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喜欢》 作者：令栖 文案 　　温乔和朋友上选修课，朋友激动地拉着她，“快看！教授笑起来好苏！” 　　心理系的温乔职业病发，“薄唇紧抿，嘴角一侧上翘，眼角无笑意，典型假笑。结合这几节课的观察，我总觉得教授可能是个衣冠禽兽。” 　　她话一说完，正在写字的顾景宸翘着唇角回了头。 　　闺蜜：我觉得你这节课要凉。 　　后来，真人CS体验馆里，温乔连句话都没说，就被顾景宸抬手毙了。 　　她玩一局，他淘汰她一局，她从开局以来就没活过三分钟。 　　行，课没凉，她凉了。 　　温乔几次三番被报复后，终于忍不住拦下了顾景宸。顾景宸漂亮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她，“衣冠禽兽，嗯？” ———【本文阅读指南】——— 1.【非师生】，女主教授另有其人，男主替课。 2.初恋1v1，高糖无虐，男主双重人格，会治愈。（不喜欢设定没关系，约下本就好，谢绝评论区ky） 4.［微博@令栖呀］ ［尾注］ 在你幽暗深邃的眼眸中，我看见烟尘万千的世间，于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甘愿被你“谋杀”。 缴了一身戾气，心都给你。类似情人佩刀而舞，但无杀气，只余缠绵。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甜文 爽文 校园 主角：温乔 ┃ 配角：顾景宸 ┃ 其它： ========================== 第1章 咬一口 　　从燕京飞沪上的航班，降落在浦东机场。 　　“小姐，小姐？您醒醒……”空姐弯身，见到温乔醒转，歉意地提醒道，“十分抱歉打扰到您，飞机已经降落了。” 　　温乔缓了两秒钟，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谢谢。” 　　离京前宿舍里几个姐妹儿在锦棠小聚，结果昨晚活活折腾到后半宿，今早上了飞机温乔就进入“死机”状态，飞机降落的播报词都没能吵醒她。 　　温乔揉了揉眉心，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沪上今晨下过雨，这会儿刚停。 　　夏日的闷热被一场雨浇熄，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潮湿的气息，天色依旧阴沉沉的，机场的路灯因为天色昏暗，正亮着。 　　她低头翻了翻手机，4条未接来电。 　　“喂，妈。”温乔刚把电话播过去，话还没说几句，就被呛了回去。 　　“我都跟陈太太约好了，一起吃个饭，你现在让长辈等，像什么话！你之前不是十点就到吗？……” 　　温乔听完劈头盖脸的一顿，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不接您电话，我这不是推迟航班了嘛，我才刚到。您就不能给我个解释时间？我都插不上话……” 　　她正说这话，身侧一辆超跑贴着她彪了出去。 　　这地方光线泛冷，那辆超跑的颜色扎眼，擦着她过去的时候还捎带着一股冷风。车主压根就没管她是否安全，在她面前秀了一把生死时速。 　　“喂……”温乔后知后觉地退了一步，脸色都变了。 　　——如果刚刚再偏过来一寸，她就不只是被擦过来了，死神已经牵着地狱犬，笑吟吟地对着她招手了。 　　温乔十分想骂人。 　　等她反应过来，车子已经驶出一段挺长的距离。温乔皱着眉，扶着车站稳，心有余悸地扫了一眼： 　　LaVoiture Noire，布加迪的新成员。 　　京A8打头的车牌。 　　虽然温乔不太关注性能和价格，不过它的瞬间提速——她刚刚已经用生命切实感受过了。 　　这车主到底是个什么垃圾？ 　　这一片区域是禁止车辆行驶的，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把车开进来的。先不提他违规开车，冒失到差点撞人是什么事儿？ 　　温乔正面色不善地腹诽，那辆车在过拐角的时候，适时地缓了下来。 　　“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车主没给她理论的机会，也完全没有下来道个歉的意思。 　　车窗下落后，一张娇俏的面庞露了出来。 　　一个学生打扮的女人，正坐在副驾驶座上，姿色不错，嫩得都快掐出水来了，“你也看着点儿路，好吧？” 　　什么叫她不看路？ 　　温乔被这人的逻辑气得想笑，勉强维持着礼貌用语，“小姐，首先，这里不能开车；其次，刚刚是你们……” 　　“哎呀，知道了，刚刚不小心嘛，负全责呗。”探出头的女人瞥了温乔一眼，柳眉微挑，尖细的嗓音透着不耐烦，“喏，赔偿。” 　　伴随着娇嗲的声音和敷衍的态度，一沓钱，从车窗内飘了出来。钞票数目还不少，在风口一吹，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 　　“……”温乔看着被风卷起来的钱，好心情被搅得丝毫不剩。她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靠。” 　　见识过圈子里一票二世祖的做派，她也没遇到过这么欠抽的主儿。再好的家教也让她控制不住地想骂人。 　　通话另一端察觉到不对劲来，“乔乔，你听到我说什么没有？” 　　“真成啊，”这边温乔被对方的嚣张态度气笑了，后槽牙咬合，“什么玩意儿？” 　　只是现在罪魁祸首都没影了，就留着她对着一地钞票吹冷风，追都没地儿追去。她也只能挫着火，牵了牵唇角，努力说服自己不跟这种货色一般见识。 　　半天没收到回应的温母听到这么一句，微微一怔，脸色变了变，“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不是，妈，我不是说您，刚刚有人不看路，我说他呐。”温乔按了按额角，怕惹得她母亲大惊小怪，也不细说，直接转了话题，“你刚刚说陈太太，什么陈太太？” 　　“啊呀，就是华鑫集团你陈叔叔的太太，小时候经常来咱们家的，她还抱过你呢。”温母提起这个就笑开了，“今天不是因为她儿——她刚来吗，就一起吃个饭，我都跟她说好了，你赶紧过来。” 　　“我这才刚下飞机……”温乔十分委婉地表达自己只想回去补个觉的意思。 　　“人家大老远来一趟，就想看看你这个小辈，怎么能这么驳人面子？” 　　也是稀奇，她母亲的老姐妹儿跑来叙情，跑来看她做什么？ 　　温乔在心底纳罕。 　　“成成成，”鉴于往日的惨痛经验，温乔彻底放弃了跟长辈争论的念头，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才刚到饭点儿吗，您说个地儿，我回家放个行礼，马上就过去。” 　　“那行，记得打扮得漂亮点儿，不能太失礼了。” 　　温乔觉得她母亲这语气不太对，不过她现在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完全没有心思琢磨有什么猫腻。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温乔估摸着她母亲也就是虚荣心犯了。 　　女人之间的友情向来很微妙，不论亲疏，久别重逢就容易上演攀比大戏。说不定这比较的内容……也包括儿女。 　　然而温乔失策了。 　　她一到地儿，就明白过来，这是一场“鸿门宴”—— 　　坐席上跟她母亲言笑晏晏的那位不用猜，就是她母亲的老姐妹儿，陈太太。而陈太太身边坐着一个年轻人，戴着个眼镜，正低头划拉着手机屏幕，看模样也就比她大几岁。 　　温乔心底“咯噔”一下。 　　这架势可不像攀比现场，别是个相亲会。 　　温乔预备敲门的手往回收，下意识地想要撤回去。结果这时候温母已经朝她招手了，“乔乔，快过来，这是你兰姨。” 　　“兰姨好。” 　　陈太太上下扫了她一眼，眼神瞬间亮了，转眼就笑吟吟地，“哎呀，你这个女儿是个漂亮的，还这么有礼貌，肯定是个懂事儿的小丫头。” 　　说着她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身侧玩手机的儿子，“陈奕，你也不跟你乔妹妹打声招呼。” 　　完了，这他妈就是个相亲会。 　　温乔心凉了半截，深感自己今天点儿背。她只能寄希望于“方框眼镜”身上，毕竟这人看着态度很傲慢，应该也挺反感相亲局。 　　“方框眼镜”嘀咕了一句，不情不愿地起身。 　　结果看向温乔时，他的面色稍微好转，似乎是还算满意，刚刚的态度都改了不少，“你好，我叫陈奕。今年刚拿到高校的MBA，算是你的学长吧。” 　　温乔纤眉微微一挑。 　　也不知道他是为了套近乎还是纯粹炫耀，反正他自我介绍的最后一句，画蛇添足而且挺让人窒息。 　　“温乔，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在校生，跟学长没法比。”温乔微微一笑，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 　　“瞎胡闹，”温母扯了她一把，转头笑着跟陈太太解释，“小孩子不懂事，她是京大的学生，当然，跟你们家陈奕是没法比的，年轻有为。” 　　陈太太明显很受用这话，拉着温母的手对着温乔一顿夸赞。 　　温乔在温母的注视下，端着一杯红酒，看着酒桌上的你来我往，琢磨着怎么脱身。 　　要是能安生地吃完一顿饭就好了，现在的状况是，话题不管从哪儿开始，最后都会归到她跟这个“方框眼镜”身上。而这个“方框眼镜”，很吃糖衣炮弹这一套，在饭桌上就开始对最近荣兴与MNC贸易争端侃侃而谈。 　　真是生怕没人知道他是个精英人士。 　　不过别人爱出风头她也管不着，温乔保持着社交礼仪式微笑，在桌底给朋友悄悄发了个定位：“江湖救急，我这里是鸿门宴，我妈正压着我相亲。” 　　似乎对温乔稍微走神不满，“方框眼镜”突然发问，“你也是学工商管理的吗？” 　　“嗯？”温乔收回了手机，抬眼，“唔，不是，我是学心理的。” 　　“心理系？”闻言“方框眼镜”皱着眉往后一仰，“学这东西干嘛，这专业有什么前途？以后说不定连收入都没有。你就不如和我一样，拿到高校MBA，行业前景也好。” 　　温乔指间酒杯略微一顿，笑容淡了淡。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又没吃他家大米。温乔腹诽了几句，面上还算客气，也没接话。 　　“我也经常说这专业没前途，你也听不进去，看人家多耿直。”见到气氛不对，温母岔开话，陈太太也瞪了儿子一眼。 　　“算了，你不感兴趣也没事，女人也不用懂什么金融，在家喝茶养花、相夫教子就行，这个行业更适合男人。”似乎很照顾她感受一样，“方框眼镜”又补了一句。 　　温乔抬了抬视线，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高脚杯，冷淡地笑了笑，“我其实挺感兴趣的。” 　　“嗯？”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就您刚刚说的案例，”温乔食指轻叩了一下桌面，弯了弯唇，“荣兴与MNC贸易争端，‘多头不死，空头不止’听多了也没意思，极弱下跌根本不会反弹，但是我不觉得黄金是你说的极弱下跌。美盘反抽根本就不会续跌……” 　　温乔语速飞快，基本句句都在推翻他的观点。过程中温母还拽了她一把，温乔硬是当作没反应过来。 　　这还不算什么，临了，她还不忘补上一句：“哦，对了，学长最近太辛苦了吧？” 　　“方框眼镜”已经被气得快坐不住了，敷衍的应了句，“嗯？” 　　温乔笑了笑，声音细细柔柔的，在男人怨怼的视线里完成绝杀。 　　“您数值似乎记错了，您之前举例说的，那是6.25贸易争端的数据。” 　　“……” 　　平心而论，她觉得“方框眼镜”不仅对她彻底打消了念头，很有可能还想掐死她。 　　温乔原本没想让他下不来台，说白了这种行为挺没品的，跌份儿。 　　不过这人说的话实在让人隔应。 　　去丫的“相夫教子”、“不适合女人”。9102年了，居然还有人来这一套。 　　毫无疑问，这是让他闭嘴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乔乔。”温母低声，一个眼神横过来。 　　温乔低了低头，视线一个劲儿往门口瞄。要是朋友再不来，她过会儿就要被她母亲训成筛子了。 　　场面一度很尴尬，结果陈太太似乎并不介意，还是有心撮合，“温太太，乔乔就是说话直，你们家乔乔可是争气的，一点都不比我家这个混账小子差，陈奕就缺个人治他。” 　　坏事儿啊。 　　兜兜转转，这话题居然又绕了回来。 　　