扭头就见是海公公在和她说悄悄话,马上把拳头松开,温柔地摸着青蛮的脸,生怕教帝君看见她这种暴打青蛮的彪悍形象,“青蛮妹妹,如何不小心跌倒了呢?姐姐扶你起来。”   青蛮冷笑:"你骑我身上,我怎么起来?!"   “帝君到了,尔等在龙寝打得满地金步摇,成何体统!简直乌烟瘴气!妖气冲天!风气败坏完了!”海胤嗤地一笑,而后严肃道:“圣旨到,众妃接旨!”   哗!   帝君来了?!   震惊!   天啊,我们居然为了看打架,错过了看貌美如画的帝君!扼腕!   众妃纷纷跪了。然后恭敬地看着主座上,结果发现....帝后都不见了!   方才或参战或观战,太欢实,竟没注意到帝后人去哪里了?   康妹头发乱得像鬼,青蛮不但头发乱得像鬼,还是一只鼻青目肿的鬼。   康梦拢了拢自己的发丝,问道:“公公,帝君看见我们...嬉戏了吗?”   青蛮也忙道:“对,我们在嬉戏。”   海胤笑道:“帝君看见了,还夸你们......说是刀光剑影,受了刺激云云。”   刀光剑影是夸人的吗?受了刺激听起来也不大像褒奖。   康梦窘红着脸道:“公公,您手里是什么圣旨呀?”   海公公道:“是休书。”   康梦一怔,“是休青蛮的吗?”   “对。”海胤顿了一顿。   青蛮立时脸色一僵。   康梦则面露喜色,得意极了,"活该!这下不用愁侧门搬不进你的梳妆台了!"   海胤又道:“还有休你。高手。”   康梦脸也僵了:“......啊?”   海胤轻轻一咳,“你堂哥知道你在宫里做妃子吗?”   康梦摇头,“他应该不知道吧,他不大问我家女子们的事。”   海胤颔首,“怪不得。”康庄在金銮殿举双手双脚赞成帝君休妾呢。   众妃高兴了,一下休俩刺儿头,竞争又少了。   海胤又道:“还有大家。全休!全休!全休了!”   众人:“......”   海胤温和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453章 她笑起来,真好看   众人心想早知道就不看康、青二人‘战斗’了。那样就不会惹帝后不快以至于被休下堂了。呜呜。   康梦最勇敢,问道:“为什么休我们呀?”   “为什么?你需要点自知之明。”海胤低低笑了笑,“来人,搬一面大镜子来!”   “是。”宫人即刻去偏室四人合抬了一面大镜子来,放在厅前,瞬时间七十二妃皆在镜中呈现。   海胤稍稍挪了步子,“小主们,照照镜中吧。”   众人依言看向了镜中。   康梦青蛮在镜中看到了打脱形的自己,鼻青目肿头发凌乱,全无半分矜贵之感,就理亏不说话了。   而众妃也看见了因自己不务正业围观看热闹,在脸上留下的余热,这时心虚尴尬极了。   因为打架被休了。哎,丢人。......希望太后娘娘再把我们安排进宫。寄希望于太后娘娘!额~太后娘娘好像也自身难保...不在皇宫了?   海胤好脾气地问康梦道:“康妹,你觉得休你亏不亏?”   康梦叹口气,性子直,爽快道:“不亏,不亏。”   海胤又问:“谁觉得委屈,举个手?帝君皇后都是讲理的人。”   青蛮垂下头,都怨康梦!我今儿也忘了走侧门搬东西了,横着搬不进,竖着搬就行了嘛。本是入了龙寝,最受宠的我,竟一失足成千古恨!   海胤:与横搬竖搬无关!左右都逃不过这道休书!   洛长安从内厅看着外厅的情景,微微出神。   帝千傲将手束在她腰上,半讨好道:“笑笑,乖乖,如此这般,只为博你一笑。”   洛长安不肯笑,毕竟她们无错,自己也不该拿她们的际遇发笑,换位思考,若自己是其中一个,心境又是不同,“余生长,不必此时。”   帝千傲对她更有几分激赏之色,妻子从不令他失落,宠辱不惊,永远吊着他的好奇,似永远都不能完全征服她,他有时会想,若是换个逢迎着他的女人,许是早腻了,一物降一物,这辈子他沦陷了。   “行,既然大家都觉得被休不委屈,那么咱们就走流程,干正事!”海胤倏地将圣旨打开,颇为自得的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宫风气不正,难固朝纲根本。民间乱孽四起、乱民异动,朕因忧心国事无暇后宫,特立休书,肃清七十二殿妾室,回门重修女德,永不复立后宫!由海胤代为收回各殿锁匙。取缔敬事房!销毁绿头牌!全东冥推立一夫一妻无妾制之根本。钦此!”   “谢主隆恩!”众妃磕头领旨,重修女德?帝君原来喜欢皇后那样的正经八百的古董啊,今日皇后教我们的什么来着,四德?妇红?妇宫?妇什么...算了。回家再说吧。   海胤将圣旨合起来,“下面我来读宫殿名,七十二个宫殿,我点一个宫殿名,从这走一个。”   洛长安看了看帝千傲搁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她低手把他手拉住了。   帝千傲心中一动,便紧了手与她十指相扣,媳妇儿认可,万岁!   “惜玉阁,青蛮。”海胤朗声点着殿名,“第一个,赶紧,出门左拐,再左拐,然后右拐,往前,搬着家什,铺盖,出小侧门,走人!青老在等你,等你!”   青蛮噙着眼泪,羞窘难堪极了。   康梦小声嘀咕:“贱人,我们走得两袖清风,你还得搬着你的床和梳妆台,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没脸!”   青蛮更是难堪不已,教侍卫引着从小侧门出了去,她在宣武门外避人的路沿子上见到了他那哭至双目红肿的老父亲,青老见了她,当面第一句话就是:“孽女,那是谁?由你贴着皮肉暖茶去给他难堪。你不如死了!爹也被你累得没有出路!兢兢业业了一辈子!你...不要脸!”   青蛮被生身父亲骂不要脸,立时面无表情,全身通寒,当天夜里回家就投井死了,亏了她母亲发现及时,打捞了上来没死透,因投井撞了头,醒来人就疯了,只天天说着她是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   刘勤见青蛮和她的梳妆台被清理出去了,从兜里掏了两千两银票就塞沧淼腰里了,豪爽道:“不用找了!舒坦!”   沧淼轻笑,“早知敲诈你万两。开始要少了!”   海胤接着继续点殿名,“幽梦居!康梦,请一路风驰电掣般的,出宫!”   康梦竟忍不住笑了,倒也拿得起放得下,休就休了,出去又是一条好汉,出宫便遇见了下朝的堂哥康庄,康庄询问何以鼻青目肿犹如疯子,她怒道:“打架被休了!哥,你在朝堂上有没有听说什么,我总觉得帝君清理后宫是有人在背后支持,要我知道是哪个混蛋挑唆的,我就!”   康庄心想好家伙我妹也是宫妃啊,被龙纹腰带冲昏头脑只想支持帝君,居然没想到自己家有人是妃子,忙说:“我...我还有事。再...见,再也不见!”   海胤接着宣读殿名。   瑶华宫。   翠微宫。   宝相楼。   ...   文山宫   长秋殿   萱若阁   ...   七十二座殿名,七十二个宫妃,海胤花了二盏茶功夫点完了名字,每点一个,外厅教侍卫往外领一个,妃子反应各异,有嘤嘤低泣的,有松口气再不用早起参加皇后的早会给皇后奉茶的,也有舍不得皇后屋里美味的茶点的。   洛长安掀了帘子,对女性有天然的共情,这些女子出去,恐怕是无人胆敢明目张胆求娶的,若不免一世不能有正式婚姻,起码保证其颜面无虞吧,她闻声吩咐海胤道:“莫教侍卫吓着她们。出宫后只嘱咐各家,对外只说这半年多在宫里是给太后做佛童礼佛的,休字太重,年轻姑娘一生长着呢。”   海胤一怔,在回答洛长安前,睇向了帝君,“这...按旧例,宫里出去的,大多是进庵堂做姑子的。”   帝千傲扬手,“既然是太后的佛童,与朕无干。按皇后说的办吧。也卖百官一个人情。不必追踪各位后续如何安置余生了。人力物力用在别的正事上,周大人修时江护堤更令朕挂心。”   海胤颔首:“是。旧例除得彻底。帝君开明,开明!”   “昭纯宫。”海胤又朗声将七十二殿最后一个殿名读了出来,将最后一个妃子清出了外厅。   海胤将收集的七十二把钥匙用绳子穿了,躬着身子呈给了帝千傲,“帝君,钥匙!”   帝千傲转手将这串钥匙上交给洛长安:“孩儿他娘,除了长春宫,其余七十二殿,也给你!”   洛长安将钥匙提在手里,都是铁匙,挺重的,她笑道:“全空了,往后这些殿室做什么用处?”   帝千傲温柔笑道:“散步啊。韶华宫的温泉,宝相楼的假山,景色都不错。七十二处宫殿,每天走一处,二月走一轮。走三轮,肚子里的就出生了。”   洛长安嫣然笑着,环视着方才还喧闹的外厅,此时骤然安静了下来,她的心也静了。   这场她在大东冥为后期间,最后一场早会,令人记忆深刻。   外厅,微开的窗外有大雁冬莲,窗内有武林大会,抽屉内有东冥妇礼记,也有不与众妃分享的芙蓉糕茶点。   内厅,有皇后摘下的凤冠护甲,有帝君饮药后空置的药碗,有黄带子穿起的沉甸甸殿室钥匙,更有那令人捧腹的七十二碗安胎药。   从今日后,我是洛长安,我是帝君一人的洛长安,我为他洗手做羹汤,我为他煎煮养胃的药,他需要养二月,他太苦了,她不要揭穿他装病讨她心疼的小心思,她不爱说但都懂。   药童将一碗安胎药递给了刘勤,“爵爷,请用。”   刘勤将药接了,大家都看他,他落落大方地说道:“哎呀,往后不敢随便拿帝君赌誓了,帝君他从不败我啊。折扇,安胎药!”   说着,将安胎药小口饮了,饮了之后竟说:“别说,还挺好喝的!”   大家都捧腹笑了。   洛长安偎着帝千傲的肩膀笑靥如花。   帝千傲到底有人君的架子,只是抿唇,克制的唇尾有些许弧度,他垂下目光锁着娇妻容颜。   她笑起来,真好看,想...亲亲她唇尾笑靥。   沧淼笑言,“自然是好喝,此安胎药,实际是药膳,内里有莲子,燕窝,红枣,葡萄干,这些食材,搭配着些中药诸如党参、白芍等。酸甜可口,滋养得很呢。”   刘勤竟发自内心地又...又端起一碗,额,是真好喝。   洛长安笑道:“哥,你真是的。”   “那我也尝尝。”海胤说着也端起一碗安胎药。   秋颜近来排查‘西冥乱党’的巢穴,毫无头绪,救火般的乱党在何处作乱她便去何处救火,早上还和白泽平了一场城门桩子上的暴乱,她正好口渴,便道:“我也来一碗吧。总归七十二碗,爵爷也饮不完。”   说着,秋颜便就着碗沿饮了一小口,果然酸甜可口。   沧淼见秋颜主动喝安胎药,便身子一震,倏地欺近了秋颜,人都快崩溃了,“秋将军...你怀孕了?...童寒的?!婚前?!” 第454章 心愿   秋颜闻声,不由脸上一热,噗的一声,将药吐了出来,她用帕子擦拭着沾着药汁的嘴角,咳嗽着道:“没...没有啊。只是国舅说这安胎药好饮,而我正好口渴罢了。”   沧淼稍微平复了些,见她形容可爱,因咳嗽半眯着大眼,不由心生欢喜,苦口婆心地讲着道理:“秋将军,你看,帝君将平复‘西冥狗’的重任交给了你,你就要心无旁骛地去处理正事。心中不能有杂念。”   “哦......”秋颜睇了眼一本正经的神医,他谈吐间有沁人心脾的药香,我出任务经常受伤,屋里挺需要大夫的,并且他打不过我比较好摆布......   沧淼继续温声道:“太后都在秘密调查‘邪教’了,你得有危机意识,不能被太后先查出来邪教的根据地啊!眼下边疆多有乱民在‘西匪’煽动之下成暴乱,自焚,无目的乱杀人,诸般异状都以皇后腹中乃是妖星降世为由,卫黎、白泽、康庄等都要远赴边疆去镇守。你的心思不能用在戴头花上面的!”   秋颜红着脸,好严格神医,比帝君对我还严格,帝君都没有因为我的头花而斥责我不务正业呢,颤声道:“...知...知道了!”   沧淼颇为满意道:“你把头花摘下来。你把我上面这席话告诉童寒,他就不会怪你不戴这头花去给他娘做寿了。先国家大我,再我家小我嘛!”   秋颜觉得神医说的很正确,的确自己该把一腔热血都用在精忠报国上,抬手便将发髻上的头花摘下来了,“这样可以了吗,神医。”   “可以了。”沧淼嘴角噙着笑,目光睇了下她手中药碗,也觉得自己一席话酸了,实际别人有婚约,自己什么也不是,酸的名不正言不顺的,本来该属于自己的人,怎么就被人截胡了,“喝吧,不是口渴了?”   “嗯......”秋颜便就着药碗又饮了二口,她饮时他目光未离开,她抬起眸子与他眸光相接,竟都为之一动,便又移开了目光。   洛长安和帝千傲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会心一笑,曾经他们似乎也这样暧昧过...   洛长安小声对丈夫道:“替他俩着急。”   帝千傲颔首,“是。扭捏。”   海胤都无语住了,这帮人替你们俩都着急十五年了好吗!你二人才彻底和睦不足二刻钟!就替别人操心上了!操心自己!给我好好腻歪!   刘勤努力送下腹近三碗药膳,也是实在人了,到底喝不进去了,双手合十对沧淼服软道:“好哥哥,我饮不下了。饶了我,饶了我。折银子给你!”   “看你还夸不夸海口了。”沧淼只笑着打趣他两句也没有继续闹他,只教药童将剩余的药膳分发各处给宫人食用,避免糟践好药膳。   刘勤笑着道:“再不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啊。被帝君给治改了。”   海胤看看时辰,只差片刻就巳时了,于是躬身对帝君道:“帝君,巳时了。白泽少将已经在点将台等您亲自践行了。”   “走吧。”帝千傲闻言,便摸了摸洛长安的发髻,而后往门畔而去,临出门,回头又看了看洛长安,人多,到底没能有机会亲亲她。   秋颜也离去了。   帝千傲在回廊上和沧淼二人同行了一段,笑道:“你行不行?差点火候。朕孩子都几个了。你还没入门。”   “我又不是你。她又不是洛长安。我但凡强迫秋颜一下,她能废了我......”沧淼打趣自己。   帝千傲只是笑,“你比我还费劲。近三十五了。继续耽误。争取耽误到五十三。”   沧淼苦笑,“她的确快成亲了。我行,不差火候。但童寒怎么办。都是情同手足的兄弟。童寒替她挡箭,险些命都没了。她爹娘对童寒满意,两家是世交。”   帝千傲笑言,“她对谁满意?做个男人吧你。把话说开。”   海胤: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我的神啊。把话说开!帝君可算学会了!都会教别人经验了。感动死我了!把话说开啊,帝君说的!!!   沧淼看了看正在疯狂腹诽的海胤,他自己实际也觉得帝君说这话挺有意思的,他忍不住道:“对对对,把话说开!你用了十五年,终于说开了。”   帝千傲也有些失笑:“经验之谈......”   洛长安见帝君已经去点将台,便念起家弟,即将远赴边疆守卫祖国的家弟,她连忙将自己做的棉衣给兄长,“哥,你快些出宫去吧,在白泽北上的路口等他片刻,将棉衣裳交给他。”   “好的。这事交给哥吧。你宽心,我走了你不要抹眼泪。”刘勤将衣裳接过来,便出门去了。   洛长安立在门边看着兄长提着棉衣拐过了廊子那端,她回屋坐在椅上,念及不能亲送家弟,不由心伤,弟弟是她一手带大的,长姐如母,她从书架上找到了白泽平时做功课所临摹的字帖,翻看着,便有泪珠滚落,将字迹上的墨汁也晕染了。   耳边似乎有白泽在一声声唤她:姐姐。   白泽特别听她的话,一点都不调皮,素日里在她跟前从不争不抢,任何事情都让着帝槿禾和帝槿风,又会在她不如意的时候,静静地伴着她,轻声叫她姐姐。   念及此处,洛长安忍不住拿起帕子擦拭着面颊上的泪水。   帝千傲去而复返在门处立了片刻了,看那边窗畔爱妻正对着白泽的字帖垂泪,不由心中不舍。   小桃轻声对帝君道:“娘娘一早五更就起来待着白家少爷,心心念念想与弟弟送别呢。只不过她不愿自己给您惹麻烦,就没有提这事。”   帝千傲颔首,便将步子迈入了屋内,“白泽清早没赶来与你面别?”   耳畔忽然响起了帝君的声音。   洛长安心口一酸,忙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便朝着身侧看了过去,就见帝千傲去而复返,正倚在桌案垂着眸子温柔地笼着她。   “没有。早上他有事耽搁了。本来我教他早点过来,结果没来成,直接去点将台了。”洛长安说着就声音哽咽了。   帝千傲捧起她的面颊,细细地打量着她的朦胧的双眼,“想你家弟了?”   “嗯,近来与他聚少离多,疏于照顾,我愧对家弟。”洛长安眼眶一酸,“本来想当面嘱咐他两句要按时茶饭,照顾好身子的。”   “走吧。随朕去点将台,给咱家弟送别。”帝千傲温柔的说着,“当面嘱咐他。”   洛长安虽然非常向往,但也有犹豫之色,“后宫女人不能去点将台,于礼不合。您不必管我,我已经让兄长拿了棉衣裳去必经之路等他了。不必事事迁就我。”   帝千傲指了指外面,“棉衣裳,是海胤怀里抱着的那些吗?教朕从刘勤手里截下来了。”   洛长安一怔,便见刘勤和海胤在院中立着,原来是刘勤被去而复返的帝君拦下了,而海胤正在热情的对她挥着手,特别渴望她和帝君一块出没似的,她轻声对帝君道:“是那些。”   帝千傲温温笑着,“后宫礼数多,女人有很多不能去的地方。金銮殿,风雨亭,点将台,前两个你都去过了,第一个你不单单去过,还如何过,朕就不赘述了。只差这个点将台。”   洛长安垂下了面颊,不赘述三字使她面颊有些发红,她实际受礼教约束,很多想法一时没能适应这突然只余她一个人的后宫。   帝千傲见她面颊嫣红,不由心中一动,他温声道:“这样吧,你戴上主母镯子,你请示一下你自己,看主母准不准你去点将台。要是主母批准了,你就去。不批准就算了。”   洛长安眸子一凝,竟破涕为笑,“若是这样,倒也不必费力戴镯子了,我批准我自己了。”   帝千傲因而笑道:“对嘛。后宫你说了算,胆子大点。往后别给自己设边界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不能离开朕,这个是不能干的。”   洛长安甜甜笑了。   “嗯。谢谢您,好,我要去送家弟。”洛长安于是立起身来,慌忙便往外出,不解道:“帝君,您为何会去而复返?”   洛长安近走到门处,未听见声响,又过片刻,才听他沉声道:“因为,朕有桩心愿。”   “心愿?”   洛长安不解地回头,便见他自窗畔步来,轻轻环住她纤细的腰身... 第455章 李子   洛长安的后腰被他往他身子处带,她呼吸发紧,他便俯下头在她唇间留下绵长深情的一吻,“本来去而复返是为了亲亲你。现在,是为了亲亲你,然后带你去点将台。”   洛长安身子有些撑不住他重量,下意识攀住了他的肩膀,浅浅地笑着:“好宏伟的心愿,满足你,满足你。”   海胤自门畔瞥见帝君朝皇后低头一瞬间,就慌忙把刘勤拽到一边,直说:“国舅,皇宫鸟也不错,你看树上有只松鼠。”   刘勤一怔:“松鼠是鸟吗?你突然把我推开干什么。”   海胤道:“没什么,没什么。”你那么爱数落妹妹,万一不满帝君亲皇后亲得太猛烈,指不定怎么批评教育娘娘呢。一下整的娘娘再不让帝君碰了可怎么办!   ***   点将台在皇宫的外围,君主为出征的大将军践行都在这里。   白泽、康庄、驸马卫黎都携兵马已经侯在点将台下。   洛长安随帝千傲来到点将台后,便于殿内等待。   而帝君则步至台上行践行之礼,台下是千军万马,而他睥睨群雄,君临天下。   海胤则为皇后呈上了零嘴,有酸李子,有辣豆干,还有茶水。   酸儿辣女!   然后海胤就笑盈盈地劝着:“娘娘,帝君给将士践行,得一小会儿呢。他还得讲话,给将士们鼓舞士气!随后才能带少爷来呢。您干等着挺枯燥的。您用些茶点,喝口茶。”   洛长安正好口渴,便饮了口茶水,也没细看茶点,便拿起一颗酸李子小口用着,这也...太酸了吧!   海胤立刻心碎了,娘娘选了酸...酸李子。我的...我的小公主没了?这胎又是个皇子?   “娘娘,您吃点辣豆干!顶级御厨做的,味道特别好!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才得一块辣豆干!”   洛长安一心念着弟弟,没心情用零嘴,然后这个酸李子,酸得掉牙,也实在吃不下,要不是看海胤一脸希冀她吃零嘴,不好驳他面子,她真想放回盘里去,强忍着吃下去了。   “!”海胤崩溃了,娘娘...她竟然把这么酸的李子都吃下去了,这也太爱吃酸了,这回肯定又是个小子!我受不了啦!!我的小公主!!!!!   帝君将一些家乡的细土加在践行的酒水中,众将士亦行此举。   帝君举起杯盏,扫视众兵将,“诸位将军,副将,还有朕的每位士兵,每次与你们践行,朕都心中不舍。同样的话说过不知几回,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太平盛世在于居安思危,在于守好边疆!守边疆,看似与朕远了,实则朕心于你们同在,最难守的边疆,交给最堪重任将士!与朕干了这杯家乡酒!”   说着,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酒水蛰痛了胃中溃烂的伤口,他眉心微微蹙着。   洛长安心中对丈夫、主子升出感佩之情,他身子已经不适,然践行酒却饮得丝毫不迟疑,前一刻胃药,后一刻践行酒,家国天下,全在他的心中,帝君!   众兵将深受鼓舞,竟高声齐呼:“我为东冥守江山!我心与帝君同在!”   纷纷将带着家乡故土的酒水饮下腹去,帝君是他们的热血信仰,为了东冥二字,战死忧荣!   海胤见娘娘深深注视着帝君,便说道:“娘娘,边用辣豆干,边看帝君吧?解闷。”   “......”洛长安看了眼海胤,他怎么一直劝她吃东西啊。她因弟弟远行的伤感,都被他打断了。   待践行礼后,康庄、卫黎先行北上去了,长公主帝筱月带着孩子卫子甄,驱着一匹枣红大马,远远地跟着卫黎的队伍送了五十里,直到入夜才在一处山麓止步,卫黎始终没有回头,毕竟回头会更不舍妻儿,二年,二年。   白泽四下里看了看点将台,没有看见姐姐的身影,早上他在去皇宫面见姐姐的路上遇见了叛贼,他拼了命的快速平乱,手臂在平乱中被贼人割了一剑,终于将在城门处生乱的贼人擒拿,那些人想把长安城门弄脏,他不允许。   然,虽然他已经尽快解决困难,但还是没有赶在巳时前进宫和姐姐面别。姐姐会怪他吗。   “帝君,白泽去了。”说着,白泽便对帝千傲深深跪拜,而后便打算离去。   帝千傲沉声道:“白泽,你随朕进殿片刻。”   “是,帝君。”白泽一怔,不知帝君找他单独进殿所谓何事,他回首吩咐他手下的兵道:“你们先赶路,我随后跟上。”   说着,白泽便跟在帝君身后步入了殿内,进门便在主座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温婉貌美,不是旁人,正是他思念至极的家姐,不由心中一动,当即就眼眶发热地跪倒在洛长安身前,纵有千言万语,又一时不知从何诉起,独深深望着家姐颇久,终于道:“家...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他本来想叫家姐。可是意识到帝君在,毕竟不能逾越,于是就改口叫皇后娘娘。   洛长安看见了弟弟,也是心口发酸,“泽儿,过来,姐姐看看。”   帝千傲轻声道:“白泽不必拘礼,在这里,不是君臣,是家人。”   白泽得到许可,便倏地偎在洛长安膝上,竟出声哭了起来,“姐姐,姐姐......泽儿险些以为不能面别,要一别二年了。”   洛长安见弟弟哭了,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洛长安拿出手帕帮弟弟把眼泪擦干了,见弟弟出落得越发英气逼人,这几年历练的也颇有将相之状,不由心中欢喜,“帝君心疼咱们姐弟,安排见着了。不哭了,泽儿,我的泽儿已经长成保家卫国的男子汉了。白家得出一员名将,爹娘也欣慰啊!”   白泽平复了下,姐姐的语气很温柔,他缓缓的止住了眼泪,逆贼拿剑伤他他不会流泪,可与姐姐离别,他会伤心流泪,“嗯。不哭了。”   海胤看了看帝君,又看了看白泽,最后看了看洛长安,“帝君,小国舅,娘娘,姐弟情深,使人泫然泪下。不如用口辣豆干,家乡的辣豆干,边吃边话离别?”   帝千傲:“......?”   白泽:“......?”   洛长安:“......?”海胤到底是...怎么了嘛。 第456章 红豆   海胤见三位主子都被自己问得无言以对,便悻悻然道:“奴才多言了,多言了!咳...”   “起来。”洛长安将跪在自己脚边的白泽扶了起来,前后左右好好看了看弟弟,似要将二年的分量一次看完,随即才将自己做的棉衣裳交给白泽,“姐姐给你缝了几身棉衣裳。北边天冷,操练时自然不能穿多,静下来汗身子容易着凉,就需及时加衣了,知道吗。”   帝千傲心觉做她家弟,幸福。   白泽深深地看着姐姐,将棉衣抱在怀里,柔声道:“姐姐给我缝的棉衣我舍不得穿,怕练功时不小心弄脏弄破了。”   洛长安眼眶发酸,“我做了十几身棉衣裳给你,二年,够你穿了。你平安回来,姐姐这边就又不知给你做了多少衣裳了。不必舍不得。衣服要穿着才有意义,你穿在身上姐姐才开心呢。”   “嗯。好的,姐姐。”白泽眼眶红红的,在姐姐面前到底有不少依恋,若不是姐姐舍命相救,他如今怕是早就葬身在灭门仇敌的手里了。   洛长安看了看白泽的手臂,他手臂上有白绸绷着,有道伤口,应该是今日早上和贼人交手时伤到的,“姐姐看看伤口。”   白泽于是蹲低了些,他比姐姐高一头,蹲低了使姐姐不必仰视他。   洛长安摸了摸那白绸上渗出的血迹,“还疼吗。”   白泽吐了吐舌头,“姐姐看看就不疼了。”   洛长安从衣襟里拿出来一盒酥糖,塞到白泽手里,“这盒糖给你。什么时候日子艰苦了,觉得不易了,就含一颗糖。”   “念起姐姐了,也含一颗糖。”白泽调皮地说着。   洛长安点点头,“嗯。”   白泽背过身子,肩膀有些颤抖,拿衣袖又往眼睛上擦了擦,许久才转回身对洛长安道:“两年很快的。我去去就回了,泽儿回来就是大人了!”   洛长安哽住了,舍不得弟弟吃苦,但她想给他温室般的日子,他不喜欢,男儿志在四方。   白泽柔声笑道:“姐姐,帝君说了,国不破,你的宫灯不灭。边疆交给泽儿守护!泽儿用生命守护国土,守护姐姐的宫灯长明!往后不让姐姐吃苦了。”   “好白泽。”洛长安泣不成声。   白泽看看天色,便对洛长安道:“好了,泽儿要出发了!”   洛长安心中抽痛,用手支着桌面撑着身子,帝千傲见爱妻无依,便走来将爱妻揽在怀中,安抚似的在她腰肢将手紧了紧,随即对白泽道:“白泽,朕将北疆边防交给你,朕放心。你将你姐姐交给朕,你也将心放在肚子里!好好历练,回来接司良的位子,朕的后背由你守护,信任。”   白泽受到莫大的鼓励,他一直想成为可以和帝君一起作战的人,以后若能成为帝君的影子,此生无憾。只有变强了,才能保护家姐,“帝君,白泽不会令您失望的!”   白泽便对帝后行了正式的三跪之礼,而后步下点将台,挥军北上,驻守边疆,平乱卫国。   白泽坐在马背上,才行七里地,就忍不住打开姐姐给的糖酥罐子,从内里拿出一颗糖含在口中,已然念起姐姐了。   洛长安看着白泽离开的方向,一度哽咽至失声,“泽儿...泽儿...”   帝千傲将哭成泪人的洛长安紧拥在怀里,为她擦拭着眼睛,“男人需要吃苦才能成长。白泽很勇敢!将来帝槿禾帝槿风也需要这般历练的!温室里的,毕竟不是男人。”   洛长安却不能自持了,泪水如止不住了般,她在点将台上随着白泽离去的方向一路往栏杆那边走,直到军马绕出了城去,再看不见人了才停下。   帝千傲把她抱在怀里小声地哄着,大抵在点将台上抱着哄了三刻钟,洛长安总也眸子水汪汪的不能清净,最后他说再哭就带她入殿宽了衣物深哄一番,她才止了泪意。   冬阳煦暖,南方的冬天并不严寒,日头一出,雪就全化了。   下点将台必经一处大平台,平台边上会有一处及小腿处的石阶,若是以往,洛长安必会守礼在平台慢慢走,今日却抬脚上了石阶,沿着湿滑的石阶,伸开双臂保持着平衡走。   帝千傲牵着她一只手,操心道:“有身子,小心跌了。”   洛长安轻笑:“有您扶着呢。不怕。”   帝千傲轻笑着与她说,“嗯。扶你。有朕在。”   ***   时光如白驹过隙。   五个半月转眼就过去了。   洛长安腹中的孩子已有近九个月,她的孕肚比怀槿禾、槿风时大许多,这几日腹中孩子动得厉害,耻骨压得剧痛。   原以为父母十年祭日还远,在明年七月,谁知明年它说来就来了,犹记得去年十一月初五她生辰那日和帝君提父母十年祭的事,转眼此时已经是来年三月里了。   连月来,帝君如他所言,政务后,与她在七十二座宫室散步。   于韶华宫的温泉,她因有孕恐水中杂质侵入身子祸及胎儿,只打赤足将两腿垂在温泉水中,池水中的他会将面颊偎在她膝盖,手在水底把玩着她玉足,轻轻叫着她乖乖。   于翠微宫的小吃街,御厨们扮作街边小贩烤着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宫人们扮作寻常百姓,排着长队,帝君和她会着布衣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耐心地等一块烤红薯,等到了烤红薯不见得用几口,排队过程欢喜。   于文山宫的胭脂阁,这里有各色胭脂,帝君兴起,鼓励她恶作剧在他面上用胭脂涂鸦,洛长安心中动容,她的话他都记得,她斗着胆子在他面颊两边各画了三条猫胡须,后来散步竟忘了,他将她送回殿中后,带着猫胡须去了御书房和周大人谈修理时江护堤的事情,周大人没有弄清套路,只自求多福,帝君不要剑出偏锋发落他,于是贡献了百年来最优的修理护堤的方案,得帝君首肯!周大人觉得人都是被逼出来的,那龙面猫须,必是暗示我不要藏猫腻!   于宝相楼,他们发现其实宝相楼里除了假山,还有个大戏台,帝君会兴起拉着她演西厢记长亭送别那段,他扮张生,并且笑笑地半红着眸子叫她莺莺。这个戏台他们来的次数最多,他如赎罪似的,与她扮了多次张生,他最后会失落地说时光走得太快,长亭不愿送别。   五个月,他们相伴把皇宫角角落落都走遍了。   随着洛长安父母十年祭日的来临,祭日在七月里。   从长安城回旧都路上要三个月,也就是她生了崽子出了月子就得出发回乡了,刘勤打算十年祭给爹娘办得隆重些,守灵位守一年,她答应了,孝字最大,她为父母守多久也心甘情愿,一般十年都会大办,家弟不在,长女当家。   帝君开始变得焦躁,他会在每个清晨睁开眼未在身畔床侧看见她便弹坐起来,而惊慌地在皇田别院的田垄里,花园里找她,她实际是习惯早起给他熬上一些养胃的山药粥,他总能在小厨房里找着她,但他还是每次都似不见了她似的,害怕得很。   “唔......”这日,如以往每个日子一样,清晨醒来,帝千傲牵着她的手在别院花园里散步,洛长安走着就觉得肚皮发紧,一阵收缩,她便驻足,用手拢着肚子,眉心也皱了。   帝千傲忙将她打横抱了,回到室内,将她搁在榻上,摸着她圆滚滚的腹部,“应该这几日就产了。”   洛长安颔首,“应是近了,疼得频繁,应该就这二三日。”   帝千傲点头,“嗯。然后还得做月子。月子做久些时候,四五十天。调养好些。”   洛长安轻声道:“做足一个月,出了三月,四月头就得赶回老家了。”   帝千傲凝着她,将面颊偎在她肚子上,就不肯说话了,许久才道:“近日外面乱得很,朕走不开,不能陪你回去。”   洛长安颔首,“国事要紧。”   这时刘勤来了,进门便说:“长安,瞧兄长给你带了什么物什?”   说着,刘勤对帝后行了礼,而后将一个大锦盒放在洛长安面前,盒子里分了十数个小格子装着北方的野生核桃、松子、白果、榛子、北杏仁,以及北方的红豆。   帝千傲眸子一深,睇了眼红豆,北方的红豆,又名相思豆,此物最相思。   洛长安见了各色干果,便意外道:“哥,上回你托人给我从老家运冻梨,路上坏了不少,这回你学聪明了,托人从老家给我带干果。都是我喜爱的。”   刘勤只打着哈哈,并不接腔,片刻说道:“喜欢就好,野生核桃,多吃小孩聪明。”   帝千傲将修长的手掬了些红豆,“萧先生上来长安城理生意,在永定候府做客呢。这紧要的红豆,及别的不紧要的干果,是萧先生带来的吧。”   萧先生?   洛长安心中有些慌,眼见要生产,又与帝君离别在即,眼下萧大哥又来了,真是,复杂的局面。 第457章 牡丹   刘勤见帝君说起萧域已然云淡风轻,便也不再避讳,“萧先生上来长安城理生意,便在永定候府住下了,都是老熟人。这红豆,倒也不是他带的,这些物什都是赵歌给长安置备的。”   帝千傲将红豆于是放回了格子内,“如此甚好。不然,萧先生怕是要连南边的水牢也住一住了。”   “瞧您掬了一捧红豆,我这心都悬起来了。”洛长安嗤地一笑,“既然是赵歌准备的,我也就大胆用呢。老家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帝千傲温柔笑了笑,“大胆用。即便是萧先生准备的,朕也不介意。”   洛长安瞥他,“是,大度!”   帝千傲于是拿了自己的几页折子打算去早朝,刚走到门处,便听背后嘤的一声,他便急忙回身,只见洛长安小脸痛得皱成一团,他又将折子放下,将爱妻扶起往床边走,一边传道:“沧淼!进来探脉!”   海胤慌了,要生了!我还没准备好呢!尿布,小包被,粉粉小衣服!   洛长安的小腹一阵隔着一阵的阵痛了起来,将一双手都攥紧了,她也不作声,只咬着牙默默的忍受着,噙着两眼泪。   沧淼进得来,一边已经按照给帝君的女人接生的老规矩在双目上蒙了丝绸遮住视线,手上也戴了薄薄的手套,而后以手探了探洛长安腹部,“入盆要生了。都回避!”   说着,屋内的闲杂宫人都退了出去,刘勤也避嫌的出了去在外厅候着。   帝千傲将洛长安拥在怀里,他看爱妻疼得美丽的面庞揪在一起,被阵痛折磨却坚强的不肯出声,他不由手脚发颤,“媳妇儿,你感觉怎么样?别紧张,别紧张!”   洛长安一阵阵痛上来,痛得几乎没声,“我...我没事,不..不紧张。”   帝千傲就红了眼睛,“我好紧张啊!我紧张得都不知道我是谁了。媳妇儿,你疼不疼,疼不疼!”   洛长安摇头,宽慰他:“不疼的,没什么感觉,不要担心。”   她说着,只觉得肚子疼得要背过气去,冷汗也自额心淌下来。   海胤在帷幔后焦急的来回踱步,双手合十,一直不断地祷告,然后突然想起一事,就问道:“帝君,该上早朝了,百官都等着呢!这...这可怎么是好?”   帝千傲听见早朝,面色一敛,这边爱妻正要产子,他实在不愿离开。   洛长安推了推他的手臂,“速去忙政事,这里有神医,还有御医院的御医都在外面待命,不会有事的。”   帝千傲实在不能无故罢朝,便对沧淼道:“务必不能让人有事。如果有必要,保大弃小。洛长安得活着!”   沧淼颔首,“术业有专攻,我这几年已经被你锤炼成是一名优秀的妇产科大夫,你就交给我吧。再有,可能也没那么快生。尽量不破肚皮让她自己生了。你尽量早些下朝陪她,上回生老二,你不在,她一个人痛死了也一声没啃。有你陪她会好点。”   帝千傲立起身来,亲了亲洛长安坚强中带点倔强的面颊,“朕尽快回来陪你。这回一定陪着你,不让你一个人承受生子之痛!”   洛长安点点头,唇瓣惨白道:“国事要紧。快去吧。”   帝千傲于是快步驱至金銮殿去进行早朝。   海胤就在帝君后面道:“帝君,奴才能不能不陪您去早朝!奴才想在外面陪着皇后娘娘!奴才想听小公主第一声啼哭!错过了,会可惜一辈子的!”   帝千傲回头看了看他,“朕...也不想去早朝。你要是不去,咱俩都别去了。你说,让朕回去照顾皇后,朕就回去。快说!”   海胤一怔,帝君这是需要一个推他上今日早朝的,“....奴才哪能祸乱朝纲!得,奴才和您一起去早朝吧!”   然后,今天的金銮殿上,参奏折的人特别多,从为民谋福利,到制度创新,再到大江大河山川平原的开发整治,大家都特别积极地发言,就跟竞赛谁奏的内容多似的。   “嗯,当真百家争鸣。众爱卿,令朕欣慰。”帝千傲将手支着下颌,他心急,都开始抖腿了,他无助地看了看海胤。   海胤拿拂尘遮着嘴巴,小声道:“看我也不行啊帝君,总不能把百官堵嘴吧。”   有个年近七旬的老先生在汇报街容街貌的治理,他说话很慢,说得又很多,幽幽地道:“正阳门大街,城南十里巷,这些地方路边的花池子如果可以换成统一的形状,种植同一种花朵,街容街貌会显得更有都城的风气!”   帝千傲大抵用一生时间才终于等这老先生将话说完,见不是什么紧要事,即刻道:“朕准奏!爱卿去办!”   老先生缓缓道:“臣...还...没...说...完....!”   帝千傲:“┭┮﹏┭┮”我媳妇儿快生了!我想回家。   于是老先生又从以什么花朵装扮花池子展开详尽冗长的汇报,他罗列了蔷薇、三角梅、月季、海棠等,然后等帝君定夺,“帝君以为,什么花好?”   帝千傲忆及皇后播种的牡丹近日开花了,极为养眼好看,便说道:“牡丹,以后牡丹定为国花,全城道路装点牡丹。”   老先生说:“是!”   帝千傲又睇了眼海胤,轻轻一咳。   海胤张口一句:“退朝!”控住全场。   给百官弄得一愣,平常是‘有本请奏,无本退朝’,今日直接就‘退朝’?好突然。但好在我们也差不多表现完了。   老先生本来还想就牡丹颜色和帝君详尽地讨论,赤橙黄绿青蓝紫到底哪种颜色得帝君喜欢,毕竟街容街貌是国家门面,不可轻慢,但一句退朝,给老先生整得噎住了。   帝千傲下了金銮殿回到皇田别院内室,见洛长安已经发丝湿透,面色苍白,她手攥着锦被,口中咬着一截软木用力,以防咬坏牙齿,她见帝君来了,原本无依的心突然有了几分动力。   “皇后!”沧淼急声说道:“再用把力,小孩头快出来了!”   帝千傲洗净了手,将洛长安口中的软木拿下,然后使她咬着他的手,“木头咯牙。”   洛长安无助道:“我...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沧淼严厉道:“没有力气也要努力!人命关天,想想孩子的性命!再不出来,闷坏了!”   洛长安的泪水直落,她真的已经一丝气力没有了,但也担心孩子的安危。   沧淼见洛长安基本不行了,她体质本来就差,加上难产,此时基本气若游丝,他于是对帝千傲道:“没办法,还是得从肚皮取了,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恐怕大小都保不住。”   帝千傲握住洛长安的手,落泪道:“媳妇儿,受罪了媳妇儿。”   “我没事。你不要哭了。”洛长安一边安慰着已经全无主意的帝君,一边虚弱地对沧淼道:“神医速速取出孩子,务必保住孩子。”   帝千傲已经哽咽至无声,一声声地问着:“疼吗,疼吗?”   洛长安见他十分恐惧失去她,便柔声安慰他道:“不疼,一点都不疼。别哭了,乖。”   帝千傲突然就彻底崩溃了,“生孩子太可怕了!我以后再也不生了!”   洛长安也是无言,忙安慰道:“好好好,再也不生了。”到底是谁在生崽子……是我,对吗?   沧淼于是先使了麻药,而后动了刀子,动作利索地将孩子自腹中取了出来,将孩子口中污浊物清理了一下。   一声响亮的啼哭,在室内响起,使紧迫的气氛瞬时缓解了几分,众人皆因这声新生儿的哭声,而整颗心都化了。   帝千傲和洛长安深深地对视着,他将吻印在她的额心上。洛长安听见孩子哭,眼眶一热,放下心来。   帝千傲由衷道:“辛苦了媳妇儿!”   洛长安欣慰得落了泪,丈夫体恤她生子不易,实在暖心,“不辛苦,为你值得。”   海胤在门外喜极而泣,和刘勤搂在一块,他泪眼模糊地说着:“小公主出生啦!!”   沧淼将小孩儿交给旁边女药童,“给三皇子清洗一下,包在襁褓内。”   “是。”女药童于是帮孩子清洗了,便见一张小脸分外儒雅,她将孩子抱了给帝君看,说道:“恭喜帝君,是个皇子。”   帝千傲看了看孩子,摸摸小脸,而后他亲吻着洛长安满是汗意的手,“是个男孩儿,我们的小儿子。辛苦了媳妇儿,过去了,熬过去了。”   洛长安虚弱地点了点头,人已经憔悴至极,“本想能为您生个女儿的。给您凑个好字。”   帝千傲沉声道:“无论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媳妇儿生的我都喜欢!”   小桃自药童手里接过三皇子,转到屏风后面去了,海胤和刘勤都冲进来看孩子。   海胤看着粉雕玉琢的奶娃感动得老泪纵横,“小公主,终于把你盼来了。奴才几年前就给您准备了粉色小衣服,终于派上用场了!”   刘勤看着襁褓里的小娃娃,只夸奖道:“和我妹一样漂亮。”   小桃也泪眼婆娑地说着:“我和你们一样感动。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们,这是三皇子,不是小公主。”   “三...三皇子?!”海胤差点心梗住,险些就晕了。   刘勤把他扶住,劝道:“男孩也挺好,挺好!”   帝千傲温柔地摸着爱妻的发丝,“累坏了吧。好好歇着。我陪着你。”   洛长安点了点头,“好累,想睡一会儿。”   沧淼轻轻一咳,“还不能歇着,肚子里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帝千傲倏地立起身来:“也是朕的?...”   沧淼白他一眼,“开心得语无伦次了都。”   洛长安也吃了一惊,吓得困意全无,“真的假的?还有一个......”   海胤隐隐听见了,觉得自己又行了,求求了,给生个小公主吧!!!   生那么多儿子除了争皇位有什么用啊!   只有小公主才是贴心小棉袄啊! 第458章 水东流   沧淼都想把双眼上的纱绸摘下来,然后明目张胆再白帝千傲一眼,然后回他一句:“不是你的,是我的。”   本来想在心里说,结果居然太激动真给说出来了,好在眼上纱绸没真摘,嘴贱兴许还能活,眼睛贱了,看了‘某’的皇后那敞开的肚皮伤口旁边那...肌肤,估计立马就死了。哎,病患开膛破腹大夫还得蒙眼睛,以后谁质疑我医术,我就...药死他,‘某’!   帝千傲闻言,将手扼住沧淼的喉咙,一字一顿道:“重新说!”   他手里有块帕子,似锁喉也似擦拭。   洛长安见丈夫似醋劲上来,他哭都不顾得哭了,在她正开腹取子的时候要扼死他发小,她气若游丝道:“相公,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先让他把孩子给我接生了,然后把我的小肚子给缝上......”   洛长安可太难了,真怕相公和神医把她扔在这里然后去一决雌雄。   海胤也在屏风后,听着动静似乎朝极端面发展了,着急道:“对啊!卸磨再杀驴嘛!皇后和小公主的命都捏他手里呢!万一他又给接生出个皇子怎么办!”   沧淼:“......”这些大人物能不能对大夫善良点!   沧淼虽被醋帝锁喉,但他却丝毫不慌张,实际他心知帝千傲是在帮他拭去他颈项上的汗水,为身骄肉贵又孱弱的皇后接生并非易事,说不紧张是假的,万一把人接生没了,自己罪过就大了。   沧淼已经汗透衣襟了,然后他手里动作丝毫不耽搁,把个溜光水滑的女婴自皇后腹中托在掌心捧了出来,手捧新生儿,如手捧希望,他医者仁心,竟声音有几分哽意,“帝君,你的...万金大小姐,驾到!”   他说着,便将女婴口中污秽清理干净了,又一声啼哭响了起来,比方才三哥那声啼哭要...娇气很多,她有着神似父亲的眼眸和与母亲相似的绝色容颜。   帝千傲看见了小乖乖自母亲腹中出来的画面,以及剪断脐带的过程,很奇妙的感觉,与得到儿子完全不一样,得到儿子他只想历练他们,得到女儿则令他心肠发软。   帝千傲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手,非常软,他对洛长安道:“这是我们的女孩儿。她比她姐姐永乐儿幸运,她有娘亲、爹爹以及三个哥哥疼爱她,她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儿。”   洛长安已然筋疲力尽,只是欣慰地笑了笑,“她还有太后祖母,还有姑姑,还有两个舅舅疼爱她。”   帝千傲心中大动,“长安,你说...她还有祖母疼爱她?”   洛长安颔首,“过去几个月,我知道你心里牵挂痴缠病榻的老母亲。她有近一年没见孩子们了。您可以为了我与生母决裂,我又如何不能为了您放下仇恨呢。教人去知会太后一声,只说我产了,母子均安吧。”   “长安,朕感激!”爱妻的善良和宽容使帝千傲动容极了,看见爱妻生子不易,便记起老母亲待自己的恩情。虽我与皇后不能与她和睦如初,起码让她与孙子们偶尔接触吧,父母虽恶,恩情在。   “药童,给公主清洗,包在襁褓里。”沧淼将小漂亮交给女药童。   帝千傲先睇了眼洛长安的小腹,而后望着沧淼,希冀般地问道:“还...还有吗?”   沧淼一怔,“......”讹我?   洛长安:“......”   “没了。”沧淼认真的回答着,然后快速为洛长安将伤口缝合,落药止血,包扎固定一气呵成,而后突然脸色一沉,“啊,好像还有一个!缝早了!”   帝千傲:“!”   “开个玩笑罢了!就两个!我一早就是知道是双胎。卖了个关子,瞒了你们数月,是不是觉得白捡了一漂亮闺女?收获巨大?”沧淼把纱绸取了下来,半开着玩笑。   实际他蒙着纱绸处置伤口非常耗费脑力、手法和技艺,他一放松下来,就通身力气如被抽干,刚站起就脑子一空,险些栽在地上。   “你这嘴可是够严的。能守几个月不说这事!”帝千傲忙将他扶住,认真道:“辛苦了,兄弟。”   沧淼端了杯茶大口地饮着,“应该的。冲你这句兄弟,干什么都值了。”   外面海胤用胳膊肘戳刘勤,“他们刚才说的万金大小姐,是小公主的意思,对吧?”   刘勤睨了他一眼,“对。”   “噢!头晕!”海胤倏地双腿打软站不住了,若非刘勤搀着就一屁股坐地上了,海胤小声说道:“终于盼到了!我可太不容易了!我险些以为皇后生不出女儿来呢!慎言,慎言!圆满咯!”   海胤、刘勤、夜鹰等都进来看小孩儿,这时两个宝贝都被放在了各自的小摇篮里。   沧淼、海胤、刘勤、夜鹰以及帝君都去围观小公主,都是眉花眼笑地看着小公主。   然后三皇子的摇篮跟前一个人都没有,宝宝无助,宝宝孤独,这...太虐了!   海胤轻轻地把小公主抱起来,天天盼小公主,如今终于盼到了,就跟做梦似的,红着眼睛道:“帝家唯一的女孩儿。矜贵,稀罕。万千宠爱小公主!”   夜鹰说:“好想给她磕头啊。”   刘勤耐心地逗着:“叫舅舅,宝宝,叫舅舅。”   帝君轻轻一咳,与国舅竞争似的:“宝宝,叫爹!”   刘勤:“......”至于这么争强好胜吗帝君!   海胤突然想给小公主唱歌,于是轻轻唱道:“小豆角,真可爱,里面住着胖乖乖,太阳公公亲一口,噼啪一声蹦出来。”   帝千傲也为女儿唱了一首温柔的童谣:“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我的女儿,不会被明日所累。有为父在,有娘亲在。”   小公主听了歌声便凝着父亲的方向。   洛长安心中暖暖的。   众人:“......”帝君还会唱歌。并且,是童谣。额,好震惊!   三皇子却突然哇一声哭了,大抵是觉得自己这边太过寂寥。   洛长安不忍心道:“三儿可怜。”   帝千傲便忙走到老三这边,将人抱起来,认真道:“男人要大度啊。爹给你唱首国歌,熏陶一下:满腔忠魂,锦绣河山,冲开血路,挥手上阵,致力国家振兴......”   一下把众人唱安静了。   给刚出生的三皇子唱国歌,真的太虐心了!帝君对儿子和女儿,待遇差别巨大!   洛长安疲惫地偎在枕上,柔柔地笑着,眼眶也润了,看着那真性情的帝君,他和自己最初入宫时以为的那座毫无人味的冰山,相去甚远。   初入宫时,她会因为害怕帝君而在龙床上瑟瑟发抖,也会觉得他女人很多很脏,会觉得他讨厌,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是个笨蛋。   他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们的父亲,是我和孩子们牢固的港湾,他如缠绕入骨的情丝,使我难以自拔。 第459章 不表态   帝槿禾下了国子监,槿风也教乳母抱着过来洛长安身边了。   帝槿禾见母亲疲惫不堪,且床边桌案有一盆血水,立时就担心母亲的身体,拉住母亲的手,泪目道:“母后,生病了吗母后,流血了吗母后,疼吗母后?”   帝槿风见哥哥哭,也跟着哭,“母后生病了吗?母后流血了吗?”   洛长安见两个儿子担心自己,心肠不由发软,连忙一手拉着一个,颤着嗓子道:“没关系的,母后没有生病,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帝槿禾拿衣袖擦擦眼睛,大眼里的泪珠滚来滚去,长子爱操心,“没关系吗,真的没关系吗?”   槿风也奶声奶气地哽咽着,“没关系吗?疼吗?母后?”   洛长安心疼极了,被小哥俩一问,觉得连伤口都不痛了,连忙爱抚着两个儿子,平时都亲自教养他们,一生了弟弟妹妹,难免对老大老二较之前怠慢,不由更是觉得亏欠,忙道:“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母后很快就可以陪你们一起玩儿了。这是弟弟妹妹送给你们的礼物,希望你们可以喜欢弟弟妹妹哦。”   说着,洛长安将提前预备好的两个小风车从床里侧拿过来递给了槿禾与槿风,两个小家伙得到了礼物,就对新来的弟弟妹妹热情了起来,甚至还过去看了看,摸了摸弟弟和妹妹。   大家热闹了一阵儿,皆退去了。   洛长安气血严重受损,坐也坐不起身来,本想喂两个孩子母乳,结果自顾不暇,无奈两个小家伙第一餐是一早准备的乳母喂养的。   “我其实想喂宝宝母乳。”洛长安说着。   帝千傲看了看她的胸腹,脑海中出现她哺喂龙凤胎的画面,他将领口拉松了些,轻声说,“嗯…先养好身体。不必给自己太大负担。”   洛长安又道:“其实应该现下就喂的。宝宝刚出生就交给乳母,我愧疚。”   “……身体要紧。”帝千傲劝着。   洛长安虚弱道:“我想喂宝宝,还是将宝宝带来我试试自己喂养。”   帝千傲:“……兄妹俩睡了。你如果实在母爱浓烈到命也不要了,就喂喂朕…?”   洛长安:“……”   帝千傲坐在床边守着洛长安,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待她睡了二个时辰,又幽幽转醒时,他才问道:“皇后,老三和公主的名讳,你可敲定了?”   之前二人讨论了不少名字。但一直没定下来。   洛长安想了想便道:“三小子叫帝槿璃,公主叫帝槿云,小名就叫她梅官儿,致敬梅姑姑,虽小名是奴才名儿,压压她的命数,好养活。”   帝千傲颔首:“都依你。”   洛长安看着襁褓中的槿云,泪目道:“梅官儿,梅官儿。”   沧淼在一边准备着调理身子的药方子,一边交代道:“因为是龙凤胎,两个孩子都不大,各重三斤多,就这就不错了。皇后身子不好,气血两虚,不要强行母乳喂养,以免透支身子。以后,再不能生了,再生有生命危险。”   帝千傲颔首,“知道了。”   洛长安实际是愿意自己喂养小孩的,槿禾那时候就是吃她的奶,到槿风她身子已经不太行了,只母乳了一段时间就换乳母喂养了。到这两个,身子亏空严重,竟然连母乳也不能了,女人生一次孩子对身体消耗一回,所幸觅得良人,所受百般疾苦都值得。   “传秋颜来。”帝千傲吩咐着海胤。   “是!”海胤随即便命人去传人,片刻后秋颜便进入了内室,对帝君行了礼。   “参见帝君。”说着,秋颜睇了眼在一旁正书写药方的沧淼,他似乎蛮疲累的样子,应该是刚才为娘娘处置伤口备受压力。   帝千傲凝神道:“朕会命海胤,封锁皇后产子的消息。但,朕是要为一双儿女大办满月宴的。目前,外面‘西冥贼’仍四处作乱,你用了五个多月,没能平乱!你是干什么吃的!”   沧淼一怔,凶我的...秋颜!   秋颜马上跪地禀报道:“贼人狡猾,只是煽动民众作乱,而不真身示人,属下以为这些逆贼只等皇后产子后便会有大动作!属下仍在努力查处!”   帝千傲不耐道:“朕给你最后一个月时间,揪出来逆贼的巢穴,朕要用逆贼的血来为我东冥的皇子公主朝喝满月之喜!若是你在满月宴之前,不能揪出逆贼,就交出将军令,别干了,提头来见吧!”   秋颜不禁心中紧张,压力也大了起来,“是,帝君!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说着就躬身要退下。   帝千傲冷冷睇她一眼,“五个月丝毫进展没有,使外面污蔑皇后名声的谣言漫天四起,百姓也有不少伤亡,去领五十军棍!”   秋颜握着两手冷汗,马上道:“是,帝君。”   沧淼睇了眼帝千傲,“看在我刚给你接生,不,给你媳妇儿接生的份上,能不能不打我媳...不打秋颜啊!”   帝千傲沉声道:“公私不要混为一谈!”   洛长安也道:“可以不打五十军棍吗?”   “圣旨已经下了。”帝千傲静了片刻,大抵觉得有点对沧淼不住,爱妻也为秋颜求情,他才软了声音又道:“......你们休要私下帮她,被朕抓到,并罚!”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沧淼说完便将药方子递给了药童使其给皇后侍药。而后他则跟着秋颜去了。我哪里可能教帝君抓到,我肯定做得滴水不漏的嘛。   ***   洛长安完全卧床了十天,终于可以下地活动了,刀口缓缓的在愈合着,已然不怎么作痛。   帝君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除去早朝理政,便围着她和孩子们转。   到了月子过半,刘勤开始过来询问何时可动身回旧都省亲的事宜。   洛长安只说再过半月就可以动身了,于是和刘勤敲定了四月初一的船期。   开始,洛长安给帝君说四月初一要动身回老家了,帝君只是笑笑,并不说话,不表态。   洛长安虽没得到首肯,但是尽孝这种事帝君应该是不会阻拦,她就在三月中旬开始命宫人收拾行李,厚衣服,小孩儿的东西,她带不了四个孩子回去,但新生这俩离不开她,必须得带着,所以要带的东西特别多。   帝君每次理完政务回来就会看见屋里行李又收拾好了一些,他就仔细地看看行李,有时说要检查看收拾好了没有,把行李拆开,拆开又不重新打包上,总归给她添乱。   洛长安明白他不舍她独自北上,但因为一个孝字,使儿女之情变得难以启齿了,他也不便相留,她实际也不舍丢下他和老大老二,但父母祭日不能忘。   终于在三月最后一天,她临行的头天晚上,近半年没喝酒的帝君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到了殿内。   洛长安其时正在殿内为帝君缝制新衣,她虽然在月子里,但是她知道自己要离开比较久一阵子,于是在刚可以坐起身就已经动针给他缝衣服了,因为生孩子骨缝都打开了,需要静养不能劳累,她没把自己身体放心上,一个月下来,握针的手指落了痛疾,手指疼得伸不直。   她见帝君回来了,且醉的步子也乱了,他半撑着桌案远远看她。   她便将针线收起,然后将最后一件赶制出来的衫子叠整齐,和其余的衫子放在一处,她温声交代着:“一共做了四季的衣裳各两身。搭配着你其余的,一年里够穿了。”   帝千傲因酒水而觉内热,将衣袖微微卷起,露出一截麦色紧实的手臂,他随手拉了大椅坐下,将双腿微微敞开,对洛长安伸出手臂,半眯着醉眸道:“媳妇儿,过来,我好好看看。” 第460章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   洛长安闻言,便看了看他微微下垂着的眉眼,他眉宇间有不加掩饰的不舍和失落。   她眼眶一酸,心生不忍,他是她的人,她便走了过去,立在他腿间被他冷冽的气势笼着,鼻息间是他身上袭人的酒酿气,以及属于他的龙涎香,她温声道:“好不容易天天监督着你,不准饮酒了,用药膳养了五六个月,胃才刚好些,如何又饮酒了。”   帝千傲听着妻子的软甜的责备声,他心里揪得难受,她说话声音总是柔柔的,纵是被他逼急最恼时候也如娇嗔,实际想天天听见妻子念他。   他将手臂圈在她后腰,用手掌轻轻抚摸着她背脊,春日里穿得单薄,她产子后曲线恢复得很好,更多了几分韵味,容颜因复颜草的机缘,日渐复春越发貌美了,他抬起眸子仰视着她,看不够,如此美人是我媳妇儿。   “今儿心里难受的受不住了,就和他们喝了些。”   “如何难受了?”洛长安以为他是心疾犯了,取了心头血后,他常会犯心疾,她关切地给他揉着心口,“可是心里又作痛了。传苍淼来看看吧。”   “难受了传他没用。皇后总是传他碍事。三月三十了,明天什么日子。不传他。”   “我明白了。”洛长安的面颊立时红了,垂了下颌道:“不传他就是。原不是心疾犯了。是舍不得我了。”   帝千傲将她揉在他胸膛的手攥住,然后将她手放进他衣物里,使她手心压在他心口肌肤上。   她的手为了给他缝衣落了痛疾,手指伸也伸不直,问她痛不痛,眉如新月笑笑的说不痛,他心疼的呼吸也难,藏了她绣花针,她就生气一天一夜没和他说话并且要分居,他竟拗不过她,又乖乖将针还给了她,原来她对他也是用情至深,她也不舍他吧。   “一想到明儿是四月初一。心里就痛得厉害。”   说着,帝千傲眼睛红了,给她做月子,倒给他做出了心病来了,一天天数着日子,生怕四月初一来了,三月上旬都还好,过了十五就慌了。   洛长安也静了静,怕一开口就嗓子发颤了。   两人都静了,可闻彼此呼吸声,情愫蔓延。   过了会儿。   帝千傲缓缓说道:“这半个多月,每天都见你在收拾行李。不少时候是当着我面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吧。”   她当他面收拾行李,滋味好苦,然是父母十年祭,缘由太重,不能阻拦,最苦。   洛长安颔首,“刚又检查一遍。都收拾好了。您早说些,我也避着您些收拾。但总归我得收拾……我也觉一月过得快极了。仿佛昨儿才生了那两个人。”   帝千傲又如耍赖般说道:“我要再检查一遍你的行李。共计数十箱子,一一的看看,你定没带朕的衫子解苦。”   “带了你昨日退下来的里衣。”洛长安红着耳尖说着,见他真要借着酒意发落她和一干宫人花半个月收拾好的回乡的行李,于是连忙压着他手臂道:“不能再添乱了,您多像个孩子呢。今儿再都捞乱了,一夜不能睡就收拾行李了。有这个时间,我们说说知心话不好吗。”   帝千傲别开俊脸,眉心揪了揪,声音略有哽意,他说着反话吸引着她的注意,“不想和皇后说话。不欢喜皇后了。”   洛长安心疼坏了,就勾下颈子认真地凝视着他面庞,轻哄着:“好了。一年过得很快的。”   帝千傲睇着她,莫名委屈,动辄一年半载,人生短暂,为什么呀,“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一日十二时辰。总计四千三百八十个时辰。时江护堤也可修出雏形了!”   洛长安叹口气,眼眶发热,就不说话了,省亲之事去年就跟他打了招呼,没想到还是这么分别难。   帝千傲静了很久,委委屈屈问道:“你会天天给我写信吗?”   洛长安点点头,“会的。”   帝千傲又问:“每封信打算写多少字?”   洛长安认真想了想,“就写信告诉你我每天干了什么,吃饭睡觉带宝宝然后见女性老友什么的,应该五十个字差不多可以写完。”   帝千傲心都碎了,“你每天对我的思念只有五十个字。哦,原来只有五十个字。挺多的。”   洛长安被他磨得没办法,“那我多写点。每天写三四页信纸,顶天立地把信纸写满,还用最细的毛笔写最小的字,不空格没标点的那种,全是字……”   帝千傲这才被哄得好了些,到底点了点头,“嗯。”   洛长安见他醉酒颇深,冷俊的面庞有几分酡红,当真惹人怜惜,她摸着他的眉宇交代他道:“我不在家,你要按时茶饭,操心国事同时保重身体。你爱喝的碧螺春,我给你放在壁橱第三格了,我交代宫人了,茶盒子里的茶叶没了,宫人也会去壁格取。然后,不要忙到太晚了,夜里早些睡,春日里仍凉,不可踢被。”   帝千傲如任性一般,和她反着干,“你不在家,我不用茶饭了,不饮茶,夜里也不睡了,索性被子也不盖了。一年后你回来了,给我上柱香。”   洛长安心里撕扯着,和帝君别离好伤感,他太黏人了,她别开眼睛平复了下险些夺眶而出的眼泪,“不要闹啊。”   帝千傲嘴角微微颤着,“就闹。”   洛长安略高了声音,“相公!”   帝千傲终于借着醉意把她禁锢在怀里,使她坐在他腿上,咬着她耳廓和她软声说道:“媳妇儿,明儿能不能不走啊。舍不得,舍不得……”   洛长安终于红了眼眶,真怕下一个字就失声哽咽了,但实在不敢吐露实际不想走的想法,有此想法已经觉得愧对二老了,“不能呢。爹娘十年祭日,我是长女。白泽为守边关不能回去,情有可原。我若嫌旅途远不回去,就说不过去。刘勤为义子尚且记着养育之恩,我是亲生女儿,不主事,使人笑话。”   帝千傲就失落的把脸埋在她胸口,难受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竟无从反驳,过了许久才又抬起眸子道:“明儿和爵爷约了几时动身?”   “我哥教我辰时赶到谷波渡口。我不知他为何选这个渡口,想必这个渡口偏些,不引人瞩目。”洛长安说着,又问:“您是如何打算的呀。”   帝千傲轻轻一叹,温声道:“我已经交代刘勤,诸事都已经部署好了,就走谷波渡口,这渡口是我选的,明儿一早朕派人将你从地宫里直接送出宫外,出了地宫暗门,不久便是渡口。时江两岸你所经之处朕都打点好了,一路上,你见的船只、路上行人,均有朕的人隐在其中,各地班子信得过的也都通报过了,都会护着你。不必忧心路上安危。画舫大火之旧事不会再度发生。”   洛长安颔首,这才明白,三月里他虽然没有表态,但是他默默替她安排着回乡诸事,他对她总是如此用心和不辞辛苦,尊重着她的想法和决定,“好的。”   帝千傲揪了揪眉心,“辰时,又是朕早朝的时辰。不能亲自去送你了。明儿朕下了早朝,你就到了沅陵渡口了。”   洛长安连忙说:“没事的。明日不送也没关系,现在不是已经提前在送我了吗。”   帝千傲一声声唤着:“长安…长安…抱抱…”   帝千傲这晚上醉的厉害,缠着她不肯丢,闹着说要要给皇后做暖床奴才,退了外袍只着里衣就爬上了她的凤床,又说也想帮娘娘暖身子,便将她按在榻上翻来覆去亲个不休,留了许多痕迹。   她有孕期间他已经数月不得亲近原就缺乏,此时因身子恶露未尽净,还有些少许残余,他也不便亲近,又即将分别一年,他直难受的满额青筋在她耳畔说好想她,声音也颤了。   洛长安听得耳根发软,只说要给他讲讲四德,帝千傲当真就酒后乱性,直将她兜兜也去掉了,比宫妃听了她讲四德还要反应激烈,左右不让她睡下,醉糊涂了,只求着让皇后宠幸,左右抵不过他攻势,依着他安抚疏解他几回,他才稍微平静下来累到睡下,她才出月子,当真吃痛了。   翌日早,洛长安起身极早,今日她穿着寻常布衣,她起来时,帝千傲仍沉沉睡着,她不忍打扰他休息,也怕别离太苦,于是洛长安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去儿童房看了看还在熟睡的槿禾与槿风。   便使亲信抱着槿云和槿璃随宫人从地宫去了。   她走得很坚决,一是刘勤在渡口等他,晚了刘勤会唠叨批评她不孝顺。二是,她怕走得慢了自己越发舍不得离开,又难以启齿不舍离开,为父母尽孝最大。   洛长安进地宫之前,看了看大雁湖的方向,只见大雁湖这边最后一批大雁也北飞去了。   大雁塔仍伫立在那里,昔日和帝君分食月饼的情景还在脑海。   今年的中秋,不能团圆,要分开过了。   好在可以一同欣赏天上明月,北方和南方是同一个月亮。   卧房内,皇后的凤床上,帝千傲揉着犯痛的额心,张开了眸子,便见皇后已经不在身畔,他便弹坐起来,急忙下床,昨夜记忆涌上来。   他里衣上有些血迹,他立时有不少懊恼,昨夜他弄痛了皇后,苍淼交代至少二个月才得碰她,昨夜居然在她身子不清净时就要了她。若是作病,他当真愧疚,但真的太想念她了。   他甚至没有顾得上穿上龙靴,便赤足迈出了屋子,踏入了院中,院子里风吹散了不少半干的带刺蔷薇,他的脚心也被刺破出了血来,他宛若未感觉到疼痛,他在院中寻找着爱妻的身影,便慌张道:“皇后!”   没有洛长安的回应,以往洛长安听见他唤她,会说“在这里”,他会寻声找过去。   但今天爱妻没回答。   他厌恶四月初一。这天令朕深恶痛绝!   他厌恶在他唤皇后时,不能得到皇后的回答,这如身至炼狱,钻心。   “长安!”   廊子里假山处的宫人都避在柱后以免冲撞龙颜,也从未见过今上赤足寻找皇后,如一个无助的孩童一般。   帝千傲如每次一样,先去田垄子那边的葡萄架下寻找着皇后的影子,未见。   然后去了牡丹花盛开的花园里寻找着皇后的影子,未见。   他最后去了小厨房,他以往每次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皇后的身影,她每天早上都会亲手为他煲粥食。   将小厨房的门推开,帝千傲走了进去,小厨房有皇后为他一早熬好的养胃山药粥,却没有皇后的身影。   是了。   今日是四月初一。皇后回乡省亲去了。   正值仲春与暮春之交,清明时节,细雨纷飞。   帝千傲也看向了大雁湖的方向,大雁也尽北飞了,偌大的皇宫,只余朕一人。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日,一日十二时辰,总计四千三百八十个时辰。   可没有皇后在身边,连半盏茶功夫也觉度日如年了。   帝千傲当即身形一晃,靠在檀木门上,缓缓滑下身子,手托着额心,浑身力气也被抽干了,他紧攥着心口衣物,揪着眉心道:“皇后,为何没有叫醒朕道别......”   海胤见帝君在厨房门口无助的如同个被抛弃的孤独的孩子,仿佛随时就会泪至失声,实在不忍心,便温声道:“娘娘已经自地宫去了谷波渡口了。帝君,娘娘明年就...回来了。一年,很快的。”   帝千傲将手掩在双眼上,不言。   ***   洛长安和刘勤乘一条低调的商船北上旧都,令她意外的是,萧域和赵歌以及他们女儿也在同一条商船。   他们原带着十数家仆走陆路,理生意同时四处游玩,游访名山大川,这时趁刘勤的船到下个城郭去,也是见见长安,久未见面了,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妹子都好?”萧域问。 第461章 看,花开花落 云卷云舒   洛长安颔首,“都好。”   “好,就好。”萧域微笑。   洛长安再见萧域,二人竟都已经释然,如多时不见的老友,也如兄妹,“兄长,你女儿几个月了?”   萧域将怀里抱着的千金举了举,教洛长安看真切些,“十个月了。她长得像赵歌。”   洛长安轻笑,“是长得像赵歌,真好看。”   萧域也笑:“你的璃儿、云儿眉宇间有帝君的影子,龙生龙,凤生凤。”   洛长安教宫人将龙凤胎送回窗舱歇着,以免春风吹着,又对萧域打趣道:“你这属于从小培养女儿,这么小一点就带她出来走南闯北。”   萧域颔首,“带她们母女多出来走走看看,人生在世,不能辜负帝君皇后为咱们打下的大好河山。”   洛长安接着又和赵歌聊了彼此的孩子。   船离岸,船身猛地一动,洛长安就魂不守舍,不愿意闲聊了。   商船顺着时江水往北走,白色的浪花被船身激起甚高,离长安城眼看远了。   期间,洛长安看着日头,算着时间,这个点,帝君应该在早朝,等帝君下了早朝,我应该已经到了下一个叫做沅陵渡口的地方了。   洛长安勉强和刘勤、萧域还有赵歌闲话家常,但是说着说着,她发现自己的乡愁犯了,她突然发现,有帝君的地方才是家乡,她已经开始思念长安城了,疯狂思念槿禾、槿风,小哥俩睡醒发现母亲走了必会哭闹了。   还有疯狂思念满月和...帝君。   刘勤讲了一个特别好玩的儿时趣事,大致是他幼时和父亲经商的时候被人骗钱从那以后他就励志要做个贼精的商人只赚旁人银子之类,大家都笑了。   洛长安却因为船只离谷波渡口越来越远而眼睛开始落泪。   刘勤关怀道:“好好的怎么落泪了。是身子乏了?还是我的趣事难笑到哭了?”   “船离岸了。”洛长安开始语无伦次,泪水断线了,“方才起落雨了,见不到日头了,眼下什么时辰了。许是江风太大,吹得眼睛难受。你们聊吧,我回去看看一双儿女。”   刘勤束手无策,不知妹妹怎么了。   洛长安于是就回了窗舱之内,坐在窗畔,身子也虚弱,此时一落泪,才发现出地宫时的决绝根本是纸老虎,那时多决绝,这时多后悔,后悔没叫醒帝君和他清早里道别。   离谷波渡口越远,她的难过越甚。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一日十二个时辰,总计四千三百八十个时辰。   一年,它过得一点也不快。   后来又经过了沅陵渡口,这个时间帝君应该下了早朝,接着会去御书房议事了吧。   洛长安接下来不知道又过了几个渡口,只知道天色已经入夜了,中午刘勤敲门教她用膳,她不饿就隔去了,左右没有母乳喂养孩子,无心茶饭。好苦。   忽然,案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首一骑最先,后面随着十余骑,沿着岸边长街,在细雨里疾速驰来了。   因为已经入夜,她自窗舱窗畔远远朝着岸边看过去。   那昏黄的渡口灯笼下,骏马纵蹄飞驰,而打首那马背上那人身姿绰约,竟宛若...帝君。   洛长安不知道此时是什么地界,她只知道自己或许已经疯魔,原来思念一个人,真的看谁都希望是那人。   “长安!”   洛长安似乎听见了有人叫自己名字,她们的船只刚在一个叫漫水的渡口短暂停留补给了必须的新鲜食物和用品,才离开案头不久。   “相公?”洛长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度眯着眼睛聚焦,往案头的骏马看了过去,“是相公吗。”   便见灯笼细雨里那人朝他扬起手,口中急声呼着:“长安!让船靠岸!”   洛长安双脚生出了意识一般,即刻出了船舱,对刘勤道:“哥,命人将船靠岸,我似乎听见帝君在叫我。”   刘勤一怔,连忙宽慰道:“长安,我们已经离开长安城两百余里了。帝君政务繁忙,是不可能出现在漫水这一代的。再有靠岸到底容易有危险,毕竟是夜里。”   洛长安回头看看岸边的骏马,对兄长的话也颇以为是,但她这时就不甘心的任性道:“可以靠岸一下吗。万一是他呢。万一他来送我了呢。”   刘勤见妹妹泪眼婆娑,也不忍拒绝,便对船夫道:“靠岸,靠岸,回去再置办点东西。”   “是,大少爷。”于是船夫便将船只又往着岸边驱,等到船只泊入渡口,船夫将木阶放了下去。   洛长安便提起裙摆,她甚至没有顾得上打伞,而将干净的绣鞋自木阶上快速步下,那边骏马离这边还有很远,她便朝着骏马的方向跑过去。   这个岸头有条灯笼街,长街两边有许多石柱子,每个柱子上都挂着一个彩色的灯笼,绵延数里,华灯初上。   洛长安跑了一阵,她身子已经吃不消,发丝也淋湿了,她没有停下,仍往那骏马驰来的方向奔过去,她的衣摆和绣鞋也被雨水打湿了。   待骏马行得近了,马背上那人利落地纵下马来,他随手将马鞭缰绳扔给他身后的随侍,他不是旁人,正是东冥王,帝千傲。   洛长安终于看清楚了来人正是帝君,她已经跑的气喘吁吁,她却没有止步。   帝千傲远远见自己的女人朝自己小跑来,他便快步夺过去,衣摆被雨水打湿,干净的短靴沾了泥污,君降。   双向,奔赴,眼里只有彼此,只想靠近你。   终于,他们在灯笼长街烛火最绚烂处相遇了。   “好长安。我的好长安。朕不放心你一人离家。不放心。”帝千傲一把将洛长安抱在怀里,将面颊埋进她的颈项中,颤着嗓子打破了那难以启齿的孝道,“追了二百里,终于追上了。跟朕回家吧。不要说一年,片刻也离不了你!”   洛长安在他怀里小声说着:“相公...我...我定是不孝的,我...我竟不想回乡。可我懦弱,不敢说啊。我...我不想和您分开了。别离好苦啊。然……二老,二老……”   帝千傲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沉声说着:“父母十年紧要,朕也想为国丈二老过十年,虽通常都不挪祖坟,但毕竟你们兄妹都在南边,二老也该来团圆。朕会命禁军行陆路,回去旧都迁坟移墓,将二老尸骨灵位移来新都,一路会有国法师随行,周护二老的神魂不被路途所侵。也会请财神为你们白家生意镇风水。不会使财路受阻。”   洛长安心动狠狠一撞,“帝君......”   “使你走水路是因你身子孱弱不可颠簸,禁军快马加鞭走陆路,一个半月可抵达,一个半月可返回,七月里,仍可赶上二老十年祭日,朕会在长安城选风水宝地为二老建陵墓,朕会在三月内修好国丈陵,到时和皇后一起拜祭。往后皇后也可以常常为二老扫墓。可好?……可好……”   洛长安没有想到帝君会为她做到这种程度,抱着他腰身,“好人,何苦处处迁就我。”   “你为我诞下三儿一女,你为我原十指不沾阳春水,现缝衣煲羹汤落下手疾,我做这些算什么。”帝千傲将手指拢入她的后脑,低下头发狠似地吻住她的唇瓣,直到尝到了血的腥甜才放开了她那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复又将她拥入了怀中。   洛长安偎在他怀里,把自己直哭作一个泪人儿,“我再也不要和帝君分开了。”   刘勤、萧域等也跟了下来,见鸳鸯重逢,无不动容。   刘勤为帝后将伞撑住了,他说道:“既然如此,我便随禁军一起北上,给父母迁陵吧。一劳永逸。以免十年一回,你们二人生离死别,看得人揪心。”   帝千傲睇向萧域,“老朋友。”   萧域大大方方颔首,“帝君,好久不见。您越发精健了。”   帝千傲温温而笑,已不将萧先生放在眼里,“过去一年,皇后故居劳萧先生代为修葺,朕心里过意不去。