她母亲别不是真觉得这“方框眼镜”不错吧我去。 　　温乔心底有些燥，要是拉着她去饭局上应酬说漂亮话，她自然二话不说；但真要是把自个儿折进去，她是死都不会想不开的。 　　不过……依照她母亲的性格，保不齐真打算卖女求荣。 　　她越想越觉得坐不住，等朋友过来说不定她就凉了，还是自救吧。 　　温乔抿了一口红酒，往门口瞄了一眼。 　　外面的长廊静悄悄的，她这个位置能看到楼梯。拐角处正好有个年轻人往上走。 　　温乔估摸着对方走过来的时间，心一横，撂下酒杯，快步朝外走去，“欸，真巧，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顾景宸停下脚步。 　　他被人握住了手腕，很轻地握了一下。 　　顾景宸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女孩慌慌张张从包间里跑出来，上来就把自己拦下了，但视线一个劲儿地往身后扫。像是被什么人追似的。 　　他对这人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不过在考虑其他之前，顾景宸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习惯性地想要甩开她的手。 　　结果不等顾景宸做出反应，温乔忽地松开了他。她就像是不小心接触到病毒一样，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顾景宸：…… 　　紧接着顾景宸又看到温乔，似乎很纠结的、小心翼翼地、下定决心似的，重新握住了他的……袖口。 　　这次很用力。 　　似乎怕他会跑。 　　不过她这痛苦又纠结的表情，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顾景宸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这人什么毛病？ 第2章 咬一口 　　“真的十分抱歉，能不能请您帮……”温乔一抬眼，微微怔住。 　　她的尾音渐小。 　　男人面容清隽，英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细边眼镜，反光的镜片后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眸，清冷的禁欲味很浓，带着内敛的优雅和矜贵。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只能说，他这副外表，最适合一见钟情。 　　多惊艳！ 　　他刚刚往上走的时候，温乔根本没有细看。她只觉得年龄差别不大，适合救急，才出此下策。结果跟中六-合-彩的几率一样，撞上个通身不俗的主儿。 　　这下局面真尴尬了，搞不好对方认为她借机搭讪。 　　顾景宸根本不知道温乔心底千回百转，他只是半垂着眼，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温乔的手上。 　　女孩的掌心温暖，指尖却泛凉。修长的手指白皙又干净，指尖到腕骨的线条流畅又优美。 　　他在想刚刚她一握、一松，还有她痛苦又纠结的表情。 　　“先生？” 　　温乔看他不搭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顾景宸半垂着眼的样子，显得格外默然。 　　温乔顺着他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手背上，以为他因为自己的触碰烦，就很识相地飞快缩回了手。 　　又是这样。 　　“……”顾景宸面无表情地抬了抬视线。 　　安静了几秒。 　　不知道为什么，温乔觉得这人的心情更加不豫了。 　　温乔心一横，双手合十，压低了声音：“能不能耽误您几分钟，帮个忙？” 　　顾景宸态度依旧是不温不凉，清亮的眼底眸色极淡，没说好也没拒绝，看着礼貌又客气。 　　看他这反应，她估计要碰一鼻子灰。 　　温乔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心说自己刚刚怎么就脑袋一热，胡乱拦人，还不如直接跑了拉倒。 　　“是我太冒失了，”温乔看他嘴唇一动，在被人拒绝的惨剧发生之前，她飞快地改了口，“还是不麻烦了。” 　　不是知趣儿。这是顾景宸下意识的想法。 　　她察言观色学了七八成，但这姑娘就不是那种会来事儿的。她改口，纯粹是怕自己被驳了面子，吃不得半点儿亏。 　　“……”顾景宸唇角微微扯了一下，大约是觉得也省了他麻烦了，懒得解释。他微微颔首，从她身侧绕开，“那就抱歉。” 　　“乔乔，怎么回事儿？”温母等得不耐烦，从包间内跟出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这位是？” 　　顾景宸蓦地顿住了脚步。 　　虚拢的手指在身侧一瞬间握紧，顾景宸的神色有些恍惚。 　　“这个……”温乔正不知道怎么圆谎，极淡的须后水的味道匍匐在肩后，有人从身后靠了过来。 　　他的嗓音清润，在她耳后赫然响起，“阿姨，我是她朋友。” 　　温乔略微诧异地扭头看向他。 　　其实，就从这人之前的态度来看，他不让人难堪只是处于礼貌，他并没多少热心肠和闲工夫掺和。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短短几秒他就改了主意。 　　“阿姨，我有点私事找她，可能要占用你们的用餐时间了。”在温母略微疑惑的视线里，顾景宸淡淡地笑了笑，语气谦和又歉意，“打扰到您很抱歉。” 　　他太温和了，礼貌得挑不出错，客气到让人没话说。 　　“没事，不打扰。”温母准备好的话又收了回去，刚看了眼温乔，温乔反应飞快，“对，我朋友，有点急事儿找我。” 　　温母半是责怪半是无奈地瞪了一眼温乔，也不知道看没看穿，反正松了口，“你快去吧。” 　　这话正合她意，温乔唇角弯了弯，“谢谢妈。” 　　两人并肩走了好一段儿距离。 　　身后已经没动静了，环形长廊里自始至终很安静，偶尔有侍者经过，留下咔哒咔哒的脚步声。身侧的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两人并没有什么话谈。 　　氛围实在太过怪异，虽然没必要，但温乔还是试图挽救一下，“耽误你的时间了，刚刚真的挺谢谢你的。” 　　“嗯。”顾景宸简单地应了一声。 　　让人琢磨不透的态度，他姿态平静，甚至轻淡。 　　温乔猜这人可能嫌她话多，抿了抿唇，“我现在没事了，那您先忙，就不麻……” 　　顾景宸停下了脚步。 　　“到了。” 　　“啊？”温乔骤然被打断，反应了两秒，“啊，你到房间了吗？” 　　顾景宸扫了她一眼，也没解释太多。他的视线往身侧的方向滑过去，示意她往电梯看，“酒柜后面有电梯，你可以从这里走。” 　　温乔微怔，薄唇张了张，最后就剩下两个字，“谢谢。” 　　所以他往这儿走是……专门送她的？ 　　“那个，”温乔顿了顿，努力回忆了一下这张脸，一无所获，“我们认识吗？” 　　他对陌生人好心得有点不正常了。要不是他态度疏离，通身不俗，这举动怎么看都有点别有用心。 　　温乔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怔住了。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温乔轻咳了一声，深觉自己现在的行为像极了烂大街的搭讪，“我就是觉得，嗯，觉得你——挺乐于助人的。” 　　顾景宸看着这姑娘站自己面前，垂着视线，她的眉眼纤丽，睫毛浓密又弯翘，着急的时候眨了眨。 　　她咬了一下唇，拖长了声音，她大约编都不知道怎么编，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像样的解释，说完后还有些滑稽。 　　恭维人都那么俗气，没一点圆滑的艺术。 　　莫名的好笑。 　　“你有洁癖吗？” 　　“什么？”温乔稍怔。 　　她不是没听清，她是觉得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没人解答她的困惑。 　　温乔抬眼时，顾景宸已经转了身，抬腿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 　　看来，这人可能真的嫌她吵。 　　等到温乔进了电梯，顾景宸也顿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看，只是半垂着眼，敛了敛视线。 　　认识吗？ 　　应该不认识。 　　他没见过她，只是容易因为一些旧事，忍不住多管闲事而已。他大概不太清醒。 　　愚蠢，幼稚，神经病。 　　顾景宸按了按眉心。 　　“你站在这儿扮演雕像呢？”裴砚上去就揽顾景宸的肩，十分纳罕地扫了他两眼，“房间走过了吧你，在那边呢？” 　　“我知道。”顾景宸挪开裴砚的手，面上的温和塌陷了几秒，他皱了皱眉，“你有没有闻闻，身上什么味儿？” 　　裴砚眉梢一挑，双手作投降状，作势嗅了嗅。他没抽烟没喝酒，顶多沾了点儿女人的香水儿。 　　“没什么吧，嗨，您这洁癖能不能收敛一下？亏我这大老远给你送钥匙。”他伸手一抛，将车钥匙丢了过去，“我在机场遇到你助理，正好过来看看，给你开过来了。” 　　顾景宸那辆LaVoiture Noire刚从国外运过来，裴砚正好在机场附近，索性他替开过来了。 　　“这么靠谱？”顾景宸接过车钥匙，挑了一下唇角，“没折腾点事儿，不是你作风。” 　　“啧，这话我不爱听啊，我可一向助人为乐。”裴砚耸了耸肩，“进不进去？” 　　裴砚心说自个儿也没办什么出格的事儿，除了带着一小美人儿兜了一圈儿，以及在机场差点撞到人。 　　不过也没真撞到，他还给钱了，按照裴砚的作风—— 　　那就按照没事处理。 　　- 　　温乔前脚刚从电梯踏出去，就见到林锦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 　　温乔是大学时和林锦认识的。 　　同在京大，同一社团，偶然间发现两人都在同一所城市，脾气又对路，然后迅速混熟。 　　“嘿，朋友，”温乔咧了咧嘴，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您是跟蜗牛拜师学艺了吗？你姐妹儿刚刚差点阵亡了，您现在才来。” 　　“宝贝儿，你瞧瞧几点成吗？”林锦戳了戳腕表上，气不打一处来，“这可是高峰期啊，我温泉泡了一半儿，为着您一条信息我就爬起来了，刚刚路上还把这双鞋的跟崴了呢。” 　　“行，您是我真爱，”温乔轻笑出声。 　　“这还差不多。你车停在哪儿呢？我车送去保养了，没开。”林锦道。 　　“这边的地下车库维修，车都停到附近一个废弃的旧车库里了，走过去吧。” 　　等两人步行到了泊车位，温乔顿住了脚步，眼睛都看直了。 　　也许是之前她心底的不痛快起了效果，温乔又遇见这辆车了，在机场差点撞到她那辆—— 　　LaVoiture Noire，京A8打头的车牌。 　　这次地点是停车场，还是相邻泊车位。 　　虽然温乔之前没看见嚣张车主的正脸，但是就凭这车和车牌，错不了。要不是车主不见踪影，她都怀疑这货是故意跟着自己的。 　　巧了，真巧了。 　　温乔绕着那辆车踱了半圈儿，轻嗤了一声。 　　“乔乔，发什么呆啊？”林锦在温乔身边停住，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刚刚在饭局上喝酒了，眼神这么差？你车在旁边呐。” 　　说话间，林锦半眯着眼往那辆布加迪扫了一眼，“咝”地吸了一口气，“好车啊，前段时间刚发行，这就搞到手了，车主牛逼啊。” 　　对这些东西，林锦一向比温乔感兴趣。 　　温乔对这些不感冒，只是觉得自己被抓得肩膀生疼。 　　她拍开她的手，嗤之以鼻，“收敛一下你见钱眼开的表情，这就是上午刮到我还态度嚣张的那孙贼。” 　　林锦闻言懵了两秒，后知后觉。 　　刚刚走过来的路上，温乔还提到这杀千刀的车主呢。一向还算和气的温乔，搜刮了大脑里所有能想象得到的词汇，面色不善地问候了这个嚣张车主一路。 　　“呦，短短几个小时，你们能撞见两回。”林锦垂下手，乐得跟朵花儿似的，“孽缘啊，宝贝儿。” 　　“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机会。”温乔若有所思地盯了几秒，面无表情也一动不动。 　　“什么机会？”林锦一边松开她，一边眯着眼笑她，“你该不会想说，是桃花运的兆头脱单的机会吧？刚刚还笑我见钱眼开呐，怎么，借此机会搭个讪先？” 　　“呸。”温乔啐了她一口，冷笑了一声，“报仇的机会。” 　　