此次回去迁灵,朕会将皇后故居圈起,建皇后故里,由专人打扫。就不劳萧先生了。”   萧域明白帝君是不满他修葺皇后旧居的事,他也并无异议,只颔首道:“帝君想的周全。萧某感佩。”   随后,刘勤交代船夫将萧域夫妇继续往下一城郭去送,他自己则在漫水这边找个酒馆住下,等禁军到了就一起驱马北上返乡,当儿子的是要把父母的事放心里。   帝君随手点了漫水渡口的一艘画舫,这边不少船是他一早给他的人做掩护用的,他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入了画舫。   洛长安从行李中翻出了干的衣物,还有他的那件干的里衣,二人都换上了干衣服,他们二人又合作着将换下来的湿濡的衣物晾了起来。   帝千傲坐在窗畔椅上,看着妻子在盯着那一堆行李,表情可爱,他问:“怎么?”   洛长安犯难道:“花了半个月收拾好的。回去又得花半个月收拾回去。唉…”   帝千傲牵着她腕子把她带进怀里,“慢慢折腾。也就这一回了。往后再没机会独自出远门了。这回给你能耐坏了,离了朕两百里远。朕心都操碎了。龙案又掀了!”   洛长安眼睛红红的,唇边的笑意甜甜的。   帝千傲摸了摸她小腹,“昨夜里朕醉的厉害,不知轻重,弄疼了没有。”   洛长安点了点头,“往后不可喝那么多酒了。醉了就跟要把人给...属实害怕人的很。”   帝千傲轻哄着她道:“往后不饮酒了。”   画舫外细雨敲打着水面,随着水波,往着谷波渡而去,岸上长街上的灯笼往后划着,如飞速而过的画卷。   帝千傲指着桌上的棋盘,笑问:“皇后可有心境下棋?此前,皇后与朕有局未完的棋局。”   洛长安坐在他对面的椅上,“我记得那时棋局,我象走田字格,您出士,我便出车吞了您的一员士子。”   “不错。继续。下棋。”帝千傲将棋局摆成那日那残局,那时就绞尽脑汁想输给皇后,这时更是暗戳戳将老将挪在皇后的车那条线上去了,“这棋只和媳妇儿下,味儿才对。”   洛长安心想好家伙,帝君又自刎般的要输给我,又在逗我玩,但是总赢棋还是很幸福的,她拎着车就将他老将给干掉了,笑道:“将军!我赢了!”   帝千傲见她笑了,他也温温笑了,“竟没瞧见你的车!不行,悔棋,悔棋!”   洛长安一把捂住棋盘,“落棋不悔!”   帝千傲于是又道:“不悔,从来不悔。”   洛长安心中一动,二人都会心笑了。   洛长安突然想起一事,便问:“帝君,您是如何知道我多少根头发丝的呢?”   帝千傲捏捏她鼻尖,“找个机会,慢慢告诉你。关于暗阁姐姐的事情。"   洛长安心底猛地一动,“帝君!您是......”   帝千傲只是宠爱的笑着。   他们在清晨里回到了皇宫的家里,细雨停了,别院里牡丹上有点点雨珠,映着朝阳泛着点点光芒。   帝槿禾和帝槿风才起床,见了父母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回来了,于是在朝阳里边开心叫着父皇、母后边快乐的冲了过来。   在春日微风里,在牡丹花香中,在葡萄架下,有他们六口的欢笑声,还有在天国的永乐儿,一家七口。团圆。   帝千傲说着:“过了风头,就给三小子和小梅官儿办满月酒。普天同庆!”   “好!”洛长安说着,忽然想起正事,“帝君,速速穿上龙袍,近辰时了,早朝!早朝!”   “来了。媳妇在家,朕有主心骨了。当差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帝千傲正在案前欣赏长卷宫廷建筑画作。   听见妻子唤他,便随手将宫廷画作从卷轴这边一拨。   他手底宫廷画作随卷轴慢慢的合起。   洛长安看看那合起的画轴,往事一帧帧在脑海划过。   那,凤凰台,风雨亭,大雁塔,点将台,金銮殿,东宫,龙寝,七十二殿,绿瓦红墙,皆卷入画轴之内。   那,芙蓉糕,玫瑰茉莉,碧螺春,女儿红,桂花,牡丹,葡萄架,烤红薯,一分为二的月饼,亦皆卷入画轴之内。   还有那生辰里的萤火虫,那生辰里长明的宫灯,那生辰里的主母镯。   还有,还有,那发结,画像,手帕,玉玺坠子,朱砂字。   皆随着画轴缓缓地卷起了。   正是仲春与暮春交界,晨光里,又见细雨纷飞。   洛长安对小梅官儿哼唱着她父亲给她唱过的童谣:“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苦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我是洛长安,那是我的少年郎帝千傲。生死不离。   十五年。   属于我们的,一加一,等于七。   日子才开始呢。江山易得,江山难守,即可同甘甜,也可共风雨。因为你是你,因为只是你。   我是帝千傲,那是我的小姑娘洛长安。死生不弃。   从此。   陪你。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惜时如金,不再蹉跎。   陪你。   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   弱水三千,取一瓢饮。   一生。   一世。   一双人。 第462章 沧秋五两订 老仙葩   金銮殿上。   晨曦自窗子射进来,龙椅金座上的帝君被光线照得半眯了眸子,平添教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百官束手立在殿堂两侧,黑色的官服,红色的衣边走线,这里是男人的官场。   噢,有名女子。   她是百官中唯一的女官员,她和男人一样穿着黑色的朝服,红色的衣边走线,这里是约九十九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的官场。   她双膝跪在大殿中间,个子并不大,却虎虎生威,眉宇间有着天生的英气与不服输的韧劲,胸脯衣襟内紧紧束缚着绫带,显得平坦些,她希望这些同僚注意到她的能力,而非胸线。   她是秋正佑退役老将军的小女儿,秋老将军在沙场打仗,左大腿被敌人砍伤大动脉,瘸了,数年前由其嫡出长子秋宇文接了他上将的位子,岂料天有不测风云,秋宇文不出二年在平阳城保卫战中于沙场救驾,战死了。   秋家其余妾生子皆不是将军之才,好些书画古玩女色之流,接连生儿育女成就不值一提。   独一名嫡出小女儿不知什么因由,自幼不好女红,好武功,得父亲高看。她常着男装做个粗使跟在后勤随父、兄游走沙场,问其为何随军行走,多年来不肯说。   她后来只说人生在世,或保家卫国,或行医救人,要做对国家百姓有用的人,像很多不会拳脚的医者大夫,也是随军到处走的。   她在心里就会继续比如,比如...那储君帝槿禾的仲父御贤王,沧淼。但这心事是她一人的秘密,旁人无人知晓。年少时她跟着父亲进宫,会悄悄趴在宫墙后偷看,父亲出征前上点将台由帝君践行,随行医队里总有神医的影子。   帝君念秋家父子之忠心不二,破格将上将之位传给了其女,帝君开明,开了第一女将军的先河。   这位不好女红、好武功的女孩儿,名字叫秋颜。   秋颜跪在殿中央,该她上折子给大领导奏事了,她今日向帝君禀报查处‘西冥’叛党的进度,她可以预感到,帝君又要生气了,二十余日来,她每次进折子,帝君看了进度都会怒,她战战兢兢道:“属下汇报西冥逆贼之调查进度。”   “准奏。”帝君抬了抬手,示意海胤呈折子上来。   海胤将折子接了,递给了坐在龙椅上的帝君,“您请过目。”   帝君将折子接了,打开,只看了一眼便龙颜大怒,将奏折怒掷在秋颜面颊上,真将她做个臣子,男女一视同仁,奏折砸在面部,只发出啪的一声响,“废物!”   奏折皮子是很硬,打在脸上极疼。   秋颜的面颊热辣辣的,男官员都看了看她,有人同情她,有人侥幸自己不是她,也有人鄙视她,她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躲闪,垂着眸子,恭谨道:“属下惶恐!属下办事不利!”   帝君冷声道:“今儿你奏折就是要告诉朕,我东冥百姓,有近千幼童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你追查无果?以至于令谣言漫天,民心惶惶,说朕被妖后蛊惑,天下将大乱,妖星降世国之将灭?你不如直接参你自己一本:秋颜无能!”   百官中不知谁轻嗤了一声,满是鄙夷,女人,本就不是当官儿做将军的料子,躲闺房等男人回家才是正道,上什么朝堂啊!这么下去,女人还想上龙椅坐坐呢,痴心妄想。   秋颜面颊羞窘难抑,帝君严苛,用词辛辣,她属实愧疚自责,“属下一定尽快查出叛党的巢穴!帝君息怒!”   “朕说过了,给你一个月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天。你还有十天时间。看着安排!”帝君将手握在龙椅扶手,厉声道:“海胤,收回她一半将军令,摘下她项顶将军花羽。十日后,若西冥贼尽除,赐还将军令及花羽,加官进爵。若不除,收回另一半将军令,并取她项上首级祭奠无故伤亡的百姓!”   秋颜心中一窒,我们秋家的将军令,秋家的花羽,我们秋家...要塌了,几代传承要断送在我的手里了。   “是!”海胤心想,果然不是自己媳妇儿,就丝毫不近人情啊。沧淼那个不问朝里事的挂牌王爷!着急!   帝君缓缓施压:“另外,点童寒上将,宋相之子宋南玄中将,领命共查西狗之乱。哪位提着贼人项上人头来见朕,护国公的位子,便是哪位的!十天内!尔等如果都不行,朕便亲查此案。若轮到朕亲查,尔等都不用干了!”   众人噤若寒蝉,低呼:“臣惶恐。”   秋颜肩头大震,护国公的位子,那是父亲和兄长毕生的追求,也是每个将军的梦想,也是我秋颜的梦想啊,将军羽以颜色区分,少将为青色,中将为橙色,上将为白色,护国公的翎羽为金色。   令人向往的金色。   童寒与宋南玄立时步出官员队列,将艰难的任务接下,“属下,一定不负帝君厚望!”   帝君未多言,扫视众人,便拂袖中途离朝,可见怒意之盛!   海胤心想,若不是皇后的枕边风吹着求情说西狗毕竟狡猾,换谁未必比秋颜办得好,只求再给秋颜些时日,恐怕帝君早将使秋家卸任归田了,他连忙步下金阶,来到秋颜跟前,轻声道:“秋将军,请上交将军花羽和半块将军令。”   秋颜眼眶发酸,“是。”   实际这六七个月她当真在努力部署和排查贼人下落,大街小巷都布了人严防死守,只是这西冥贼人当真狡猾,神出鬼没的,拐幼童又没什么目标,只要是十岁以下的就乱捕,难以捕捉作案轨迹。   谣言乱飞,说妖后取童男男根煲汤补阳,以童女胞宫风干入药滋阴,实在不堪入耳有辱皇后名声,老百姓都生恐孩子被掳,帝君怜惜爱妻与百姓,大怒勃然,实在应该。   她把手探入衣襟,把将军令拿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这将军令由父亲传给了兄长,又由兄长传给了我,眼下竟由于我办事不利,将父亲兄长用命传承的将军令弄丢了,她万般不舍地把将军令从中间机括分开,递了半块给海胤。   海胤便用了不少力气才从秋颜手里揪出来,将军令一寸一寸自秋颜手间滑脱,离手一瞬,她心里顿疼,我的令。   秋颜取下将军帽,将那象征上将之身份的白色花羽摘了下来,也递给了海胤,花羽她没有用劲攥着,怕攥皱或者把羽须拽掉了,只小心翼翼递给海胤,小声说,“托公公好生保管,我会...我会将它取...取回......”   说着,就没有再说了,我还能拿回来我的花羽和将军令吗。   我查了六七个月不见西狗冰山一角,十天我又能查出什么,我失败,我渎职,我不配做大东冥的上将!我秋颜是个使秋家蒙羞的废物!今儿没脸回家了。十天后若办不成案,再回家和二老道别后去上交首级就是了。   海胤看了看秋颜,倒没说什么,便将半块将军令和花羽放在锦盒里,环视在场百官,沉声道:“各人手里的事情都尽心去办。秋将军就是个例子。要想帽子稳,就得出成绩!如今近千幼童生死不明,人命关天,龙颜大怒,都提着脑袋小心应付吧!”   百官深受恫吓,“多谢公公提点!”   海胤隐在金銮殿后随驾去了,他去金銮殿与圣驾奉茶,见有皇后随驾正在顺龙须平复龙怒,他显得多余,便趁空去了医阁。   海胤要去看看储君他干爹,那个仲父,从不把自己当王爷的隐世高人神医,帝君亲封的御弟御贤王:沧淼,沧先生,在忙点啥,天天终身大事不干,就捣鼓毒啊药啊,有什么意思呢,媳妇不单快是别人的了,并且媳妇也快被斩了...!我可太操心了。   操完帝君的心,紧跟着操帝君御弟的心。   主要,这个御贤王又不似帝君那般主动好进攻,柔柔的性子活像个不食烟火的仙儿,使人更着急了。   他三十大五,比秋颜大十岁。好家伙,这朵医阁里的老仙葩,大概是销不出去了,愁死了! 第463章 凶   圣驾和海公公离开金銮殿后,百官都松了口气。   秋颜将地上自己那本被帝君掷落在地的奏折捡了起来,将摔脱的纸张叠好,工工整整地放入了自己的衣襟,近千幼童生死不明,数字刺目惊心,这是我办的案,失败。   百官出了金銮殿,顺着官道静静地走,直到出了宣武门,才四散乘撵各自去了。   余下几名年轻的名门之后,年轻的官,宋丞相之子宋南玄,童寒几人。   童家和秋家是世交,先一辈都是追随先皇打江山的老将军,他和秋颜属于自小一起成长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一样的受《满腔忠魂》熏陶出来的战士。   “秋颜,你一女人,天天在朝堂上凑什么热闹。”宋南玄看着秋颜的背影,语气里的鄙夷不加掩饰,和女人做同僚,挺不爽的,要不是秋颜,她兄长秋宇文死了以后,这个上将的缺儿是我的,“女人就该回家相夫教子去啊。你们秋家根本就不是当将军世家的料子。一代不如一代了。”   秋颜正走着,便听见宋南玄在落井下石,她将步子一顿,回过头来,语气已经不悦:“你说什么?我为上将,你为中将,我还没尽倒呢,你就出言造次?早了点吧。我不还有十天呢?”   “切。”宋南玄斜斜一笑,身为宰相之子,自有几分不可一世,我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上将?你的花羽呢?你的将军令呢?你若能拿出来,我就认你是上将。”   秋颜脸色不悦,便举步往前逼了一步,“你明知我拿不出来。你看见花羽和令地去向了。在海公公手里。宋南玄!”   “叫我名字咬字挺重的!”宋南玄扬了下颌,嚣张道,“是我,我在墙倒人推,落井下石。不服吗?”   秋颜被激起反骨,欺负我,凭什么,冷声道:“是,不服。”   宋南玄心知秋颜失势,她不敢轻易滋事,便不屑道:“不服,打我啊。”   “好的。打你!”秋颜大觉此人嚣张不可一世,他需要长点记性,她是个武人,能动拳头的绝不动嘴巴,她便将脚步又往前逼了一步。   宋南玄一怔,对秋颜生出几分好奇,此女素有女战神之称呼,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据说比男人身手也不差,“打我?你刚被摘去花羽,夺了半块将军令,你敢继续滋事?”   秋颜冷笑,“别怂啊。”   童寒将手搭在秋颜肩头,低声道:“此人之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你如今失势,不可与他正面冲突,以免闹到御前,与你更为不利,甚至祸及你父母,也连累...童家和我。”   秋颜睇了眼童寒,觉得他所言有理,又觉得他理智过甚,并且怕受她牵连。得势时,联姻是相得益彰,失势时,联姻是娶个累赘。   她也思虑到会祸及父母,便将逼出的步子缩回,而后举步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宋南玄见秋颜到底忌惮闹到御前,便又抱着手臂道:“你爹那个瘸子,技不如人,在战场上被斩断了腿筋。还有你哥,还不如你爹呢,直接在平阳战场上就战死了,不自量力,死了也是活该。”   “宋南玄,适可而止!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再骂我家人,过分了。”秋颜听见此人咒骂自己父亲和兄长,便再度将步子顿下,原来众人素日敬我,从不是敬我秋颜,而是敬我头上花羽和手中将军令,失势不过片刻,现实辛辣,墙倒人推。   宋南玄却挑眉道:“我说错了吗,你爹不是臭瘸子吗?你哥在战场以少敌多,用肉身引箭,难道他不是不自量力,死了也活该?”   “宋南玄!”秋颜双目血红,将两手狠狠地攥起,手臂气到发颤了,“住口!”   童寒将手轻拉秋颜的衣袖,劝她:“小不忍则乱大谋。走了。”   秋颜睇了眼童寒,这是自己的未婚夫,她希望他可以为她出头,但他劝她忍耐,她挺委屈,就因为那人的爹是宰相,就可以肆意辱骂我爹,肆意拿我兄长的死信口雌黄,“他骂我爹是瘸子,骂我哥活该战死。你让我忍?你不是我未婚夫吗,你不该帮我吗。我失势了,你没有失势啊。你父亲是北靖王,你是上将。你与他,可抗衡啊。”   童寒一怔,“难道我去和他打?光天化日之下,有失身份,连我不也在御前不利?何必。就让他逞一时口快就是了。”   “帮我出头,有失身份吗?”秋颜心里委屈更甚了,这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父母为她配的未婚夫,这是为她挡了一箭救她性命的未婚夫,这是在她被骂爹骂哥哥时劝她忍耐的未婚夫,“他咒骂你未来岳丈,你亡故的大舅哥,你觉得无所谓吗?你明明有能力可帮我。”   童寒想了想,又将她衣袖拉了一下,“索性你禀明了帝君,你卸了这身将军服,以后在宅子里相夫教子吧。往后西冥之乱,我来查就是了。你不必抛头露面了。你不抛头露面,旁人也没机会骂你的。”   秋颜觉得心中闷闷的,明明挨骂的是我,为何却成了我的错,因我抛头露面,所以活该被骂?谬论。   “除非圣旨要我卸下这身官服。否则,我不会卸下的。”秋颜将手轻轻一拂,把童寒拉在她衣袖的手拂去了,“我爹和我兄长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我爹是为了杀敌而断了腿,我兄长用肉身替帝君挡了百十余箭,他们是英雄,我不容任何人骂他们。”   童寒不满道:“秋颜!我是为你好!”   “你是怕我累及童家。”   童寒将手一紧,没有说话,许久道:“我没有在你失势的此时和你悔婚,说明我对你的情谊极重。”   秋颜没有理睬童寒,便转回身来,杏眸中满是愤怒地瞪视着宋南玄,“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宋南玄嗤笑道:“听好了,你爹是个臭瘸子,你哥自不量力,死了也活该!”   秋颜深深吸了口气,反击道:“你妹妹宋凝,私通蜀国亡国太子,试图谋反,你们全家都该死!你爹,你娘!你!你们该满门抄斩!”   “秋颜!你大放阙词!”宋南玄未料想,秋颜会一语击中他们宋家的丑事,立时便被激怒了。   秋颜沉声道:“我是在反击而已。被人辱骂家人,滋味如何。”   “不用说话了。动手吧!上将!”说着,宋南玄趁秋颜不备,便将手扼住秋颜的颈项,倏地用手刀砍在秋颜颈项之上。   秋颜闷哼一声,立时呼吸也难,紧接着便见宋南玄将硕大的拳头挥在了秋颜的面颊,砰的一声,将秋颜打倒在地,随即用手按在秋颜的后脑,把她的脸颊按在地上摩擦,把个小脸都磨烂出血了。   “和我道歉,秋颜。”宋南玄俊朗的面颊上满是不悦,按在秋颜的头用足了力气。   秋颜被他手刀砍在喉咙,又在脸上打了一拳,如今又被像条狗一样按在地上打,便气怒得半眯了眸子,余光里,她见到童寒束手立在那里,没有相帮之意,但似乎也见不得她被打,而别开了面颊,童寒这是心疼她了,呵。   “去死吧!宋南玄!”秋颜厉声喝着,“今儿的事,不会到御前的。你心里清楚,闹到御前谁更难堪。你妹!”   “你!”宋南玄眉眼猛地一动,她眼底好强的杀气,好勇的女子。   秋颜弓起膝盖,倏地顶在宋南玄的胯间,使其根部受痛,他痛得皱了眉眼。   “嘶!”宋南玄吃痛地将手暂松了秋颜的头。   秋颜顺势趁其松懈,便用手刀在宋南玄的喉间斩了一记。   “唔!”宋南玄高大的身子往后虚了二步。   秋颜利落地翻身起来,将脚踹在宋南玄膝后,使其底盘不稳,委倒在地,而后她将膝盖跪在宋南玄的肚腹之上,将自己带着有暗刺手套的拳头紧攥了,一拳狠似一拳地打在宋南玄的脸上,将他打得无思考之余地。   秋颜打红眼了,最后从腰里抽出了匕首,卸了匕首套子,两手攥着匕首柄部,猛地朝着宋南玄的头部刺下,嗤的一声,匕首划过他的耳廓,深深插入他头侧地面之内。   周遭安静了。   宋南玄也愣住了,这女子险些刺穿我的头,好凶残!   童寒从始至终未插手,这时恐怕秋颜伤了宋南玄性命,童秋联姻,若秋家犯出人命,童家也难逃株连,只劝和道:“二位将军,息战吧。” 第464章 得重新来过   宋南玄呼吸急促地斜眼看着耳边险些刺穿自己头颅的匕首,只说:“不打了!”   秋颜微微靠近了宋南玄,一字一顿道:“以后,出了宫门就躲着我,不然我见你一回,打你一回。”   宋南玄憋得脸也红了,不吃眼前亏:“知道了。”   他说完,秋颜便站了起来。   宋南玄讨个没趣,自然也不会将事情抖搂到御前去,自己先挑事,理亏。他不过是看不惯一个女人官阶比他高罢了,他便领着他的人走了。   边走,边摸着脸,回想着方才被秋颜膝盖顶了那里,以及挨秋颜打的时候她身上的香味,他回头看了看秋颜,这人真比男人还狠!   童寒见秋颜脸上被打肿了,还在出血,他便不禁心疼起来,抬手要看看她的伤势,还没摸到秋颜的脸,秋颜便将面庞挪开了,不给他碰。   “怎么躲我?”童寒挺难受的,媳妇儿被打了,他心疼,真想摸摸她脸。   秋颜笑着说,“谢谢你刚才劝架。”   童寒嘴角牵了牵,“你是怪我在他打你的时候,没有帮你?那是因为我知道他打不过你。”   秋颜微微噙着笑,“他手刀砍我喉咙,拳头打我脸,不疼的。因为我武功比他高。我铜墙铁壁。”   童寒一怔,“秋颜。”   “我没有怪你。”秋颜状似开心道:“马上要和你成亲了,我好开心啊。我家失势了,有童家庇佑,我将与北靖王的公子成亲。”   童寒听出她话语中的反嘲,又往前二步,看着她道:“秋颜,我看看脸上伤口,地上的土都进伤口里了,怕长好了皮肤上有黑点,就不好看了。”   秋颜微微笑着道:“不用看了。我不拘小节。哦对了,刚才别人打我,你袖手旁观,看着未婚妻被打,是什么滋味?你怕插手,被我连累,在御前一起被治个重臣大闹宣武门的罪吧?”   童寒不悦道:“秋颜,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也打他了,骂他了。你们二人都有错。”   秋颜皱眉,“我不能还嘴,不该还手?”   童寒无奈道:“我喜欢你,心疼你,你有危险时我可以为你舍命。但我是男人,我必须把自己的行为带来的后果考虑进去。和你一起打宰相的公子并非明智之举。我仕途正在上升期,必须爱惜羽毛,御前不能有任何闪失。我非龙非蟒,只是人臣,希望你理解我。等我坐上护国公的位子,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他不会做错误及惹祸上身的事。他的家教告诉他只能做上升有助的事情。   秋颜挺难受的,托付一生,感觉不情愿,他可以为了仕途看着她挨打,她或许不够贤惠,做不到全然理解他,反正被按地上的时候他的冷漠,使她绝望。   “好的。我错了。救我,为我挡箭,是不是也是因为会让今上对你刮目相看才做的?”秋颜微笑着,“我记得,凌华殿吴书业逼宫造反一役后,你由于救助同僚受重伤,表现优异突出,直接从少将连升二级成了上将?我也是你的踏板吗?童寒?我有点害怕你。”   童寒厉了眸色,“秋颜,不是。纵然我由于为你挡箭获功。但若是旁人,我不会以死相救。你于我不同!我并非冷血步步算计之人!”   秋颜吐口气,“我还有事要回宫一趟,你先走吧。我不能和你一路回家了。”   说着,就又进了宣武门。实际她没事需要进宫,只不过不愿意和童寒一起走而已,今晚竟有家不想回,无家可归的感觉。   ***   海胤到了医阁,抱着拂尘倚着门框往大殿里看,远远见沧淼引几名药童在制药,他便轻声道:“御贤王。蟒爷。”   沧淼听见御贤王这三字将眉心也蹙了,抬眼朝海胤看了去,“从箱底翻出这三个字。最近你旷工打混时间越发多了。打趣起我来?”   海胤轻轻一咳,“御书房有皇后伴驾,奴才趁空过来看看你!爷!我叫你爷。”   “看看我?可是帝后中有人身子不好了?”沧淼打趣道:“谁又薨了殁了?”   “这回不是帝君,也不是皇后。是秋颜...快被斩首了!”   沧淼:“!”   斩首?!   今儿早上还见她朝气蓬勃地进了宣武门。他每天早上都去那边看看她有没有来朝里的,关注一下,同时受虐一下,她每天都和童寒同进同出,哎。   但,转眼就要...被斩了?   沧淼不由怔住,帝君是逗我玩呢?用秋颜逼我智斗邪教啊?狡猾的...老狐狸。   海胤迈进门槛,“怎么了,不记得谁是秋颜了?”   药童子芩便和海胤一搭一喝,“就是人家十八岁受伤,您撕了人家衣服(含胸间束带)的那位姑娘。”   海胤提醒:“就是人家为了你的黑药石,返回战场和敌王打急眼断了三根肋骨那个姑娘!”   子芩又说:“就是您马背上蜻蜓点水把人初吻摘了,后来送人家一马场那姑娘!”   海胤又说:“就是那天帝后生日,你和人家一起放烟花说要送人家刻着你名字的匕首那位姑娘!”   子芩又说:“就是...您天天想和兄弟反目据为己有的那位姑娘!”   海胤见沧淼一直不说话,他就又说:“就是爬你床,把你吓得在床沿洒毒药那位姑娘!”   “够了....”沧淼轻声说道,突然可以理解帝君的感受了,被人在耳边念叨,的确是挺烦的,“我记得谁是秋颜。”   沧淼正打算用银针刺一只毒虫的身子,还没刺到毒虫,却刺了他自己的指腹,毒虫以为逃过一劫,谁知有滴黑色血珠在神医指腹间凝聚,最后黑色血珠无意间滴在那毒虫身上了,毒虫翻了几翻就死了,原来神医的血比毒虫还毒,他不动声色地用白绸将指腹血迹拭去,“秋颜...要被斩?”   帝君啊!我那么对你媳妇,你这么对我媳妇?!我真是...泪目┭┮﹏┭┮。   海胤嗤地一笑,“扎手了,爷,紧张啊?”   沧淼睇他一眼,“秋颜怎么样了?”   海胤从袖里拿出装着秋颜那半块将军令和花羽的盒子,打开了,给沧淼看了看,“十日内,不能铲除西狗,就要问斩了!然后,刚才宣武门那边有探子来给我报了,说是秋颜和人打架,秋颜被像狗一样按在地上打呢。这探子只看到这里,后面结果什么样,谁打赢了,就不知道了。”   沧淼心中一紧,素来柔和的眸子,竟有危险神色掠过,“我知道了。”   海胤把话带到就打算走。   沧淼出声叫住,“稍等。”   “怎么?”海胤不解。   “把她按地上打的人,告诉我名字。”沧淼询问着。   海胤轻轻一咳:“宰相宋善文他儿子,宋南玄。”   沧淼颔首,“好。”   海胤回头一句,“你外面的江蓠别院许久没人住了,我派人给你收拾一下,今儿晚上你就把人领回去安慰一下吧!人家都被打了!”   沧淼:“......她和童寒有婚约,你知道吧?”   海胤直起腰杆,“你是御贤王,你记得吗?就是你只要说个本王要你,她就是你的了。你试试,试试,这时候就不能视权势如粪土了!三十五岁了,不能再拖了。拜托,今年内结婚生子一气呵成!我怕是等不了十五年了!”   沧淼:“......”海胤比我还急。   沧淼便在水盆内净了手,而后交代他的药童子芩道:“不制药了,你提了药箱随我去一趟。看看…伤。”   子芩一怔,“爷,这炉子药已经炼了二月,您亲自盯着的新品救人药,只差最后您开炉下最后一味药材紫芙就可成药了,若是现下走了,又得重新来过了。损失得有几万金。”   沧淼颔首,“嗯。得重新来过了。走吧。”   子芩偷瞄了眼神医,心想这说明秋将军比爷关心的药材更重要?连开炉子这片刻也不愿等待了。   ***   秋颜待童寒离开后,便出了宣武门,她没有目的地,又不愿意回家面对父亲,回家帽子上没了花羽,老人家肯定会跟着操心,也会唉声叹气。   她不知道该去哪。   她信步走到了皇宫外墙离皇后的东宫最近的一道外墙边上,在避人的地方,靠着墙壁坐在了石阶上,她在这里坐了很久,从晌午到下午,再到黄昏,落暮。   天黑了,下了些小雨,她在树底下,淋了半湿。   皇后过生日那天,她在这道墙内的观景台下面,和神医一起放过烟花,难过的时候就莫名想起神医那张暖如四月春风永远含笑的面容了,他对她总是温和的。   秋颜心里不如意,左右背着人,她就把双手抱着膝盖,然后把面庞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她该去查案的,但是她就如一蹶不振了似的,寸步难行,失去了干劲儿和动力。   满脑子都是帝君说的那句‘废物’,被帝君否定是可怕的,绝望的,她体会到了司良被打上佞字后的痛苦。   童寒的明哲保身和在她被男人按地上打时的袖手旁观也令她觉得人心冷暖,利益面前,利我主义,哪怕他们即将成婚。如果她被打的时候,童寒可以喝斥宋南玄一句,她应该也会获得些许温暖。   沧淼便是在秋颜环着膝盖坐在墙根底下缩成一团的时候,来到的。   他的药童为他撑着伞,他隔着细雨,注视着秋颜。 第465章 看伤   到这边宫墙外之前。他找了挺多地方,皆不见她。   他到她家秋府那边也找了,到底她有婚姻在,他身为男人不便出面亲自上门,他不在乎功名利禄这些虚的,超然于俗物之外,他甚至不在乎流言蜚语。   但她是女孩儿,她不能惹流言在身上,不检点,脚踩两船,这些世人的评价对女孩儿来说,太重了。   为免给她惹不好的流言,他便使了些银子并说了句‘本王’,仗势欺人托她邻居用想请教兵法的由头去问了问门口侍卫,得知她没回家,他又折转去了她在宫里当差时夜宿的寝室,也不见人。   最后他来了这里宫墙下,这地方离他们一起放烟花的观景台挺近的。   很难想象,久经沙场立下汗马功劳的铁腕女战神,会落魄到躲在墙角里缩起来。   原来可怜兮兮和武功高低是没有直接关系的。   印象里她总是生机勃勃,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突然缩成一团,更显得可怜。   他行医本就心软,见不得弱者,尤其强者折翼,更是可惜,他心里就不忍了起来。   沧淼吩咐子芩,“你去看看,她那个...未婚夫,有没有在旁边陪着她啊。前面那棵黄杨树挡了视线,我看不真切。他如果在,我就回去了。”   子芩本来帮沧淼打着伞,于是将伞递给沧淼,自己淋雨猫着腰走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左右,便回来说道:“只有秋将军一人。”   沧淼将骨节分明的手伸出,“药箱给我,你在此候着。”   “好的,药箱给您!”子芩忙将药箱递了过去,而后沧淼将药箱提了,便打着伞朝着秋颜步去。   子芩看着御贤王的背影,细雨里白衣翩跹,宽袍大袖当真犹如神祗。然而,我为什么不多带一把伞,这样我家那画骨仙风的爷把伞拿走了,我也不用这么如傻缺似的淋雨候着,药童难当。他想到此处,便赶紧找了个屋檐去躲雨了。   “秋颜。远远看着像你。”沧淼步至秋颜身前,驻足,先出声,扰了她的郁郁寡欢。   秋颜听见了沧淼的声音,便觉心中一动,意外地抬起头来,细雨如丝里,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她陷入死角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如一束光。   她挺狼狈的,脸上和颈子里被打的地方过了大半天就开始肿起来并且黑青了,脸上被按地上摩擦的地方血已经干涸,一张小脸黑青脏污,难看极了。   她立起身来,沧淼是神医亦有王爷的身份,与皇室的人比起来,她们始终是人臣,纵他天生不羁不拘细节,她却不能忘记他身份,她垂首道:“神医,是您。”   “我正巧路过。”说着,沧淼将干净的靴子步上石阶,纯粹怜悯的目光笼着她眉宇,“来这边屋檐下,你近淋了半湿了。”   “嗯。”秋颜随着他步入了屋檐下,自屋檐往下滴着雨,路上三两行人撑伞走过,神医在身畔,阶下有棵老黄杨树,树上灯笼被风吹的轻轻动着。   沧淼将伞合起,竖在墙底,而后将秋颜面庞细打量,看伤,也看她眼里失意。   秋颜察觉到神医温暖的目光,她莫名紧张,以往和他均是与大家一起时多人共处,今日初次与他单独相处,他与平日不一样,少了份不羁,多了份沉稳和忧郁,她竟有不少承压之感,原来她从不曾认识真正的他,人后,他并不爱笑的。   秋颜把脸别开了些,把没有伤的这边放在他视线底下,有伤的那边难看,不想让他看见,她慌张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也正打算回家去呢。”   说着,秋颜便要行个揖手礼就道别的。   “站住。”沧淼的嗓音始终是轻柔的,但却有着令人不得违背的魄力,原来强势和声量无关,和内涵气度有关。她尊敬着他。   秋颜肩头一震,便将已经揖起的手放了下来,垂在了身子两侧,她挺需要有个说话的人的,但...她怕自己倒豆子似的吐露心事会唐突了神医,他似不染凡尘的世外仙人,她的俗事,会令他见笑吧。   “抬起下颌,我看看。”沧淼轻声命令着。   秋颜只说:“没事。没事。”一径儿将自己肿成馒头的半面脸颊别开。   忽觉下巴一紧,教人攥住了,他干净的手指捏在了她脏污的下颌上,他说,“丑不避医。”   “神医,我...我脸上有血污,挺脏的。”   “不碍事。”他轻笑着,将身子弯了些,查看着她青肿的脸颊。   他眼底没有嫌弃和鄙夷,只有...不忍。   秋颜的心跳的快了不少,眼眶也热热的,而后沧淼手底使了些力将她面颊扳正,随后借着宫墙上的灯笼光,打量着她的伤口。   他的目光很温柔,秋颜觉得心里发软,宋南玄的拳头打在她脸上落的伤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宋南玄的拳头、手刀,童寒的袖手旁观都没有令她有落泪的想法,但神医温柔的目光使她想落泪了。   “和人打架了?”沧淼看着她面颊肿得几乎认不出原样来,右眼充血,眼底有血迹,一个女孩儿用单薄的肩膀撑着秋家的未来的确不易,他对她做了些调查,父亲瘸了,哥哥死了,如今她又失势了,是人生低谷。   秋颜被他一问,莫名的眼泪就涌在眼眶了,不知道自己委屈个什么,可能是她需要温暖,而他不吝啬给予温暖,她点了点头,“嗯。”   沧淼又问:“打赢了没有?”   秋颜点点头,“打赢了。”   “打赢了就好。”沧淼颔首,“对方向你道歉了没有?”   秋颜摇头,“没有。”   “嗯。我知道了。”沧淼宛如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但他不问没用的,问,事出有因。   秋颜一怔,“您...会不会觉得我和人在宣武门打架不好?”   “不会。”沧淼轻笑,“反击,自保。是应该的。”   秋颜心中大动,眼眶更酸了,轻声道:“神医,现在所有人都避我如避洪水猛兽,都恐和我走得近了受我牵连,您...您...也早些回吧。以免今上知道您和我一处,连您也冷落了。”   “最好冷落我。发配九霄云外去,自由。但,今上精明着呢,冷落谁,不会冷落我,只会小心应承我。我捏着他软肋呢。”   “神医...不怕被我连累。”她的嗓子有些颤。   她声音里有不少委屈,沧淼听着心有点揪,他隔衣拉着她腕子,后来手紧了紧,往下挪了些,直接肌肤相贴牵了她的手,到底知道犯规,中间有个童寒,他这属于逾越规矩侵犯友妻,她的手并不细腻,常年习武,手心里老茧颇多。   找机会问问她,为什么自小习武呢,是不是为了追随她未婚夫,童先生。   “唔......”被牵了手,秋颜惊讶的低呼着。 第466章 粉色   秋颜也想到了自己的婚约,便到底觉得于礼不合,将被他攥在手心里她的手往后撤了下,他的手好细腻光滑,如在中药里养着的,不似她的,粗糙。她于是更想将手撤出来了。   沧淼更往前了一下一把将她手攥住,“医患接触。不必介怀。”   若是医患接触,秋颜倒松了口气。   沧淼随后牵她坐在石阶上,他的手暖暖的,可以将她的手都握在掌心,她现在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被他牵手欢喜,虽然由于婚约在身,这份欢喜背后隐有自责之感。   “坐下来,我给你处理下伤口。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枯燥,你可以给我讲讲,为什么打架。我除了给人看病。开导人,也做得不错。”   “神医,我西冥案子办得失败,我的花羽被帝君摘了,我的将军令也被收回了一半。出宫门,宋南玄落井下石,他骂我爹是臭瘸子,骂我哥战死沙场是死的活该。我就还嘴说他妹妹和王国太子私通的事了。他脸上没光,就偷袭我打我,我脾气也差就和他在宣武门打起来了。童寒看我和人打架觉得我丢人,说我有错。怕我连累他。我不敢回家,怕看见我爹叹气。”秋颜说着就委屈地落泪了,“神医,生活好难...好难...”   沧淼边听着,边用干净的纱布沾了药水帮秋颜擦拭面颊上的脏污,然后帮她涂着药物,听着她的抽泣声,心里滋味酸酸的,帮她涂好了药物。   “给病人安慰,也是医生的责任。借你一个肩膀吧。”   说着,沧淼将手环在脆弱无依的她的肩头,他试着将娇小的她带入怀里,她蛮温顺的,没有打他,可见是心理脆弱极了,我是个禽兽,明知她有婚约在,我还打着医患关系趁人之危,不敞亮了。   “你没有做错。秋颜。”沧淼拍抚着她的肩膀,温声宽慰道:“坚持自己的信仰。保护家人不被旁人诋毁,不是错,是责任!既然生活很难,做个不怕困难的不倒翁,迎难而上吧。”   沧淼说着,在秋颜面前摊开手心,一个小小的,画着夸张的大笑脸的木头不倒翁立在他手心里,“原是我一直带着的,现送给你。”   秋颜半惊半喜地将不倒翁接过来,放在自己手心,她按头将不倒翁推倒,不倒翁又精神抖擞地在她手心立了起来。   再按倒,不倒翁再次精神抖擞地立了起来。   永不倒下,不惧艰难。   “神医也觉得生活难吗。”   “大抵我母亲抛夫弃子走的那段岁月。我接受现实的过程,艰难。”他微微苦笑着。   秋颜的心中狠狠一撞,原来他在人前的笑容除了不羁也是坚强,看着一直陪伴着他的不倒翁到了她的手里,她嘴角露出的笑容,眼睛却被眼泪模糊了。   秋颜的面颊靠在沧淼洁白的衣襟上,她面上褐色的药物以及她的眼泪把他干净的衣物都弄脏了,他身上有着好闻的药香,似沉香又似檀香,久与药材为伴,他特有的气息。   他的宽慰和他送的不倒翁,使她今日这糟糕的心情得到了慰藉,甚至重拾了信念,她在他肩头上释放了情绪,数月来紧绷的情绪崩塌了,二十五岁的人,哭成一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我感觉自己很失败。查案查得一塌糊涂。近千幼童被贼人掳走,都是我办事不利所致。帝君给我一个月期限,如今只余十日,我...毫无头绪。”秋颜有些哽住。   沧淼笑道:“何不换个思路。贼人在暗,你在明处。哪里出了事,你再跟在后面去查。这是被动。何不变被动为主动,牵着贼人的鼻子走?”   秋颜听了以后,便如茅塞顿开,“变被动为主动?”   “对。好好想想,秋颜。不入虎穴......”沧淼笑笑地说着。   “焉得虎子。”   她说着,便离了他的胸膛,他只觉怀里一空,只觉自己提建议提早了,应该再过二个时辰再提建议。   他颇为寂寥地看了看自己独余她泪迹的衫子。   秋颜不好意思道:“对...对不起,把您衣衫弄脏了,我给您洗洗,洗干净了还您。”   沧淼当真将外衫退了,递给了她,又问:“何时还来?”   秋颜亲眼看着他挺着急的解腰带脱外衫,便红了面颊,将有他余温衣物接了,沉香药香里,她说:“今儿夜里就洗,明儿干了就明儿还,明儿不干就后儿还吧。”   沧淼说道:“明儿衣裳不干,也拿来医阁还我。衣服少,你得明儿来,我急着...穿。”   秋颜便点了点头,心想我居然把他为数不多的衣服给弄脏了,真的挺过意不去的,他被他娘抛弃以后,都没人给他做衣服了吗,好可惜我除了打仗不会女红,我应该女红武功双修的,她认真道:“好的,我明儿一早就给您送去。”   “打起精神来,秋颜。亲手端了西狗,拿下护国公的位子。你可以的。”沧淼微笑着鼓励她,“之前说过,有需要我帮忙的,说话。”   秋颜身陷低谷,在听到他温暖的话之后,觉得备受鼓励,犹如暗夜里多了一盏指路的明灯,“嗯!谢谢您神医。我不可以一蹶不振了。我要努力证明我自己配得上我的花羽,和上将的将军令!”   她立起来,对着眼前的黄杨树意气风发道:“我对黄杨树起誓,我要做个永不言弃的不倒翁!我们秋家不会塌下的。有我在,有我在!”   沧淼见她恢复了些士气,对着黄杨树立誓颇为可爱,便又温声道:“不止。朝着护国公的位子努力吧。那金色的花羽,向往。”   “嗯!护国公加冕是在将军殿,由帝君亲自戴帽,皇后亲自插上翎羽!梦想!”秋颜擦了擦眼睛,沧淼神医好温暖,他信任她鼓励她,并且不在乎是否和她为伍会触犯谁的利益,似乎沧淼神医什么都不怕不忌惮,她觉得他的内心好宽广,她不想辜负他这番鼓励,她要努力,不让沧淼神医失望,“我会努力的!”   沧淼只是温柔地笑,她好可爱啊。想...亲亲,会不会被打死啊。   子芩看着爷这边的方向,心想爷应该也学点武功,就不会这么怂了,应该让帝君给他输点真气,使他变成一个武学高手,可以按倒秋将军那种程度就行。   秋颜不知沧淼想法,她肚子咕噜叫了起来,她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沧淼一怔,她饿了,天啊,更可爱了,我...心里痒痒,“在这里坐了多久?”   “下了早朝就在这里坐着了,浪费了一天,现在只剩九天了。”秋颜好郁闷的。   “那几乎一天没进食了。”沧淼想了想,撑了伞,对她说道:“我也一天没进食了,附近有家酒楼,春卷、叉烧、竹荪汤这些做得不错。请你。饭足了,夜里好好睡一觉,调整一下,明儿好好干。”   秋颜忙说:“我请您。”   沧淼扬眉,“也行。跟着你混。”   “您为何也一天没进食呢?”秋颜跟在他身后,她大抵到达他肩膀高,他衣袖下露出些手指,刚才她被他这干净的手握了手。   沧淼看了看她,“在找一味‘药材’,找不到,茶饭不思。”   秋颜颔首,“现下找到了吗?”   “找到了。”沧淼轻笑,“所以才有心境约你一道去用餐呢。”   秋颜乘沧淼的马车,被他带到一处皇城脚下的蓉汇酒楼,来此处用餐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一进来,老板晋鹏便亲自来恭迎着沧淼,连叫几声爷。   晋鹏看看秋颜,对他爷笑言:“你的人?带伤瞧着怪可怜。原来你喜欢可爱的。”   秋颜才知原来酒楼是沧淼的朋友开的,她没下过多少酒楼,她爹让她当完差就得回家的。   沧淼睇那人一眼,“别人的人。她有人家了。”   秋颜心里微微一涩。   沧淼睇了眼秋颜,而后又对他朋友说,“找个静些的雅间。”   晋鹏眨眨眼,爱开玩笑:“你这属于偷。”   沧淼凝他一眼,“没有。是朋友。”   那人便忌惮着,不敢玩笑了,只说:“不像你。认真了。”   雅间里地方并不宽敞,一处小桌顶着墙放,桌后一个软榻,旁边居然有一张尺寸巨大的大床,这床占了雅间一半多的位置,并且铺盖被褥全是粉色的,墙壁上也画着粉色的巨大的郁金香花朵。   秋颜看了看那粉色的大床,莫名紧张,吞了吞口水,吃饭的地方,为什么有床啊?这正常吗??这是什么酒楼???酒楼都这样吗,还是只有这里是这样????   沧淼只觉友人这安排够禽兽的,用餐雅间里,有床,粉色的,友人贤惠,但...属实贱啊。可以友尽了,在秋颜心里我是什么形象....   沧淼硬着头皮将菜单推到秋颜面前,“你看看想吃些什么。”   秋颜好局促,小声道:“那个粉床是用来干什么的呀?”   沧淼看她一眼,“大概是用来给客人用餐累了,歇着的。...歇会儿接着用餐。”   秋颜点了点头:“哦。那我们少点一些,就不用中间歇着了。”   沧淼兴味地看着她,逗她,“多点些。歇会儿也可以。”   秋颜水灵的眼睛有些慌,“我只点一个春卷就行了。”   “害怕了?”沧淼面上有了笑容,"我不会武。人畜无害的。"   秋颜红着脸不说话了,但想起和他一起杀敌时他那所过之处无一生还皆断送在他袖下剧毒的敌人,便觉得人畜无害用错了地方。   沧淼将菜单拿了,点了五六个小食,便叫晋鹏去安排了,不几时,食物便上来了。   酒楼外,喧嚣热闹的皇门大街上,似有谁的仪仗队浩荡穿街而过,不知街上谁说了一句:“这是十年前去属国和亲的萱薏公主的队伍,现国家一统,萱薏公主回朝了。据说萱薏公主是先皇最宠爱的女儿,容色在众公主里居于魁首呢。当年多少王公为其折腰,御贤王也曾因她去和亲而伤心欲绝呢......”   沧淼眉心微微一揪,御贤王,是指我?一定要在这时候咋呼?就不能等秋颜不在时候咋呼?   秋颜见他听见萱薏公主便容颜敛起,似勾起往事,她莫名心底有些涩,萱薏公主,是他很重要的人吗,他伤心欲绝?...   用餐时,两人颇为拥挤地坐在桌边小榻上,他的手搭在她身后靠背上,她不经意往后靠着靠背便如进了他臂弯,多少气氛暧昧,反正雅间有张床,就怎么都暧昧起来了。   秋颜又忙离了椅背,往前倾了身子,用着食物,他说得不错,这里春卷做得还不错,他却没用什么,只是看着她用餐,细心地帮她取着食物,是因为萱薏公主,所以他心思不在用餐了吗。   沧淼却颇为有兴致地看着秋颜埋头用餐,她挺真实的,吃相也有修养,他想成为春卷或者叉烧,竹荪也行。   在她用汤匙盛了一匙竹荪汤品送入口中时,只听他幽幽说道:“吃累了吗,要不要上床歇会儿?” 第467章 喝茶   闻言,秋颜的汤品卡在喉间,猛地咳嗽起来,她连忙摆手道:“不累不累。”   沧淼见她面颊红了,又小脸带伤,他觉得有趣极了,挺简单纯粹的姑娘,又有梦想且勇敢坚强,不多见,有趣,“怕我吃了你?”   “神医的问题好难回答...秋颜不知道心里是怕是不怕...”秋颜的心有些乱跳,秋颜素来行军打仗,混在男人堆里,但大多是武人,神医和他们都不一样,神医的话暧昧不清会让她紧张,“您真开爱玩笑。”   “嗯,我爱开玩笑。我没有真的要...吃了你。”沧淼呼吸有些紧,将手指拉了拉领口,将衣领微微松了些,借饮茶,喉结滚动。   秋颜小声说:“谢谢您带我下酒楼用餐。我第一次进这样的酒楼。印象深刻,春卷,叉烧,竹荪汤,还有粉色的郁金香。天色不早,我该回了,明天还要查案除狗呢。”   沧淼认为除西狗半天就够了,她还有九天,大把时间可以和他耽搁,他不动声色道:“接下来你回哪里歇着。寝室还是家?送你。”   秋颜想起每日坡脚等在家门外的退伍老父亲了,叹口气,“不知道。”   “我在附近有处江蓠别院,去我别院迁就一夜?”沧淼提议着,眼睛无意间,或许是有意间睇过她被束至平坦的胸胁,内里风景他曾见过。   秋颜一怔,连忙红着脸摆手,“不,不用了。”   “不必多虑。”沧淼轻轻一咳,“我不留宿。你独自在别院歇着。只是给你提供一个落脚地。女孩子一人在外,危险。你虽会武,毕竟单纯,男人多数不善,含我在内。”   秋颜仍是觉得去他的别院住下不妥,女子要自尊自爱,迈出这步,总显得随便,“我...想了下,我爹娘在家到底操心我,我要回家了。”   “嗯。回家也好。最安全。比去我的别院,安全。万一落雨,我不得不留宿别院,倒说不清了,恐...需要许你王妃之位了才能保你名声了。”沧淼竟觉有根筋魂被勾了,若是她去了别院,反倒不这么勾着他,他扬手教晋鹏来结账,又说,“许王妃之位,又恐童寒要告御状参我一本,夺妻。”   秋颜只听得耳尖也红了,轻声道:“神医。”   “嗯。说多了。不说了。”沧淼笑着。   晋鹏来了,算了账,秋颜抢着付钱银。   晋鹏说:“二百两纹银。”   秋颜:“!”一餐饭居然二...二百两纹银!   我一年勤勤恳恳才得八百两纹银,一顿饭我三个月的俸禄没了,不如去抢好了!以后再也不来这里用餐了!死贵死贵的!并且布局不合理,就餐之处乱摆床!差评!   秋颜心疼肉疼的先一步出了门外,直悔得肠子也青了,早知不抢着付钱,不如和神医对半出啊!   晋鹏对沧淼道:“抢着付钱又心疼的小表情太可爱了。怪不得你喜欢。”   沧淼冷他一眼:“少废话。以后,你不准说她可爱。”   “哟,醋了?”晋鹏又打趣道:“你那个黄花梨木刻的不倒翁,底盘里头是用稀世瑰宝青金石压低的,价值十万黄金,你自十岁你母亲走了就拿着那不倒翁,就这么送人了。这姑娘使你一掷万金不一样。”   子芩小声道:“出来前儿,毁了一炉子药呢。也是几万金。出来看伤,老烧钱银了,得亏世代医学圣手家底雄厚。”   沧淼未言,便出得来,与秋颜聚在一处。   正逢萱薏公主的队伍行到近前,帝萱薏命人停了轿子,她的仆从将她秀美的轿帘拉开,她便将身子微微前倾,探了出来,使一张瑰丽美艳的面颊露了出来,目光直逼沧淼的面庞,她顾盼生辉,她眸波流转,她...脉脉含情。   沧淼:“......?”我今儿是什么运数。我就和秋颜吃个饭,犯着谁了?!   秋颜看看萱薏,又看看沧淼,多余之感,悄悄蔓延。   围观百姓中爆发了一阵吸气声,小声议论着。   “好美啊。”   “萱薏公主是苏太妃的女儿吧?她母亲当年就是以美貌夺得圣驾垂怜呢。女儿比母亲更美。”   “不愧是最美公主。当之无愧啊!”   “恐怕这容色,除去当朝皇后,再无人与她可媲美了吧。”   “慎言,慎言!帝君惯宠皇后,多说掉头。聊别人,聊别人!”   帝萱薏的目光深深地锁着沧淼那俊逸的面庞,随后将戴着护甲的玉手递到了丫鬟手中,教丫鬟搀着,步态婀娜地行至沧淼身近,微微施礼,“贤王哥哥,好久不见了。大抵有...十年了。”   “你回来了。”沧淼先睇了眼秋颜,而后对萱薏公主颔首道:“昨日听说你到了漫水,正说有时间了去亲迎你。”   萱薏公主,如娇嗔,如责备,又如不敢造次,忧会惹了御弟,“贤王哥哥,在忙什么,竟无时间去亲迎萱薏?漫水离长安城,不过二百里罢了。”   沧淼微微一笑,“这一长天,忙找一味药材。紧要的。”   秋颜觉得萱薏公主好美丽,和神医好登对,自己鼻青目肿像个丑小鸭,萱薏的十根手指娇贵的护在护甲内,我的手粗糙有老茧,和人打架还破皮流血了,萱薏公主的流云发髻金步摇,我的丸子头连个头花都没有。   我......哎呦我去,算了,不对比了!   我武功高啊,这萱薏,我一根指头就把她头打爆,算我的优点?   沧淼视线笼了笼秋颜的视线,眼底有兴味之色。   萱薏公主看了看一旁的秋颜,便眼底一动,好可爱俏皮女子,不施粉黛甚至带伤穿着男装竟已然如此使人移不开目光,危机感顿生,她笑着对沧淼道:“哥哥所找的药材,是活物,还是草木?”   沧淼笑言,“活物。”   萱薏公主心中一窒,又看了看秋颜,好奇道:“这位姑娘是?贤王哥哥,不向我...引荐一下?我是谁?曾经多少日夜。”   沧淼将手紧了紧,语气有点欠,“你...失忆了?你是苏太妃的女儿啊。”   萱薏掩唇笑了,“哥哥还是那么...诙谐。我是说,我是你的谁?”   沧淼突然不笑了,"老友。”   萱薏对此答案颇为不满,又指着秋颜,问沧淼道:“这位是你的谁?”   秋颜也听出萱薏话语里与沧淼曾经的亲近与不同。   “秋颜!”   在沧淼正待开口时,从路那边传来一声男子的呼唤,接着童寒带着一队兵找了过来。   来到近处,童寒目光深深锁着秋颜,秋颜别开了眸子,童寒伸手要去拉秋颜的手腕,秋颜将手腕撤开了。   沧淼在童寒去拉秋颜腕子时,脚尖往前逼。   萱薏急忙叫了声“贤王哥哥。”   在秋颜将腕子撤开时,沧淼将步子又顿下了。   童寒没有拉到秋颜的手腕,语气中已有几分担忧和失落:“什么时辰了,落夜了!这么晚了,你不回家,你父母还有我四处在找你。我很担心你,我急坏了,生怕你有危险,你知道吗,颜儿。”   颜儿?!   沧淼微微眯了眸子,酸涩之感在心底蔓延,听童寒叫她颜儿,不舒服,但竟没身份置喙。   秋颜睇了眼童寒,“我正打算回家。”   童寒看了看御贤王和萱薏公主,便行礼道:“见过王爷,公主。见笑了,我未婚妻和我置气呢。”   帝萱薏凝着沧淼,“许是我方才的问题,是个困难问题?关于引荐。哥哥答不出来?”   沧淼这时心中闷闷,回答着帝萱薏的问题,朝秋颜轻轻一引,艰涩道:“这是童将军的未婚妻,秋颜。”   帝萱薏松了口气,才又道:“原来是别人的妻。这我就放心了。原还奇怪,哥哥一诺千金,既许了我诺言,又岂会有别人。”   秋颜将手紧了紧,神医和萱薏有诺言?   沧淼抿了抿唇,没答萱薏公主的话,而后拍了拍童寒的肩膀,“看好秋颜,别被旁人捡走了。我与她偶遇,你还能将她带回去。这回是我,下回再落单,若是换作对她有心的,恐怕你就带不回去了。”   秋颜莫名有些失落,神医对我...无心。   童寒素来与御贤王亲厚,没有深想,御贤王不喜欢秋颜这样的粗蛮女子,“谢谢您提醒。她和我赌气呢。今儿她和宋南玄不愉快,我劝了她几句,她小家子气,非要我出面和人动手。我顾全大局没有出面,她就赌气跑了。今儿我在她家留宿。回去哄哄她,陪陪她。”   “嗯,陪陪她。”沧淼心中有些揪得难受,留宿,和秋颜…同房吗。   秋颜对沧淼及萱薏公主行了礼,作别道:“秋颜不打扰贤王与公主叙旧了。秋颜告退。”   说着便折转了身和童寒一起走了,童寒嘀咕了一句,神医独身多年,就是因为萱薏远嫁了。   帝萱薏说道:“贤王哥哥,萱薏可否与您同乘马车,我也好快些进宫与皇后娘娘见礼。眼看迟了。”   沧淼伸手引了下,“上车吧。”   说着,他先行上了马车,而萱薏教丫鬟搀着自后面随后跟上,她将手伸给沧淼,“哥哥,可否扶我一下,马车台阶甚高,我觉得困难,抬脚不雅。”   沧淼寻思若是秋颜,恐怕直接就纵上来了吧,他吩咐子芩道:“教那边宫人来一个跪了给萱薏作人肉凳子。”   子芩立时叫萱薏的奴才过来了一个跪了给她作人肉凳子,萱薏于是踩着那人后背进了马车,她进了马车之后,便有些不悦:“哥哥不肯扶我?可是嫌我嫁过人了?属国大王年迈。萱薏...仍干净。”   沧淼沉声道:“萱薏,我通身有毒,不便相扶。”   萱薏公主知道根底,他们这几个自小在皇宫长大的人都知道,御贤王从口涎、血液甚至根种均有毒,与人亲近,若是不小心沾上其血液或是口涎或是与其圆房,后果严重,但她并不怕与他亲近,她希望可以为他解毒,他通身毒,很疼的吧,“哥哥,想起过我吗。”   沧淼微微一怔,拧眉,“萱薏。大家都记着你。”   “你呢,想起过我吗?”萱薏又问,而后道:“哥哥被生母抛弃那段最昏暗的日子,萱薏寸步不离地陪着你。”   沧淼凝她一眼,在她希冀的目光里,到底点了点下颌,“记着呢。你为我做的一切。”   萱薏扶着心口,一截细腻的腕子自衣袖底下露出来,手腕上有道割腕所致的疤痕刺目惊心,“哥哥一诺千金,曾经允诺给萱薏的事情,必然也记得吧。若萱薏可活着回来,哥哥便娶萱薏为妻。”   沧淼眉心蹙了蹙,看了看她手腕上的伤疤,这为他割腕数次的女人,他眉心微拧,“记得。以后要爱惜自己,萱薏。”   进宫后,将萱薏留在帝后的皇田别院门处使她进去面见皇后。   帝君正巧下了御书房回来,见了沧淼只悲悯的笑笑,拍了拍沧淼的肩膀多有同情之意,就如已经上岸之人同情水深火热之人似的。   沧淼张张嘴险些一句‘我谢谢你’冲口而出。而洛长安在见了萱薏之后,看沧淼的眼神宛如看人渣,沧淼到底未说什么,便先行回了医阁。   进殿,子芩道:“爷,萱薏公主会不会又为了您……!”   “往事莫提。顾不上。满脑子秋颜秋色。”沧淼便吩咐子芩道:“去将蟒袍找出来。”   “蟒袍?”子芩一怔,“爷多少年不穿蟒袍,今儿竟要找出那蟒袍。这是生气了?宋南玄,童寒?”   “嗯。他们二人,都。”沧淼应着,便打开自己的药炉子,果然满炉子药都废了,二月功夫毁于一旦。   童寒今夜在秋颜家留宿。   他一路上别的没想,就在想这个。   而萱薏路上与他说话叙旧,他心不在焉。   心里不是滋味,竟头一回失了冷静,没忍住,将药炉子也掀了,登时满地狼藉,宝药四溅。   帝君:御弟......冷静!你曾劝朕,男人要大度!   子芩一怔,“爷,您看起来很不适。是否需要派人把秋将军药晕了,捆来给您?”   “不可妄为。名不正言不顺!要讲规矩。”沧淼发现自己竟将药炉子掀了,这简直是帝千傲那种狂躁的人才会干的事,实在是不似我清净温和的性子,我...我要清心寡欲,物品要轻拿轻放。   他去用冷水净了手,又往脸上撩了些冷水。脑海里划过他几年前撕碎秋颜衣衫时,秋颜缠带下的旖旎画面,童寒今儿夜里也会撕碎她衣服吗。   天啊,又想把药炉子轻拿轻放了,无法清净,只想去...秋府,去看看童寒他今儿晚上到底想干嘛!   子芩将衣柜门拉开,衣柜里大概挂着一百件仙气飘逸的衣衫,爷的衣服可是太‘少’了,常穿的才百十件吧,真的是太急着穿秋将军手里那件衣衫了。   子芩将蟒袍自箱底找了出来,服侍着沧淼将蟒袍穿上,蟒袍加身,登时间素日俊逸无争的面颊平添邪魅之色,御贤王若上朝堂,也是个精。   “子芩,你去,命人将宋相宋善文以及他那个儿子,宋南玄传过来外殿,与我喝茶。”沧淼交代着。 第468章 误饮   “是,爷。”说着,子芩便去外面命人去宋相府传人。   其时,宋善文正和宋南玄在用饭后果,宋南玄正拿叉子叉了一块苹果打算入腹。   宋相苦口婆心,“你妹妹去年才出了事惹了帝君。和司徒清一起被囚禁幽阁。办了假丧。你又和秋颜打架,不好,收收性子,近来别在御前惹眼,龙怒针对秋家一家就好了。你凑什么热闹。”   宋南玄不忿道:“看不惯一女娃儿当官。”   宋相不悦:“都看不惯。独你出头?怎么,对帝君的定夺不满?她的官是谁给的!你?当然不是。是帝君!”   宋南玄脸色倏地泛白,“爹,你吓我干嘛。大晚上提帝君,吓得睡不着了!”   宋相问道:“你西冥的案子查怎么样了?”   宋南玄轻轻一咳,“今儿从西域来京的方向路上追查一天,四处见秋颜的人,我找的地方,秋颜的人都翻遍了。无从下手。这些贼是藏在娘胎吗,丛林密布,太他娘的难找了。童寒也从不同方位地毯式搜索。也是没进展。确实这是苦差。秋颜,我,童寒,三个人分散行动,感觉都进展艰难,今儿坊间又丢俩小孩,烦死了。”   “帝君一双龙凤的满月酒迟迟未办,就等你们几个结案!每天上朝看了帝君脸色,为父真是想转世。上朝心情犹如上坟。”宋相为难,“听说贼人善用毒,你小心,别被毒沾身,最后被溶得骨头也不剩了。”   家丁这时着急慌忙过来回话,直接跨过了院子的小花池子,奔了进来:“相爷,少爷,御贤王传二位过去宫里说话喝茶。”   “御弟?!御贤王找我们...喝茶?”宋南玄吃了一惊,叉子上的苹果就没进嘴里而是掉在了地上,“此人逍遥隐于朝外,素来看不上官场,和他谈钱谈名利会被他柔和无争的视线鄙视到尘埃里直觉得自己是个大垃圾,此人怎么突然降凡想起我们来了?”   宋善文焦灼,立起身来,也忙挥挥手教儿子也站起来,待儿子也立了起来,宋相说道:“帝君也让他七八分,据说此人是帝君亲自请回宫软言相留的,动辄尥蹶子甩脸子要离宫的那种闲云野鹤,谁都不放在眼里。他从不问外事,突然发声,我不安,你知道,闷孬一词吧?”   “闷孬?”宋南玄脑筋急转,想着自己是什么事犯御贤王手里的,“爹,你别吓我。今儿先拿帝君吓我一回。又拿御弟吓我一回!先龙再蟒?!这一晚上!”   宋南玄想了半天,认为自己和御贤王沧淼没有任何过节,也没有从任何角度惹过御贤王,所以这次应该只是来自御贤王的亲切慰问?   家丁叫道:“老爷,少爷,宫里的等回话呢!”   宋善文才回那家丁道:“宫里的差头儿,传话时有透什么风儿没有?脸色怎么样?是笑着说的,还是厉色说的?”   “没有笑,也没厉色。”家丁想了想,“脸色平常,就说让相爷和少爷去喝茶,别的什么都没说。不过,是骑着汗血宝马来的,看起来挺急的!”   宋善文一听骑着汗血宝马来传的人,便忙吩咐家丁,“你,跑着过去回话,争取把鞋子跑掉,教宫里的差头儿先去回御贤王的话,就说老夫和犬子马上就到。”   “是!”家丁就提着衣衫,发足疾奔去回了那宫里来的差使的话,当真把鞋也跑掉了,生怕跑得慢了被处罚。   宋善文看了看儿子被秋颜打得鼻青目肿的样子,只说:“应该不是你和秋颜在宣武门打架的事。若是真是此事捅了上去,今上必然怒极。亲自发落。但现在,今上的御弟传我们,所为何事。”   宋南玄道:“保不齐,是御贤王想招和父亲和我,结盟?”   宋善文搓了搓手,“此人乃是帝君的推心之人,他若想做点什么,帝君防不胜防。再有,此人是笑面虎,又深谙医术,并且从不上朝,单他不上朝这个事,帝君都不干涉的。此人深浅,我当真摸不着。过去之后,小心应付。”   宋南玄颔首:“是,爹。”   二人来到了宫内医阁,医阁在皇宫左首,与皇宫其余红墙绿瓦都不相同,院子里种着青松,殿室皆为干净的淡青色,子芩引着二人入了大殿。   沧淼着蟒袍,正翩若惊鸿般的立在案前拿着一个细长的容器瓷瓶儿,往一只小田鼠身上滴了一滴液体,听见脚步声,便抬了抬眼睛,看了那父子二人一眼,“来了啊。挺快。”   宋南玄心想,来了来了,就是这种平和的眼神,让人自惭形秽,然后我此刻觉得我是个俗不可耐的大垃圾。   “御贤王传我们来,自然得速来。”宋善文说着,就与宋南玄跪了给王爷叩头行礼,“王爷不常和我们来往,我们疏于走动,心里过意不去。王爷见谅!”   沧淼没说话,就坐在椅上,端起一杯茶缓缓地饮着,同时看着小田鼠身上的药滴子浸入了绒毛,又用看小田鼠的同样的眼神,看了看宋南玄,就是这人打我的秋颜。   宋善文和宋南玄就心里越发没底地跪在那里,御贤王素日不穿蟒袍,今儿他突然穿了蟒袍,更教二人心中对蟒袍发怵,在朝里,龙和蟒都不是好惹的,各亲王都没有被御赐蟒袍,独御贤王可着蟒袍,蟒袍与龙袍区别在,绣纹差异,龙爪有五趾,蟒有四趾,金龙,青蟒。   沧淼大抵在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道:“宋相,宋少爷,客气了,速起身吧。”   宋善文父子足跪了一盏茶,便起了身,“谢御贤王。”   “子芩,给二位看茶。”沧淼吩咐着子芩。   子芩于是端着托盘为二人呈了茶水,宋相父子各端起一杯,说了句谢谢王爷赏茶饮。   沧淼举了举手中茶盏,“二位尝尝,今年暮春下来的龙井,新茶。”   宋善文父子各饮了几口,宋相爷说:“爷这茶果然是新茶,不似我府上的龙井,时间久,沉了。”   宋南玄也夸奖道:“王爷这茶是头茬茶尖子吧。”   沧淼颔首,笑问宋南玄,“听这意思,此茶,好饮?”   宋南玄不住点头,“好饮,非常好饮!”   沧淼眉心微微动了动,而后沉声道:“今儿传你们过来,没什么大事,就是闲聊。本王多年不问朝里事,和你们疏远了,终日弄药,闲极无聊,和外事脱节,热闹一下。”   宋善文颔首,“多来往,应该的。”   宋善文和宋南玄自来就看见隔在他们和御贤王之间的那个桌案上的檀木盒子里的小田鼠了,不知道是不是御贤王有意放在这里的。   沧淼见他们的视线都落在小田鼠上,他便沉声道:“本王正拿小田鼠试药呢。近来百姓坊间多鼠患,糟践收成。此药用在田鼠身上可以使其由内里溃烂身死,对除鼠患大有益处,于百姓大有裨益。”   说着,小田鼠就尥了几次,七窍流血死了。   宋南玄不禁赞叹,“不过一盏茶功夫就死了。才一滴就有这么大的作用。王爷精通药理,实在佩服。这要是人不小心碰了这药会怎么样啊。”   “我挺喜欢你的。很善于问问题。”沧淼随即睇着他,“你很有前途。”   宋南玄又被御贤王那无争的视线笼罩了,觉得自己简直被鄙夷到尘埃里去了,“您过奖了。”   沧淼轻声道:“人若是误食了,一滴,一炷香内,便会下腹奇痒钻心,脱根,绝后。就如你此时症状无异。”   他说完,宋南玄便觉得自己根部非常的痒,他又不好去挠,瞬时间又忍不住,便背过身子去抓着腿间,丑态毕露,声音也打颤了,“我这是怎么了。”   宋善文大惊地看了看儿子的茶水,莫非茶水有毒,忙对沧淼揖手道:“王爷,请指明方向,犬子必是哪里做错了。”   沧淼敛容道:“想必是贵公子,误饮了这鼠药?太不小心了。传出去,以为本王要灭口。大理寺立案查案子,查本王,大概流程走完要三年。”   宋善文额心渗出冷汗,心知孩子一炷香内就脱根了,三年后案子查明白也没什么用,“自然不会传出去。是小子误饮鼠药。实在是他不小心。与王爷无关。王爷...容情!他究竟哪里该死,您给个线索......”   沧淼睇向已然在地上翻滚作一团的宋南玄,“宋南玄,你今日在宣武门把秋颜按地上打了是吧?骂他爹是臭瘸子?他哥死的活该?”   宋南玄难受的直叫,奇痒钻心,真恨不得把那里割下来解痒,此时对闷孬二字体会深刻,他说道:“爷,我不知秋颜是您的人!实在以为她只是童寒上将的人。”   沧淼幽幽道:“你没说明白。秋颜究竟是谁的人?” 第469章 石狮子   宋南玄满身大汗,直痒得脖子内红筋暴突,他快速地想着何以御贤王要如此私下治他。   想起御贤王素日与童寒关系深厚,以为是童寒托爷帮他未婚妻出头,又更正道:“对不起。我不该乱猜测,您老看重兄弟情谊,怎么会因区区女人和友人争夺。是我思想狭隘了。她实际是童寒的人。”   沧淼唇角天然有几分翘,这时竟抿了唇,不悦道:“哦,是吗。本王今儿拿你来,是纯闲的?她背靠谁?”   宋南玄此时都乱了,标准答案是什么,事关我的根啊,又试着说道:“爷,原来她实际是您的人!”   “你是明白人。”沧淼眼尾微微一动,缓缓道:“到外面不要乱说话。知道就好。”   宋善文又跪在地上,“王爷,挑衅秋颜之事是他鲁莽,若知秋颜背靠您老,他没胆子挑衅的!可否留他香火?我一个小孙送入了童子营,若此扶不起的臭小子再绝育了,老夫后面就绝了。”   “善文,你休要客气。你是个忠臣。此事不是针对你。但他欺负秋颜,本王着实发指!怒至,想让你们知道,御贤王是个什么斤两。”沧淼将茶盏搁在桌案,茶杯底碰在檀木桌,发出闷闷一声响。   宋善文心中一沉,“御贤王,从未忘过您身份!您虽隐,威望却在。”   沧淼摆摆手:“子芩,点香。”   子芩于是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中,抱在怀里。   沧淼支着下颌,对宋善文道:“你亲自领着宋南玄,去一趟秋府,叫宋南玄跪下给秋颜道歉。你身为长辈,也亲自道歉,一来郑重,二来养出个欺负女流,落井下石的混账你难逃其咎。别提我名姓。以免造成秋、童不和谐。”   “是。老夫会携子登门给秋将军陪不是。”宋善文躬身,“您放心,老夫知道怎么办。”   沧淼颔首,“把事情办得漂亮点。我明儿就不上朝参你深夜探蟒,要伙同本王谋反之罪了。我若上朝,必定可信度高。二十多年不上朝一回,去了就参你。宰相拉拢御弟谋反,轰动朝野。”   宋善文擦了擦额头的汗,御贤王竟有为了一名小女子上朝的冲动,果然,这一趟来,不单小子去了半条命,还险些被参探蟒谋反,深夜里,宰相夜谈御弟,可疑!哎,我的女儿惹了帝君,我的儿子,惹了御弟,我这是什么命啊!想死的心都有了!养了一双什么大冤种儿女!   待宋父子二人出殿。   沧淼对子芩道:“你跟去秋府,在门外候着。待那二人道了歉,就给其子解药。否则。你就回来。”   子芩颔首:“是,爷。”   沧淼见子芩要出去,又把他叫住,“子芩。”   子芩留步,“您吩咐。”   “近...子时了。你看一下,童寒的马车还在不在秋府外面。”沧淼交代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知秋颜是童寒的未婚妻,他却越发想将她收在袖下,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甚至,想明着来,这么背地里来暗的,不痛快。   子芩道:“是!”   ***   秋府。   门前有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童寒用马车送秋颜回到了府外,马车内两人一人坐一边,都不言语,一路上童寒几次要拉秋颜的手,秋颜都躲开了,两人闹了一路别扭。   踩着月光,回家的脚步变得沉重,秋颜远远见有人正将她家门外石狮子搬走。   秋父秋正佑在门处眼睁睁看着人将石狮子抬走了。   “父亲。”秋颜唤着,走近门处。   秋正佑见秋颜回来了,朝堂里的事在官场传遍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家没落了,他没有批评女儿,也没有指责女儿,秋颜是个努力上进的孩子,他温声道:“回家吧,没吃饭呢吧,让你娘给你煮面吃。”   “在外面吃了饭了。夜深,不用劳娘亲做了。”秋颜听着父亲关切的话,眼眶登时一酸,看着十人合抬将她家石狮子正搬走的景象,“那两尊石狮子怎么给搬走了,我三岁起就在咱家门口立着,二十多年了......”   秋正佑淡然道:“那石狮子是以前我的老部下娄老送的,今儿你在朝里被摘了花羽,秋家大势已去,娄老派人来,说要把石狮子暂时请回去一阵子,以免今上看见咱家门口的石狮子想起他来,连他也一起发落,娄老说他借机给石狮子保养一下。待你拿回了花羽,再给送回来。啐!诺夫。”   说着就啐了一口。   秋颜羞愧地低下了头,说道:“爹,对不起。女儿害您老来丢人。”   “颜儿,不要自怨自艾。你是我秋正佑的女儿,为父知道你问心无愧!事在人为,还有时间,人在绝境,潜力无穷!爹信你!”秋正佑倔强得没有拄拐,大步便回了府内,步态虽瘸,仍有昔日将军之姿。   秋颜心中大动,将手也攥紧了。   童寒将秋颜送回了卧房,他靠在桌边睇着秋颜,秋家不行了,这桩婚姻,使他有些犹豫,他喜欢秋颜,可童家的未来他也必须考虑。除非,秋颜卸下朝服,回归家庭,及时止损。   秋颜坐在椅上,有不少疲惫,回家见石狮子被抬走,更是觉得现实很苍白,人情很冷漠。顺风顺水时不觉得,倒台之后,就看出人心向背了。   童寒来到她身近,伸出手臂,“秋颜,我知道你今天心情很差,先被金銮内摘羽夺令,后宣武门被宋南玄落井下石,归家又经历府门外石狮子被抬走,你定失落,失意。过来,我抱抱你。我告诉你,以后该怎么办。”   秋颜看了看童寒朝她伸出的手臂,以及他的怀抱,可她并不想依附,没有那种归属感,迟至的安慰很可笑,“我没事了。谢谢你,我已经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童寒将手抄在秋颜的后腰,试着把秋颜往怀里带,秋颜在他的手接触到她后腰的一瞬,便升出不少抵触之感,这和神医触碰她时带来的战栗欢喜全不相同,她用真气将童寒的手震开,而后她缓步步至窗畔,与童寒保持着距离。   童寒的手被真气震得外撤,砰一声碰在椅背,撞得生疼,“我只是想抱抱你,安慰你。”   秋颜苦笑,“在我需要你安慰的时候,你没有给,我被如狗一样按在地上的时候,我多希望你能帮帮我。现在,我不需要了。”   “就这点事,你至于早上提了,晚上又提起?你还是不能理解我的难处。”童寒心里揪了揪,将手放下来,眉心拧起,“我今天特别忙,忙着查西冥贼的巢穴,一无所获,我够累了,我压力很大。我今天让人找了你一天。本来这些人我可以用来查西冥的案子的。但我拨人去找你了。你可以看出来,我关心你。”   秋颜温声说着:“谢谢你百忙中派人找我。谢谢你关心我。辛苦你了,我的未婚夫。”   “秋颜,你怪我没有亲自去找你?”童寒认为秋颜有些不可理喻,“大事当前,我怎么可以放下大事,亲自去找你呢,你是说,你比老百姓的性命、比西冥案、比皇命更紧要?!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第470章 跪   “嗯,是我无理取闹。秋颜没有皇命重要,秋颜不该给你惹麻烦,她应该去死。”秋颜心里真难受啊,童寒的心挺硬的,她被他气哭了,“是呢。立功,拿下护国公的位子更重要。秋颜的羽和令,秋颜她爹的石狮子,秋颜的颓废和一蹶不振,不值一提。秋颜被贬了,她不能难受,她应该像个狂欢的傻子张罗着嫁给你!”   童寒听着秋颜撕心的哭声,心里不舒服,走过去,将手撑在秋颜两侧的墙壁上,把她禁在他臂弯中。   他身上的男人阳刚气息侵袭着秋颜,与沧淼身上幽幽温药香全然不同,秋颜又念起神医温和的笑容了,她抬头冷冷地凝着童寒。心里却轻声念着:神医,神医...   只听童寒道:“颜儿,你没有不值一提,只是男儿当志在四方,不应拘泥男女感情。这样吧,你既然这么难受,今日我退一步,不和你吵了,我亲亲你,安慰你一下。”   秋颜听着他如赏赐般地说着要亲亲她,她便把眉心蹙了别开面颊,她内心里,亲吻不是赏赐,是情到浓处的情不自禁,“我累了。我要整理一下思路,明天我也要继续查案了。”   “你还查案?你能查出个什么玄机!查了几个月了?你根本不是那块料子好不好!可笑!”童寒不悦。   秋颜深受刺激,“谢谢你打击我。继续吧。”   童寒一怔,“秋颜!我只是说事实。你不行。”   秋颜红着眼睛道:“我是孬种。我无能。我不是那块料子。谢谢你告诉我。你行。你已经查出来了吧,西冥老巢。”   童寒的面颊严肃了起来,“我希望你退出这次西冥案,不要给我添乱,也不要和我竞争护国公的位子。我得此位,如你得此位。”   