林锦还没回过味来，就见到温乔拉开车门，系好了安全带。 　　“你那话什么意思？”林锦跟着坐到了副驾驶座，讶异地盯着温乔。 　　林锦话音一落，温乔对着她抬起视线来，她眨了眨眼，纤丽的眸子微微一转，纤浓的睫毛弯翘。 　　“当然是给他一个教训啊。”温乔细细柔柔地道。 　　说着，温乔脚下一踩，车子滑了出去。 　　“嘭！” 　　“嗤拉——” 　　车身碰撞的沉闷声响后，是刺耳的摩擦声。 　　侧视镜边角与线条流畅的车身接触，在光洁的表面刮出一道印痕。地下车库内尖锐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在刺耳的声音之后…… 　　车身的整半边儿被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靠谱朋友裴砚亲身教学，热心提醒您—— 　　朋友千万个，人品第一条， 　　交友不慎重，划痕多一道。 　　故意划伤他人车辆是不正当行为，女主财大气粗敢这么报复回来，没监控证明故意的情况下，她做好了赔偿打算。但是现实中不建议模仿。 　　这行为是不好的，不对的。 　　我不支持，不支持，不支持。 第3章 咬一口 　　温乔看着那一道长长的划痕，学着先前副驾驶座的女人，尖着嗓子道，“欸，刚刚不小心。不好意思嘛。” 　　“……我靠！”林锦被她这举动震得不轻，半天才哆嗦着嘴唇问道，“不是，你丫真喝醉了？我说你是不是忘记这地方——这破地方是没监控，外面有啊！” 　　温乔晃了她一眼，红唇一弯，眼角眉梢都漾着笑意。她还挺漫不经心地耸了一下肩，“忘了。” 　　就这无所谓的语气，听着就毫无真诚可言。 　　“要我给你科普一下吗，LaVoiture Noire，目前全球独此一辆。这里可就咱俩，出了事儿都不用筛人，现在想挡个车牌都来不及了。你顶多死不承认是故意，钱还得赔。”林锦悲痛地捂了捂眼睛，被温乔举动炸得肩膀抖了抖，“我要是车主，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你千刀万剐了。” 　　“我当然能理解这种恨之入骨的心情。”温乔翘了翘唇角，低头拨弄着储物箱中的东西，“毕竟今上午，我就特想把这个嚣张玩意儿千刀万剐了。” 　　“姐妹儿，你能不能先看看车再爽？你有没有想过这得赔多少？”林锦翻了个白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怕个鬼啊，”温乔单手支颐，冷笑着眯了眯眼，轻嗤了一声，“之前他不挺拽嘛，差点撞到我也不道歉，丫让人撒钱的样子多牛逼啊。” 　　“等气消了你一定会后悔的，”林锦抿了抿唇，她拍了拍温乔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叹息道，“我收回之前的话，我觉得你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温乔报完仇后心满意足，一句劝都没听进去。 　　她甩开林锦的手，纤眉一挑，轻呵了一口气，“那照你这么说，他可得比我心疼。” 　　“没救了你。”林锦摇了摇头，直咋舌，“你丫就是疯了，您可醒醒吧，迟早有你后悔的。” 　　温乔满不在意，翻出便签和签字笔。她拨了拨鬓角的发丝，俯身在便签上飞快地写下一串联系方式。然后拉开车门，贴在了车子的前窗。 　　显然温乔也没有逃逸的意思。 　　用之前那女人的话来说，负全责呗。 　　温乔动作干脆利落，看得林锦啧啧称奇，“你转性了，这么大方？” 　　“您操这闲心干嘛？又不用你赔。”温乔笑一声，报完仇神清气爽，“要不咱俩约个SPA？” 　　“你自个儿不心疼，那就随意吧。”林锦耸了耸肩，“走着啊。” 　　林锦这种自己姐妹儿谜之财大气粗的错觉，一直持续到温少池的电话打过来。 　　“哪儿呢,祖宗？你赶紧给我滚过来。” 　　温少池上来就简单粗暴，他要是在这，林锦估计这里会变成家暴现场。 　　“你是嫌我事儿不多吗，祖宗？刚回来就给我添乱，你把人家车擦成什么样了？你这车技是被狗吃了吗？” 　　温乔和林锦正在水疗中心，香薰和精油的气息幽微又缠绵，伴随着轻柔的钢琴曲，催人入睡。温少池声色俱厉的几句落下来，两人的睡意瞬间被驱散。 　　听完自家哥哥近乎咆哮的灵魂三问，温乔毫无愧疚心地跟林锦做了个口型，“我刚刚留了我哥的电话号码。估计车主要赔偿了。” 　　“牛逼，”林锦恶狠狠地做了一个抹杀的动作，“你就不怕你哥杀过来削你。” 　　温乔在林锦震惊的视线里，继续跟温少池彪戏，“哥，我这不是昨晚跟朋友熬了一宿，今天有点迷糊了嘛，怎么说来着……对，疲劳驾驶。我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楚楚可怜，万般委屈。 　　“啧，真假。”林锦对着温乔精湛的演技，唇角抽动了一下，“你少听她瞎说，她就是故——” 　　话还没说完，温乔抬手就去堵她的嘴。 　　通话里温少池象征性地凶了她几句，又跟嘱托女儿一样叮嘱道，“你撞着没有？没撞到就赶紧回家补个觉，别在外面瞎晃荡，放路上行人一条生路吧。” 　　“知道了，知道了。”温乔在林锦的注视下挂断电话。 　　“您良心不会痛吗？”林锦问。 　　“少来，平时还天天抓我做苦力，没少告我黑状呢，我也不算黑心吧？”温乔答，“而且他最近忙着整顿一个子公司的烂摊子，我觉得没时间跟我算账。” 　　近期管理层几乎大换血，她哥哥正彻查子公司和分公司的业务，之前被搞砸的一个项目他十分看重，一时半会儿没空搭理她。趁此机会坑他一把，毫无后顾之忧。 　　“你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林锦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我是羡慕你啊，有个哥哥能收拾残局就是好，不知道的都以为……” 　　林锦突然截住了话头，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温乔和温少池是同父异母，她的母亲是现任温夫人。事实上，温乔和温少池的关系还不错，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豪门恩怨，两人甚至比一般兄妹相处得还要自然。 　　但关系和睦这个词，在温家，也仅限于他俩。 　　林锦和温乔自小玩到大，知道她家里的气氛其实算不上融洽。 　　温父传统到古板迂腐，或多或少有些重男轻女；温母自然偏心亲生女儿，怎么看这个可能争夺家业的继子都像绊脚石，不顺眼。 　　所以温乔平时也不愿意多提。 　　林锦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失言，打了个哈哈，转了话锋，“过几天有流星雨，有人约着野营，你去吗？” 　　“算了吧，我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温乔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上次野营，差点没让我妈念叨死，我还想图两天清净呢。” 　　温母其实并不太干涉温乔的私生活，在朋友家过夜也就是打声招呼的事儿。但就一条，不能在野外扎营。 　　小时候温乔在野外走失，受过伤，回去后高烧不退，很久才恢复。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弄迷糊了，加上年龄小，那段时间的记忆很模糊。 　　反正自此，温乔一提野外扎营一类，温母就得变脸色。 　　“这都多长时间了，不至于吧。”林锦闻言，笑吟吟地拿她打趣儿，“这么多人，怕什么？” 　　“可别，我妈要是一较真儿，真的够我头疼的。而且过后天不是约着去斐济玩吗？不折腾了。”温乔摇了摇头。 　　温乔将下巴担在手肘上，恍了神。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后。 　　她的左耳后方，有一道细细的疤痕，被发丝掩盖。这道疤痕应该是小时候在野外造成的，只可惜她毫无印象。 　　不过模糊的印象里，似乎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到昏迷之前。 　　——别怕。 　　温乔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总想不起来那张脸。 　　-- 　　第二天下午，昆山猎场。 　　裴砚从越野卡车上跳下来，撸了一把袖子，郁闷地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和野草，“我说你们可真够没趣儿的，好不容易聚一聚，怎么老喜欢来这种鬼地方？” 　　他话音刚落，草丛里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受了惊，“蹭”地窜了出去。 　　“我操，这都是什么玩意儿？”他脸色变了变，忍不住抱怨道，“你们都变态了……不是，转性了？” 　　往常这票人扎堆，要么下注冲浪攀岩，要么游轮赛车拍卖会，一个个都是精致玩家，游手好闲的高手。总之四个字： 　　不务正业。 　　结果今天这里破天荒的和谐，既没有香槟红酒，也没有刺激项目，更没有漂亮妞儿。只有丛林。 　　真是见了鬼了，他都怀疑来错了地方。 　　昆山猎场在清末的时候还是皇家御用的围猎场，到现在其实也没多少人知道。入目是广袤的平原，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和郁郁葱葱的深林。 　　它根据地形划分区域，只开放A到D四个区域，危险区域被围栏和通电的铁丝网隔断。安全区定时投放野鸡和野兔一类，环保而且安全，纯粹供人消遣，一般就用来打猎野营。 　　来这种地方找消遣，他真觉得都有病。 　　“瞎叫唤什么？这是安全区，就算是狩猎区也只有野鸡野兔。”有人从营帐里钻了出来，半笑不笑地伸了个懒腰，“你怎么现在才来，让哪个小美人绊住脚了？” 　　“得，当我没说。”裴砚摆了摆手，瞄了一眼营帐内的屏幕转播，又四下晃了一圈，“这你得问景宸，我跟他说我刚回京，他就叫我现在过来，人呢，没影了？” 　　顾景宸失联了一样，电话他没打通，现在他到了地儿，也没见到人影。 　　“他在C区，看这点儿应该快回来了。” 　　猎场内设了不少监控，基本上明线监控就能实时追踪所有人的成绩。屏幕上正在回放，目前为止，除了陆时南遥遥领先——这没人奇怪，毕竟他就是玩枪的——就数顾景宸的分数最高，甩开第三一大截。 　　裴砚咋舌，笑了，“假的吧，陆哥第一毫无悬念，景宸多斯文啊，什么时候这么牛逼？” 　　顾景宸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佛系好脾气，一眼看过去就是斯文冷静的样儿，明净如月清朗如风。所以大多数人觉得他跟这些运动不太搭边，而猎场上，他的计分高得让人觉得离谱。 　　“我看你想多了。”那人凑过来，耸了耸肩，将画面放大。 　　画面里顾景宸一手勒住缰绳，骑在马背上的身形清庾瘦削，迷彩服穿得依旧是一丝不苟。 　　他眸色是轻淡的，姿态是从容的，平和静谧的气质游弋其间。 　　抬腕、举枪、瞄准，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 　　短短几分钟，远处的猎物不断倒地，屏幕的分数跳动。因为枪-支弓-弩都经过特殊处理，所以并无枪声，只有不断飙升的分数在提醒着场上各人成绩。 　　“你瞧见没有，就他这架势，我都怀疑他跟这地儿有仇。”又有人打趣儿道。 　　“欸，你们要是这么想，可能真有点儿，”裴砚倒没觉得多稀奇，“上次不是在这里出了点意外嘛，别人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可真成，猎场的负责人都怕了他了。” 　　自从上次猎场发生了藏獒袭击人的事，顾景宸受的伤不轻，惊动了不少人。 　　负责人生怕再出事故，这地方的安全系数直线飙升。猎场内直升机巡视，每隔一段距离增设供给站和休息区，随行有警卫和医护人员。 　　“什么意外？我怎么没听说？” 　　营帐内的几个人凑在一块，都支楞着耳朵，正催着开了头的裴砚继续，“有什么小道消息赶紧交代了，一下午快被闷死了。” 　　裴砚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砰”地一声，桌上的酒瓶炸开，猩红的酒液四溅。 　　“我靠！”几个人反应不迭，从桌边弹开。 　　“不好意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营帐的帘幕，低沉的嗓音从营帐外飘了进来，“失手。” 　　