秋颜冷笑,“不,不一样。你姓童,我姓秋。我不会退出的。秋家门口的石狮子,总有一天,娄老会重新送回来,求着我爹收下的!”   “够了!女人家,何苦如此要强,你如果要石狮子,明儿我给你置办十尊!”   “我要的不是石狮子,是尊严。和你无法共鸣,半句多。”   “做你应该做的事情,马上成亲了,待嫁闺阁,学习一下女红,拿拿针线,不好吗。”童寒将手成拳,倏地砸在秋颜耳廓,厉声道:“为了我,不可以做个安分守己的女人吗。”   “我不想为你学女红,拿针线。”秋颜的发丝被童寒的拳风震得飞动着,她厉目瞪着童寒,“你退出西冥案吧。为了我做个安分守己的男人。在闺房等我回家,学学男红,拿拿针线。我得护国公的位子,如同你得。”   “秋颜!我是你未来丈夫!你未来的天!秋家不行了,你爹,你娘,你们家都得仰仗我!我没有感觉到你对我有丝毫敬意。醒醒吧!”童寒失去了耐心,扬起手掌,便要朝着秋颜的脸颊落下。   “尊敬是靠自己争取的。未成亲呢,你便已经朝我挥巴掌?打吧,我不会还手的。打下来。照着我的脸,打吧!”秋颜没有闪躲,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即将落在她脸上的巴掌,失望道:“我想我今儿就差你这一巴掌,给我最后一激,当作鼓励。不然,我查案的决心不足呢!”   童寒到底没忍心将手掌落在秋颜的脸颊,声音也温和了些,哄慰道:“今儿宋相府里乱套了,说相爷公子被你打得变形,找了不少医生。我恐怕事情闹大,这样,你明日一早,上相府给宋南玄陪个不是,息事宁人,让他明日早朝不要在朝堂上乱说话,以免祸及秋家还有童家!今儿夜里他负责查的那些街区又丢俩小孩儿,明儿帝君脸色肯定不好看!他要是想转移视线,把圣怒引你身上,就麻烦!”   秋颜心里挺疼的,本来和神医一处,好温暖,回到家中面对未婚夫童寒的原则和冷漠,如坠冰窖,他竟然让她去给宋南玄上门赔不是,她竟又生出悲哀绝望之感,她木然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了,“时候不早了,毕竟没有成亲,在一屋独处不合适,我就不留你了。”   童寒见她下了逐客令,他便将自己衣衫解开,将外袍敞了,中衫也解开,里衣解了三颗纽扣,只说:“今儿我不走了。在你这里住下。”   秋颜见他将衣衫几乎尽解了,便忙把眼睛移开,看向别处,“童寒!把衣衫穿好。”   “迟早要解衣相见的。婚期就在下月。”童寒缓缓逼近她,秋颜则往后退着,又听童寒道:“除非你答应,明儿一早去给宋南玄赔不是,说服他不要在朝堂乱咬人。不然,我今晚就...要了你。”   “我不会去道歉的。你按头没用。”秋颜有股子气积在胃里上不来,只说:“那你在这里,我走。”   童寒倏地隔衣拉起秋颜的腕子,将她按在墙壁之上,倏地欺近,“秋颜,不要逼我在洞房花烛夜前,伤害你。武功,我在你之上。”   秋颜气得胸口直翻涌,他粗蛮地握着她的腕子,使她肌肤生疼,她竟挣脱不得,不悦道:“放手。”   “答应吗,去宋府给宋公子赔不是。”说着,童寒又欺近了几分,滚烫的气息洒在秋颜面颊。   秋颜不肯脱口,缓缓将真气拢在掌心,身心俱疲,这一长天,半夜里还要和未婚夫打一架?武功在他之下,极可能是打输,再被未婚夫按在地上打一顿?这鬼扯的日子!   “童寒。我们青梅竹马,我们认识二十五年了。童寒啊,给秋颜点面子吧。”秋颜无助,近乎祈求。   童寒进逼,“去宋府给宋公子赔不是。应下,就不为难你。”   秋颜的泪水自眼尾滑落,她倔强地不肯就范,我没有做错事!神医说了,反击自保,不是错!我要坚持我的信仰,保护我的家人不受欺负!   便在此僵持不下的时侯,就听院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秋颜回过头去,便见是宋宰相和宋南玄疾步冲过来了!   是的,冲过来。   就如和时间赛跑似的,他们提着衣衫,脸色紧张,恍若与死神抢命,宛如忌惮着谁!   秋颜面色一凝,姓宋的带着他爹,来找事?!并且发足疾奔来找事?!我这一天,太漫长了!我...要垮了!   童寒看了看宋家父子二人,便皱眉,“秋颜,宰相亲至来问责,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按我说的,息事宁人,低头赔个不是,把他们打发走!”   秋颜木然的将自己的腕子自他手心抽出,苦笑道:“我打得头破血流也不会给他道歉的!你可以继续袖手旁观!我没有做错事!我不道歉!我秋颜,骨头硬,嘴硬,不畏强权,只有我心里服,我才低头!否则,别想!”   秋颜迈出屋去,抱着手臂,抬着下颌,立在廊下,蔑视着宋相和宋南玄,丝毫没有失势的颓态,也并没有对宰相的忌惮,冷声道:“宋南玄,带你爹过来,给你撑腰啊?二十多岁人了,带爹,有意思!”   宋南玄大步奔了过来,边跑边大叫道:“秋颜!”   秋颜厉声道:“挨打没挨够,半夜又想挨打了,是吗?”   宋相呼道:“秋颜,好孩子!”   宋南玄终于奔到了秋颜脚前,猛地站定,瞪着秋颜,大声道:“颜姐!我跪了!”   秋颜一怔:“?”这......   童寒脸色大变。   宋南玄说着,便将膝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他双膝和秋颜闺房屋外的大理石地面接触,发出咔嚓一声响,“颜姐!听见响儿了吗?这是我膝盖碰地的声音,它的名字叫做‘我错了”!!”   秋颜倒没料到会这样,心想这厮出什么招,“你干什么?吃错药了?”   宋南玄双目血红,急声祈求道:“颜姐,我错了,我今日在宣武门外嘴贱骂了秋叔叔,秋哥哥,求你原谅我一回!对不起!我明儿去给秋叔叔磕头道歉,去给秋哥哥扫墓上香。”   秋颜:“......”脑袋...被打傻了?   童寒:“......”什么情况? 第471章 风水轮流转   宋南玄用膝盖跪行到秋颜面前,一声声说着:“姐,原谅我一回,颜姐!对不起!我嘴贱!我发自肺腑,从脚底心到头顶头皮都意识到我错了!”   秋颜烦躁的心情得到些消解,却也没有理睬宋南玄,而是将脚步往边上挪了挪。   秋颜嗅到了一些如檀香沉香的气味,如神医身上的香味。   是宋南玄身上带来的,子芩一路抱香炉来,焚的香是药阁常用的香薰。   秋颜心中猛地一动,是神医,在背后帮我吗…,心底里有个角落如陷了进去。   宋南玄根快断了,直急得看着他父亲,叫道:“爹!”   宋相爷来到秋颜跟前,半躬着身子,温声道:“秋颜,好孩子,现在是下朝,咱们说的是私事,叔叔今儿不是宰相,只是长辈。叔叔知道了他今天在宣武门干的蠢事,知道他仗势欺人,落井下石,嘴里不干不净的。特地带他来给你磕头道歉。叔叔也给你道个歉。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他一回吧?”   秋颜牵了牵嘴角,“宋叔叔,我觉得他不值得被原谅。做人不能这样的。”   宋相心中生恐超过一炷香时间,御贤王在背后算着时间呢,过了一炷香外边子芩就回宫去了,“诚然,你和他同岁,都是同僚,理应互帮互助,他见你遇见困难,不但不帮,还踩你。实在不好。不然,叔叔替他给你跪下吧。”   说着,就屈膝。   秋颜是个讲理的人,宋相爷是个明理的,她是晚辈,倒不能让长辈下跪,她忙出声道:“宋叔叔,使不得。”   宋相爷将一枚价值连城的宝玉拿出来递给秋颜,“这是叔叔的一点心意,你笑纳。喜欢就留着,不喜欢等叔叔走了,你就扔了。”   秋颜见宋丞相说话温文有礼,她倒也没有继续端着,气也消了三分,打算今日这事就翻篇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童寒就催促道:“秋颜,快说话呀,相爷已经亲自道歉了,不可拿捏架子。真让宋相跪?!”   秋颜凝了童寒一眼,心中更是失望,萌生了对这段父母所配婚姻的反思,甚至想,违背世俗的,悔婚了,哪怕悔婚以后自己名声会变得很差,她也不在乎,和童寒这样一生,不如意。   她对宋相说道:“宋叔,今儿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以后和宋南玄和平相处。以后见了他就不打他了。要是今天你们没来,我以后是见他一回打他一回的。”   宋相马上陪笑道:“孩子,你真是个讲理的好孩子。这玉你务必收下。若是不收,叔叔今儿就交不了...叔叔是说,就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秋颜越发觉得宋相在忌惮着什么,她到底没有收玉:“宋叔叔,今日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不提了。你这玉,我不会收。收了反而,提醒我今天的事,就过不去了。”   宋相悻悻地将玉收回袖中,对儿子道:“狗东西,你还不谢谢秋颜!”   宋南玄如释重负,拉着秋颜的衣摆说道:“姐,你为人敞亮!够朋友!值得结交!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出声。随传随到!马首是瞻!”   秋颜轻笑,“不送了。慢走。”   秋颜下了逐客令之后,宋善文和宋南玄便出了秋府,在拐角处见到了在路口马车内抱着香炉的子芩。   其时,一炷香时间马上就到了。   子芩见二人完成了任务,便将一粒解药递给了宋南玄。   宋南玄将药吃下,才算松了口气,解了鼠药保住了命根子,长了记性,和秋颜打了一架,险些把自己老二弄没了,要知道秋颜后台这么硬,说什么不和秋颜为难,怪不得秋颜能做朝里唯一的女官呢,原来...她背后是二把手。   子芩问了两人几个问题,便回了皇宫药阁。   其时,沧淼仅着里衣,坐在窗棂上,一腿垂在地上,另一腿曲在窗棂框上,飘逸的衣摆被微风轻轻拂动,有几分慵懒之意。见子芩回来了,他便将眸子睇向子芩,“事情办好了?”   子芩颔首,“是,宋南玄已经给秋将军道了歉了。”   沧淼看着子芩,“让你留意的事,怎么样?”   子芩将怀里这个素日用来焚香的小炉子搁下,靠近了沧淼,“童寒的马车还在秋府外面。然后我同时问了宋南玄几个问题。”   沧淼心中一窒,后夜了,童寒的马车还在她家府门外,的确留宿了,“你说。”   “宋南玄去道歉的时候,在秋将军屋里见着童寒了,童寒的衫子解开了,宋南玄到的时候,似乎瞧见童寒将秋将军按在墙壁上,他身上衣衫也解开了。”子芩说着就把自己身子挡住药炉子,生怕神医又过来将药炉子轻拿轻放。   沧淼听了以后分外难受,将头靠在窗棂上,脑海中划过童寒将秋颜按在墙壁上的画面,他将手压在心口,“是解开了外衫吗…”   子芩道:“不止外衫,中衣也解开了,里衣解了二三颗扣子,胸膛都…露出来了。”   “哦…里衣也解了。”苍淼颇为难过的应了声,半眯着眉眼失落道:“子芩,我...想喝酒。”   “爷,可是小酌?您不喜饮酒,纵然饮酒,也是煮酒小酌。”   沧淼说,“并非煮酒小酌。是冷酒大饮。”   “爷,您素来养身。冷酒伤身。往常还劝帝君少饮。您是医者,如何也用酒解愁?”   “冷酒速醉。”沧淼嗓子有些颤,“若不醉,只怕要去秋府出丑了。我深夜去了,他未婚夫也在啊。她们家会灯火通明迎我参见我。然后我竟是无事登门,我去的缘由难以启齿,又不能终夜守在那里,我去了,我走了,他未婚夫又回她房里了。是谓,我之出丑。”   子芩轻声道:“爷,说句不好听的,那时候童为秋挡箭险些丧命,您不该救童。您就是心善。我疑他故意挡箭捕获芳心。”   沧淼不言,许久,便拿了百泉春酒,披衣就去了御书房找帝君喝酒。   帝千傲其时正在理折子,见沧淼拿着酒进来了,如画的眉眼有不少讶色:“你今儿没忙制药?看起来,受挫。”   沧淼将酒盅放在桌上,“心里难受,陪我喝两杯。”   帝千傲看了看酒盅,指腹抚过腕子上的朱砂字,认真道:“陪你可以,喝就不行了。皇后不让朕喝酒,不然会分居的。”   沧淼牵了牵嘴角,“出息。”   于是就开始了帝千傲和沧淼之间,他看他喝的场景,风水轮流转。曾经多次置身事外看今上痛苦不堪的沧淼,如今......   沧淼直把自己喝得醉倒在帝君的龙案上,醉了之后,红着眼睛对发小说道:“把秋颜指给我,这几年我不知几时起喜欢上她了,天天在一处玩,一天不见少点什么。......下月头里,四月初八,她就穿上嫁衣,嫁给别人了......我一下就急了。”   帝千傲将手里的折子放下,和旁边的海胤对视一眼,而后观察新奇事物似的将沧淼打量,“朕当年求皇后不得的时候,就这样吗......?朕不至于这样吧…”   海胤轻轻一咳,“当年,御贤王就这么陪着您的。不过您比这...更甚!他起码还能顾及秋颜的名声,克制着自己不去秋府。当年永定候府的门被您踏破了,您直接捆人的......”   帝千傲轻轻一咳,“此事朕已经尽力。抛出护国公之位。既为施压破案。也是使人心自现。童寒心狠。沧淼守礼。唯有将秋颜摘羽夺令。”   海胤道:“帝君您总是能揪根源。但,无论护国公之位落在谁手中,您都是最后的赢家。案破,百姓安稳,还有如期为一双龙凤办满月宴。”   帝千傲又睇了眼沧淼,吩咐海胤道:“将他送回殿去,教子芩小心照看,单身‘老年人’喝多了得小心侍候着。这些年,他也是操心朕的事,把自己终身大事耽搁了。”   “是。”海胤便将沧淼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搀着人往外走。   边走。   沧淼分辨不清谁在身边,便将面颊凑近海胤,轻声道:“秋颜,晚上陪我好不好,......我不准他在你面前解衫子,我都没有在你面前解衫子……秋颜本该是我的……我先救了她……我先的……”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她是个有上进心的好姑娘……童寒好福气……”   海胤心里直想笑,醒着的时候就一副不羁不问世事的样子,醉了就原形毕露了,解衫子,脸红。 第472章 还衫   ***   秋府   宋氏父子离开后,童寒见秋颜和宋家的矛盾暂时化解,他便将自己衣衫系起,没有继续为难秋颜,总之婚期将近,不急一时,她被他逼在墙壁上时慌乱的小模样,使他仍悸动,“秋颜,今儿我打地铺,陪你说说话。”   秋颜将脚踏出门外,与他保持着距离,“童寒,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今儿我真的累了。”   童寒深深凝她一眼,深吸口气,看了下别处,便颇为艰难的将脚步迈出去,不想走,他温声道:“好好休息。别多想。以后别总让我操心。”   秋颜在他出屋一瞬,便进屋将门关起。   童寒在门外摸了摸她的门板,虽然她不够理解他,可他仍喜欢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使她彻底服我!   秋颜将门拴起,待外面童寒的脚步声远了,她从衣袖里将被自己的眼泪血污弄脏的神医的外衫拿出来,悄悄地打了一桶水,在屋里将衣衫洗了,然后又打了几道水,将衣衫上的皂角涮干净,随即将屋内冬日里取暖的小炉子点燃了,将衣服挂在旁边,烘烤着。   神医说他急着穿这件衫子,明儿一早上朝前先拐医阁一趟,给他把衣服送去。   秋颜沐浴后,便躺在床榻上,注视着挂在墙壁上属于神医的外衫,随即又从衣襟里拿出来那个黄花梨木的不倒翁,爱惜地握在手里,摸摸不倒翁上的大笑脸儿,她嘴角也有了甜甜的笑意。   神医此刻在做什么呢。   是和他的萱薏公主在叙旧吗,她心里有些疼疼的,和童寒奚落她时的疼痛不一样,此刻的疼,带着些酸,还有思念,以及不敢言说的,爱慕。   喜欢着,神医啊。   随即,夜深人静,秋颜细细思索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法子,一夜未眠,到了清晨黎明,她想到一个很大胆的法子,这法子若成,她便可以深入敌人巢穴,她已经被这个西狗案折磨了好几个月了,她发誓如果她有机会进入他们的老巢,她一定要杀个痛快!以偿这几个月的郁郁不得志。   若成此计,需要问神医借些经久香薰。也需要有人与她里应外合。   她打定主意,便再无睡意,索性起床了,起身后将她在手里攥了一夜的不倒翁塞进了自己的衣襟,然后摸了摸神医的外衫,见已经被烘烤干了,便将衣物叠起,放在锦盒子内,端着拿在手里。   昨晚睡觉热啊。   南方的四月天,她烘着暖炉烘了一夜,主要是怕衣服不能自然干。   早上她娘进来看见暖炉,直说:好女儿,你怎生如此畏寒,是否被贬受了大刺激?   秋颜安抚了她娘几句说没有受大刺激,只受了小刺激。   她娘不信,要女儿证明。   秋颜二话不说,于是打了一阵拳法,虎虎生风,正常发挥,她娘才放下心来,说是只要有精神打拳,问题就不大,哪天因为什么不打拳了,事儿就大了。小孩子闹腾才健康。   秋颜说了一句想和童先生退婚,她娘就开始从和他爹相识到怀她,再到生下她的不易等点点滴滴讲个不休,最后说到如果和童寒退婚让秋正佑老将军颜面不保,为娘想要黑底红盖儿的棺材,上面插俩小旗子那种别致的款式。   秋颜听麻了。   她娘直交代她,可得把童寒守好了,遇见一个事业蒸蒸日上,并且没有因秋家落难而悔婚的大好青年不易,不是谁都有皇后王妃的命,人间龙蟒不是谁家姑娘都可向往之类,人要务实。   秋颜听到后来便将自己对蟒的向往压在心底,她娘回前院之后,秋颜便将她的下属荣华叫来,交代道:“你去给宋南玄传个消息,只说我约他下了朝在将军殿那边的天台见面。让他提前预留两刻钟时间给我。”   “是。老大。”宁华一怔,“你和宋南玄,化敌为友了?”   秋颜轻轻一咳,“也不是,但是,有共同的敌人。”   秋颜和宁华一道出了秋府,分道扬镳。   秋颜早早入了宫门,一路上皇门大街上国花牡丹绽放,皇宫内桂花香漫,她的步子直逼医阁而去,远远的便见那边晨曦薄雾,青殿仙踪里,药阁到了,这里宛如净土,不受俗事侵扰,秋颜心底诸多烦恼,也似轻减了。   她将步子迈了进去,入目处,两排青松,一方石桌,几处假山,拱桥流水,清幽。   这时才卯时二刻,她以为她来得早,谁知远远已经见萱薏公主入了药室,萱薏公主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碗汤羹。   秋颜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锦盒,盒子里装着神医的外衫,她看着萱薏公主进了内殿,她则进了院子,靠墙立在那里,等着子芩过来,把衣服交给他。我不会煲汤,也不会女红,我...是男人官场上的异类。   神医身边的人少之又少,他爱好清净,子芩是近身打理他起居的人,其余药童皆在后殿,不传不得入内殿。   秋颜一路看着萱薏的身影进了御贤王的...卧室。   沧淼由于宿醉正坐在床畔,扶额,揉着犯痛的额头,显然仍没有醒酒,天明了,秋颜和童寒一同起身,洗漱,早茶,而后来上朝,他则去宣武门那边,看着他们同来,若无其事地和他们道早安,滋味...好苦。   “听说你昨儿酩酊大醉。”萱薏进来卧室,见沧淼仅着里衣,颀长的身子轮廓可见,不由为之一荡,她以为是自己回朝的事情使沧淼情绪波动巨大,她端了醒酒汤给沧淼,“喝些醒酒的吧。”   沧淼没有伸手去接,嗓子也被酒水灼烧得哑了,“我昨夜喝太多了,浑身乏,还想再歇会儿。你先去忙吧。”   萱薏轻声道:“我想照顾你。这么多年,身边没个人照顾你。我回来了,就不能让你继续委屈。”   沧淼温声道:“有子芩照顾我就可以了。萱薏,我不喜欢被勉强,多年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再次,也希望你爱惜你自己。”   “你现下看起来难受,明明需要女人。”萱薏柔声细语,“我想安慰你。”   沧淼蹙眉,敛起容色,“萱薏,出去!”   萱薏明白他声量虽低,但是拿定主意不会改变,除非自己割腕,但为这点小事何必割腕,她温声道:“好。我不勉强你。我等你履行诺言。”   沧淼揉着犯痛的额心,十年前...没想到今天。   萱薏出了内殿,便在院中看见了秋颜。   秋颜颔首行礼,“属下见过萱薏公主。”   萱薏上下打量着秋颜,温温笑道:“你来见御贤王吗?”   秋颜避嫌,忙道:“没有,我来找子芩的。”   萱薏颔首,教丫鬟搀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如果御贤王对你做些什么出格的举动,你也不必介怀。他总是会找别的女孩子,气我。他怪我离开他十年之久。因为我昨儿回朝,他情绪波动太大,喝得烂醉如泥呢!”   秋颜心中一揪,“御贤王没有对属下做出格的举动。”   萱薏揉了揉自己的腰身,宛如酸痛,又对秋颜道:“御贤王素日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无度。”   秋颜不经人事,不知道萱薏为什么揉腰,也不大明白无度是什么意思,但是却隐隐知道,那是亲密的意思,她的心里那种闷闷疼感更甚了,她不知道萱薏为什么对她说这些,她轻声道:“是,公主。”   萱薏于是温柔地笑了,“那么你等子芩吧。本公主先走了。”   秋颜心中有种酸酸的感觉,神医喜欢的是这种温柔的大美人吧。   “秋将军!”子芩去后殿取了些药材,回内殿就见秋颜立在殿柱之下,立刻疾步走来,昨夜里爷叫了一百七十二遍秋颜二字,终于将人盼来了,“你来找神医吗?”   秋颜摇了摇头,“没有,这时候还早,神医仍在休息。我趁早朝前将神医的衣衫还来。以免神医没有衣服穿。劳你转交。”   子芩看了看秋颜手里的锦盒,他说道:“你稍等,我手里抱着药材呢,我把药材放入屋内。”   秋颜颔首,“好。”   子芩于是倏地迈进屋子,把药材放在桌上,然后来到床边对仍在宿醉,叫了一晚上想要秋颜的自己家爷的跟前,低声道:“爷,秋将军来还您外衫,是我接了衣衫呢,还是让她进来亲还?”   沧淼的心里乃至身子猛地一紧,有猛烈的情愫自心底涌起,他将抚在额心的手垂下,而后抬起了隐有暗色的眸子,她这时来,他很难君子,“让她自己...送进来。我给她看看颊上的伤。”   子芩道:“是。”   苍淼又将子芩叫住,“子芩。”   子芩顿步,“爷,您吩咐。”   苍淼搓了搓手,略略紧张道:“若是她避嫌不愿意进来,莫要提御贤王三字勉强她。万不可…唐突了她。”   秋颜来,他很开心,一夜的阴霾心情瞬时轻快不少。   待子芩出屋后,沧淼抬起头来,对着不远处的铜镜整理着自己的发丝,而后,将衣领处纽扣解开了三颗,念起童寒也是解开了三颗,他就又多解开了二颗纽扣,直将蜜色的肌理露了出来......   五颗纽扣!数字上赢了!   平添寂寥。   苦中作乐。 第473章 香   然后,子芩出屋,对殿柱下的秋颜道:“秋将军,我家爷请您将衣衫送进去。他给您看看脸上的伤。”   秋颜微微一怔,犹豫了下,神医还记挂她脸上的伤,不由心中一暖。   昨儿夜里童寒一个字都没问她的伤,还差点打她的脸,并且逼她给宋家认错。神医和童寒不同。   子芩见秋颜犹豫,恐怕是有顾虑不愿意进御贤王寝居,于是又道:“爷他昨天心情很不好,喝醉了,要是有老朋友和他说说话也是好的。爷他好可怜,五六岁他母亲就抛下他走了,他实际特别孤单,又怕别人知道他孤单,素日都佯装开心呢。”   秋颜不忍了起来,也有心疼之感,便说道:“好的。我将衣衫送进去吧。”   秋颜来到微微掩起的厚重的木门,心里莫名紧张,神医的卧室,她以前有次误入过,那年沙场受伤得他所救,后来去军营中他药室为了感谢他救命之恩。   谁知他药室结构复杂,她迷路进了他卧房,黑灯瞎火被椅子绊了,摔在他床上一回,他那次以为她要爬床不轨,他那时或许觉得她品行不好,愤怒地将她轰了出去。往事不堪回首。哎。   她提了口气,便抱着锦盒走了进去。   屋内,仍有些暗。   从落地窗洒进些晨曦,窗子上悬挂着清透的纱幔,他窗子外面是一处假山流水,水池子里养着许多彩色的锦鲤,正在水中游动着。   秋颜没有敢往床边看,进来后,垂首看着窗外。   沧淼则自秋颜进来,便将因宿醉而赤红的眸子锁着秋颜,她穿着黑色朝服,没了花羽的帽子被她抱在手里,项顶一个丸子发髻梳理得分外整齐,清新可爱。   “神医,我来给您送外衫。昨儿夜里洗了,已经干了。”秋颜嗅到屋内除了有他身上的药香,还有颇为浓烈的酒酿气,她察觉到他的视线自床榻那边射来,她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沧淼见她始终远远地立在那边,别开面颊不朝他看来,毕竟没有任何关系的男女,她一清白的姑娘进了他屋子,不合礼教。她明显害怕,他无所忌惮,睡了就娶。只是她,顾虑多吧。   他轻声道:“昨儿我饮多了酒,腿打软,可否劳烦将军将衣服递过来。”   秋颜心中猛地一跳,便抱着锦盒往床畔走了几步,然后伸长了胳膊将盒子递给他,“给...给您。”   沧淼颇为兴味地凝着她紧张的模样,倏地伸手攥住她腕子,连人带盒子拉至了自己身近,他的腿微微一收,她的腿侧便挨着了他的大腿。   “唔...神医。”秋颜突然被拉近,立时慌了。   他仅着里衣,领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解开了四五颗扣子,蜜色的胸膛肌理若隐若现。   她没有和男人有过肌肤之亲,突然的亲密让她的心跳得快要从口中跳出来了,她不由自主的将面颊面对着他,和他四目相对,才发现他眼底深红,有着喷薄欲出的她所不熟悉的涌动之色,她的腰身下意识往后撤。   沧淼将手抄在她后腰,纤长的手掌温柔地按在她后背,秋颜登时背脊也僵了。   “神医,我害怕......”   秋颜实话实说,但她小心收起自己的功夫,她不会再对神医动武的,在神医面前她心甘情愿变得温顺起来。   她自己也很诧异,和宋南玄可以厮打的不可开交,和童寒可以争吵的面红耳赤,但是在神医面前,她很听话。   “不必怕。我不会...勉强你。”沧淼声音很轻柔,安抚着她,“我看看伤。”   秋颜便别开眼睛,到底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眉宇和面颊上,还有领口下纤细的颈项肌肤。   “伤好了些了。和我过来,再涂些药。”   沧淼将手从她紧致的腰线挪开,官服料子不厚,她身子温热,温度透出来熨帖着他的掌心。   从她手中接过了锦盒,打开,自内取出他的衫子,披上,将纽扣一一系起,在秋颜面前系着腰带,如展示自己身材似的,将紧窄的腰身束起,和童寒比,我的腰...也不差吧,方才在她进门前,我解开里衣扣子,比童寒解多了三两颗扣子,我的身子,有逊色吗。   秋颜的面颊越发热了,我看见神医的身子了,蜜色的肌理出乎意料的…紧实。我不是有意看的……他扣子正好解开,我就不小心看了……然,他衣衫半解,还有他眼底的欲,是因为萱薏吗?   沧淼去饮了二口冷茶,又在冷水浸了手,凉意使他稍稍冷静了几分,玩命似的恶性竞争啊,三十五岁,对手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竞争太激烈。   药柜在落地窗前,他打开药箱,取出跌打药物,而后,随手将他挂满衣物的衣柜关严,以免谎言被秋颜拆穿,随即眸子温温睇着秋颜。   秋颜没瞧见他衣柜内景象,他关门关得有些快,可能他衣服少,怕她看见他柜中羞涩,她脸上猛地一红,想为神医拿针线做女红,好害羞啊,就想想,想想而已。   秋颜缓步走到他跟前,温顺地坐在他身边椅上,将手搁在自己的膝盖,和神医在一处,心里好静,神医不会否定她,质疑她,说她不是那块料子。   沧淼以纱绸沾了些药物,便见她听话地等着他敷药,不由觉得好乖,毕竟他年长她十岁,她行为间带着稚嫩青涩,他觉得有趣,轻轻将沾了药的纱绸擦拭过她的面颊。   药水沾了伤口有些蛰,秋颜微微眯了眸子。   “秋颜,昨儿定想出好办法了吧,关于怎么查案?”沧淼闲谈般地问着,语气中有着对她能力的肯定,令秋颜很舒服很受鼓舞。   秋颜眼眶一热,“嗯!想到了。昨儿您说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顺着想,后来我就得一大胆的想法,我要诱蛇出洞,然后深入敌穴,与外援里应外合将敌人一举歼灭!”   “好样的。我就知道你能行。这事还得靠你了结。”   秋颜快乐地笑了,“神医不觉得我在天方夜谭,纸上谈兵?”   沧淼轻笑,“在成功前,所有想法都是天方夜谭纸上谈兵。成功了以后,它就是锦囊妙计。打定主意,努力就是了。”   秋颜心中暖暖的,许是在童寒那里受了极大的打击,更觉神医温暖和伟岸以及包容,“我正说向您求一种经久的香呢。我若深入敌穴,得留下踪迹给外援,使其追踪。”   沧淼颔首,“这个香,你找对人了。我有香蛊可埋胸胁之下。纵然没有,我给你调制香薰,易如反掌。”   秋颜动容的点点头,“嗯,谢谢您。”   “另外,这是我这些年积累的毒物的解药,五步蛇,寡妇蜘蛛,火蚁,树皮蝎等百余种毒物基本囊括。你将这些解药在这二日都送下腹去。西狗善毒,提前有备无患。解药无毒可放心用,当健体药使。”苍淼将他提前备好的药盒子递给秋颜。   秋颜将药物都接下,甚是感动,渐渐的对沧淼生出亲近依赖之感,喜欢和他相处,她轻声道:“神医,您...人真好。对我也好。我们都很喜欢您。”   “你们?”   “嗯,夜鹰,嫪擎,海公公,还有...还有我。大家都很喜欢您。就是您很照顾我们,我们生病了受伤了,总是您帮助我们。就像我的叔叔。”   “叔叔。”哎。心都碎了。我想睡她,她把我当叔叔,这是质的差别。   秋颜懊恼的抓抓发丝,“我是粗人不会表达。是大哥哥。”   “大哥哥就听起来如意多了。”沧淼微笑。   秋颜这才吐口气,他挺在乎年龄?   “神医,如果您不开心,我可以陪您多说会儿话。我也可以打拳法给您看。”秋颜认真的说着,“我的特长不多,爱好也不广泛,琴棋书画都不通。女红也不会,煮饭也不行。独武功好,各种兵器我都熟。弓弩枪棍、刀剑矛盾斧、钺戟殳鞭、锏锤叉钯戈,十八般,您想看什么,我都可打给您看。”   沧淼本正给她敷药,便听她一本正经地剖析着她自己的短处和长处,他不由满眼兴味,也的确觉得她会的兵器太多了,他的很多不堪的想法都…不敢冒然实施,似乎有生命危险,“想让我开心?”   秋颜颔首,“嗯。想让您真正的开心,发自肺腑的,而不是强颜欢笑。”   沧淼眸子一凝,把自己给我,我就开心了,“十八般武器表演,许是不能让我开心起来。"   我想要武功独好的秋颜属于我。   秋颜抬眼看了看他,“怎样才能使您开心呢?”   沧淼没有回答,险些一句‘别跟童寒,跟我吧’就说了出来,他为她敷完药,将药箱合起,深深凝着她的眸子,另起话头,“秋颜,昨儿没休息好吗,眼睛红红的。”   “嗯,昨儿一宿没睡。”想除狗的办法,看着神医的衫子,攥着神医送的不倒翁。   沧淼心中顿疼,且酸涩难忍,是和童寒在一起所以一宿没睡吧,这么可爱的姑娘在身边,哪里有心睡眠。   “原来,一宿没睡。”他将手紧了紧,走去窗边,将轻薄的纱幔合起,晨曦透过纱幔笼进室内,在他身周留下柔和光晕,看起来美好不似凡物。   秋颜见他将窗幔合起,登时间徒增亲密感,她将手轻轻攥起,“您,何以合起窗幔?”   “秋颜,我认真想了一夜,我决定犯错。做些对不起兄弟的事情。”沧淼沉声说着,“也做些有违伦常的事。”   秋颜不解,“我不明白。”   “秋颜,清早里,男人晨起时,你此时来还衣,我不能冷静。谢谢你把我当好人,但我不是。”   秋颜不懂什么是男人晨起,在她懵懂的目光里,他将手松了窗幔,迈了步子朝她步来。   “合起窗幔,是因为…我要吻你。”   “神医……”   “嗯,要吻你。从昨夜子时起,就想了。”沧淼来至她身边,将手撑在她所坐的檀木椅两侧,微微俯身,“我想唯有如此,我才能偷得片刻欢喜。”   他温柔地锁着她的眸子,诚实地将他的感受告诉了她,不进犯,不勉强,耐心地等着她的回应,她可闻他渐紧的呼吸声。 第474章 数锦鲤   他的声音因为宿醉有些哑,俊逸的面颊没了往日的不羁,反而认真极了,似乎她的应承与否对他至关重要,她觉得自己很受重视,是错觉吗。   秋颜将他半酥的话一字一字听了,她耳根发软。   她自幼就崇拜身为医学圣手,行医救人的他了,从来看他和高寒极处的帝君,荣亲王以及其余王公贵族们一处进出,身份显贵,但他和旁人都不一样,旁人为权欲争破头皮,他则全不在乎,正因此,显得出众。   他说想吻她,她大感受宠若惊,他是储君仲父,而她只是被贬待斩、前途渺茫的落魄将军。她风光时他若吻她,或许她不会有今日之强烈感触,落魄时他要吻她,宛如…救赎。   “神医,是同我开玩笑吗?”   那次马背上的蜻蜓点水,她一直以为只是戏谑,他挺爱开玩笑的。   “没有开玩笑。”沧淼颇为苦闷,“平日我和你们玩笑惯了。现下说什么你们都觉得是玩笑。尤其我的认真被人视作玩笑,我挺无奈的。”   “神医,秋颜不是随便的人。秋颜有婚约在身的,做错事,会自责,也会觉得下作。”秋颜犯难,心底却知道,向往着他的吻。   “秋颜,我侵犯友妻同样自责,也自觉下作。但我不会停下。也不会对你用药或封穴使你屈服。我希望三月末暮春晨曦里的吻,于你于我,是自愿而美好的,回忆起来不会因它而难以启齿。”   沧淼温声说着,便将他俊逸的面庞靠更靠近了几分。   秋颜紧张了,也心动了,如果这样会令他觅得片刻欢喜的话,她...愿意,“神医......”   “我甚至不会武,我更不会用身份压制你,当下我只是个寻常男人,若你厌恶我的亲近,便挥开我就是了。那样,我就…彻底都明白了。今儿就是了断。往后还是好朋友。”   他语气里有苦涩,秋颜也觉揪心,了断二字极重,她莫名地怕。   秋颜鼻息间嗅到了他身上的淡淡药香,她原温顺放在膝盖上的手,随着他越发靠近的容颜而倏地收紧攥成拳,好紧张。   她素来粗鲁,上次她断了三根肋骨,他探病摸骨,她过激弄断了他手腕,她后悔了很久,她不可以再伤害她爱慕着的神医了。   她没有将他挥开,而是缓缓的将水灵的眸子闭起,下颌也微扬了二分,她的长睫毛青涩地颤动着,如邀请,如期待,带着女孩儿特有未经人事的懵懂。   “秋妹,”沧淼喉间一紧,“好温顺女孩儿。好感谢你没有扼杀我的…希望,也感谢你没有打我使我难堪。那年蜻蜓点水送你一个马场,今日蜻蜓点水不足够了。我想送你...二十个马场。”   没什么比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温顺如猫更令他有成就感的了。   一句秋妹,将秋颜唤得身子软了大半,秋颜小声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您得片刻欢喜。”   他的吻未直接落在她的唇瓣,而是先轻柔试探般点过她颊边的伤痕,而后掠过她秀美小巧的鼻尖,最后印在令他辗转难眠了一夜的她的唇瓣上。   接触一瞬,如有火花自二人身体流过,二人都是身子一紧。   他觉得弯了身子亲吻她不顺势,而将手抄在她后腰,随即将她拥起,猛地将人压在那厚重的檀木衣柜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唔…”秋颜身心受到巨大的冲击,她整个人被禁锢在他的怀里了,鼻息中满是属于他温润的气息。   他的手臂在她身后环着她腰肢,是以她并不觉后背撞在柜门吃痛。   “妹妹,迈出这步,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哥带你玩火。”   沧淼由落在她唇瓣上的轻吻开始,而后舌尖探入,与她口涎相交,而后越发浓烈的吻落至她纤细的颈项,她的味道极甜,他收获大于预期。他的手在她身后爱抚着,由腰线至后腰半圆,她的身子比他预期的要更软,他单抚摸了腰肢,未触碰她束在绸带下的…胸腹,以免冒失吓到她。   秋颜半眯着眸子,微启了唇瓣,她不会接吻,僵着身子如同木头不敢动不敢回应,她感受着他温甜的舌尖在她口内探索着,她舌尖一疼骤然竟被他允着。   “嗯……神医……”秋颜不禁嘤咛出声,一切都是新奇的,陌生的,情愫带来战栗之感,使她身子薄颤着,她瞬间就更深刻的记住了沧淼,这个与她口涎相融的男人,由此不一样了。   她察觉到自己腹部被他衣裤内的物什硌的不适,他将她拥的很紧,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战栗。   她担心那物什也会将他硌痛了,于是伸出自己的猫爪去大剌剌地拨了一下,试着将它拨开,缓解横在二人之间的不适,她一片…善心好意。   “嘶……”沧淼被猫爪拨得犹如急了,立时浑身一僵,急促喘息着将她放了,半眯着眸子将她打量。   秋颜无辜地不知发生何事,就那么懵懂地注视着他。   沧淼更觉浑身着火了,额心渗出冷汗,好可爱秋颜,他哑着嗓子道:“……妹妹把小脸别开。再如此无辜的望我,你可就不能完整出去了。”   秋颜听不懂,但他似颇为艰难,她到底还是慌张把脸别开了,隐隐的一张俏脸红透了,我...我是不是表现不好,我应该怎么做啊,我...除了武功什么都不会,连接吻我都接不好,气馁。   沧淼随后远了她几步,将手撑在桌案,额心布满青筋,喘息着,难受极了,方才那小猫爪,要命了。   秋颜的唇瓣红肿,衣领下也有红迹,见他颇为不适,她问道:“神医……您怎么了?”   “缓缓就没事了。”沧淼声音竟难掩颤抖,“莫问。”   “哦。”秋颜应了一声,又觉得不说话尴尬,就颤着声音没话找话道:“那是什么宝贝,像玉箫。”   “秋妹,好妹妹,去拉开窗幔,看看外面池子里的锦鲤吧。”沧淼正饮了一口冷茶在喉间,这时险些呛住,身子如同炸了。她根本不知人事,她未婚夫…不大称职的样子。   秋颜便依言拉开窗幔,看着外面池子里的锦鲤,叹道:“一定不是玉箫。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对不起。您一定觉得我很笨...”   沧淼将手攥紧,眼底深红,“……去数数,池子里有多少条锦鲤?一会儿我检查数得对不对。”   他拉开桌案抽屉,从药瓶内取了三粒抑制解难的药,用茶将药送下腹去,以前觉得"某"用药压制冲动,属于自制力太差。哦,原来女子是惑人的小妖精,我自制力更差!我没有自制力!好在我…自己制药,不求人,旁人不知我心事,万幸!   秋颜拧眉,关切道:“神医生病了吗?如何吃药了?”   “嗯。春日天燥。身子不大舒服。”沧淼抿了抿唇,“数明白没有?多少条锦鲤?”   “二十六条。”   “错了。再数一数呢。”他继续支开她视线,不愿在她面前太狼狈,已经够狼狈了。   秋颜随即看着那被风吹起的窗幔,还有窗外的假山流水,以及这美好的晨曦,方才的吻很美好。   如果神医吻我不是为了气那个大美人萱薏公主就好了。   秋颜摸摸自己的肿起的唇瓣,突然觉得心里难受,好希望神医是因为喜爱我才吻我的呀。   随着那个吻的热度减去,理智回笼,秋颜的眼圈红了,不知怎么,莫名的苦涩和难受,大眼里就升起了眼泪,半落不落,好生可怜。   她说,“我不想数锦鲤了,我想哭。”   说着就真性情地抽泣了起来,大抵觉得有股难以形容的委屈,我是神医的什么呀,哦,对了,我什么都不是。   沧淼见秋颜委屈哭了,他身子已得到了些缓解,便走近了她,垂下头将她细打量,“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秋颜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没有弄疼我,战场上打仗才叫疼呢。”   沧淼拿自己的衣袖给她擦眼泪,又问:“是不是讨厌我这样碰你?我其实,才显二分。”   秋颜仍摇头,“不是。”   “觉得对不起童寒了?”沧淼眉心微微一凝,“自责到哭?”   秋颜一怔,这才意识到方才竟没有记起童寒,也并没有要为童寒守着什么,她这时的确有不少自责,毕竟有婚约在。   但她期待着神医的碰触。她…她羡被神医喜欢着的慕萱薏公主。羡慕着和神医有诺言的萱薏公主,那个苏太妃的女儿,和神医有过往。   神医桌上还有萱薏公主亲手煲的醒酒汤呢。我什么都不会。我不会煲汤。我想学习煲汤。案子没破,老百姓里头丢了一千个小孩了,我头都快没了,我居然想学煲汤。我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沧淼声音中多了三分咄咄然,“回答我,秋颜,是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童寒,自责到哭了?”   秋颜不知怎么回答,又不敢说是因为喜欢他,只是无助地哭得更甚了,哭到肩膀都抖动了,“嗯。”   沧淼见她应下了,他心里瞬间就揪起了,难受得他半天没有缓过劲儿,原来是觉得对不起童寒了,他脸色也阴郁了些,“好。我知道了。”   秋颜对着池子又数了一遍,哽咽道:“二十七条锦鲤。”   沧淼别开面颊,“很在乎他?”   秋颜说,“二十七条锦鲤,这回数对了没有?”   沧淼问,“很在乎他?”   秋颜垂下眸子,几乎崩溃,颤声道:“我数对了没有啊。我总该能做好一件事情吧。”   “数对了。”他温声说着,“是二十七条锦鲤。”   秋颜点了点头。   “今儿是我的错。秋颜。我一时没忍住。清早里冲动。往后不会让你为难了。”沧淼说着就拧了拧眉,她的哭声使他深受折磨,尤其这眼泪是为了她未婚夫流的,“今天的事情,你知我知。我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和负担的,不会影响你的生活。动情时口没遮拦叫你秋妹,唐突了。”   秋颜轻声道:“我没有怪神医。”我喜欢您唤我...秋妹。   沧淼不言。   两人一时僵住了,这个绵长浓烈的吻,还有她那一记猫爪,让两人关系微妙起来,不能再是单纯的朋友。也将沧淼对她的欲望充分调动了起来,好青涩有趣,想开发她,又顾虑重重,煎熬,压抑到心腹发胀。   “我还要上早朝。不能迟到。然后,我也约了宋南玄在将军殿那边的天台见面谈事。神医,我先走了。”秋颜说着便对沧淼颔首示意,也向他交代着自己的行程。   沧淼只是抬了下眉心,似乎颇有深意。   秋颜迈开步子要走,忽然觉得鼻间一热,她伸手摸了摸鼻子,看了下手心,居然…满手鲜血。   秋颜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铜镜,她…流鼻血了!   天啊!她被神医吻的鼻血纵流?!她……想原地消失,糗死了!   她抬脚就想跑,结果迈脚发现她四肢发软,呼的一声往前栽倒,就跟中毒了似的。   沧淼伸手将她腰肢揽住,“还不错,可以承受得住我……”   秋颜登时间娇软无力的偎在他怀里,他要将人抱了放在他卧床之上供她休息,她扯了他衣袖一角,轻声道:“不可…”   沧淼脚步一顿,转去旁边长形坐榻将她放了下来,抬起她下颌,为她止着鼻血,不愿意上他的床吧,如果我是童寒,是否又不一样。   秋颜整个休息的过程人是懵的,被吻的鼻血纵流,四肢无力,真的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以后见了神医就根本抬不起头来!她好懊恼!   这样的自己,怎么和落落大方的大美人萱薏比较!   忽然,她眼前一黑,竟昏了过去!   子芩端了早茶进来,搁在桌上,见状满脸震惊,“爷,秋将军就来还您衣衫而已,您就把人给亲的进入了重度昏迷?!”   沧淼不言。   子芩拉开抽屉理药材,见解难药少了几粒,又震惊道:“您竟然还动用了此药,您...您操之过急!她有婚约啊爷......这样以后她哪里还敢进您的殿室?”   沧淼交代道:“眼下卯时三刻,眼看早朝时间了。你去一趟皇田别院,和海胤说一声,秋颜人在我这里,一时起不了身,早朝多半会旷了。教海胤看着和帝君分辨吧。只说西狗案子我揽下了。教帝君放心。”   “是。”子芩于是便依言出殿去了。不几时便回来向爷回话,“爷,已经请海胤禀报了帝君此事。帝君什么神情我没见,海胤说帝君除了催促施压尽快结案之外,还托我给您带句话。”   沧淼颔首,“你说。”   子芩看看沧淼,“帝君说,让您悠着点您的...老腰。”   沧淼:“......" 第475章 头多   子芩见爷被帝君的话噎住,竟忍不住笑,龙蟒互相揶揄,有趣。但爷这腰...多年不用,确实生疏。   子芩顿了顿又道:“西域圣女,乌兰柔,又以毒香诱您密见了,这些时日,您为了帮助秋将军,没少以身中此人的蛊心毒与其交涉,假意入套,如被女色迷得神魂颠倒。此人心肠歹毒,对以毒操控御弟进而侵吞东冥势在必得,您务必要当心才是,若真不慎中毒被她蛊惑心智,恐怕酿成大错。我看您每次被其蛊惑都痛苦不堪,要自损心脉以毒攻毒才可压制蛊心毒呢。”   “知道了。晚点去见见乌兰柔,继续入套,比比演技,中毒之症,我演起来轻车熟路。她倒也狡猾,每次入穴前都将我束住双目,四处绕行,外有箫声乱我心智,使我不辨方向,才至终点。”沧淼摆手屏退子芩,说起箫声,已经不能冷静,哎,“你去忙吧。”   待子芩退去,他稍微挣扎了下,到底还是将长榻休息的秋颜抱起安置在他的床榻上了,而后用他的被褥将她身子盖住,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较劲,但把她放他床上,心里到底如占了上风似的。   秋颜不知过得多久,幽幽转醒,身上仍觉无力,窗外的晨曦已经转作刺目的日光,她发现自己置身沧淼的床榻之上,心中一紧,连忙从床上下来,起得太急,竟觉头昏,又坐在了床沿之上,登时出了一身香汗,这个吻...毒性也太强了吧。   沧淼本坐在床边注视着她,见她醒了便喂她喝了些甘甜的药水,倒不是她不能自己饮药,而是竟无力到抬手的气力都没有。   待药物行开,她身上不适缓解了很多,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他眼底似乎有不少宠爱之色,仿佛乐见她这副被他放倒没用的样子,他摸着她项顶,温声道:“适应了就好了。”   秋颜当真不解,适应什么,他的吻吗,抑或是他的身体接触?她的面颊发热。   “属下告退了。”秋颜的体力恢复了些,便起身和沧淼告别。   “秋颜。”沧淼把人叫住。   “嗯?”秋颜顿步。   “你和宋南玄谈好,把你的计划都部署好了以后。你趁时间来药阁找我,我给你在胸胁…埋香蛊。追踪索迹用的。”   秋颜心中一动,“好的!谢谢您!”   沧淼将一枚钥匙递到她手中,“你那日若是来得早,我若是正巧不在,这是我屋子钥匙。进来先等着。清明将至,雨水多,莫淋雨。”   秋颜将钥匙握在手里,她也没有多想,她是武人,想法比较单纯,只觉得神医人特别好,特别和善,除了吻她气那个萱薏之外,其他都好,“嗯。好。”   秋颜走后,沧淼询问子芩道:“我有多少马场?有没有二十个?刚才在秋颜跟前脑热,没盘点就许了东西......”   子芩一怔,“不止二十个,您喜欢收集好马,乌雅、赤兔、的卢、绝影,大大小小马场也有四五十个了。每个马场精良大马少说有十匹,均是世间难寻的好马。”   沧淼颔首,“你点二十马场的马,教人送去秋府,给秋颜过目。我说出来了,就要兑现的。”   子芩颔首,“是。”   沧淼又细心交代:“你将事情办得合理点,别给她惹麻烦。不可声张。”   “......嗯。”子芩面上冷静,内心崩溃。   请问我怎么做到牵着两百匹马去秋府送礼,然后还能低调不声张?!啊?!谁能教教我?!我希望两百匹马不要一块嘶鸣或者一块放足疾奔四下里乱窜,不然真的人尽皆知,我都不知道先捂哪张马嘴!哎...药童难为。   沧淼又道:“我和秋颜他爹挺投缘的,他前几年退任了大家见面少了,我挺想他,我得常去去看看他爹,和老朋友下下棋,喝喝茶。”   子芩半笑着:“您当心他爹一时冲动,豪迈劲儿上来,和您拜把子......这样真就成叔叔了。”   ***   秋颜出药阁,来到金銮殿,心里始终惦记着和宋南玄商量合作的事。   秋颜站在通往内殿的石阶上,殿内一阵声动,接着从内人影攒动,百官都出了金銮殿,已经下朝了!   秋颜细看日头,分辨时间,竟已经近午时了。   她心里狂跳了一阵。   神医一个吻让我歇菜近俩时辰,直接结果:我!旷!了!早!朝!   百官同僚正下了朝从金銮殿往外出,大家看见了秋颜,当即了跟看学堂里的倒数第一名的后进渣滓似的。   秋颜这是案子查不好就……   摆烂了?   破罐子破摔?   等着八天半以后被斩首?   殡葬阁的徐大人苦口婆心地劝秋颜道:“孩子,活着不好吗?何必嫌头多?”   秋颜抓着头发道:“……徐叔叔。”   徐大人叹道:“你何必给徐叔叔送营生!殡葬阁不缺你这副小身板。还有八天半,要努力查案,不要放弃自我!”   秋颜道:“好...好的。”   娄老先生拐了大弯子从对面楼梯避着秋颜走,得亏昨夜里把石狮子自宋府搬走了!就秋颜这个劲头,迟早把秋家给整凉透了!   海胤本该随驾从后殿离开,这时专门跑来金銮殿大门立在高处看秋颜,他满脸姨母笑,秋颜这孩子浑身蟒里蟒气,是已经被御贤王给荼毒了?!   我……我是不是可以期待蟒崽子了?!啊啊啊?!激动。   有人对童寒揶揄道:“童将军,你的未婚妻来了,今儿她旷朝,你倍有面子吧,对你仕途大有裨益!”   童寒听在耳中,立时寒了眉眼,睇向石阶上的秋颜。   秋颜察觉到童寒眼底的怒,便别开了眼睛不与他对视。   童寒倏地攥住了秋颜手腕,将她衣袖都攥皱了,险些攥着她手腕肌肤,他愤怒的将她往旁边拉去,走到宫墙边上,把她身子狠狠撞在墙壁,这处宫墙由倒石点缀着,作参差之感,倒石颇为尖锐。   秋颜后背上的皮肉被石头尖儿撞得生疼,她瞬时皱了眉头,“嘶……童寒,你把我弄痛了!”   “你还知道痛!”童寒冷声道:“我的脸都被你丢完了!你竟然旷朝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你是故意拖我后腿,生怕我有升迁?!”   他的声音非常的不满,语气里将秋颜作为他的附属物,颇为不尊重,他手底力道越发收紧了,秋颜的手腕仿佛要断了。   秋颜不悦地要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放手。”   童寒深怒,“自己家什么情况不知道?!残废的老父亲,战死的哥哥,以为自己后台硬?旷朝给帝君甩脸子,你想死,也要拉上我?!”   秋颜心里不如意,“你怎么这么说我呢!我知道我没有后台。我原以为你是我后台呢。现在看不是。况且,我们相识这么久,我是那种没有责任心,半途而废自暴自弃的人吗。童寒,你让我挺寒心的。”   童寒冷哼道:“知道早朝你没来,帝君脸色多黑吗!帝君在金銮殿上发现你无辜旷朝静了半盏茶没说话!半盏茶没说话啊,什么概念!大家都快被吓死了!帝君还看了我一眼,我想我险些被你连累而被帝君发落!我真的对你失望,秋颜!昨天交代你了,别让我操心!今天你就旷朝!”   秋颜猛地将手腕从他手里抽出,原神医吻她,她对童寒还有些许自责,现在连这些许自责也荡然无存了,“你如果觉得对我失望,你可以退婚。别将就了,童将军。”   童寒一怔,“退婚?此刻我退婚,世人皆知我将你于落难时抛弃,对我名声有损!你是明知我不会此时退婚,才故意激我。”   秋颜叹口气,“我没有故意激你,这段关系我挺累的。”   童寒见她形容失落,似乎真要和他分手,他突然软了语气,“秋颜,我方才一时语快,倒不是真怪你。你今儿早上去了哪里?如何旷朝了?我挺担心你的。”   秋颜把和神医的亲密的秘密压在心底,半心虚,半紧张,想到秋妹二字,耳尖也红了,她看看童寒,如藏着小九九似的,说道:“我…我不告诉你。” 第476章 近半陨   她耳尖微红,面颊竟有娇羞之态,与她素日率真、英气颇为不同。   童寒竟觉心中一动,连带有火苗自下腹涌动,睇着她的目光也柔了几分,“藏了小秘密啊?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家屋顶几个瓦片我都知道。”   秋颜守口如瓶,不肯将心事吐露,“没有小秘密。”   童寒素日疲于仕途,在男女之事上没有放太多时间,这时竟被未婚妻可爱的表情勾起好奇,竟有几分想与她亲近之意,“秋颜,平时你不像个女孩儿,今日不一样,让人颇为心动。”   秋颜耳边又响起神医那半酥的秋妹二字,面颊也发烫了,她紧闭着小嘴,看着童寒不肯说话。   童寒很珍惜她偶然显露的小女子神态,也凶不起来了,“必是这二日受我冷落,所以有意行极端,旷朝引起我的注意?我知道了,今儿夜里忙完,我去你家陪你就是了。”   秋颜沉声道:“夜里不用来我家了,近日你我都忙。我爹也说了,没成亲,不好如此常走动。”   童寒更觉被勾着魂,“欲擒故纵啊?”   秋颜微微蹙眉,“我没有。”   童寒笑了,“自小咱俩一起长起来,来回窜门子多少次了?现在说常走动不好。还不是欲擒故纵啊?”   秋颜认真道:“不是。”   童寒微笑,“那就是欲拒还迎。”   秋颜:“......”   童寒落下夜里之约:“我亥时去你家。等我。”   宁华过来在秋颜身边,低声道:“老大,人在等着了。”宋南玄,将军殿天台。   秋颜便对童寒点了下头,“我有事,先走了。”   言毕便和宁华往将军殿那边步去。   童寒望着秋颜的背影,脑海中挥之不去她那娇赧的神态,她如突然开窍了似的,是因为他昨夜在她面前解了里衣三颗纽扣的原因吗。   他的属下段阐和他进言,“童将军,我早上见未来少夫人的属下宁华和宋南玄一处说话,会不会秋宋联手共摘护国公的位子了?若秋宋联手,对您不利啊!”   童寒颇具危机感,便将脚步顿下,“随我暗中跟去看看。若秋、宋有妙计,我乐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截胡!护国公的位子,非我莫属!谁也休想做那绊脚石,包括秋颜,我也不允许她阻我前程!”   ***   秋颜来到将军殿这边的天台时,宋南玄已经等在那里了。   秋颜正待步上石阶登上将军殿的天台,便闻从官道那边传来一阵响动。   忽然听得御贤王的声音带着愠怒响起,“漪兰殿那么多奴才守着她,竟仍让她出了意外,滚落了楼梯,怎么做事的!”   秋颜便将眸子看了过去,却见沧淼一袭淡青色衣衫脚步匆忙地步来,面上有怒色,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发怒,他口中那个她,是指萱薏,漪兰殿是宫外皇门二街上属于萱薏的公主殿。他怒,是因为奴才没照顾好萱薏吧。   子芩一径儿跟着,“说是萱薏公主得知您屋子里有女人,待了二个时辰,她听了就承受不住,伤心过度,当即晕了,便滚落了楼梯。”   “御医处的御医,都看不好滚落楼梯的外伤吧!就我是个杂医!”沧淼仍怒。   子芩又道:“萱薏公主不肯给看,额头直流血,哪个御医都不让看伤,口中不住叫您的名字,漪兰殿都乱作一团了。都说教准驸马去看看,若是不去,只怕公主就陨了。”   “我也近半陨了!”沧淼将手也紧了,心累,帝萱薏才回第二天,又这般缠他了,他是知道她缠人的功夫的,让人喘息不过来,不就范,她决不罢休。   他急步走过,和在路边垂首立着的秋颜擦肩,他的衣袖拂过她的身侧,留下些许他身上的香薰,许是他走得太急,并未看见她。   秋颜心中不由苦涩,他用我果然气到了萱薏公主吗,他会过去用半酥的声音叫萱薏妹妹,哄她吗;会如吻我那般,吻萱薏吗。   “宋公子,我来晚了。”秋颜步上将军殿的天台,靠在围栏上,睇着宋南玄。   宋南玄本正颇为虔诚地看着将军殿内的开国大将军像丁昌荣将军像,便听见了秋颜的声音,他立刻和颜悦色躬身成直角,“颜姐好!颜姐没来晚!颜姐放我鸽子都是应该的!!”   秋颜只觉得宋南玄转性转得非常顿挫,“你是被谁掐了三寸?见我如老鼠见猫。”   宋南玄微微一咳,想起脱根的恐怖,又念起‘闷孬’二字,便朗声道:“没有,没有!我是真心地觉得颜姐是个好人,值得结交!并非被谁掐了三寸呢,姐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秋颜凝神看他,此人和我是竞争护国公之位的关系,要说服他和我合作并不容易,秋颜想了大抵三万字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打算打一场持久战,软磨硬泡,“找你来,是想你和我合作,一起抓叛贼呢。你大概不同意,我有三万字左右的肺腑之言,说于你听,你先不忙拒绝我。”   “姐,我哪敢让你浪费口水说三万字。”宋南玄听她措辞颇为有趣,倒也试着去重新了解她,以前或许对她真有偏见,毕竟得御贤王垂怜的女人,不会差,他斩钉截铁道:“合作!一起抓贼!你有什么计划?我和我爹通力配合,要是我和我爹不够,我叔伯兄弟,我老表堂兄都可调用!”   秋颜颇为意外,“你答应得快了点,三万字后面的话,我还没想好呢。丑话在前...我此刻被贬,又无后台,和我合作属于棋行险招,你可得考虑清楚。”   宋南玄一怔,旷了早朝脑袋都没掉,还说没后台?!怎么样才叫有后台?!我恐怕我颜姐是蟒龙凤一起加持?   只有她自己青蟒缠身不自知啊。   “我考虑清楚了!我这辈子没这么头脑清楚过!以后就跟着你混了!绝对不会错的!姐,咱的计划是?”   秋颜颔首,“眼看帝君给的一月期限只剩八天半。你我各自查案,均无进展。我眼下有一大胆妙计,若成,可将敌人歼灭。若败,咱们可能就全军覆没,得不偿失。”   宋南玄虽然忌惮御贤王,但是在对外敌之事上是很认真的,不会因为忌惮谁就冒然出兵,他查案实际也入死角,期限将至,他已然灰心,听见妙计二字,不由心动。   “事情皆有成败,不能因为有可能失败就不去尝试。昨儿我负责的城区,又丢了两个孩子,两家百姓哭声不绝,老妈妈拉着我的衣摆直叫我官爷,教我救救她的孩子,她说可将她家鸡蛋都给我。我实在心酸。姐,实际你比我小,叫姐是尊敬,你有妙计肯与我分享,我感激。外敌当前,护国公位子其次,破案紧要。我嚣张,但我识大局。”   “是啊,我每每念及千余孩童生死不明,便夜不能寐。我祷告他们平安,若有三长两短,我秋颜渎职失败!”秋颜颇为沮丧,而后又道:“近来帝君封锁了皇后生育了一双龙凤的消息,是以世人皆不知皇后已经诞下龙嗣。”   宋南玄道:“正是。帝君明智。第一时间便封锁了消息。不然恐怕乱事四起。”   秋颜凝神道:“我打算借凤袍使人扮作临盆的皇后,假意转移出宫,去秘密行宫生产,同时走露些消息出去,诱敌上钩,若我是贼人,必然设法掳走皇后要挟帝君,我们请神医在假皇后身上埋香,留下香踪,以备追迹。我们不知敌人有多少人,你的人我的人共计十数万军马,可寻香索迹,将敌人包抄,与假皇后里应外合,将敌人一举拿下,若千余幼童没有被害,也可将幼童一举救出。”   宋南玄和宁华听得非常认真,都觉得此计虽惊险万分,但可行,便都凝神听着。   宋南玄对秋颜身为女子的偏见渐渐地消了,也比较后悔自己曾经奚落秋颜,原来女子也可保家卫国,做个大将军,“这真是一个好办法。主要是有御贤王爷埋香助阵,我们必然可以寻香踪找到贼人老巢。但是皇后倾国倾城,身娇体贵,仪态万千,当世难寻第二个这般人物,颜姐打算使谁假扮皇后,埋香引贼?”   宁华也道:“这个人的确难找。老大可有合适的人选?”   秋颜清了清喉咙,颇为不自在道:“我。”   “你?!”宋南玄咂舌,上下将秋颜打量,大不可置信,“把我打得像个猪头,战斗力十足的你,假扮柔弱无依的大东冥主母皇后娘娘?”   秋颜颔首,“对...”   宁华没忍住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违和感。”   宋南玄接着爆发了一阵笑声,笑得喉咙眼都露出来了:“哈哈哈!你穿女人衣服?我不能想象那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模样,你装柔弱更是可怕至极!我倒觉得御贤王的未婚妻萱薏公主扮皇后更合适,都是大美人,柔弱无骨的,容易以假乱真。”   秋颜微微一笑,“是吧。你觉得萱薏更合适。”   御贤王的未婚妻几字就这么剜在了秋颜的心脏上,就莫名奇妙地把她捅了一记,她半天没缓过神来。 第477章 秋府   宋南玄脸色一变,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宁华也不再笑了,只说:“老大,我错了!”   秋颜抿唇笑笑,洒脱道:“深入敌穴危险万分,若是弱女子进去,根本是去送死。我若进去,我有大杀四方的胜算。你们别笑了,我知道我没女人的样子。我没有萱薏公主那么温柔美丽娇弱,可以扮皇后以假乱真。但...事在人为嘛。”   宋南玄见秋颜黯然,便收敛了笑容,也突然意识到秋颜实际是御贤王的...偏房小的?现在自帝君起都不纳妾了,御贤王也唯有暗着养小,但不得不说,御贤王的口味是两个极端。   从萱薏到秋颜,冰火两重天,两种不同的感受。   前半夜萱薏,后半夜秋颜。   兴许这就是皇家子弟的爱好吧。   “别伤心,颜姐。倒不是说你不行,只是说要取信敌人并不容易,若是教他们发现你实际是个武功高强的将军,只怕敌人生疑逃遁,再难捕捉。”   秋颜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扮好皇后的,这几天我会勤加练习,只要可以抓贼,不要说穿女子衣衫装柔弱,装孙子我都可以。你们先去放些风声出去,教人秘密地去收拾行宫临朔宫作出个待产房之状,命人小心翼翼又不要太小心翼翼地往临朔宫内置办一些婴儿用具,襁褓,乳母,等等。明儿一早我就进宫禀报帝后此计划。”   “好的。”宋南玄应着,便打算离开。   秋颜把人叫住,“宋南玄。”   “嗯。怎么?”宋南玄止步。   “如果此行我们可以成功,护国公的位子,我们合作解决了敌人之后,再公平竞争,战斗一决胜负,胜者得护国公之位。”秋颜微微笑着。   宋南玄眼底有激赏之色,“行。先一致对外!同仇敌忾!然后再痛快比试一场,公平竞争。不过,我反正打不过你。基本结局已定。谢谢你给面子。”   言必,几人离了将军殿天台。   殿后,童寒将所有的话都听入耳中。   段阐说道:“童将军,少夫人此行无异于将自己送入虎口,可谓危险万分,极可能有生命危险,您是否...与她同行保护?”   童寒微眯了眸子,思虑片刻,“此事我不得参与。若是秋、宋成功取贼人首级,他们两人军马势必由于战役伤损,我截取贼人首级易如反掌。若是此二人不成功,则龙怒直指二人便是,我未参与,可独善其身。”   段阐将主子打量,果然精于心计,是走上层路线的人,步步小心,爱惜羽毛,女人对于将军,并不在首位。   ***   秋颜夜里忙完回到秋府,进门就见院中...好多匹大马,粗略估计,大抵有两百多匹。   -那年蜻蜓点水送你一个马场,今日蜻蜓点水不足够了。我想送你...二十个马场-   清早里那浓烈的吻仍清晰,这些马匹,是神医给她的补偿吗。毕竟她有帮助到他,气到他思念了十年的未婚妻萱薏。   秋正佑在堂中,面容严肃地问秋颜道:“女儿,你是否有失大将之风被权贵豢养?这些名贵马匹或是乌雅赤兔,或是的卢绝影,二百多匹价值难以估计,是不知名姓之人送来给你的,说是谢谢你行了方便。你行了什么方便?”   秋颜面颊一热,心中又被剜疼一记,她沉声道:“爹,这是我帮了御贤王一个小忙。事关御贤王之私隐,不可说。”   “哦,是御贤王送的。”秋正佑一听是储君仲父,便也不再深问。   秋颜颔首,“是的。”   秋母连青慧笑道:“若是御贤王,老爷大可不必担心颜儿是行差踏错被权贵豢养,一来御贤王有良人萱薏公主,二来御贤王人品端正,不会行养小风气。再有,我们的女儿,品行如何,我们知道,她不是那等下作之人。”   秋颜苦涩地牵了牵嘴角,我早上已经下作了一回,我着实愧对母亲的信任了,然我竟然不思悔改,仍在思念着...神医。   秋母笑道:“听说最近苏太妃和萱薏公主常去皇后身边,请皇后做主给萱薏把终身事办了呢。御贤王母亲不在身边,兄嫂如母。”   秋颜听着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了,偎在母亲肩膀上,不说话。   秋母摸了摸秋颜的头,直笑道:“老爷还担心颜儿与御贤王做小呢,我这女儿,像个少年假小子,御贤王品鉴了萱薏,我这粗蛮的女儿如何入他眼。今儿宫里一个老御医的婆娘跟我熟,还说萱薏今儿身子不好,御贤王亲自去探病了呢。在公主殿留了半下午呢,说是萱薏由哭到笑,用了几个时辰,可把御贤王磨坏了。得亏御贤王嘴巴甜会说笑。”   秋颜心中猛地一揪,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   秋正佑倒也打消了顾虑,“没有行差踏错就好。颜儿和童寒有婚约在身,不可有品行上的纰漏。”   秋母忽然想起一事,便对女儿道:“你姑姑家媳妇儿的三小子作百天宴,我和你父亲出去一趟,你有时间一道去吗?”   秋颜疲累,“我不去了。刚自城门那边一路巡视皇城下来,累了,我喝口水,歇会儿。爹娘去吧,出去带着护卫,近来外面乱,也注意安全呢。”   秋颜命马夫将两百匹大马送去了马场,神医是大方的,她与他行了方便,他便送她这么多马匹,她都不知道该骑哪匹了,其实她一匹都不想骑,不管是乌雅、赤兔、的卢还是绝影,她最后都会想起他的萱薏。   而后她回到屋内,沐浴了之后,坐在铜镜前,发丝披在肩头没有扎起在头顶,她失落地趴在桌上。   从衣襟里取出了沧淼送给她的不倒翁,又用指腹摸着不倒翁的大笑脸儿,她却有心事笑不出来了。   “不倒翁啊,不倒翁,童寒说我没有女孩儿样,宋公子也说我没有女孩儿样子,我娘也说我如个少年假小子,但你知道,我是女孩子,对不对。他们都告诉我,我不如萱薏公主呢。他们还说我穿女孩儿衣服惊世骇俗、可怕至极,我...好难过呀。神医用我这样粗鲁的假小子气萱薏,一定把萱薏气坏了吧。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气的是萱薏,难过的却是我呢。”   秋颜说着,便将不倒翁压了下去,松开指腹,不倒翁又生机勃勃地抬起头来,她将身子直起来,对着铜镜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木梳里带落了几根青丝,镜中一张俏脸带着英气和坚毅,眸子里也有勇敢之色,和一些朦胧水迹。   夜里静,忽听府门那边有人自门外拿起门环轻轻将门叩响了。   秋颜的下人彩儿一径儿喊着:“来了。”   便去门处,先从门缝往外窥,见门外之人长身玉立,面貌俊逸,竟是皇族里那个御贤王爷,彩儿不敢怠慢,忙跑到小姐房里,说道:“小姐,宫里的御贤王爷来了。”   秋颜心中一紧,将木梳放下,把不倒翁放在衣襟,擦了擦眼睛,便急步来至门处,命下人将府门开了。   夜色里子芩挑着一个灯笼,而沧淼半含着笑意,立在门外,紧紧锁着秋颜的面孔,眼底焦灼在看见她的一瞬,消了不少,还是秋妹可解我烦忧。   “神医,您怎生夜里来了。戌时了。”秋颜半喜半惶恐,眼眶莫名有些涩然。   “来看看你...父亲。”沧淼温声说着,自早上她走后,他便牵挂着她,食髓知味再放不下了,无奈被萱薏死活缠了大半天,近傍晚才得脱身,他到底还是用看望秋父为由过来了秋府,“向老将军讨杯茶饮。”   沧淼隔着秋府的大门,将秋颜细打量,她的发丝半湿濡,显然刚沐浴过,乌黑的发丝垂在肩头,清新可爱,如含苞待放的雏荷,她眼睛红红的,似乎不如意,他眉心揪起,是不是案子上遇到难题了?   秋颜诚实道:“我父亲不在家。姑母家孩子作百天,他们去赴晚宴了。”   “哦,老将军不在啊。”沧淼微微一怔,颇为寂寥,这倒不好留下了,又舍不得走。   秋颜心底也升起些遗憾,又颔首道:“嗯。还没回来。”   子芩见状,立刻说道:“爷,不然您稍等片刻?毕竟来一趟,没见着老将军,可惜。您与老将军素来交好呢,难得您来了,老将军又腿脚不方便不能常去看您。”   秋颜心提了提。   沧淼于是睇了眼秋颜,温声道:“方便吗?我...进府坐坐。” 第478章 闺房   秋颜一怔,他是王爷,岂有不便之礼,若是怠慢,父亲回来也要开罪她,她便将脚步往旁边退了二步,伸手往府内引,“方便呢,我领您去正厅等待家父。”   “有劳将军。”说着,沧淼将锦靴踏入秋府门槛,门槛颇高,这一步耗费了七年,该在她十八那年就进府看看,开始被母亲抛弃,后有萱薏痴缠,他觉女人使人累,便爱好自由天涯海角肆意一人,这时却知道秋妹好了。   秋颜在前带路,秋府里种着满院丁香花木,及人高,近四月里,正是花期,枝头花色繁茂,一阵细风将她肩头青丝吹起,掠过了跟在她身畔的御贤王的鼻息颊畔。   沧淼抬手将那几缕青丝缠在指间,举至鼻翼,轻轻嗅了。   秋颜面颊一热,才意识到自己来应门走得急,竟散着头发出来了,我...如此不修边幅,在他面前又出糗了。她抬手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在耳后,局促道:“抱歉......”   属于她的青丝自指间滑走,沧淼捻了捻手,徒增失落,一时又将礼数抛了,什么也不在乎了,在将军府嫡出小姐的下人跟前已经开始询问她家小姐,就像个好调戏人的登徒子:“妹妹,使什么洗的头,怎生如此好闻?”   秋颜心底猛地一惊。   彩儿几乎惊诧地捂着嘴巴,御贤王对我家小姐,亲昵地叫...妹妹?是否对我家小姐有非分之想?   子芩将采儿拉到一旁,小声道:“是的。不要声张。你是小姐的人,所以爷没瞒着你。”   采儿吓得面色惨白,兀自点头,老爷夫人都说御贤王有未婚妻了呀,怎么对我家已有婚约的小姐也起了心思。   秋颜心跳的快了不少,见他一张笑脸分外俊逸,对她竟有也有几分讨好之意,她又觉得他比别人对她好,也极为尊重她,她认真道:“米汁,芝麻叶。就是常用的洗头发的物什。”   沧淼紧了几步,勾了颈子微俯身将她打量,“不单这两种。还有一味香,是什么,一闻就记下了。”   秋颜心知他懂药理,倒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嗅觉,她轻声道:“我母亲会在米汁内加些丁香,许是丁香的气味吧,我倒没注意呢。”   “是了,丁香。浓郁,上头,又不会使人生腻。”沧淼颇具意味地说着,“丁香如人。”   秋颜只觉神医说话极富深意,不由心中又起向往,她将御贤王爷引在正厅,教下人奉了秋老将军招待贵客用的西湖龙井,“这个茶,我父亲只在招待贵客时用。您尝尝。”   沧淼将茶端了,饮了一口,茶什么味道没尝出来,心思都放丁香上了,没闻够丁香,“好茶。老爷用西湖龙井招待贵客,小姐用什么招待贵客?”   秋颜微微凝神,便又笑道:“我好喝蜜水,不喜饮茶。总不好拿蜂蜜招待您。”   沧淼立时起了兴头,“恰我也喜爱甜食。小姐的蜜,可否借尝。”   秋颜颔首,便将自己搁在正厅储物格上她的蜂蜜罐子拿了下来,用玉盅冲了一盅蜜水,递给了王爷。   沧淼将玉盅接下,指尖碰着些她的指背,轻轻一碰就如激起火花,两人都是一怔,他将蜜饮下,轻声道:“甜。比西湖龙井好。”   秋颜认真道:“我娘说不能多吃蜜,容易坏牙。”   “你可有坏牙?”   秋颜点了点头,“嗯,有一颗不好了。”   “我看看哪颗?行医习惯。”   秋颜把嘴巴紧闭,不给看,也不说话了,只抿着嘴腼腆的笑着,“坏牙不好看。”   沧淼心中一动:“......”好可爱啊。我...不想闲聊了,想按了她看牙,装君子太累了。   秋老将军几室偏房屋里的女儿们听说宫里来了御贤王,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神医,起死人肉白骨,都羞答答出得厅来,有说自己胸闷,有说肚脐作痛,还有说耳朵根后面莫名有了红迹,软声求着教神医给切脉看症,甚至将白嫩的手都伸给王爷看。   秋颜暗暗睇了眼自己由于练功布满厚茧子的手,便嘴角苦涩的牵了牵。   沧淼好脾气,笑脸迎人,谁也不惹,应是做医生对病患温和惯了的,他打些边角讲些可引起胸闷腹痛的病理,倒不真与其看症,只问着:“是否家族病症,妹妹们有,许是姐姐也有胸闷腹痛之症。这里谁是姐姐,得从姐姐先看过。”   子芩心想,谁是姐姐您不是门清楚,秋将军啊。   “我姐姐秋颜身体比猎豹还结实呢!她可不会生病呢。王爷只给我们看就是了。唯我们身子不行,见些风雨就病了。我姐姐雨打风吹惯了,我们都羡慕姐姐有副铁打的身子。”三小姐说着,眼角里勾了勾嫡出的秋颜。   秋颜在正厅陪坐了一会儿,总归自己都不痛不痒,康健得很,又不如异母的姊妹们那么活络会和王爷闲聊,她便有几分灰溜溜地离了正厅,穿过回廊,往着自己的闺房去了。   沧淼眼尾见秋颜走了,这边热闹使人心烦,他便将茶水搁在桌上,交代子芩道:“你与小姐们看看症。本王去洗手。”   说着,便立起来,小姐们以为御贤王要去方便,都将个施着粉黛的俏脸红透了,若是可得王爷抬爱,不能做正室,在外面做外室也好啊,听说御贤王有城池在手上的,宅子别院无数,主要人物风流无限,极是养眼好看,帝君教人不能逼视,这御贤王则教人看不够。   待御贤王走后,子芩对一干将军府千金们,说道:“胸闷?