顾景宸立在柱子边，眼皮都不掀一下，他半垂着视线，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 　　“你丫再偏一段儿距离，就不是失手了，”裴砚没好气儿地往后一仰，“这是走火。” 第4章 咬一口 　　顾景宸将枪撂到一边，漂亮的桃花眼沉着暗色，“你们都挺闲啊，扎着堆儿编排我？” 　　“哪儿能啊，哥儿几个正夸你枪法好呢。”裴砚说谎话的技术练得炉火纯青，都不带脸红的。 　　顾景宸不吃裴砚那一套，微挑的桃花眼眸色极淡，“寒碜我？” 　　“谁敢寒碜你。”裴砚也是笑。 　　顾景宸摆了摆手，不太乐意搭理他。 　　“你把我叫来干嘛，这破地儿我可待不下去。”裴砚话说到一半儿，顾景宸翻了翻手机，丢了过去。 　　“你在哪儿惹得一身腥？” 　　图片是他那辆车，裴砚昨天替他开回来那辆。 　　拍的是车身的划痕，又深又长，占了那辆超跑侧身的大半边，基本算得上惨不忍睹了。 　　再瞎的车技也不可能到这地步，显而易见，故意的。 　　昨天饭局散了场，顾景宸见到自己让人运回来的那辆车时，车子已经被人划了。 　　当时秘书被这道划痕吓了一跳，不是自己的钱，她都觉得心都在滴血，“顾总……刚刚停过来的时候还是好的，我已经让人调外面监控了。” 　　顾景宸低垂着眼，将那页便签扯了下来。 　　虽然也看不出来他又什么脾气，秘书心里还是直敲小鼓，无端地有些犯怵。毕竟再好的脾气摊上这么件破事儿，估计也得炸。 　　“……”裴砚盯了图片两秒，脏字儿瞬间从喉管滚过去，“妈的，哪个不长脑子的干的，他可真敢划啊。看不见车牌吗？” 　　“你还好意思提车牌？”顾景宸倒没有想象中的恼火，只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裴砚，轻笑了一声，“我得提醒你一句，别老挂着这玩意儿惹是生非，小心裴叔又削你。” 　　他已经让人把车牌换了。 　　太扎眼了。 　　“不是，这关我什么事儿？”裴砚被他说懵了。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继续翻。” 　　裴砚向后翻了翻。 　　紧跟在后面的图片是一张标签，之前被贴在车子前窗贴着，上面写着“需要赔偿尽管联系”，后面跟着一串联系方式。对方态度蛮嚣张的，就这举动，只能用“明目张胆”来形容。 　　不过落款的风格和上面的张狂劲儿截然相反： 　　From：差点被你撞的小可怜。 　　“人家想划的是你的车。”顾景宸不温不凉地提醒，他微微眯了下眼，“我车就你开过，你丫差点撞到谁了？” 　　字写得挺秀气，看字迹像个小丫头。顾景宸基本上不用问，都能猜到之前发生的七七八八。 　　裴砚是个什么货色他还是了解的，估计是裴砚在路上差点撞到人，也没好好处理。而对方气不过，可能是蓄意跟着，也可能是凑巧遇到，总之逮着机会就直接把车划了。 　　事实证明，顾景宸先前那话说早了，他低估了裴砚闯祸作死的程度。“不靠谱”三个字都是抬举他了。 　　瞧瞧，别人造的孽，都报复到了他头上。 　　裴砚嘴角抽动了一下，“调监控了吗？” 　　“裴总，因为地下车库维修，您停的旧停车场监控不到位，只调取了外面的监控。”顾景宸的秘书来送文件，刚刚进来，得到授意后说道，“我发您一份。” 　　裴砚看了一遍监控，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又骂，“那就我机场遇到那女的呗，这妞儿真够烈性的啊。” 　　没监控证明故意，事主也没逃逸，真够绝的。 　　“等等，”裴砚越想越不对劲，从顾景宸身边推开，“你把我叫来，别不是要拿我撒气吧？” 　　顾景宸半笑不笑地盯了裴砚半晌，上下唇一碰，“她留联系方式了，盛情难却，我当然给她机会了。” 　　他平日里一丝不苟，很少拿什么打趣儿。裴砚陡然见识一次，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他现在只觉得……阴恻恻的。 　　裴砚那口气松不下来，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那您想干嘛？” 　　“我不打算去家宴，这两天去斐济，我说跟你出差了，”顾景宸解了袖间的扣，“我妈要是问你，别说漏了。” 　　“您可饶了我吧，我一看到叶姨就犯怵，”裴砚倒吸了口冷气，“回头有什么事儿，我又得挨削。” 　　他裴砚可惜命得很！ 　　“要不然我还是赔钱吧，”裴砚无比真诚地说道，“哥，我觉得十分愧疚，这车我得负全责。” 　　顾景宸根本就没搭理他，扭头问秘书，“几点航班？” 　　“三点半，还有一个小时多。已经为您备好车了。” 　　裴砚见商量也没戏，又咬牙切齿地切了一遍监控。 　　他大约是气昏了头，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别的上面，“这妞儿可真够个性的。不过颜正腰细大长腿啊，联系方式呢？老子这就去会会她。” 　　顾景宸不太理会他，眯着眼淡淡地笑了笑，“你消停两天吧。” 　　顾景宸也没太把裴砚的话当真。 　　裴砚身边带的小姑娘大多知眼色会来事儿，是乖巧懂事的那一挂。估计裴砚现在气得上头，随口一说。 　　“你还别不信，抛开别的不谈，长得挺标致的。”裴砚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朝他一推，“欸，你是不是没看？” 　　顾景宸确实没看。 　　他没这个好奇心，观赏别人划他车的过程。 　　这不是找虐吗？ 　　不过被裴砚吵得烦，顾景宸从善如流地扫了一眼，心底微动。然后他的视线如裴砚所愿，锁在了画面上—— 　　不是被惊艳到，而是眼熟。 　　画面上的女人，好巧不巧，就是昨天他在饭局之前遇到的那位。一般而言，顾景宸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么上心，不过对这姑娘，他印象可太深刻了！ 　　就她那防病毒一样的反应和表情，说什么他也忘不了。 　　不过前边他替她解围，后边她就把他车划了。这算什么戏码……过河拆桥，还是恩将仇报？ 　　顾景宸的神色有些微妙。 　　裴砚很满意他的反应，挑了挑眉，“怎么样？你要是没心思，我就动手了。” 　　顾景宸敛回视线，捞起外套向外走去。 　　“你随意。” 　　- 　　温乔预感到回家之后，温母会就着饭局上的事儿数落自己。 　　不过但凡不是什么大事，温乔就不会在自家母亲火气正盛的时候撞枪口。避几天风头，等温母忘了她在相亲宴上的恶劣表现，这事儿基本就过去了。 　　所以她改签了航班，拎着行李直接走人。 　　目的地就在斐济。 　　斐济位于太平洋西南，多为珊瑚礁环绕的火山岛组成，作为地球上最东也是最西的国家，是世界上第一缕阳光照射的地方。 　　野生瀑布藏在郁郁葱葱的丛林间，海浪席卷着柔软的沙滩，湛蓝清澈的海水里泡着漂亮的软珊瑚和奇形怪状的海底生物。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孕育出绝佳的海岛风景。 　　温乔和朋友在这里连逛了几个海岛的风景，晚间林锦拖着她去篝火晚会。 　　她换了一条红色扶桑花的白底沙滩裙，林锦已经在门外一遍又一遍地催了，“乔乔，拿出你学霸对待考题的劲头行不行？动作麻利一点儿，我在外面站得腿都酸了。” 　　温乔理了一下裙角，一手推开门，“姐妹儿，现在能理解我每天催你起床上课，到底有多辛苦了吧？” 　　“嘿，逮着机会就教育我，你这是打算在大好年纪提前渡过更年期。”林锦翻了个白眼，“趁此机会，你应该好好琢磨怎么来段异国情缘，而不是整天怼我。” 　　温乔正要说些什么，话都被林锦堵了回去，“你上学期是不是跟导师项目跟傻了？我就说你平时少跟老学究混在一起，以后嫁不出去的。” 　　温乔无意间瞥到林锦眉梢微挑，唇角下撇，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出意外的话，林锦后面没有好话。 　　果然，都来不及堵林锦的嘴，她拉着自己的手，怒其不争又语重心长道，“乔乔，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应该反思一下了，为什么你腰细腿长又漂亮，这么多年还是单身狗。” 　　“林、锦。” 　　“别这样乔乔，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温乔捂了捂胸口，面无表情地甩开她，比了个口型，“滚。” 　　出了酒店，迎面而来是熏热的风。 　　海岛上的夜晚很美，近处是迷离的彩灯，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深海，天海连接一线，寥寥的几颗星星低垂。柔软的沙滩之上，星星点点地错落着篝火堆，围着热情洋溢的人们，唱歌跳舞或者谈笑风生。 　　两人坐在篝火旁，林锦摸出手机翻了翻，“明天去冲浪怎么样？” 　　她调出图片给温乔看。 　　林锦找的图片看着还不错，位置在纳米图岛以南，约2.6海里处，有一片珊瑚礁。16年的时候，这里还作为ISA World SUP和Paddleboard锦标赛主场，是冲浪的圣地。 　　温乔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行啊，夏季刚好波浪温和一点，我冲浪才刚起步。” 　　林锦闻言眼睛都亮了，“不会正好啊，约个帅气小哥哥教你，说真的乔乔，我每天像个老母亲一样，担心你没人要。” 　　看样子单身这个事儿，是翻不了篇了。 　　温乔捶死林锦的心都有，她咬了咬牙反唇相讥：“你该谢谢我没男朋友，不像你重色轻友，经常丢下我一个人就跑。” 　　“我哪有？”林锦瞬间反驳，“宝贝儿，你要认清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就算我重色轻友，他们是友，你是色。” 　　不得不说，林锦哄小姑娘的情话说得信手拈来，要不是这么久免疫了，温乔真信了她的邪。 　　“我信你个鬼哦。” 　　温乔话音一落，林锦端着高脚杯摇了摇，隔着老远的距离，和一个外国男人无声地做了个碰杯的动作。 　　这手眉目传情玩得让男人看着心痒，跟个妖精似的。 　　“乖，宝贝儿，我去跟小哥哥逢场作戏，”林锦动作利落地起身，“机会难得，晚上再来宠幸你。” 　　得，上一秒还信誓旦旦说不会丢下她的林锦，扭着身段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乔摇了摇头，觉得这人没救了。 　　林锦笑她那句是实话，不过温乔也不太在意。 　　温乔家世不错，长相也不俗，从小到大追她的人从来没缺过，但她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她也不是热衷于单身，实在是那些男人的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尤其是在心理系这两年，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趋势变本加厉。 　　在接触阶段，所有的好感就扼杀了。 　　久而久之，温乔觉得没意思。 　　温乔轻抿了一口红酒，远离了篝火堆和热闹的人群，朝着静谧的地方走去。 　　月色尚好，沙滩尽头还有一片碎石区域，奇形怪状的石头也是一道奇异的风景。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海浪卷着细沙，一层层翻涌着滚到石头底。 　　温乔将酒杯放下，找了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爬了上去。 　　温乔正要惬意地躺下，看到了一点火光。 　　——石头下方还站着一个人，她刚刚从另一边过来，并没有注意到。 　　似乎是个男人，他的身形瘦削颀长。 　　“我再说一遍，你多心了。”男人的嗓音低沉，他似乎压着火气，被对方激得轻笑了一声。 　　很低的一声笑。 　　大约是在这种氛围下不合时宜，阴鸷到骨子里。 　　温乔在他后上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约分辨他正将一只烟抵在唇边。阴影里燃起一抹光亮，火机开盖的金属摩擦声被海浪声遮挡。 　　随着他点烟的动作，火苗上窜。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没意思。” 　　温乔怔了怔。 　　有点儿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　　裴砚：这妞儿挺个性啊，你不追，我可动手了。 　　