肚脐痛?我给小姐们看看。”   小姐们瞅着子芩,仍是三小姐俏皮说道:“又不闷不痛了。一会儿御贤王回来再痛。许是间歇性的。”   子芩愣了愣:“......”秋府这些庶出小姐们,心眼可太多了。还是秋将军单纯可爱。我们药阁里人没见过世面,不谙世事,别欺负人,尤其别欺负我家老男人,刚开窍想女人,别又给吓回去了!   秋颜边在回廊走着,边伸手在花园子里摘几朵丁香,又随手扔落在花池里化春泥,不喜欢姊妹们将神医众星拱月的围在那里,心里烦躁,来到她的闺房门处,她将闺房门推开,抬脚将左脚迈了进去。   “这间是你闺房啊?”   秋颜听闻沧淼温润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她便诧异地回身,见他正半笑着凝她,他不是在正厅吃茶等我父亲吗,她点了点头,“嗯,是的。我的闺房。”   沧淼挑眉,“心情不好啊?一路跟着你走来,见你糟践了不少丁香。”   秋颜一怔,“没...没有。”   沧淼往前逼了二步,靠在她门框上,往里头打量着,墙壁上挂着她得到过的军功章,大大小小几十枚,从小兵时期到上将时期的奖章都有,每个奖章后她吃过的苦,他可以想象。屋里有铜镜、衣柜,还有秋将军的...床,顶干净整洁的屋子。   他将心底想法说了出来,“我能进去吗?”   “嗯?”秋颜意外极了。   “你的闺房,我能进去吗?”沧淼颇为耐心地问着。 第479章 木梳香囊   秋颜俏脸渐渐红了,小声道:“这恐怕于礼不合。”   沧淼微笑着,“我想看看你的军功章。”   秋颜随即没有多想,她母亲说御贤王品鉴了萱薏,便看她不上,她大可不必多虑,便颔首道:“行。那您请进吧。”   沧淼于是将脚步踏入了她的闺房,迈过门槛一瞬,心中兀自一动,她的屋子,来了就不想走了,想赖在这里。   他来到墙壁跟前,细细地看着那些军功章,从她十来岁起开始得奖,一直到近年。   秋颜在旁边跟他介绍着,这些奖章分别是在什么任务表现突出得的奖。   沧淼看完以后,只夸秋妹厉害能干,又状似闲聊地问道:“童寒今儿夜里不过来?”   他语气里似有些酸意,在她屋内缓步四处看着,指腹抚过她的桌面,抚过她的床帐帷幔,也抚过她梳妆镜的边沿,如在她屋子里留下他的痕迹。   秋颜抬眼快速看了看他,“童寒说亥时过来,眼下才戌时一刻。”   沧淼抿唇笑了,“还有近一个时辰他来。保不齐我和他还能遇见。”   秋颜不说话了。   沧淼拿起她搁在铜镜前梳妆台上的木梳,梳子上有几根她梳落的青丝,他拿起木梳轻轻梳理着他垂在肩头的发丝,梳理下来几根头发与木梳上秋颜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他将木梳攥在手里,半眯着眸子将她细打量,“原我不单衣服少,宅院里连木梳也缺乏,妹妹这木梳可送给我吗?”   秋颜心中狠狠一动,我娘曾经交代我接发同心,以梳为礼,送梳子是希望与良人一辈子纠缠到老之意,但神医有萱薏定不是此意,既然他只是木梳缺乏,区区木梳,也不足挂齿了,她颔首,“我还有一个新的,您手上的是我用了多时的,我拿新的给您。”   沧淼将她止住,“你用旧了的就好。新的倒没意思了。”   秋颜一怔,懵懵懂懂道:“哦。您喜欢旧的。好的。”   沧淼将木梳收在衣襟,又顺势自衣襟拿出一个香囊来,“清晨里与你近接触,我察觉到你近来承压,许是夜里睡不好。这个香囊里封了药材,你夜里搁在枕头下,白日里或搁在衣袖里,或悬在颈上,可缓和压力。使心神宁静。”   秋颜心底又是一动,我娘也告诉过我,香囊也属于随身之物,恋人之间通常作为信物以表衷情,秋颜不懂了,他取我木梳,送我香囊,对我是什么意思啊,“香囊?是只有我一个人有,还是大家都有,夜鹰,嫪擎、海公公,康庄他们有吗?”   沧淼拉着她腕子,把她的手牵过来,把香囊搁在她手心里,“独你一个人有。夜鹰没有,嫪擎也没有,海胤、老康都没有。”   秋颜将香囊握在手里,不知怎么,眼眶就红了,好想问问,他陪了一下午的萱薏公主有没有,她垂下头,又问:“帝君有吗?皇后娘娘有吗?”   “帝后也没有。”   秋颜接着问:“筱月公主有吗。”   “长公主也没有。”   秋颜又想落泪了,萱薏的名字就在舌尖上,她到底没有勇气问,万一有呢,那我该多难过呀。   沧淼柔声道:“问完了吗。”   “嗯,问完了。”秋颜点点头,“谢谢您。我的确这些日子睡不安稳。您医术真的精湛。”   沧淼托了她下颌,使她小脸抬了起来,他垂着温柔的眸子将她细细查看,“你来府门迎我,我就看出来你不如意,是案子上有什么困难?”   秋颜摇摇头,“没有。”   沧淼温声道:“有。”   秋颜眼眶一红,“没有。”   “有。”   秋颜见他有和她理论下去的耐心,她便心中一热,脱口道:“他们说我不像女孩儿,说我穿女孩子衣服惊世骇俗,可怕至极,说我扮不好皇后。我...我也觉得我扮不好。不能使贼人信服我是皇后。皇后身娇体弱,我就...我...就是粗人莽夫,我怕计划失败,引贼不成,使将士们曝露,功亏一篑。”   还有,他们说我不如你的萱薏公主,我想最多的不如意是因为这个。   说着,就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哽住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何必雷同。千篇一律有什么看头。你这样,已经是最好。”沧淼听了便微微思量,“皇后倒不是作出的娇弱,她是多年来伤病缠身,确实羸弱,帝君巴不得皇后强健些,终日问我拿方子养着她。康健之人扮她,自然是不能扮全像。倒不必过分追逐极像,外面知道皇后全貌的毕竟是少数,像个六成,大抵就过得去了。逆贼哪里知帝君深护着的女人是何模样。”   秋颜听后,心中紧张略减,他的宽慰使她心中暖暖的,他没有和别人一样取笑她,反而宽慰她,她挺感动的,他真的好温柔,“嗯。”   “你可以想象自己生病时是什么模样,然后再将那无力难过之态夸张几分,就是了。”沧淼试着引导她。   秋颜便在脑海中思索着自己小时候生病时的样子,“我幼时练功断了脚踝,直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那时我就有气无力的。我做给您看。就像这样。”   说着就坐在椅上,将个小身板靠在椅背作没有气力的样子,又将眉心蹙着,小手托着腮,平添恹恹娇态。   沧淼觉得她有趣极了,心中一动,便由后将她身子环住,将手搭在她腰里,温声道:“你瞧,你可以做到的。眼下就像个病可人。只这腰再柔一点就可以了。”   说着,便将手紧紧地握在她的腰身上。   秋颜被他一碰触腰身,她立时觉得腰间一软,她回过头来,自己的鼻翼轻轻擦过他的面颊,她紧张得要立起身来。   沧淼却制住她腰肢将她抱了,倏地将人搁在梳妆台上,用额心抵着她的额头,“秋妹,我想你了,一天好漫长,我除了来看看你父亲,更多是来看看你。我较你年长,反而越发沉不住气了。”   秋颜呼吸渐紧,“神医......”   “嗯,想你。”沧淼用手抚摸着她干净的发丝,“迈出了那步,我就不知足了,不止想亲亲,希望更近一步,想…一错再错。”   秋颜意外极了,她甚至不知怎么回应,还是用她使萱薏生气吗,即便如此,她仍想亲近神医啊。   便在此时,院中响起了童寒清冽的嗓音,“颜儿睡下了吗?”   紧接着,脚步声朝着秋颜的卧房这边大步走过来。   沧淼眉心蹙起,不悦,来的不是时候。   秋颜面有惊色。   彩儿见是小姐的未婚夫来了,眼下小姐屋内有...御贤王,她见童将军步子直逼着闺房去了,若是教童将军撞破小姐婚前偷人,只怕秋家名声就完了,她便连忙将闺房关起,挡在门前对童寒道:“童将军,小姐已经睡下了。”   童寒道:“今日睡得早。”   采儿斩钉截铁道:“今天小姐春困的很!”   秋颜听见童寒的声音,而自己则正被御贤王爷姿势暧昧地桎梏在梳妆台上,她不由慌了,忙道:“他来了。”   沧淼眼底一暗,将手勾在她腰间系带,找虐般的问道:“他是谁。”   “我的...未婚夫。童寒。”秋颜说着就低下了头。   沧淼吸了口气,果然深受刺激,何苦一问,压抑,酸涩,许久又似没受够刺激般的问着:“我是谁啊?”   秋颜凝他一眼,“您是御贤王爷,我最敬仰的人,我的好朋友,忘年交。”   沧淼心里不是滋味,大抵不能再接着问问题了,心里作痛,“嗯。好朋友,忘年交。”   二人静了片刻,犹如死寂。   秋颜说,“他必是要进来的。若教他见您在屋内,必然疑我人品,我不可使我父亲名声受累。烦您躲一躲。我去应门。”   沧淼将手紧了,名声,这二字将他打败了,他不在乎这些,但明显她在乎,她父亲也在乎。他深吸口气,将她腰身放了。   秋颜松了口气。   童寒在屋外敲了敲门,“颜儿,睡下了?知道你在和我赌气,不肯见我?来开门,给你买了礼物。”   秋颜从沧淼怀中脱出,紧步朝门边走。   沧淼突然将自己衣领拉松了些,紧步跟在秋颜的身后步去,伸手便将人制住了。   秋颜觉得腰肢一紧,紧接着被由后面快步走来的沧淼拥着腰肢,倏地按在墙壁上,他攥了她两只腕子,而后与她十指相扣,将她俩手压在了墙上,他大抵也察觉出来她在他面前听话而温顺,胆子就大了,“秋颜,我想要你。”   秋颜只觉面上猛地一热,一颗心狂跳起来,她不懂他意思,但是应该是很了不得的意思,“神医...您说什么...”   “我要你。”沧淼将唇瓣落在她耳边,温柔的嗓音有些哑,“想让秋妹做我的女人,往后再不受人轻视欺负了。”   再不受人轻视欺负几字使秋颜觉得莫名温暖,竟有偎依之感。   秋颜实际不大能体会‘要’字的深意,她温顺而懵懂地问道:“您说的‘要’是什么意思啊?做您女人是拜您做老大,以后您罩着我的意思吗?”   沧淼身体猛地一紧:“……”我想我以后多半会在秋妹身上精尽人亡。 第480章 憧憬   “不是拜老大这个意思。”沧淼极为怜惜,希望自己是那个把她由不解教至精通的人,“‘要’字是很美好的事情,是两情相悦的男女之间才可以做的事情,是感情的升华,不是随便就可说出口的字眼。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多么可爱。”   两情相悦,秋颜认为这四字令人向往,但他有萱薏,她有童寒,又带着犯罪感,如冒险。   “我长这么大,只有您说我可爱呢。”秋颜竟觉得眼眶发热。神医对我也...有一点点喜欢吗,她不知无畏,又暂把自己的婚约给忘了,诚实的问着:“那种两情相悦的事情,是怎么做的呢,神医是要和我做两情相悦的事情吗。”   他和萱薏也做过两情相悦的事情吗。   沧淼声音越发哑了,半宠半无奈的唤着她,“秋颜...秋颜...”   秋颜怔怔的看他,他额心又有青筋了,她可真是不会说话,他定然身子又不适了,她也不敢伸猫抓去拨他了,她隐隐觉得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她有点怯,往后撤着,他却往前一步,将她紧紧逼着,他说:“我压抑。不想让他进来,又没身份不让他进来。我哭吧。”   秋颜被他紧紧逼着,直把个身子僵住了,一动不动,轻声询问:“您是不是疼啊。”   沧淼半笑半隐忍,“也不算疼。不舒服就是了。今儿过来,属于冒失。我想到了这样的境况。妹妹见笑了。”   秋颜小声说,“对不起。”   不远处便是屋门,未上门闩,童寒随时可推门进来。   “颜儿,如何久久不开门?”童寒在屋外,手中抱着一个四尺长一尺宽的物什,小心的抱着,这是送秋颜的礼物。是一张古琴,她一定会喜欢。   秋颜鼻息间是沧淼身上的药香,他眼底有着浓重的欲色,以及她所不熟悉的醋意,她在几乎迷失的意识里找回理智,“神医,丢了我吧,若他进来看见此状,当真不可收拾。他脾气不好非和我兵戈相见打起来,我没十足自信能打过他,我怕我保护不了您呢。”   “嗯。还知道保护我。值了。”沧淼却温温笑了,字里行间都令他更喜爱她,她每多说一个字,他对她的喜爱就更多一分。他并不因童寒到来而紧张,除了他自己自损,谁也伤不了他。   他颇为肆意,也如有意,将修长的手指拢在她的发丝间,低下头含住了她的耳廓,用吻轻轻的勾画着,接着将吻落在她的颈项,对她开了头,就再停不下来了,每次都想要更多。   他用手指摩挲着她衣领,直解开了三颗扣子,她颈项里有块赤色小胎记,他便将胎记品在口中,似轻咬似亲吻的研磨着,他仅亲吻她肌肤,而避免着与她口涎接触,这时她不便...昏厥。   “唔...”秋颜微微仰了下颌,在他的攻势下身子半软,他的任何碰触都在她身体上带来陌生的情愫,亲密而美好,他吻过之处,似有灼烧之感透过毛孔钻入身体,灼痛之后有绵软快意,犹如慢慢习惯他的口涎,“我恐他会推门而入。”   “他进来就是了。”在秋颜压抑的呼吸声里,沧淼低笑道:“他进来,我就告诉他,秋妹是本王的,早就应该是。让他...滚。”   秋颜为他惊人的话而心跳加速着,“神医,骂人不好。”   沧淼简直融化了:“……好。不是滚。是让他圆润的消失。”   秋颜:“……”   “颜儿!”童寒等的有些失去耐心,便伸手敲在门框,“若再使性子,我便推门进去了啊。”   彩儿忙说:“欸欸,童将军不得闯门的!又未成婚。老爷知道了,又该批评小姐了!”   秋颜闻声,便反手将自己爱慕着的神医打横抱起在怀中,口中小声道:“神医,得罪了,您先在我床帐子里躲一躲,万不可出来哦。我爹凶起我来,可是吓人得很呢,他会行家法打我的!他最厌恶女孩儿被权贵豢养之事,若知道我在您面前不庄重,必以为我身处逆境,就走捷径趋炎附势,误入歧途。我可害怕他了。”   沧淼身量颀长七尺多,身子紧实却少说一百五六十斤,倏地被比他身量小很多的秋颜给打横抱了起来,他不由...懵了,爷属实...虚弱?!   就这么被大力士秋妹毫不费力的给抱起来了?!   老脸丢完了!   好在屋里除了我与秋颜没别人!   此事必不能让‘某’知晓!!   秋颜将沧淼抱到床边,轻轻将他搁在她的床榻上,非常的爱惜,宛如神医是她的珍宝。   沧淼表情复杂:“......”我仍是男人,对吧?这般把我又抱又轻柔安置的,我都不自信了!   秋颜将她淡粉色的床帐摘下来,在床帐完全合起来之前,她轻声道:“委屈您了。”   “上你床上了,我不委屈,你拒绝见我,我才委屈呢。你把头发扎起来,去给他开门吧。我心里有数,不会胡来让你下不来台。你的名声,我也在意。”   沧淼微微笑着宽她心,不愿意童寒看见她发丝垂在肩头的诱人模样。他今日来的确是冒失莽撞,不能改变她要嫁人的事实。   天下没有明抢的婚姻,我若明抢,且是明抢友妻,必定天下闻名,我在破坏别人姻缘。   “嗯。”秋颜便将床帐子完全合起来,边沿掖进了被褥下面。   沧淼坐在秋颜的床上,他小心的将自己双足上的锦靴褪下,而后从衣袖里取出一方汗巾铺在床头,随即将靴子搁在帕子上,以免鞋底将她的床榻弄脏了,同时将自鞋底落在床单上的灰尘用衣袖拂落在地。   随即他伸展了手脚躺了下来,连换了二三个地方和方向,直将整个床都压了一遍留下他的气息,他枕在秋颜的枕头,深吸气,竟全是秋颜的发丝间清香。   她可有一丝...喜欢我呢,会嫌我老,或觉得我对她做的事情奇怪?愿意为我冲破世俗,背弃她的两小无猜?我一把年纪,居然如愣头青一样憧憬爱情。   他无意间将手探向枕头下,只觉摸到了一根带子,便从枕头下拿了出来,原来是秋颜用来束胸用的束带,他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那束带,眼底神色更深了。   秋颜半干的发丝拢起扎成个发髻在头顶,而后将门拉开,将脑袋伸出门去,看着童寒道:“童...童寒,是你,我刚才睡着了。”   童寒见她面颊酡红,形容间有羞态,不由心底一动,说道:“脸红红的,想我了?”   秋颜身上被神医亲吻过的肌肤仍自火辣辣有灼烧之感,如中了慢毒,身体上也薄薄战栗着,认真道:“没有。”   童寒不信,笑意却更浓了,打趣着未婚妻,“嘴硬。明明知道我亥时来,肯定在等我过来。我猜你折了丁香,揪花瓣在算我究竟来不来了吧。”   秋颜有不少心虚,“我...我没有。我是掐了丁香。但我没有算你来不来。”   童寒将屋门推开,走进屋来,一眼就看见床帐子紧紧闭着,他一怔,竟有些情绪崩溃,失落道:“你真放下帐子睡了啊?真没在等我?”   秋颜认真道:“对。没有。”   “今儿你用什么颜色的床单,我去看看。是昨儿那种鹅黄色的,还是换了淡粉色的?”童寒轻笑着就往床帐子那边走。   秋颜沉声道:“你又来打趣我了!你若是看我床,我就...告诉你母亲,说你欺负我!”   童寒闻声,便投降道:“别告诉你婆婆,不然她又对我念经了。实际我是为了让她早抱孙子。”   秋颜提了口气,“童寒。”   童寒朗声笑道:“害羞了?”   沧淼嘴角苦涩,自己这被藏起的经历。见不得光,转正无望。姓童的是她的正大光明。我是她的难以启齿,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好苦。 第481章 双游双戏   童寒将古琴放在桌上,用手摸了摸古琴,将下颌扬了几分,有几分傲色:“这副古琴是我使两年半的俸禄,花了两千两纹银买下来送你的。看看喜欢吗。”   秋颜看了看古琴,轻声道:“为什么突然送我古琴呢。”   “这些日子,你心情低落,我也忙,顾不上你。就买了古琴送给你,让你开心点。为你,我可以一掷千金。”童寒说着便要拉起秋颜的手腕。   秋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着他,心底里不喜欢童寒碰她,童寒总是把她弄疼,动作间对她并不怜惜,许是他认为她结实,摔摔打打也耐得住,但她心底里还是希望被珍惜的。   她其实不爱贵重物品,然在见识了价值难以估计的二十个马场之后,古琴只道是寻常。   再有那不倒翁,那封了药材的香囊将心里占的近满了,那被神医取走的木梳,连带她的心也跟着去了。古琴太大,她心小,再装不下了。   “童寒,我们都是军将之家,拿固定俸禄的,不比商贾或皇门,银子使不完。莫要因我挥霍了。”   童寒没牵到她手,颇为失望,又道:“送你古琴,也是希望你能收敛一下冲动的性子,天天没个女孩儿样,以后带你出去,别人觉得我娶了个男人,没面子。下血本,你才心疼,才会使用它呢。”   秋颜听了就脸色一变,深受打击,原来仍是嫌我丢人,“我不会弹琴。”   “你可以学啊。”   秋颜觉得在童寒面前自己一无是处,“我不喜欢弹琴,我也不想学琴。”   “所以,你需要培养自己高雅的爱好啊。”   “我粗鲁惯了。我不好高雅。我好上蹿下跳。”   “秋颜!”童寒厉了声音。   秋颜颇为无辜地看着童寒,也实在是为难:“童寒,我坐不住。我好动,我真不喜欢学琴。”   “颜儿,我花两千两银子,二年多的俸禄给你买了古琴,结果你告诉我你不喜欢。”童寒不悦道:“你喜欢什么?”   秋颜小声道:“我喜欢做我自己。我喜欢兵器。”我想要刻着神医名字的兵器。   “做你自己?你这属于不思进取。”童寒简直要气晕了,“颜儿,我刚说让你收敛性子,做点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你就跟我对着干,说你喜欢兵器。”   “那你让我做的事情,我不如意做呀。”秋颜也是无奈得很,神医都不会勉强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神医会鼓励她做她喜欢做的事情,童寒总是勉强她,“你为什么想改造我呢。”   “我不是改造你。我是希望你变得更好。”童寒见她极为委屈,不由心中一软,“行了,我语气也不好,这样吧,我手把手教你弹古琴。忙中偷闲,陪你一会儿。情哥哥陪情妹妹。”   秋颜不说话,也觉得他的话很烧耳朵,神医说我这样,已经是最好了,秋颜不由抵触起来童寒,总是打击她。   秋颜知道童寒能文会武,古琴也不在话下,见他兴冲冲要教她,两人二十多年的交情,她倒不好太教他下不来台,她快速看了看床帐那边,不知为何,不愿意神医见到她和童寒亲近,又对童寒道:“能不能改天啊。我都快被杀头了,我没心情弹琴。”   “不可以改天,我今儿来,就要手把手教情妹妹弹一曲。”童寒又颇为有兴致地说道:“弹一曲鸳鸯曲。双鸳并双翼,双宿复双飞。清涟动双浴,明月照双归。双去双来处,双游双戏时。”   沧淼:“......”我今儿来找虐找的到位了。肺疼!   秋颜被童寒诵读的鸳鸯曲给弄懵了,她实在不感兴趣,中间听着听着还跑神了。   童寒见秋颜表情有些呆滞,他便考着她,“你把鸳鸯曲给我重复一遍。”   秋颜一怔,“啊?重复?”   “我刚才给你诵读的鸳鸯曲,你重复一遍,我看你有没有认真在听的。”童寒说着,忍俊不禁,耍弄秋颜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一大爱好,他便朝她的床铺走过去,“我坐在床沿上,听着你重复。”   秋颜见童寒往床边走,生怕神医被童寒发现,于是一把拉住他衣袖,“童寒,你坐在梳妆镜前的椅子上吧。”   童寒看着她主动拉他衣袖,不由心中一动,看着她攥在他衣袖的手,到底心软了,便依言坐在了椅上,“重复吧,鸳鸯曲。”   秋颜于是就开始放空,冥想,刚才她根本没认真听那种文邹邹的词儿,真没料到他会考问,于是她说道:“鸳鸯曲。双鸳...双戏?童寒,我...我没记住。”   童寒喉间一紧,“对,词儿里面有双鸳双戏。继续。”   秋颜索性妥协了,“我背不出来,你还是教我弹琴吧。但是先说好,我学不会你不能凶我。”   童寒倏地笑了,笑容里有几分怜爱之色,她偶尔听话时还是可爱的,“我就那么令你觉得可怖?眼下又不是在朝堂里,在家呢,好好的我凶你做什么。我巴不得教一回你学不会,手把手多教你几回。”   秋颜见童寒笑了,她也忍不住笑了,两人一块长大,她把童寒当个亲人兄弟,自自然然道:“童寒,你还是笑的时候好看。你凶我的时候,一点都不好看。”   童寒见她笑靥可爱,不由升出几分怜惜,“你听我话,我就不凶你了,教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才是。明儿我还可拨一队兵给你,保护你呢。”   秋颜小声道:“我又不是你宠物。你教我抬爪子我就抬爪子,我是人。”   童寒将身子探过来,“来,把猫爪子抬起来,相公看看。”   秋颜没有抬手,反而说道:“倒不用拨兵给我了。你也需要用人。”   童寒眉眼一动,在秋颜身边布人,“我忙,不能亲自保护你。我的人跟着你,我才放心呢。不然我放心不下。明儿送给你两百我的亲信,都是我亲手锻炼出来的,教他们跟着宁华一起护着你就是了,你遇见了危险,他们会给我送信儿,我也好去救你。”   秋颜看不懂童寒,但他出亲信跟随她保护她,一番好意,她也没有断然拒绝。   沧淼听见秋颜缓缓被童先生哄好了,哄笑了,他将手渐紧,心里犹如被小刀一下接着一下的划着,心中苦涩难忍,我算个什么玩意儿,多余至极,她未来相公在教她双鸳双戏,在逗弄猫抓,我如死了。   童寒便绕到秋颜身后,要从她身后拉住她手,教她弹琴,只觉得秋颜身上香气扑入鼻息,分外好闻,下月初八,还有十来天,她就是他的妻了,届时他童寒,功成名就,娇妻在怀。   秋颜感觉到童寒的靠近,心中莫名抵触,和神医的碰触带给她期待之感全不一样,她正打算躲开,忽闻秋老将军的声音在门边响起,“童寒,臭小子,你毛手毛脚,打算干什么!”   童寒一怔,忙将还未触及秋颜的手收回来,一张清朗的面颊有些红了,吐了吐舌头对秋正佑道:“秋叔叔,我教秋颜弹琴呢。”   秋正佑严肃道:“弹琴?叔叔知道你想干什么。”   童寒离开了秋颜几步,抓着头发,凝着秋颜直笑。   秋颜吐了口气,唤道:“爹。您从姑母家回来了。”   “嗯,才回来片刻。正寻御贤王爷呢。”秋正佑避嫌,并未踏入女儿卧室,指着童寒道:“你出来!臭小子。”   童寒轻轻一咳,“好!我出去,出去!”   没敢耽搁,便立刻出屋,林峰玉树般的立在秋正佑的身边去了。   秋正佑对童寒交代道:“下回,没成亲之前,别再进颜儿屋子。你们都大了,不是小时候,传了出去,如此不讲究,成何体统!”   童寒颔首,“知道了叔叔。我以后注意。”   秋正佑将严厉的目光睇向秋颜,“你也要自重!夜里如何教男子进你屋子!即便是未婚夫,也不可以!”   秋颜垂首道:“我知错了,爹!”   秋正佑随即回头对他身边的子芩换了一副和善的笑脸道:“子芩小兄弟,你方才说御贤王爷去洗手了,老夫找了他二三圈子了也没找着他,我这院子里绕,别是迷路了。”   子芩:“!”   彩儿:“!!”   秋颜:“!!!”   沧淼:“......”爷好尴尬啊。将军床上的…三儿。   子芩大抵沉默了片刻,快速扫了下秋将军屋子里那严丝合缝的粉色床帐子,我家爷在...在秋将军的床上?生米熟饭了?爷这动作挺快啊!   子芩沉声对老将军道:“许是御贤王爷在后院迷路了,我家爷方向感不行!老将军,咱们再去找他一回罢!”   秋正佑看着自己的女儿,认真道:“你瞧见御贤王爷从这边外面廊子经过没有。”   秋颜咽咽口水,“我没有看见。”   秋正佑不悦道:“你身为将军,王爷来家里做客,我不在家,你应该亲自招待王爷!你竟不知他去向。失礼!你要对王爷热情啊!哎!” 第482章 怠慢   秋颜轻轻一咳,心里紧张的要命,“我...我错了。爹。”   秋正佑有些恨铁不成钢,“御贤王爷不会武功,并且花容月貌,若是被坏人掳走受了欺负,老夫罪过就大了!秋颜,下次王爷来,你给我警醒着点,寸步不离,亲自相陪,做王爷的贴身保镖!”   秋颜颔首,颤着声音道:“好...好的。爹。”   秋正佑于是对子芩还有童寒道:“你二人随我去寻王爷,今儿王爷亲临与我吃茶,秋府没落之时,王爷仍记得我,可见王爷情操高雅!童寒,你身为晚辈,当学习王爷可贵的品行。”   童寒说道:“是。”   说着,秋正佑便同子芩和童寒绕过那边廊子去了。   彩儿捂着心口道:“小姐,我快吓死了。今儿一夜,您这闺房里可是热闹极了。又是未来夫婿,又是老爷的。主要闺房里那一尊骇人!”   秋颜把屋门关上,而后缓步来到床边,将床帐子掀开来,对沧淼道:“神医,我父亲回府了,四处找您呢,您去吧。”   沧淼睇着她,温声道:“教他们再找会儿。总之我方向感不好。正迷路呢。五迷三道的,不知身在何处了。”   秋颜见沧淼正侧卧在她的榻上,且他褪了靴子,而他手中正握着她搁在枕头下面的属于她的束胸的束带,她立刻面红耳赤,“我的...束带。您还我。”   说着,就伸手去夺。   沧淼便将手往后撤。   秋颜又羞又紧张,就爬上床,伸了手去够他手里的束带,不经意就膝盖一滑,整个人压在了他的身上,胸腹抵着他的,他身子一僵,两人都静了。   “唔......”秋颜感觉到他身子变化,低低的轻呼了一声,她连忙要从他身上起来。   沧淼却将她腰制住,而后翻身而上,将个小野猫压在了身下,他面上神情有着阴郁和气怒,和难以压制的紧绷,“惹死我了。这一夜!满身的邪火!”   “神医,生气了吗?”   沧淼牵了牵嘴角,“没有立场生气。偶尔听听双鸳双戏,挺好的,使我找准定位,瞬时清醒。下回不能冒然就过来了。”   说着,他将束带还给了她,他落在她眉宇的目光中有失落和伤感之色。   “神医......以后不过来了。”   “嗯。不来了。来了不如意。不爱听他调戏你。”   秋颜眼眶一涩,将手压在胸口,“嗯。好。不过来了。”   “想让我还来吗?”沧淼又问。   秋颜诚实的说道:“想,我喜欢您来找我爹喝茶。”   沧淼下腹一紧,“嗯。那我常来看你父亲。”   秋颜又懵懂的说着,“您说以后不来,我心口就疼了。”   “为什么心口疼了?”沧淼只觉和秋颜一处,自己就没法心静,一直烧的难受。   秋颜摇了摇,“我不知道。我对别人没有这样过。”   “三小姐说胸闷,肚脐痛,耳后也不舒服。我恐怕是家族病,先由她姐姐检查起。”沧淼见她将手压在心口,便将手探向秋颜的衣领,要解开她衣扣。   秋颜将衣领压住,羞赧地别开面颊,“我不要。”   沧淼眉心拧了拧,“为童寒守身,等四月初八交给他?他方才说他是你相公。我又清醒一回。”   秋颜不解,“把什么东西交给他啊?”   沧淼只想把个人好好办了,尽可能理智道:“是我想法不干净了。”   秋颜失落道:“神医,您和秋颜亲近,是为什么呀。”   “因为我情不自禁。”沧淼轻抚着她的发丝,“因为我中意你。”   秋颜眼底一动,“您是真的中意我吗。还是......”为了惹萱薏生气呢。   沧淼认真道:“秋小姐,若是我不中意你,我何须取你木梳,赠你香囊,三十大五的人和你玩私定终身的游戏呢。被藏着掖着我图什么!”   秋颜眼底缓缓地升起泪意,一会儿拿手擦一下眼睛,也不出声了。   沧淼见她又落泪了,马上揪心道:“如何又落泪了。究竟是怎么了?还是自责,我令你感到对他自责?到底古琴比赤兔、绝影有新意,我这香囊倒显得拿不出手了。妹妹若不喜欢,随手扔了就是。”   说着,去扯她衣袖里他送的香囊。   秋颜捂着衣袖不给,“我不要扔。”   沧淼心中一动,“抱歉,我...有些急躁。原没打算让你为难,又忍不住为难你,原来占有欲谁都有。我已不像个人了。秋颜,秋颜......我……”   秋颜于是把心里的难受之感问了出来,“如果...如果神医真的中意我,为什么...为什么在将军殿的时候,不和我打招呼就走了呢。”   沧淼听后心中一沉,“将军殿?我今儿就没去将军殿。”   “您是没去将军殿,您从那边官道经过了......”   沧淼想了想,这才记起去漪兰殿的时候,从将军殿前面官道经过了,“是有这回事,我经过了那里的官道。你也在那里吗?”   秋颜更觉得委屈,“对,我在路沿子上站着,您从我身边经过,如没看见我似的。”   沧淼立刻懊丧道:“我是真没看见大小姐,我若看见了,我岂会不打招呼。我当时走得太急,没往路沿子上看。”   秋颜心中揪得难受,眼眶酸酸的,“自然是走得太急了。只往着目的地赶路,急着去漪兰殿,路上风景都不好看了。眼下是中意我,明儿就不一定中意谁了。今儿要我的木梳,明儿要别人的。”   沧淼见秋颜哭作个泪人儿,他也乱了阵脚,女人哪怕是将军也是会哭的,哭起来可比疑难杂症难处理多了,再加上她这泪水可能是因为别的男人,他燥死了,他试着解释。   “我若取别人的木梳,教我天打雷劈。这辈子我若说过中意别人,教我魂飞魄散。帝萱薏从楼梯滚落,命悬一线,我才走得急了些。”   他素来清净的性子,竟被秋颜惹急了,将自己头发也抓乱了,一声声叫她秋妹,妹妹。   秋颜听见他口中说出萱薏的名字,只皱着小脸说道:“萱薏公主的命自然是最紧要的,也唯有您才能将她由哭哄到笑呢。我爹找您喝茶找三圈了。您去喝茶吧。”   “你以为我因为她,怠慢你?”沧淼心里一个激灵。   秋颜生怕他说出萱薏对他多么不同之类的话,于是便抬手把自己的耳朵给捂住了,“我没有这样认为。我如何和她比较。我知道我不如她。您就是找一个最差劲的人去使她生气呢。”   “完全听不懂。说详细点。不要冤枉我一个善良清白的好人!”   沧淼大是诧异,她居然把耳朵给捂住了,女人还有这种捂耳朵的高级手段?!我可被她牵制着...欲罢不能了。   “你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要善于倾听。我为人敞亮,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秋颜,我不会用你去使任何人生气。萱薏她不配。”   秋颜见他嘴巴开合,只捂着耳朵凝着他,“我…我听不见。”   沧淼:“......”经验匮乏好无助!心上人把耳朵捂住了怎么办?!   沧淼抬手要把她手自耳朵上拉下来,给她解释他和萱薏的过往。   结果秋将军力气好大...他竟拉不动她的手。   “你使内力捂着耳朵?!欺负我力气没你大是吧?”   秋颜仍凝着他,鸵鸟似的怕听他说萱薏的事,总归听他将萱薏的事就如刀子剜心似的难以承受。   “秋颜,你这个样子,我可要委屈死了。”沧淼心口有些起伏,眼眶也泛红了,“一会儿和人鸳鸯曲,一会儿又怪我没打招呼的。我患得患失、近乎失态。我早就过了发疯的年纪。你看看我眼下像什么柳下惠样子。”   秋颜细细将他打量,缓缓将手松了些,悄悄听着他说话,又觉得他不似在拿她气别人,对她是认真的。她不知道怎么办,只知道越来越想靠近他。   沧淼温声道:“今儿先这样了。我心里不如意不能继续下去,否则非强要了你,今儿我就知道不该过来。忍不住来了,果然出糗了,被藏在床帐子里二刻钟,古琴、手把手、抬猫爪,听鸳鸯曲听得我如死了。”   秋颜竟有不少心疼他,轻声唤道:“神医...”   沧淼将锦靴穿在脚上,回过头来,摸摸她项顶,“不早了,你早些睡,明儿起来还要努力查案。今儿过来,不为打乱你生活。只为看看你。”   秋颜颔首,“嗯。”   “刚才我亲亲的地方刺痛过会子就好了。你已在慢慢适应我。”沧淼用指腹摩挲着她面颊,“我去和你父亲说说话,给他看看腿,喝两口茶,我就回去了。”   秋颜这才知道,原来神医盛怒、不如意时也是极温柔的,为她考虑的,并且不会发难她,还要给她父亲看腿,她轻声道:“您回去也早些休息。”   沧淼立起身来,朝门畔走,而后回头看看秋颜,她仍保持着捂耳朵的姿势,他便开了门,大大方方出屋去了。也不管外面有没有秋正佑等人,反而渴望被撞见,直接将秋颜就领走负责的架势。   出门见秋正佑和童寒从那边绕回来,沧淼在秋颜闺房处便沉声道:“秋老将军,童将军,听人说二位来这里找本王,本王来了千金门前,又不见二位,咱们如捉迷藏。本王险些要失礼唐突,打门问小姐是否见了二位呢。”   童寒见是御贤王,即刻过来行了跪礼,走上层路线:“参见王爷。我今日来的巧,这必是您的紫气东来将属下召唤来的。” 第483章 沙子迷了眼   沧淼凝了他一眼,压着醋意,好开玩笑:“你小子跟我耍嘴皮子,别溜须拍马。可并非本王将你引来的。是秋府丁香与蜜糖引你来的。起身吧。”   童寒微笑,“您见笑了。属下来看看秋颜,眼见四月初八,喜事近了,越发沉不住。爷懂得,臭男人嘛。”   “嗯,越发沉不住。”沧淼紧了手,本三儿嫉妒,“都是男人,爷懂得。”   秋正佑见了御贤王,便要下拜,“王爷,独我那女儿心思单纯不通人情世故。怠慢您了!”   沧淼连忙低手将老人扶了,“老将军不需多礼。她是极懂事的。我一来她先奉了老将军待贵客的西湖龙井。并没有失礼,是我自己迷了...路。”   秋正佑听见嫡出女儿行为得体,便捋着胡须颇为自得,“的确,我这女儿比妾生哥哥们出息!有她过世的同母兄长秋宇文的风采!”   沧淼又睇了眼童寒,“你太心急,深夜里来丈人家。”   子芩看了看自己家爷,心想谁更急,爷这些日子就没有不急的时候,怪可怜的。   童寒朗声笑言:“您打趣我。回头我的喜酒爷定要来,等爷给封大礼。”   “好好表现!”沧淼拍了拍他的肩膀,牵了牵嘴角:“你的喜酒,我必须来。咱们关系是铁的。我的贺礼,必然既惊且重。你从今儿起,期待大礼吧。”   童寒朗声笑。   秋颜在沧淼离去一瞬,便觉心里空落,她下了床榻,紧步来到门边,将门拉开一条缝隙,看着沧淼远去的美好的背影,竟有不舍之意,如果可以时常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喜欢听他耐心的开导我,喜欢他声音柔柔的叫我妹妹。喜欢他在气怒时仍嘱咐我早些休息,他不会打我骂我奚落我,而是不计得失地帮助我。   秋颜从袖中拿出沧淼送她的香囊,放在鼻间闻了,是与他身上无异的药香,似沉香又似檀香,心安之感悄然升起。   采儿连忙将香囊帮小姐悬在颈项,轻声交代:“万不可教人见了,既有婚约,仍思旁人到底不好。以后就压在衣领下面。实在想看了就回家了进了闺房再拿出看看。”   秋颜点点头,只觉香囊垂在心口,凉凉的贴着肌肤,不由红着面颊道:“嗯。”   沧淼在秋府坐了许久,和老将军聊了往事,聊了军事,聊了医学,正如久不见面的老朋友,对老将军分外敬重。   老将军对御贤王爷非常感激,人在低谷,仍得王爷记挂,实在使人泪目,我秋正佑记着王爷的善意了,兴起直说回头要让秋颜认王爷做叔叔,与他做个干侄女儿,孝顺他。   沧淼直说不要如此客气,不急认作侄女儿,既认亲,得更亲些,侄女儿又显得远了,也没断然驳了老将军的面子,大抵是说选个黄道吉日从后再议。   童寒不大热衷和残废岳父说话,暗暗打了几个哈欠,只想早些离开,来见秋颜的,不曾想和糟老头闲话一夜。   沧淼又给老将军看了看腿,十几年的老伤了,不好治,他自谦说让他这个庸医试试,兴许还能治。老将军直说何德何能可以得神医看腿。   沧淼于后夜离开的秋府,走时将童寒一起带走的,蟒王爷如个体贴又好脾气的大家长似的,一路上直说童寒有福气,秋颜是个有上进心努力的好孩子,让他务必珍惜,仔细有人撬墙角。并且热情的将童寒送回了童府,直看着童寒入了府门,他才回宫去。   童寒一走,马车内独余沧淼和子芩,沧淼立时将手掩面,肩头颤抖难抑,竟如心窝子被捅了似的,难受哽住了,“好秋颜。四月初八...”   子芩递上一条手巾,“爷,擦擦眼睛。”   沧淼将巾子接过,在眼睛上擦拭了下,才强自笑道:“让沙子迷了眼。下回我再要来秋府丢人,你记得阻止我。今儿一夜我如个馋嘴的毛头小子。”   子芩颔首,“将军对您无意?”   沧淼颔首,“我说我中意她。她没说她中意我。童寒的古琴,她就放在她那些军功章下面的桌案上。我想,我送的香囊她不扔,是给我面子吧。我的表白,她认为我是四处留情。”   子芩叹气,“您出门后,我见小姐略开门望您背影。”   沧淼心底狠狠一撞,“此话当真?”   子芩颔首,“千真万确。”   回到药阁,沧淼问子芩道:“今儿下午从将军殿那边经过时候,你看见秋颜在路沿子上没有?”   子芩抓着头发道:“当时只顾得听您骂我,我哪有心思看路沿子啊。没瞧见秋将军呢。”   沧淼不悦,“你长两只眼睛太少了,你应该沿着脑袋长一圈眼睛。”   “怎么了爷,秋将军当时在那里?”   “是。我自她身边走过,我没看见她。她夜里因这事以为的倚重萱薏,玩弄她感情。我是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爷不配得到秋颜。”沧淼幽幽叹道。   花容月貌的他夜里去了皇田别院,把个如花似玉的帝君拉出来赏月,直问:“若是女子捂了耳朵,不听你说话怎么是好?”   大抵是三更天,帝君也困,打发他:“将其手拉开?”   沧淼理直气壮:“拉不动。”   帝君不困了,“你是个...人才。”   沧淼叹道:“你应该下道圣旨,不准正府街五号府邸嫡出那女子捂耳朵!”   帝千傲轻轻一咳,“......有功夫操心捂耳朵。不如操心明儿怎么和皇后一起安抚苏太妃母女,又找皇后谈你婚事了。”   沧淼郁闷极了,“你们帝家人心眼都太多了!帝萱薏明摆着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希望明儿别教秋颜撞见我和别人谈婚论嫁的。我今儿刚天打雷劈,魂飞魄散的说我中意她……人品危机!”   ***   秋颜翌日早朝后便去御书房面圣,详细奏请了自己假扮皇后诱蛇出洞的法儿。   帝君听她详细的方案之后,又得知神医埋香助阵,便在多番与秋颜推敲、推演确定秋颜考虑周全后,便允可了。又寒着龙颜颇有意味的与她讲述了倾听的重要性。   秋颜听了之后,只觉得对帝君惧意上升了一个高度,帝君心思太深,她不知倾听二字的出处,是说她听不懂圣意看她不顺眼吗,不由汗透衣襟。   出了御书房,秋颜正自下台阶,宁华便过来禀报道:“老大,临朔宫那边布的局,有动静了。”   秋颜心中一喜,“细说说。”   宁华心想老大怎么今天颇像个女孩子,有了娇态,被谁开发的。   他倾身禀报:“按您吩咐,我们命人秘密的往临朔宫行宫里安排了乳母,还在院子里隐蔽的地方搭了些小婴孩的衣服去晾晒,同时在院子四周撒上了透明的药物留痕迹,今儿一早我用显影解药去又把院子撒了一遍,结果,在院子里挂小婴儿衣服的地方,发现了脚印,这脚印竟如来踩点熟悉地形似的,踩遍了临朔宫,从脚印看就知道是个貌丑心恶的贱人。”   秋颜连日来心中大石落了一落,“孽贼上钩了!咱们离胜利又近一步!我的剑都等不及要割贼脑袋了!”   宁华一怔,额,错觉,老大又不像女孩子了,没有女孩子提起割贼脑袋就兴奋到两眼放光的,“请老大示意接下来做什么?”   秋颜想了想,“我即刻便去皇后处借凤袍,而后去医阁请神医在胸胁埋香蛊。今儿夜里子时,咱们就行动,用一顶小轿子,悄悄的将我往临朔宫里运。开始引贼进贼窝杀贼!宁华,我可盼今天盼好久了!只准成功,不准失败!我爹的石狮子,娄老得求着往回送,我得让我爹拒绝他!”   “是!老将军的面子,咱们必须给他挣回来!还有老大的羽和令,都得拿回来!"宁华顿了顿,奇道:“往胸胁埋香蛊,怎么埋,听起来要光膀子动刀子,怪疼的?”   “不晓得怎么埋。到时听神医安排。”   秋颜赶到皇后居所皇田别院时,请院中宫人向殿内与皇后娘娘传了话,随后宫人将她引入了殿中。   殿内,皇后坐在榻上,不施粉黛已仪态万千,果然皇后娘娘是我的最爱。   旁边苏太妃和她的女儿萱薏在皇后身近的侧坐上与皇后说着话。   苏太妃对皇后说道:“今儿来为萱薏与御贤王的婚事,叨烦您。”   秋颜看了看萱薏,近距离看更觉萱薏婀娜多姿,皮肤细腻可掐出水来,一双手青葱似的戴着护甲看起来很矜贵。   秋颜挺难受的。   神医今日要和萱薏谈婚事呀,昨儿不是说中意我吗,还发毒誓说了天打雷劈,魂飞魄散之类。   不过,他们挺般配的。我应该祝福他们。我希望神医是真的开心。   洛长安睇了眼垂手立在门处待命的秋颜,而后回答苏太妃,“孩子他仲父还没过来呢,已经教人去请了,千呼万唤始出来,他的婚事,需待他一起谈呢。御弟看起温和实则是个脾气乖戾的,不等他就谈了,定不依本宫呢。若他闹起来,说我怠慢了他的好妹妹,本宫可冤枉了。”   萱薏眼尾睨了眼秋颜,碍眼,“娘娘您取笑萱薏,素日我叫他贤王哥哥,您拿妹妹二字笑话我呢。”   洛长安但笑不语,又看了看御贤王爷那不知妹妹是指谁的秋妹妹。   萱薏睇着秋颜,她又揉着腰说道:“今儿早上我从药阁出来时,贤王哥哥还睡着呢。十年没见我难免…,拿他没办法,只有再等他片刻。”   秋颜吐了口气,萱薏昨天和神医一起休息的吗。她又记起萱薏说神医无度的事了,神医到底把萱薏的腰怎么了,怎生她总是在我面前揉腰。   宫人先一步进来传话,“御贤王爷出了药阁,眼看车辇转过了大雁湖那边,片刻就到凤居了。” 第484章 繁复有趣   洛长安多年来见惯宫闱之术,又得帝君溺爱,对男女事已被调教的颇为深谙,见萱薏揉腰,便牵了牵嘴角,不动声色道:“萱薏这腰,许是昨儿从楼梯滚落磕着了?本宫这里正巧有不少治腰疼的膏药,教小桃儿取了给你。”   说着,将芊芊素手扬了示意小桃赐膏药。   小桃便自壁橱底下大抽屉取了两扎共计数十贴膏药,递给了萱薏公主,这膏药很黏,皇后娘娘肌肤娇嫩,会将皮肤黏烂,只用一次帝君便不准再使用了,转而用温和之药了。   萱薏将膏药接了,手自腰部放下,面上神色也颇为尴尬,心里明白皇后娘娘责备她行为不得体了,她谢礼道:“谢皇后娘娘赏赐。”   洛长安仍自温温笑道:“先用二月。腰酸治好了,就停膏药。没治好,本宫再给你一些。”   “是。”萱薏与苏太妃互视一眼,母女俩都挺没趣,皇后娘娘通透。   秋颜见状,心想,原来萱薏公主是自楼梯滚落摔伤了腰,挺可怜的,那这样看起来,神医他医者仁心,从将军殿路沿子经过没有看见我,是救人心切,我实在不该因此和他争执,昨儿夜里他那么清净的性子都被我惹急了。   “娘娘!”秋颜揖手对皇后行礼。   洛长安颔首,“将军下后宫,定有急事。前殿事皆大事,后宫事皆小事。”   秋颜睇了眼萱薏母女,并不当其面明说,“娘娘可否借一步,军情机密。”   洛长安睇着苏太妃,“御弟的婚事紧要。然,将军们的事情,事关国情安危,不仅仅是紧要了,是刻不容缓。尔等且先等着。”   “是呢。国家大事要紧!萱薏终身事不值一提。”苏太妃只得应下,待皇后与秋将军往内殿方向走了几步,苏太妃便对其女儿靠过去,“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节骨眼上过来,坏事的妖精!便是她在御贤王寝居逗留了二个时辰?昨夜御贤王下秋府探老王爷只怕是幌子,实际也是因为她?!未长成的青瓜蛋子似的有什么好看?”   萱薏倏地将手攥紧,见皇后先进了内室,秋颜正待进去,她便紧了几步跟去,一把将秋颜手腕攥住,“妹妹,可否容萱薏姐姐说两句话。”   秋颜心中有除贼大计,原无心旁事,但见萱薏形容恳切,且有凄苦之色,她便顿了步子,“公主请讲。”   “妹妹,我就直说了。”萱薏拿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泪眸,“我爱了御贤王十年。我与他同岁,与他走过青葱年少,与他走过而立之年,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我希望年少如妹妹不要破坏我们的感情。”   秋颜一怔,垂下头来,受到批评好难过,“我...我没有要破坏你们的感情呀。我希望神医可以获得幸福,他...他自幼母亲不在身边,自小凄苦,缺衣少梳,挺不容易的。”   萱薏又温柔道:“妹妹是个豁达之人,我相信你和我一样,都希望御贤王快乐。妹妹你也有家世婚约,我原不是小气之人,能容王爷多房妾室,可如今圣旨下了男子只能娶一房妻室。他是举世闻名的神医,若是妹妹不加检点让他背上夺友妻或者偷人养小之名,会害他身败名裂的。妹妹为了他,也要疏远他呀,不可做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孩啊。”   秋颜心里又有那种疼疼的感觉了,萱薏公主说的都对,但疏远神医吗,单想想,已经眼眶发涩,她唇瓣血色渐失,轻声道:“我不会害神医的。我从来不曾想过害他。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萱薏说,“好。妹妹聪明,我相信妹妹知道怎么做了。”   “我还有事,公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进内殿了。”秋颜略点头。   萱薏将她腕子松了,“将军请。”   秋颜将心事压在心底,步入内殿,见洛长安正倚栏而立,便道:“娘娘。”   洛长安正色道:“这里没外人,直说吧。”   秋颜将抓贼计划详细说了,然后沉声道:“今儿来请娘娘借一套您往日常穿的凤袍给属下。然后,嘱咐娘娘今儿夜里务必足不出户以免有危险,不过有帝君亲自周全必然会教娘娘处处妥帖的,属下只是多嘱咐一嘴。”   洛长安从衣橱拿出一套凤袍递给秋颜,“你较我偏高些,你试试这套。若是不合身,我再找一套偏长些的给你。捉拿叛贼凶险至极,务必多加小心。”   “嗯。谢谢主母关心我。”秋颜便将自己外衫去了,然后穿上了皇后的凤袍,一时将个纤细的腰身尽显,竟是媚骨天成难以自弃。   洛长安看了好生喜欢,拉着她一双手不住夸奖,“好标致人儿,原是被那黑色朝服耽误了的美人胚子。你且坐下,我给你梳头,你单穿着凤袍女装,顶着一个丸子也是不像回事,我给你梳了发髻才像女娇娥呢。”   “穿女孩儿衣服都不像我了。”秋颜依言坐在了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回穿女子衣衫,她很有些不自在,甚至于局促。   洛长安解了秋颜项顶丸子,摸着发丝又一径儿的夸着,“头发丝儿也滑。怪道有些人喜欢。本宫也极为喜欢。”   秋颜没有听懂皇后的话,以为她在说童寒,只觉得皇后声音好软好温柔,“我也好喜欢娘娘。”   洛长安为秋颜挽发梳作一个朝云髻,又为秋颜略略施了薄粉,两腮及唇瓣点了胭脂,登时间竟是梨花海棠、一树娇蕊不可方物。   秋颜摸了摸自己的青丝发髻,“多亏娘娘帮我梳头,这发髻我自己可梳不来。”   这时,外面宫人禀道:“御贤王爷到了,爷在外面吃茶,等娘娘出去谈婚事呢。”   秋颜因婚事二字已觉心窒。   洛长安对外面应着:“本宫就来。”   说话间,有双锦靴自外殿门处踏了进来,他一袭湖蓝色华服,室外落着些蒙蒙细雨,他衣袖间有些细雨珠,进门便使修长好看的手将袖间玉珠拂落了。   正是御贤王到了。沧淼。   萱薏见了他,一颗芳心兀自跳着,直起身迎至门处,“既然落雨,下了车辇子如何不打伞呢。瞧瞧这发丝上也湿了些,风寒了可如何使得,教人操心的很。”   说着,便拿手帕为沧淼擦拭着发丝。   “小雨。不碍事。”沧淼不着痕迹避开她帕子,在榻上坐了,将手臂搁在小几上,轻声道:“萱薏,我有什么好的,得你抬举,一再要谈婚事。一般情况下,请了二三次我不至,该明白我什么意思了。何须一早扰人清梦请十几次。”   “哥哥清梦中有谁。”   沧淼微笑,“说了你又不爱听。何必问来给自己添堵呢。”   萱薏只觉锥心,想必梦里有秋颜,在他身侧次椅上坐了,“哥哥什么都好,人品好,家世好,样貌好,心地好,脾气好,哥哥没有缺点。”   “这些都是虚的。”沧淼睇了睇她,“你在属国被囚禁十年,我一封信没给你写过。也没四处张罗走动安排你回来。就这样,你还没看清我?和我谈婚事,一辈子呢,替你不值。”   “我不怪哥哥,我仍爱着哥哥。”萱薏声音有哽意,“萱薏相信,哥哥总有一天会被萱薏感动的。人心都是肉做的。”   沧淼微微笑道:“你应该嫁一个珍惜你的男子。这样你才会幸福。十年,我一直希望你可以想明白。男人是不会被感动的,不是你爱我多深我就同样爱回你,不是你清起奉茶,晚来煲羹我就感动了,这些事奴才也能做。感情之事不能勉强。我对你如此冷血,你应该狠狠地给我一巴掌,然后掉头走掉。”   萱薏心中顿疼,爱而不得好苦,“哥哥素来清净寡淡,对男女事不乱于心,萱薏愿意守着哥哥。”   “寡淡?不乱于心?”沧淼端起一杯茶水,脑海浮现秋妹那单纯撩火的容颜,自嘲道:“萱薏,你不懂我。我乱起来我自己都...怕。”   子芩忍不住笑了,对呀,昨儿夜里在秋府爷都当三儿躲将军床帐子里了,一夜里老将军灯火通明找了他半宿,连后院柴火堆里都翻遍了,可不是秋府大乱么。   便在此时,由内殿传出脚步,接着便听洛长安和谁说着话便从内殿出来了。   沧淼正要饮茶,皇后这边多花茶,闻声,便不经意朝着洛长安的方向看了一眼,洛身侧伴着一名女子,他匆匆扫了一眼,没大上心,便将面颊转回,继续去饮茶。   然,心底又有些异样悸动之感,便又将面颊转过去,将视线再度落在洛身侧那女子的面颊上。   但见她峨眉如烟,唇若丹霞,雾髻香腮,好个人间尤物。   他心中被猛地一激,如被夺了魂魄。   那是我想了一夜的...秋妹。   沧淼两手心出了些薄汗,手间的茶盏也倏地落在地上,发出一记脆响,茶水将他湖蓝色的衫子也打湿了。   听见茶盏落地碎裂的声音,秋颜的视线便朝那边看去,瞬时跌入了御贤王爷那幽深而狂热的眸子,她心底猛地一跳,我...作个女孩儿模样落在他的眼底,我好紧张,我不知为何莫名的怕他的侵略般的视线。   萱薏摆手教宫人将碎茶杯清理,见御弟因秋颜而跌落了茶盏,不由心中剧痛难当,轻声道:“贤王哥哥,过分了。”   “萱薏,你还觉得本王寡淡吗。”沧淼闻声,便略略偏头看向她,在她错愕的表情里,压低嗓音道:“本王只是对你寡淡罢了。接下来,看清楚本王中意一个女人时是什么样的。认清我这副人渣嘴脸,然后...甩了我。”   萱薏眼睛里噙着眼泪,原来他看似温和实际并不温和,好脾气的他,才是最最心狠的。这一切都怪秋颜!   沧淼将视线落在秋颜面孔,柔声道:“秋颜,过来我身边。”   秋颜脸上一热,竟有几分小女儿扭捏之态,都有些同手同脚的趋势了,她手心里出了很多细汗,她的心也怦怦乱跳着,步至了御贤王的身前站定,“属下参见王爷。”   沧淼见她与他仍有五步之隔,便柔声笑道:“再往前近五步。”   秋颜一怔。   萱薏几乎气死,再近五步?要贴身而立吗!   “是。”秋颜的脸颊越发热了,又往前进了三步。   沧淼又将礼数尽抛了,一把钳制住秋颜的手腕,在她轻呼声里将她往身近又拉二步,秋颜身上那女孩儿特有的馨香袭入他的鼻息。   她的腿侧碰着些他的膝盖,似有火花亲肤,使他身子已然发紧。   他半笑着微微勾了颈子,抬眸将她细打量,最后将视线落在她腰封的系带上,询问着:“妹妹腰封上的系带结子看起来繁复有趣,是活扣还是死扣?” 第485章 可以了   萱薏见沧淼分明是想解开秋颜腰封,哥哥素日清净,还没见他对女子身子好奇过,不由只将一个心肠气的绞着作痛,护甲将手心肉都切红了。   秋颜见神医对系带结子颇为感兴趣,又觉得他是由于母亲不在身边,缺少衣衫在黯然心伤,只诚实道:“是活扣的,一拉就开了。神医如果想学系法,我可以教您。”   沧淼心头微痒,握在她手腕上的指腹拨开了衣袖摩挲着她脉搏处的肌肤,透过脉息知晓她的心跳的极快,他笑道:“想学。教教我。”   洛长安:“......”矜持点行吗。毕竟是别人的未婚妻啊!御弟这浓浓的爱意,本宫都不知该不该提醒他,有个词儿叫:礼数。   萱薏将手轻轻搭在自己嘴角,轻轻咳嗽一声,意味深长地瞪着秋颜,“咳。”   秋颜睇向萱薏,记起萱薏交代自己不可破坏她与神医感情,不可做坏女孩儿云云,便将手腕自神医手中抽出了,又将脚步往后退了三步,小声道:“您让萱薏公主教您吧。”   沧淼说,“那不学了。”   萱薏气的绣鞋打地。   沧淼心思敏锐,察觉出来秋颜忌惮萱薏,他眼尾里睇了眼萱薏,而后又不动声色地问秋颜道:“你扮了女装,可是今儿要收网缉拿叛贼。今儿谁听见我说的话传出这屋子,我就药死谁。”   众人:“......”直接说要药死苏太妃和萱薏不就得了,就这俩人不知机密。但到底二人是皇室公主太妃,女人足不出户,也不会干叛国的事。   苏太妃脸色老难看了,什么叛贼不叛贼,我只关心女儿婚事。   萱薏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秋颜如此讨好,犹如受到酷刑,他对她从来没有这样过,素来都是平淡而温和的,连她割腕时,他也没有乱了心绪,仍可冷静的帮她看伤,交代她女人要自己爱惜自己。   “对的。神医,天大的好消息,叛贼上钩了,我太开心了!”秋颜微微一笑,见神医阻绝旁人泄密的后路,便笑颜里露出两颗小虎牙。   沧淼只觉虎牙可爱,倒不知她哪颗牙坏了,往她贝齿上又落了些目光,可惜没找着坏牙,“开心的虎牙都露出来了。笑得甜,必是早上出门吃了蜜糖。”   “是了。我母亲清早在清粥内给加了蜜糖。”秋颜听见神医问案子,她便上心了,于是颇为兴头道:“贼人上钩,多亏神医给的留影显影药,昨夜里临朔宫地上留下了贼人满地的脚印子!神医好生厉害!”   沧淼又端起一盏茶,饮了口,茶水温温,不能压制心头燥意,“是吧,我...厉害着呢。这些药啊医术啊都不算什么,不值一提的。”   秋颜想起埋香蛊之事,但神医此时在谈婚事,自己是夜里子时才出勤,眼下是清早里,时间还早,倒也还有时间,她没有即刻发问埋香蛊一事,而是折了身子要走。   她心里到底还是苦涩,神医要嫁人了,不,错了,是要娶妻了,娶妻之后,是不是就不能去我家找我爹喝茶了。   “秋颜。”沧淼见她已经走远了几步,才发现她走一步,他就已经开始烦躁,便出声又将她叫住。   秋颜闻声,不解,回转身又走回他身边不远,“您请吩咐。”   沧淼温温笑着望她,居然发现自己没想好是什么缘由就已经把人叫住,只问:“昨儿夜里睡得好不好?”   萱薏都气炸了。   秋颜心中微微一怔,将手压在心口衣襟里的香囊位置,到底点了点头,“嗯,比往日睡得都好。应是得益于...药香。”如神医身上的药香,就像神医陪在身边。   沧淼心底一动,见她将手压在心口上,便又问:“悬在颈子里呢?”香囊。   秋颜睇他一眼,又点了点头。   “嗯。”沧淼如被火焚身。   萱薏看不明白二人在谈些什么暗语,但只觉两人之间情丝暗涌,只知道自己被妒意冲昏了头脑。   这时,自内殿那边传出了几名男子说话的声音,内殿里有处书房,今上下了朝堂时而在此书房内与臣子见面谈事。   童寒也在这几员臣子之列,他经过殿门时,往屋内一看,竟然看见了一袭女衫的未婚妻秋颜,当即被捕捉了视线,沉声道:“秋颜!”   说着,便步入殿中,拉住秋颜的衣袖,上上下下把秋颜细细看着,“我险些没认出你来。你今天真好看,秋颜。我都紧张地出汗了。天啊,你如从画里走出来的。”   秋颜睇他一眼,“我今天出任务,得穿女装。其实我挺不习惯的。”   沧淼看着童寒把个秋颜上下巡视着,不由心底酸涩难抑,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案,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童将军来了。没瞧见本王?”   童寒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向注重维系与高层的关系,今儿竟因为秋颜而忘记了先和御贤王打招呼,他连忙松了秋颜的衣袖,抓着头发跪了,抱歉道:“参见王爷,参见皇后娘娘。”   “后生仔,你得冷静啊。”沧淼半开玩笑。   皇后:“......”你也是啊,冷静啊,御弟!   待沧淼摆手教他起身后,童寒才又道:“爷,您见笑了,属下头一回见我媳妇儿穿女装,好看的我人都犯糊涂了。”   犯糊涂三字,令沧淼犹如被诛心,他拉了拉衣摆,将长腿交叠,“嗯,第一回见,心热,犯糊涂在所难免。本王...理解。”   童寒朗声笑道,“失礼了失礼了。我不似您,爷对什么都不在乎,我就凡夫俗子,见媳妇儿好看,人就犯晕了,只觉得四月初八太晚了。人有三喜,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见笑了见笑了。”   沧淼将手紧攥,他这一口一个媳妇儿,一口一个洞房花柱,说得爷人快废了,“嗯,洞房花烛夜。大喜。”   秋颜到底觉得不好意思,只垂首立着没有说话,虽然不知道洞房花柱夜里要干些什么,但似乎是挺亲密的事,她娘光说要等洞房才能和童寒一处歇着,没说别的。估计洞房得俩人一个屋歇着。那得弄两张床了。   萱薏连忙拉着秋颜的手臂将她的身子往童寒身边推去,将秋颜直送入了童寒的怀里,秋颜一下就僵住了,极为不自在,萱薏公主干什么如此推她,她不喜欢人前如此,也不喜欢使神医看她与童寒如此。   萱薏柔柔夸赞:“要么有金童玉女一说法,这二人可不就真真是金童玉女吗。瞧瞧秋颜这粉腮桃面,瞧瞧童寒这玉树临风。这叫做天生一对儿,地做一双儿。这二人少时青梅竹马,老时必定相濡以沫啊。”   沧淼:“......”   子芩:能不能不要刺激爷了!我真怕他当场跪地向秋将军求婚不成,转而药死童寒,然后就尴了一个大尬!   童寒将手搭在秋颜的肩膀上,握了握她肩头,对萱薏有礼道:“借公主吉言。相濡以沫!”   沧淼的面色越发暗了,昨夜里在小姐闺房,赠送古琴、双鸳双戏、逗弄猫抓,虐爷没虐够,这是碾至宫里接着虐爷来了,洞房花柱、相濡以沫,爷心口里如钻了刀子,痛死了我。   沧淼倏地将后背靠在椅背,直撞得后背生痛!   秋颜被童寒拥在臂弯,感觉极为不适,便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去忙吧。”   童寒低下头凝着她,“我刚下了今上书房,中午正有点空。你中午有时间没,带你出去一趟。”   秋颜不解,“去哪啊?”   童寒颇有深意,“去我家。那天送你古琴你不喜欢,我想你去我家,我屋子里有很多兵器,你不是说你喜欢兵器吗。去选你喜欢的吧。你要是不喜欢古琴,我还有玉箫,笛子,这些乐器。”   沧淼:“......”可以了。老子受不住了!   秋颜拧了眉,不解他如何突然要送我兵器、乐器了,他今天突然对我态度很不一样,是因为我穿了女装吗?估计我穿回男装,他又要凶我了。变来变去的。   童寒见秋颜不说话了,便沉声道:“怎么了,你还没有忙完吗?”   秋颜摇了摇头,“暂时忙完了。只等晚上出勤。”   童寒心中一动,已经等不及要带她回家了,素日里一直怪她不似女孩儿,谁知穿上女孩儿衣服,竟如此勾人心魄,他都不能冷静了,他轻笑着道:“嗯,中午在我家吃饭,我让我娘亲手给你煮饭。把你...喂饱。”   沧淼紧攥的手骨节泛白。   “行吧。”秋颜应着,随即又看了看一直沉着面色的御贤王,她心想,是因为我们耽误了他谈婚事,他不如意了吗,随即说道:“神医今日几时时间方便,以便属下登门去药阁埋香蛊。”   “现在就方便。你不必去他家用午饭了。”沧淼微微一笑,“秋将军,国情危急,先把埋香大计做了才是。”   秋颜心头一凛,“是。那属下先下去候着您。”   说着,便揖了手,准备出殿去。   童寒则隔着袖子拉住她手腕,把人往殿外带,“我和你一起出殿,说会儿话。”   沧淼见童寒将人拽着出殿,他便沉声将人唤住:“秋颜。”   秋颜顿步,“在。”   萱薏将眉心紧紧地揪起,恨不能那秋颜立时消失了。   沧淼半眯着眸子,对秋颜沉声道:“你有我寝殿钥匙,先回我寝殿等我。我随后就去和你...办正事。” 第486章 七个时辰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神色各异。   秋将军有御贤王的钥匙?!但从秋颜面上也看不出不同寻常之处,她又不似与御弟有染。   众人面色又恢复如常。哦,许是医者仁心体恤下属。   秋颜倒没有多想,神医对大家都很好,关爱着大家,就如一个长辈,“是。”   童寒蹙了眉眼,随后隔衣牵着秋颜的手腕出了殿门,便将秋颜挤在殿外的宫柱子上,问着她:“你怎么有御贤王殿室的钥匙啊,他待咱们都亲厚,我都没他钥匙,你却有?是不是你巴结拉拢他了?秋颜,趋炎附势不好吧。为了护国公的位子,投机取巧?”   秋颜又不爱听他说话了,他好像生怕御贤王对他们不一视同仁似的,“我没有趋炎附势。只不过我和你各凭本事查案,你又不愿意和我合作。爷待咱们都如亲的,把钥匙给我是近来雨水多,我要请他埋药循迹,他不知我哪天去找他帮忙,有可能他当时不在家,体恤我担心我淋雨,才把钥匙给了我,只待埋了香,我就还给他了。”   童寒没有多想,总归御贤王是个好脾气的人,昨儿夜里王爷还亲自送他回家呢,的确是体恤这帮人,他试着解释道:“我不是不愿意和你合作。我是正好有自己查了一半的方向,丢下我那边,投入你这边,咱们孤注一掷不好。再有,咱们二人不分你我,多个方向,谁揪出了逆贼,都一样啊,最后,我不是布了人在你身边,他们如我一样护着你呢。”   秋颜总归觉得童寒心思挺复杂,又觉得他欺她很近,口中温热的气息都洒在她面门了,她皱眉,“你离我好近。”   童寒暗着眸子又近三分,“我还想更近。”   沧淼待秋颜出殿之后,转而睇了眼萱薏,“你看清楚了吧,我中意一个女人的时候,还寡淡吗,我发醋的下作样把你刺激到了吧?若还要和我完婚就属于找不幸了。这话我说烂了,我再说一次,爱惜你自己,萱薏。”   萱薏气的浑身发颤,“我苦苦爱你十几年,自你母亲走后,我就陪伴你,开导你,在你试毒中毒的时候照顾你。甚至于,在你屡次要离我而去时为你割腕数次。这样对你用情至深的我,都没有你寝殿钥匙。为什么她有?你把钥匙给她,是什么意思?”   “男人把家门钥匙给女人,还能是什么意思啊,想得到她啊,我表现的还不明显吗。”沧淼吸了口气,低声道:“萱薏,你对我的付出,我感激你,把你当好友,但不是男女之情。爱不是占有,是祝福。我说过多次我不喜欢被勉强,你的好意,对我来说是压力,抱歉。”   萱薏大怒,“她是人妻!”   “我不在乎啊。她是我中意的女人。她是人母都无所谓。不是我中意的,是公主也不行。”沧淼温温笑着,“我不爱好闺中女子。我只爱好有上进心,为国家洒热血,为了我一块药石被敌王打断三根肋骨,又懵懂不知事的秋小姐。”   萱薏觉得委屈至极,为什么自己付出这么多,却换不到他的心,他是铁石心肠吗!如果不是秋颜,他是属于她的!这一切都是秋颜害的,她不会放过的秋颜的!她一定不会放过的秋颜的!御贤王妃位子,是我帝萱薏的!   沧淼立起身来,“萱薏,她武功很高。你动歪心思的时候注意安全。”   萱薏愤怒地凝着沧淼,“御贤王!沧淼!”   沧淼如笑面虎,“之前你对她干了什么我不追究了。往后再对她不利,教我知道了,我就不容忍了。”   萱薏嘴角苦笑,“不容忍,你能把我堂堂大东冥公主,怎样?”   沧淼动了动眉宇,“若你再对她言语上误导,你往后割腕也好,坠楼也罢。我...不会再去探望了。连朋友都没得做。告诉你,秋颜我要定了。不择手段。”   萱薏倏地立起身来,眼里的泪水滑落,“沧淼!你好狠的心!”   沧淼声音轻柔道:“没有。我这么大年纪,头一回对人动心走肾。上脑了。其他谁都无所谓。希望你能理解。也请你彻底看清楚我,然后尽早与我了断。止于至善,大家还是朋友。否则!”   萱薏拿帕子掩着面,直哭作了一个泪人,口中呼着:“哥哥...哥哥...十年啊,十年......对女人意味着什么!”   “十年对男人也重要。我不会再继续错过秋颜了。”沧淼隐隐中似乎记得自己每每自行请命随军出征时,点将台后秋颜会露出小脑袋看着队伍方向,他那时就知道她,秋老将军的嫡女,不过由于岁数隔十岁,他从没深想。她那时许是来看她父亲,不知她是否看见他也在军中,他对洛长安道:“嫂嫂知我心意,与萱薏的婚事,交给嫂嫂全权处理吧,嫂嫂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洛长安吸口气,把个大难题丢给了我。   沧淼拂了拂衣袖,便举步出殿。   洛长安便劝萱薏道:“公主如此闭月羞花,何苦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本宫实在觉得御弟配不上你!本宫可与你指配良人。”   萱薏血红着眸子,“谢皇后娘娘恩典,萱薏此生,非沧淼不嫁。萱薏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世上没有男人比他更好!我只爱他一个!”   洛长安:“......”帝君救我!   帝千傲:......前殿不得干预后宫事。主母加油!   沧淼出得殿室,抬眼就见秋颜被童寒抵在宫柱子上正在咬耳朵说悄悄话,险些没把他给气昏过去,一口老血直逼喉咙,险些要...血溅皇田别院,做个因吃醋而暴毙的王爷!   其时童寒笑容颇具深意将手肘撑在秋颜颊边殿柱上,调笑道:“前儿我得一本小书,里面字儿很多,有几页有插图,妖精打架。夜里你出勤回来,瞒着你爹,你出来府门,我拿给你看看。”   秋颜面无表情,“既然是看书,为什么要瞒着我爹。他知道我们一起学习进步会表扬我们的。”   “这个你爹不能知道。”童寒笑意更浓了,她爹知道他给她看小人书会打死他的,好希望她每天都穿女子衣衫,特别好看,让他特别有自己是真正男人的...感觉。   沧淼见童寒宣誓所有权似的将秋颜逼在宫柱上,呼吸都愤怒的紧促了,气的握着两手冷汗,想让秋妹做我的妻子,想到要哭了。   子芩将眼在童寒那边扫了扫,轻轻一咳,“爷,我看了看,他嘴没挨着秋将军的耳朵,最多溅出些唾沫星子上去。不知在聊什么,眉飞色舞的。但秋将军面无表情,许是听不懂。这就...微妙了!”   “嗯。”沧淼更觉得气怒绕着足底直逼脑顶,秋颜听不懂的,往往...是他最不愿意让别的男人给她讲的。   海胤由殿内出来,看了看快爆血管的神医,心想素日最注重养生的人,把自己急得青筋直蹦,果然情字惑人。   海胤清清喉咙,看向童寒,张口一句:“童将军,今上还想约你...聊聊军事,你刚才和今上谈那个兵法,今上想深究一下。”   童寒听见今上约他,立时受宠若惊,马上对秋颜道:“我不能陪你了,要去面圣。你自己去药阁吧。本来有空儿还想陪你一下,现在有正事了。”   说着,离开了秋颜数步。   秋颜在他离开一瞬,舒了口气,竟觉得轻松不少,和神医靠近她带来的美好与期待完全不一样的感受,然后也意识到自己是童寒闲暇时的消遣,正事忙完才是秋颜,秋颜永远在最后一位,“你去忙吧。”   童寒在经过沧淼时,又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给爷跪安。”   沧淼牵了牵嘴角,将人叫住:“童寒。”   童寒一怔,“爷。”   沧淼微笑道:“给秋颜埋香蛊,牵扯到解衣衫,与我孤男寡女,你不跟去药阁,盯着?”   童寒挠了挠头发,“您的医术,我放心。帝君都不介意将皇后交给您生产。她不过解个衣衫,我怎会信不过您。自然不用盯着。”   沧淼沉声道:“我会吃了她的。”   童寒竟朗声笑了,“爷爱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沧淼认真道:“劝你寸步不离的跟着。以免把她弄丢了,追悔莫及。”   童寒看看海胤,一心想速速进殿面圣,生恐错过时机,而御贤王是不羁爱开玩笑惯了的,只怕是拿他打趣,再有御贤王有大美人萱薏,哪里看得上粗蛮的秋颜,他又笑道:“爷,今上等我呢。我不得久耽搁。先进去了。”   说着,童寒便折身进殿了,必须在今上面上好好表现,还好没有和秋颜出宫回家吃饭去,不然教帝君久等,留下坏印象就不好了,和女人吃顿饭错过面圣时机,太不值了。   待童寒进殿后。   落雨有些紧了,子芩先紧了几步去车辇里拿了伞,撑开了,递向御贤王爷。   沧淼将伞接过来,而后幽深的眸子睇向秋颜,“随我上车辇吧。”   秋颜颔首,便举步来到他的伞下,两人步下凤居的玉阶,雨势越发紧了,他将伞倾在她身侧,将她身子尽数遮在伞下,他身上衣衫尽数被打湿了,湖蓝色的衫子颜色变作深蓝。   秋颜觉得很温暖,神医处处体贴,让她觉得自己很紧要,她觉得为了他的药石涉险回敌营,被敌王打断肋骨也不觉得委屈,她认为因想追随他的脚步而习武当兵随军到处走,是正确的,她喜欢和他在一起,他行医救人,她打仗保卫国家,人生特别有希望。   见爷入了车辇,子芩命人驱动车辇回药阁,心想爷当真今夜要人?他通身毒,若将人要了与将军结合,使其二月下不了床,今晚的案子秋将军怎么去办?   沧淼随手将伞收了束在车角里,询问,“没淋到吧?”   “没有。我一点没淋到。”秋颜忙拿出手帕递过去,“可您身上淋湿了,擦擦吧。”   沧淼用修长干净的手接过手帕,素青色的手帕,简简单单的,“我不碍事,回去换衣服就是了。”   说着,拿她给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他的颊边和唇角的雨滴,最后将手帕收在了袖中。   秋颜见他将她手帕收下,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她心中有一丝甜意缓缓升起,而后想起他已经与萱薏谈好了婚事,又觉得心中苦涩难抑,记起萱薏说让她不要破坏他们的感情,她便静静的坐在沧淼的对面,小心的守候着他,又不敢多言了。   “夜里几时出任务?”沧淼询问着。   “子时。”秋颜解释着,“一顶小轿子将我自最不起眼的丽阳门小侧门往临朔宫行宫那边运。”   沧淼颔首,“子时。中夜。”   秋颜点点头,“是的。”   “眼下是上午巳时三刻。距子时还有七个时辰。”沧淼语气柔和,又隐着浓重的情绪,“这七个时辰,在药阁和我相处吧。夜里出勤,从药阁走,我送你到丽阳门。”   “嗯。七个时辰。”秋颜微微凝眉,“埋香蛊还蛮费时的。”   “倒也不费时。”沧淼苦涩,埋香蛊只需半盏茶时间。其他时间不是用来埋香蛊的,其他时间是用来将秋妹留在身边,以防秋妹回去就再没借口相见了。   来到药阁。   那雨幕仙踪里,殿室显得朦胧不辨轮廓。   沧淼撑了伞,秋颜自车辇上纵下,落在他的伞底,由于他仍然使伞护着她,他身上被淋的湿透了。   待进入室内,沧淼为她倒了杯茶水,倒好茶水,他想起她好喝蜜水,便使人将茶换下去,换了蜂蜜柚子水上来,他为她倒了一杯,温声交代她,“大小姐先润喉,把这里当...家。自在点。我去换个衣服。”   把这里当家几字,使秋颜心头一动。   秋颜将水接过,白玉杯子里装着蜂蜜柚子,酸酸甜甜,眼眶微涩,一如神医带给她的感觉。   他说让她自在点,她于是胆子就大了,四处摸了摸他的收藏品,那字画,古玩,还有蜥蜴干样本。   她最后立在他寝殿内的宽大的落地窗前,那清透的帷幔教风雨轻轻吹起,窗外假山底下的鲤鱼池内,还是那二十七条锦鲤,雨打水面,锦鲤四处游着。   大抵过了片刻,沧淼换了一袭干净的白衫,衣衫微微敞着,可见蜜色肌理在衣物下若隐若现,亵裤腰际更勾勒出他腰线的紧窄,他沐浴洗去了身上雨水,用白色浴巾擦拭着发丝,而后将浴巾搭在颈间,靠近秋颜。   秋颜听见脚步,便回过头来,视线所及竟见他腰腹肌理轮廓,她慌乱的别开面颊。   沧淼将手撑在她身侧,温声道:“去月华池用药汤沐浴,一会儿你接触的东西有毒。”   秋颜以为他说的‘东西’是香蛊,便点了点头,在他指引下去了月华池,池水中有许多不知名姓的名贵药花瓣,她在药汤中浸了身子,而后将身体擦拭干净,穿上衣物,出了月华池。   沧淼正坐在落地窗前矮榻上,听见脚步,便抬起温柔的眸子深锁着她。   秋颜不知埋香蛊流程,只问:“神医,接下来怎么做呀?”   