表面上—— 　　顾景宸（淡淡地）：你随意。 　　心底—— 　　顾景宸默默抽出四十米大刀：你试试。 　　有些人，表面不在乎，其实背地里是个醋王 第5章 咬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神经紧绷的缘故，她总觉得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人的声音。 　　不过温乔并不想跟一个陌生人待在这，更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意思。听完这两句，她就预感到不是什么愉快的内容。所以她也没细想。 　　直觉还是赶紧走比较好。 　　打定主意后，温乔拢了拢裙角，打算轻手轻脚地爬下来，而后悄悄离开。结果她微微一动，一颗碎石滚落，正好砸在男人的肩头。 　　“啪——” 　　男人的动作顿住，他掐断了通话。 　　下一秒，一只手搭在了温乔肩膀上。她还来不及解释，顾景宸半侧过身，锁着她的肩胛，将她从石头上拽了下来。 　　“欸——” 　　后续抓腕和屈肘的动作是条件反射，他身体的动作快过了大脑思考。反应过来时，顾景宸松了手。 　　石头并不算太高，两人的距离邻近，温乔慌乱间去抓他的衣服，想要扶一把。 　　结果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冷漠地看着她摔了下来。 　　温乔撑着地面，倒吸了一口冷气。 　　略微缓了缓，她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沙滩裙被石头勾破了一角，所幸这下面是沙滩，摔得并不算太惨。 　　我日。 　　下手太狠了。 　　海水翻涌过来的时候，温乔还没来得及起身。泡在海水里的感觉十分不好，她原本还在担心明天冲浪会不会翻进海里，结果现在倒好，以这种荒诞的方式浸了水。 　　她有点自暴自弃，反正衣服都湿透了，她也没爬起来。 　　顾景宸低头，亮着手机屏幕朝她晃了一下，扫了她一眼。 　　巧，划他车的那姑娘。 　　顾景宸无声地挑了下眉梢。 　　不过温乔没注意到是他，或者根本就没把他往心里记。她抬手挡光，反感地皱眉。 　　温乔憋着一口气，切换到韩语，“你好，刚刚没注意到，似乎打扰到您了。” 　　顾景宸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 　　他有点没明白过来，这姑娘在搞什么。 　　戏挺多。 　　温乔是觉得自个儿已经很不幸了，要是再让人误会偷听，那真是倒霉到家了。她会一点韩语口语，虽然不精通，但是忽悠忽悠人应该没问题。 　　最重要的是面前这人……不像善茬。 　　“先生，”温乔又试探性地用韩语问了一句，“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男人就站在她面前，似乎在盯着她看，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弯曲。香烟因为刚刚激烈的动作坠落，在脚边一闪一闪的亮着火星。 　　黑暗中，温乔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那一茬跟她相看两厌，还是因为懒得搭理，自始至终，他都没搭腔。 　　但是他既不搭腔，又一动不动，温乔确信他听不懂。 　　温乔松了口气，起身的时候脚踝处传来一阵痛意，有点崴脚了。她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起身的瞬间被叫住。 　　“你的手机掉了。” 　　冷不丁地，他这次开口了，嗓音低沉又轻淡。 　　“嗯？”温乔下意识地低了头。 　　低头的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是陷阱，不过来不及了，下意识的反应出卖了她。 　　安静了几秒。 　　温乔唇角微动。 　　真成，刚刚没稳住，这翻车翻得真叫一个彻底。 　　“偷听？” 　　“路过！” 　　很少有被涮的感觉，温乔觉得很不爽。 　　“刚刚耍我呢？”温乔后槽牙咬合，“诚实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顾景宸在黑暗中不着痕迹地挑眉，“传统美德？” 　　他心情不算好，原本懒得搭腔，只是看她这副样子，没来由地觉得好笑。而且这姑娘伶牙俐齿得样子，是真挺招人恨。 　　顾景宸上下嘴唇一碰，懒散地嗓音勾着点嘲讽意味，“传统美德也没教会你非礼勿听。” 　　“我又没听清。”温乔又快又急地反驳道。 　　话一说完她又觉得不妥，心虚得低了低声音，“……行，听到一两句。” 　　黑暗中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温乔也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只觉得他似乎心情大好。 　　旋即温乔又不爽地抬高了嗓音，“不过你也讲讲道理啊，您猫在这儿，谁看得见啊，而且我刚准备走，您干的是人事儿吗？” 　　大约因为在异国他乡碰到祖国同胞，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温乔对这人也没什么顾忌，吐槽得完全不计后果。 　　不过他真朝着她的方向靠过来一步时，温乔心底警钟大作，戒备地后撤，“你想干嘛？” 　　她警惕的样子，跟防贼似的。 　　顾景宸有些无言，他也不清楚这姑娘是真眼神不好还是记性不好，反正他对她“一见难忘”。 　　先前因为一通电话产生的烦躁和阴郁，被她这么一搅合，一扫而空。 　　他的视线从温乔身上从头划到脚，“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预约一下眼科医生。” 　　“什么？” 　　他话说得太正经，温乔被他平静得语调唬住了。 　　当他从她身侧绕过的时候，温乔反应过来，侧身把人挡住了，恼得啧了一声，“欸，你这人怎么还骂人啊，你才有毛病吧？” 　　就这么一靠近，某一刻温乔突然福至心灵。 　　她总算是搞清楚了困惑了她一晚上的问题：这人的声音和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蛮熟。 　　温乔稍怔，仔细辨认了一下他的轮廓，垂下了拦人的手。 　　“……是你啊。” 　　不知道对方名字，她也就给了个含含糊糊地招呼。 　　“难得。”顾景宸懒懒地答了一句。 　　不清楚什么原因，温乔总能从他的话里听到讽刺的意味，有意的无意的，这人似乎就是在隔应她。 　　“不是，我怎么招惹你了？”温乔这人好奇心重，也懒得跟他兜圈子，“我怎么觉得您对我敌意那么大呢？就为刚刚我路过，不小心听到两句？耍人玩儿挺有意思啊。” 　　“你不也喜欢恩将仇报吗？”顾景宸看着她，也任她看。 　　敌意并不至于，就是印象深刻了点。 　　就在从猎场离开之后，他把停车场那段录像掉出来，循环了几遍。 　　其实蛮神经病的。 　　“你什么意思？”温乔皱了皱眉。 　　简直是莫名其妙。 　　疏离的微笑沉在唇角，顾景宸没再说什么，从她身边错开了。 　　见温乔还是不依不饶，一副打算刨根究底的架势，他淡淡地撂下一句，“你刚刚，韩语发音不准。” 　　“……” 　　他答非所问。 　　不过这话的杀伤力十足，温乔成功地被他刺激到，一口气堵在喉管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等到顾景宸走远了，温乔吸了口气，气吞山河铿锵有力地吐出一个字来： 　　“靠。” 　　先前在沪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人眉目疏朗，就那种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气质，斯文又温润。 　　现在看来，初印象什么的都太扯淡了。 　　至少，从初印象来看，他可不像是一个沾烟酒的人。虽然他刚刚咬着烟的样子，点烟的那股范儿，娴熟又迷人。 　　可惜没人作答。 　　- 　　拜昨晚的倒霉事所赐，温乔崴了脚。 　　虽然不算严重，不过冲浪的计划被耽搁了。温乔整个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 　　“您还是消停会儿吧，冲浪跟滑雪原理不同，你才刚入门，就你那破技术，万一抽筋了打滑了出事儿了怎么办？”林锦从冰箱里取出两瓶气泡水，丢给温乔，“我总不能去海里打捞您吧？” 　　“你少乌鸦嘴了。”温乔啐她，郁闷地呼了一口气，“可怜我的大好假期，就这么夭折了。” 　　她现在一想到昨晚那位，气得肝儿都疼。 　　他手劲挺狠，她现在肩膀和腕上一圈儿都在隐隐作痛。回忆一下他昨晚那行云流水、干净利落的动作，如果倒霉的不是自己，她都想给他鼓鼓掌。 　　我日，一看他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亏她当初还觉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姣若月呢。 　　真是瞎了眼了。 　　“别气馁啊，也有温和的项目你可以尝试一下嘛。”林锦双手环臂，靠在墙边幸灾乐祸，“比如说海边骑马、陆地越野、潜水艇和这里的海上酒吧，不过其他的你想想就行了。” 　　“太没劲了。”温乔拢了拢长发，面无表情地回绝，“要不我去跳伞吧，不是有教练带吗？” 　　“扑哧，你还是悠着点儿吧。”林锦毫不客气地嗤笑她，“上次跟我体验了过山车都吐得昏天黑地，受了什么刺激，嫌命长？” 　　温乔正要反驳她，桌面上手机铃声大作。 　　她接了个电话，林锦对着穿衣镜整理头发，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国内打来的？” 　　“不是，我在这里的一家小作坊订了条脚链，过会儿去取。” 　　“要我帮忙吗？”林锦瞄了一眼温乔的脚踝。 　　“我又没真残废，”温乔捞起手包，“反正也闲着没事儿干，我刚还预定了高空绳降和滑索，后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不去不去。”林锦惊恐地朝着她比了个投降手势，“我说您怎么那么热衷于……体验死去活来的项目啊，忘了脚上有伤呢？” 　　不能活蹦乱跳地体验各种刺激项目，对温乔来说简直是个灾难。而林锦，执着于拍照晒朋友圈撩小哥哥，完全不能体会到她这种痛苦，只想享受美食和好风景。 　　“你太没劲了。”温乔惋惜地看着她，“你不懂肾上素飙升的乐趣。” 　　“袁隆平爷爷最大的错误，就是让你这种人吃饱了。”林锦啧了声，肩膀抖了抖，“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这两天的行程安排还是听我的吧，等你脚好了再继续玩命。” 　　温乔转了转脚腕，活动了一下，“你有好玩的地方？” 　　说完林锦就兴致勃勃地招呼她，“我刚刚订了Cloud 9的位置，听说海景特别美，午后过去吧。” 　　“你确定是看风景的？”温乔抬了抬眼，毫不客气地揭穿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Cloud 9作为唯一的海上酒吧，是漂浮在珊瑚礁上的木帆船，在当地确实挺出名。它附近的海面别具风情，远处天色与深海交接，蓝绿色的海面粼粼波光，隐约能看到海底五彩斑斓的珊瑚礁。 　　不过来了几天，也没见林锦表现出来什么热情，突然有兴致，必然有猫腻。 　　“说什么呢。”林锦假装捂脸，做了一个“娇羞”的动作，“真挺美的，主要是这次UX乐队在，主唱神仙颜值，机会难得。” 　　其实温乔觉得挺没劲，海上酒吧就相当于把旖旎迷醉的夜店挪到了船上而已。 　　“那还是拉倒吧，我觉得山谷和丛林更有意思。”温乔耸了耸肩，不为所动，“我去取东西，然后是预订的滑索和绳降，晚上在跟你汇合。” 　　- 　　七月份的斐济，清晨有些冷。 　　温乔去的不是什么出名的品牌，一个小众作坊。从作坊外面看，落地的玻璃墙面展览着各式各样的宝石首饰，在自然光线和店内调光下璀璨又夺目。 　　她对珠宝没有太多执念，不过这里设计的风格很独特，温乔几年前在斐济的时候就一眼相中。 　　店员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将装着脚链的天鹅绒盒子呈了过来。温乔过目后，才重新装好。 　　出了小作坊，温乔放缓了脚步。 　　