沧淼待她走近,便伸出手臂将她腰肢桎梏,而后猛地一带将她带入怀中,“先到我怀里,我教你。” 第487章 寻香雀   窗外雷声不止,雨水打在池水中的声响,遮掩了秋颜紧张的呼吸声。   秋颜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鼻息之间皆是他身体上的幽幽药香,猛然被他紧抱,她心底里紧张极了,一颗心怦怦乱跳着。   他微微仰着头,将她模样细打量,珍惜地夸奖着她,“妹妹好美。在凤居人多不敢夸奖。实话,美得令我连茶杯都拿不住了。”   秋颜被夸奖,心中害羞又欣喜,“神医...”   “四下无人,叫我的名字吧。”他吩咐着。   秋颜咽咽口水,“沧淼。”   叫完他名字,她竟红着脸出了两眼泪,莫名的动容。   “好听。和旁人叫我名字都不同。唯有你叫我名字,使我心动。”沧淼也如受到催化,眼眶也有些涩然,用指腹抹去她眼中的泪意。   秋颜被他一抚摸眼睛,更是红了眼眶,她轻声道:“从方才在凤居我就发现您心情不好。为什么不开心了?”   “因为嫉妒吧。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沧淼抿了抿唇,“方才凤居外的殿柱下,他把你讲得面无表情,他说了什么。”   纵使他没有提名点姓,秋颜也知道他在说童寒,她诚实道:“他说他有本书,上面很多字,有几幅插图,让我瞒着我爹出府见他,他带我去看书。说是关于妖精打架的。”   沧淼束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妖精打架。够了。”   秋颜不解道:“什么是妖精打架?”   “他在宣淫。”沧淼说着便使她坐在他的腿上,用修长的手扣紧她的后脑,“他那副要将你据为己有的样子,气死了我。”   雨天天阴,屋内点了一盏小灯,烛火教风吹得扑朔,闪电偶尔将室内照得大亮。   沧淼紧着呼吸,轻轻拉开了秋颜腰封上的系带,她说得不错,活扣,一拉就开了,他将手伸到她的衣领处,解着她的纽扣,“将军,沧某爱慕着你,从将军给了五两定银,从那年马背上的蜻蜓点水,从将军为了药石重返沙场,就爱慕着你。”   秋颜心中大动,思及萱薏童寒,思及秋正佑的颜面,她竟有口难言,如懦夫一样不敢将心意说出。   沧淼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她甚至没有说话,他心头好苦,犹如哽住了,他眉心揪了揪,感到她在他怀中薄颤,他温声道:“如果有丝毫不适,或者不如意,告诉我。我不会勉强你,我希望我带给你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美好的。”   秋颜轻轻点了点下颌,将压在领口的手放下了,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心底里是期待的,因为她也爱慕着他啊,许是这就是埋香蛊吧?   沧淼解了她衣衫束带,素来温柔的他用硬态度与她耳鬓厮磨,秋颜身体上被点燃了陌生情愫,他如要冲破阻碍,又顾虑,发狠几次到底理智占了上风未婚前犯规,恍惚里似听他说:怎么是好。   秋颜手腕猛地一紧教他攥住,他眸底深红如要吞了她,她几乎溺毙在他浓烈的目光里。   他到底忌惮她武功,半宠半惧,又不能搁下地说着:“将军...秋将军...我好生难过...”   在这处落地窗的矮榻上,他颇为狼狈交代了自己守了多年的坚持,他倾在她的肩头如不知餍足地与她耽搁,口中直说,半饱磨人,将军把案子办快点。   秋颜整个人是茫然的,埋香蛊的过程令人羞赧,又因为那人是他,而感到欢喜。   沧淼伏在她心口拉着她颈项里他送的香囊,颤着嗓子问,“不是那年我先救得你吗。能不能独和我一人好啊。往后,可以不理姓童的吗。”   秋颜又如哑了,听着他发颤的嗓音,她有心碎之感,她竟不知如何许诺,她轻声道:“我...我和他有婚约。”   沧淼见她为难了,马上哄慰道:“开玩笑的。不要为难。没有要你为我背信弃义。这样就很好。秋妹肯和我见面就已经很好了。”   秋颜的眼眶里有泪,她打算抬手去擦擦眼睛,却被他拉住了腕子,“别摸眼睛,有毒。”   秋颜一怔,她想她是真的中了他的毒了,这毒一天深似一天。   沧淼大抵在过了片刻,他稍微平静了些,便披衣带她去月华池子边上用药汤净手,她如红透的樱桃。   这次她没有因为他的接触而鼻血纵流,也没有昏厥,只是浑身无力,脑中昏昏,症状比晨曦中的吻好了些,这是他说的在慢慢地适应他?   沧淼为她用药汤净了手,又端了一杯蜂蜜柚子给她饮,“吓到了?小脸茫然。”   秋颜饮了口水,轻声问道:“埋...埋完了吗?”   沧淼也饮与她同样的蜂蜜柚子,“埋什么东西?”   “香蛊。”秋颜认真地问着。   沧淼特别宠爱地把将军搂在怀里,“还没开始呢。”   秋颜随即陷入了安静。   大抵在安静了半个时辰之后,开始陷入自责以及慌乱的状态。   然后她开始无助地哭,“我这样是不道德的。你有萱薏,我...我是个破坏你们感情的坏女人。我...我是坏女人。她...她说她爱了你十年了。我...我答应了她,不使神医背上偷人的骂名。我不能害神医身败名裂。”   沧淼见她落泪,便向她郑重道歉,说了很多遍对不起,最后温声哄慰道:“你没有破坏我和萱薏的感情。她是我的好友。她只是执迷于我,丢不下她自以为的付出,我是迫于无奈允诺过她婚约...我的确辜负了她。秋小姐,我说过,我只中意你一个人,任何人都拦不住我要你。身败名裂,不存在的,因为我沧淼从来在乎虚无的名利。我唯一在乎的,是你的名声,所以在时机成熟前,我不会乱来。”   秋颜因他的婚约又难过了起来,她不愿意自己做那个令他辜负萱薏的坏人,然后她突然就想起了童寒和她爹,她就又崩溃了,“我爹和童寒会怪罪我的,惩罚我,我们做错事了。我们不能这样...”   沧淼爱惜地拍着她的后背,“有我在,任何人不准欺负我的大小姐。你爹不能,姓童的也不能。我自己也不可以欺负秋妹。错的是我。纵有骂名,我来背。不会使你受到伤害的。”   秋颜突然就委屈的鼻子酸了,然后她哭一阵就会爆发一个令他意外又珍惜的问题,诸如,“独你一个人有,还是别人也有?”   沧淼低头看了看她,认真道:“独我一个人有。”   秋颜又问:“童寒。”   沧淼心里发酸,“他没有。”   秋颜茫然失措,又问,“会和萱薏如此吗?”   沧淼始终温柔地凝着她,“独和你一个人如此。”   秋颜突然就患得患失了,一会儿觉得神医和她是最亲近的,一会儿又觉得没有契约没有牵绊,毫无关系,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她隐隐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在自己心底里生根发芽,再难丢下,她突然意识到,她想...嫁给神医,做神医的妻子。   沧淼看了看时间,到了午膳的时间。   他见她大抵因为和他的亲密情绪波动很大,这种程度,她已经情绪崩这样了,若是破身会如何啊。   他牵着她手去了药阁后厨,给她介绍着他引以为傲的后厨,他说今上也常来借他的厨子,因为他的厨子擅做药膳,他又说他有自信他的后厨比童府的厨子厨艺好,就跟竞争讨她欢心似的剖析着自己的优略势。   午膳后,他又领她去了毒虫殿,他拿出一只手掌大小的漏斗蜘蛛,在确定她吃下了他此前给她的他平生积累的百十余中解药后,才说道这种蜘蛛特别可爱,他说漏斗蛛的鳌牙前面有毒液出口,不过让她不要怕,因为她已经服了解药,随即他鼓励她摸摸蜘蛛肚子,猛地按一下,蜘蛛还会叫。他就像一名毒王,这些毒物都忌惮着他,在他来毒虫殿后,毒虫如见了老毒物似的都灰溜溜的。   秋颜觉得新奇,就真的按了按蜘蛛肚子,结果蜘蛛真的叫了。   沧淼摸摸她头顶,“真勇敢。”   秋颜甜甜笑道:“摸它肚子,它真的会叫。”   漏斗蜘蛛:请尊重节肢动物,学名蛛形纲。吱!   他带她观光浏览般地在毒虫殿逗了逗五步蛇,草叶青,毒蝎子,巨毒吸血蜈蚣等毒物,又带她游走于他的各个药室,见过了此生没有见过的各种药材,万年人参,冬虫夏草,野生灵芝,龙涎香,哦,原来帝君的龙涎香是他供给的,还有何首乌,阿胶,琥珀,等等,等等。   只是,这个巨毒吸血蜈蚣,哎,这个巨毒吸血蜈蚣,莫名的教她心悸。此物若是多了会将人血吸干吧。   秋颜观光浏览了他的地盘,他的世界好奇妙,她越发地崇拜他。   和他在一起,她好快乐。比童寒送她的古琴有趣多了。她不想嫁给童寒。她落寞时,童寒没有退婚。她的婚约,婚约。还有她父亲的名声。哎......   最后,沧淼给了她一张地图,是一处不知名姓的大阵仗的所在,他要求她将地图上各个石室的位子都记下,石室内的机括也必须都牢牢记住。   他打着伞带她在他如仙踪似的药阁里四处散步,一边考着她地图上的各石室的位置,不容她出错,没有记下布局,他会很严厉地要求她再重新记过,直到熟稔在心,单这个过程,用了四个时辰。   眼看到了申时,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   沧淼带他的秋妹回到他的寝殿,净了手,他自药柜深处取出一个冒着寒气的小盒子,秋颜并未闻到异香。   而在他拿出这盒子之后,一只形态小巧的七彩鸟竟然从雨幕中飞出,落在了他的窗畔,仿佛是寻香而至。   沧淼见她看七彩鸟,便温声道:“那是寻香雀。你被掳走后,它会寻香为你的人引路,带他们找到你。”   秋颜只觉得寻香雀圆滚滚的身子特别可爱,她走到窗边它也并不飞走,她用手摸了摸它胖胖的肚子,它轻轻啄了啄她的手心。   秋颜忍不住笑了,耳畔竟又莫名响起神医颤着嗓子说的那句‘能不能独和我一人好啊’,立时心里如被捅了刀子,心疼他至极。   沧淼喜欢她留在他屋子里,对比才知道,原来过往他是那么孤单啊。   他突然觉得药阁不像回事了,他需要在正经地方,有个家,他有多处宅子,但他希望和她一起去选她喜爱之处,安成两人的家。但,四月初八,四月初八,她与别人的花嫁......   沧淼便指了指玉制的药床,“除衫躺下,我为你在心口埋香蛊。”   秋颜若是之前兴许就不知无畏照办了,但经历方才与他那般亲近,她竟如开化了三四分,“您...您不束起双目吗?”   沧淼温笑道:“我...医术不好。束起双目无法施蛊。将军不可扭捏,子时到了。擒逆贼,救无辜幼童。紧迫!”   秋颜说,“这样是不对的,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了,纵然是我仰慕的神医,也不可以。名不正言不顺,负罪感越发折磨着我,对不起。”   沧淼到底没合理身份,便拿起纱绸将双目束起,声音犹如哽住:“将军请。” 第488章 海角天涯   秋颜见他嘴角有涩然之色,她心中一揪,轻声道:“神医,生气了吗?”   “没有生气。不会对你生气的。是难过吧。”沧淼温声道:“纵使不束上双目,我其实作为大夫...不会伤害你或亵渎你。我有行医分寸,不会借施手术亲近你,有任何想法我会征询你的意见先,我并非思想肮脏之人。不过束上双目若可使你心安。好的。”   秋颜眼眶一热,“我没有不信任您。更没有觉得您肮脏啊。您是最美好的人。”   “我懂。已经束上双目了,妹妹。就这样吧。不必顾虑我,我年长你许多,可以调节自己情绪的。”沧淼眉心拧了拧,将泛着寒气的锦盒打开,内里有条近乎透明的蛊虫,头部两条触须一点朱红,“是我将我们之间关系弄的...不舒服不自然了。”   秋颜见他语气中有受伤之色,她十分心疼,她并非防备他,实在是和童先生的婚约横在那里,她不能随心靠近他,使她在想不顾一切奔赴他时会有顾虑和自责。   她将衣带解开,将左胸胁曝露在空气中,手臂轻轻地掩在心口上,女孩儿特有的放不开。趁沧淼束着双目,她将他细细端详,他穿着衣物时,颇为恬淡忧郁,全看不出方才除下衣衫后拉着她手犯错时的放纵模样。   她心口一沉,沧淼将指腹压在她胸胁下天池穴肌肤上,她身子一僵,又觉他敏感地将手挪开了,只听他幽幽一叹,而后又压上来时已经戴了手套,她实际不是反感他的碰触,是紧张罢了,他戴上手套是以为她厌恶他么,更觉他可怜兮兮了。   “香蛊入天池穴后,会入心脉,随着你的脉部跳动而释放暗香,此香名叫‘海角天涯’。寻常人是闻不到的,唯有寻香雀可闻到。”沧淼说着,将一柄锋利的医用利刃拿起,使药汤浸了,“需在肌肤开个小口,不能镇痛,需要使你清醒时将蛊放进去。切肤痛,蛊虫入心脉,勾脉落蛊时更痛。忍忍,我陪着你呢,讲笑话给你听分散注意力。”   一句我陪着你呢,令秋颜觉得自己是个被宠惯的小孩儿。   秋颜点了点头,“没有关系,为了平西冥之乱,不要说在皮肉上开个小口,受点切肤之痛,断臂少腿都在所不惜。”   沧淼便将她胸胁用手背压着,随即快速用刃切过肌肤,落下小指腹大小的一线伤口,秋颜由于疼痛而皱紧眉心,唇瓣血色渐失,喉间溢出些轻咛。   他喉间轻轻滑动,用镊子将他的香蛊‘海角天涯’种入了她的伤口之内。   寻香雀落在秋颜的身畔,寻香而至,栖卧在她的肩头,寻香雀可寻香,海角天涯。   蛊虫由肌肤钻入血肉,直逼秋颜的心脉。   沧淼才发现自己竟紧张的额心出了汗,病人是秋颜时,他的确不能与旁人一样沉着应对,他迅速为她止血包扎伤口,他手套也沾了血迹,他将手套摘下放在医用托盘之内,而后摸索着打算帮她将衣物拉上,“用了半盏茶功夫。好了。”   “唔...痛。”秋颜的心脉由于蛊虫侵入而剧痛难当,她嘤的一声将身子缩成一团,倏地半趴下来,柔软的胸腹压住了沧淼正为她拉拢衣衫的手心。   沧淼身子一紧,手心里的柔软触感使他不敢妄动,以免被秋妹当作人渣。   秋颜直痛得满身香汗。   沧淼手心里也有了她的汗迹,有比我更不行的吗,比坐怀不乱,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秋颜被剧痛折磨了二刻钟,才放松些,她合衣坐了起来。   沧淼捻了捻手,余温软香尚存,倒舍不得去洗手了,半笑着问:“我眼上纱绸可以除下了?”   “嗯。”   沧淼接着又为秋颜系上了假肚子,见她挺着圆圆的肚子作个孕后之状,他心中一动,若她能为我生个宝宝多好,他细细地看了看她,“香蛊埋了,百余种解药吃下了,假肚子系上了。子时到了。预祝我的大将军马到成功。走,送你去丽阳门。出勤。”   秋颜咽了咽口水,说真的,前途渺茫,生死难测,这一别能不能再见都不晓得。   她随着沧淼走到院中,踩着满地落蕊,轻声道:“神医,如果我可以马到成功,顺利取下贼人的首级,如果我真的有缘护国公之位,去将军殿受封。您...您那天可以来看我受封典礼吗?”   “是邀请我去吗?”   “嗯。我开始士气低落,您送我不倒翁鼓励我。我不懂扮皇后,是您引导我。今日又是您为我埋香蛊,赠我海角天涯和寻香雀。如果我可以成功,有一半功劳是您的。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成功了,您可以来参加吗?”   “不要灭自己威风。不要说如果。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我们是去收割的。你一定会成功!”沧淼颔首,“只要我活着。但凡有口气在,我一定会去参加你的受封典礼。”   秋颜深受鼓舞,点了点头,“嗯!谢谢您!”   沧淼见她笑靥憨甜,不由心中一动,“秋妹。”   秋颜别过面颊看他,“怎么?”   “你可有一点点的...中意我?”沧淼温声问着,“能说一次吗……”   秋颜心中一动,何止是一点点呢,我有很多很多中意您,我的心怕是装不下了,可我不敢说。   她又不说话了。   沧淼心里如被刀剜绞着,她说中意你三字一定非常悦耳吧,向往。   “秋颜!”童寒的嗓音在药阁进殿处响起。   秋颜一怔,迎向了童寒,“童寒,子夜里,你怎么来了。”   走到身近,而后隔衣拉住秋颜手腕,“我过来送你。你出任务要注意安全啊。”   他的属下段阐道:“少夫人,童将军是从八十里外的文风港赶过来专门送你的。一路上催马,马肚子都被马鞭抽出血来了。”   秋颜睇着童寒,把自己的腕子不着痕迹从童寒手里抽出来,“好。我知道了。”   童寒给御贤王爷行了大礼,“爷,谢谢您给她埋香蛊,帮她查案。她叨扰这么长时间,给您添麻烦了。她举至粗鲁,您见笑了。”   秋颜烦了,童寒又在打击她了。   沧淼温笑道:“不麻烦。我倒觉得时间短了。不瞒你,我觉得她可爱至极,险些把她拆吃入腹了。”   童寒只道:“您爱开玩笑。越是摆在明面上说的,越说明您心里敞亮。”   沧淼紧了紧手,“嗯,敞亮。”   童寒把一个护身符从自己颈子里揪出来,取下,然后悬在秋颜的颈项上,“这个护身符是我自小一直戴着的。现在给你。它会保你平安的。”   秋颜低头看了看这个护身符,“这是你母亲给你求的。非常紧要,你留着吧。”   童寒将她手腕压了,“不,什么都没你紧要。你戴着。”   秋颜睇了眼沧淼,随后到底没有将童寒的护身符摘下。   沧淼静静地看,不言,只是攥紧了手,她颈子里有我的香囊,他的护身符,难受,喉间有腥咸之感。   “爷,落雨地上湿,仔细脏了鞋。您留步,贱内我领走了。”童寒将手搭在秋颜的肩膀上,勾着她往丽阳门走,一边又轻快的交代她:“抓贼的时候,敌人来了你就左勾拳,右勾拳,把敌人打垮。”   秋颜其实对于他的鼓励没有太大感触,一句贱内,把她叫得心都寒了,与神医软声唤她的大小姐、妹妹天差地别。   她需要的不是他置身事外送她护身符,而是设身处地的关心和帮助,她只身深入虎穴,危险至极,不是左勾拳右勾拳的问题,是生或死的问题。   沧淼看着秋颜渐远的身影,直到快出他的殿门。   秋颜从童寒的臂弯回过头来,凝着沧淼,他立在廊下,只他的奴才子芩不远不近地陪着,看起来好生孤独,她又升出心疼之感。   子芩生怕声音大了惊扰了御贤王爷,轻声道:“爷,怎么了。您看起来好可怜。”   沧淼微微苦笑,“我开始说要送她去丽阳门,送她出勤的。结果他把她带走了。七个时辰,真的不长吧。”   来到丽阳门,秋颜和童寒又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   童寒关切的拉着秋颜,看着她手心问道:“手心怎么红这样?练功时剑柄磨的?”   秋颜想起和神医的事,倏地红透了,只压着心事说:“不碍事。”   而后快速低身进了小轿子,由宋南玄及宁华二人携人护着往临朔宫行宫那边行去。   她刚走,童寒便吩咐段阐道:“我赶了八十里地,终于赶上她出发前回来了。随我暗中跟着她。见机行事,等着她身边我的人放消息出来。”   段阐轻声道:“爷,少夫人一人独闯虎穴,其实非常危险,若是她失败要被贼人致死,你派去保护她的那些人,怎么行动?是救还是不救?”   童寒微微思忖,“如果她失败陷入危机,命我的人立刻撤退,弃了她!一定不能教今上发现我的人参与了失败的计划。若是她成功,则教我的人保护她,我也要现身,我只参与成功的计划!”   “您何时出面?”   童寒凝神,“抢人头的时候出现。” 第489章 见溪漠   沧淼回到殿内,桌上大小姐爱饮的蜂蜜柚子水已经凉了,屋内似乎还有秋颜在动情时那青涩压抑的嘤咛。   他走到落地窗前的软榻边上,用手轻轻抚摸着秋颜躺过之处,枕上有一根她遗落的青丝,他拿起青丝缠在自己指间,而后走到铜镜前,拉开抽屉,将她的青丝放在锦盒子里,到底不忍心将她青丝扔弃,上回她木梳上的几根青丝他也都留着。   他拿起她赠送给他的木梳,轻轻地以指腹摩挲着。   子芩进来禀报,“爷,西域圣女乌兰柔约您共商灭东冥大计。”   沧淼将木梳轻轻搁回桌上压在他的药理书上,他沉声道:“好,去见她。秋颜今儿出勤,我得亲入虎穴,牵制住这个女毒物头子,免得她放毒,秋颜制她不住。”   子芩颔首,“爷,您去了多次‘虎穴’,今儿终于将内里的构造都画成了地图,并让秋将军背下了。只不过,您每次去都是束着双目,被箫声乱了心智,不知如何进的‘虎穴’。此次,您这海角天涯、寻香雀,再加上提前让秋将军吃下了百余种毒物的解药,又逼着将军把虎穴内里构造熟稔在心,应该说将军此次胜算还是挺大的。”   “我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她若是磕着碰着,我也心疼啊。”沧淼特别操心道:“一个小姑娘,撑着一个家族的兴衰,又要孤零零深入虎穴,揪心得很。我看过那么多病人,见过那么多刺目惊心的伤口。却见不得秋颜受伤。我不能让她孤身涉险。”   ***   沧淼步出皇宫,踩着满地斑驳的月光,如过往半年一样,他来到都城外的红枫林,边沿枫树枝子上悬着一条赤色纱绸,他抬手将纱绸摘了,覆在双目上。   忽闻箫声起,他便循着箫声而去,不知行至何处,有车辇声传来,“御贤王爷,请入车辇吧,我们主人已经在等您了。”   沧淼踩着木梯上了车辇,随着箫声,只觉心绪被蛊惑,西域妖女以乐理为蛊,中了音蛊则被其控制心绪,以达到对其臣服受其操控的目的,他以药自损心脉,用剧痛使自己保持着清醒。   待来至目的地,沧淼眼睛上纱绸被解下,主殿内,一袭红衣的西域毒女乌兰柔正坐在主座上,见沧淼到了,忙倾下阶来相应,“沧先生,上回一别,又过了九日。您可真难约。不知与我合作的意向,考虑得怎么样了?”   沧淼看看乌兰柔的项上首级,帝君要的首级就是这个女人的首级,“考虑好了。我和你合作。把东冥给它灭了。”   说着,沧淼便坐在了大椅上,半笑着看乌兰柔。   乌兰柔心中大动,忙坐在沧淼身近,将沧淼俊逸的脸庞多看了几眼,“是什么打动了你,让你最终决定和我合作?”   “你说呢?”   乌兰柔颇为自负道:“是我石室内令人眼花缭乱的毒物,是我高超隐秘的藏身技巧,还是我巾帼不让须眉一名女子便携带西域大军来碾压东冥的头脑?”   沧淼端起一杯毒茶,缓缓饮了一口,在乌兰柔激赏的目光中,轻声道:“都不是。”   乌兰柔拧眉,“那使你决定和我合作的动因是?你是为了?”   沧淼对她微微一笑,“女色。”秋颜。   “死鬼。”乌兰柔立马就脸上一赧,“原来是看上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美貌了。”   沧淼半笑着将茶盏搁在桌案,“对,你长得跟朵花似的。”   乌兰柔往他靠了几分,“你这么毒,喝我的毒茶都面不改色的。没想到你嘴巴挺甜的。”   “咱们二人就别客气了。都是拿毒药当糖用的人。”沧淼将茶水放下,“我自第一回见你,我就觉得你这小脑袋瓜可爱,颈子又纤细得很,就仿佛一拧就断了,我忍不住想...弄死你。”   乌兰柔以为他在挑逗她,搞窒息爱,不由吸了口气,“东冥王一定算不到,他的御弟要谋反。你果然有想法是干大事的人,男人都想当皇帝。你中了我的箫音惑心蛊,你说的都是实话。没人可以抵挡我的音蛊。”   “自然。我都已经为女(qiu)色(mei)而神魂颠倒了。大实话。”沧淼颇具意味地笑着。   乌兰柔将手指轻轻在沧淼手背上勾画着,“我就那么令你着迷?”   沧淼看了看她落在他肌肤上的手,心生厌烦,牺牲自己的色相,都是为了秋颜,诚实道:“嗯。又想弄死你了。真的。”   乌兰柔呼吸更紧了几分,“我的人绑了皇后,眼下差不多就快到大殿了,一会儿你帮我认一下,那人是不是皇后,我听说东冥王帝千傲非常狡猾,我担心他故意设套,安插个假皇后进来给我。他哪里想得到,我有御弟可以帮我分辨真假呢。”   “对,那个帝千傲真的非常狡猾。他不似我,我是个大老实人。”沧淼温和笑着道:“这是小事一桩,等人来了,我就帮你辨认一下。我天天和皇后见面,是真是假,一看就知道了。如果是真的,我就不按了毒死。如果是假的,我当场就把她给...按了,解解这心头...火!”   “按了毒死。你也够狠的了。”乌兰柔拿眼睛勾他,“待辨认过皇后之后。有兴趣随我回卧室一趟,聊聊?”   沧淼微笑,“绑了皇后,不得严加看管?回卧房,她跑了怎么办。再有,回卧房,要和我聊什么?我人单纯,不经人事,听不明白。”   乌兰柔竟越发想带他回房,又靠近几分,“我这大殿里有近千人,外面有数万兵马驻扎隐秘处。看守皇后。不需咱二人亲自看守呢。你和我单独相处,想聊什么都可以啊,聊聊我罗袜的颜色也可以。”   乌兰柔说着便将衣裙拉起来些许,给沧淼看了看她的罗袜。   沧淼倒没去看她罗袜,怪恶心的,“哦,我明白了。你要和我通款曲。甚好。往后我若为王,必向西域俯首称臣。拜倒在你的...罗袜之下。要和我聊,起码得聊...二三个时辰。我特别会聊。”   乌兰柔已经心猿意马,二三个时辰,好久,嗔着他,“花半年才拿下你,难死了。”   沧淼心想,花半年才把你这里格局摸透彻,我也不容易,继续出卖色相:“你知道的,我喜欢对你欲擒故纵。太容易得到的,怕你不珍惜。”   乌兰柔倏地掩面娇笑,“我自然珍惜你。哎呀,我这些属下,没用极了,竟还未将皇后掳来!我都心急了......”   ***   秋颜自坐上小娇子,在子夜时分抵达了临朔宫,刚入宫门,便有一股异香侵入鼻息。   身边的人都纷纷的倒下了,宋南玄、宁华等人也均倒下了。   秋颜却对异香没什么反应,她隐隐地觉得,或许自己对异香不敏感,是因为近来和神医的肌肤以及体液接触有关系,就像每天与最毒的毒王一起被熏陶着,其他次等毒药就不值一提了。   但她也作个眩晕的样子,倒在了地上。   接着就听有人说道:“都晕了。哼,这个东冥王竟想瞒天过海,将孕皇后藏到这别院里生产!有什么是我们查不到的!他们悄悄地往临朔宫里安插乳母,可疑至极!把我们当傻子吗!”   “就是!不管他们搞得多秘密,都瞒不过咱们的视线!何况咱们老大攻克了东冥的...那位!!!!”   “不要废话,快将人掳走!”又有人说道:“那边沐泓沐大人等着收货呢!”   随即,秋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挟制住,此人轻功颇高,御风疾行,她在那人肩膀上半眯了眸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去路,他们挟持着她,竟是一路往西,直行了六七个时辰,到了翌日上午,走到了西域来东冥的大漠里,属于大东冥的边子上再往西的地方。   这地方叫做见溪漠。   一望无际的沙丘,暮春的日头当空下,那一直驮着她的人将步子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沙丘前停了下来,而后他用脚踩了一处沙丘边沿三回,便触动了沙土之下的机括。   轰隆一声,好大一处石门自沙丘之下打开,有绵延不绝的楼梯,直通漠底。   那人要将她往石门内带。   秋颜趁其不备,将发髻上的珠钗插入沙土中,插在那人方才踩过的机括之处。那人以为她仍昏厥着,并不设防,便将她带入了漠底。   石门关闭,发出砰的一声暗响。   秋颜心中猛然一窒,我孤身一人,独闯虎穴,说真的,前路渺茫,心中惶惶,不知等着我会是什么艰难险阻。   这时,秋颜又想起神医送给她的不倒翁了,那不倒翁就在她衣襟里,不倒翁上有个大笑脸,不倒翁不怕艰难险阻,不倒翁会触底反弹,我秋颜也不怕困难,我要努力,抛去恐惧,我要勇敢,做一名使神医觉得优秀的人。   神医说我一定会马到成功的! 第490章 沦陷   秋颜的身体被放在冰凉的石壁底处,她没有立时睁开眼,因为她不知道对方用的迷香多久清醒合适,醒早了教贼人起疑。   她于是仍作昏迷状态。   “沐大人,人带来了。这就是东冥王的皇后。瞧瞧这小脸儿,看一眼就够销魂数日的了,真想摸她一把。”那将秋颜掳来的人语气淫邪地说着。   “摸也轮不到你。这是龙的女人。换人摸,也得蟒摸。你算什么东西。”被唤沐大人那人,三四十岁年纪,叫做沐泓,他穿着一袭蓝色衣衫,打量了眼秋颜,“怎么还晕着,按说该醒了啊。那迷香,最多晕四五个时辰。”   “她身子不行。看起来柔弱的很。我要是蟒多好!”掳秋颜来的那人说道,“加上怀孕,可能就更虚弱了。你看她这个肚子,估计是双胞胎。我还没玩过临产孕妇呢!啧啧。”   秋颜只觉这二人语气非常龌龊令人作呕,不由攥紧拳头,听见他们在谈论她昏迷时间颇久,于是在又‘晕’了半刻钟之后,才缓缓张开了眼睛,‘惧怕’的看着沐泓,“你...你们是何人,为...为何要挟持本宫?”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沐泓。是前朔北省陆路提督。”沐泓见人醒了,便温声道:“你不必怕,不要动了胎气。你现在是妖后,丢了孩子的百姓都以为你吃了女孩儿胞宫滋阴,男孩儿阳根去补阳。都希望将你除之后快。还有你的丈夫,他眼下是个独宠妖后的昏君,他也需要下台。”   那掳人之人心痒道:“用根补阳?蟒根...哎呀,我怎么不是蟒。”   秋颜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此人实在面目可憎,她要亲手刃了他,她虽和沐泓没有打过交道,但是当年朔北省陆路提督贪腐案,因涉案金额巨大,而轰动朝野,此人闻风朝中高层在查他,便闻风在逃,不曾想竟与西贼勾结,做起卖国叛党来,她继续哆哆嗦嗦道:“这些流言都是你背后造谣的?邪不压正,你们斗不过我们大东冥君主的!”   “东冥要变天了。”沐泓朗声笑道:“我的主子西域圣女乌兰柔,已经招募了一员西冥朝里的大人物。此人出手,必定可以取东冥王性命于无形。届时,我们在城门上展示东冥王的首级,并且亲手将你腹中孩子挑出来祭天!而位这大人物会做主东冥,成为新王,与西域结姻亲之好。”   “狼子野心!其心可诛!你这是在卖国求荣!”秋颜意识到,这是一场由被革职官员伙同西域叛贼制造的政变,“你的主子是帝千傲。不是西域乌兰柔。”   然而,那要和西域结姻亲之好的大人物。   那要覆灭东冥,做主江山的大人物。   是谁啊?   “哼!我四十了,不需你教我道理!随我进殿吧。主子们等着呢。认认你。看你是真是假。”沐泓冷笑着,“这大人物可是对皇宫里的人熟的很。你是真是假,他一看就知道。”   秋颜的心中不由紧张起来,若是在这密不透风的漠底,不等援兵到就被识破了,那可就得不偿失,必定惊动贼人,使其脱逃,再难寻机会擒拿,我要沉住气。   生在东冥,便要满腔忠魂,热爱祖国。   大人物怎么会叛国呢,司良事件后还有人敢背叛帝君?熟人里谁这么...胆大包天,连帝君都不放在眼中?!   沐泓引在前面,“请吧,尊贵坠凡的皇后娘娘!”   秋颜跟在其后面,她把两手撑在腰上,神医说这样撑腰走比较像孕妇走路的姿势,地上有不少细沙,略滑,她借着如鬼火般的灯笼光看着墙上自己的影子,大大的肚子,滑稽地令人发笑。   但...我也可以怀宝宝的吧,想给神医生一个宝宝。但是宝宝怎么进我肚子里呢,神医应该知道吧。   她越往见溪漠底走,她观两侧石壁,再观一路上的石室构造,抬头观穹顶,竟越走越觉得构造熟悉。   好熟悉构造。   如果她没有记错,再往前走三四步会有一处石门上画着太极图的石室。   求证一下。   她紧了二三步,定睛,果然看见了那太极图石门。   这...这地方,和神医给我的地图,让我花四个时辰记在脑海里的地图是一模一样的呀!   视线开朗,她来到一处大殿,她记得地图上这大殿是整个石室群的中心位置。   秋颜突然之间心中就有谱了,地图在脑中,这地方她熟啊,各个犄角旮旯,秘密小路她都清楚!   神医...神医他在默默的帮助我,保护我,如影随形,无处不在,我的心脉里,有他种下的海角天涯。   秋颜低垂着头,视线里,有不少逆党仗剑立在那里,投向她的视线带着看好戏般的亵渎之色,大肆将视线落在‘皇后’身上。   秋颜却不知道她进入石室的一瞬,便有一双温柔的眸子已然紧紧锁着她,就如看一个要历练进步的孩子那般,这目光来自于主座上的御贤王爷,沧淼。   沧淼托着腮,凝着他的秋妹进殿,她托着后腰,非常敬业地半掩着娇弱的皇后,憨态可掬,又作出惊恐之状,看起来需要人呵护,若他不来,她自己一人,着实可怜。   沐泓来到殿中,对主座上的人揖手道:“主人,贵客,人带来了!”   秋颜将下颌垂得很低,尽可能多地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赶到,好将这些人瓮中捉鳖。又在心中祈祷,这个熟人可别一口把个秋颜二字叫了出来,那就尴尬了。万一他说秋颜你来有事吗,她都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哎。命运多舛啊。   乌兰柔看了眼秋颜,又眸光急切地看了看她身边的沧淼,而后说道:“先生,你是不是早等不及要看我罗袜了。我的人把她擒来了。终于你可以如愿饱眼福了。你去认认,那是不是皇后。若是,就押进劳室只等城门祭天。若不是,立即杀了,然后咱们转移阵地,出去了继续看罗袜。漠底,皆是我的地盘。地上黄沙,地下迷宫。”   她说着,便用掌风将掳来秋颜那男人一掌击毙,她掌风有毒,那人死相难看,她主要嫌这人太慢了,耽误她给先生展示她的罗袜。   秋颜眼尾一跳,好阴毒的女子,脚边这死人脑子都爆浆了。   “好。”沧淼弯了好看的唇瓣,睇着秋颜又道:“离得远瞧不清楚,我走近了认认她。”   秋颜心中猛地一动,这嗓音分明是...神医。   她倏地抬起头来,凝向主座上的那如俊逸如谪仙般的男人,登时落入他温和的眸光里,昨夜的亲密肌肤相接在脑海中闪现,她不由耳尖一热。   储君仲父他...他竟要叛国?   不可能,那一直帮助我查案,给我提供帮助的神医,那救死扶伤的神医,不可能叛国。我相信神医的为人。   他爱国忧民,他医者仁心,他决计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的。   他...他怎会在这危险的敌人巢穴内呢?他又怎会有敌巢穴的地图呢?这一切背后运作,是...是为了我吗。   秋颜的心渐渐地沦陷了。   沧淼立起身来,缓缓地步下石阶,在距离秋颜几步之位,温声道:“单瞧面容,是皇后不假。”   秋颜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神医并没有叛国,神医仍在帮助她,和他一起战斗,她原本孤寂无援的心情,在这漠底密闭空间内,在这群逆贼中,由于见到了神医,而心中变得有希望和源源不断的勇气。   我...不是孤身一人,他是我心中的不倒翁。   乌兰柔松了口气,“太好了!只待御贤王将那东冥王给用药控制了,咱们的大计就可实施了!长安城门上,用帝后祭天!平百姓之怒,天下易主!!东冥将臣服与西域!”   秋颜心中由于此妖女言语诋毁自己的国主和国母,而愤怒不已,她愤怒的都快将拳头攥碎了,她以皇后的口吻道:“跳梁小丑,凭你们也配与帝后为敌?痴心妄想。我东冥国土,不容逆贼进犯!犯我东冥者,虽远必诛!”   乌兰柔娇声笑着,“果然是国母啊,看起来柔软,发起威来竟有将王之相!哎呦哟,我好怕呀,怕的我想和先生回卧室了。”   “乌兰,且慢。”沧淼却恐乌兰柔起疑,秋颜眼中厉色太重,不似皇后那般温婉无争,他于是温温道:“东冥王狡猾,或许此人覆了假面也未可知。我需再近身查看一下。以免咱们大计失败。”   乌兰柔眉心一动,“还是神医心思缜密。我倒没想到这个。请吧。”   沧淼随即在秋颜面前站定,他温柔的目光笼着她眉宇,她也迎视着他,一时间竟视线相交,难舍难分。   他宛如检查她脸侧是否有人皮面具的痕迹似的,将面颊靠近她,快速用仅她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并非孤军作战,我和你同在,海角天涯。我设法拖延乌兰柔,你待援兵到了便清匪救孩童!我会尽可能给你争取时间。”   我和你同在,海角天涯。   秋颜的心如被狠狠震动,他将那心狠手辣、危险至极的毒女近身牵制,虽无武功却较骁勇善战的将军更为英勇,他是她见过最勇敢的男人。   兴许如果能活着出了漠底,我要大声告诉他,我中意他! 第491章 蜡烛   秋颜用皇后的口吻继续道:“御弟,你竟作出背叛今上,投靠异狗的事情!我...看不上你!”   “嗯。看不上我。所以还是他好?”沧淼半笑着,“我不能成下一任...男主人?我倒觉得,未必!不做做看,怎么知道呢?”   秋颜一怔,他似乎话里有话...她没有别的意思啊,只是假扮皇后在演戏谴责他罢了。哎,我真的不会说话,是不是又惹他...难受了。   乌兰柔闻言更坚定了沧淼要做天下男主人的心思。   沧淼检查了片刻,便对乌兰柔道:“没有覆着面具,此人是皇后不假。乌兰,随本王回卧房,庆祝一下咱们大计将成?”   秋颜好担心神医,希望神医不要受到欺负,不要被那个女人打了或者...不尊重了。   “太好了。来人,把东冥皇后押入牢室!”乌兰柔听到后,她心中有心痒难耐想和沧先生回房庆祝,便步至沧淼身边,将手臂挽在沧淼的手臂之上,亲昵地叫他,“先生,身上的熏香着实好闻。”   有两个西域兵将秋颜押了关进了牢室,秋颜被人拎着走时,回眸里只见沧淼和西域毒女谈笑间没过了那边的回廊,神医不会武功,和西域头子在一起,实际非常危险,但他却表现得云淡风轻,可见大局当前,生死置之度外。   秋颜心中惶惶,竟有浓烈的不安之感。   沧淼与乌兰柔进得卧室。   乌兰柔便将他按在墙壁上,要去亲吻他下颌。   沧淼微微将下颌挪开了,“这么心急?”   乌兰柔将手从他喉结一路向下画至腰腹,“你不急吗?”   “急。”沧淼眉心微蹙,“去把自己绑起来,我去拿蜡烛。玩点有意思的。”   “你果然很会玩,看外表真看不出来。”乌兰柔更觉被冲昏头脑,便踢了绣鞋,取出了一根红绳,躺在毒床上,慢慢地将自己的身子束起,开始表演给沧淼看......   ***   西域兵将手一松,把秋颜丢进了牢室,而后出去了。   秋颜身子一倾,倒在了地上,放目之处,偌大的牢室内关押着近千幼童,几个一群缩在一团,形容可怜。   小孩子前面摆着个笼子,笼子里有各种毒虫,用来吓唬这些小孩,使其听话不可叫,不可哭闹。   “呜呜,我想娘亲。我想爹爹。我要回家吃饭饭。”角落里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可能饿了,就低声哭了起来,小肩膀在抖动着。   秋颜心痛不已。   沐泓踏进牢室,对着那小女孩儿吼道:“鬼叫什么!再叫,我就把毒蜘蛛扔你头上,让蜘蛛钻你脑子里,把你脑仁吃了!”   那小女孩看看笼子里黑色的蜘蛛,吓破了胆子,又不敢大声哭,只闭着嘴哭,只哭得身板都抽动了。   沐泓心烦,就真用镊子捏了蜘蛛在那小女孩儿面前晃,“教你别哭了,听不懂吗!”   “沐大人,欺负小孩,有意思吗。”秋颜看不下去了,便倏地立起身来,扼住了沐泓的手腕,咯得一声将他手腕断了。   沐泓实在没料到,娇弱的皇后突然就成了大力士,他大惊,“你...你怎生如此强悍!来...来人啊!”   “嘘!别叫!再叫我就让蜘蛛钻你脑子里,把你脑仁吃掉!”   秋颜怕收拾沐泓吓着小孩子们,于是将沐泓托着拉到墙角,赤手抓了几只毒虫,塞进了沐泓的嘴里,猛地合起他的下颌,她分辨出来她所抓毒虫皆是提前吃过解药的那些毒虫种类,所以自由接触根本不怕。   “你在这反思一下,我们把这里剿清之后,带你回朝伏法。叛国狗,你不配做东冥人,你应该被车裂!”   沐泓口中被毒虫蛰咬几次,登时中毒,口吐白沫,“你...你不是皇后,你是谁?”   秋颜沉声道:“我叫秋颜,是东冥的上将,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我是来抓你的!”   “啊!”沐泓是个文官,吓得面色大变。   说着,秋颜从牢室刑具上拿了一柄长刀,倏地将长刀刺穿了沐泓的肩胛,把他整个人钉在了石壁之上,中毒加上被穿骨定在墙壁,沐泓一时间痛苦的哀嚎着。   秋颜把自己假肚子卸了,然后把繁复的女装脱了,只留一袭行动方便的武衣,她把头发随后束在项顶,转到牢室内,和孩子们在一处。   她把小孩儿们身前笼子里的毒虫都踩死,然后都搁到墙角里去,她服了解药,这些毒虫在神医的毒虫殿大多都见过,她并不怕有毒,她扫视孩子们,温声道:“你们不要害怕,姐姐会救你们出去,去见你们爹爹和娘亲的。如果出去的早,你们还能赶上和爹爹娘亲一起吃晚饭的。”   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扑在秋颜的怀里,“姐姐,姐姐,你把虫虫打死了,你是好人。我好怕。”   “不要怕。是皇后娘娘和帝君让我来救你们的。你们后来回家了,要告诉爹爹和娘亲,皇后娘娘和帝君是好人,想方设法来救你们。抓你们的是西域人,不是我们东冥的。明白了吗。”秋颜摸摸小女孩的头,安抚了大家一阵儿。   “嗯。明白了。皇后娘娘和帝君,还有大姐姐都是好人。我们会告诉爹爹和娘亲的。”   秋颜颔首,交代孩子们道:“你们都不能出声的。不要把坏人引来哦。在这里乖乖等一会儿。我会返回接你们的。”   那小女孩儿伸出一只小手,显然吓坏了,缺乏安全感:“姐姐,可以拉勾勾吗。”   秋颜眼眶一热,便与她拉了勾勾。   小家伙们瞬间都放心了,拉勾勾了,就准了,大人不会欺骗小孩子的。于是都特别听话,他们觉得大姐姐可以带他们回家见家人,大姐姐是他们的希望。   秋颜随即来到牢室门口,从石门上的小口往外看,外面守着三个侍卫,正凑一块说话。   秋颜已经熟记了石室的机括,和隐秘遮挡之处,她便自牢室取了一柄衬手好用的长剑,随即倏地按扭动了机括,出了牢室,那三人以为是沐泓自牢室出来了,并没有设防,秋颜也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剑抹一个,连声都没有,就全死了。   秋颜将尸身踢到暗处,而后立在通往牢室外的长廊,又见更多的西域兵在廊子里转,她熟背了地图,现在简直就像在自己家行走似的,她堵在一个死角里,趁其不备,便由暗处冲出,如屠杀牲口似的,将这队西域兵送归西天,她浅色的衣服上已经血迹斑斑。战斗中的她,素来是勇猛的。   ***   寻香鸟。   寻香而至。   它有着胖胖的身子,七彩的颜色,它追着香蛊海角天涯,带着宋南玄、宁华来到了见溪漠。   寻香鸟落在了见溪漠一处沙丘之上,它偎依在秋颜射入沙丘的那柄珠钗旁,多有依恋之感。   宋南玄抬手,命他身后大军停了下来,他纵下马背,蹲低了身子,摸着那珠钗道:“是颜姐的珠钗!”   宁华道:“不错,是她的!珠钗遗落在此,人却不知去向。”   宋南玄立起身来,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漠,“寻香鸟至此不再前飞。想必人就在附近。可是这一望无际的大漠,并无可藏身之处啊!”   寻香鸟用喙轻轻啄着珠钗下的石凸。   宁华蹲下来,用手拨开了沙子,便见一块凸起的石头,他一惊,“像是机括。”   宋南玄将珠钗自沙丘拔了,“这必是颜姐给我们留的线索。你们都起开。我恐怕触动机括有暗器。你们都走远些。我来踩踩这个机括。”   说着,教他的属下都退远了些。   宁华一边说着,“哥,你仗义。”   宋南玄摇头,“没有,大事要紧。我是老大,必须爱惜下属的。这是帝君教给我们的准则。”   待众人退开,他试着踩了一下那石凸,却没有作用,寻香鸟继续啄石凸,似乎想往地底飞,宋南玄于是又踩了二次,便听轰的一声,有石门大开,宋南玄激动道:“必然是贼穴!尔等随我进贼窝,抓贼啦!半年了,给我进去杀个痛快吧!”   宁华大快道:“我的宝剑早就想喝血了!”   说着,便带兵碾压了进去。一下将个贼窝涌满了东冥训练有素的将士们!   后面,尾随而至的童寒立在门处。   段阐道:“童将军,现在进去吗?”   童寒看看那幽深的直通漠底的洞口,轻声道:“莫要声张,跟进去看看。借机找到西域贼头子,取首级!想不到啊,秋颜的办法,还真的找到了贼巢!”   其时,秋颜已经在暗处杀了二三百的西域兵,体力耗费了二成。   她正将廊子里走来的一名敌兵扼住脖子用剑刃抹了。   忽听一声鸟鸣,清脆悦耳。   秋颜便循声望去,只见七彩寻香鸟,在漠底穹顶盘旋了片刻,便朝着她飞了过来,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肩头,用毛茸茸的脑袋拱着她的颈项,带来温温痒痒的感觉,一如神医给她来到的悸动。   “颜姐!”   “老大!”   宋南玄和宁华的声音接连响起,秋颜还见他们背后带来了援兵,秋颜眼眶一热,“你们来了!太好了!”   “是!来了!”宋南玄和宁华同声道,宋南玄道:“只有在大事前,才知道,咱们是一家人!热血!”   秋颜颔首,“咱们开始清匪!这里共计五百石室,每个石室都有敌兵,机括在每个石门的右首。解机括的办法是左转三圈回旋半周。直接进门,杀他个措手不及!把漠底迷宫端了!”   “是,颜姐!”宋南玄见秋颜已经杀红的眼,他心跳加速,竟有心动的感觉,这意气风发,勇敢坚强的女子,当真令人神往。原以为她蟒里蟒气是靠身体。现在觉得她蟒里蟒气是靠将军二字。哦,我是丞相之子,我可有机会入局。   秋颜对宁华道:“你拨一队兵,去牢室解救孩子们,万不可吓到小孩儿,你们要笑着进去,只说你们是秋颜大姐姐的人。听见了吗。”   “好的,老大!”说着,宁华便带人往牢室方向逼去。   登时间,东冥与西域贼的较量在这漠底迷宫之内打起来了,由于东冥是突袭,西域兵多在石室休养生息,没有设防,竟被如瓮中生剿一般,狼狈不堪,漠底竟回想着东冥国歌满腔忠魂。   -满腔忠魂,锦绣河山,冲开血路,挥手上阵,致力国家振兴-   秋颜转过石室,凭着记忆来到一处卧室门外,这是西域毒女的卧室,她来到门处,轻手轻脚将门推开了。   乌兰柔身上衣物松散,一条红绳将她身子勒成几段,她正状似难受的扭着身体,眼睛直勾着斜靠在石壁上的沧淼,“还不来吗?看我演出看了一个时辰了,定力未免太好了。蜡烛都快燃尽了。”   沧淼半眯着眸子,被荼毒了一个时辰,属实煎熬,他端起蜡烛,往前逼了二步,“蜡泪先滴心口?”   秋颜看到这里,满面不解,幽幽道:“神医,端着蜡烛,在干什么呀?” 第492章 不可饶恕   沧淼一怔,回过头来将秋颜打量,秋妹单纯,他倒不好解释这些成年人的房术行为,温声道:“准备用蜡泪烫贼。”   秋颜当即就信了,心想神医没有武功还能将乌兰柔给生擒并且五花大绑,好生厉害,“神医好神勇。”   沧淼:“......”希望以后的以后她知事了,她不要回想起今儿的事来翻旧账。   乌兰柔一怔,已经觉得不妙,看着秋颜道:“你肚子没了?...生了?”   “事情比较复杂。你再回味一下。”沧淼将蜡烛倏地丢在乌兰柔脸颊上,登时烫得她捂脸大叫。   秋颜看不懂这蜡烛红绳是男女之间事,她只是冲进屋内,一把将沧淼束在胁下,“我带您离开。这里毕竟危险。”   说着将人带了出去。   沧淼:“......”又成了挂件了。就这么随手被夹胳膊下面拎走了,哎...我那岌岌可危的男人的雄风啊。   乌兰柔的脸被蜡泪烫出水泡,她倏地挣断了身上的红绳,大喝道:“来人!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有个浑身是血的小兵,进来见乌兰柔衣不蔽体,叫了一声妈呀,然后道:“主子,咱们中计了!御贤王并非要叛国,那个皇后也是假的,她是个大将军。咱们的人死的死,被擒得擒,地下迷宫被东冥士兵给涌满了!”   “什么?!”乌兰柔大震。   小兵说:“他们还特别嚣张地在我们的地盘唱东冥国歌!”   乌兰柔愤怒,“呵!”   小兵继续道:“东冥国歌是这样唱的,我给你演唱一遍:啊啊~满腔忠魂,锦绣河山,冲开血路,挥手上阵......”   “住口,不要唱了,你个蠢货!”乌兰柔大怒地将衣服系起,一巴掌把个傻缺小兵拍到墙壁上,使其直接暴毙,她怒道:“沧淼这个毒物,用了半年时间和我阴阳,吊着我,使我放松了警惕以为他真的臣服于我的美貌!他一点都不老实,他是个狡猾的老毒物!闷着和我来阴的!”   秋颜带着自己的心头向往的神医一路来到大殿,“神医,我带您出去,我们已经占了绝对上风,现下在收尾撤兵了。我先把您送到漠顶沙丘,和孩子们在外面更为安全。”   沧淼温声道:“大将军真棒。我就知道将军可以走到这一步。”   秋颜眼眶红红的,“神医,我走到这一步,是因为有您一直陪伴。”   说着幽幽一叹。   沧淼问,“怎么了?”   秋颜吸气,“她...扭的很不正常。我不喜欢她看您的眼神。”   沧淼明白她在说乌兰柔,他一本正经:“......她有病,眼神涣散,肢体不协调,没救了。”   秋颜忽然就两眼泪,“我觉得她在欺负您。”   沧淼肩膀一斜,“......”秋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都能看懂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了。   他摸摸她的头,安慰她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只能你欺负我。”   秋颜认真:“我永远不会欺负您的。”   沧淼失落。   秋颜一怔,他怎么好似希望我欺负他一样,她试着道:“那我也欺负您。可我没有红绳。”   沧淼张张口,现在不应该在漠底,应该在他卧房才好,他到底柔声道:“若是你,...我就舍不得那般了。”   秋颜:“......”总觉得哪里不对。   说着,便见墙角里有五六个孩子被落下了,正在刀光剑影里无助地哭泣着。   秋颜见没人顾及这几个孩子,便看了看沧淼。   沧淼立在她身畔,“去救孩子先。”   秋颜颔首,随即便冲身过去,将五六个孩子护在自己的剑气圈内,不被两军打斗所伤,一边又护着孩子们往出口去走。   救出这几个孩子,任务就完成了大半了。   乌兰柔气怒至极地追至大殿,看着那如画般的御贤王爷,以及满殿里她的残兵败将,面上肌肉抽动着,“你们以为走得掉吗?”   说着,乌兰柔驱动箫音驱动毒虫,竟从数百殿室爬出了数以千计的吸血蜈蚣,迅速地朝着秋颜和沧淼包及官兵围过去。   众人持剑斩杀,竟斩杀不绝,有些官兵被毒蜈蚣咬了便中了巨毒,“撤!快出殿!”   “这些吸血蜈蚣,饿了半个月了。不把你们的血吸干,是不会罢休的!”乌兰柔冷声笑着,“沧淼,你居然骗我,我会让你不得好死的!你不是说你是老实人吗!”   沧淼温声道:“我老老实实在骗你啊。”   乌兰柔尖声道:“你放着大东冥皇帝不做,甘愿做万年老二?”   沧淼颔首,“对。”   乌兰柔险些被气死,切齿道:“沧淼!去死吧!”   她将箫音催的既紧又急,蜈蚣如湍急的水流般攻击了过去。   秋颜看着地上那如海水般涌过来的吸血蜈蚣,不由得头皮发麻,她不喜欢吸血蜈蚣,她在神医的毒虫殿里就不喜欢这个毒虫,那时就觉得心悸。   沧淼见秋颜和孩子们几乎被毒虫包围,他倏地拉起衣袖,露出一截蜜色的手臂,而后用随身携带的医刃从小臂到手肘处划开了一条血口子,将自己的黑色毒血洒在了秋颜、孩子们以及官兵们身前,以鲜血画了一条界限,那些蜈蚣如忌惮黑血的巨毒,就止步不前了,转而攻向别处,另外找路进攻。   “带孩子们先走!”沧淼睇向秋颜。   秋颜一怔,眼看着神医被吸血蜈蚣包围,她红着眼睛道:“您呢!要走,一起走!”   沧淼沉声道:“我没事,区区几条毒虫而已。处理了这里,我就出去了。走!”   “是!”秋颜浑身一颤,于是一边抱起三个小孩,一边抱起两个,快速地出殿。   这时,东冥兵已经将西域兵清了,或杀或生擒,也都退至了漠顶石门外。   独留沧淼,乌兰柔,毒物在大殿内。   “沧淼,是你害我功亏一篑的,回西域我也会被上面制裁,我既然活不成了,你也别想活着,我要杀了你!地狱里跟我继续红绳蜡烛吧!”   乌兰柔一把扼住沧淼的颈项,把他的身体狠狠摔在石柱上,沧淼重重落地,口中闷哼一声,“恶心我一个时辰,够了。”   “你!”乌兰柔被激怒了,加紧催动箫声,操控着蜈蚣,使其明知沧淼有毒,仍去进攻,倏地皆都爬至沧淼的身体之上,吸食着他的血液。   “唔!”沧淼身体被千虫爬身,剧痛难当,他自身便是最毒的所在,虽不怕中毒,可痛感却一点不少。   “沧淼,你中了我的惑心蛊,为什么还能保持清醒?”   “因为我自损心脉。剧痛使我清醒。”   “你不是说沉迷于我的美色?”   “你有吗?”   “你说的女色不是指我,是指那个秋颜?”   “对。”   乌兰柔闻言深受刺激,于是用最阴毒的内力攻击着沧淼。   秋颜将几个孩子送回漠顶,随后便要冲回漠底救神医。   宋南玄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颜姐,里面全是毒虫,海水倒灌似的,你进去等于送死。御贤王他深谙毒理,这个我深有体会,他应该有办法的。”   “他是为了让我们脱身才涉险的!”秋颜倏地挣开了宋南玄的手腕,“他的方法是用他的血毒死那些蜈蚣,你看到有多少毒物了的。他...他的血有限啊!”   说着,秋颜奔入漠底。宋南玄立刻说道:“宁华,点一队人,和我下去救人!”   一层一层的蜈蚣被沧先生的毒血给毒死脱落,但是蜈蚣数量太多。   沧淼只觉得血液渐渐被吸走,他不由地将颀长的身子委下,用手抚着地上,抬起头看着乌兰柔,“还想和我合作吗?看清楚没有,我卖色相曲线救国,可我不卖国的。想用几条毒虫就灭我东冥军兵吗?做梦吧。”   说着,沧淼挥动衣袖在乌兰柔面门洒下百毒散,登时将百种巨毒攻入乌兰柔的七窍,直接攻脑。   “我竟和你这毒蝎子合作!气死我了!”乌兰柔见自己的吸血蜈蚣纷纷被他的血毒死了,自己七窍中毒,剧痛不已,更是气愤到无以复加,她一脚踢在沧淼的心口上,她内力深厚,沧淼不会武功,竟被她踢得口吐鲜血。   “嗯...”沧淼抚着心口,将口中血液吐出,吸血蜈蚣已经几乎被毒死完了,他的血也基本被吸干了。   乌兰柔看着自己的漠底迷宫一片狼藉,直愤怒地眼红,她脑部被百毒攻击,已然疯魔,倏地将自己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沧先生,好样的,是个男人,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手中的剑硬!”   说着,便举起了长剑,朝着虚弱的沧淼的心腹,狠狠刺了进去,发出嗤的一声响。   “嘶......”沧淼瞳孔一阵收缩,几乎窒息。   秋颜赶到的时候,正看见乌兰柔的剑刃刺进了沧淼的心腹,他身上的白衫子因毒物的啃咬而血迹斑斑,他心口的血液自利刃的伤口涌了出来,但是只有一点点血迹,因为他的血液已经近被吸干了。   “神医!不,不可以伤害我的神医!”   秋颜如疯了似的催动内力,双目血红的冲到乌兰柔的面前,和乌兰柔打在一处,她雨点般的拳头使已然七窍中毒的乌兰柔措手不及。   秋颜用蛮力将乌兰柔的手臂先拽下来一条,在乌兰柔的凄惨惊叫声里,秋颜将手握在乌兰柔的项顶,直将乌兰柔的首级给生生拧掉了,她又愤怒的将乌兰柔给肢解了。   她狂怒着,心中的怒火无法开解,她想毁灭一切,此人伤害了我心爱的神医,不可饶恕!   秋颜抓着乌兰柔的首级,靠近了沧淼的身边,她把首级随手放在身边,然后将沧淼的身子抱在怀里,她用手将沧淼身上吸饱血身体圆滚滚的毒虫拨开扔得远远的,她痛哭失声,“神医,神医......伤口疼吗。”   沧淼虚弱地躺在秋颜的怀里,柔声道:“别哭了,不疼,一点都不疼,我是老毒物来的嘛,怎么会疼呢。”   “神医,一定很疼对不对。您牺牲自己保护着我们。”秋颜哽咽的难以成声,摸着他苍白的面庞,还有他毫无血色的唇瓣,“我带您去出去,我们去看大夫。您不会有事的,我们用止痛药。”   沧淼轻轻一咳,口中又有黑色血迹涌出,“我...我没事。秋妹表现好棒,终是我的秋妹拿到了狗贼的首级。护国公的位子...是秋妹的了。”   “嗯,我拿到了首级了。”秋颜颔首,她几乎哽咽失声:“您答应了的,会去参加...参加我的受封典礼的!”   沧淼爱怜地看着秋颜的面孔,“好想参加将军的受封典礼啊,我的秋妹,头戴护国公白羽,步上将军殿受帝后封赏的样子,一定很威风。那天天气一定很好,我要穿着蟒袍,把发丝梳理的一丝不苟去参加典礼。但...好可惜,我...我似乎不能去参加了。我有些困了,需要睡一大会儿。”   说着,沧淼耗尽了力气,在秋颜的怀里闭上了眼睛,他本想抬手摸摸她的面颊,但还没触到,手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如一片凋零的树叶。   秋颜将他手拉起放在自己面颊上,声音如同哽住,“神医,....不要睡,神医,不要睡着。醒来.....才下午啊,不到宿寝时间的呀。”   沧淼偎依在她的胸口,面白如纸。他生性不羁爱开玩笑,此生只为秋妹认真了一回。   -秋颜,你可有一点点中意我,可以说一次吗-   秋颜耳边响起了沧淼那微微苦涩的声音。   她将沧淼紧紧抱进怀里。   她终于不顾一切地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她声音很小,几乎失声,“我中意您,我自幼就中意您。秋颜为了追随您的脚步,才着武装,才一步步从个小兵成为将军,点将台后我悄悄注视着您啊。神医....醒来...醒来啊......”   寻香雀落在沧淼的胸腹,身上的羽毛被秋颜滴落的眼泪打湿了。   她的哭声在漠底大殿里回响着,如无助地如失去了依靠的孩子,她的不倒翁,倒了,她如死了,如死了。   东首柱子下,忽然人影一闪,远远的走过来了,那人说道:“秋颜,我来救你了!”   秋颜抬起泪眸,便见是童寒从远处那柱子处走了来,那柱子方向,便是方才那几个孩子被困的地方,她一怔,沉声道:“童寒。是你。”   童寒走近了,目光落在秋颜身侧的西域圣女的首级之上,目光贪婪,心底狂喜。 第493章 越过重山,排除万难   秋颜眸光往首级上点了一下,然后不知为何,对童寒的目光感到发冷,她下意识的有些汗毛直竖,“童寒,王爷他....他受了重伤,我们需要速速回宫,去找白眉叔叔,给王爷看伤。我怕晚了就...就来不及了!他被刺了一剑,还被毒虫吸干了血!”   童寒颔首,没有搭腔要把御贤王先救出去治伤的事,而是又贪婪地看了看那首级,问道:“那是西域叛党首领的头颅首级吗?”   秋颜颔首,“是。”   童寒正色道:“秋颜,此地危险万分,不宜久留,你速速抱御贤王出漠底。我帮你拿着首级。”   说着,便去秋颜身侧弯身低身去取首级。   秋颜一怔,连忙将首级拎着头发攥起装在自己腰里的袋子里,系在腰间,“童寒,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那几个孩子被困的时候,你就在柱子后面袖手旁观看着吗?”   童寒微微一惊,他的确早就到了,不过一直在暗处没有露面,“没有。我刚到。”   秋颜蹙眉,“不可能刚到,你出来那个方向是里侧,我刚才进来,是对着大门方向,我没有看见你进来。你早就来了。恐怕你是和宋南玄、宁华他们一起进来的!”   童寒抬了抬眉,“是啊,我是早就来了,我来保护你,实在放心不下你一个人。”   秋颜心中很难受,她不能想象自己的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为人,“你一直在暗中看着吗?那几个孩子被困,旁边刀光剑影的,你没管。刚才妖女杀害御贤王爷,你也在暗中看着,没有出手相救?你看着王爷被毒虫吸干血,你看着他被刺了一剑,你知道他不会武功啊!包括我刚才和妖女厮杀,危险万分,你都在暗中看着,直到我拧下她的头,你才现身,是吗?”   童寒被秋颜说中了事实,他也并不辩驳,只是不痛不痒道:“哪有,你不要乱想好吗。只不过你一个女孩儿拿个血淋淋的人头,你不害怕吗。给我吧。”   秋颜认真道:“你想取了首级,进京面圣,取得护国公的位子,是吗?”   童寒厉声道:“秋颜!我说真的,今日剿匪胜利,我童寒也参与了。我的人刚才拼了命的杀敌。如果不是我派人护着你,你能走到现在吗?我刚才之所以不出来,让你取下首级,是让着你得护国公的位子。既然你不领情,我就把属于我的首级拿回来了!”   “你也参与了?你参与了什么呀?”秋颜气得浑身打颤,“参与了计划拟定,还是参与了埋香追迹?你的人杀敌?我怎么没看见你的人啊!你的人和你一样,是个缩头乌龟,只会躲在暗处偷窥吧!看着你的同僚被刺杀而无动于衷!看着待咱们亲厚如亲人一般的王爷被残害!你冷血!”   “秋颜!你大放什么阙词!我怎么可能对王爷见死不救!”童寒被秋颜的话激怒了,他倏地抽出剑来,“你是我的女人,我当了护国公,你脸上也有光。不要跟我在这里胡搅蛮缠。把人头拿来,不然,对你不客气了。”   秋颜剑童寒抽剑了,她的一颗心也凉透了,她把沧淼抱起来,轻轻的搁在那边的石头椅子上,她素来动作很粗蛮,但是她将神医放下的时候非常温柔小心,生怕弄疼了神医。   她用衣袖擦了把眼泪,随后将腰杆挺直,瞪视着童寒,“这个首级是神医用命换来的。我不会把它拱手让人的!凭什么我们费尽心血完成了任务,你却来捡现成的!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从我手中拿走首级!”   “你逼我打你,是吧?”童寒的面颊阴沉了下去,冷声道:“想受皮肉苦?你武功在我之下,忘了?”   “童寒,你让我觉得人在利益面前,是丑陋的。我对你失望极了!从你第一回看着宋南玄把我按地上如狗一样打,我就开始对你失望。”秋颜眼眶红红的,和神医比起来,童寒什么也不是,“你现在亲口对我说了‘打’字,我就更失望了!比试比试吧!大东冥的两个上将,为了一个死人头,打吧!”   “秋颜,你战斗了一下午,你已经疲累了,你根本跟我过不了几招。”童寒摇了摇头,吸口气,“你何必逼我呢。二十五年交情,我不愿意对你动手的。我现在对你动手,轻轻松松你就完蛋了。”   秋颜缓缓地抽出了剑,“说过了,神医用命换来的首级,你想要,得先迈过我的尸体!”   “好!满足你!”童寒将所有真气拢在掌心,倏地将手掌打在秋颜的心口。   “唔!”秋颜胸部受到重击,噗的一口吐出鲜血来......   她连退数步,撞在了宫柱上才稳住身子,她双手握着剑柄朝着童寒击了过去,和童寒斗在一起,过得百十招,她就出现了颓势。   童寒一拳打在秋颜腹部,然后攥着秋颜的手腕,把她狠狠摔在地上,使真气连击她后心数次,将身量比他娇小许多,又疲战了的秋颜打倒在地上。   她口中不住地吐着鲜血,手臂在地上撑了几撑也没能站起来。   秋颜抬起血红的眸子,面如死灰,“二十五年,谢谢你让我认识你!童寒!谢谢你把我打明白了!”   童寒步至秋颜身边,捏着她的面颊,切齿道:“早就告诉过你,要听我话啊。现在把首级给我,我就把你抱起来哄哄你。不然,如果不听话,会受更多的皮肉之苦。”   秋颜偎在地上,把首级抱在怀里,“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夺走我和神医还有众兵将用命换来的胜利!你不配!你是军中毒瘤!”   童寒倏地攥起秋颜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高高地举起,而后倏地往下摔落,他用膝盖顶上了秋颜的肚子,“和谁说话呢!”   秋颜落在地上时,痛到半天都喘不过气来,她无声地哭着,绝望道:“我厌恶你!我恨你!童寒!”   说着,将颈项中,童寒送给她的护身符,用力从颈项中扯下来,抛落在地,“你是我秋颜最大的厄运!护身符还给你,从此以后,我秋颜与你再无瓜葛!”   童寒见秋颜将护身符给仍在地上,他面上一慌,“秋颜!你怎么把我送你的护身符扔了!”   秋颜哽咽道:“我会让我爹去退婚!你的古琴,我也会还给你!姓童的,我以后和你势不两立!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武功高过你,我要你跪下,为你今日之行为悔过!你会后悔的!”   “你是自己找打的好吗。你乖乖把首级给我。在屋里当我的女人,我哪里会打你!我疼你还来不及!”童寒说着,便低手去拿首级。   秋颜已经被打得败了下来,她扔死死地抱着装首级的袋子。   童寒也急于得手,见秋颜不肯松手,就反手往秋颜脸上扇了一巴掌。   秋颜的心都死了,但是却凭着一腔执念,将首级抱在怀里,她抬起头来,“想取首级,杀了我先。”   童寒见秋颜倔强至极,便又抬起手来要在她面上落下巴掌,秋颜抬手一挡,她手上沾着些神医的血迹,童寒一下子触到了神医的血,手掌登时中毒,他不似秋颜被神医用药汤浸着已经对神医的毒适应,他痛得立时退开,眼见手掌迅速发黑,他抬起长剑立时割下一块肉来,才把毒阻止蔓延。   童寒促紧眉心,“你对我下毒!我杀了你!”   说着就抬起剑来。   就在此时,门处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响起了海胤的声音,“圣旨到!”   闻声,童寒立刻警告秋颜,“不要乱说话。若是你敢胡言乱语让帝君以为我与你军中内讧,或者污蔑我夺功劳,我让你们秋家吃不完兜着走,你父亲的腿,瘸的可就不止一条了。”   秋颜看了看童寒,鄙夷道:“趁人之危的懦夫。你给我等着。人在做,天在看。邪不压正!交给时间去裁判吧!”   海胤、宋南玄、宁华、还有白眉、子芩等人疾步赶来。   海胤道:“圣旨到,接旨!”   秋颜带着被未婚夫打得浑身的伤,跪下接旨。   童寒也跪了。   海胤看看石椅上浑身血迹斑斑的御贤王,再看看一身伤的秋颜,不由眼睛一酸,帝君知道他们今夜动作,便教他跟来择机宣读圣旨,所幸他赶在人头被夺走之前赶到了,若是迟了,御贤王醒来得弄死我,“众爱卿为平西冥之乱,深入虎穴,实在勇猛无双,教朕感佩。朕亲传取下西狗首级之猛将面圣述职。钦此。”   童寒不由急火攻心,只差一步,我就拿到首级可以去面圣述职了,我离护国公的位子只差一步!   海胤将圣旨合起,“西狗首级在哪位将领的手里啊。”   秋颜吸吸鼻子,“海公公,首级在我这里!”   海胤心疼道:“欸,好。在你手里就好。速速回京吧,孩子!漠底又冷又昏暗的。去上面,见见日头去。”   白眉和子芩来到长椅,查看着御贤王的伤势。   白眉见儿子心口插着一柄剑,他不由泪流,“儿子,爹给你看伤,过二日就好了。你一直想见你娘,爹去把她找回来见你。”   秋颜拉着沧淼的手,紧紧地攥住,她几乎哭作一个泪人,一遍遍问沧父沧封禹,“沧叔叔,御贤王爷他...他会不会死掉呀。您...医术高超,万要救救他呀。”   白眉给沧淼施针,又往口中送下神药,对秋颜道:“孩子,你力气大,把他抱了,上马车,咱们回宫。”   秋颜说,“好。”   白眉又道:“他为你受伤,你可得以身相许的。”   秋颜一怔,倒没有说什么,而是依言将沧淼给抱了起来,然后出了漠底,登上马车,返往皇宫的方向。   这场由被革职官员,勾结西域叛贼的叛乱,由朝中一蟒联合朝中唯一的女将军,平了,大捷。   这个地方叫做见溪漠。   出漠之处,有条小溪。   马车经过小溪,往着皇宫疾驰。   蔚蓝的天空上,有只七彩鸟,它的名字叫做寻香雀。   我是寻香雀,你是我的海角天涯。   越过重山,排除万难。   寻香而至。 第494章 爱莫能助   ***   清明时节雨纷纷。   又是一个落雨的日子。   历时半年的西冥案平了,原朔北省陆路提督沐泓伏法被收押大牢里,西贼首级悬挂在城门上示众。一统六国的帝君从西域余孽口中得知,原来在海的那边仍有春秋,他们黄头发蓝眼睛,分外的嚣张,帝君于是部署,千秋霸业再进一步,下大洋,收复西域。   东冥人,生有傲骨,爱祖国,自强不息。   犯我大东冥者,虽远必诛。   千名幼童回归家庭,把大姐姐交代的事宜和爹爹娘亲说了,一时间百姓聚在城门,叩谢帝后恩情,叩谢女将军涉险救出孩子们,还千余家庭免受骨肉分离之苦。   帝后亲自出城,安抚百姓,老百姓见帝后二人竟然是穿着布衣的寻常人,都更觉亲和,关于妖后食用幼童入药的流言不攻自破。   同时,帝君昭告天下,喜得一双龙凤,龙凤出生,西狗灭,实乃祥瑞之兆。   朕的儿女,一双龙凤不是天煞孤星,而是福佑天下的福星。朕的皇后并非妖后,而是母仪天下的贤后。   帝君满天下派发红鸡蛋,普天同庆得儿女之喜悦,百姓引为佳话。   史官将祥瑞福星以及满城红鸡蛋记录在册,也将破案的女将军记在史册,却没有记载那朝中一蟒,避免后人猜忌此蟒与女将军的风流韵事,毕竟女将军彼时有婚约在身。   破案那天是三月二十五。今天是四月初五。   十二天了。   皇宫的仙踪药阁里。   女将军秋颜在后厨笨手笨脚地煲着粥,这是她十二天内第三十六回煲粥,比第一回煲的好多了。 第一回煲粥她把神医的厨子的名贵的锅子给烧透了,她的手也烫得满是水泡。   十二个日夜,她亲品了伤心欲绝的感受,眼泪也宛如流干了。   神医还没有醒来,他失血过多,老神医沧封禹诊断后确定需要有合适的人给神医过血,秋颜没有犹豫,便说自己身子强壮,有用不完的血,愿意过血给神医,愿意把血都给神医。   沧老先生断了脉,只说奇了,她竟可以与沧淼的血共容,秋颜大抵过了自己身子里六成的血给沧淼。他没有出现排斥,面色由死灰转作了苍白。   秋颜也是,面色苍白,但是她甘之若饴。   她每每满怀着希望开始煲一碗粥,又带着浓浓的失望,将冷粥倒掉。   每天三次煲粥,希望他醒来时,可以尝尝她亲手煲的温粥,但是煲了三十六次粥食了,他还未醒。她好生担忧。   明明老神医说他在第六七日时就该醒了。   许是他真的累了吧。   秋颜又端着粥食进殿御贤王的寝居,才到门处,就听到屋内有嘤嘤低泣的声音。   “哥哥,贤王哥哥,你受苦了。萱薏看你如此虚弱,恨不能代替你受苦啊。”   秋颜将步子顿下,将身子靠在隔断门边,往内里细看。   见萱薏坐在床边,拿手帕轻轻的擦拭着沧淼额心的细汗,而沧淼不知几时已经醒了,这时他正形容憔悴地看着萱薏,嗓音沙哑着,“莫哭了,我没事了。”   秋颜心底一动,他醒了,太好了。   萱薏将沧淼身子扶了起来,在他身后放了软枕,使他靠着,“哥哥往后切莫再涉险了,当爱惜身子啊。”   沧淼望了望室内,未见秋颜的身影,不免心中一空,心底里又有涩然难过之感,“今天是什么日子?初几了?”   萱薏眉心动了动,只说:“你自三月二十五那日回宫,昏迷了十二个日夜,今日是四月初五了。”   沧淼垂下了眸子,离四月初八还有三天,秋妹婚期好日子就近了,应该是有许多事情要张罗着准备,试嫁衣,清点婚礼请柬,是很忙的,“哦,已经初五了。”   “是啊,哥哥。初五了,可是有什么事?”萱薏不解,从桌上端起粥食,喂着沧淼食用,“哦,对了,秋将军的婚期近了,这些日子没见她,许是在忙着张罗婚事了。”   “嗯。是吧。已经初五了,应该是最忙的时候。迎娶事宜什么的。”沧淼心口剧痛,一时眼睛也酸了,看了看粥,别开了面颊,“我乏得很,没有胃口。我想再歇会儿。”   萱薏颔首,又帮他将枕头放好,使他躺下,柔声道:“你睡吧,我晚些再来看你。”   “不必过来了,漪兰殿离这里挺远的。我都好。子芩会照顾我。”沧淼睇着萱薏,将她拒绝了。   “明明需要人照顾。为何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我...我是你的萱薏啊。”萱薏眼眶一热,“怎生是好。”   “去吧。”沧淼便将双眸合起了。   萱薏心中顿疼,只一腔委屈不知如何开解,好爱他,他却一丝丝的情谊都不能给她。   “哥哥休息吧,我晚些再来看望你。漪兰殿再远,远不过属国离东冥的距离,萱薏放不下啊。”萱薏待他合起眼后,便离开了,出门便见秋颜在门处,便将手竖在嘴边,指了指门外,而后自己先出去了。   秋颜又跟着她出了屋子,“公主。”   萱薏睇着秋颜,颤着嗓子道:“秋颜,他睡下了。你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了。算我...求你。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失去他过。”   秋颜低头看了看自己煲的粥,她听出来萱薏害怕她和神医独处,可是她担忧着神医啊,她想见到神医啊,她眼睛一酸,小声道:“公主,我就进去看看王爷。我不会打扰他休息的。”   “秋颜,你不要去看他。”萱薏面色严肃,红着眼眶道:“是你害他伤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险些丢了性命。你只会给他带来灾难。他原无拘无束,如今他满腹心事不再快乐。都怪你。”   秋颜心中一窒,垂下了头来,又道:“我...要进去看看王爷,我看看他就走了,我不会打扰他休息的,也不会害他的。”   萱薏气愤,又很慌乱,她意识到沧淼已经被快彻底抢走了,“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你没有耳朵?还是你没有廉耻之心?孤男寡女,你进他卧室干什么?”   秋颜眼眶红了,仍说:“我有耳朵。也有廉耻之心。但我要去看望他。我不要走。谁都不能把我轰走。”   “你!贱人!”萱薏抬手往秋颜脸上扇了一巴掌,“你是破坏我们感情的贱人!”   秋颜脸被打得别到一边,脸上升起五个指头印,对方是公主,她把巴掌挨了,仍垂着眸子道:“公主息怒。若是公主没有别的交代,属下进去了。”   秋颜说着,便要进殿。   “你简直不要脸!”萱薏愤怒不已,倏地拉住秋颜的衣袖,她慌不择路,她意识到自己将永远失去沧淼,“你是没人要了吗?你缠着我的未来夫婿?为什么你要置我于此般可悲的境地!”   说着,便又要抬手往秋颜面上去扇。   “萱薏,住手!”一声恫吓,自门畔响起,嗓音中带着疲惫,轻柔却不容违拗。   秋颜心中一动,循声望去,只见沧淼正迈出了门槛,倏地将萱薏即将落在她面颊的手腕攥住了,他的面色苍白,显然虚弱极了。   萱薏一凛,忙道:“贤王哥哥,你...你不是睡下了吗。”   沧淼睇了眼秋颜面上的巴掌印子,他立时火上心头,松了萱薏的手腕,转而抬手将一记热辣辣的巴着扇在了萱薏的脸上,怒道:“滚。”   萱薏被沧淼打了她抚着面颊,错愕至极,心中如剜绞一般,他素来温和有礼,竟为了秋颜发火打她,“你...你居然打我?我爱了你十年,你为了一个小女孩,打我?我在属国被囚禁十年,每日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你竟为了别的女人,打我?”   “你不是在用身份压制她吗。我如法炮制,本王教训你一庶出公主。”沧淼睇着她,“警告过你,不要对秋颜动坏心思。现在起,连朋友都没得做。绝交。”   萱薏笑着笑着就哭了,喘不过气,她失声道:“你打我...你怕是要逼死我。是你逼死我的。”   沧淼抚着心口,虚弱道:“成年人了,生死自己看着定夺吧,不爱惜自己,我爱莫能助。”   萱薏大恸。   沧淼将目光落向秋颜的面颊,目光也柔了下来,温声道:“妹妹,你来看我?”   秋颜微微一怔,“是。我给您煲了粥。”   “妹妹的粥,定然好饮。”沧淼试着将指尖触碰她手腕,秋颜没有躲开,他便将手指缓缓握拢她的手腕,“随我进来吧。”   秋颜颔首,“好。” 第495章 鸳鸯钺   沧淼牵着秋颜入殿。   萱薏见他二人看起来情意绵绵,而她则被打得脸颊红肿,她不由绞得心肝剧痛,只跑出了药阁,在花园湖边便想寻短见跳湖死了,她不信她寻死贤王哥哥会视而不见。   幸亏大将军嫪擎及时将她揽着腰肢拽回来才没发生危险,她难过至极竟哭倒在嫪擎的肩膀上直问为何不中意我,我究竟哪里不好,把个嫪擎吓得僵在那里,直说属下唐突,公主处处皆好。   进殿后,沧淼松了秋颜的手腕,体力难支便朝床边走去。   秋颜随在他身后,将粥食放在了桌面上。   沧淼身体太虚弱,往床边走的时候步子有些虚。   “小心。”秋颜见状,连忙把人扶住,使他坐在了床边上,她的手搭在他的腰上,他身子为之一紧。   沧淼坐定,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过来坐,我看看小脸。”   秋颜依言走过去,坐在他面前,温顺地将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在他面前像只听话的猫,与漠底将西域女魔头肢解时的她全不一样。她只对她服的男人温顺。   沧淼抬手抚摸着秋颜有指头印的面颊,“如何傻傻让她打呢。明明可以躲开。有着手刃活人的力气,受她的气干什么。”   秋颜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我给您煲了粥,我若快速躲开,托盘子里的粥怕是就洒了。我多希望您尝一口我煲的粥呢。再有,我看得出来,萱薏公主本性不坏,她只是太关心您了。实际她也是个可怜人吧。”   “傻瓜。善良得让人怜惜。”沧淼心中一软,又问:“疼吗。”   秋颜摇头,“我干这行蛮常打架的。跌打是常事。她实际没什么劲儿。不怎么疼。您一问,就一点都不疼了。”   沧淼叹道,“笨蛋。”   秋颜突然想起他被海水般的毒虫啃噬,被冷剑刺穿胸腹的画面,仍觉得心悸,她如哽住了一般,颤声叫他:“神医......”   沧淼扬眉,“怎么红眼眶了?”   秋颜拉住他一截衣袖,“您睡了十二个日夜,我...我以为您醒不过来了。每天太阳升起,太阳落下,我与您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您一句都没有回答我。鲤鱼池里的锦鲤我每天都会喂,我每天都数一遍,生怕哪天少了一条。我...我好怕您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从没有像这半月这般害怕过。”   “没事了。”沧淼用指腹摩挲着她面颊肌肤,“我说过,我是累了,要睡一大会儿。现下醒了。不要担心了。你还是笑的时候,露出小虎牙好看。”   秋颜眼睛里盛满眼泪,勉力抿出一个笑容,露出了虎牙,“嗯。”   沧淼见她笑了,又问:“哦,对了,你的护国公受封典礼举行过了吗?我可错过了?”   “没有错过。帝君已经下了旨封我做护国公了,你看这是我晋升护国公的圣旨。”秋颜说着从衣襟里掏出来一道圣旨递到沧淼跟前,“明儿早朝后去将军殿受封。”   沧淼拿过圣旨仔细看了,“好。这下你闺房里又要多一枚奖章了。你素来是最棒的。”   秋颜端起自己煲的粥,“这是我煲的白粥,很黏糊,米是我娘从乡下亲戚那里拿的,好食得很。您尝尝。”   “手没劲,喂喂我。”沧淼苍白的唇间牵了牵,耍赖般地要求着。又心知不合礼仪,担心秋颜会拒绝,说完,自己就抬起手去接碗。   “好。我喂您。”秋颜却分外爽快地答应了。   沧淼眼眶一涩,将自己抬了一半的手放下了,手缓缓收拢,乖乖坐着等她喂。   秋颜盛了一汤匙粥食递到他嘴边,他看起来孤单又小心翼翼,她属实心疼了。   沧淼就着汤匙用了口粥食,眉心牵了牵,没说什么。   “好吃吗?”秋颜问。   “嗯。好吃。”沧淼认真地回答着,“还要。”   于是秋颜将一碗粥白粥细心的喂了他,他似乎很喜欢她煲的粥,他都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的唇瓣,秋颜特别开心,特别有成就感。   “我把碗放回后厨去,火上我还煲着粥呢,得把火熄了。”说着秋颜就端着托盘站了起来。   “秋妹。”沧淼见她要走,倏地立起来追了三步,这一站就牵痛了心口的剑伤,洁白的衣襟上渗出了血来,他立时抚着桌案,呼吸也喘了些。   秋颜连忙回身又把他扶坐在床上,“怎么了?如此着急唤我。”   沧淼紧着手,眼底有希冀之色,“你一会儿将粥碗送去了后厨,就直接回家了吗?”   秋颜心中一紧,“我还回来您这里。现在是酉时,我戌时回家就可以了。我爹让我戌时前回去。我回来陪您说话解闷。”   沧淼松了口气,“那还有一个时辰。”   秋颜颔首,而后便端着托盘去后厨送碗并且将炉子上的火熄了。   沧淼待秋颜出屋后,忙道:“子芩。”   子芩快步进屋,“爷,怎么了?”   “给我倒茶我饮二口。大小姐把盐当成糖了,那粥齁咸。”沧淼用手顺着喉咙,表情却幸福。   子芩嗤地一笑,递了一盏茶过去,“方才我在那边见您吃的那叫一个香,您这为了讨佳人欢心,真是苦的咸的都吃得。拼了老命了。”   沧淼将茶饮了,微微缓了缓喉间的咸感,便见秋颜又端了一碗白粥进来了,比刚才那碗还多。   沧淼:“......”又...又一碗。   秋颜将托盘放下,认真道:“我看您方才吃的喜欢,于是又盛了一碗粥给您。我喂您吃下吧?”   子芩憋着笑。   沧淼将手搁在心口,温声道:“我正说差两口呢。你可拿来了,心有灵犀。”   于是,秋颜又端起粥碗喂沧淼吃了大半碗,直到沧淼笑言:“妹妹...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她才将碗放下来,“我特地加了些糖,甜吗?”   沧淼颔首:“好甜。我正巧刚醒来,乏力,吃些糖补充体力。”   子芩:“......”好可怜的老男人,为了讨媳妇儿太不容易了。   秋颜好开心,她将手搁在膝盖上,坐在他床边的椅上,他则坐在床沿上。   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四目相对,千言万语,竟不知从哪里说起。   子芩见状,便退了下去,并将屋门掩住了。   沧淼吸口气,将手一攥,“眼看四月初八近了,事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什么事儿呢?”   “你和...童寒的婚事。”   秋颜抿了抿唇,“我已经让我父亲退婚了。我和童寒不会成亲了。”   沧淼闻言,心底猛地一动,倏地将秋颜的手攥住了,“你和他退婚了?”   “嗯。”秋颜点了点头。   沧淼咽了下口水,“他那边反应激烈吗?”   “他不同意。但无所谓。我已经退婚了。订婚礼我爹全部搬回童家去了。我这边和他没关系了。”秋颜说着,当即将童寒在漠底的所作所为都讲了,也把自己和童寒的势不两立、埋怨的心情也讲了。   “哦...你和他没关系了。”   “嗯。我父亲知道他所作所为也非常愤怒。我交给我父亲为我做主了。”   “......秋妹.....我...我想......”   秋颜见他欲言又止,她的手也被沧淼攥得很紧,他的目光变得灼热,她耳尖微红,“神医,您怎么了?”   “秋妹。你...稍等一下。”沧淼说着,便走去他的衣橱那边,穿上了一袭很整洁庄重的衣衫,而后去理容镜那边将他微微凌乱的发丝梳理整齐,而后又自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才又来到秋颜的跟前。   秋颜看着那锦盒,不解,“给我的吗?”   沧淼将锦盒打开,往秋颜面前推了二分,“是,给你的。”   锦盒里面躺着一对儿子午鸳鸯钺,钺分子午,一雄一雌,演练时开合交织,不即不离,酷似鸳鸯。   鸳鸯钺的手柄上刻着沧淼二字。   秋颜见了刻着他名字的鸳鸯钺,便心中一动,“这是...?”   沧淼颇为紧张道:“秋颜,我知道你刚刚退婚,他那边或许会闹会不同意退婚,你或许也还没准备好下一段关系,我说这些或许唐突。但,我...我有意和你许一生之好。这刻着我名字的鸳鸯钺是我给妹妹的下定信物。若...若妹妹对我有心,便将鸳鸯钺收下,并给我一件妹妹的贴身物品。若是妹妹对我没有心意,便将锦盒合起来,往外推二寸,我就明白了。”   下定信物。   秋颜的眼眶一热,脸颊红透了。   她心中怦怦乱跳,将手指抚摸着那鸳鸯钺的手柄,很考究的做工,必然出自名匠之手,她又抚摸着手柄上的他的名字。她凝了凝他,一时没有说话。   沧淼焦灼,得知她退了婚,他浑身就烧得难受,越发渴望拥有她,他片刻不想等了。   他见她不言,他当真煎熬极了。   他便立起来,步至窗畔,将帷幔拉开了些,使傍晚的微凉的空气吹进来,使他微微冷静些。   秋颜悄悄地打量他的背影。   子芩在门外也紧张得一身汗,爷到底能不能销出去,好紧张啊!   沧淼待了片刻,余光里睇着秋颜,她仍用手抚摸着鸳鸯钺,他便着急的又步回她身畔,半焦灼半隐忍的问道:“这锦盒倒是收不收,鸳鸯钺要不要啊?好秋妹,好歹说句话啊。我快...急死了。犹如焚身。” 第496章 下定信物   秋颜咽了咽口水,把锦盒合了起来,发出砰一声轻响。   沧淼心中一紧,注视着她的动作,咽了咽口水。   秋颜接着将锦盒往她自己的方向挪了半尺而后装在她来时提的装米的布袋子里了。   沧淼的心中竟开始狂跳,颤声道:“下定信物,收下了?”   “嗯。收下了。”秋颜应了一声。   “既然收了我的下定信物。”沧淼将手按在心口,“妹妹可有东西要回赠我?”   “有。”秋颜轻声说着,想着他要贴身物,她随即抬手来到自己颈项里,指尖在颈子肌肤上去勾小衣带子。   沧淼为之一僵,紧张。   秋颜随即解开了衣领里的小子带子,随后将手低到腰间,从衣服对襟缝隙里,将手伸进去把纯白色的肚兜从束带下揪了出来,缓缓从他的床榻上将贴身衣物推到他的手边,别开红透了的面颊道:“秋颜...秋颜将此贴身物赠与您,万望...万望您不辜负秋颜的托付。”   沧淼见她将最贴身的兜儿解了给他,他颤着手将那带着她体温的小衣接了,握在手中,心中大动几乎泪目,纯白色的小衣上有她的体香以及尚存的体温。   “过来,我好好看看!”他失控般地倏地伸手将她腰肢拥住,衣衫都给她揉皱了。   忽然近了的距离,使秋颜呼吸一紧,口中低呼道:“唔...”   沧淼把她带进怀里,如被她传染似的,用她的句式问道:“这贴身小衣是我一人有,还是童寒也有?”   秋颜面红耳赤道:“只你一个人有。”   “你曾给他什么为定?”沧淼大吃闷醋,打听着前任的事情。   秋颜快速看了看他,“我没有给他信物。是我爹娘帮忙操办的。”   沧淼眸子都乱了,“所以,只给过我一人信物,是吗?”   秋颜颔首,“是。”   沧淼拥着她,亲吻着她的耳廓和发丝,“秋妹,可是...可是对我有意一生之好?可以再明确一些吗,我怕会错意......贴身小衣都给了我,我不能理智思考了......”   秋颜偎依在他的怀里,认真地望着他,“我中意您,我想永远陪伴着您。希望您永远都不会再孤单了。没有您的日子,就没有希望,我向往您可以做我一辈子的不倒翁。不,我不止中意您,我爱您。”   “秋颜,好秋颜。这大抵是我此生听过最动听的声音了。”沧淼使她面对他坐在他腿上,他猛地吻住她的唇,似要将她揉进骨头里,他竟红了眼睛,“我爱你。沧淼爱秋颜。海角天涯,此生必不辜负。”   秋颜也落泪了,毫不保留地回应着他的吻。   他紧着呼吸将她放了,随后单膝跪在她面前,伸出左手三根手指,起誓道:“秋妹托付终身给我,我沧淼对天起誓,此生必不会辜负妹妹信任。以后的日子里,我不会欺你,辱你,打你,骂你,我会听你的话,秋妹开心,我就开心。秋妹不开心,我哄秋妹开心。秋妹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是你的后盾后勤。护着你,望着你。”   秋颜回想起童寒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更觉得神医美好而温柔,她动容地落下泪来,“我...我只要和您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沧淼想了想,又郑重道:“大小姐,小生脾气温和,无不良嗜好,关键是不会武功怕媳妇,非常好拿捏,你可愿意嫁给小生为妻?”   秋颜几乎哽住,把手放进他的手里,在温暖昏黄的烛火里,答应了他的求婚,“我愿意。”   沧淼将秋颜紧紧拥在怀里,好一番爱惜,情到浓处将人欺在了榻上,又因为没有成亲不便越雷池一步,伤重不行也是原因,他只隐着嗓子道:“拿你如何是好...”   秋颜不解这几字玄机,仍在他怀里动容道:“神医......保重身子啊。”   “可以叫哥哥吗,帝萱薏常叫我哥哥。不知由你口中唤出,是何滋味,是否不同。”   秋颜脸上一热,小声道:“哥哥......”   “滋味果然不同。一样的话语,不同的人说,我心境大不一样。”   她温顺地这一唤哥哥,可把沧淼给激得僵硬了,使他又连问了几遍怎生是好,最后问:“秋老将军今儿夜里在家?”   秋颜颔首,“嗯。在的。你找他老人家喝茶吗?”   沧淼清清喉咙,“去提亲。”   秋颜心中好生欢喜,她也不再设防,枕着他手臂,把手环着他的腰,软声道:“神医,我想给您生个宝宝。您知道怎么把宝宝放进我的肚子里吗?”   沧淼紧绷道,“...知道。”   秋颜认真道:“您可以教教我吗?”   “现在吗?”沧淼环在她腰间的手都紧了不少。   秋颜在兴头上,“对!现在。我看皇后娘娘好像用很久才生下宝宝。所以要尽快。我们的宝宝以后要保护皇后娘娘的宝宝。你会医术,我会武功,宝宝一定很厉害。”   “...你想现在就怀孕?”   “对。”   “......”沧淼喉间滚动,灼热的目光如要将她融化了。没有成亲到底不能侵犯。   他柔声说了句好,而后便去拿了一本医书,上面有男女身体构造图解,他将书拿过来,然后和秋颜一本正经地坐在床上,开始细心详尽地给她讲解生理知识。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图文并茂。   大体系统地介绍了一下人类繁衍生息的办法和渠道。   他讲着讲着,秋颜就不对劲了,脸开始发红,手心开始出汗,然后拿他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没脸见人了。   沧淼便拉着她身上的被褥,宠爱地笑道:“你出来,学以致用。”   秋颜在被子底下道:“我以前说了好多蠢话啊。那个箫...我...我没脸见您了。”   沧淼好哄一阵,她才肯从被褥里露出脑袋,已然羞得满身汗,沧淼温声说他喜欢这样的她,她又颇为顾虑地说那现在她知道了怎么可以生宝宝,他还喜欢她吗,他说现下不喜欢她了,是爱她。   他与她亲近时见她会因为他的碰触而作痛,便剥了她衫子查看,见她满身黑青淤青,他立时眉眼寒了。   “童寒打的?”   秋颜眼眶一红,“嗯。”   沧淼抚摸着她的肌肤,轻声道:“知道了。”   两人说了一个时辰体己话,他因为她身上被童先生打得淤青而落泪了,他埋在她颈项难受得久久难言,他细细为她舔伤,恍惚里似听他说黑心肝的如何下得去手,心疼死了,他说不会放过姓童的。   秋颜觉得心里好暖,她喜欢被他关心和爱护着,她也会心疼和爱护着他,以心换心,彼此关爱。   在戌时,秋颜离开了药阁,左右不准他送,要他好生歇着,他说担心她被坏人打劫,秋颜说不必担心,她会注意安全。   子芩只听得面无表情,咱也不知道什么怨种坏人会打劫秋将军来找死,爷属实担心的太多了。   秋颜刚走,沧淼便吩咐子芩道:“你去找我父亲母亲,让二人准备一下,随我去秋府,连夜提亲。”   子芩一怔,“您这追得挺急啊。人前脚刚退婚,您就立刻去提亲。无缝链接。”   沧淼沉声道:“没办法,竞争太激烈,武功不够,得速度来凑。慢了怕秋老将军又给她保媒了!”   子芩轻笑,“为了媳妇儿,您血槽都空了。”   沧淼只是笑,片刻又道:“你去请童寒的亲信,段阐来见我。告诉他,若想活命,让他不要声张。我知道他是个好的。我只针对姓童的。”   “是。”子芩颔首,“您原谅了您的母亲吗?”   沧淼垂着眉眼,“没有。只是,我要给秋颜完整的仪式,提亲需要带着父母。母亲,哎。”   大抵在戌时,沧淼踩着月色,颇为神清气爽地来到了御书房,一脸笑容地坐在龙案对面,说道:“帝君,晚上好。”   帝千傲将奏折搁下,睇过去,能从药阁来到御书房,说明身子好多了,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半月他理完政便会去看望他,凝着他笑颜,打趣道:“回光返照?”   沧淼清清喉咙,正色道:“我有媳妇儿了!”   “带伤来炫耀?”帝千傲笑了。   沧淼托着腮,“我媳妇儿老厉害了,武功特别牛,你媳妇儿的特长是?”   帝千傲扬眉,“煲粥好饮。”   沧淼微微一怔,深受刺激,“你....好狠!今儿秋颜的粥能把我咸死。但不影响我爱她。”   帝千傲心情颇好,这局完胜,没人比朕的长安好。   海胤喜道:“现在是四月头里,这个月怀上,来年二月过年那时候就生蟒崽子了,加油啊!”   帝千傲轻轻一咳,“朕给秋颜放个婚假?你的毒,得困她两个月?”   沧淼:“......好感谢你们。我还没把人娶回来呢。你们就想这么远了。如果娶不到,我会觉得对不住你们的。”   海胤:“你要是娶不回来,你就不用回来了。你得赖在秋家。软磨硬泡。”   沧淼:“......”   沧淼顿了顿,睇向帝君,“明儿早上我会上朝。参你军纪不严。和你先打个招呼。”   帝千傲挑眉,“参吧。配合你。是该严肃军纪了。”   沧淼起身要走,帝千傲将人唤住,“沧淼。”   “怎么。”沧淼顿步。   “西冥案子,辛苦了。你孤入敌巢,半年的心血,部署,追迹,加上流血受伤,对朕一腔衷心,朕都记在心里了。逼你出山,实在是案子紧急。”帝千傲认真地说着,“有弟如此,兄心甚慰。”   沧淼动容道:“为你,为秋颜,都值得。”   沧淼离开后。   海胤问道:“帝君,若是此次计划失败,您当真会斩了秋颜吗?”   帝千傲凝他,“不要问考验人性问题。眼下案子破了,不可假设。只能说,事态发展在朕的预期内。你说的失败,朕不会让它发生。我帝千傲从不会失败。”   “是。您从不会失败。”海胤颔首,“是否回凤居和皇后下盘象棋?”   帝千傲俊脸一热:“....你,揭短!”   海胤笑了:“奴才该死。”   帝千傲问:“皇后此刻在做什么?”   “说是在温泉殿教储君游水呢。宫人说母子俩玩得欢快,储君直往娘娘身上撩水欺负娘娘,娘娘头发丝儿都半湿了。”海胤说着。   帝千傲心中一动,“朕去看看。”   去了之后果然见皇后发丝半湿,他看了就不愿意离开了,与槿禾一起欺负主母娘娘,后来半湿成全湿,他花了后面一长夜给皇后赔不是,就...挺有情趣的。   ***   秋颜回到府中,将锦盒拿出来打开,取出里面的鸳鸯钺,当即在院中演练了一阵,丁香花被鸳鸯钺激的四下里飞舞着,兵器衬手得很,她看着手柄上沧淼的名字,分外的欢喜。   “小姐,小姐!”彩儿疾步从外面跑了进来。   秋颜不解,“怎么了?”   彩儿道:“童将军来了,在门外打门求见呢,把门环敲得直响。说是他不同意退婚之事,要和你谈一谈。他带着他爹娘一起来谈和好来了。”   秋颜蹙眉,“谈和好?” 第497章 后悔   秋颜将鸳鸯钺小心地收进了锦盒子里,把锦盒放在自己的枕头边上。   而后她走到军功章下面的桌案前,把童寒送她的古琴抱了,走到院中,打算亲自将古琴还给童寒。   但转念一想,漠底童寒对她那发狠的拳脚以及冷酷行为,她只觉心悸,心凉得挺透的。她根本不想再见童寒,便将脚步一顿,立在廊下,便将古琴给了彩儿。   “彩儿,你去把古琴还给童寒。让他拿了古琴走。告诉他,婚已经退了,没有什么可谈了。”   “是,小姐。”彩儿将琴接过来,便走去大门,将门开了。   童寒握在门环的手松了,见门开了,面上有喜色,然在看见开门之人是丫鬟,不是小姐后,面上喜色又敛起了,他问,“小姐呢?”   彩儿将手中古琴往外递,“童将军,我家小姐歇了,不便相见,这是您此前送的古琴,小姐命我拿来还你。她说婚已经退了,没有什么可谈,请您回去。”   童寒喝了许多酒,醉了七八成,他父母在他不远处也颇为尴尬,他红着眼睛把古琴接过来,往院子里望。   这院子他不知来过多少次,每次来秋府的人都热情相迎,今儿他带父母来,却吃了闭门羹,他心里难受,在秋府大门灯笼底下,他面上神情灰暗,又问丫鬟:“秋颜真歇了吗?”   彩儿颔首,“对,小姐真歇下了。”   童寒往门槛处逼了二步,才觉得秋府的门槛高,以往没觉得。自前几日帝君亲封她为护国公,也是同一天,他收到了她父亲教人送去的退婚书,将他提亲那日送的一刀切的心头肉、六条鱼、六瓶酒、六斤糖、六扎粉丝、六盒甜点,还有十万金银珠宝全部退回去了。他当时是懵的。   定亲了就是定亲了。他从没想过还有退婚一事。   才意识到,秋府的门槛是高的。   秋颜先把他送的护身符扔了,又教她爹去童府退了婚,此刻又将古琴还给他,他慌了,秋颜和他分手是认真的,他素来以为是囊中物的女孩儿,不要他了。   “真歇了?才戌时二刻啊。她平时不会歇这么早的!平时她都是亥时歇下。”   说着,童寒把眼睛往院子里看,终于见秋颜正立在廊子下面,他便将彩儿推开,直逼进院子。   秋父秋正佑原在厅中吃茶,听见响动,便来到院内,厉声道:“臭小子,站住!你把秋颜打得变色,急功近利,目无大局,用心何其险恶,你还有脸来!”   童寒素日忌惮秋父,但今天他的脚步没有停下,“叔叔,我有话和秋颜说。”   说着就绕过廊子去了,就见秋颜在长廊下正靠着墙壁立在那里。   秋颜见童寒闯了进来,于是便转身往自己屋子方向去走,童寒紧了一步,挡在了秋颜面前,攥住了秋颜的手腕,“颜儿,谈一下。”   秋颜鼻息间是他身上的浓烈的酒酿气,她念起那日漠底他那般打她与她抢首级时的冷血模样,心中锥的生疼,青梅竹马的他,她竟从不知他为人,“我没什么和你谈的。”   “我有很多要和你谈!”童寒将手撑在她身侧的墙壁上,逼视着她的眸子,“颜儿,给我一盏茶时间,不要避而不见!订婚是双方的事,退婚也得双方同意!你不可以单方面不要我。”   秋颜觉得他可笑,又觉得心中闷闷。   童父童昌拓,童母连欣这时双双来到秋正佑面前,童父是北靖王,因旧年战功被封了王,实则始终是人臣,地位与御贤王爷,荣亲王又不能比,他对秋正佑道:“亲家,两个孩子闹别扭,你怎么倒动气真格的了,将定亲礼都退回来了。这对姑娘名声不好,若是退婚,可就是二婚了。往后,不好嫁。为了姑娘名节,你也不能迈出这步。”   “亲家?”秋正佑牵了牵嘴唇,“颜儿被摘羽夺令之后,北靖王一回也没来我这里吃茶。颜儿被封了护国公,你管我叫亲家?人心冷暖。”   童母连欣面色颇为尴尬,“亲家公,都说劝和不劝分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咱们做老人的,都希望孩子们和美。”   “莫要再劝了。”秋正佑认真道:“老夫这个烂瘸子,不敢攀附贵婿,只怕他有一日将另一腿也给老夫断了。让人心寒的卑鄙小人!童寒这小子,功利心太重了。颜儿嫁过去,没有好果子吃。没成亲已经打紫了,成了亲,死在你们家都未可知啊。”   童昌拓夫妇深吸气,竟无言以对。   秋颜被童寒逼在墙壁上,他口中的酒酿气喷洒在秋颜的眉宇间,他深深凝着她,如看不够,却不说话。   秋颜叹口气道:“天很晚了。回去吧。”   童寒提口气,垂眼将她可爱的容颜细细地打量,“我不回去。你不跟我和好,我就不回去。”   秋颜抬起眸子凝着他俊朗的容颜,“我这个人是个粗人,我不会逢迎,我怕一着不慎又挨打。万一你又打我了呢。追我家打我,打我父亲,我母亲,连带着我的丫鬟也打,你武功高啊。”   童寒心中揪痛,语气少有的温柔,“还在生我的气吗?”   秋颜还没听他温柔过,被他打的太狠,这半月她一动身上就特别的疼,又突然听他温柔,她本能的苦涩一笑,“你打我的伤还没好呢,疼还没过去,浑身黑青还没散。你是我,你生不生气啊?”   “我看看伤,给你涂些药。”童寒把古琴放在廊子下的椅上,“我回去想了一下,我的确下手太狠了。当时我昏头了。一心想着护国公的位子。把你给忽略了。但我从来没有说不爱你。”   秋颜垂下头来,“已经不重要了。”   童寒倏地将额头抵着秋颜的额心,“你把护身符一扔,又让你爹去退婚,还把古琴还了,我就后悔了。秋颜。我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浑蛋。”   秋颜被他突然的亲昵吓了一跳,她连忙将面颊挪开,“你是后悔了?还是担心我明日早朝上乱说话,把你干的事都捅出来,害怕了啊。”   童寒轻声道:“秋颜,你没有真凭实据揭发我,并且,你已经取得护国公的位子,你在御前再说我什么,倒显得不容同僚了。我与你理论几句,最多帝君各五十大板。但有必要闹那么难看吗?我今天来,是来道歉的,我们和好吧,秋颜。以后我不会再对你动粗了。”   秋颜摇了摇头,“没有以后了。”   “为什么就没有以后了!”童寒心里揪得难受,“秋颜,别说话这么绝。当时我真是被你激得失控了。我一直以为我得护国公位子和你得是一样的。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我被冲昏了头脑。你原谅我好吗。不要让我的话如此无力。”   秋颜摇头,“我不可能原谅你的。我厌恶你。”   “不要折磨我,秋颜,我喝了很多酒,我想了你一晚上。”童寒攥住秋颜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这些天你不见我,我心里特别的难受。”   秋颜将手推在他的心口,“你放开我。”   “我不放。”童寒借着酒意,便低下头吻着她的肩颈衣物,手中力道颇重撕烂了秋颜领口的衣物,她的颈口露出了一块肌肤,童寒眸子一红,便倏地要去亲吻她的肌肤。   “啊,童寒,你干什么!自重!”秋颜用力地推着童寒,躲避着他。   童寒却将膝盖抵在她膝盖间,与她拼着内力,把她的手臂狠狠按在墙壁上,近乎绝望的吻落在她的肩颈衣物上,“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童寒,你冷静下来!不要让我更恨你!”秋颜厉声道。   沧淼便是在这时来到秋府廊下的,他见到童寒强吻秋颜时,立时失了冷静,“放开她!”   说着,他将步子逼至童寒身边。   秋颜心中一动,眸光里,那丁香花畔,御贤王立在那里,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怒。   闻声,童寒身体一震,这声音是...御贤王爷?   沧淼紧步走去,攥起童寒的衣领,砰的一拳带着毒风打在童寒的下颌上,他挥拳太猛,将自己心间的伤口挣破,又出了不少血,他的唇瓣越发惨白。心平静气一辈子,第一回因为女人和情敌动了拳头。   童寒趔趄着后退,唇瓣上仍有秋颜衣料上温香,他将唇角被拳掴出的血擦拭干净,忙跪了行礼,登觉得身体发软,犹如中毒,“爷,是您。”   “是我。和你,又在秋府相见了。”沧淼俯视着他,上回当三儿躲在床帐子里的回忆,不堪回首,“上回你来送古琴,这次来取回古琴。巧,两回我都见了。”   童寒睇了眼院子,见随御贤王一起来的竟有大内御林军,帝君的御前侍卫头子夜鹰带队的。   童寒心头一震,“爷,夜鹰怎生与您一起来了。”   沧淼笑言,“他来,保证这二日本王不会教人暗杀。本王要干的事,招小人嫉恨。”   夜鹰心想,一向洒脱的仙女,不,是仙男,突然如此惜命,看来娶妻生子的诱惑巨大。   秋颜耳尖微红,小心将自己的意中人细打量,他真的连夜来了,挺着急的样子,她都…不好意思了。 第498章 聪明   童寒听不明白,御贤王爷素来亲和,有仇家?   童寒也记起那日自己来给秋颜送古琴时,御贤王爷来秋府和秋老将军喝茶。这次秋颜将古琴退了,御贤王爷巧来又来与秋老将军吃茶?   “爷,送琴喜悦,取琴我心里苦涩。”童寒抚着心口。   “跪着反思吧。堂堂上将,除了欺负女孩儿,没别的爱好了?”沧淼冷眼睇了下童寒,“不是毒。是醒酒的。醒了再与我说话。”   童寒才知自己身上发软之症是爷随拳挥至的醒酒药所致,“爷,您措辞辛辣,我无地自容。是我欺负了她。我...欺负了她。她生气了不见我,我...我无助...才会强迫她。”   沧淼因为他的‘强迫她’三字而紧了手,若是他来晚片刻,后果不堪设想,气死咾!   秋颜得到解脱,便将自己衣领间被撕碎的衣物攥起,眸底有浅浅泪意,“神医......你怎么冒青筋了…”   好像他近来这些青筋挺忙碌的,动不动了蹦起来。   沧淼摸了摸额际的青筋,原盛怒的目光在落向秋颜时,柔和下来,“我来晚了。说什么夜里该坚持送你回家。”   秋颜望着他,“正是时候。没有晚。谢谢您。”   沧淼看了看她领口被撕碎的衣物,眸子里有酸涩以及怜惜,还有...妒忌,受不了,衣服都给撕碎了,我都没有这样对待过秋妹,“进屋去换件衣服。”   秋颜颔首,又看了看他仿佛更暴突的青筋,“好。”   说着走进屋内,将被撕碎了的衣衫换下,而后才又出得来,立在沧淼的身侧。   “反思好了吗?”沧淼睇着童寒,“向她道歉。”   童寒仍跪着,酒醒了些,的确意识到自己方才强暴的行为可耻,这时揉了揉眉心,对秋颜道:“对不起,颜儿,我喝多了。方才失态了。”   秋颜不作声,抱着手臂,只觉夜风微凉。   沧淼见她似乎感到冷,西南风从他后面吹来,他往风口站了些,帮她遮了风。   童寒揉着额心,没听见秋颜回复他很失望,狠狠闭了下眼睛,提气道:“爷见笑了。她跟我闹别扭,要退婚。我喝了点酒。犯糊涂了。爷您来是和秋叔叔喝茶的?”   沧淼沉声道:“不是来喝茶。”   童寒一怔,“那您夜里过来是?”   沧淼抿了抿唇角,“我过来看我的女人。”   童寒心中一窒,隐有不好的预感,“您的女人?秋府的哪位小姐?”   “嫡出大小姐,秋颜。”沧淼将秋颜拥在怀里,手拢在她的肩头,宣示着所有权,大有我是正宫,唯我独尊的架势。   秋颜温顺地偎依在沧淼的怀里,面颊靠在他的胸膛上,她形容乖巧,而神医的表情…好像有点骄傲?   “秋颜?!”童寒见状,眼睛缓缓瞪大,“爷,您...您这是...秋颜她是我的未婚妻啊!”   沧淼扬眉,“她不再是了。”   童寒仍不能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又觉得御贤王爷那句保证他不被暗杀,以及所做的事招人嫉恨,别有意味,他隐隐心底生出妒恨之意,“您的女人是秋颜?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沧淼扬眉,手在秋颜肩膀紧了紧,“秋妹,你给他介绍一下,我的身份。”   秋颜睇了眼童寒,这个自己昔日的未婚夫,沉声道:“我已经答应要嫁给御贤王爷为妻了。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沧淼扫视夜鹰,还有御林军,然后嘴角噙着笑,你们都听到了吗?!我是她未来夫婿!她要嫁我为妻了!   夜鹰:“……”神医不可爱了。太爱炫耀。   御林军:“……”好羡慕啊,有人要好幸福。   童寒心中大恸,两条手臂剧烈地颤抖着,不可置信的瞪着秋颜,“什么!你...你刚退婚,就转而要嫁给御贤王爷了?”   秋颜颔首,“我已经退婚十二天了。”   童寒震怒,“十二天很久吗!秋颜!”   秋颜抿了抿唇,“很久。”   沧淼额际的青筋稍微消了些,“童寒,注意和御贤王妃说话的语气。”   童寒无助地看着沧淼,“爷,您待咱们都亲厚,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有意激我,让我以后不敢再欺负秋颜了?我今天来是和秋颜谈和好的。”   “谈和好?”沧淼睇向秋颜,他慌了,媳妇儿会和前任复合吗,可怕,他声音有些抖,“和他谈吗?”   秋颜摇头,“不谈。”   沧淼舒口气。   童寒呼吸紧促,他的眼睛越发的猩红,“爷,告诉我,您是来找秋老将军喝茶的,对吗?”   沧淼冷冷凝他,“本王来是提亲的。”   童寒通身一震,面上血色尽湿,“提亲!向秋颜提亲吗?”   “是。”沧淼认真道。   童寒突然记起御贤王爷那句半戏虐的话‘不怕我吃了她’,登时如受锥心之痛,又震慑于御贤王爷的身份,以及御前侍卫夜鹰,不敢发作,“您何时对她有意的?”   “这些年一直有意。不过你与她有婚约,我不便打扰。”沧淼大大方方地说着,“本王出漠底后失血过多,得秋颜过血,心中爱慕再难压制。得知她与你退婚,故迈出这步,过来提亲了。”   “爷!我和秋颜是一时的误会。”童寒语气之间慌乱极了,素来不把秋颜当回事,这时候竟觉得秋颜高不可攀,“秋颜,你...你说呀,你告诉爷,咱俩只是闹别扭,会和好的。”   沧淼轻笑,“我不这样觉得。”   秋颜冷声道,“自我与你退婚,我心中常念及王爷待我恩重如山,我愿意做牛做马追随王爷。恰王爷对我有意,我便心甘情愿与其结一生之好。我和你不是闹别扭,是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好重的字眼!”童寒好难受,他好想把秋颜从御贤王怀里夺过来抱在自己怀中,但是慑于权势,他不能妄动,他感觉快喘不过气来了,惜时自己的未婚妻竟不再属于自己,他艰涩道:“秋颜,不要这样啊。”   子芩这时说道:“爷,六件提亲礼,一刀切的心头肉六百斤、六百条鱼、六百瓶酒、六百斤糖、六百扎粉丝、六百盒甜点,还有千万金银珠宝,是否抬进秋府?”   沧淼颔首,“抬进来。去跪着请秋老将军出来过目。”   实际提亲的六件礼,肉、鱼、酒、糖、粉丝、甜点这些是礼数,数字加个六吉利,沧淼从段阐口中得知童府提亲各拿了六件,他觉得六件少就让准备了六百。金银也比童家定亲时多了百倍。这么多年,被姓童的虐怕了,这回他就像赌气似的要扳回一局。   转正的心情,是极好的,又带着些...缺乏安全感。也是会担心秋颜心软,一念之间便与童寒和好...   “童寒,既然你也在,进去喝杯茶?”沧淼温温笑着,“都是昔日兄弟,祝福我?”   “王爷!真当我是兄弟吗?!”童寒将手攥紧,双臂震颤,只觉得揪在一起作痛。   “说了是昔日兄弟。”沧淼沉声道:“自你拳脚落在秋颜身上一瞬,就不是了。是,仇人。”   “是了,我是得去喝口茶,看看秋颜的订婚过程啊,和我订婚的时候,她全程没什么笑脸,当时觉得她害羞,现在觉得她许是那时就不情愿。”   秋颜没有理睬童寒。   童寒更是如心中被剜了一刀,原来订婚时她就不愿意!她...喜欢过我吗?   “秋颜,和我订婚的时候,就不情愿吗?”童寒不死心地问了出来。   “那时我觉得你人好。我们一起长大,我觉得这辈子就是你了。”秋颜那时的确是没敢妄想自己会和神医在一起,加上父母之命,她真的以为此生会和童寒在一起,“走到今天,拜你所赐。”   童寒懊悔。   沧淼的手倏地一紧。   秋颜偎依在沧淼的怀里,悄悄将沧淼打量,他落在她肩头的手有些颤抖,他在担忧吗,是因为看见她被童寒亲吻而生气了吗,他会怪她么。   秋颜小声道:“神医,不开心了吗。”   沧淼紧了紧呼吸,垂眸望着她,大抵听她与童寒之间旧情未了,他也心中极为难受,“没有。晚点说。”   子芩吩咐下人道:“将礼品尽数抬进来。”   话音方落,便见浩浩荡荡的下人抬着礼品进来了秋府之内,一时间秋府内好生热闹喜气。   秋正佑看看童父童昌拓,“你说我们退婚了是二婚,没人娶?你瞧见了没有,御弟来提亲了,往后咱们家出了个王妃娘娘!”   童昌拓夫妇面色尴尬,杵在廊边实在是多余,童昌拓道:“秋兄!咱们是世交!何必出言相讽!”   秋正佑冷笑,“从你的孽子欺我秋颜那一刻,咱们就不是世交了,从此不再交好,而是交恶!”   “秋老将军,好久不见!”沧封禹带着和他分居三十年的妻子苏婉筠一道进得院来,这俩老冤家因为儿子受伤加上婚事就暂时和解。   苏婉筠这么多年了却尘缘在庵堂代发修行,之前处于沧老神医求见屡次被妻子拒绝相见的局面。   秋老将军听见是沧老神医的声音,便朗声笑着撸着胡须走出,把跪在地上的子芩一把扶起忙说小兄弟使不得,又对沧老神医说道:“老神仙,什么风把二位吹来的。”   沧封禹大笑,“那自然是护国公的威风啊。”   两人将军神仙的互捧了十个回合,然后都开怀笑了。   童昌拓尴尬的想找地缝。   沧封禹别过脸看看童昌拓,笑问:“你们不是因为品质不好被退货了吗。来秋府有什么事吗?”   童昌拓老脸一红,倒也不敢惹这个无所忌惮的老东西,只沉声道:“哎!”   沧淼把夜鹰招过来,小声道,“我父亲在挑衅武蛮子童老爷子,我们全家不会武功,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们!在秋颜面前挨打很丢人你知道吗。保护好爷的形象!今儿我提亲呢!必须我最厉害!”   “知道了,仙爷。”   爷这理直气壮的好胜心!关键一点武功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   沧封禹道:“是不是提亲礼拿得少?不过你没机会了。我们全家是可以倾尽所有入赘到秋家的!护国公,我们家娶定了!”   秋颜几人来到前厅外,她正听见这句,不由咽咽口水,沧叔叔似乎更急的样子。神医一家都很着急。   童昌拓是北靖王,和老神医半斤八两,切齿道:“你...你可仔细有一天也被退货。这家人没什么契约精神!”   沧封禹心情颇好,“我那小子对护国公死缠烂打,是赶也赶不走的类型。和你家那种把媳妇往死里揍傻冒不一样。我们家儿子聪明着呢,特别会疼人!是不会被退货的!”   童昌拓一怔,“你!”   沧封禹又道:“我儿子又不值钱,退货没有必要的。不等退货他就把秋府门前跪出两个天坑,求小姐原谅了!”   童昌拓直接上不来气了。   沧淼:“……”   在我父亲眼里,或许我真的只值五两。   不过,他说的确是很有道理。我确实会把秋府大门跪出天坑…   秋颜笑言,“神医,叔叔真爱开玩笑。”   沧淼深深凝她,宠爱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你试试说不要我。”   秋颜脸上一热,她不能想象神医在秋府门口跪着的情景,然明显的神医只提父亲,却与母亲分外生疏和…排斥。   沧母婉筠拉着秋颜的手腕就搭脉,然后嘴角弯上天际,低声道:“身体条件倍儿棒。好。”生养!   秋颜:“?” 第499章 订婚快乐   说着,沧封禹就和秋正佑称兄道弟地走入厅内。   行走间,二人又进行了一番登峰造极的相互吹捧,一时间竟如亲兄弟似的。   沧淼、秋颜也入了厅。   沧淼入座时选择了和他母亲颇远的位置,秋颜发现他由头至尾没有和他母亲说一句话,或是朝他母亲看过去一眼。   他眼底有着压抑着的受伤神情,那种害怕被遗弃的神情,使秋颜心疼极了。   秋颜立刻去冲了一杯蜜水,递给了沧淼。   沧淼将蜜水饮下,心中一动。   秋颜便在他身侧坐下来,静静的陪伴着他。   听着双方父母在谈婚论嫁。这属于她和神医的订亲现场,有些暗潮汹涌,却难掩她心头甜蜜。   童寒觉得自己很多余,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道别离开,他茫然地立在厅外,看着秋颜和沧家谈婚论嫁。   他既心痛,又惋惜,同时他又不能和御贤王反目,身份之别,他莫名无力,若是秋颜找的男人比他不如,他倒不至于如此难受,但秋颜的新任比他权势大太多太多,他感觉到自己很挫败,男人的尊严受到重击。   他又舍不得离开,仿佛一走,秋颜就是御贤王的了,他深深地注视着秋颜,希望秋颜可以念在他们二十五年的感情的份上,停止和御贤王谈婚事。   他满脑子都是秋颜,他素来向往的权势,突然被他抛掷脑后了。   沧封禹先行开口,“秋老将军,犬子仰慕贵千金的威风,有与她结为连理的心意,我们二老今儿是专程登门来提亲的。贵府所有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以后孩子到我们家,我们会当小祖宗供着的,不会让孩子受一点苦的。”   秋颜闻声心中一暖,沧叔叔好亲切,童寒的父母对她就比较挑剔了,总嫌弃她没有女孩儿样,订婚时对她提了很多要求,甚至要求她卸下军装做一名闺房内足不出户的听话的儿媳。   她看了看沧淼在袖底的手,便将他的手指握了两根。   沧淼手一动,便用修长的手将她的手握住了,十指交扣。   童寒见那交扣着的十指,犹如诛心。   秋正佑心情大好,“御贤王爷是个好人。原我不敢生攀附之心,只想让秋颜认亲孝敬他。若是能结亲,这是一桩大喜事。御贤王爷对秋颜照顾有加,老夫心里也分外感佩。孩子们只要情投意合,这些虚的金银礼品,都是小事。只要对秋颜好,哪怕是个穷小子也无所谓。对秋颜不好,是北靖王之子,也不行!”   门外的北靖王夫妇脸上热辣辣的羞窘至极:“......”   沧封禹笑道:“那么这个婚期您看是?”   秋正佑说道:“这,御贤王爷是什么想法?”   沧淼沉声道:“四月初八。本王打算在四月初八将秋颜迎进门来。”   秋颜心中猛地一撞,就是三天后啊,属实是…赶进度似的。   秋正佑又道:“秋颜以为呢?”   秋颜看看沧淼,低头道:“我听神医的。”   沧淼心间猛然一紧,她真的好乖好温顺。当然,余生我是不会把她逼急,让她有机会撕了我的。   童寒心中如被剜绞,四月初八,原是他和秋颜的婚期啊!他惶惶然记起,曾经御贤王爷说过要给他一份贺礼,既惊且重,他倏地迈进厅内,涩然地问道:“爷,你说的给我的大礼,便是你在四月初八这天迎娶秋颜吗?”   沧淼半眯着眸子道:“不全是。这只是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明儿早朝时送给你。”   童寒已经快窒息了,他觉得自己被摧毁了一般,有种难以发泄的闷窒感,他近乎绝望地看了看秋颜,揖手道:“爷,我先告退了。秋颜,祝你订婚快乐。二十五年情分,你够狠。”   秋颜沉声道:“谢谢。祝你仕途顺利。”   童寒嘴角微微一涩,明儿早朝,朝中一蟒二十年不上朝,明儿上朝必然是发落我,我的未婚妻和他的新任未婚夫,和起手来参我,我...好难受啊。   他脑中一片空白,走出厅外,远远坐在秋府的石椅上,抱着古琴,看着满院丁香,他突然发现,护国公的位子,没有秋颜紧要,他眼下,只想要秋颜回来他身边。   童昌拓对连欣道:“这次和秋家和好是不行了。秋家退婚已成定局。只是你想个办法,求求秋颜,让她莫要在朝堂上与童寒反目。婚姻不在,别再毁了童寒的前程,耽误了童寒一辈子。”   连欣看了看那边满脸伤心的儿子,道:“好的老爷。”   说着连欣便把秋颜的贴身婢女招过来身边,轻声道:“彩儿,你去给秋颜传句话,教她出来片刻,只说伯母跟她说二句。”   彩儿嘴角无奈地牵了牵,倒也不怠慢,只说:“您稍等。我去回过小姐。”   说着来到厅内,覆在小姐耳边道:“小姐,童夫人说请您借二步出去说两句话。”   秋颜一怔,点了点头,便对沧淼说道:“我出去一下。”   沧淼牵着她手,似乎生怕被抛弃,他竟红了眼眶,半开玩笑道:“见前婆婆?不准去。心软使不得。”   秋颜抿了抿唇,她越发察觉,他缺乏安全感,生怕被遗弃,“毕竟是长辈,我三两句就打发了。”   沧淼心底一疼,到底放开了她,她心里,童寒是有些地位的吧。   秋颜出得厅,来到廊下。   连欣把秋颜的手握住,“孩子,前一段时间,你被摘羽夺令,伯母没有尽到责任去关心你。是伯母做得不好。伯母给你陪个不是。”   秋颜轻声道,“都过去了。”   连欣叹口气,“你或许觉得伯母为人虚假。实际并不是的。现在大局已定,你有更好的归宿,储君仲父,那数一数二的人,伯母知道童家是留不住你的心了。”   “伯母。”秋颜听着也不大舒服,“我不是攀高枝。我直到这次任务结束之前,我一直是要和童寒走一辈子的。是他做的事,让我心寒。”   连欣怔了怔,到底护着自己的儿子,“实际最多是你二人性格不和。他希望你温柔顾家。他是好功利了些。漠底你对他一激将,他就火了。”   “伯母如果是来指责此事错误在我,倒免开尊口了。我还有事。”秋颜不悦,“或许就是你这样的态度,才使童寒凡事以他自己为中心吧。”   连欣慌了,忙说:“孩子,看在童家和秋家是世交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在朝堂上揭发童寒的所作所为,说他是军中毒瘤,不顾同僚,为谋利益不择手段。这些话都太重了,你这么一说,他仕途就完了。感情失意,官场在失意,他就毁了。”   秋颜别开了脸,没有说话。   童昌拓咳嗽了一声。   连欣眼尾里看了看童昌拓,随即倏地跪在了秋颜的脚边,“孩子,伯母给你跪下了。你就看在伯母就那一个儿子的份上,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吧。左右你已经得了护国公的位子了。何必把他治得太惨呢。”   秋颜见老人家竟然跪了,她倍感压力,她拉着连欣的手臂说道:“使不得,伯母起身吧。”   连欣不肯起身,凭秋颜怎么拉也不起身,施压道:“若是我一人跪你不行,教北靖王也来跪你。”   童昌拓继续施压:“是啊,伯父也可跪你。”   秋颜叹了口气,“我考虑一下。”   连欣仍不起身,又继续道:“孩子,你心地善良,纵然你不去追究。我只怕里面那位爷,不肯善罢甘休。他方才瞧见童寒与你亲近,他的眼神如要将童寒治死。你万万要与他求情,让他明日务必不去早朝啊。他二十年不早朝,早朝一次,必定教他所参之人出名。伯母这心里,慌死了。”   秋颜叹口气,她心里好乱,她和童寒从小一块长大的,闹得这么不愉快,她挺难受的,但是童寒的行为真的不值得原谅,并且军中不能有童寒这样的心术不正之人,“您起来吧。您是长辈一直跪着不像样子。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   连欣见她语气软了,“伯母就把事情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考虑啊。”   秋颜并没有应承,“你回去该劝童寒,吸取教训,往后不要再犯。我倒以为这次他应该受些磨难!”   连欣和童昌拓又与秋颜客套二句,便要离开,走至院中石椅,叫上童寒一同离去。   童寒来至门处,竟坐在秋府门槛上不肯走了,只对父母说道:“二老回吧。我再坐会儿。我怕一走,再也进不来秋府了。”   连欣道:“不可胡闹。少在御贤王眼皮子底下表现。”   童寒红着眼睛道:“我已经这样了,秋颜都被我弄丢了。我什么都无所谓了,大不了一死。”   连欣落泪了,“儿子!”   “爹娘,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再坐会儿就回去了。”童寒抱着古琴,秋颜是否会对我于心不忍,中途和御贤王停止谈婚论嫁。   北靖王对夫人道:“你先回家。我进宫去面圣,我当年军功显著,我主动和帝君说寒儿是一时糊涂和秋颜起了些小摩擦。希望帝君可以私下卖我一分薄面。真到明日早朝,不单寒儿,老夫怕是也……”   连欣回到童府,全府通明,等着老爷回家。   北靖王来到宫里,宫人在宣武门帮他进去传了话,不多时海胤来了,海胤与他笑道:“里面几位大人在与帝君议事。帝君说回了你老,明日早朝后与你再议。”   北靖王心凉了大半,帝君竟不见我,是否帝君在扶御贤王?我童家……完了。   北靖王自衣袖间掏出三张地契,悄悄在夜色里塞给海胤,“海老爷,这是皇城西直门上的三处宅子,您老笑纳。”   海胤将地契又悄悄递回去,“帝君不见你。我是左右不了的。再有,我不缺宅子,我缺蟒崽子。”   北靖王:“……”   海胤又问:“你是不是从秋府过来的。”   北靖王一怔,“是啊。”   海胤轻轻一咳,“我知道问你犹如捅你,但是我忍不住了,那个…御贤王爷给秋颜提亲,成功了没有?”   北靖王这一晚上真是受够了,被沧封禹在秋府奚落之后,跑来宣武门接着被海公公捅心窝子。他把衣袖一拂,哼了一声就调头走了。   海胤跟了二步,“嘿,没有格局!不过,你这么不如意,说明沧小子提亲成功了?!” 第500章 板栗林   北靖王怒气冲冲回到了王府。   童母原正坐在椅上等待,见老爷回来,就迎了上去,“老爷回来了。可见到了今上了?童儿的事情今上怎么说?今上可有看在你的薄面夜宣秋颜、御贤王将事情平息?”   说着递了一盏太平猴魁与他饮。   “海胤老儿拦路。”童昌拓将茶接过来,却没有心情饮茶,只将茶杯砰一声撂在桌案,“宣武门都没进去!没见着今上人。我看出来了,海胤这老儿已经教御贤王爷买通了!我塞西直门三处豪宅他都不要,必是御贤王给了他大好处,恐怕不止三处豪宅了,只怕是五六处往上,不然如何御贤王如他亲的似的!”   童母连欣立时将手帕掩在面上,流泪不止,举步到门边,见皇城城楼上燃起了烽火,正府街上竟有无数御林军压城,她心悸不已,又奔回堂内,“老爷,这些大御林军在正府街上夜巡,加上那烽火,可是专门恫吓咱们家的?莫非帝君也被御贤王给买通了,买通帝君,得使多少宅子?!”   啪。   “无知!何人可买通帝君?!御林军压城应该是西贼事件后帝君加强城中守卫,但御林军在家门外,老夫倒不好教人暗自对付御贤王了。”童昌拓听妻子在哭,便将一记耳光落在妻子面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我的运数都被你哭尽了!”   连欣懦弱,捂着脸颊不敢出声,轻声叫:"老爷,莫打了。"   “寒儿呢!如何未见啊!”童昌拓在堂内焦急地来回踱步。   “寒儿还在秋府门外呢,刚才教下人去又叫他一回,仍不肯回来。舍不得秋颜。”连欣暗暗审度老爷神色,老爷脾气不好,恐怕听闻儿子为女人失态,会愈加盛怒。   闻言,童抬脚蹬在妻子心窝子里,把个连欣踹翻在地,“你生的好儿子!被那小贱人退婚已经丢尽颜面,那贱人不依不饶明儿早朝必追咬,此时他应当与老夫一起商议应对之计。如何不顾前程,作出一副伤心之态!呸!没用的!男儿无毒不丈夫!”   连欣捂着心窝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忌惮丈夫,又担忧儿子,她的丫鬟将她扶起来,一径儿叫着夫人,没事吧夫人,连欣坐在椅上,红着泪眼道:“原他不比老爷,您从不将女人放在眼中。眼下如何是好,老爷可有法子救救我那可怜的儿子?我连欣就那一个孽子啊。”   童昌拓愤愤然坐在椅上,端茶饮了一口,竟饮进口中一根茶叶丝,登时气极将茶盏也摔落在地,满地茶杯碎屑,茶水四溅,“哼,想参老夫的儿子,也没那么简单。明儿朝里,老夫先发制人,将脏水往秋颜那小贱人身上泼。你不想想,一名女子如何做得大官?如何使得御贤王爷神魂颠倒,对她帮助有加?必是下作地卖了身子。”   “我也对秋颜失望至极。”连欣如看到希望,“老爷可有胜算?最好将一不做二不休,将贱人参死,使龙颜大怒,当场发办!”   “自然有胜算!”童昌拓阴鸷一笑,恨恨道:“我要教秋颜明日在朝堂上无地自容,明儿她不是将军殿上去受封护国公之位吗,呵,不能够了,她会再度被摘羽夺令的!还有那御贤王爷,老夫也要一起拉下马来!想扳倒我童昌拓,没那么容易!走着瞧!”   说着,便下书房拟起奏折来。   ***   秋府   丁香花丛,丁香花落,阵阵幽香在院中弥漫。   待童父童母离开后,秋颜原打算入厅。   采儿过来拉了拉小姐衣袖,指了指大门那边,“童将军坐在门槛上赖着不肯走,一直看着你,如要将你装在他眼睛里似的,怎么才好啊小姐。”   秋颜循着采儿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童寒抱着古琴,朝她这边凝视过来,神色之间有绵绵不舍之意,又畏惧权贵不得靠近她之无奈,形容颓废至极。   秋颜认识他二十五年,他一直是颇为倨傲的,或许他没料到,他们全家都不满意的秋颜会得到护国公的位子,并且与他退婚,进而用使他们惊愕的速度改投御弟御贤王爷麾下,于是他就觉得不甘了,“不必理会他。”   “是。”彩儿说。   腰间一紧,秋颜被一条手臂温柔地从后面圈住,随后将她身子带进了怀里,温温药香将她萦绕,耳边响起了那令她半酥的嗓音,“他表现得挺惨,妹妹不忍心了?”   秋颜转回身,便见沧淼用温柔而深情的眸子锁着她,缠在她腰间的手臂略略收紧,犹如...争宠。   秋颜温顺地将头靠在他胸膛,失落道:“没有不忍心。我只是觉得人心难测。如果不是这次被帝君摘羽夺令深陷谷底,我还没机会认清他的为人呢!他这样的人,不配做将军!神医,我和他自小一起长大,到今天这般天地,我真的挺难受的。”   沧淼摸摸她项顶,“人心隔肚皮。只有在困境中才能见真心。你毕竟年轻,不知人心复杂,这次你必能学会对身边人更为机警些了。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现人心。”   秋颜颔首,“嗯。”   沧淼松了她身子,有些局促地靠在了廊柱子下,“我今儿过来提亲,进门见他亲你难为你,我属实吓坏了。”   “是生气?”   “不,秋颜。我说了不止二三次,我不会对你生气。或许是吃醋。但最多的是害怕。”   “害怕?”   “我过来提亲,他也在,他父母也在,我真的担心你们转眼就和好了。那样我一腔子热情就显得多余了。”沧淼说着就皱了皱眉,“我就得带着我父母和我的提亲礼打道回府。秋颜,我迈出这步不容易,我其实挺胆小的,也怕还未得到已然失去…”   秋颜见他形容中有担忧之色,便主动拥住他的腰身,“我或许会觉得和他二十几年青梅竹马,闹成这样可惜。但这不会影响您在我心中的地位。没有人可以取代神医在我心里的位置。是您在那个落雨的黄昏,去黄杨树下给我不倒翁,把深陷谷底的秋颜拉出深渊的。秋颜或许迟钝,但是秋颜不傻,知道谁对我好。”   “妹妹的肺腑话,我听不够。”沧淼不安的心瞬时有了些许安全感,他睇了眼府门处那位前任,眸底一暗,随即望着秋颜道,“我眼睛里许是进了沙子,烦护国公帮我吹吹,将沙子...除了。”   秋颜心思单纯,不知深意,连忙关切道,“好,你坐在椅上。”   沧淼便在廊下的藤椅坐了下来,秋颜立在他身前,他则将手搭在她腰上,她撑着他眼睛,细细寻找着沙子,轻轻地吹着风。   由童寒的方向看过去,就如秋颜在吻沧淼似的,他心中钝痛,喉间一腥,呕出血来,嘴角有嫣红的血迹,他疯了似的跑出秋府,来到正府街尽头一处板栗林。   他家住在正府街十二号,秋颜家在正府街五号,隔着七八户人家。   他们还在北方老家时就从小一块玩,来回串门子,迁都到南方以后,他去她家串门更勤了,并常和她出去散步。   他们发现家附近这处板栗林了,十月份板栗会开口爆开,落的满地板栗,他和秋颜会在十月的骄阳底下一起捡板栗,秋颜会像个小男孩似的洒脱地掀起衣摆兜一兜子板栗说童寒你看我捡了多少。   他当时没心境关注她捡了多少板栗,只会皱眉说她没有女孩儿样子,掀起衣摆不好看,现在他后悔了,他应该细数数她当时捡了多少板栗的。他记得,他挑剔之后,她每每会失落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本来今年十月他还打算和她一起来捡板栗的。   但现在才四月,秋颜就不要他了。   他借着月色看着树上刚刚发芽的板栗,不由锥心疼痛。   他疯了似的用拳头砸着树干,直到将手指砸出血,露出了森森白骨,他使内力将无数大树震断,然后最后靠在一处断树之下,抱着古琴,痛哭失声,“秋颜……秋颜……以后我不改造你了,让你做你自己,捡板栗时我也不再指手画脚说你不似女孩儿了,我也不再打你了,能不能回到我身边啊……”   夜鹰带御林军暗中监视着童寒。确保他不会行极端伤人。但看起来,童寒已经没有心境去伤人,反而自顾不暇。   秋颜帮沧淼吹了会儿眼眸,“眼睛好些了吗?沙子可除了?”   沧淼余光里见府门已经没了童寒身影,便笑道:“除了。”   沧淼心情颇好,又温温笑道:“只感嘴唇上又有些不爽利,劳妹妹给看看是否有火气。”   秋颜又将头低了些,他的唇瓣粉粉的极为细腻好看,她说,“没见火气。”   “许是离得远,妹妹离近些看看。”   秋颜便又将面颊低了些,“没有呀。都好好的,没有上火呢。”   沧淼凝着她诱人的唇瓣,将身子往前一倾...... 第501章 荷包   本来正自关注着神医是否有火气的秋颜,倏地觉得唇上一沉被他轻啄,她登时面红耳赤,却也并不躲闪,心底涌起甜甜的感觉。   沧淼由于在秋府厅外,内里有她父母,他并未深入,浅尝辄止,“原来是想亲妹妹了。我可管它不住了。”   秋颜回头看了看厅内,“我爹没看见吧。”   “你爹正和我爹谈我们的婚事,如火如荼,没空管这边。”   秋颜于是往沧淼嘴唇上也啄了一下,把沧淼给亲僵住了,她…她这是突飞猛进,他当真欣喜,“妹妹这是…?”   秋颜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指了指自己的小嘴,“我也管它不住了。”   沧淼将她身子拥紧了些,“磨人。怎奈才初五。”   采子芩见状连忙将附近下人都遣退了,万一爷他管不住的不单是嘴巴,这么多人在就不太和谐了。   秋颜与沧淼在外面丁香花园边上坐了会儿,便说道:“神医怎么出来了,如何不在厅内和父母他们说话?”   沧淼牵了牵嘴角,“不愿意看见她。”   秋颜见他嘴角有凄苦之色,明白他说的是他的母亲苏婉筠,她轻声道:“记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沧淼摘了朵丁香花递给她,而后说道:“我五岁她就丢下我还有我父亲走了。我跟着帝君、荣亲王一起养在太后膝下的。但帝君有太后照顾,荣亲王有吴太妃照顾,和我又不一样。我们三个只有我没有亲娘在身边。”   秋颜把丁香花拿在手心里,把玩了一阵,又去拉着他腰里的玉佩,轻轻的扯着青色的穗子。   “您受伤昏迷这半个月,她回来照顾您的时候,我看她很担心您,她还哭了很久。还是她教我怎么熬粥的呢。不然我熬粥不会那么好饮的。”   沧淼唇角弯了弯,温柔道:“你煲粥是好饮的。你是第一个亲手给我煲粥的女孩儿。原萱薏说照顾我,也是教下人做好了端现成的给我。我知道区别。”   秋颜赧然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以后嫁给您了,我天天给您煲粥。”   沧淼温柔道:“……好。”   “怎么了?表情怪怪的。”秋颜不解。   “没…没什么。我太开心了。爱饮秋妹的粥。”   秋颜又道:“或许伯母离开是有什么苦衷呢?”   沧淼将手搭在藤椅靠背上,“我已经大了。而立之年,过去的事也就不重要了。没有她也能活。只是婚礼,我要给你完整的仪式。带心爱的女孩儿见父母,是我向往的。”   秋颜轻声道:“神医,我觉得伯母人不坏呢。”   “秋妹,你不会懂我的心情。小时候大家过生日,太后会给帝君绣荷包,挂在腰里。吴太妃会给荣亲王绣荷包,挂在腰里。那年我六岁生日,没人给我绣荷包,我哭了很久,我说我也要我娘给我绣荷包,我父亲狠狠揍了我,他告诉我,我娘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他不准我再提娘字。”   秋颜的心猛地收紧。   “可我总是想娘亲。哭的嗓子哑了娘也不回来。”沧淼说着微微一顿,“后来我有意惹我爹生气,提了好多次我想娘,我问他为什么别人都有娘,我没有。我认为如果我生病了,我娘会像太后照顾帝君那样回来照顾我,于是我进了我父亲的毒虫殿,把百十个毒虫笼子都给打开了,毒虫出笼,我险些丧命,我爹抢回我的命来。结果你知道了,百毒所侵,我的血是黑色的。”   秋颜听着他将往事提起,他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在陈述陈年旧事,但秋颜的心却紧紧地揪起来了,她不能想象他六岁时毒物噬咬只为生病了母亲可以回来照顾他,是怎样的场景。   也越发觉得他在人前的不羁爱玩笑有着心酸和隐忍。   年纪小小的在皇室寄人篱下,滋味是苦涩的。   “那你被毒虫咬伤,母亲回来照顾你了吗?”   “没有。”沧淼苦涩地笑了笑,“从那以后,我不再说我想娘了。”   秋颜小心地抱住他的肩膀,生怕惊了他,竟觉他如脆弱易碎的琉璃,“神医,我会一直陪着您。以后您不会再觉得孤单了。我不会由您生命里消失,我会在你生病时照顾您的。”   “嗯。”沧淼将面颊埋在她胸口,她察觉到他肩头有些颤抖。   秋颜希望自己的体温可以稍稍平抚他心中的伤口。她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做,他属虎,马上就三十五生辰,她决定为他绣一个他一直很想要的荷包。   沧淼抬起略红的眸子,“对不住了秋妹,今天我有些失态了。在旁人面前我并不会如此。今日她在,又赶上我提亲。我就...变得无趣,竟多愁善感沉重起来。”   “没有失态,我喜欢您向我吐露您的过往。这样我觉得我离您很近。”秋颜爱怜地捧起他的面颊,他眼睛红着,睫毛上有些泪迹,她用手帕将他泪意抹去,恍惚里如看见一个五六岁的无助的孩童。   沧淼轻声道:“好了,回厅吧。谈咱们婚事,结果二人都不在,不好。”   “嗯。”秋颜说着,便往厅里走。   突然,彩儿惊声对秋颜道:“小姐,你脚边有只蟑螂,小心啊!”   “唔!”秋颜听了一个蟑字就已经面色发白,倏地一下跳了起来,将手臂攀住了沧淼的颈项,两条纤长的腿环在沧淼的腰上,把他给熊抱住了。   沧淼身子一僵,下意识将手托住她后臀,两人姿势暧昧至极。   子芩大为震惊,被这么撩拨,爷会不会爆血管啊!   沧淼喉间一紧,表情也颇为复杂,威风如她,竟然怕小虫子,着实有趣,半天他才隐忍道:“怕蟑螂啊?”   秋颜点了点头,“对,北方没这东西,南方遍地是,我瞧见了就浑身汗毛直竖。神医帮我看看,它跑了没有。”   沧淼睇了眼地面,“跑了。”   秋颜这才自然而然从他身上滑下来,丝毫不知道自己点了火,她落地后,吁口气道:“进去吧。”   沧淼吸口气,又坐在椅上,遮掩身体的尴尬,“你先进去,我缓一缓,随后进去。”   秋颜不知名状,以为他又不能面对他母亲,更觉得他可怜,心底更是打定主意要为他绣荷包了。她没有多言,便先入厅去了。   子芩明知故问道:“爷,怎么了。身子僵硬,不舒服?”   沧淼睇他,“......滚。”   婚事在两家都谦和有礼,互相满意的气氛之下,谈到后夜各方细节都敲定了。   沧封禹等人离开了秋府。   沧淼回到了皇宫药阁,子芩早一步进院子,沧淼还没进门,便有人影扑入他的怀中,瞬息间脂粉香侵入鼻息,他眉心蹙起,低头见香腮粉面竟是萱薏。   “萱薏。”沧淼试着将她的手从他腰间拉开。   “贤王哥哥今日去秋府提亲了?”萱薏死死将手指交扣着紧拥着他。   “你先放开我,再说话。”   “我不放。”萱薏用力地抱着他,将他身子往墙壁上推,拉扯间她将他腰间悬着的玉佩揪了下来,暗暗将玉佩压在了手心里。   沧淼无奈,将她手自腰间拉开,与她远了三步,“萱薏,我要成家了,你这么缠着我,不合适了。”   萱薏红着眼睛睇着沧淼,“成亲的日子定了?哪天?”   “你不必知晓。”沧淼不愿透露给她,也不会邀请她去参加婚礼,避免麻烦。   “贤王哥哥不告诉我哪天成亲,必是怕我去婚礼捣乱。”萱薏失落极了,她随即又轻声道:“实际,上次哥哥一巴掌已经将萱薏打醒了。往后萱薏不会再缠着哥哥了。”   沧淼有几分释然,“你若当真想通了,这于你于我是一桩好事。”   萱薏缓缓地靠近沧淼,而后攥住沧淼的衣袖,软声求道:“今晚,可以留我过夜吗,疼爱我一次,给我一个孩子,我此生就知足了,以后再不会打扰哥哥的生活。我会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从哥哥生命里消失。”   “帝萱薏!”   沧淼露出惧色,四下里看看,夜鹰哪去了?!说过了贴身保护我,他失职了!居然让爷落单!   “萱薏,你大可不必客气。请直接从我生命里消失!”   萱薏则将自己的衣衫解开,露出了玉肌锁骨,步步逼近,“难道萱薏连给哥哥做一晚上的妾,也不配吗。” 第502章 金银鳞   白玉门廊上悬着灯笼,暖黄的灯笼光下,萱薏公主她俏颜娇红,她别开面颊,眸子垂下,两排睫毛轻颤,她将自己的肌肤曝露在御贤王爷的目光下。   我好生下贱,可我爱他啊。   多少次,我浸了冷水,立在冷风口里将自己染了风寒,只是为了使他为我看看脉。他一句‘公主体弱,怎生经常风寒,要保重身子啊’使我欢喜不已。   去属国和亲,我抵死不从,我割了腕子,送亲队伍都吓傻了,生怕属国作乱,兄长也愤怒极了,直到御贤王爷来了,温言相劝,教我以大局为重,我说若有来日,我能从属国回来,他可否能娶我为妻,他点头答应了,他答应了的。我带着他的诺言在属国苟且了十年啊。   而今,他却与旁人提亲了,无论我风寒多重,他都不会再与我看脉,我怎么办呢。   萱薏发红的眸子眨了下,泪珠自眼眶滚落。   沧淼见状,幽幽叹气,他将身子背过,拂袖,“萱薏,你好歹...爱惜些自己的名誉。一晚,妾,说的像什么话,衣衫也解了,甚至在殿门外啊,何苦作践自己。为了不在乎你的男人,不值得。”   “哥哥都要与别人成亲了,我留名誉做什么呢。还有二三日,哥哥就是别人的丈夫了。”萱薏泪水如决堤,“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是我啊。明明我不差啊。琴棋书画,样貌身段,刺绣女工,旁人拿我与皇后比美,我并不差啊。”   “将衣衫穿起。”沧淼背对着她,目视前方。   “我不要。”   “我对你,劝也劝了,巴掌也打了,骂也骂了。萱薏啊,醒醒吧,缠着我使我心累。是否一定要我提你到你兄长面前去,长兄为父,非要他插手,闹得那般难看?”沧淼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做朋友,不好吗?”   萱薏忌惮帝君兄长,眸子内瞳孔缩了缩,“若是提我到兄长跟前,我立时死了。”   沧淼见左右劝不过,便吐口气,“不肯穿起衣衫?今晚上一定要跟我好?”   萱薏脸上一热,“是,衣衫已经解了,萱薏心意已决。望哥哥成全。一次,...就一次。”   沧淼回转了身来,目光落在她的面颊,心里既气又悲悯,本着尊重没有将目光落在她肌肤上,而是看了看公主的丫鬟尔容,他语气颇为轻浮道:“既然如此,你和尔容今儿夜里都别走了,你们二人都留下,在这里过一晚上。同乐。”   尔容闻言,吓得哆哆嗦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饶命,公主饶命。奴婢...奴婢不敢肖想与王爷、公主侍寝。”   萱薏心中剧痛,她几乎窒息,“哥哥你...你将我与丫鬟视为一样的轻重?竟要我同丫鬟一起服侍你!我...我恨极了你!”   “不,我没有将你视为与丫鬟一样轻重。”沧淼眉心轻轻蹙起,怒道:“在我看来,你今天表现,比丫鬟不如,她还没下作的解衣衫呢,公主倒解了。一会儿进屋与我行起事来,那先后,得她先,你后。”   萱薏泪眼模糊,精神上深受羞辱,她将自己的衣衫缓缓的系起,一张面颊羞得通红,手心里暗暗压紧沧淼的玉佩,我萱薏得不到的,秋颜也休想得到,“萱薏今日听闻哥哥去提亲,我心情颇为冲动,给哥哥造成困扰了。”   沧淼见她将衣衫系起,他也舒了口气,“对不起萱薏。当年的诺言我实话实说,我没想到你能再回来东冥故土。最初,我就是被帝君找去劝你前去和亲的,我说了善意的谎言。是我对你背信弃义。如果你要我命,我偿给你,若你要我感情,我给不了。对不起。”   沧淼言毕,便毫不犹豫地进得殿内了。   萱薏如被击垮了,立在殿外,脚步退了二步,教尔容扶住才立稳。她使手帕遮在面颊上,她提起裙摆,直跑到了大雁湖边。   履职完了的嫪擎大将军又见萱薏公主在湖边哭了,他寻思此人又要寻短见吗,两天寻两回短见,他颇为好奇,他不远不近地立在湖边上,仗剑立在颇远处。   风把她手帕吹得扬起,自手心里滑脱了,嫪擎将那沾着她眼泪的手帕接了,走过去递给她,萱薏接过手帕,拿手帕掩面直哭倒在嫪擎的肩头,问他:“为什么不要我,我究竟哪里不好,是身段不好,还是样貌不好,还是不通文墨,我明明...明明...”   嫪擎听见身段二字,不敢妄动,也不敢细看,只垂着手做石雕,每次见她,她都挺伤心的,口中轻声道:“属下唐突...公主处处都好。”   沧淼进得殿内,便见子芩恭谨地在门外立着,他蹙眉,“怎么这生惧变色的表情?”   子芩指了指内殿,“我才回来,见门锁被撬了,我气得拎着木杖就进殿了,结果见殿内是帝君、荣亲王还有海胤,我就拎着木杖又出来了!所以生惧变色。”   沧淼笑了笑,“你应该拎着木杖去大门口救我。爷险些晚节不保,当场失身。”   子芩大惊:“皇庭内院,竟有人劫色?!”   沧淼进得屋内,落地窗外的大平台上,帝君,荣亲王,海胤等在鲤鱼池那边喂锦鲤。   帝君正依栏说着,“他这池子里的锦鲤种类挺多,三色秋翠、大和锦、金银鳞。除了三色鲤,还有五色的。”   帝元荣撒了一把鱼食,“兄长说他知道有多少条吗?不知道的话,捞一条走。”   “二十七条。谢谢。”秋颜数了好几回了。沧淼见桌上诸位都不客气,已经煮好了茶,看样子等他颇久了,这是他的地方,对吧,他都不确定了,他端起一杯茶水,询问道:“我能吃杯茶吗?”   帝君挑眉,“随意,跟自己家一样。”   沧淼笑了,饮了二口毛尖,“撬锁?谁干的!”   “我。”海胤轻轻一咳,“但,是帝君提议理完政来你这里转转。见门锁着,总不能让今上在门外等吧。于是...我就拿出了撬锁工具,一发不可收拾......”   沧淼一怔,“你们撬锁进来,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海胤挑挑眉,满身都是戏,“还能是什么事,就那个事啊?”   沧淼不解,“....哪个事?”   荣亲王往前凑了凑,“兄长,提亲顺利吗?”   沧淼一怔,不是吧,大半夜的来是为了八卦他的终身大事啊,“我是谁,能不顺利吗?护国公,拿下了!”   帝君睨了眼他,见他眸子微红,不知是因与秋颜回忆起儿时往事导致落泪,打趣道:“跪地上哭着求人家了?”   沧淼正在饮茶,险些呛住,“拜托,我和秋妹是情投意合,是不需要哭着跪着求她的。”   帝君微笑,“求婚时,跪了没有。”   沧淼深吸一口气,抿唇笑道:“跪了……”   帝君笑而不语。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荣亲王帝元荣笑崩了,然后顺便打趣道:“秋妹?管大将军叫秋妹不会被打死吗?”   沧淼将茶盏放下,“她在我面前很乖,非常温顺,如波斯猫,很听我的话的。”   帝君:“……”   帝元荣:“……”   海胤:“……”   沧淼蹙眉,“你们不信?”   “你自己信吗?”   “明天找机会给你们演示一下。你们以为我平常在秋妹面前很没有男人雄风?”   帝君颔首:“对。”   帝元荣轻笑,“你从漠底回来的时候,大将军抱着你健步如飞,你的确挺有男人雄风的。我媳妇儿都抱不起我。”   沧淼原由于伤重而苍白的面颊布上些红晕,“......莫要打趣我。”   海胤立时问道:“日子定了没有?”   “四月初八。”沧淼颔首.   海胤扼腕,“居然还有三天!为什么不定明天!”   沧淼轻轻一咳,“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我也需要一点时间去做准备?布置一下婚房之类的?不能去提亲后顺便就把秋颜装兜里带走的!”   海胤又扼腕,“连夜准备布置不就行了!皇宫这么多人,二个时辰就把御贤王府变得张灯结彩!你不用亲自布置的!你只需要出现在洞房!”   “冷静。”沧淼连忙摆手,“我…我不想让秋颜觉得我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帝元荣拆穿他,“你是没见过啊!”   沧淼立刻道:“诸位好走不送。”   帝千傲敛起神色,认真道:“迎亲的时候,我和元荣给你压队伍,把婚礼办得隆重点。”   沧淼好生感动,正要拍一拍帝君的肩膀叫一声好兄长,结果又听帝君道:“终于要把你嫁出去了。”   沧淼当即就想...绝交了,他清清嗓子,“既然兄长和荣弟来了,就别走了,帮我个忙。”   说着拿出四五百空帖子,搁在了桌案上。   “这是?”帝君问。   “婚礼请柬。帮我分着写写,还三天就成亲了,我得赶紧拟请柬。我先写个样子给你们参考。”沧淼说着,就挥墨写了一封请柬,“喏,就是这样,不必写受邀人名字,只写秋颜和沧淼婚礼诚邀其参加婚礼即可,秋颜的名字放前面。”   随即,帝君,荣亲王,御贤王爷,便开始在药香袅袅的案上,秉烛抄写婚礼请柬,边抄边闲聊。   荣亲王被勾起和自己的冲喜新娘戚婉茹的交往过程,不由感叹道:“那时候戚婉茹给我的信物是一柄珠钗,转眼她已经为我孕育一女了。你们收到的定情信物是什么?”   帝君提笔沾了沾墨汁,沉声道:“手帕。”   沧淼俊脸一热,我的是肚兜,我哪里敢说,“……”   帝君睇向沧淼,准备碾压他,“怎生不说话?没有收到信物啊?”   沧淼饮口温茶,“木梳。”   秋妹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好家伙一个肚兜把我整得称霸前殿了!没人比我的定情信物厉害!   帝君:“......”他表情丰富异常。比信物,我输了?   他们三个人。   抄了一晚上请柬。   就...挺忙的。   ***   秋府内。   院子里丁香花漫。   小姐房内亮着烛火...... 第503章 小脑斧   御贤王爷提亲离去后,秋母青蕙端了宵夜下到女儿卧房,将宵夜搁在桌上,拉着女儿前前后后细细将她打量。   “我看看,乖女儿,原我说世间龙蟒不可肖想,不曾想你竟有王妃的命运。我要仔细看看,我生的女儿究竟是哪里吸引了朝中一蟒。”   秋颜被母亲翻来覆去地看,她抓着发丝道:“怎么样,娘,可看出是哪里吸引了神医?”   秋母大抵看了一刻钟,“嗯,看外表看不出来,毕竟粗线条。为娘知道了,是内在美吸引了王爷。”   秋颜嗔道:“娘。你真是的。”   青蕙嗤地一笑,“你速速把宵夜用了,明儿一早上朝呢,童昌拓那老贼阴险,你父亲说他极可能在朝上先发制人,你要小心应对,行得正坐的端,不用怕他。在男人的官场上,莫要失了风度,这世上男人多有轻看女人,女子当自强不息。”   “我没有怕他,虽然他是长辈,但朝堂上大家都是人臣,帝君也只是任人唯贤。且我是秋正佑和青蕙的女儿。我们秋家,不再低他童家一等了。”秋颜回答着。   青蕙摸摸女儿面颊,“明日还是你受封护国公的好日子。早些休息,养足了精神!”   “好。”秋颜记起一事,便将母亲衣袖拉住,轻声道:“母亲,可否教我绣荷包?”   青蕙听见一个‘绣’字从女儿嘴里说出,她深受刺激险些撂倒,忙摸了下女儿的额头试着温度,“没有发烧啊,你说的是悬在腰里的那种可以盛香料药料的荷包,还是可以吃到你肚肚里的荷包蛋啊?”   “...哎呀,娘,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王爷幼时凄苦,自小就希望拥有一个荷包可悬在腰间,我想连夜绣了,明日一早,早朝前就送给他。”秋颜坦诚地说着。   “我家的小木头开窍了。为娘欣慰极了。”青蕙听了女儿心意,便拿食指点了点她额头,“娘教你。你打算绣什么花样的?”   “小老虎荷包。神医他属虎的。”秋颜认真的说着。   “小脑斧。刚开始就绣这么复杂的啊,你再想想,你也可以绣个‘一’字啊。一字荷包。”青蕙于是拿来针线和布匹,还有绣花绷子。   秋颜明白母亲是打趣她,一字比老虎要好绣太多了,又说:“哎呀,我不是三分热度。我是真心地要刺绣。”   青蕙爱怜的笑了,细心交代秋颜道:“你拿花绷子的时候,力气小一些,那是木头制的,容易断。”   “我...知道。我又不是处处都蛮力。你要善于发现我温柔的另一面。”秋颜很努力地跟着母亲学刺绣,无奈拿针姿势十分之别扭,犹如受刑。   这是她第一次拿起绣花针,为了心上人而拿针线,心里甜甜的又满是期待,但她技巧拙劣,直把自己的十根手指扎了几十个针孔,疼得她两眼泪,“真是不容易啊,比练武功难多了。这是个细致活。皇后娘娘可以绣龙袍,可太厉害了。”   “皇后那属于国绣。你的小脑斧属于小门小户的秋家独绣。但不要灰心,你刺绣女工样样不行,但你在女人堆里打架绝对第一名。”青蕙颇为自豪,“太后、皇后,都抵不住你一根指头。”   秋颜:“......娘说的人,我可一根指头不敢动呢。再说了,皇后娘娘待我极好,我喜欢娘娘不及呢。”   秋母开始特别耐心地给秋颜讲解刺绣方法,针脚走法,一口一个乖女儿加油,乖女儿最棒,甚至手把手教秋颜刺绣,但是秋颜第一次使针线,领悟得很慢,秋母就渐渐失去耐心,终于在秋颜把布匹绣得缩成一团不明形状的物什的时候。   秋母丢了她手,失控道:“你放过老娘吧,你不是绣花的料子啊!”   秋颜看了看一直栖卧在她身边的七彩寻香鸟,叹口气,拿出不倒翁看了看,又信心满满道:“娘,你别这么凶好不好。谁也不是开始就会绣花的呀。我第一天绣,你就打击我。”   “乖女儿,别失落。是娘没有耐心了,来,咱们再由头来过。”秋母把上涌的血液沉了沉,然后又试着从头教秋颜,不出半个时辰,秋母又崩溃了一回,“你想绣什么,我给你绣吧。小脑斧荷包,交给娘。你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朝早起。”   秋颜坚持道:“这个小老虎荷包,我要亲手绣的,绣不好我就不睡觉。”   秋母看看女儿被扎成蜂窝红肿的手指,心疼又好笑,和女儿磨了十几个回合,青蕙脾气也被磨没了,浑身只剩下温柔慈爱,摸着女儿的头道:“行吧。那你来绣,娘陪着你。”   秋颜一夜没睡,在油灯下不屈不挠的...扎着手指,不,是绣着荷包,终于在清早时分绣成了一个小老虎荷包。   荷包本身是藏青色的,小老虎是暗黄色的,老虎额头上的王字还有身上的花纹是黑色的,下面皱皱巴巴坠着一个暗黄色的穗子。   这是她人生中绣的第一个荷包,希望神医会喜欢。   神医小时候就想要荷包,帝君和荣亲王都有,独神医没有,她希望他快乐,她已经等不及要把小老虎荷包送给神医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大抵有百十个针眼,可真…疼呀。   秋颜换上朝服,连母亲做的早餐都没用,便出府直逼着皇宫而去。   清早里,空气清新,她出门颇早,有意先拐去药阁一趟,她远远地见四月晨曦里,那药王殿就在不远处,她便加紧了步子,去见自己的...未婚夫。   前面人影一闪,却见萱薏公主教她的婢女尔容搀着,从药阁主殿方向出来了,她步履娇美,身形摇曳。   秋颜一怔,将脚步顿下,才清早卯时,公主怎生从神医的殿室方向出来了呢,她束手立在那里,退到路沿上,给公主让路。   萱薏步来,在她面前立住,目视前方,等着下臣秋颜给她行礼。   秋颜揖手,“属下见过公主。”   萱薏远远早就看见秋颜了,她在此等候秋颜许久了,她来就是见秋颜这夺她爱人的小妖精的呀。   萱薏听见了行礼,嘴角笑了笑,便热络地将秋颜的手拉住了,“秋颜妹妹,好妹妹,让姐姐好好瞧瞧。要做新娘的人了,看着就喜庆,这眉梢眼角。”   说着,有意将悬着沧淼玉佩的那边腰身曝露在秋颜的眼底。   秋颜见她一改之前的恶言相向,今日竟分外的温婉,便由她拉着手细细查看,直到,在萱薏的腰间,她看见了御贤王爷的玉佩,她心中登时一疼,昨夜里在秋府,她和神医坐在廊子底下说话的时候,她还揪着这个玉佩穗子呢。   萱薏见她瞧见了玉佩,便轻呼一声,连忙将玉佩掩住,“妹妹盯着玉佩看,可是认得这玉佩?”   秋颜颔首,“是御贤王爷的玉佩。”   萱薏慌张道:“不,不是御贤王爷的。妹妹不要多想啊!我今儿也不是从药阁内殿出来的,我...我真的只是路过这里。”   秋颜见她表情隐晦富有深意,她得神医口传教授,对男女事大抵知道了些表面,萱薏的表情明显是和神医发生了男女故事,她压了压衣襟的小老虎荷包,手指手心的针眼又作痛了,她轻声道:“哦。我知道了。公主若是没有吩咐,属下先告退了。”   说着,秋颜便将手自萱薏手心抽离,准备入药阁内院。   萱薏如慌张似的,连忙拉住秋颜的衣袖,将她阻住,“妹妹,可是要去询问御贤王爷关于玉佩的事情?”   秋颜抿了抿唇,没有与萱薏说话,爷对她坦诚,她一问就知道究竟,她是想问来龙去脉的,她素来直来直去,藏不住事。   这枚玉佩是御贤王爷出生时他母亲给他的满月礼,她是他的未婚妻,他都没有将此作为信物送给她,她是挺想知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玉佩在萱薏的腰里悬着。   萱薏看了看秋颜的面颊,见她有黯然神伤之状,又道:“不曾想竟被妹妹撞见了。我...我便实话说了吧。”   “实话?”秋颜心底一沉,“公主何意?”   “妹妹,实际这事情都怪我。是我昨夜里求御贤王爷留我在殿内过一夜,求他赐给我一个孩子。作为交换,我永远离开他的生命。我甚至当着他面退了衣衫求他...很久,男人嘛,通常抵挡不住的。女追男,隔层纱。”萱薏说着,微微一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啊。”   秋颜眼眶一涩,手禁不住打颤,回想起神医与自己几回亲近时都情难自控的样子,她倒信了萱薏五六分,爷也会问萱薏‘怎么是好’吗。   “公主你...你退了衣衫。”   “是。”   “爷...爷他真的给了一个孩子与您?”   “是啊。你知道怎么给我孩子的。对吗?需要我给你讲一下经过吗。”   秋颜垂下了眼睛,这种事情倒也难以启齿,“不必。”   萱薏眼底有得色,但也被深深刺痛,秋颜必是和沧淼有过亲近,不然如何知道怎么受孕呢。但秋颜年轻,感情上简单,她拿捏秋颜拿捏得轻松极了,看着秋颜快哭的样子,她心里舒服极了,为什么总是我落泪啊,凭什么。   “御贤王爷一心爱你,对我无半分心意。不过为了和你永远在一起,他便答应了和我过一夜。让我承欢几回,以保证得了子嗣,这一晚上啊。”说着,萱薏就停了下来。   秋颜冷声道:“够了。”   萱薏继续说道:“并且,他兴起不能收拾,你知道的,他面上温和,私下里深谙情趣,早与你说过,他无度。昨夜,我与我的丫鬟尔容,一起与他侍寝了。此事,我希望你不要怪他。因为,他也是想摆脱我,更好地和你在一起。”   秋颜眼眶红了,她单听萱薏这样说就觉得心中难受,和公主在一起已然使她心伤,怎么还有尔容啊,素闻皇室乱,可神医素来洁身自好啊,怎么会如此,“他...他和你还有尔容一起,一起歇了。爷他不是...这样的人。”   尔容在旁复议,“主子的意思,我们做奴婢的不敢不从。”   秋颜将手攥了。   萱薏对秋颜温温笑道,“我是一国公主,我没有必要拿我自己的清誉开玩笑的。妹妹,你万不可因此事而和御贤王爷退婚啊。他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再有,男人开一次小差,出轨一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父亲,不也有多房妾室吗。”   秋颜的心里丝丝缕缕的剜痛着,“你为什么将此事告诉我。”   “我坦白,是因为爷他说了,若是教你知道了,他会杀了我和我腹中孩子。今日被你撞见玉佩,我才不得已将事实告诉了你。”萱薏眼尾睇了眼秋颜,“妹妹,祝福你和御贤王爷,婚姻美满。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会永远离开的。我用的我退出,成全你们的幸福。”   秋颜凝着萱薏,竟无话可说。   萱薏厉了声色,“请你!也高抬贵手,放我还有我腹中的孩子,一条生路。不要厚颜无耻的去沧淼面前装可怜,说你知道了玉佩的下落,让他来杀我。你那样很恶毒,很卑鄙,你知道吗!”   秋颜看了看萱薏的腹部,神医他...他当真将小宝宝送进萱薏的肚子里了,还有那个尔容也可以得到他的宝宝吗,都也可以吗。不是说只有我可以吗。   “护国公,怎么不说话啊!”萱薏瞪视着秋颜,“看起来,你就是一个恶毒的人,你是要告诉沧淼,让他杀了本公主,是吗!你不满意他息事宁人,和我用这种方式和解,对吗!”   “属下并非恶毒之人,我没有要拆穿让爷难办,更没有要杀你。若是爷许你玉佩,我无话可说。”秋颜觉得喉中竟有腥咸铁锈味,她静了片刻,将事情埋在了心底,“我没有要问爷此事。我不会对他提及此事的。”   “那么就谢谢你不杀之恩了。”萱薏扬了扬戴着护甲的手,算是与秋颜行了一个作别礼,而后便离开了,心想成什么亲啊,秋颜不作病死了才怪呢,让本公主不如意,大家就都不如意。   秋颜隐隐有胃痛之感,喉间涩然难忍,眼睛隐隐有红迹,加上学习刺绣一夜未眠,竟有晕眩之状。   她将步子迈入了药阁,刚到寝殿门处,便听内里有说话声,她便在门外住步,准备敲门,还没敲响,便听子芩的声音传来:“爷,为了娶护国公为妻,昨夜里你们三个人,通宵达旦,忙了一宿,直到清早里那二位才走。您累坏了吧。”   秋颜登时双腿如同灌了铅,三个人,是指爷,萱薏,还有尔容吗。   沧淼温润的嗓音里带着疲惫,“别说通宵达旦忙一宿,忙两宿也可以。只要能娶得娇妻。做什么不可以?”   秋颜呼吸一窒,犹如诛心。 第504章 难以丢下   秋颜立时觉得浑身气力被抽干了,她突然呼吸不过来了。   她的生活一直很简单,感情直来直往,并不细腻,没有人对她说过萱薏说的那种很激烈的话,她深受冲击,尤其说神医和主子丫鬟一起,可把她吓坏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之事,她一辈子不敢想象这种事情。   她从没有过这种窒息感觉,真的好难受,一时间天旋地转的。   萱薏痴缠御贤王多年,她可以感受到帝萱薏对沧淼近乎病态的爱慕,御贤王爷是否当真许了她玉佩,还许了她子嗣。   秋颜心中难以控制地作痛起来,犹如埋下了心病。   临成亲了,遇见这种事,心里堵得难受。   她从衣襟里拿出了她绣了一夜的小老虎荷包,她现在没胆进殿去见她思念的男人了,或许怕看到他屋内留有萱薏主仆的痕迹,也怕自己性子太直接贸然就问了出来,也是害怕沧淼的回答,万一属实,问了就尴尬了。   我娘爱慕我爹,对我爹的妾,都是当看不见的,我娘从不和爹吵闹,爹最器重我娘。   此事我就当不知道吧。这样,神医会最器重我吧。但我发现,这样的器重,并不令人欢喜。   我娘恐怕也并不是真心欢喜,突然记起幼时娘夜里总是眼睛里进沙子,爹腿受伤那段时间娘反而最开心,她天天照顾着爹,爹的那些妾都被爹轰到偏院去了。   秋颜头一回心里藏事,太难过了,她胡思乱想着就眼睛模糊了,她抬手擦了擦眼泪,随后把她绣的小老虎荷包装进衣襟里,她偏头往有略开的门往屋内看了看,远处沧淼刚出浴,发丝还在滴着水,秋颜乱想的就更多了。   秋颜举步出殿,按着发痛犹如痉挛般的胃部,朝着金銮殿去上早朝了。   屋内。   沧淼刚沐浴过,擦拭了身子将里衣穿上,子芩过来与他敷了药,又将伤口包扎了。   子芩收拾着满桌的婚礼请柬,“好在有帝君、荣亲王帮忙,三个人抄写请柬总比您一人写要快。你们三人皇帝、王爷的写这请柬就有分量,若我写,一奴才,又没分量了。当属你们三人写,才妙呢。”   沧淼似乎听见院中似乎有些响动,如鞋底踩落叶的声音,便走到门处,扶着门框往外睇了睇,只见院中假山青松,流水石桥,不见人迹,他问子芩道:“可听见谁来了?是否秋颜过来了?”   “没听见呢。”子芩摇头,“许是鲤鱼池里鲤鱼跃起又落水的声音吧。您是一有声响就以为是您的秋妹来了呢。今儿初六,初八就是后天。快了。”   沧淼立在铜镜前,将双臂展开,“来与爷更衣梳头,今儿大小姐要受封护国公,我得重视。答应了她下朝后要去参加她的受封典礼的。”   “是。”说着,子芩将蟒袍为沧淼加身,又为他将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一时间只见他瑰姿艳逸,面如冠玉,极为夺目,“好了,爷。”   说着,子芩便在换下的衣衫里找寻沧淼的青穗玉佩,找了许久不见,便问道:“爷,您的玉佩呢?那是夫人给您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昨儿回来时还戴着,许是掖在哪里了,你再找找吧。”   子芩颔首,“哦,我再翻翻。”   沧淼戴起王帽,将衣领拉整,衣袖纽扣系上,沉声道:“去上朝了,医朝中病气。”   ***   秋颜顺着官道往金銮殿走,胃中痉挛之感越来越重,心头闷窒之感越来越盛,如生病了。   原来只闻填堵二字,不知滋味,今儿尝到这滋味了,苦涩。   秋颜,打起精神来,马上帝君就要拨兵下大洋攻下海外地界拓疆土,我身为护国公,要为国效劳的。不可以因为萱薏的事情而受累垮掉。   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然而,没心理建设成功,她拐在路边的一处供人歇脚的小花园,慌不择路般地坐在一处避人的花坛沿子上,捂着心口,唇瓣惨白,身子微蜷,眼睛里盛着些泪迹,又不落下。   她告诫自己不能构思御贤王戏玩双娇的场面,但这些画面就不住在蹦出来,如模糊的剪影,不能窥其真相,只这心里越发难过。   “秋颜?”童寒上朝路过此处,余光里看见了秋颜佝在花坛上,看上去形容憔悴,他便迈了过去,立在秋颜面前,“你怎么哭了?”   秋颜连忙擦了擦眼睛,看了眼童寒,哎,又来一个教我不顺心的,我今天特别倒霉,想见的人没胆子见,不想见的一个接一个,她草草打发道:“我没事。”   她打量了下童寒,他身上的衣衫还是昨夜里那套在她家门槛上坐着时穿的那套深蓝色的袍子,他见了她,明显眼底有喜色,她却为此觉得讽刺。   “我早上去你家接你,原打算和你一块上朝来的。结果你家门外的下人说你卯时就出门了。”童寒形容颇为失落,“以前咱俩,天天都一块上早朝的。卯时二刻出发,步行去皇宫,经过正府街口的早茶店吃些早点,就卯时三刻,到皇宫正好赶上早朝。”   秋颜心里有事,没有心思听童寒回忆往事,再有也非常厌恶他,今日早朝必与他家反目的,“别说了,说这些又能如何,不如意听。”   “好,不说这些。”童寒自袖间拿出一个小食盒,递到秋颜跟前,“你平日起身晚,总是匆忙间不用早餐就离开家,我自街口早茶店买了你爱食的烧卖,素日因为排队等烧卖的人多,我总不让你排队去等烧卖,怕早朝迟到。今儿我排队给你买了,秋颜。”   秋颜看了看那做工细致的烧卖,以及童寒手指关节上由于昨夜里砸树干而留下的伤口,伤口颇深,刺目惊心,秋颜木然道:“我胃不舒服,食不下。纵然食得下,你买的,我也不食。以前想食你不让,现在给了,我却不要了。拿走吧。”   童寒将手在半空中伸了片刻,便将烧卖放在花坛,才又将手缩了回来,他在尝试做许多以往没有耐心和她一起做的事情,可惜晚了,“颜儿,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和你一起早朝了,你可以陪我一起,最后走一回这条官道吗?”   秋颜抬起眸子睇了下他,正要拒绝。   便闻一声温和却难掩盛怒的声音自官道上响起,“她不会和你一起走这条官道。她有丈夫!”   花蔓环绕的拱门处,那人一袭蟒袍立在那里,宛若四月细雨,使人心肠也软了,正是御贤王到了。沧淼。   秋颜听见沧淼的声音,心头一喜,心头又闷闷之痛,我都有如此复杂的感情了,我不似我了。原来对同一个人又可欢喜又可使我心中作痛,而又难以丢下。   “爷。您来了。”童寒步至沧淼身边,经过一晚上,他冷静了很多,是自己亲手把秋颜拱手相让的,“她没食早,胃似乎不舒服。属下告退了。”   沧淼轻笑,“一会儿见。”   童寒肩头一震,便出了小花园,步上了官道,他和秋颜从二十岁有资格进金銮殿,五年来每天一起上朝,今天他头一次自己走这条路,原来没有秋颜陪伴,是这么的孤单啊,原来总是嫌弃她走得慢,现在不嫌弃了,因为没有她作陪了。   童昌拓自那边大步流星的过来了,一把拉住意志消沉的儿子,切齿道:“老夫和你的官帽子都要丢了,一夜不回家,疯了你!你究竟在想什么!”   童寒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这个教会他男人无毒不丈夫的人,他微微苦笑,“爹,我在想秋颜。”   “废物!想女人有何用!女人和前途比,算什么玩意儿。”   “爹,为什么你总是打我娘啊。我娘为什么被你打了那么次,还对你死心塌地?这是误导。对我的误导。”童寒红着眼睛说着。   童昌拓听不懂儿子在说什么邪话,只将儿子拉在一个角落里,“一会儿上朝,你就给我卖惨,行事看我眼色,你只要一口咬定你是无辜的,是秋颜那小妖精魅惑了御贤王,陷害你的就是了!她的动因,就是因为她攀附权贵!抛弃你这糟糠之夫!听见了没有!”   童寒心中顿疼,这是我父亲,我那扭曲事实,追逐名利,一步一步将我培养成小人的,我的父亲,“听明白了,爹。”   童昌拓颔首,“好儿子!你记住,男人,只要有地位和权势,没有得不到的女人!”   童寒牵了牵嘴唇,“是啊。走吧爹,进金銮殿,咱们俩争取当头一个进殿的,在帝君面前,好好表现。”   童昌拓未听出儿子话里的绝望和讥讽,捋着胡须道:“这样才对。”   说着便携爱子一同上朝进得金銮殿。   沧淼在花蔓环绕的拱门处立了片刻,便缓步走到了秋颜身边,她微蜷着身子,莫名牵着他的心。   秋颜突然就紧张起来,她很不擅长隐藏心事,他睇着她的眸光里还是一样的温柔和深情,除了他腰间没了青穗玉佩,别的没有不同,她叫了声爷,随即就甜甜的笑了,露出了她的小虎牙,他喜欢看她笑,她每次露出虎牙,他的眸光都特别的柔软。她喜欢他温柔的眼神。   沧淼捏住她下颌将她面颊抬起来,她眼睛红红的,小脸形容可怜,他心中一揪,“眼睛红红的,童寒又欺负你了?”   秋颜瞅了瞅沧淼空落的腰带那原来属于玉佩的位置,她把大机密压在心里,点了点头,“不愿看见他。”   “嗯。”   “爷,你身子可好些了?伤口还痛不痛?”秋颜见他唇瓣仍泛白,关切着他的身体,轻声询问着,“可有按时用药。”   沧淼心头一暖,在她身边坐下,“好多了。出来前敷了药了。”   “嗯。”   “你今儿卯时就进宫了,来的早。”沧淼说着便握起了秋颜的手,轻轻摩挲着她并不细腻的手指,她嘶的一声,将手撤了撤,沧淼便低头查看着她的手,便见密密麻麻布满了红点,“手上怎么这么多针患,肿得颇为严重。”   秋颜脸上微微一热,从衣襟拿出来她绣的荷包,递到沧淼的面前,“昨儿夜里您说小时候过生日,太后会给帝君绣荷包,吴太妃会给荣亲王绣荷包,您也想要一个。我昨儿夜里跟我娘学刺绣,我绣了一个荷包送给您。”   沧淼心头一动,便将秋颜手里的皱皱巴巴,针脚颇为凌乱的荷包接过来,又拉起她的双手细细的看着那些红迹,“这些伤是刺绣时被针刺的?”   秋颜点了点头,“我娘被我气极了好几回,我并不擅长用针线。绣的不好,我知道和您母亲的绣工自然是不能比较,但...但我也希望您拥有一个荷包...唔...”   秋颜正说着,便觉身体一紧,被沧淼带进了怀里,她被他的气息所萦绕,她好安心,当然,安心着安心着,就被萱薏的话捅了刀子。   沧淼将下颌轻轻搁在她项顶,温声道:“喜欢,我很喜欢。这个小狗荷包,很可爱。”   秋颜身子一僵,放任了自己的目光,看着他空落不再悬挂青穗玉佩的腰带,她偎在他胸膛,许久才不好意思道:“其实不是小狗...是小老虎啦。”   沧淼:“......”我不会因此被退婚的,对吧!真...真没看出来是小老虎,自责。   毕竟秋颜刺红了双手辛苦熬夜绣的,自己一句小狗,似乎使她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失了些血色,她今日不同,分外的温顺,失了些灵性和天真。 第505章 考虑   沧淼又拿着荷包细细端详,看着她半含着委屈的眸子,柔声道:“我再看了二回,这小东西身上的纹路,还有额际的王字,可不就是威风的小老虎吗。”   秋颜把手搭在他腰际,抚着那原本悬挂青穗玉佩的地方,突然就悲从中来,哽咽起来,“她一点都不威风。她活像个夹着尾巴的小狗。她应该回家躲起来睡大觉。”   秋颜哭得很伤心,满脑子都是萱薏说过的那些话,承欢多次,确保有孕之类的。   沧淼忙又在赔不是,用衣袖帮她擦拭着眼泪,“是我不好,我知道这是你第一回刺绣,我竟认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秋颜渐渐地平复了些眼泪,“我没有怪您。没事了。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你没食早?”沧淼问她。   秋颜颔首,“嗯,一早赶着来...上朝。”本想说来送荷包给他,临时改成了上朝。   沧淼看了看童寒搁在花坛上的烧卖,食盒上写着刘记二字,就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你喜欢这家的早茶?”   “嗯,这家早茶道地正宗,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开的,我搬来南方后常去他家。”   沧淼只觉得秋颜今日越发令人心疼,如有心事,他声音也软了几分,“我去给你买来。”   “不必麻烦了。”   “不麻烦。大小姐空腹上朝饿坏了才麻烦。等我片刻。”沧淼说着便摸摸她发顶,离去了。   秋颜心中很温暖,神医对她很周全,她当真要将萱薏的事抛掷脑后才是。   沧淼出了宣武门,出门就将童寒买的那盒食物随手扔进宫门处清扫的下人的簸箕内。   他穿着蟒袍去刘记早茶店门外去排队,百姓又不知龙纹蟒纹差异,只道此人身份高贵,忙都让开了让他先买,他客客气气道不必,他说排队买来的才是心意,得到了百姓一致喜爱,他就如个寻常人家的哥哥似的,极具亲和力。   当他将早茶买回,买了多种品类,不单烧卖,还有及第粥、咸水角、蟹黄包等,他随手叫来下人,下人端了水与二人净手,他从食盒内拿出一个咸水角递到秋颜嘴边,“尝尝。”   秋颜胃中不适,又心疼他带伤不怕麻烦买回给她,便就着咬了一口,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极大的状况,胃部痉挛之感,使她毫无食欲,食物入口,她竟有作呕之状,她强忍着难受将食物咽了,又因心事而实在身体难受,便嘴唇惨白起来,她终于小声道:“爷,我吃不下。”   沧淼将手与她搭脉,“心火旺盛,心脉也堪忧,何事竟如此压在心上了?”   秋颜捂着胃部,只颤声说:“我...我...”   我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只心里、胃里绞着难受。   沧淼着急,沉声道:“究竟有何心事?连我也不可说吗。”   “一会儿早朝,我挺紧张的。童老必发难我。”秋颜弯了弯唇角。   沧淼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心,“竟因此事作下心病,不用怕,我与你福祸相依。有困难一起面对啊。你竟忘了,邪不压正?”   秋颜担忧自己情绪再度失控,看看天色,对他说道:“早朝时间到了,我们去吧。”   多少不经意间她有些躲着他。   沧淼教下人将他买来的早茶皆撤下了,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秋颜与他亲不亲近他能感觉出来,她这一躲,让他也平添燥意,他紧了几步,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便步上了官道。   秋颜心中一惊,见前面有几名同僚,她低声道:“爷,官道上人多,正是上朝的时候。我们这样牵手,不合适。我走前面,和你隔开几步走。免得落人口舌。”   说着,轻轻将手自沧淼手心里抽出来。   沧淼空落的手平添寂寥,在她迈了二步之后,他伸出手臂将她腰身给揽住,倏地将她欺在宫墙之上,手臂撑在她两侧,“我哪里得罪你了?别扭一早上了。折磨我吗。”   “没有。”秋颜立时如受惊的小鹿似的,四下里看有没人朝他们看过来,她紧张道:“本来女子为官就容易惹人非议。再如此与您亲近,不好。”   “教百官看见和我亲近不好?”说着,沧淼便将俊逸的容颜低下,要亲吻她唇角,“是这样接吻,会令他们觉得不好吗?”   秋颜见他马上要吻上她了,连忙掐着他腰胁将他如小鸡子似的提远了几步,又爱惜的轻柔的搁在地上,他为了和我在一起而委身公主主仆,我...实在生闷气,恭谨道:“爷,我走先几步。”   沧淼紧了手:“......”强吻是什么滋味,我想试试。这么被动不动拎开,就一身邪火!   嗤一声笑意自沧淼身后传来,原来是帝元荣来上朝了。   元荣步至沧淼跟前,轻声道:“兄长昨日不是说护国公在你面前温顺如猫?”   沧淼:“......”   帝元荣又道:“嗯,刚才你偷香不成被拎起的样子,就...挺有男人雄风的。”   说着,帝元荣便笑着先行去了。   沧淼望着秋颜的背影,他莫名的烦躁,抬手将自己的衣领拉松了些。   秋颜来到金銮殿门处时,内里百官已经到齐了,荣亲王从她身边走过时,小声叫道:“嫂子早,兄长他看着你背影,眼睛似着火了。”   秋颜脸上一热,倒不敢回头去看沧淼的眸子。   她正准备入殿,手上一紧,被人握了,她回眸看去,便见沧淼正温温笑着打量她,的确眸子灼热,但闻他轻声道:“一起进殿。”   秋颜把手自他手中抽出来,“这里是金銮殿,牵手进去,不合适。”   “嗯,又是不合适,和我在一起就不合适?”   秋颜微微一震,到底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爷...”   沧淼眸子一凝,心中更是平添燥意,他忽然朗声对着殿内道:“周大人,徐大人,早啊。”   他这么说着,便将手搭在了秋颜的肩膀上,将她往怀里带。   秋颜脑中轰的一声,这......   殿内的百官闻声,都纷纷的回头朝着殿门处看过来。   那...那是二十年不上朝的御贤王爷吗?   他...他搂着的是帝君钦点的护国公?!   大家立刻就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御贤王爷是护国公的男人啊!   秋颜的脸倏地红透了,她隐隐地拨了拨沧淼拥在她肩膀上的手,他却又将她紧了紧朝他拉近了二分,使她半偎在他的怀里,这下,全朝都知道我和他亲近了......哎......   沧淼心情颇好,非常坦然地接受众人的视线。   童寒也看了过来,面色倏地惨白,我便不敢这般公然在金銮殿与秋颜示爱,我输,或许也输在顾忌重重,生怕累及我的前程吧。   “王爷早!”   “给您老请安!”   众人都热络地回复着。   有个好事的小声嘀咕一声,“童老,你儿子被退货了?我替你们父子感到尴尬。金銮殿墙角有个地缝,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童昌拓满脸铁青,恨不能天降横祸死了秋颜这小贱人,竟让我童家在满朝文武前受此大辱!   沧淼低下头看看秋颜从面颊红到了耳根,他的手从她肩头滑至她腰间,轻轻一握,把秋颜都给握僵住了,他打趣道:“进殿吧。在同僚前亲近不大合适,我就点到为止,不深入了。”   秋颜的内心是半崩溃的,还想如何深入,已经人尽皆知了......   “哦...好的。”秋颜在众人的视线中入了金銮殿,立在自己在正中的位置上,脑中轰轰作响,心里怦怦直跳,欢喜中伴随着丝丝缕缕的疼痛与闷窒。   童寒与秋颜立在同排,就在相邻隔壁,他苦笑着低下了头。   沧淼则从容地步至最前排,立在龙椅下首位置。   荣亲王靠他耳边道:“方才够男人。虽然也替你捏把汗,生怕将军把你给当场撕了。”   沧淼没与荣弟打趣,回眸里,见了童昌拓,便道:“童老,你早,精气神不错,做了充足的准备来的吧?”   童昌拓皮笑肉不笑地牵了嘴角,“王爷早,老夫听不明白。”   沧淼轻笑,“是我没说明白。抽丝剥茧。慢慢你就明白了。”   宋善文抬起胳膊,肘在宋南玄的手臂上,轻声道:“小子,你又干了什么好事?怎生把御贤王爷招来上朝了!你要害死你爹啊!”   “这回要倒霉的可不是我。爹,我最近表现是很好的!”宋南玄拿折子遮着嘴巴小声道:“爹你想啊,秋颜原是谁的人,御贤王爷当众昭告满朝文武她是爷的人,是给谁难堪?”   宋善文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童氏父子,“哦,我知道了。只要他不是来参你,他爱参谁参谁啊。你我无条件支持他!以化解上回你的劣迹在他心头的印象。我跟你说闷着使坏的人,惹不得。你看他对童老笑得多温和,......可怕至极。”   宋南玄想起上回险些绝后脱根,不由打个冷颤,对着御贤王就露出八颗牙齿,微笑专业而标准,并且非常地友善而和谐。   “帝君到。”海胤的声音自金座处响起。   众人闻声,皆那折子遮面不敢冲撞龙颜。   衣袂翩跹处,他进得殿来,掀衣坐在金座大椅上,眉眼如画,薄凉的唇边抿着笑意,使人不寒而栗。他是东冥王,帝千傲。   “海胤,朕的金銮殿,今儿多了一人。”帝千傲低笑着。   海胤隐隐一笑,“是了,今儿御贤王爷来了。”   帝千傲如方看见沧淼似的,颇为吃惊,“今日朕起身时就觉得紫气东来,日月同空,必然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什么风把御弟吹来了?”   沧淼心底只道论这个演技,当属帝君啊,我早八百年就报备了我要来上朝了,沧淼与他一唱一和道:“日月同空未必是紫气东来,也可能是病气东来。我今日起身时,心中忽然念起帝君之国运,只觉得朝中有病气萦绕。将我吹来的,乃是好大一阵...不正之风!”   众人都噤若寒蝉,龙蟒对话,实在是隐晦,让人紧张而...听不懂!只希望龙蟒不是联手治我就好!   “朝中病气萦绕?谁是这病气?”帝千傲挑眉,“不正之风?又是指何人之作风?”   沧淼笑言,“病气未显,小医倒不好断诊了。”   童昌拓闻声,打算先发制人,立刻步出殿来,“臣,有本启奏!”   帝千傲将手一抬,望着那渐显的病气,道:“准奏。”   童昌拓看了看秋颜,而后说道:“帝君,老臣要参护国公秋颜!此女人品不端,行为下流,谄媚权贵,实在难当护国公之职!她是用什么手段爬上位的,老臣提起来就嫌脏!老臣都不屑于提及!老臣提及她任何一个字都觉得难以启齿!”   此言一出,金銮殿哗然。   秋颜将手一攥,准备步出队列。   沧淼眼尾睇向童昌拓,眼底有狠厉之色划过。   一时间,剑拔弩张。   就在众人不知下一个开口的人是谁时,只听帝君幽幽的出声了。   “童爱卿,如果你觉得难以启齿。”帝千傲手指轻敲在龙椅扶手,“那你先...再考虑一会儿?让别的爱卿先参?百十号人排队述职呢。”   童昌拓:“......”   众人:“......”这个画风...就很帝君,让人意想不到。   沧淼笑道:“他没想好,臣想好了,臣先来。”   海胤内心:对对对,让御贤王先来,参完赶紧布置婚房成亲去,别在这浪费光阴了,我看他似乎快被甩了,好紧张啊! 第506章 心思单纯   一时间其他官员都不满了。   殡葬阁徐大人先不满,“对啊,童老将军,有奏折本子就奏啊,没想好就别奏,一堆国家大事等着回禀帝君呢!你这个人恩怨耽误时间,延误大事的进度!”   龙纹腰带康庄复议,“你这一边要参护国公,一边又没想好措辞,你这不浪费大家的表情吗?我耳朵都竖起来听了,结果你欠考虑?”   荣亲王复议,“你以为帝君的时间很多,随便你想怎么挥霍都可以?”   时江护堤周大人复议,“金銮殿怕是你家的吧?消遣谁呢?”   海胤复议:“抓紧时间!!!!!”成亲费老劲。嗖一下到初八夜里御贤王府洞房里去!   沧淼:“......?”   说话的都是几个高阶官品大员,和童昌拓不相上下的,在帝君跟前都有头有脸的,可以说上话的响当当的人物。   童昌拓面上极为尴尬,拿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清清嗓子对帝君躬身道:“臣想好了。方才,是臣措辞不严谨!帝君见谅。”   帝君薄唇轻抿,“不碍事,没有下次了。”   “是。”童昌拓心里咯噔一跳,没有下次了,这话细琢磨,着实可怖,是警告我不可有下次,还是告诉我,我出局了往后没有参折子的机会了?应该是前者。   秋颜步出队列,睨了眼童昌拓,“童老,我父亲教育我做人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我自幼生在军家大院,沐浴着满腔忠魂的爱国情操长大。我秋颜从没有做过任何昧良心的事情。晚辈洗耳恭听,我是如何人品不端,行为下流,谄媚权贵的?”   沧淼睇了眼她的侧颜,义正言辞,不卑不亢,我媳妇儿。   秋颜余光里又望望御贤王的空落的腰间,哎。我被参了,我还想着爷的玉佩许给别人了,我...都可一心多用了。   娄老先生计较着,石狮子原打算今日秋颜受封护国公之后还给她爹的,现在她被参了,我得再观望一下。我的石狮子,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北靖王拂袖,不屑与秋颜对话,而是望着金龙座上那高高在上的帝君,“启禀帝君,原秋颜花半年时间都不得破了这西冥案。后来帝君点了宋相之子宋南玄,还有犬子童寒,帮助她一起破案。实不相瞒,这西域毒女的首级,是犬子孤身杀入了漠底,斩下了西贼的首级。这秋颜教利欲熏心,用女色将首级自犬子手中哄骗至她的手中,进而进京面圣获得了护国公之位!”   众人哗然。   帝千傲震怒地将拳掷在龙案,“竟有此事?此等截取首级,骗取护国公之位的行为,实乃是欺君之罪!”   童寒已经汗透衣襟,欺君,好重的字眼,金龙座上霸气狂狷的男人,是我们的主子,入军籍前,我们立誓不欺他,誓死效忠他的,我...竟忘了初心。   秋颜冷冷笑道,“童老身为长辈,资历丰厚,搬弄是非的本事,也可见一斑。破获西冥案,深入虎穴的计策由御贤王爷点播,由鄙人提出成行方案,由御贤王爷帮助埋香索迹,与鄙人合作一起缴获西贼。令公子,由头至尾并未参与这项计划,我的手下,几万人都可为证。他才是那在最后一步,截取西贼首级之人!我秋颜,险些丧命他手底。他才是欺君之人!童寒才是令主子伤心之人!”   帝千傲幽幽一叹,又折一员大将。司良去了。司徒清禁闭了。童寒呢。痛心。   童寒心口顿疼,漠底他发狠招难为疲战的秋颜的画面侵入脑海,后悔锥心。青梅竹马,朝堂上互相残杀,好痛啊。   童昌拓冷哼,“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和御贤王爷联袂勾结,裙带相奸,将我那可怜的犬子至于不义之地!”   秋颜气怒,听见童昌拓辱沧淼,她气的几乎喷血,她将手成拳,“童老!辱我可以,我不允许你侮辱御贤王爷!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沧淼将手压在她的衣袖,温声道:“护国公莫怒,让他说,说个够,直到极处。”   “哼,御贤王爷为什么独独帮助你啊,这就是你不入流的手段了,你使色相勾引御贤王爷,出卖身体,使御贤王爷与你狼狈为奸。”童昌拓继续阴狠道:“你得了护国公之位,便立刻背信弃义,抛弃了犬子,也就是你的糟糠未婚夫!你根本就是一个蛇蝎女人!应该处以极刑,腰斩,应该被车裂,浸猪笼!还有助纣为虐的御贤王爷,也该同罪!”   沧淼与帝君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简直一派胡言!”秋颜震怒道:“你这是颠倒是非黑白!分明是你的儿子意图夺功杀我性命,无视大局,只顾个人私利,你是奸计未得逞,反咬一口!我与令公子三月二十五退婚,我与御贤王爷于四月初五订婚,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退了你们家的次等货色!”   次等货色,是指我。童寒听在耳中,犹如如死了。秋颜...秋颜...   “你伶牙俐齿,不认你干的下贱事。”童昌拓被气的半死,冷笑道:“我可请犬子与你对峙。寒儿,你说,是不是这贱人,夺你功绩,又抛弃你,改投权贵御贤王?”   童寒垂着眸子,不言。   沧淼也不言。   童昌拓焦急地叫道:“寒儿,说话啊!”   秋颜睇着童寒,而童寒则深深地凝着她,牵着唇抿了丝苦笑。   童寒却没有开口对峙之意,“父亲说吧。儿子以为,父亲表现得精彩至极。儿子有口难言。不能领悟‘对峙’二字之深意。”   童昌拓见童寒一直不肯与秋颜对峙,他就焦急了,“犬子被这女子伤得太深,他又心地善良,不愿伤害秋颜。这才不与妖女对峙呢。请帝君万万为我童家做主啊!”   帝君支着下颌,静静看着童秋两家对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区区护国公之位,其心自现。人生百态,最难堪其中丑态。北靖王。   宋南玄出了队列,揖手道:“帝君,此次行动,我全程参与,我与秋颜寸步不离,我看着秋颜在漠底和敌人厮杀,救千名幼童于敌人之手。我也亲见御贤王爷为了东冥军以及孩童,而牺牲自己的性命与毒女搏斗,身受重伤。沧秋二人,实在是光明磊落的英雄。”   宋南玄说着,看了看沉默的童寒,又道:“倒是这童寒,我自始至终,没有见他与我们一同作战。他只出现在御贤王爷重伤昏迷,于秋将军疲战之时,趁人之危,夺取首级!若非圣旨及时赶到,恐怕秋将军会遭不测,到时童寒只肖说秋将军是为国捐躯,那么护国公的位子便是童寒的了。请帝君明鉴!”   说完,又扭头讨好般地看着沧淼笑。   沧淼朝他颔首,这一颔首,可把宋南玄开心坏了,爷对我点头,是表扬我吗!   童昌拓双臂颤抖,“哼,恐怕宰相的公子,也与秋颜有染,才帮她出面的!”   宋贤文嘿的一声,“童老将军,你说话归说话,你要是说话不上道,逮谁咬谁,本相可就不买账了!我儿子和秋颜是清白的!”说着就看向沧淼,声音都颤抖了。   沧淼微微弯了下唇角。   童昌拓阴邪一笑,“宋相如此关心,只怕与秋颜也有不正当关系?”   宋贤文怒然拂袖,童贼已经慌不择路,脏水四溅,“秋颜是晚辈,你个老不羞,说什么呢!我与秋颜,就更清白了!!”看着沧淼的方向,老人家都快...泪目了。   沧淼捏了捏额心。   帝君见双方各执一词,便将目光落向了沧淼,“御弟,何以不说话?”   “臣心思单纯,不谙朝政。二十年不来一回,来一回就被这乌烟瘴气骇得哑口难言。”沧淼谦和地颔首,“臣一生不好朝堂只好药理,只懂观病理。方才不说话,是因为,臣在观朝中病症。”   帝千傲凝神,“可有诊断结果?”   “有了,观得清楚明白,观得荡气回肠。”   “御弟请讲。”   沧淼环视众人,被他目光掠过之人,均避开了目光,都怕被他点名指为那个‘病’。   “这朝中病气,便是正府街十二号那户官邸内的童昌拓,便是童寒!”沧淼将声音一顿,冷了容颜,“这不正之风,便是北靖王联合其子在军中兴起的腐朽之风!无视军纪,信口开河,毫无是非大义,这乃是军中绝症!” 第507章 养生   童昌拓又欲言说,我一定要保住我的儿子啊。   沧淼又缓缓堵在他开口前,道:“本王。”   童昌拓攥着手把话咽了回去,被本王二字压住了,御弟,仲父,哼!   沧淼沉声道:“本王与秋颜结婚姻之好,发乎情止于礼。本王行得端坐得正。此事由本王主动追求,秋颜并未相诱,不是你三言二语就可污她名声的。清者自清!”   童昌拓见自己孤立无援,气急道:“秋颜她分明对你女色相诱!你与她狼狈为奸!”   沧淼摘下自己项顶王帽,掷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怒然道:“军中,已病入膏肓!由高处作病,向下腐蚀,此风不除,本王恳请摘去御弟、仲父之名。从此,与皇门别过!”   秋颜除下了护国公的帽子,同样掷落在地,“军中毒瘤不除,不除其军籍,教忠臣寒心,若不正之风盛行,秋颜不为护国公!实在怕被同僚背后捅刀子!”   众人大惊,沧秋联合给帝君为难,不由都纷纷躬低了身子。   童昌拓环视众人,无助而嘶声道:“你们都看到了吧,他们二人合起来逼帝君除去我童家这个忠将世家!他们二人....根本是卑鄙小人...”   童寒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我的军籍啊。   “够了。”帝千傲怒了。   浅浅一句,童昌拓立时噤声。   众人变色。   帝君怒拍桌案,“看着爱卿之间互相拆台。朕心痛至极。朕养得好官!”   百官心中一凛,汗透衣襟。   帝千傲严肃道:“童老,秋颜的官职,是由于他兄长秋朕给的。是否朕也与她有染?”   童昌拓立时心头一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帝君,臣惶恐,帝君用人唯贤,自是不会被女色所惑。”   帝千傲又说,“御贤王,是朕拨去暗中查西冥案的。是否,朕与御弟,狼狈为奸,陷害你童家?”   童昌拓将额头点地,“臣...惶恐至极。帝君言辞属实辛辣。”   帝千傲没有继续理睬童昌拓,而是对沧淼道:“御弟可有办法根治这军中绝症!治病除根!”   沧淼颔首,“此症由外难以攻克,须由内自破。臣有一味良药,恳请准其入殿。”   童昌拓心中犹如擂鼓。   帝千傲颔首,“准。”   沧淼将手拍响,“带童寒之亲信,段阐入殿。”   言必,自大殿门处被押进来一人,这人垂着头,快步入殿,奔到堂中跪倒在地:“参加吾皇。”   “起身。”帝千傲摆手,“你是童家军的人。”   段阐回首看了看自己的主子童寒。   童寒对他点了点头,放弃挣扎。   段阐眼眶一热,又看了看沧淼,那天夜里将他传至毒虫殿的男人,他此生不想再体验一次毒虫殿内的经历。   毒虫殿内,御贤王并未对他用毒,但比用毒可怕多了,王爷选在毒虫殿温柔地和他讲大义还有养生,以及珍爱生命的重要性,还有家庭理念,以及单亲家庭的不易让他务必做个活生生的父亲,还有与他在纸上罗列着跳槽的...丰厚待遇。   直听的段阐浑身衣服都湿透了。最后王爷希望他弃暗投明,总归毒虫殿大椅上那邪魅如斯的男人,段阐此生不想再领教一回了,就挺...邪门的,温柔却让人怕得要死。   “回禀帝君,我自幼追随童昌拓,后追随童寒,对他们父子为人极为清楚。”   段阐虽然不齿自己主子的行为,但是背叛主子改投御贤王,到底是背叛家主诛心般的感受。   他眼睛血红道:“这回,西冥案子,是童寒吩咐属下,暗中监视着秋将军,只在抢人头的时候出现。童寒说他只参加成功的计划。他说不能让帝君知道他参与了不成功的计划。他要明哲保身。今儿早朝前,童昌拓在府里说,要把脏水泼到秋将军和御贤王爷的身上去。”   童寒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紧攥的手,流失了血色的面容,失败的人生。   童昌拓嘶声道:“段阐!你...你竟然出卖家主!”   段阐沉声道:“老爷,段阐是老实人,很多事情,段阐内心里是不愿意干的。对不起,段阐选择了正义。”   童昌拓双手打颤,“此人...此人也必是收了秋颜的好处,被那御贤王爷收买了。童寒,儿子,你说话啊!!!!”   童寒叹口气,缓缓的步出了队列。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着童寒。   童寒步至殿前,经过秋颜时深深凝她一眼,随即跪倒在地,迎视着帝君的眸子,“帝君,此事,是童寒的错。秋颜所言,御贤王所言,段阐所言,全部属实。童昌拓童老将军所言,没有一字属实。”   帝君眉宇动了动,“童寒,朕亲自点你为将,自你十二岁,朕就器重你的将才。今日看起来,朕并没有看错。本性不坏。生错了家庭。”   童昌拓登时间心脏沉入谷底,“儿子!你...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童寒向帝君磕了一个头,又道:“童寒错了。童寒是军中绝症,是不正之风,是朝中病气。原来护国公之位,并非童寒真正之向往。求帝君,除恶务尽!赐童寒速死。”   秋颜睇着童寒,这个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男人,这个在北地凌华殿吴书业造反时为她挡箭的男人,这个抱着古琴坐在她家门槛上不肯离去的男人,她竟觉眼眶发涩,他认错了,她并没有预期中的痛快,反而难过至极。   童昌拓老泪纵横,跪行到帝君跟前,“帝君,莫要听他胡言。求帝君念在我童家为朝廷出生入死,屡立战功的份上,留..留犬子一命啊!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童寒觉得好轻松,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轻松过,自没了秋颜,其他的也就不紧要了,丢了不可惜,命也不想要了。   帝千傲叹口气,沉声道:“上将童寒,为私利不顾大局,行差踏错险些酿成恶果。念其真心悔过,念其过往功绩,随朕征战六国出生入死,其死罪可免。扒去将军服,摘下将军白羽,此生降为初等兵卒,随军赴远洋征战拓疆土,永不晋升。”   童寒将额头点地,“谢主隆恩。”   我一生追逐名利,却余生永远错失名利。帝君就是帝君,知道如何使我懊悔不及。   “子不教,父之过。”帝千傲沉声说着,“北靖王,免去王之封号,贬为从五品大夫,免去登金銮述职之资格。”   童昌拓登然间面如死灰,瘫在当下,原来帝君的‘没有下次了’是指我再无资格进金銮殿啊。   宫人下来,将童寒的将军服扒下来,将他项顶的将军羽摘下了。   童寒仅着一袭中衣,对秋颜惨然一笑,唇语道:“对不起,颜儿。”   秋颜别开了眸子,眼睛却红了。   沧淼见她对童寒有不忍之色,心底微酸,紧了手。   退朝了。   帝君离席后,百官也要离开。   沧淼却沉声道:“诸位大人留步。”   众人一怔,“王爷何事?”   “四月初八,都来参加本王的婚礼。”说着,便挥手教子芩进来派发请柬。   秋颜温顺的随着他与众人发请柬,歇朝后,就又记起萱薏尔容,御贤王的青穗玉佩了,她陪着笑,强自欢喜。但她不应该怪他,他是为了和她在一起才妥协给萱薏的。   “恭喜御贤王和护国公喜结连理。届时我们一定出席!”众人附和着。   沧淼的婚礼请柬没有给秋正佑的老部下娄老先生,也没有给宋相及宋南玄。   娄老先生出了宣武门往自己随从后臀蹬了一脚,“速速随老夫去秋府还石狮子去!快!!!”   那随从被蹬出老远,连滚带爬的立起身来,“是!老爷。秋老将军要是不收石狮子呢?”   娄老先生厉声说:“老领导要是不收石狮子,咱们就跪着求到他收为止啊。你还没看清局势吗,他闺女和御弟攀了亲戚了!她往后可是能和皇后称姐道妹的人。往后,咱们都得看她脸色!”   那随从道:“是!老爷。”   宋南玄对秋颜好一通求,“颜姐,看在我跟你混的份上,让爷给我一份请柬呗。这回旁人都得你的婚礼请柬,就我不得,以后在朝中怎么立足呀。”   秋颜见他软声求她,便笑道:“我也拿爷没办法。”   宋南玄又绕到她面前,“颜姐,求你了,帮帮忙,你的结婚贺礼我备十倍,求求了,别把我搞的边缘局外啊。带我一起玩呗。”   秋颜便朝着沧淼道:“爷,给他一张请柬吧。他毕竟在西冥案中与我配合。对我帮助颇大。”   沧淼摆摆手,“别想。不可能。”   宋南玄立刻委屈上了,“爷,我晚上去找你喝酒。再商量商量啊。”   沧淼没理他,最后步出殿外,将婚礼的请柬递到了童寒的手里,“来喝喜酒。”   “爷,我就不去了。看着她嫁人,承受不住。我家亲戚我得一一通知四月初八不用来我家喝喜酒了。”童寒拿着这沉重的请柬捻了捻。   沧淼轻笑,“我请柬递了。是否出席,自己定夺吧。往后怎么打算?”   童寒叹口气,“回家收拾一下,下大洋去海的那边沙场看看去。此生为兵卒,活在沙场吧。”   那边有宫人道:“护国公,请你移步将军殿,受封金羽。”   秋颜颔首,“好。马上去。”   今天是四月初六,在晌午的晨光里,在心爱之人的瞩目之下,秋颜登上了将军殿,由帝君戴帽,由皇后亲手在帽上插上金羽。   成为了大东冥唯一的女护国公。   当她下了将军殿,在观礼席首排被拥着偎在御贤王的怀里时,余光里,似看见被摘羽夺令的童寒那孤寂的身影,缓缓的自那条冗长的官道上孤单步去,直出了宣武门的方向,不见了人影。   沧淼垂下头,凝着秋颜的面颊,轻声问道:“舍不得他?”   秋颜摇头,“没有。”   “嗯。没有。”沧淼将拢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浪子回头金不换。我都为他的悔过动容了。秋妹,为他红了眼睛。”   秋颜叹口气,“神医。我...”   她想说只是出于二十几年的友情,但是才说一个我字,便见萱薏的丫鬟尔容来了,她不敢直接邀请御贤王,只来到荣亲王的身边,说道:“荣亲王,萱薏公主不日就要动身回北地长居了。她今日摆了离别宴席,请诸位好友,都去参加,与她践行呢。”   秋颜听见萱薏的名字便肩头一震,尔容如掐着时间点来的,适时的唤醒了我胃部痛感。   荣亲王一怔,“萱薏姐姐要回北地长居了?”   尔容睇了睇秋颜,随后极有深意道:“对,公主已经了却...心事,这边没有牵挂了。只想着回北方养好身子,安稳度过余生就是了。”   秋颜的心里分外难受,萱薏了却的心事指什么,她清楚,是得到了御贤王的子嗣。   沧淼察觉道秋颜在他臂弯薄颤,询问道:“怎生作抖?可是害冷了?” 第508章 你不似你   秋颜抬起面颊,与他笑道:“不冷。四月里挺暖了。方才受封时离帝后近,我心头紧张,出了汗。风一吹,有点凉。”   萱薏为何选初八这日回北地,那日我秋颜成亲啊,为何独选这日,提醒我她得到了御贤王吗。   沧淼只觉与她隔着一层什么,他心头闷闷的,习惯了她什么事都与他诉说,突然她不愿诉说了,就显得与他不亲了。   他将自己的外衫退了,披在她的肩头,笑意温润道:“方才妹妹登上将军殿,威风的很。我坐在前排,腰杆挺的直啊。旁人都羡慕我。过二日,护国公就下嫁我御贤王府了。”   秋颜披上有他体温的衣衫,心中一暖,嘴唇轻颤,险些红了眼眶,我有一个大机密,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生性豁达,竟因感情之事乱心绪至此,“嗯。”   荣亲王对尔容道:“其余还请了谁去与萱薏姐姐践行?”   “还请了太后、皇后,几位公主,数位诰命夫人,几位老友,都是熟人。宴席在傍晚酉时开始。”尔容回答着。   荣亲王颔首,“去回了萱薏姐姐,本王一定准时赴宴,与她践行。”   尔容对御贤王俯身道:“王爷,您是否有时间出席?”   沧淼垂首睇了眼秋颜,她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蹙,他沉声对婢子道:“昨儿夜里,你和主子去医阁,本王将话说得已经明白了。好自为之。”   尔容颇具意味地暗暗睇了眼秋颜,“是,公主已经明白,于是要回北方了。”   秋颜心中犹如剜绞。   尔容对秋颜俯身,“护国公是否有时间出席,公主说她过去对护国公多有得罪,希望可以当面道歉。”   “我练兵场还有事。就不过去与公主面别了。公主保重。”秋颜有礼地说着。   尔容回漪兰殿与公主将秋颜与御贤王的貌合神离之状都禀报了,萱薏公主愉悦地亲了亲自己的暹罗猫,只说护国公一言九鼎,答应了不说出来,真不说出来,迟早作心病死了。   宁华过来与秋颜道:“老大,练兵场那边等着您操练呢。大洋海外战事眼看又起。”   秋颜颔首,“走吧。”   说着,自沧淼的臂弯出来,将他的外衫自她的肩头取下,还了回去,交代子芩道:“你务必照顾好爷的身子,按时与他用药。”   而后便又看了看沧淼的腰间,便随宁华去了。   沧淼将手紧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是我的腰惹的祸?   荣亲王靠近几分,“兄长,你是不是这腰不行?我看你是腰里落下的埋怨?”   沧淼叹口气,“女子难养,原以为她如白纸,谁知白纸藏起心事来,来势凶猛。好生折磨。”   子芩看了看爷的视线,发现其视线是循着走远的护国公的背影而去,马上道:“爷,不如您去练兵场走走?我回家抱了琴,护国公练兵,您抚琴与她听。子芩看出护国公心绪不宁呢。要成亲了,可不能不愉快呀。”   沧淼将下颌点了点,便紧了步子,跟上了秋颜,伸手把她手腕握了。   秋颜腕上一紧,回眸里沧淼丰神如玉般地立在那里。   “送你。”   秋颜艰涩的张张口,“爷,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您需要休息。”   “我送你。”沧淼并非喜爱勉强他人之人,这次却没顾她的拒绝,径直将她牵上了自己的车辇,“我需要休息,我更记挂你,你若不愉快,什么都不紧要。”   车辇内,沧淼坐在一侧,秋颜将手押在胃部坐在另外一侧,时不时看看他的空落的腰间。   沧淼大抵觉得自己这腰遭她嫌弃。他将手伸出搭在她脉上,“心火旺盛。秋颜,不出三日,你就死了。这心病是什么?和我也不能诉说,必是怕使我为难?然而实际上为难我,好过于为难你自己。我长你十岁,很多事,对你是事,对我不是。听听我的建议?”   秋颜微蜷着身子,“我想即刻请命出征。去海外为国效命。”   沧淼心中一闷,“即刻?明儿初七,后儿初八。即刻到几时?说说看,我斟酌一下,御贤王府洞房内的双喜字贴是不贴了。”   “我不知道。”   “那等你想好再说。双喜字,我命人照贴。”沧淼轻笑。   到达练兵场时是半下午,秋颜与战士们操练拳法、兵器,她招招发狠,战士们很快败下阵来,纷纷后退,不再与她过招,秋颜见无人与她过招,连宁华也被她战在下风,她便与练武桩子为难,直把个练武桩打的稀碎,她的手指关节也布满伤口,流着血。   练兵场高处阅兵台上,沧淼将她自暴自弃的样子看在眼中,他轻轻抚响了琴音,清幽的琴音钻入几乎半疯魔的秋颜的耳中。   秋颜才停下了手中动作,循着琴音来到阅兵台上,无助地坐在沧淼的身边,将他的手攥起,使他手心轻轻搭在自己的心口胃处,大眼里盛着眼泪,无助道:“爷,救救我,我好疼...我疼。”   沧淼意识到她面临大难题,轻轻抚着她的发髻,“练兵场这里忙完了吗?”   “忙完了。每日下午未时到酉时,练二个时辰。”   沧淼颔首,“跟我回药阁吧。”   “嗯。”秋颜点了点头。   练兵场在皇宫的西首,回到药阁时大约是酉时二刻,日头西斜。   秋颜进得他的领地,熟悉的药香使她不安的心绪宁静了些,她习惯性地去落地窗边看锦鲤。   沧淼拿了药物帮她细心处理着手部因为练功而落下的伤口,秋颜小心地看着他温柔的神情,更觉委屈。   为她处理好伤口,他拿出了一套他干净的衣衫,对她说道:“去沐浴吧。”   秋颜摸了摸自己因为练兵而汗湿的发髻,便接过他递来的衣衫,往着月华池步去,他又交代着:“伤口我包扎好了,不怕见水的。若是你忧心伤口,我可为你沐浴。”   “我...我自己来。”秋颜去月华池净了身子,出得来,身上穿着他的衣衫,显得宽大,她如穿了兄长衣衫的小孩儿。   沧淼已经沏了杯暖暖的蜂蜜水,“过来饮口温水。”   秋颜便在他身边椅上坐下,端起那白玉杯,饮了口甜甜的蜂蜜水。   沧淼则为他自己倒了一杯安溪铁观音,到底蜂蜜水不成熟,他目光笼着她的面颊,轻饮一口茶水,问道:“好些了吗?”   秋颜颔首,“好些了。”   “你早上没食早,中午没食午。我布了膳,用些。”沧淼指了指落地窗外大平台上的桌案。   秋颜看去,见已有几样清淡小食摆在桌上,顶精致的,里面除了他的厨子做的药膳,还有外食,她喜爱的刘记烧卖。   因为胃口不佳,秋颜只用几口就歇筷了,沧淼就没动筷,她一度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她看着鲤鱼池又不说话了,不知坐了多久,落夜了,秋颜问道:“几时了?”   静坐的过程中,她时而看鲤鱼,时而看沧淼的腰身。   “近戌时了。”沧淼凝着她半干的发丝,以及她身上穿着的属于他的宽松的衣衫,平添燥意。   “戌时。我该回家了。我爹要求我戌时前进家的。”秋颜说着便立起身来。   沧淼将她手腕一握,止住她的步子,随后唤道:“子芩。”   子芩进得屋内,“爷,您吩咐。”   沧淼吩咐道:“你命人去一趟秋府,告诉老将军,秋颜今晚上在我这。”   子芩一怔,连忙道:“是。”便出屋去了。   秋颜心头一跳,“爷,还未成亲,我留宿您这里,于礼不合。我...我要回家了。”   沧淼紧了几步,将殿门由内落锁,从锁孔拔出钥匙,随手一抛,将门钥掷入了鲤鱼池内,门钥登时沉入池底。   秋颜走到门处,拉了拉门,却见厚重的殿门,竟纹丝不动,她的心莫名跳得紧了,背脊上有属于自己未婚夫那温柔而深刻的视线。   “过来。秋颜,大小姐。”沧淼将手桎梏在她腰肢,素来温柔的他,头一回强制,他将手臂一送把秋颜掷在他的床上。   秋颜歪在床榻上,心头怦怦乱跳,“爷,您...您干什么?”   沧淼抬起手开始解自己的纽扣,从领口解到腰际,蜜色肌理隐现,“你从早上看我这腰看到了夜里,我不知你心事是什么。但作为男人,我可受不住了。”   说着,倾身,将秋颜的手腕按在榻上。   秋颜紧张地凝着他,只觉自己要溺在他深邃的眸色中,“爷...你不似你了,放了我。我...我怕。”   沧淼声音半哑,修长的手指自她领口往内探,道:“是交代你的心事给我,还是交代你自己给我?” 第509章 度不起   秋颜前些日子得他图文并茂解析一回,也是一知半解,大抵体会到他所说何意,面色倏地红透了。   耳边,却回想起帝萱薏那犀利的话了。   -请你!也高抬贵手,放我还有我腹中的孩子,一条生路。不要厚颜无耻的去沧淼面前装可怜,说你知道了玉佩的下落,让他来杀我。你那样很恶毒,你知道吗!-   秋颜挣了挣手臂,他如被她的动作牵痛了伤口,他眉心微蹙,唇瓣血色流失,秋颜心疼他,便不再挣扎,将眸子合起,睫毛轻轻颤动着。   “嗯,很好。我明白了,你是要把你自己提前交代给我。瞒着你家人,来吧。”   沧淼说着便将滚烫的亲吻落在她的腮畔,颈项,带着惩罚的意味,不如往昔那般轻柔,秋颜起初抵触着,后来沦陷在他熟稔的技巧下,直到她小腹一凉,衣物被解,只差最后一步,他如要修理她般动作间并不珍惜,反而有意作出些羞辱。   秋颜被吓坏了,撤着身子,将腿收紧,低声道:“我...我说。”   “秋妹,嘴不够硬。我倒高估你了。原以为得好生修理一番。结果,门都没入。”沧淼舒了口气的同时,爱怜的离了她身子,帮她将衣物系好,倒不是真要婚前不尊重她,只为逼她开口。   秋颜有些失神,环着膝盖坐在枕边,长发倾泻在肩头,神态娇赧。   沧淼摸摸她头,“你先想想。我去外面吹吹风。”   说着,步至落地窗外,静了二盏茶功夫,才又回得来,进屋也离秋颜颇远,手仍有些颤如隐着什么,他温声笑道:“说吧,是什么困扰你的,让你都想即刻出征了,不是说过,此生不抛弃我?”   秋颜心头一揪,“神医......”   “嗯。我生气了。有话藏着,把我当外人。”   “没有把您当外人。”秋颜又睇他一眼,方才与他拉扯间,她的手抚到了他有力的腰身,她又看了眼他的腰。   沧淼一怔,“还看我的腰?意犹未尽?我看极难留到初八了。”   秋颜马上别开眼睛,“我...我看您的腰,不是因为想让您受不住。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了几回,没因为出个所以然。   “我可太着急了。我有真言蛊,用上吧。倒豆子似的你就说实话了。”沧淼在屋内急得踱步,谈情说爱可比医病救人难多了。   秋颜问他,“真言蛊怎么用啊?”   沧淼睇她,“埋在舌根下。切个小口。试试?把舌尖伸出来,我瞧瞧。”   秋颜咽咽口水,“不用真言蛊。我说就是了。”   然后又去看他腰。   沧淼气笑了,她算是和我的腰杠上了。   秋颜深吸一口气,把大机密吐露了,“爷,我...什么都知道了。”   ?   沧淼一头雾水,她如心怀天机似的,他却不能领会其精髓,他耐心道:“你知道了什么,可以分享给我知道一下吗?”   “您...您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啊!大小姐!”沧淼半笑半恼,声音仍旧温温的。   子芩在门外就比较着急了,就是这个门由内锁死,这俩人怎么出来呢?当然,我不希望他们出来,最好关一夜。免得爷的媳妇儿跑了。但也怕爷把人逼急了有生命危险。   秋颜轻轻一咳,“就是...那个事。你那个青穗玉佩的去向,我已经知道了。”   沧淼觉得匪夷所思,她心火上涌做下心病,就因为他不知丢哪里去的玉佩,“哦,那个玉佩昨儿与你提亲回来,不知掉哪去了。你拾着了?”   秋颜咽咽口水,“爷不必掩饰了。”   “我没掩饰。玉佩是真掉了。”沧淼觉得有趣,一把年纪哄小姑娘不容易,他越发有耐心,“好妹妹,万要......说点我能听懂的?”   秋颜黯然神伤道:“我不怨您。我知道,您这么做都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我...我虽然心里很难受,可我不怪您,我会试着自己慢慢消化的。还有...以后你那个孩子,要是回来继承家产,我也...我也会分二成给他。”   “你等会儿!你挺大方的。肯分二成给他。”沧淼轻轻一咳,“但我想问一下,我哪个孩子啊?婚都没结,我哪冒出个孩子。”   秋颜泪眸凝着他,两滴眼泪落了下来,“就是您和萱薏的孩子。只怕...只怕尔容也会给您生一个二个。原我以为单我可以给您生宝宝。”   “自然是单你可以。”沧淼拢了拢自己的发丝,“我和萱薏有孩子,和尔容也有,还一个二个?这事情就晦涩难懂了。是因为我看她们一眼,她们就怀了?”   秋颜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也就不再隐晦,“爷和我打太极。是爷要我说的,我说了,您又不认。萱薏都已经告诉我了。”   沧淼就明白过来了,“她告诉你什么了。”   秋颜抬眼看了看他,“她说,您为了和她断绝关系,为了和我在一起,于是就给了她一个孩子,然后还说您兴起,把尔容也留下过夜了。她说您无度。但她没解释无度是什么意思。”   沧淼听了之后,算是明白过来秋颜从一早上就难受的小脸变色的原因了,原来是帝萱薏在背后败坏他名声,“我没有无度。我对她们我就度不起来。”   “所以,无度是什么意思?”   沧淼喉间一紧,“初八告诉你。”   秋颜大抵明白了无度解释起来费时费力,他许是一下解释不清楚,她轻轻叹口气,“爷不必去杀她。我不想做恶毒的女人。就...这样吧。我既然爱您,就接受您的一切。”   “我挺感动的。但你不需要委屈自己。我不准你受委屈。”沧淼将她肩膀一握,“你怎生相信帝萱薏的话。我哪里是那般随便之人。孩子又不是说给就给的。她在有意挑拨我们的感情。不要理睬她。”   秋颜不知真假,又问:“那您母亲的青穗玉佩怎生在她手中?”   “昨夜里她的确来了,确实扑在我身上缠了一回。这么说当是那时候被她摸走的。”沧淼试着解释。   秋颜不说话。   “你不信?”   秋颜轻声又道:“清早卯时我就来了,我绣了一夜的小老虎荷包,心心念念来送给您,结果我未进殿,就听子芩说你们三人通宵达旦忙了一夜。”   沧淼焦急不已,“这一桩桩都是巧了。这样,我教子芩进来给你解释一下。我自己说,你可能觉得我的话不真,让子芩说。”   秋颜见他着急得不行,倒似真受了冤枉,她心里的难受之感渐渐得失了不少。   “子芩,进来一下。”沧淼对门畔轻唤。   子芩闻声,看了看由内锁死的门,说道:“爷,您把门下钥了,我进不去。”   沧淼颇为尴尬,看看秋颜,又说:“不对,单子芩给你解释,你必觉得他是我的人,话不尽真。子芩,你去将荣亲王请来,把海胤也请来。”   “是,爷。”子芩就命人快马加鞭去请荣亲王,他自己则打着灯笼去请海胤了。   沧淼则将裤腿折到膝盖处,然后走到落地窗外,步下了石阶。   秋颜穿上鞋子,跟去落地窗处,就见沧淼已经顺着台阶下了鲤鱼池,手在池子里摸索着。   “爷,您在干什么。”   “我找门钥匙。”   秋颜见他对自己情真意切,处处为自己着想,当即觉得是自己轻信了萱薏,误会他了,红着眼睛道:“夜里水凉,上来吧,我信您说的话了。”   沧淼又在水里走了两回,竟没捞着钥匙,把锦鲤赶的到处游窜,他抬头看看秋颜,见她红着眼睛在哭,于是走上岸来,净了手把她拥在怀里,“我会把帝萱薏的事处理好的。这件事情上你受委屈了。怪我。但这次以后,万万吸取教训,你和我是坚不可摧的整体才是。我若有二心,我自己会告诉你。”   秋颜真诚道:“我实在没有想到,她会用自己的清誉来欺骗我。那您对我有二心吗。”   沧淼温声道:“没有二心。一心一意。”   秋颜感情颇为直来直往,以心换心,他说的话她就放在心里信了,于是就甜甜地笑了,笑着笑着就将脸埋在他怀里抽泣起来。   子芩这时在门外说道:“爷,荣亲王和海公公到了。劳您开门。”   沧淼轻轻一咳,“子芩,这样,你在我这个卧寝的后院院墙上,搭个梯子,你们顺着梯子翻过来,从落地窗这边进来。我这个钥匙...一时找不见了。”   说着,便压低了音量,用仅秋颜能听见的嗓音说道:“钥匙扔得有点早。”   秋颜破涕为笑,瞬间面上愁云都不见了。   子芩:“......是。”   荣亲王:“...什么事啊这是。”   海公公:“......一把年纪了我,半夜爬梯子。”   三人由木梯翻过院墙,经过鲤鱼池,来到了落地窗前。   沧淼拉了张檀木大椅让秋颜坐下,随即自己对那三人道:“荣弟,海胤,子芩,昨夜里,我和谁干什么忙了一夜,烦你们给作个证。”   荣亲王一怔,哈哈哈,原来是兄长半夜被媳妇儿训话,找证人证明清白啊。   海胤咂咂舌,就这样被人嫌弃,沦落到要落锁才能把人留住,几时能生出崽子?   子芩忍着笑,爷的表情好无辜啊,莫名其妙就被媳妇憎恨一回。   荣亲王轻轻一咳,对秋颜深深一揖,认真道:“嫂嫂容禀。实际上,哥哥昨夜是去烟花场喝花酒,喝了一整夜!”   秋颜:“......?”   沧淼:“!”   友尽了。 第510章 文南词   沧淼就更着急上火了,他为人清净,感情上也不喜爱喧闹,只期望夫妇静好,他将手搭在荣亲王的肩上,“看笑话没够?”   荣亲王忙说,“还不是兄长脾气好。换成‘某’,我可不敢。只有兄长敢与‘某’打趣。”   海胤拿眼直剜荣亲王,“可不就是欺负人,换成帝君试试。快重新解释一回吧。别让外事扰了这两个人。”   “海公公,”秋颜见他们情态之间都对她分外疼爱,她明白这都是因为敬着御贤王,进而敬着她,做御贤王女人,很安心,她轻声道:“我知道荣亲王是开玩笑的。御贤王爷人品高洁,是不会去烟花场的。这个我可没信。我纵然耿直,却不至于那般。”   沧淼心中一动,放下心来,她真好,心思单纯,就这样信任着他,纵然萱薏污他名声使她误解,她也不与他争执而是默默的承受,总归是惹人心疼,他哪里舍得使她受委屈。   “嫂嫂所言极是。兄长心里眼里独嫂嫂一人。实不相瞒,嫂嫂与童家有婚配这二三年,兄长可过得极为艰难。”帝元荣说着。   沧淼笑着凝她。   秋颜脸上热热的。   “昨夜里,实际上兄长,还有帝君,还有我,我们三人通宵达旦的忙了一夜。”帝元荣说着。   沧淼轻轻一咳,“你可否说话不要留半句,忙了什么事,得说出来。”   帝元荣觉得有趣,嫂嫂纯真又不会多想男风之事,兄长倒急了,“抄婚礼的请柬。”   