斐济的岛上到处是鲜花着锦，路边来来往往的人大多也是发间簪花。她难得心情好转，摸出相机调了调，将不远处的风景框进去，对焦—— 　　悦耳的门铃随风而动，一道身影刚好从里面出来。 　　温乔下意识地按下快门。 　　“咔嚓——” 　　“抱……”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温乔声音顿住。隔着一段距离，她跟对面的男人视线交错。 　　无声地碰撞到一起，大眼瞪小眼。 　　“怎么又是你？”经历了昨晚的不愉快，温乔压低声音，哼笑了一声。 　　顾景宸一句搭白都没有。 　　他遥遥地站在那儿，漂亮的桃花眼沉着暗色，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温乔手中的相机上，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意味深长。 　　温乔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霎时冷了脸色，对着他晃了晃相机，面无表情道，“你出现得太突然了，浪费我胶卷。” 　　顾景宸似乎并没把她的不善当一回事儿，长腿一迈，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温乔的视线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她是好奇，这人今天看着挺好相处的：温润，谦和，好脾气。 　　真虚伪。 　　大约是温乔的视线太过直白，直白到冒昧，顾景宸拉开车门前顿住，半侧过身来晃了她一眼。 　　温乔轻嗤了一声，收回了视线。 　　她拎着东西，慢悠悠地往路边走。虽然她刻意放缓了脚步，但脚伤带来的异样还是能被看出来。 　　“要去滑索？”顾景宸盯着她手里包装袋的logo，是徒步鞋和手套的品牌，他的声音顿住，“你的脚……” 　　温乔有些诧异他的突然好心，扬起一个虚假至极的笑容，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我的脚，这不是拜某人所赐嘛。” 　　无意间一瞥，她扫到顾景宸的车后座，也放置着差不多的装备。 　　看样子两人接下来顺路。 　　温乔以为他要客气一下，比方说“需要我载你一程吗”，所以她话也没说太狠，毕竟这人好不容易才良心发现。 　　她还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挺巧啊，你也去？” 　　然而没有。 　　顾景宸半垂着视线，看看温乔，再看看车。 　　他漂亮的桃花眼在温乔和自己的超跑上移动了好几个来回，若有所思。 　　温乔正纳罕这人哪根筋搭错了，他冷不丁地开口：“Hennessey Venom GT，限量10台。” 　　“嗯？”温乔看着顾景宸一本正经的样子，微愕。 　　他这是在炫富？ 　　他酝酿了这么大半天，就是想跟她炫个富？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乔无意地扫了一眼顾景宸的新车 　　顾景宸：……别看，别碰，别划，离它远点！ 第6章 咬一口 　　温乔唇角抽动了一下。 　　顾景宸的声音平静又轻淡，实在是没有“都让让，我要开始装X了”这种嚣张样儿。 　　温乔虽然不知道这人抽了什么风，还是挺好心地满足了他的炫富欲，“然后？” 　　“虽然价格不算高昂，不过，我有收藏车子的嗜好。”顾景宸十分耐心又认真地补充道，“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比起温乔先前划坏的那辆，毒蛇GT确实算不上贵了。但是不贵不代表“任君刮擦”。 　　温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她的眼皮直跳，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人欠收拾。 　　而顾景宸，临走不温不凉地看了温乔一眼，嗓音低缓。 　　“蹭一下，命偿。” 　　直到那辆超跑扬长而去，温乔也没理解过来他什么意思。虽然有点想不通，不过她刚刚确实是受到了……威胁。 　　“不可理喻。” 　　“莫名其妙。” 　　“丧心病狂。” 　　温乔眸色复杂地盯着远去的车影半晌，嘴唇翕动。她念叨了几句，最后抿唇总结：“……神经病。” 　　没辙，最后她自个儿步行了几百米，拦的车。 　　- 　　ZIP滑索的接待地点在丹娜努港酒店，到达冒险乐园前，有专业人员进行简单的指导，稍做休息才会出发。16个索道，4人一组，跟队有翻译、向导和教练。 　　有了心理准备，温乔在这里见到顾景宸也没觉得稀奇。他比她早到，她进去是他正在窗边，长身而立，手里翻着一本财经杂志。 　　不约而同地，两人都懒得跟对方搭腔。 　　同行还有两个人，简单打过招呼，基本都是各忙各的。 　　温乔窝在沙发上，闲着没事扫了眼信息表格，一眼扫到他的名字。她并不知道他叫什么，表格上填的也只是英文名： 　　Lichter·Koo 　　光明？ 　　温乔微诧。姓氏不难猜，中文里对应“顾、古、谷”，而名似乎是日耳曼语的写法，不过这个发音当人名用的一般都是“Richter”。 　　要是真的跟中文名对应，难不成他叫古光明？温乔在心里念叨了几遍，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破名字真他妈俗气死了！ 　　顾景宸听到她莫名其妙地发笑，翻杂志的手顿了一下。大约是觉得她无可救药，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温乔自个儿自娱自乐，只觉得十分解气，也不在意。她正眯眼笑着，手机震动，她扫了眼屏幕： 　　国内的号码，陈教授。 　　温乔心底咯噔一下。 　　大学各个专业基本都有比赛和项目，她上学期做“脑高级功能调节与干预”项目时，陈岩庆是她的带队导师。 　　陈老属于“课上立规矩，课下无大小”的那一类，所以学生跟他其实私底下都挺亲近，但是能让他打电话的事儿，基本上都是出了什么纰漏该挨批了。 　　温乔是跟项目以来第一个零失误的，她还跟林锦得瑟了一下。 　　不会是最后一步打脸了吧…… 　　温乔想到这儿，浑身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她边接通电话，边走出房间，“您好，陈教授，我之前交上去的报告是不是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别那么紧张啊。”陈老稍怔，然后在电话另一端哈哈一笑，“下周伯克利召开国际学术研讨会，系里参会队伍里有三个学生名额，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意向跟队？” 　　温乔懵了几秒钟。 　　跟IPC官方性相比，国际各大院校联合举办的ISP学术性更强，这是接触到专业研究领域最新动态和权威人士的最好机会。往年也有学生名额，不过导师基本上都是给自己带的硕士。 　　“当然有意向。”温乔怕对方以后反悔，小心翼翼地提了句醒，“不过陈教授，我现在还没毕业……” 　　“那有什么，学术探讨会就是欢迎有兴趣有能力的人，没这些规定。决定好了我让你师姐拉你入群，她负责通知。” 　　温乔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谢谢教授。” 　　挂掉了电话，她才克制不住欢呼雀跃，结果转身的瞬间就绊到了东西。 　　身后的食物展示架摇摇欲坠，上面摆放得甜点的饮品稀里哗啦往下掉。 　　刚走出房间的顾景宸，下意识地替她扶了一把。 　　乐极生悲。 　　只是“乐极”是她，“生悲”的是她对面那位。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艺术家的手，不过现在滴滴答答地挂着酒液。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甜品的奶油和果酱，染得他手上五颜六色脏兮兮的。 　　索性衣服还能看，只有几滴酒渍都撒到他的袖口上去了。 　　温乔僵硬了一下。 　　还是有点惨。 　　送餐的侍者也傻眼了，在一旁一个劲儿地道歉，然后在旁边提心吊胆地收拾残局。 　　“……谢谢。”温乔悻悻地看着顾景宸，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确实得谢谢他，要不然她有可能一头栽进去。不过顾景宸似乎不太需要这句道谢。 　　顾景宸不温不凉地晃了她一眼。 　　他的眉是微皱的，他的唇是紧抿的，那双桃花眸还藏在镜片之后，只不过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温润，丝丝缕缕的阴翳攒在眉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温乔肩膀一缩，迅速低头，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偷瞄了一眼，“对不起。” 　　他没搭腔，因为他不言语，阴郁的感觉很重。 　　顾景宸抿了抿唇，刚伸出手来，温乔的余光扫到，迅速地后退了好几步。 　　“你不会是想揍我吧？你应该不打女人吧……”温乔极其戒备，也极其认真地试图说服他，“对女人动手不绅士，真的。” 　　顾景宸动作顿了一下，像是强忍着才没发作。 　　平心而论，要不是她是女人，他确实挺想收拾一顿。 　　他看起来被气笑了，半垂着眼从放置架上抽走了方巾，擦了擦手。 　　温乔干笑了两声，有点儿过意不去，“你还是冲一冲吧，我觉得这样没什么用。” 　　顾景宸冷淡地睨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他都快把“废话”两个字挂在脸上了。 　　“要不您先卷一下袖口，你一男的应该没那么讲究，不过我的问题，”温乔看着这人的脸色斟酌字句，“我现在就赔偿，您把尺码给我我去买，或者转账行吗？” 　　如果说刚刚他是面无表情，听到她的负责赔偿言论后，似乎更没什么好性子了。 　　他直接撂下东西，转身走人了。 　　“……”温乔理亏，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想法，也没敢把人叫回来。 　　随身的东西都寄存在酒店保管，到达冒险乐园后开始检查装备。温乔还以为自个儿直接把人给气走了，快要下索道时，见到他姗姗来迟。 　　温乔扫了一眼。 　　滑索装备里面是一身深色的衬衫，他的袖扣摘掉了，卷到了手肘，清俊的面孔依旧斯文又冷淡。 　　他先前离开居然真是为了换个衣服，看来男人讲究起来也一样。温乔怀疑这人有洁癖，可能片刻的不干净都让他不安宁。因为就几滴酒渍，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 　　“一共3次滑索，11次绳降，如果出现任何问题，可以联系工作人员终止。”工作人员用英文再次重复注意事项和游戏规则，“洞内有32个宝箱，寻找线索到达正确目的地后，第一位成员免单，有惊喜在终点等候。” 　　预订的自由探险模式新增了洞穴寻宝活动，每人配备一份地图、一部呼叫机、以及加装定位的电子设备，没有向导干预。选自由探险模式大多是对绳降有所了解，甚至是专业的，不需要指导。 　　惊喜是什么对这些人来说无所谓，不过游戏就是体验追逐胜利的快感。 　　温乔以前也玩攀岩和绳降，所以对这些东西十分娴熟。 　　钟乳石的洞穴景观独特，既然要搜寻宝箱，温乔也没太着急降落，她拿探明灯照了照壁面。 　　跟她猜测的差不多，悬崖壁面上果然有藏匿箱子，不仔细观察，可能就错过了。旁人见到她有所收获，也都慢了下来。 　　温乔手臂在绳索上绕了一圈儿，踩在凸起的石头上，固定好了才去拆宝箱。 　　她刚把纸条捞出来，就被人一把夺走了。 　　“Sorry.”一个外国高个男人捏着纸条朝她挥手笑了笑，迅速降落，“You’re too careless.①” 　　见温乔眉间染上愠色，他嬉皮笑脸地补了一句，“Oh，don’t take it too seriously.Just a game.②” 　　附近几人有的替温乔抱不平，刚质疑了几句，那个高个挥了挥拳头，警告对方别多嘴。 　　这种直接抢的方式虽然让人不屑，不过确实没有规定不能抢。 　　温乔正被这人的无赖堵得不舒服，上一秒还洋洋得意的高个男人，变了脸色，“How dare you！③” 　　他手中的纸条，连带他先前的纸条，一并被人抽走了。 　　顾景宸捏着手中的纸条，轻描淡写地扫了眼，眉眼沉寂。 　　高个男人面色狰狞地朝着顾景宸威胁了几句，似乎起了效果，顾景宸朝着他递了过去。 　　对方刚要夺回去，顾景宸当着他的面，松了手。 　　纸条无声地坠落谷底。 　　“失手。”镜片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顾景宸勾了勾唇角，“不过，只是一个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　　对方：你怎么敢！ 　　顾景宸：我不只敢，我还给你扔了。 　　另，估计以后男主都不敢让自己新车离女主太近，更别提开车载女主了（狗头） 　　P.S. 　　①You’re too careless. 　　你太大意了。 　　②Oh，don’t take it too seriously.Just a game 　　别太当真！只是个游戏而已 　　③How dare you！ 　　你怎么敢！ 第7章 咬一口 　　顾景宸没说英文。 　　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极易让人误解是在炫耀，虽然他的言行跟炫耀没有差别。 　　总之，高个男人已经被成功激怒了。 　　温乔怀疑他是故意的。 　　高个男人正阴沉着脸，先行迅速降落，他现在并没发作。不过就从他无赖的样子来看，怎么也不像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虽然温乔并不清楚，顾景宸这举动是出于看不惯以强凌弱的正义感，还是纯粹看人不顺眼，但他好歹帮自己出了口恶气，所以她并不想对方因此出什么事。 　　不出意外，顾景宸还没降稳，高个男人一拳挥了出去。 　　但温乔的担心也许有些多余。 　　拳头袭过来的瞬间，顾景宸松开了绳索，侧身移出半步，双手立掌格挡住。 　　等他拳头落下的时候，顾景宸欺身而进，缠住他的胳膊，一拳挥向他的胃部。 　　一连串的动作快而狠。 　　他绝对是练过的，虽然他平时西装衬衫穿得斯文干净，看起来衣冠楚楚。 　　惨烈的叫声和碰撞的闷响并没有如约而至—— 　　最后一刻，顾景宸收了拳风，停住了。 　　他留手了。 　　顾景宸眸色疏淡，转而敲了敲高个男人的肩膀，似笑非笑。 　　没有言语，动作甚至称得上温和，不过冷意似乎栖息在薄笑里。 　　像提醒，或者威胁。 　　看热闹的同行中，有人装没看到，有人吹了声口哨，但没人替那个高个男人说什么，毕竟他自作自受。而且顾景宸不仅没不依不饶，还没动真格。 　　“点到为止”这种收拾人的方式，其实远比动手要让人脸疼。 　　温乔也降落到洞穴底，她看得眼皮直跳，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现在想想，相对而言，这人对她还算是十分客气了。 　　她正打算拎着装备离开，就见到高个男人在顾景宸转身时扑了上去。 　　“小心身后！”温乔惊呼了一声。 　　偷袭是最恶心人的方式，不过被她这么一搅和也没什么作用了，顾景宸偏身向右一让，侧闪避开了。 　　高个男人见没有奏效，狰狞着脸冲着温乔的方向过来。 　　顾景宸微微皱眉，踏前一步锁住了他的肩胛，一掌切向他的手臂，膝盖撞了上去。 　　一声闷响，高个男人疼得蜷缩了起来。 　　“啊——”同行的一个女人尖叫一声，慌乱地打电话联系工作人员。 　　甩开高个男人的瞬间，顾景宸托了一把温乔的手肘，来不及把人拽回来，他在她身后挡了一下。 　　温乔的后脑磕在了顾景宸胸口。 　　她听到一声闷哼，顾景宸垫在她身后，后背撞在了凹凸不平的壁面上。 　　这一下撞得怕是不轻。 　　“你没事吧？”温乔慌忙起身。 　　——哥哥，你没事吧？ 　　后脑碰撞带来的镇痛感让他皱眉，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在洞穴内格外清晰。 　　顾景宸皱着眉摇了摇头，记忆里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钻了出来，叫嚣着想要挣脱。 　　“你有没有受伤？” 　　——你有没有受伤……啊，流血了，好多血…… 　　耳畔像是出现了一阵尖锐地翁鸣，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虚拢的手指猛然握紧，顾景宸的瞳孔急剧收缩。 　　顾景宸按了按太阳穴，瞳仁不可抑制地开始涣散。 　　“Lither？”温乔试探性地喊她先前看到的名字，“Li……” 　　话音未落，她的下巴被他钳制住。 　　男人鼻梁上的细边眼镜在刚刚的打斗中掉落在地上，深眸暗沉，平静无澜，但阴冷的意味极重，像是藏着涌动的暗潮。 　　他冰凉的手指牢牢的扣着她的下颌，指尖的薄茧覆在她的脸侧。 　　“你——”温乔稍怔，尾音消弭在喉咙里，舌尖顶了顶齿关，她将声音压了回去。 　　温乔把那句“你怎么了”换成了“你没事吧”。 　　他现在的样子，很反常。 　　顾景宸勾了勾唇角，略带轻佻意味的薄笑。 　　温乔想要掰开他的手指，他却先一步松了手，捏着她的手腕把她拎到一边。 　　高个男人刚惨白着脸站起来，顾景宸扬起手刀一掌劈向他的脖颈动脉。 　　他依旧很冷静，不过全然没有了先前温和的样子。 　　那双桃花眼像是藏着一把冰刃，锐利又冰冷。 　　他下手太狠，这次完全没有拿捏分寸。 　　“来人了。”温乔怕真的出事，伸手扯了一把他的袖子，“别打了，再这样就是你的责任了。” 　　顾景宸侧脸睨了温乔一眼。 　　他的面部轮廓分明，下颌线漂亮流畅，半张脸拢在阴影里，神色看不分明。 　　温乔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忽地松开了手。 　　似乎是她的劝解奏效了，顾景宸只懒懒散散地站在哪儿，没再动手，只低头看了眼高个男人。 　　他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凉得骇人，“Stupid moron.” 　　温乔站在他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侧脸，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他现在同她印象之中很不同，恶劣又嚣张。 　　像……变了个人一样。 　　- 　　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赶过来了解情况，出了这种事，活动方只希望私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并没有报警。其他人大多不喜欢高个男人的举动，都装没看见，去下一个地点了。 　　温乔本来已经检查好装备了，只是还没有出发。 　　她迟疑着要不要留下来替他辩解几句，虽然看上去他似乎并不需要： 　　活动方接了通电话后，就对他礼貌又客气。 　　温乔正盯着顾景宸胡思乱想，也没急着走。 　　顾景宸跟负责人说了几句什么，长腿一迈，朝她走了过来。 　　他停在她面前，上下晃了她一眼，“检查完装备了？” 　　温乔脑海里的印象还停留在刚刚，他一掌劈下去的样子狠厉又阴冷。 　　只是他这张斯文面孔太具有煽动性和欺骗性，对他有丝毫质疑似乎都特别罪恶。 　　果然人不可貌相…… 　　温乔眸色复杂地盯了对方几秒，还是点了点头，“是啊。” 　　最怕朋友突然间的关心，何况这人还算不上朋友。 　　顾景宸一手搭在滑索缆线上，突然倾身往她的方向靠了靠，西洋杉木的后调深沉又特别，拢在她的鼻尖。 　　“你这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他翘了翘唇角。 　　大约是没有戴眼镜的缘故，和先前的温雅柔和不同，像是有段天然风韵，在他眼角眉梢。 　　“嗯。”温乔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回报我？” 　　温乔稍怔，说不分明这种感觉，很邪气，又勾着点儿不走心的痞意。 　　有点儿挠心，像是调情。 　　她顺口回了一句，“改天请你吃饭？” 　　顾景宸挑了下眉，笑意略带嘲讽。 　　温乔知道他什么意思，成年人嘴里的“改天”，最假最敷衍，和回话里的“我能去就去”半斤八两，不分伯仲。 　　何况在异国他乡提改天，都不一定能再遇上。 　　总之，毫无诚意。 　　温乔轻咳了一声，换了种说法，“现在请你吃饭？” 　　“我不饿。”顾景宸半耷拉着眼拒绝。 　　我日。她也就是客气一句，他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 　　“那你想干嘛？”温乔心说，看在这人今天仗义出手的份上，就当作祖宗供一会儿算了。 　　“要不我娶你吧。” 　　温乔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的笑意僵住。 　　她盯着顾景宸，心说这人脑子真的撞傻了，可能他自己都不清楚哪根筋搭错了，说这种浑话。 　　看来他之前确实撞得不轻。 　　“病了就及时检查。要不我给你叫911？”温乔这么想，也真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面无表情。 　　“真的不考虑？”他似乎还真挺执着的，甚至有些认真。 　　“神经病。” 　　他轻笑了一声，直起身来，“开个玩笑，别介意。” 　　“你什么意思？”温乔没反应过来，只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咔哒”一声。 　　没有任何征兆，他启动了滑索开关，温乔瞬间从缆线上滑了出去。 　　惊恐顷刻跳出她的胸口，尖叫声因为过度惊吓卡在了喉咙里。恐惧在脑海里炸了几秒，温乔才适应过来。 　　“你要死啊！”适应了速度，温乔破口大骂。 　　装备早就检查好了，并不会出现任何差池，但是她刚刚没有防备，这种玩笑，前几秒真的有点儿惊悚。 　　就如同在悬崖边一脚踩空。 　　这人太恶劣了。 　　温乔在心底骂了他一圈儿，然后呼了口气，调节速度。 　　她心说再见到这人，干脆直接一巴掌招呼上去，欠揍。 　　顾景宸看着她对着自己恼怒到张牙舞爪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懒懒散散地朝她挥了挥手。 　　“不记得了啊。” 　　他的唇角牵起一个弧度，却不像在笑。 　　“不好意思，我没接到您来的通知，您没受伤吧？” 　　顾景宸身后，总领事一下车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一口一个“顾少”，脑门直冒汗。 　　顾景宸这边刚出了点儿风吹草动，还没出什么大事，国内来的电话已经打爆了。 　　这位的身份让总领事心情有些炸，处理得不到位，折腾出半点负-面-评论都是丢官卸任的结果。 　　他现在看着这位公子哥儿，急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没事。”顾景宸冷淡地收回视线，跟对方客套了两句，没有逗留的意思，“我有点事，就辛苦您处理了。” 　　只要这帮公子哥儿别整出什么新闻头条，总领事就觉得烧了高香了。 　　听他没有继续折腾的意思，总领事恨不得欢天喜地把人送走，自然是爽快应下，安排人离开。 　　“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帮您安排车子？” 　　顾景宸摆了摆手。 　　“国内那边我们不好交代啊……”总领事的话没说完，被他不温不凉地扫了眼，又卡住了。 　　总领事还听说这位顾家二公子，温润儒雅，脾气难得的好，十分好相与。 　　不过他好像没赶上顾景宸心情好的时候—— 　　就刚刚顾景宸看过来那一眼，他半垂着视线的样子阴狠又沉郁，肃杀之意和凛冽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用你交代。” 　　顾景宸收敛了视线，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人。 　　他换下装备后，上了自己的车。 　　后视镜里映出他的面容，深眸里沉着暗色，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顾景宸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粗鲁地扯开了领口的两粒纽扣。 　　似乎破坏能让焦躁不安的情绪平复下来。 　　眼前像是有什么画面，挥之不去。 　　