海胤颔首,“是啊,我负责研墨,子芩负责递空请柬,三位爷就负责抄写啊。御贤王说了,请柬上,秋颜的名字得在第一位呢,得落在他的名字前面,是尊重,也是珍惜。”   秋颜立起身来,很有礼貌的与几人颔首道:“今儿夜里属实因为我,烦扰各位了。很不好意思。这样的事情我以后不会再有二回了。”   众人见她言语间有礼又懂事,不由都会心笑了。   “没事没事,我们特别愿意给御贤王作证。”海胤连忙说着,“有媳妇儿的人才需要人作证呢。这不显得咱有吗?”   沧淼:“......”听着别扭啊。   海胤特别有眼色,对荣亲王及子芩挑下眉,“咱们已经发挥完作用了,走吧。在这里怪多余的。”   待荣亲王及子芩回应,海胤望着沧淼,“钥匙可找着了?出院就不用翻墙了吧?好歹都是有身份的人。”   沧淼将手搁在唇边清清嗓子,“刚她要走。我一急把门给锁了。顺手,门钥...让我扔鲤鱼池里去了。”   海胤:“......”这么不留后路的吗。   荣亲王立马把裤腿折起来,“那咱们还有些利用价值,帮忙把钥匙给他捞出来吧?不然兄长还得请宫中开锁师来,婚前禁锢娇妻,一下他就出名了。”   然后,荣亲王、海胤、子芩三人都下了鲤鱼池,拿网子兜了七八十来趟,把锦鲤赶的到处乱窜,终于在池水中间假山的一处石凸上找见了门钥。   终于,这三人用钥匙开门,走了寻常路出去了。   这晚上月色很好,满池子被惊了的锦鲤慢慢地也安静了下来。   秋颜心病一除就觉得饿了,沧淼命人将膳食热了重新端来,她小口用了些。   沧淼就观察着她的一些小喜好,烧卖不吃皮,单吃内里;青菜单食叶子,梗不食;大虾一个不用,懒得剥虾皮。   他于是培养着自己的喜好,烧卖只吃皮,青菜爱食梗,分外地爱剥虾。以前对食物没偏好,现在有了。   秋颜见他食她摒弃的,她就极为吃惊,“我娘见我挑食会数落我。在家我不吃虾,我娘说我不爱吃虾,实际我是觉得剥虾麻烦。神医对我比娘对我还温柔有耐心。”   “这都是无伤大雅的。大将军怕食青菜梗,也着实逗趣。”沧淼觉得她非常新鲜,他有余生可以了解她的许多小细节,他幽幽一叹,“我只可惜,没有在你小时候藏在点将台后面望着我时,与你说说话。也后悔,你十八岁受伤后在军营误入我军帐子那次,没有细心听你说明来意,就将你轰了出去。每思及此,对妹妹心疼不已。也觉得自己...不开窍。”   秋颜嚼着虾,眼眶就红了,是了,悄悄望着他多年,好苦涩,而今他竟是我的了,好不真实,女孩儿当自强,只有努力变得优秀,才能得到优秀的人欣赏,我爹娘诚不欺我。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过去不可追忆,珍惜当下。”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沧淼与她对着诗,秋妹会咏诗,不管意境对不对,他已经意外,“妹妹有什么梦想?”   “乱世去前线保家卫国。太平盛世,就沉下心练兵增强兵力,居安思危。还有给神医生宝宝。神医的梦想是什么呢?”   “希望老百姓病了有药用,将平价医馆开遍东冥,使百姓就医不再难。研制救命药,希望世间减少病痛。还有,和秋妹一起养宝宝。”   他们相视一笑,竟觉得遇到知音知己,也是灵魂伴侣。   沧淼将秋颜欺在窗外的软椅与她咬耳朵,软声问她:“晚上留下过夜,我不会伤害你,就搂着你给你讲故事,牡丹亭、梁祝、红楼这些,愿意吗。”   “但你说的故事都挺吸引人的。我看兵书比较多。其他杂书我爹不让看。”秋颜靠在他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红着脸道:“可我爹不允许我夜不归宿的。”   沧淼拿鼻尖轻轻触她耳廓,“你自己什么心思。”   秋颜甜甜笑着对他露出一双小虎牙,“我想听您讲故事,也想您搂着我。”   沧淼立时心中发甜,枕在她腿上将面颊埋入她胸腹,内心挣扎了许久,到底不能让她被人诟病,起身温声道:“我们先去漪兰殿给帝萱薏践行。而后我送你回家。”   “好的。”秋颜没有多想,但也觉得他此去似乎并非单纯的践行。   ***   漪兰殿与皇宫隔街相望,在后宫的外围,院中种着大片的夹竹桃,正值花期,大朵的浅紫色花朵压得枝头都弯了。   萱薏办的践行宴席非常热闹。   皇后坐在主座。   太后坐在次坐。   各公主、诰命在下首席间。   萱薏准备了很多皇后娘娘喜爱的贴近民生的文南词,现在戏子们正在演一曲《小孤山下唱小姑》:“青花衣篾斗笠,渔鼓嘣嘣响。灰长衫麻草鞋,四胡声声扬;唱一唱小孤山,立在江中央,行船不怕风高浪又险,小姑娘娘来护航。”   洛长安倒未被讨好到,萱薏这曲子,引起不快的回忆了,江啊,船的,就扫兴。   太后剥了小半碗瓜子,将精致的小碗递到洛长安手边,“好女儿,你尝尝,如此剥好了拿小勺用,趁势。”   洛长安抿唇笑笑,“倒劳母亲与我剥瓜子了。曲子也不是母后喜爱的越剧了。”   小桃使试毒银针将瓜子一一扎了,才对太后娘娘道:“原是帝君吩咐的,但凡过皇后娘娘口的食物,都要验毒,您老莫多心。”   太后已经没了棱角,只温声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些总是好的。傲儿是对的。”   说着就去握洛长安的手。   洛长安借拿帕子拭面颊而躲开了,梅姑姑的命我无法释怀,并非一句好女儿,我就忘了,而今记起,尤觉得思念梅姑姑至极,每次唤我女儿小梅官儿,都宛如梅姑姑还在。   太后失落地缩回了手,能容我见孩子已经极好,其他不多求了。   突然,门处一阵哗然。   不知谁惊了一句:“御贤王爷和护国公一起到了。”   紧接着,便见由那千树绚烂的花枝处步来二人,竟如金风玉露相逢,胜却人间无数。正是沧淼与秋颜到了。   萱薏看见这二人手牵手十指相扣地过来了,脸色立时就不悦了,丫鬟不是说他们貌合神离吗,如何看起来如在神交,感情更加深厚了!   沧淼带着不少宫人来的,一进来就把正在唱的曲儿给冲停了,戏子们四下散去。   沧淼望着秋颜,“去皇嫂身边坐下。”   秋颜颔首,“好。”   说着,便来到洛长安身近。   洛长安方才听那个《小孤山》听得不愉悦,看见秋颜来了,心情就颇好,将其手拉住,让她坐在身边,低声道:“今儿宫人说你练兵不过来,我还失望了。”   秋颜笑着指了指沧淼,“原是练兵不能过来,后他要来,我就随他过来了。只是中间来显得不好。”   洛长安宽慰她,“没有不好。你一来,本宫这耳朵就不必听《小孤山》了。你为本宫解了难。”   沧淼眸色愠怒的睇了眼萱薏,后者不卑不亢的也睇着他。   “来人,把萱薏押了。”沧淼吩咐着宫人。   话音一落,就有四名女仕押着萱薏的手臂将她自座位上提了起来,在众人眼前,把她按着跪在了洛长安与秋颜的跟前。   在场有许多的公主、诰命、还有萱薏的很多好友,大家一下就炸了。   “御贤王爷怎么当众让萱薏姐姐如此难堪呀?”   “对呀,像押奴才似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好丢人啊。”   “是萱薏姐姐做了对不起秋颜的事儿吗?王爷是替秋颜做主来的?”   萱薏听着众人议论的声音,加上众人的视线都朝她看过来,她觉得很丢脸,一张俏脸都红透了,她厉声对押着她的宫人道:“放开本公主!” 第511章 忘忧   太后不解地问沧淼道:“孩子,这是何意?如何将你萱薏妹妹给按着跪下了?”   下人为御贤王搬了大椅,御贤王便在秋颜身近坐了,将她手攥住。   秋颜咽咽口水,她倒没想过可以御贤王和皇后、太后坐一排,就...挺不真实的,像做梦一样。   沧淼没有径直回答太后的问题,而是俯视着帝萱薏,“是我当众将你的所作所为说出来,还是屏退外戚,独留自家人商议?”   萱薏气愤地鼓动着胸口,半天才道:“屏退外戚。”   沧淼挥挥手,“停宴。送客。”   言必,殿内的各公主、诰命以及萱薏的闺中好友都离去了,只余剩皇后、太后、沧秋、萱薏母女共六人。   太后看看萱薏,又看看苏太妃,随即又问沧淼道:“可是她行差踏错,惹了你?”   沧淼睇向萱薏,“是你自己坦白,还是我说?”   萱薏垂着头,将手紧攥,不肯说话。   沧淼于是对皇后、太后道:“本王马上就成亲了,萱薏蓄意破坏我的婚姻,在我成亲前二日,盗取我的玉佩,败坏我的名声,在我的未婚妻面前污我留她和她的丫鬟尔容一块儿歇着。实在是...不知羞耻。秋颜因此落下心病,险些没了性命。我愤怒至极。”   萱薏紧攥着手,被当着皇后与太后拆穿,当真难堪,所幸帝君没来,不然,真是要立时死了。   洛长安不悦道,“荒唐。堂堂公主,如何行事如此下作!”   太后厉目睇向苏太妃,吉祥抬手便给了苏太妃一记耳光,太后冷声道:“好好的公主,都被你这下作的贱人教坏了!”   苏太妃捂着脸跪倒在地,拿眼角看了看太后,不敢作声。   萱薏明白是秋颜将事情已经告诉了沧淼,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她心中羞愤又很疼痛,她母亲被太后的丫鬟打了一记,她犹如被诛心。   押着萱薏的宫人从她身上搜着玉佩。   萱薏被几个宫人胡乱摸着搜身,感觉深受羞辱,泪目睇着沧淼,“你让宫人搜我的身啊。我就这么贱?”   沧淼叹口气,“我不是起初就如此轻视你的。给了你多次机会。你把路走绝了。今日之耻辱,是你争取来的”   萱薏脸上血色渐失,“沧淼,你冷血至极。”   沧淼垂下眸子,“分人。看对谁。”   萱薏心中大恸!   宫人将手探入萱薏的衣襟里,将玉佩搜了出来,递给了御贤王。   御贤王将玉佩收下后,先将玉佩在水杯中浸了,随即用手帕擦拭了玉佩,又将擦过玉佩的手帕丢在废物桶内。   萱薏心如刀绞,“嫌我脏啊。”   沧淼颔首,“对。”   萱薏紧紧闭上眼睛,不该问的,问了只是自己平白受伤。   太后见当真自萱薏身上搜出了御贤王的玉佩,于是抬手便亲自往萱薏脸上落了一记巴掌,“亏你还是公主,竟做出如此失身份的事情。盗取男人的玉佩戴在身上,下贱!来人,与她落发,教她进庵堂做姑子去。”   这一巴掌,把萱薏打得结冰了,她通身发寒,跪在那里宛如死了。   宫人们便紧步上来把萱薏地扒着萱薏的珠钗和发髻。   苏太妃竟一字不敢言。太后可怕。皇后也威严。御贤王也骇人。   沧淼自衣襟拿出一瓶药物,搁在桌案,“太后如何发落她,我不管了。我只提一点,这个清洗记忆的药‘忘忧’,给她用了。往后她忘了我,我就干净了。”   萱薏捂着心口,几乎窒息了,“你要洗去我的记忆,你...你竟连我脑中有你的影子也不容啊。”   “对。你我最好对面不识。”沧淼冷冷地别开面颊。   “沧淼,我恨你!你这个没心的男人!我恨你!”萱薏心中猛地一痛,立起身来,便抓了水果盘中的水果刀朝着自己的颈项割去。   苏太妃见女儿要自刎,便扑向女儿身边,惊声道:“女儿,不要做傻事啊女儿!作姑子好歹还有条命啊。”   “慢着。”秋颜眼疾手快,倏地冲出来,一把扼住了萱薏的手腕,微微用力,使萱薏吃痛。   萱薏倏地松了利刃,利刃落地放出一声脆响,她如崩溃了似的瘫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秋颜听见萱薏哭得很伤心,于是从衣袖里拿出手帕,帮萱薏擦拭着眼泪,“公主,别哭了。”   萱薏感觉到自己面颊被轻轻擦拭,她没有想到,在这般屈辱的情景下,给自己善意的会是自己伤害过的秋颜,“你为什么救我。我死了,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我的快乐,不建立在你的痛苦上。”   闻言,萱薏猛地一惊,极为震撼,她未料到秋颜心胸如此宽广,“秋颜......”   秋颜对沧淼行礼道:“爷,可以不洗去她的记忆吗。”   沧淼倒没想到秋颜竟善良至此,不由激赏道:“为何?”   秋颜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公主本性并不坏。她之所以对我有敌意,是因为太过爱慕您了。我不希望我和您的结合,会造成她的悲剧。”   沧淼温笑道:“我听你的。”   萱薏的泪水更是决堤了,她压着心口凝着秋颜,她意识到自己...输了,自己没有这女子的豁达和包容以及大度,她慢慢体会到沧淼迷她什么了。   秋颜对皇后及太后娘娘道:“皇后主母,太后娘娘,看在秋颜刚刚为国破了西冥案的份上,可以不为萱薏公主落发吗。”   太后也极为欣赏秋颜,“你是大功臣,原该顾念你的功绩,你既然说出来了,是要考虑一下。这后宫事,哀家也做不了主。长安定夺吧。”   洛长安微微一笑,“原此事是御贤王替秋颜做主。既然秋颜可以原谅公主。念公主过往十年,在属国为质,为国多有贡献。此次若有改过之意,便不严厉苛责。下不为例,否则,绝不姑息。”   萱薏软在地上,如失了心魂,绝望道:“谢皇后娘娘恩典。萱薏知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秋颜蹲低身子,拿出了自己的婚礼请柬,递给了萱薏,“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萱薏极为震惊,颤声道:“他处处提防我,把我当个疯子,生怕我捣乱。你邀请我参加婚礼...你不怕我捣乱吗。”   秋颜摇摇头,“我看得出来公主有骄傲在,公主温柔漂亮,又懂得琴棋书画,处处都很厉害。只是被执念所累。我相信你可以走出来的。”   萱薏红着眼睛道:“秋颜,这么久以来,我其实想要的就是一份肯定。我在他那里得到了太多的否定。我付出太多从没得到回应,我几乎扭曲了自己。谢谢你把我当正常人。还有,对不起,我恶意伤害你。”   秋颜微笑道:“都过去了。公主院子里的夹竹桃花繁茂,好美。公主人比花娇,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萱薏恍恍惚惚站起来,从桌案上拿起了那瓶清洗记忆的‘忘忧’,她再度来到大雁湖,坐在湖边,回想着自己自小和沧淼的种种苦涩回忆,以及自己内心的那种爱而不得的难过与不堪,她将药瓶打开,取出药物,含在了口中,咽了下去。   记忆剥离是痛苦的,如从身体中拔除骨头,萱薏伤心至极,再度拿衣袖掩面抽泣。   嫪擎第三度在大雁湖看见她哭了,她这回比前两次更狼狈,居然连手帕都没带,他靠近了些,蹲下身子与她递出一条手帕,萱薏再度哭倒在他的肩头,直说:“我...我只怕一会儿什么都忘了。劳嫪将军送我回家。”   嫪擎颔首,“臣遵旨。”   然萱薏并非什么都忘了,只是将心中执念和忧愁沧淼二字给忘记了,反而记得自己三回在大雁湖边哭泣时,静静陪伴着自己的嫪将军。   沧淼牵着秋颜的手,走在正府街上,他看看她,又看看她,“妹妹好有办法,我劝萱薏多次,她都不能放手,妹妹一劝,她竟好了。直接放弃我。我可一身轻松了。”   秋颜微笑,“我也是瞎劝。歪打正着。她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台阶。她也知道,放手总比做姑子好吧。”   说着,她手心一凉,他将青穗玉佩塞给了她,“给你吧。你给我小老虎荷包,我给你我母亲的玉佩。”   秋颜心中一动,就把玉佩收了起来,“那我可赚了。玉佩多珍贵。”   沧淼牵着她手,认真道:“小老虎荷包最珍贵。”   眼看到了秋府门外,沧淼摸摸她头,“进府吧。后儿来娶你。”   秋颜笑靥如花,“好,我等您。”   娄老就在秋府门外背着一捆柴来负荆请罪还石狮子,他从晌午下朝就来秋府门外跪着求见秋老将军了,结果老领导不肯赏脸见他,他叫得嗓子都冒血丝儿了,“秋老,我知道错了,求您老出来见我一见啊。我叫您爹了,亲爹啊!!!”   秋颜往门里入。   娄老热情地说道:“好大侄女儿,你进去跟你爹说一声,让他原谅我一回。回头叔给你买糖吃!”   秋颜倏地笑了,“叔,大晚上你别喊了,扰民,一会儿街坊邻居有意见。拿有味儿地泼你,可就不好了。”   娄老先生道:“这孩子!”   秋颜冲他做个鬼脸便进府去了。   娄老扭头就看见御贤王爷了,跪行着来到王爷跟前,“王爷,这个石狮子,我真是抬走回家做保养,现在保养好了,我给送回来。秋老他不肯收。我这膝盖都跪碎了。听说宋南玄也得了您的结婚请柬了,独我没得...这...这...尴尬了。”   沧淼将身子一低,“有俩字,形容那种做了坏事,食恶果的,我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两个字来着?”   娄老可聪明了,立刻说道:“活该?”   子芩嗤地一笑。   沧淼颔首,“对,就是活该。夜还长,你自便。”   说着便离开了。   娄老先生回味了二刻,嘿的一声,“合着爷是说我活该啊?”   他的下人道:“是的,老爷,他是说你活该。你打算怎么回他?”   娄老耷拉着肩膀,“我陪着笑脸说我活该呗,我还能怎么样呢。”   ****   四月初八。   是个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碧空如洗的好日子。   正府街五号的护国公府邸,张灯结彩。   皇门大街二号的御贤王府邸,也张灯结彩。   就...挺巧的。 第512章 迎娶   不知内情的都道好巧啊。   知道内情的都知原是这二家结了亲家。   御贤王府里,早在三更天,御贤王他就起身了,他划着火折子,风自窗子吹进来,火苗摇曳,险些将火打灭,他用手掩着火苗将烛火点燃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府门处的守卫在灯笼光下犹如雕塑。   他轻唤道:“子芩。”   子芩听见爷叫他,忙自隔壁披衣起身,端了茶水进屋,便见沧淼将大红喜服已穿上了,正在铜镜前整理衣领和袖口,态度非常仔细谨慎。   “才三更天啊爷,刚过子时,晌午巳时去秋府迎亲,还有四个时辰呢。”子芩将茶水递给沧淼,沧淼说不渴没接。   沧淼用秋颜赠他的木梳细细地梳理着发丝,素日肆意半松在肩头的发丝被他梳理在项顶成发髻,“你看我穿这个喜服合身吗?她们家亲戚今天都在,别落下笑话。”   子芩接过木梳,帮沧淼梳理着发髻,最后将喜庆的发带束在发髻之上,庄重而俊逸,“合身。爷自身就是衣服架子,这衣衫又是量身定做,出自皇后娘娘之手,自然是最合身的。”   沧淼又对着衣镜反复打量自己,总之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紧张极了,“你这发髻没梳好啊,重新梳一次。”   “挺好的啊。好好好,重新梳。”子芩只觉得爷今日对形象尤其在意,于是解了发带重新与他梳头,“爷,给您梳头的空档,要不要我与您再对一遍秋府娘家堵门礼上她的闺蜜智囊团会问到的刁钻问题?这些问题,都是过来人,诸如帝君、荣亲王、徐大人、老康这些人提供的,各式各样,囊括所有。”   沧淼颔首,“对一遍。你问我答。”   子芩边为其梳理发髻,边问道:“新娘子属相是什么?”   “属兔。”   “新娘子的生辰八字是?”   “太和二十八年七月初八,子时三刻。”沧淼几乎是立刻就答了出来。   “新娘子最爱什么食物?”   “蜜。”   “新娘子有什么优点?”   “她的优点是没有缺点。”   “新娘子有什么缺点?”   “她的缺点是优点太多!”   “新娘子和你母亲掉湖里,先救谁?”   “新娘子。”沧淼回答得认真,苏婉筠是什么东西。   接下来,大抵子芩又盘问了有百十个问题,囊括了智力大通关之类、文学知识诗词歌赋之类、还有各类才艺表演例如唱首情歌,表演一段舞蹈各种问题。   沧淼一一答出,堪称准备的全面。   子芩颔首:“这样的话,秋府的闺蜜智囊团怎么堵门都没用,爷去了,三两下就过关进门将新娘就迎出来了!”   ***   三更天的秋府,嫡出小姐屋里也亮着烛火。   秋母青蕙今日夜里和女儿一屋歇着,秋颜枕在母亲胳膊上,与母亲正说着话。   青蕙还未开口,已然哽咽:“女儿,往后嫁人了,就不比在自己家,与公婆一处要有规矩,例如饭上桌了,纵是你最喜爱的食物,也不可先食,要先让公婆食用。起早要与公婆问安,当完差回家,也要去打招呼。与王爷相处也要有礼谦让,时日长了,本性曝露,只怕他新鲜感过了,原来的优点又成了缺点了,日子需要经营。在家是女儿,在沧府是儿媳,又是不同,要将他父母视作你亲的,娘家父母这边你怠慢些倒没什么。”   秋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亲。我听母亲的。食不言寝不语。公婆先动筷,我再动筷。早晚我都会问安。”   青蕙将女儿抱着,“似乎昨日我才生下你,转眼就嫁人了。为娘舍不得。”   娘俩哭作一团,自秋颜幼时说到秋颜兄长殁在沙场,又说到秋颜而今荣升护国公,一夜里没有睡,秋颜最后偎在母亲怀里轻声叫道:“娘亲,娘亲。”   说话到五更里,伴着鸡啼,化妆师过府来为秋颜上新娘妆,秋颜的十数名发小,小姐妹们穿着统一的粉色衣裙来闺房与她作伴,大家议论着,一会儿怎么设法刁难姑爷。   “眼睛哭肿了。要么说这嫁女儿前夜,娘俩都是抱团哭呢。眼睛越是肿得如核桃,越是说明母女情深啊。”化妆师递给秋颜一条冷毛巾,使她冷敷眼睛。   足冷敷了半个时辰,才见好些,秋母端着亲手做的早膳进来,才出口一句:“出嫁前做姑娘的时候,母亲亲手给你做的最后一次早饭。”   母女俩可又哭得不能自已,平时天天在一处还觉得彼此讨厌,一到嫁闺女,不管嫁近嫁远,可就连着心不舍起来。   化妆师看了看秋颜的眼睛,只叹这刚冷敷的,又白费了,直到辰时里,半哄半慰着秋颜,一边请秋老将军将秋母带去宽慰开导,化妆师这边才能顺利为秋颜上妆。   终于在辰时里,为秋颜上好了妆,盘了头,穿上了大红色新娘喜服,登时间新娘子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   御贤王府,于清晨卯时里燃放了鞭炮,千响的火鞭燃了二十挂,炮竹声直响了二刻钟,炮竹声刚歇,锣鼓喧天的喜乐便自府门外的皇门大街上响起。   “爷,吉时到了,出发去迎娶了。”子芩掀帘子进了主卧。   沧淼在桌上喜糖盘子里捏了颗糖放在袖间,提口气道:“走吧。”   沧夫人婉筠见儿子要出发迎娶,多日来儿子与她一句话未说,她虽然多次主动与儿子说话,却从未得到回应,她见儿子要去迎亲,忍不住唤道:“淼儿。”   沧淼顿步,回首凝着母亲,仍不言语,如哑了。三十年未和母亲说话。已经不会表达,五岁起母亲在他心里死了。   “娘给你准备了这些利是红包,你拿着,那边小姑娘们堵门时难免要用到,多塞些红包过门里去,图个吉利。”婉筠说着,便将厚厚一叠红包递到儿子手边。   沧淼睇了眼红包,“我需要你提醒吗?这时候记起你是我娘了?我婚姻大事,你出了几分力?别拿几个红包恶心我。我将大小姐迎回来,拜完高堂,你就给我哪来的滚回哪去。”   说着,便拂袖离去。 第513章 拜天地   婉筠手中的红包倏地散了满地,她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强忍着眼泪并不落下,她缓缓的蹲下身,将利是红包一一捡了起来,她父亲是先皇的舅父,她带发修行前封号为崇安郡主,她走那年,淼儿才五岁。   淼儿是太和十八年五月初六寅时二刻出生的。她从来没忘,那是她的骨肉。   沧封禹蹲下身来为妻子一起捡着红包,温声道:“孩子这么久来没有母亲为他张罗大事,难免心中有怨气。我养他成人,可我到底是男人,粗手笨脚不够细心,与母亲又不一样,孩子对母亲的渴望是天生的。你莫与他计较吧。他毕竟不知当年你的难处。”   婉筠颔首,“我不怪孩子。是我对不起孩子。尤其,他五岁那年身中百毒哭着要见我。我...我母亲将我锁在禅房内,不准我见沧家人。我...我出不来啊,老爷。那夜你在庵堂外淋了一夜,我是知道的。”   沧淼出得院中,将苏婉筠那个歹毒的女人挥出脑海,他驱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头里,他身后,有八抬大轿,有仪仗队,有护卫队,还有绵延十里的迎亲礼,单这些礼品秋府放不下,另外开了十处宅子存放。   与他压迎亲队伍的有十数未婚的亲王作伴郎,另外他两侧有两人与他压队,一人是身份尊贵的荣亲王,另外一个身份较为平常,不值一提,是东冥王帝千傲。   皇门二路离正府大街很近,走路大概二盏茶就到了。   直接过去,就不够隆重。   迎亲队伍没有直接奔赴正府街五号。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自皇门二路出发,穿进法华寺街,绕过花市大道,又经旧刑部街、南横大道、锦什坊,最后又自东直门内小街绕回了正府街头。   二个时辰,迎亲队伍走过了三十里路,满城喜庆,终于在晌午巳时,于吉时里抵达了秋府。   秋府门庭若市,门处已有街坊亲友在围观,热闹极了。   秋颜原在屋内坐在梳妆镜前,忽然便闻那门外锣鼓喧天的唢呐声跃过院墙,掠过丁香花丛,直敲进她的耳中心里。   -后儿去娶你-   她耳边响起了沧淼那温柔的嗓音,她的心一下狂跳起来。   丫鬟彩儿原在府门处查看‘敌情’,见新郎官带着豪礼好生气派来了,她提着裙摆一径儿跑入了小姐房中,“小姐,小姐,姑爷来了。你快藏起来。”   秋颜一怔,“啊?藏...藏起来?”   秋颜的小姐妹们手忙脚乱的,关卧房门的去关卧房门,上门闩得去上门闩,还有二三个拉住秋颜的手臂,“快,将绣鞋脱了,坐在床上去,你的脚直到进到王府那边门子里,都不能沾地了。”   秋颜有点懵,也紧张,手都抖了,她将绣鞋脱了坐在床上,小姐妹帮她将褥子掩住她笔直的双腿,而后拿着她的绣鞋,藏在了她的衣裙底下,搁在她两腿间,“将绣鞋藏在这里,好一番难为姑爷。看他哪里去找。找不着绣鞋,人他就带不走。咱们看他着急。”   秋颜脸发热,但是这些俗礼,却有着莫名的喜庆的仪式感,经历着不觉得,如果没有,又显得嫁得不庄重。   门边的小姐妹兴奋地说道:“来了,他进院了。姐妹们快过来。准备问姑爷问题。收红包了!”   沧淼来到秋颜的卧房门前,但见卧房门紧闭,他将耳朵靠在门上听了听,就听内里几个小女孩在议论着如何刁难他,她们声音里有着满满的胜算,他便笑了,心想,爷也是做了足够的功课来的,没那么容易就被问倒的。   沧淼抬手敲了敲门,询问道:“屋内...可有人吗?”   门处伴娘们都不说话,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已经入戏开始刁难,就等着新郎官问二回。   沧淼见没人回应,便自门缝往内塞了十数红包,又问:“屋内,可有人?”   秋颜见姐妹们都还不作声,于是耿直道:“有...有人。”   沧淼听见秋颜憨甜的嗓音,不由心中一动,好可爱,一问她就出声了,他便与秋颜说道:“好妹妹,过来开门。”   几名小姐妹眼刀射向秋颜,“别说话呀!教他听见你声音,便宜他了。”   秋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坐在那里不言语,也不去开门了,红着脸道:“她们不让我给你开门。”   “听这意思,妹妹心里是愿意来开门。”沧淼心中直痒,回头看了看帝君,表情颇为得意,意思大抵是媳妇儿是想与他开门的。   后面二人是过来人,都过了这种因为女孩一句话就激动半天的那种愣头青似的光景,倒是面无表情,沧淼于是显得寂寥。   当头一个小姐妹是闺蜜团头领,她姓花单名一个念字,花念说道:“外面是什么人啊?”   沧淼轻轻嗓子,颇有耐心道:“我是新郎官。”   屋内十数小姑娘都笑了。   秋颜也甜甜的笑着,眼睛却酸酸的,今天是我的花嫁之日,这感觉,酸酸甜甜,如蜂蜜柚子。   花念问他,“新郎官来做什么呢?”   “来接我的新娘子,过门。”沧淼认真的说着。   后面伴郎跟着起哄,“撞门了啊,里面都是小姑娘,仔细教门砸了细皮嫩肉。速速让开。”   花念道:“里面是有护国公,不怕挨揍的,就撞门进来吧。”   可给伴郎给整安静了,这门还不真不敢撞,只说:“我们再想想。”   花念见外面气焰下去了,“要想进门接新娘,先回答咱们几个问题,通过考验了,自然与你们开门,不通过考验,人可接不走。”   沧淼与子芩对视一眼,倒也胸有成竹,他轻声道:“姑娘请问吧。”   “请听题。”花念轻轻一咳,“你岳母的生辰八字是?”   沧淼一怔,“谁的生辰八字?我岳母?”   “对。”花念自然而然道,“有什么问题吗?王爷?”   秋颜:“......”爷他好像很...很意外的样子。   子芩素来温和,这时急的脸红脖子粗,“不对啊!你应该问小姐的生辰八字啊!”   伴郎们也疯了,“胡来!头一回听说堵门问丈母娘生辰八字的!”   荣亲王和后面帝君对视一眼,俩人都相视一笑,就喜欢看沧淼吃闭门羹。   荣亲王趴在沧淼耳边说:“要不要求帝君下圣旨要求她们开门啊。”   沧淼摆摆手,他将衣领拉松了些,“不用。大喜的日子,提什么圣旨。”   说着,便对门内道:“不知道。”   然后子芩就往门内塞十数红包。   花念将红包收了分与姐妹们,然后又问第二题,“你岳丈的生辰八字是?”   沧淼:“......”   众伴郎:“有没有搞错!问完岳母生辰八字,问岳父生辰八字?欺负人吧!”   海胤急的原地打转,直对沧淼道:“你又答不上来?你提前倒是做些功课呀。连着二道题都答不出来。我...操碎了心了。”   沧淼睇了眼海胤,“我做了功课。没做对方向啊。子芩,塞红包。”   花念等一众小姑娘们尝到了甜头,单一个生辰八字就把御贤王爷给难住了,然后花念又问:“秋颜三姑妈的二姨的生辰八字是?”   沧淼:“......”三姑妈的二姨?!什么鬼?!   子芩心想快来人娶了里面这个妖孽!问得问题让人想死,我家爷是老实人好吗。   就这样,花念在将秋颜家亲戚生辰八字问完一遍之后,搜罗了大把红包在手上。   沧淼温声道:“花小姐,我有个大厚红包,这门缝窄,劳烦将门缝开大些,我将红包塞进去,你们再接着问问题。今儿不着急,慢慢问。”   花念听他言语间非常温和有礼,是那种讲规矩的人,于是就信了,悄悄将门拉开一条小缝。   沧淼见门开了一条缝隙,于是的确将一个略厚的红包递进去,同时给伴郎们使了个眼色,伴郎们心神领会,倏地就涌向门处,直将两扇门推开了去,然后未婚的亲王们涌进门去将伴娘们扑蝴蝶似的挤在各处,小姐妹们直说讨厌。   沧淼随即缓步进屋,目光所及,秋颜一袭大喜婚服,坐在嫁床上,如待摘的花朵,静待着他。   秋颜与沧淼对视了一眼,他目光热切,如炎阳炙人,她心中乱跳着别开了眼去,手心里也攥了两手香汗。   花念自一位亲王的胳膊底下逃了出来,往那亲王脚上踩了一记,才来至秋颜身畔,对御贤王俯身道:“王爷,新娘子的绣鞋不知去向,烦您给找找。穿上了鞋子,才能跟您走呢。”   沧淼颔首,便在柜中、椅子下,床底找着鞋,均未找到,最后来到床边,捏了她被褥一角,略掀开了些。   秋颜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旁边伴娘伴郎都笑着起哄。   沧淼的呼吸略紧,轻声问秋颜道:“眼睛怎么红红的?舍不得离家?”   秋颜点点头,“嗯。昨儿和我娘说一夜话。”   沧淼将她细打量,“纵使舍不得离家,我也要将你带走了。绣鞋在哪啊,用眼睛指给我看。”   秋颜眼睛往自己腿间方向睇了睇。   沧淼便将手顺着她膝盖往上摸,在大腿间找见了绣鞋,秋颜的腿收得有些紧,他整个人是燥的,谁藏的绣鞋,真的是...折磨死人,他为秋颜将绣鞋穿上了,随后没有耽搁,将出门前拿的那颗糖塞到秋颜手里,便赶紧将手出了锦被,离秋颜远了几步,静静地凝着她。   “这些孩子净欺负王爷脾气好,堵门了二刻钟才教人进来。着实该打。”秋母青蕙说着,便亲手为女儿盖上了红盖头,“吉时到了,出门吧。”   王府那边主婚事的人叫道:“王爷,请将王妃抱上花轿,务必脚不能落地。才是吉利。”   沧淼便掀了被褥将他的新娘自被褥中抱起,如摘得含苞待放的花朵,终于将秋府丁香摘下了,他抱着她放入了八抬大轿,进得王府,又抱着她走正门,进了喜堂。   才将她放在铺就着红毯的地面上,他以红绸牵着她,来到堂中,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沧封禹致辞道:“各位亲朋好友,各位同僚,感谢诸位远道而来参加我儿子与儿媳的婚礼。我代表我沧家向诸位表示由衷的感谢。三十几年,我与夫人盼望儿子成家立业已久,今日我们愿望成真了。淼儿,颜儿,你们成婚了,在以后的人生路上,希望你们互相理解,相互包涵,同舟共济,不断进取,为国争光。”   苏婉筠也动容道:“感谢亲家培养了这么好的孩子,嫁来我家做儿媳。母亲对你们的祝愿是:希望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秋颜听着公婆的致辞,心中颇为动容,然而在苏婉筠说完话后,秋颜似听到了沧淼一声不屑的轻嗤,似乎对苏婉筠的嗤之以鼻。   接着,秋颜被送入了洞房,蒙着盖头坐在婚床上,昨儿一夜没睡,今儿又忙了一天,到了夜里亥时,成亲当真是累啊。   沧淼在外吃酒宴客。   荣亲王与他打趣,“兄长,你家喜宴不错,生猛海鲜,鹿茸,泥鳅,腰果,全是大补,壮啊。”   沧淼拍着他肩膀,“你少说二句。多用菜。”   荣亲王将一本书递他手里,“恐怕你不会,从皇宫藏经阁找的,你可以翻翻。”   沧淼翻开头页就见一行粗字:二十七式。下面又缀一句九浅一深,右三左三,摆若鳗行,进若蛭步,素女经的至理名言。   他当即将书合了,倒也不生气,好脾气道:“荣弟,慢走不送。”   等宴歇了。   苏婉筠将从宾客处收得礼钱单子递给了沧淼,“办喜事花了二十万两,礼钱收了十三万两。这是单子。帝君崇尚勤俭,毕竟不好过于铺张,你只告诉秋颜,委屈她了。私下里再补偿她。咱们身在皇门,不可带头奢靡。”   实际婚事已经办的风光,婉筠也是自谦的说法。   沧淼没有理睬,将单子接了,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沧封禹沉声道:“外面天又落雨,好歹容你母亲,明日再走。”   沧淼将一盏茶掷落在地,“现在就滚!”   茶盏碎裂在地,婚房离正堂不远,秋颜坐在婚床上听见了茶杯落地之声,又听到了沧淼愤怒的嗓音,她不由心悸,第一天嫁来,便见他们母子反目,大喜的日子里,她挺无措的。   沧封禹微微提高了音量,“淼儿!她是你娘!”   苏婉筠压住沧老神医的衣袖,“好了,今儿是孩子的大喜的日子。不说了。我走了。”   说着,便教丫鬟打了伞往府外走。   沧淼饮酒颇多,他没有理睬母亲,而是步子有些不稳的回到了卧房,开门便见秋颜双手放在膝盖上,头顶红盖头,静静的坐在榻上。   他随手将荣亲王塞给他的书放在桌案,随即拿了喜仗,走去床边,喜仗向前,挑了她的盖头。   秋颜听着他的脚步渐近,不由心中跳的快了,眼前一亮,他半眯眉眼立在她面前,而后,缓缓坐在她身边,把手落在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上,将她手握住了,轻声道:“终于将妹妹娶回家了。”   秋颜睇了睇他,嗅到他满是酒酿气,“饮了多少酒,颈项都红了。”   “嗯。好多人劝酒,劝来就饮,不知饮了多少。”   秋颜懂事道:“忙了一天了,又醉成这样,早些睡吧。”   沧淼凝她,“那倒也睡不着。想和你......”   秋颜不解:“什么?”   沧淼将手搭在她腰身,将人往怀里带,“想和你...说说话。” 第514章 永结同心   秋颜颇为温顺地靠在他肩头,嗅着他身上药香夹着酒酿香,他眸子发红,她看着颇为心动。   正值回南天,加上外面落雨,四处湿漉漉的。   沧淼攥着她手,只觉得手指腹一硬,原是她手心里仍攥着他晌午去她家迎娶她时给她带的那颗糖,“将糖攥了一长天?如何没吃?”   秋颜温笑,“爷遵守诺言来娶我已经够甜了。再吃糖,又坏一颗牙。”   沧淼因和母亲的不快而造成的烦恼消解了二分,他将糖纸剥了,将糖球放入她口中,“喜糖还是得吃的。人一生自己的喜糖,只有一回。”   秋颜口中甜甜的,她四下里环看御贤王府的婚房,处处是大红色,墙壁上挂着兵器十八般,是依她喜好布置的屋子。   沧淼见她看兵器,其实也有点后悔这么布置卧房,万一以后拌嘴惹她生气,她随手拎起一道兵器就可将他当场宰了。他...   秋颜不知他想法,推开窗子,外面细雨幕里,笼着青松,假山,仍是属于他的气息,人品正直高尚。   “你喜欢这屋子和院子吗?”沧淼见她灵动的大眼睛四下里看,便询问着她,“成婚仓促,没有机会带你去选宅子。我擅自做主用这王府当婚宅了。”   秋颜颔首,“喜欢。可惜这里没有锦鲤。我总忘不掉您的鲤鱼池。”   沧淼轻笑,“这倒是小事,明日教人凿了池子,按药阁里的再造一处假山流水就是了。”   秋颜听见外面有马车声响,从微开的窗子看见是他母亲正打着伞要上车辇离开,秋颜便道:“爷,今日我们大喜,母亲她能不能不走啊。”   沧淼一听她提苏婉筠,便将她身子欺在窗畔,“心里苦了,赏口糖我吃。”   说着,便低头亲吻她唇瓣,直将她口中糖球允到他口中来了,在她唇舌上留下不少酒气,秋颜已经适应他的口涎毒酿,眼下并无晕眩之状,只有莫名的紧张,脸颊红红的又道:“明儿不是还得新媳妇儿见公婆吗?婆婆不在,我还得去庵堂敬茶,打马过去,挺远的。”   沧淼没有作声,许久道:“我去沐浴。去去满是酒气。”   秋颜明白他已然让步了,便点点头,“我去给您端杯茶。”   沧淼解着衣扣进了浴间,交代她道:“一会儿将茶拿来浴间。我们玩会儿水。”   “好。”秋颜待他身影隐在浴间之后,便出了屋子,打着伞来到院中,与正要上马车的家婆说道:“母亲,留步。”   婉筠回首见是秋颜留她,便觉得心中一暖,“孩子,你怎生出来了。大喜的日子里,是母亲让你不愉快了。”   秋颜扶住婉筠的手臂,轻声道:“是王爷差我留您的。他虽没明说,但他默许了。王爷嘴上虽然言辞过激,可他对母亲的思念从未少过。您给他的青穗玉佩,他一直都戴在身上的。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   婉筠听着就落泪了,拉着秋颜的手,直与秋颜将往事尽说了,说得特别的详尽透彻,二盏茶功夫足说了五千字那么多,“孩子,若得你从中斡旋,母亲当真感激。我对儿子的思念,也是片刻未歇。实在是情非得已。好孩子,以后咱娘俩是一队的。不对,还有你家公,咱仨一队。”   “......”秋颜心想,我和神医是一队的,但面上又不直说,她将婉筠送回屋中,“人心是肉做的。王爷缺乏安全感。您就更不能再离开了,他五岁时您走了,如今近三十五岁,您如果又走了。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呢。总不好等他六十岁您再回来吧。到那时可真晚了。”   “秋颜,你真真是个贴心的孩子。既然我知他心中仍认我,”婉筠颔首,“母亲必不会再走了。无论淼儿如何言语讽刺,我都不会再抛弃他了。”   秋颜离开她的屋子后,婉筠和沧封禹说话之间直夸秋颜乖巧懂事又维护淼儿,不似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巴不得死了老婆婆,沧封禹说娶个好儿媳不容易,必须珍惜。   秋颜端了茶水来到浴间,与沧淼递了一盏君山银针茶,他半偎在池畔,吃茶之间想问又不大好意思问,终于忍不住道:“她走了吗?”   秋颜立时心疼他的小心翼翼,摸着他项顶道:“没有,她说往后再不会走了,再不会抛弃您了。”   沧淼捉了秋颜脚踝将她拉入池中,红着眼睛靠在她肩头,“我见了她就恨她,骂了她,她一哭,我又后悔。矛盾。明儿见她,我不说话了。你与她说话就是了。”   “好的。”秋颜衣衫都湿透了,可他挺无助可怜的,所以当他把她衣服纽扣解开的时候,她也没有忍心拒绝他,就怕任何拒绝都会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秋颜,我幼时过得艰难......”   “秋颜,我五岁她就走了......我许是世上最可怜的男人......”   秋颜被他逼在池畔亲热,池水下面他的手也不老实了,她的腰和后背被他研究透彻了,她试着找到自己的声音,“嗯...我...我知道。”   “抱抱我,护国公......请爱惜弱者。”   秋颜听见他嗓音里也带着凄楚,可怜他三十年来过的孤苦伶仃,于是就抱住了他的腰身,宽慰着他,他将她身上落下许多痕迹,她都吃痛了也没有躲闪,她爱心特别的泛滥,可能他需要发泄心中的无助吧,“抱抱,抱抱。”   在池水里玩了许久,他们才出来,他说池水凉了,容易教风邪入侵,出去玩吧。   秋颜就闹不明白,刚才到底是真可怜,还是装可怜,看不懂他。   他们穿着干爽的洁白里衣,喝了交杯酒以后,秋颜就坐在了榻上,心想洞房还挺有意思的,已经洞房完了吧?   沧淼便献宝似的将他的百宝箱拿了出来,递给了秋颜,“妹妹,这是我所有的地契,银庄,宝药处方,我都交给你保管。”   秋颜将宝箱抱住,一整个大实在:“好的。这您可找对人了。我武功这么厉害,旁人想偷也难。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沧淼心情大好,她宛如他的开心果,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腻,“那也不是因为你武功好才交给你保管。是因为你是我媳妇儿我才给你保管的。”   秋颜心中一甜,“好的。”   然后沧淼就将短靴退了,盘腿坐在榻上,和秋颜对面而坐,捧住她面颊说道:“我好好看看。先说好,一会儿会疼,不能把头给我揪掉。”   “?”秋颜是懵的,他怎么总说她听不明白的,也真诚的看着他,可他如看不够似的,她的脖子都因保持一个姿势而发酸了,许久道:“天色晚了,近子时了,早些睡吧?”   沧淼颔首,“嗯。睡。”   “爷的屋子在何处?”   沧淼颇感意外,“我和你一个屋子歇着。”   秋颜吓了一跳,她父亲从来是独自休息,只有和娘亲说话的时候才去娘亲屋里,“这样的吗?那不是每天都可以和您在一起,太好了。”   “对。夫妻自然是一个屋歇着。”   秋颜咽咽口水,“可这里只有一张床。”   “我和你一张床歇着。”   秋颜觉得太震惊了,“如此这般?”   “是的。以后每天都是如此。”沧淼认真的回答着。   秋颜立时紧张了,“我睡品很差的。我怕踢到您。”   沧淼道:“你只要不踢死我就行。”   秋颜:“......”她都不好意思了,他要求挺低的。   沧淼将她腰身束了,猛地钳制住她,认真道:“我要你,两情相悦的那种要你,生宝宝的那种要你。”   秋颜心中一紧,他滚烫的视线使她几乎沉溺,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那种无知的人,他那次已经拿医书图文并茂的教授过了,她可太懂了,现在就到了那种了不得的生宝宝的节点了,她极为郑重的点了点头,看了看烛火,“可...可以将烛火灭了吗。”   “不可以。”   “为什么。”   “灭了烛火看不见。”   “看...看什么?”   “你成为我女人时的...表情。”沧淼说着,将细碎的吻落下。   过程不大顺利,秋颜太紧张了,他安抚着哄慰着使尽浑身解数试了二三回,她身子抖不成个不能成礼。   沧淼不愿强求,洞房夜想给她最美好的回忆,他拥着她讲了牡丹亭里杜丽娘和柳梦梅永结同心的爱情动作故事,她听爱情听的有劲儿,听动作就表情比较呆滞不大热衷,牡丹亭作用不大。   最后他不得不将荣弟夹带的藏经阁的素女经秘籍翻与她看,大概翻到第六页插图她就乖了,口中直说她不要看了,再不会把他推开了,他这才得以进身成礼。   在那个当口,他逼视着她皱作一团的小脸,沉声道:“叫相公。”   秋颜僵着背脊,也的确疼的想揪掉他的头了,颤声改口道:“相公...”   这二字如催化剂,使两人都极为感动,他动情地与她承诺:“媳妇儿。我此生不会辜负你的。天地日月可鉴。我会对你好的。”   后夜里雨势极猛,含苞待放的丁香都被暴雨淋碎了。   院子里树叶落了一地。   秋颜后来小声的哭了,沧淼眼底笑意却颇浓,她因他留下子嗣而做下高烧,他的毒血在漠底被毒虫吸尽,得她过了六成好血给他,毒轻多了,不然恐怕礼成后得立刻浸药汤解毒。   她是诚实的,睡品果然很差,后夜他被她踹床底三回,又给她盖了八趟被子,不过他新婚夜本就没有睡意,亮着烛火,什么都看得清,加上观察她的高烧状况,这一夜...挺忙的。   有一点不好,檀木大床会响,改成梨花木的兴许质地会更好些。 第515章 沧秋五两订   翌日   秋颜醒来,沧淼仍在身畔,她将面颊埋在他臂弯,也不知道如何开始与他对话。   “不认识我了?”沧淼将她小脸抬起,将她细打量,“按说该更亲了才是。”   秋颜偎着他胸口,“我已经怀孕了吗?”   沧淼一早就被她逗乐了,他轻笑:“还没有。我需要努力。得无度才是。”   秋颜耳根发烫,记起昨夜他那几回,终于知道了无度是什么意思。   她这日与婆婆敬了茶水,在成亲第三日,王爷又亲自带她回门回了娘家。   随后,他们利用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为期二月的长假出外去游玩。   秋颜喜爱走访名山大川,因为山上有神明,心诚则灵,去为家人爱人祈福,去锻炼身体都是极好的,饮饮山泉水也不错。   沧淼则更喜爱带她去私人海滨玩耍,他说她腿不错,四五月里,在海边上穿的少也不冷,看腿比上山拜佛有意思。   秋颜几次试着与他讲他母亲的事情,白日里讲他不大爱听,夜里讲他就配合,并且对她言听计从,乖乖听她讲完了福利待遇比较好,食髓知味,他开了头,就没完了。   原来他母亲的父亲,即先皇的舅父,曾经意图篡位,而他父亲为了保护先皇而秘密将他外公毒死,是以,他外公是大奸臣,他父亲是她的母亲的杀父仇人,他父亲是大功臣。   婉筠被生母囚禁在庵堂,不得出门半步,他五岁那年中毒哭着要母亲,婉筠求生母放她回去看望孩子,其生母不允许。   直到近年,婉筠的生母病逝了,她才得以与沧封禹渐渐回暖,与丈夫孩子一别三十年,实在伤感,而沧淼大了,又对她恨极,只这回漠底受伤,才成了因由回来与他相见。   这次游玩,秋颜时时陪伴着沧淼,开导着他,安慰着她,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他,同时劝他给自己的母亲一个机会,他眼底的忧郁渐渐地被开朗取代了,但他仍缺乏安全感,分外的依赖她,也越来越爱...对她卖惨。   无论是在海滨看海抓螃蟹,还是在山上挖竹笋,他都会牵着她手,似乎生怕她将他丢下,他会半开玩笑说:“你走了我也能找见你。早在你心口埋下海角天涯了。寻香雀会带我找到你。”   秋颜会认真而温暖地告诉他,“我不走。我永远陪着你。”   与战国两汉期间的素女经讲究九浅一深、摆若鳗行不同,隋唐时古籍玉房秘术讲究八浅二深、死往生还,但都是殊途同归,强调要注重韵律。   他们的这次新婚出游,是一次充满韵律的旅程,日久生情。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他们在五月初六,他生辰这日回到了御贤王府。   临进门,秋颜将沧淼的眼睛用纱绸给蒙上了。   “怎生蒙住了我的双目?”沧淼不解。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秋颜牵住他手,进得院中,将他领着来到堂中,随后便将沧淼目上的纱绸解开了。   视线恢复,沧淼目光所及,堂中桌上摆着许许多多的荷包,大大小小的各式花色皆有。另外,案上还有各种大小的男孩儿衣物,幼时的,少年时期的,成年时期的皆有。   沧淼心中一动,“这是?”   秋颜微微一笑,“这是母亲给您每年的生辰礼物。”   “母亲做的?”沧淼声音微颤。   门口步来一人,正是苏婉筠,她进得屋内,轻声道:“这些小荷包和衣服,你每年生辰里我都会给你做,原以为我托的人都将东西送到你手上了,谁知你外婆去世后,我整理她遗物,我就翻出来我给你做的这些小衣服和小荷包了。”   沧淼听着母亲的话,鼻子就酸了,他背过身去,细细地摸着那些精致的小荷包,“原来我也有啊,这得有三十个吧。”   苏婉筠颔首,“每年做一个。是有三十个。今年没做,因为秋颜给你做了。往后这任务就交给秋颜了。”   沧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婉筠见儿子不再说话,仍然对她不大亲近,便沉声道:“儿子,生辰快乐。”   说完,也未见儿子转过身看她,于是便失落地打算离开堂中。   沧淼余光里见她要出堂,她五十六岁了,有了些白发,身子也消瘦,他突然出声将她唤住:“母亲。”   婉筠心中狠狠一撞,倏地转回身来,已经泪眼模糊,“淼儿,我的儿子。”   沧淼疾走几步,跪在母亲身边,泪目道:“母亲这三十年,受苦了。”   “母亲不苦,淼儿受苦了。”婉筠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发丝,心疼道:“我哪知这些小荷包,这些衣物都没到你手中啊。我可怜的孩子。”   秋颜见他们母子解开心结,也不由红了眼睛,实际婉筠和沧淼都是受害者,骨肉分离最是伤感。   沧淼三十五岁生辰,过得特别的开心,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他最爱的秋妹,人生值得,他今天宛如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儿,桌上有许多美食,他独爱娘煮的长寿面。   当晚,一道圣旨点秋颜为将赴大洋彼岸支持康庄应战拓展疆土。   秋颜接到圣旨时,沧淼在药阁里忙,她便未和沧淼细别就直接下了军营领兵出发,皇命在上,儿女私情都需暂行搁下。她曾答应永远不抛弃他,但她相信,他一定理解她。因为,他们都是将国家利益放在个人利益之上的。   沧淼得知爱妻已然领兵出征时,将手里的事情搁下,坐在椅上静了半个时辰,于后夜将步子迈入了御书房。   帝君抬起头来,已然料到御弟会来,先出声询问道:“婚假里海景可好?”   沧淼微笑,“好。”   帝君将手中折子搁下,“本不打算点她去。老康那边有些吃力。点旁人不如直接派个狠角色一步到位。另有白泽助她,你可宽心一二。”   沧淼颔首,“我来辞行。以前围着你媳妇儿转。以后,我要围着我媳妇转了。我父母留给你,由他们照顾长安,我家里,我医术最差。”   “准了。”帝君轻笑,“朕都给你备好马了,上好的绝影。你眼下追过去,她还没到漫水渡口。这回我真没在算计你。当然,你若去了战场,胜算就更大了。”   沧淼直笑,“为国效劳,乐意之至。”   “你们夫妇为国出力,朕不胜感激。”帝君将免死令牌递给他,“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世袭的。收下吧。”   “好。感谢信任。”沧淼也没有客气,将令收了,随即便与帝君辞行。   帝君在他出门前,将人唤住,他步至门畔,将沧淼拥了,“平安回来。”   “一定。”沧淼步出了御书房,深吸口气,竟如重获自由,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   他驱上绝影,便疾驰离去。   海胤却打马送他一路出了宫门,一路上不言。   “海胤,你作何一路送我百里。”   海胤看着他,红着眼睛道:“上回漠底就险些没了命。这回去,可万万小心了。不会武功,处处躲着些。有万全之计再动手。”   沧淼勒紧缰绳,将马停在路沿子上,“知道了。会注意安全的。”   海胤拿衣袖擦了擦眼睛,几度哽咽。   沧淼见他离别伤感,便将马靠近了他些,“抱抱你?”   海胤老脸一热,“那也不用了。影响不好。”   沧淼牵了牵唇,“我们会活着回来的。”   海胤终于缓缓说道:“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带二三个蟒崽子回来啊。”   沧淼一怔:“......搞得那么煽情,这才是重点吧?”   “对。”海胤颔首,“能不能啊?希望是二个女宝宝,一个男宝宝。”   “你这要求难度就大了。限制个数,还限制性别。”沧淼颇为无奈,不过见海胤满脸希冀,他抿抿唇,“我尽量。”   说完,便与海胤辞行,一路朝着漫水渡口方向去了,寻香雀为他带路,绝影带他疾驰。   秋颜正领兵赶路之时,忽闻寻香雀的啼鸣,便勒紧缰绳,回首望向天际,便见那七彩鸟徐徐飞落,落在自己的肩头。   而后,有马蹄声掠过军马朝她赶来,她定睛一看,马背上之人,竟是自己的丈夫,沧淼。   待沧淼来到近处,与她并驾齐驱。   秋颜惊喜道:“相公,您怎么来了?”   沧淼深深看她,“来给护国公做随行军医。媳妇儿一个人上战场,我怎么放心啊。”   “皇后怎么办?”   “交给爹娘照顾。”沧淼宠爱地睇着她,“谁也没有我媳妇儿在我心里紧要。”   秋颜心中大动,“昨夜里我走得急,没和您细别,正说心里记挂着您呢。”   “那等上了船,过去大洋彼岸得月余,路上边想如何迎敌,边细说说是如何记挂我的。”沧淼耐心的说着,“你瞧,相公这个闲云野鹤,随你走哪带哪,是不是很贴心。”   “嗯。相公待我真好。有你陪伴,任何困难都不再难。”   “风雨同舟,患难与共。”沧淼沉声。   他们于子夜到达漫水,军船顺着时江而下。   月色极好。   可突然之间,如战事打了起来,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沧淼被敌军围在中间,敌人正要乱箭射去。   秋颜倏地惊醒了过来,惊声道:“相公!”   她惊得一身冷汗,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御贤王府内的主卧里。   沧淼闻声,便醒了来,将爱妻拥在怀中,“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这梦由我被摘羽夺令起,到你随我下大洋征战被敌人围攻止。我在那箭射出前便吓醒了。”秋颜将他腰身紧紧束住。   “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早打了胜仗回来了,那次被敌军包围也不过你我使计诱出敌王,我只是受了些轻伤,如今我不好好的吗。不要担心了。”沧淼轻声哄慰着。   秋颜颔首,睇了眼旁边婴儿床上的一双儿女,近四岁的沧诺哥哥,两岁的沧瑾妹妹,至今犹记得神医先生在她临产前紧张到四处找稳婆,他自己根本不能冷静下来给她接生的场面。   沧淼用鼻尖轻触她耳廓,“你提起来旧事,我突然想起,我还欠老海一闺女,他说想要我生二个女儿,一个儿子。要不要...满足他的愿望。”   秋颜红着耳尖道,“你起初说了好多诓我的话,你说只有你独有,可我生了诺诺才知道,诺诺也有。”   沧淼乐了,“那不是诓你,是疼你。”   秋颜抿唇道:“你最会哄我开心。”   清晨里   海胤在门外打门,“诺诺,瑾儿,可起身了?”   两个小家伙听见海胤的声音,便与爹娘说道:“今日是海爷爷送我们去国子监。”   秋颜颔首,“那你们可不能给海爷爷添乱,他可还得侍奉帝君上朝呢。你们要乖乖的。”   开了府门,海胤并非一人来的,八岁的储君帝槿禾与他一起过来。   “槿禾哥哥。”沧瑾提着裙摆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储君跟前,朝他伸出了两条小胳膊。   帝槿禾睇了眼自己的仲父沧淼,见其面色还算平静,于是将沧瑾抱了起来,使她骑在自己的颈项上,然后拉着她两手,说道:“瑾儿,昨儿答应你来接你。孤,没食言吧。”   沧瑾坐在他肩上,奶声奶气道:“嗯,槿禾哥哥最守信用了。”   沧淼看着自己闺女和帝槿禾更亲近些,就...颇为嫉妒,帝君的崽子人缘天生就好啊。   秋颜见沧淼吃味,忍不住笑了,她正巧进宫去上朝,沧淼便送她,进了宣武门,来到了大雁塔附近,遇见了帝君与洛长安带着槿风、槿璃,槿云出来了。   瞬时间六个小鬼头聚齐了,沧诺见了槿云也颇为热络,如他父亲一样嘴甜,笑嘻嘻的说道:“云儿姐姐,你可以牵着我手走吗,我对皇宫不熟,害怕迷路。”   沧淼:儿子你认真的吗,你天天泡在皇宫里,对皇宫还不熟吗...   槿云大他二年,将他手牵了,软声道:“好的,我牵着你走。”   二皇子槿风还有三皇子槿璃,看看储君和沧瑾,再看看槿云和诺诺,随即默默的牵起了彼此的手,这样...也挺好的。   海胤看着帝后、沧秋这两双人,还有六个小鬼头,龙崽子蟒崽子,他当真无憾了。   晨曦里的皇宫,因为孩子的欢声笑语而变得生机勃勃。   那仙踪里药阁内,清透的窗幔被风拂起。   落地窗外的鲤鱼池里,有二十七条锦鲤,三色秋翠、大和锦、金银鳞。   落地窗内有秋小姐馈赠的木梳,小老虎荷包与兜儿。   秋府里有丁香,曾有嫡出小姐枕边的鸳鸯钺,还有那永不言弃的不倒翁。   那他在我心口埋下了蛊。   那她为我解了毕生的毒。   始于蜻蜓点水,终于海枯石烂。   海角天涯,寻香索迹,此志不渝。   这是属于我们的沧秋五两订。 第516章 番外:夜觉晓非,今悔昨失(上)   东冥旧都一年十二个月里有八个月都寒冷。   帝君的女人畏寒,他只有一个女人,引为至宝,于是他在南方建了新都,那里冬日煦暖,四季如春。   在十一月头里便迁都,动身南下,   司良是这次南下的护卫头领,帝君、皇后、太后、公主的安危,都由他协调调度。   司良,是帝君钦点。是了,帝君钦点去保护他最重要的皇后。   这日是十一月初三,司良进了坤宁宫与太后细说了动身南下的日程,他出坤宁宫正堂,经偏院的假山,便闻女子嘤嘤低泣自假山后传来。   司良步去,只见那女子形状可怜,环膝缩在假山底下,抬起泪眸打量着他,她轻声说着:“司良君,可否容我与你近二步说话。”   司良见是杨清灵,她与他递出她的百灵玉佩,在假山上诱他颠鸾倒凤,她哭作泪人,露出了雪白肌肤,以一个嫁字求他弑后,司良被莫名的伤感吞没,今日天寒,他分外的清明,他记得主子对他十七年的悉心栽培,他将杨小姐推开,命令道:“来人,将杨清灵拿下,押入宗人府严审。”   杨清灵被人带走,因色诱司良,意图弑后被处以极刑,其父大理寺副卿受连罪,孙术其时与杨清灵还无婚姻,未被牵连,后娶了一桩好姻缘,免于遇人不淑。   司良仰头望望天空,只觉得胸口闷闷,他信步来到皇后寝居长春宫外,自院门向内看去,便听见梅姑姑的嗓音在吩咐着:“小桃,你笨手笨脚,仔细别将皇后娘娘最爱的瓷器打了!这些个古董玩意儿,要一起带去南方的。”   小桃嘟着嘴,“晓得啦,梅姑姑自一早上就开始念人,连水都不喝一口的。”   梅姑姑将手叉在腰上,嗔道:“嘿,你还与我犟嘴,我提了你娘过来,让你娘给你讲道理去。”   “好好好,我一定小心,不会把瓷器打了的。”小桃说着,一把抱住梅姑姑的腰,热乎乎地与她说:“好姑姑,最爱听你念我了。”   梅姑姑见她一副耍赖的样子,并且红了眼眶,就不再严厉待她,余光里见司良在门外,她便将手里一件皇后的玉搔头递给下人交代务必装在妆匣子里,便走去门边,与司良说道:“你怎生过来了?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司良颔首,“杨清灵方才策反我弑后,人教我送宗人府去了。我会去知会帝君此事。劳姑姑也与皇后提一嘴此事,务必在南下途中多加留意。”   梅姑姑心惊,“得亏你发现及时,又未着她的道。若是你被她策反,这可是防不胜防。我必会去与皇后禀报此事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司良平时话少,今儿就和梅姑姑想多说会儿话,形容之间多有不舍之意。   梅姑姑转身准备进殿侍奉皇后,后面司良突然出声,“梅官。”   梅姑姑止步,回身,“怎么?还有何事?”   司良将手押在心口,没由来的难受,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梅姑姑怔了怔,“从何说起呢?”   司良红着眸子道:“拖着你聊了这么久,耽误了你侍奉皇后。对不起。”   梅姑姑没有多想,今儿这一个二个对我,都爱红眼睛,她笑道:“不碍事。”   她辞别了司良,便进得屋内,见洛长安正忙针线,她便不满了,进屋将针线自皇后娘娘手中压下,“成日里忙针线,不想想如何固宠?可有小贱人要密谋害你。你有刺绣这时间,你不如与帝君撒娇求他与你做主呢。”   洛长安一改往日恬淡不争的性子,将针线搁下,深深地看着梅官,软声道:“好,我与帝君撒娇,求他为我做主,惩治小贱人。”   梅姑姑颇为感动,劝了她那么多次要争宠,全不放心里,今日终于肯听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怎生我一劝就听了?”   洛长安拉着她手,声音哽咽道:“往后但凡你劝我的,我都听。”   梅姑姑趁热劝道,“你与帝君分分合合多次,感情总有裂痕。要我说,不如再与他生个宝宝,给他一个儿女双全才是。”   洛长安因而道:“我听梅姑姑的,今儿夜里我就与他生。”   帝千傲进门就听见这句,也是挺受宠若惊的,进屋没有言语,只坐在皇后身畔,将她桌上一根羽毛拿了起来在手里捻着。   梅姑姑见帝君来了,便拍了拍皇后的手,出了门外。   帝千傲睇向洛长安,轻声道:“朕随时可以,看皇后时间。听着似乎挺急迫的样子。”   洛长安登时红透了耳根:“......”   帝千傲将手中羽毛抬了抬,“这是做什么使的?”   洛长安眸光睇去,“是槿风的小玩意儿,他今儿下午闹人,谁也哄他不住,梅姑姑拿来用羽毛挠他颈项和脚底心,他怕痒,就乖了。”   “如此有用?”   “嗯。”   “朕不信。”   “您试试就知道了。他怕痒得很。”   “挠颈项与脚底心?”   “对。”   帝千傲轻轻一咳,将皇后牵了手腕,“朕试试。”   洛长安对他甜甜的笑。   梅姑姑到了殿外,便与海胤一起立在廊下说话,悄悄道:“我才出来,见他拿羽毛挠皇后颈子呢,许是还要挠脚底心。”   海胤望着梅官,鼻尖一酸,只说:“还是与你一起当值比较好,有个说话的,你知道对空气说话总是寂寞的。”   梅姑姑笑言,“一天见不知几遍。这感慨倒不应景了。”   海胤颔首,“嗯。是啊。一天不知见几遍。我怎生觉得隔着今生来世。”   梅姑姑用手肘顶了顶海胤,“我们那位似开窍了,我一劝,她就听。还说今儿夜里就生宝宝呢。”   “嗯,我看得生一双龙凤。”海胤轻声说着。   梅姑姑特别的开心,“我盼着长安好,我终于盼到了。”   海胤睇着她,轻唤道:“梅官。”   “嗯?”   “梅官啊。”   “怎么了?”   “梅官。”海胤又唤她。   “在呢。”   “梅官。”   梅姑姑轻笑,“今儿从司良,到小桃,到长安,再到你,都不大对。”   海胤又唤她:“梅官。”   梅姑姑见老海语有哽咽,反而有耐心了,只说:“是是是。在呢。”   ***   南下的水路走了三个月,在三四月里到了新都附近的时江渡。   帝君与长安下了棋,因那边舰船上有地方官安排的了宴请,他于是便去赴宴了。   梅姑姑开怀不已,对长安道:“是了,就这样与帝君和和美美的不好么。终日盼着你二人和美,终于盼着了,我就是此时背过气去,也没有遗憾了。”   “别乱说!”洛长安连忙将梅姑姑的嘴巴掩住,而后偎依在梅姑姑的肩膀上,“梅姑姑,这七八年多亏你陪着我,就如我亲姑姑似的。”   梅姑姑宠爱地笑了笑,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棉围巾,开玩笑似的挂在了洛长安的颈项上,“原织来给你御寒的,这下好了,迁都过来,南方天气好似是仲夏。三四月里已经这般热了。”   洛长安倏地笑了,拉着这棉围巾道,“可以捂痱子玩啊。”   梅姑姑也笑了,“皮猴。”   洛长安红着眼睛道:“你...你唤我什么?”   “皮猴。”   “梅姑姑。”洛长安心中一紧,眼中就有泪意了,“梅姑姑。”   呼的一声,窗子被强劲的风吹得大开。   洛长安的发丝被吹得凌乱不已。   有艘民船不知何故,教油灯燃着了,风势急,火一下子就朝着这边吹过来了。   梅姑姑大惊失色,“外面失火了,快些出画舫去。”   洛长安见火情危急,便疾声道:“嗯,你随我一起,速速出去。”   司良此时推门进来,沉声道:“前面有火情,女主子随我这边撤出画舫。”   洛长安见是司良,便放下心来,随他往外走。   梅姑姑记起帝君买给长安的那个血丝镯,随着长安走了几步,便又折身回去,眼见大火已经到了画舫了。   洛长安见梅姑姑的身影在浓烟里看不见了,她惊声道:“梅姑姑,梅姑姑,你在哪啊?” 第517章 番外:夜觉晓非,今悔昨失(下)   “在呢。我拿了你的镯子就来。”梅姑姑快速取了镯子,便随着司良与洛长安一起出了画舫。   正巧碰上赶来的帝君等人。   帝君将长安拥在怀中,询问着:“可受伤了?”   洛长安摇头:“没有。”   梅姑姑将镯子递给了长安,洛长安在梅姑姑手上看到了烧伤,当即心疼道:“纵然不要这镯子,也不该回去取呢。若是出不来画舫怎么办。”   梅姑姑宽慰她道:“一点小伤,不疼的。你瞧,我这不是活生生的吗。”   洛长安一把将人抱住,竟泣不成声,“梅姑姑,梅姑姑。我要带你登岸,带你回家。”   于次日,在阳春三月底他们平安登上了长安城。   皇后游园的兴致极好,她带着她的嫪梅,在皇宫里四处游玩,她们去种满桂花的新东宫赏桂花,去大雁湖登高上了大雁塔,又去了风雨亭。   洛长安行走间紧紧拉着梅姑姑的手,与梅姑姑似有说不完的话,虽她身子不好,却总是兴冲冲地拉着嫪梅四处走动。   梅姑姑拿帕子与她擦拭着额间细汗,“怎么了长安?竟如与我多日未见一样。”   洛长安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梅姑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梅姑姑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我不会留下皇后一个人的。我还等着抱小公主呢。没抱着小公主,我怎么舍得走呢。”   洛长安的眼泪将梅姑姑的衣衫打湿了,“嗯,一言为定。”   于次年,皇后为帝君诞下了一双龙凤。   男孩儿叫槿璃,女孩儿叫槿云,小名叫梅官儿。   沧淼家的没几年也产了,沧诺和沧瑾。   这年的腊月二十九,新年到了,到处有炮仗声。   梅姑姑领着一堆小宝贝们在皇宫里贴对联。   海胤提着一个装着面糊糊的桶子,跟在梅姑姑后面。   梅姑姑走到一处殿门,小家伙们争着要贴门对儿,口中只喊着梅姑姑,梅姑姑我来帮你,海胤就往墙上刷糊糊,梅姑姑就拎个小凳子摆在殿前,让小宝贝站在凳子上,她在边上扶着,教着孩子如何去贴门对子。   现在储君贴的这个对子上写:百年天地回元气,一统山河际太平,横批是:国泰民安。   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有梅姑姑一起与大家过年,挺好的。   长安城里,四处有燃放烟花炮竹的声音,百姓安居乐业。   腊月二十九夜里,许多店铺、商贩都歇业了,忙碌了一整年,大家都想歇一歇,和父母、爱人、孩子过个好年。   然而,宋贤文宋相府外的那个首饰铺,竟还没有关档,因为逢年过节,首饰铺生意反而红火,走亲访友,说媒礼聘都少不了首饰。   那边街上两边挂着喜庆的红灯笼。   灯笼光底下,有两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儿走了来,走近了方知是司徒清与宋凝,以及他们的孩子司徒嫣。   暗处有‘保镖’陪护,这是司徒清用六年时间编撰了旧蜀国的历朝史记而换来的一回出幽阁的机会。   “凝儿,我们一会儿先去首饰铺,我那年放在首饰铺的小兔子,我要取了给你。”司徒清认真的说着。   宋凝看了看丈夫,这些年与丈夫还有嫣儿在幽阁相依为命,她为人单纯,对丈夫依赖至极,此时柔声道:“已经过去了六年,首饰铺不知还在不在。纵然在,小兔子不知在不在了。”   嫣儿轻声道:“那日误入幽阁的璃王哥哥说,小兔子可以活六到八年呢。”   来到首饰铺前,他们松了口气,店家还在。   司徒清命妻女在外候着,他则迈入铺中,见那掌柜仍是当年旧人,便将手一揖,“老哥哥可还记得我?”   那掌柜将人由上而下地打量,面色大变,“公子,你越发一表人才,老夫却老得让人认不出了,你当年以万金嘱咐我务必将小兔子交与小姐。可...这么多年过去,也无人来取啊。”   司徒清颔首,“我今日亲自来取,小兔子可还在?”   那掌柜便从内院拎出一笼子,连笼递给了司徒清,“我见公子迟迟没来,就一直小心照顾这兔子。原前二年我们要搬铺子走的,心中到底因为收了公子钱银,不敢搬动。现公子来了,便将兔子交回。也了一桩心事。”   司徒清心中一动,“老哥哥是个讲信用的人。感激。告辞了。”   说着,便提着笼子走到外面,将笼子递给了宋凝,他颇为苦涩道:“小兔子长大了。对不起,凝儿,让你陪我一关就是六年。”   宋凝见那长毛兔很是可爱,又被照顾的很好,皮毛也干净,她将兔子抱起,红着眼眶道:“你有心一直记着。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幽阁很大,在里面也四下走走,也不会觉得苦闷。有你作伴,就是极好了。”   他们经过了宋相府,宋凝便站在娘家门外,看着门头门匾也觉得眼热热的。   过年了,我想爹娘,我想哥哥了。   司徒清见妻子想家,他便过去与那些宫里的眼线说了几句,不知又交了什么底细出去给东冥皇帝,那些眼线便背过身去与他些方便,眼线口中说着:“二个时辰,回幽阁。”   司徒清便拉着宋凝,步上了宋相府的台阶,拉住门环,将门叩响了。   下人去和宋相及公子夫人回话,说:“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和姑爷带着小小姐回来了。这门开不开啊。”   宋夫人听见是女儿回来了,六年不见,她未言语已先落泪,“老爷若是怕惹麻烦,我出去见凝儿去。不在你的府邸见。我们娘儿俩,不给你添乱。六年了,我那苦命的女儿,她做错了什么。”   说着就教丫鬟随着过到门处,将门开了。   宋南玄也道:“爹,我也可到外面见妹妹去。”   宋贤文叹口气,“老夫也想她啊。你们母子,何苦怪我。伴君如伴虎,老夫能如何?”   父子也过到了院门处。   司徒清见门开了,他对二老及宋南玄道:“凝儿想家,宫里眼线我已经妥帖好了,不会给宋家惹下麻烦。她六年没见亲人了,可以容她进家门坐坐吗?”   宋凝望着母亲,不敢轻易靠近,只小声叫道:“母亲。”   宋南玄见父亲不说话,便蹙眉道:“爹!说话啊!”   宋贤文沉声道:“清儿,凝儿,嫣儿,都进来吧,一起吃年夜饭。”   宋凝立时心念大动,扑进了母亲怀里,只哭作一个泪人:“母亲,母亲......”   宋夫人将女儿和外孙女儿齐齐拥住,“我的女儿,你们受苦了。”   宋凝二十二岁了,被关幽阁那时才十六岁,这六年在幽阁被司徒清也如小孩儿似的宠着,所以仍如那年一样纯净,她偎在母亲怀里一如当年那样地撒着娇。   她在大年二十九和父母哥哥一起用年夜饭,她好快乐,司徒清真的博学多才,他与她父亲侃侃而谈,可惜他遇见了帝君,不然他一定大有作为,虽他利用过她,可她不怪他,因为他在康梦踢死她的小兔子并且踩她的手时,为她解围。   她在娘家足足留了两个时辰,虽然不长,可是她已经很满足了。   在回幽阁的路上,她与司徒清的影子被月光拉得悠长,她深深的看着她的沈巡抚,如果给她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她仍然会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因为只有他是真的对她好,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其余人都不喜欢她。   皇宫里,夜鹰下了差,叫上司良与嫪擎,说道:“兄弟,一起去喝杯暖酒。”   司良将手搭在嫪擎的肩上,睇向夜鹰,“不醉不归。”   世上百种药,没有后悔药。   好想由头来过。   可惜,并非诸事都可由头来过,三思后行。   夜觉晓非,今悔昨失。   夜深了。   万家灯火渐渐熄灭。   唯有东宫之巅一盏宫灯长明。   落雪了。   东风迎新岁,瑞雪兆丰年。   那红墙绿瓦,钗头凤。   那东冥,长安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