瓢泼大雨，泥泞的山路，两天两夜的黑暗，还有终结一切的枪声……鲜血，满目的鲜血，不管多久都会时不时地渗进梦里的鲜血。 　　顾景宸咬了咬牙，额头无力地担在手背上，合上了眼睛。 　　从来没有什么东西，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退，尤其是想要一力遗忘的东西。 　　他轻嗤了一声。 　　- 　　顾景宸再次醒过来时，已经在返航的飞机上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张报纸，折叠的整整齐齐，正翻到财经版。 　　舷窗外薄云游弋，霞光万里。贵宾舱内十分安静，除了服务的空姐，几乎没人走动。 　　“先生，您点的香槟。”空姐微笑而亲切地走过来，俯身将酒杯放好。 　　“谢谢。”眸底的茫然一闪而过，顾景宸淡笑致意。 　　他揉了揉眉心，微微眯了眯眼，开始翻查手机。 　　日期和行程表对应，航班也是在国内就决定好的，跟先前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从洞穴里，他撞上墙壁的时候，记忆似乎就断掉了。他只记得自己当时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脑海里就没了任何后续。 　　没有麻烦，也没有异样，甚至一切都如他最初设定好的，按部就班、井然有序。 　　除了这一段断片的记忆。 　　第三次了。 第8章 咬一口 　　斐济旅行因为伯克利ISP提早结束，温乔提前两天回国，直飞燕京。 　　温母在电话里就有些不情愿，“你好不容易放假，也不回家，早就让你改专业，你一句听不进去。你说你这专业到底有什么好处……” 　　老生常谈。 　　温乔高考结束后犯罪心理正炒得火热，她一时兴起，没顺着她母亲的意思，最后报了心理系。她瞒得挺好，最后她母亲知道了就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然后这几年她母亲就一直在劝导她转专业。 　　万事俱备，就差温乔点头。 　　可惜，大约有叛逆因子作祟的缘故，越被念叨温乔就越觉得，这个专业清清静静的，挺好。 　　鉴于每年放假都要挨唠叨，温乔才果断约了朋友出国玩一圈儿。 　　现在又来一遍。温乔无声地叹了口气。 　　“妈，您消消气，就一周，我很快就回去了。”温乔已经听到麻木，并且熟知转移话题的套路，应对自如，“我还给您挑了好多礼物，就您上次提过的……对，我贴心吧？” 　　温乔很聪慧，成年后也在职场上试过手，商业圈子里很多东西一点就通，如果真的听从安排，前途确实不可限量。 　　不过她自己专业成绩很出众，目标也明确，她就没打算如温母所想，争家产浸淫职场。 　　勾心斗角的日子过多了，容易短命。 　　而且她真不打算跟温少池争什么。 　　她母亲想什么她太知道了，就是把这个继子赶紧扫地出门，然后把家业牢牢握在手里。 　　不过温乔觉得有个哥哥罩着就挺好，该自己的一份又不会少，干嘛非得不死不休……任凭温母数落她“缺心眼”、“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她也还是这么觉得。 　　她那点上进心，实在是放不到这上面去。 　　- 　　开学第一天，就一节选修课。 　　大三的课程比先前宽松了许多，为考研和毕业论文服务，基本上四年的课程都集中在前两年，学校安排还算人道化。但是十分“禽兽不如”的是，每年都在改的学分制度和选修要求。 　　大学的选修课并不完全自由，有规定的类别选修要求。原本大二就能结束的选修，因为学分类别要求的变动，导致温乔一直修不够，大三还要跟学弟学妹熬夜抢课。 　　温乔和林锦虽然不是一个学院，不过都差了两个创新创业学分，报了同一门《经济学基础和案例分析》。 　　据说是全程虽然枯燥，但是课十分好过。 　　因为它只有六节课，报告会的形式，地点不在阶梯教室，而在报告厅。 　　“你快点吧，姐妹儿，”温乔拽了拽林锦，看她不紧不慢的样子，恨不得背起她走，“这是第一节 课，如果迟到，会被当成儆猴的那只鸡，给咔嚓咔嚓抹脖子的。” 　　“看不出来啊，乔乔，你怎么能用这种动物形容自己呢？”林锦受惊似的捂了捂胸口，乐此不疲地跟她互怼，“宝贝儿你淡定些吧，我这不是前天脚崴了嘛，快不起来啊。” 　　“可你有闲工夫在这里买饮料。”温乔后槽牙咬合。 　　她盯着站在自动售货机前的林锦，气不打一处来。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科普一下，这种选修课就是学校跟那些企业走过场开着玩儿的，学校喜欢搞花样，那些什么500强企业就是卖个面子。” 　　“而且是报告厅，那么多人，他不可能一个一个点名吧，点完了一节课结束了。”林锦将饮料递给她，手肘捣了捣她胳膊，“再说了，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教授，说不准，是个色迷迷的糟老头子呢？” 　　也不是歧视，林锦之前逛完隔壁学校的论坛，还跟温乔八卦了好几天。 　　上次其他院校这门课的讲师，就一个秃顶的中年大叔，听说行为略有不检点。虽然被严肃处理了，但是这事儿还是在论坛里被人扒得底朝天。 　　“乔乔，你想象一下，挺着啤酒肚，顶着地中海头的中年大叔，不怀好意地朝着你看啊看啊。”林锦拖长了声音，“你学霸热爱学习的小火苗，应该也会被他吹灭了。” 　　“万一抽查呢？正好点到咱俩呢？” 　　“哪来那么多万一，你就是杞人忧天。”林锦翻了个白眼。 　　话是这么说，温乔还是想风平浪静地把这门课结束。 　　“……我热爱学习的小火苗，又不是来自于他的脸。”温乔面不改色地反驳道，“任他长相虐我千百遍，我也乐意待学习如初恋，这是学霸的觉悟，你不懂。” 　　“呸！”被打击的林锦翻了个白眼，“反正我查过教务系统了，不抱期待。” 　　很奇怪。 　　“闭嘴吧你，14：03了！”温乔扫了眼时间，心情有些炸裂。 　　迟到了。 　　开学第一天，第一节 课就迟到了，这不是找死吗？ 　　“就三分钟，报告厅欸大姐，你怕什么？”林锦无意间往教室里扫了一眼，怔住。 　　“我靠，等等……”她的手不自主地捂了捂心口，眼睛都给看直了，“我好像能体会到你那种觉悟了。” 　　林锦死命地拽了拽温乔的胳膊，声音激动得发颤，“乔乔你快看快看，太帅了，这人实在是太帅了！” 　　教务系统显示的任课老师，分明是另一个人。 　　“你干嘛？”温乔被她一惊一乍地举动搞得有些懵，她推了推激动得眼都移不开的林锦，“都上课了姐，你平时见过那么多小哥哥，不至于吧？” 　　“那些歪瓜裂枣，怎么能跟他比呢？”林锦激动得捏了捏她的手，“要是咱们学院的教授都是这种长相，谁都别拦着我学习。” 　　“咱俩迟到了，能不能平安溜进去还是个问题。”温乔泼下一盆冷水，“让你快点你不听。” 　　“我谴责我自己，以后我提前来，最后走。”林锦一改态度，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双标。 　　不屑归不屑，温乔还是顺着她的视线扫过去。 　　站在台上的男人瘦削，身形颀长，熨帖的西装矜贵优雅。就这么一眼，都让人觉得凌风出尘，卓然不群。 　　只是在温乔看过去的时候，他刚巧转身朝向投影幕布。 　　投在屏幕上的是一份学生名册，统计着姓名、学号以及手机号码。 　　温乔没看到他的脸，只觉得背影似乎有些眼熟，但也没多想。 　　——她只对学生名册和迟到十分敏感！ 　　她视力非常好，隔了那么远也一眼扫到了，她就在投影那一张，倒数第二排。 　　要命。 　　“要死了，他不会是想点名吧？”温乔眉心突突地跳，拉着她从后门进去，“赶紧，要是被发现了捶死你。” 　　“没事，咱先去最后一排，报告厅那么大，他看不到，”林锦激动地盘算着，“等到中间休息，咱俩再挪到前面去，近距离感受一下……” 　　“嘘——”温乔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两个人猫着腰进来，蹑手蹑脚地在后门挪动，希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眼看最近的位置就在眼前，温乔正暗自庆幸没被留意，一道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从讲台传来。 　　“温乔。” 　　没有任何征兆，他甚至都没加一句“让我们先点个名”或者“上课前认识一下”的前缀，就念了她的名字。 　　温乔觉得，自己不是点背，就是跟他有仇。 　　顾景宸其实是一时兴起。 　　报告厅人数太多，其实象征意义地抽查一下就完了，不过他随手翻了一页，无意间扫到一串电话号码。“温乔”那一排，家庭成员电话一栏的号码，跟贴在他前窗的手机号一模一样。 　　顾景宸对数字敏感，敏感到他扫一眼就能确定。 　　说不上来抱着什么心态，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温乔。”他又念了一遍，嗓音清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似乎是纯粹在公式化的点名。 　　因为没人应，报告厅内三五人一堆，小范围地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在好奇，上来就被逮到的倒霉鬼是谁。 　　温乔刚刚太过紧张，没太注意，现在听到这声音，她突然又一种荒谬的念头： 　　熟，这声音太熟了。 　　特像是斐济那混蛋的声音。 　　她还弯着身，缩在座椅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脚下像是生了根，整个人泡在寒冬腊月的冰湖里，手都在发颤。 　　靠，真是他。 　　她可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人：脾气好的时候特绅士，不过扭头就翻脸；前一秒还跟她调情，后一秒就扳动滑索开关看她惊声尖叫。 　　疯子。 　　台上的顾景宸并没看到温乔，报告厅跟阶梯教室略有不同，布艺座椅联排，坐满人黑压压一片。 　　翘课了？ 　　没得到回应也没看到人，顾景宸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唇角。他也没想揪着不放，纯粹是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时，脱口而出。 　　无聊，幼稚，神经病。 　　在他打算就此翻过，继续下一个名字的时候，最后排座椅的后面，一只手翘了起来，有人轻声答了句：“到。” 　　温乔脸色难看地站直了身，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整个报告厅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温乔和林锦身上。 　　温乔已经不觉得多尴尬了，她就觉得这人故意的。说不定他有什么恶趣味，故意作弄人。 　　她突然觉得林锦说得挺对，确实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教授。 　　——这人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顾景宸却像是完全不认识一样，扫了她一眼后，撂下一句“下次注意”，继续抽了几个名字，然后切了下一页PPT。 　　上面列着他的名字，邮箱，办公室位置，连开场白都省略了。 　　顾景宸。 　　温乔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无声地嗤笑。 　　“乔乔，我今天才体会到学习的乐趣。”林锦摸了摸手机，想拍照的心蠢蠢欲动，“我今天才理解了书中自有颜如玉，教授他就颜如玉。” 　　温乔冷笑一声，死死地盯着台上的顾景宸，“你应该了解一下什么叫‘色令智昏’和‘蠢如鹿豕’。” 　　“……不用这么狠吧，你不觉得他很好看吗？禁欲系教授什么的，多带感。”林锦讶异她今天这么暴躁。 　　确实好看。 　　他逆光而立，清冷的眉眼和五官轮廓拢在阳光下，像是镀一层釉质的光圈。英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细边眼镜，微挑的桃花眸沉着暗色，藏在反光的镜片之后，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戴上眼镜，又是一副温雅谦和的斯文模样。 　　不过想想在沉睡的巨人谷，她从索道滑下去的惊险时刻，温乔就对这张脸幻灭了。 　　她走神的时候，报告厅内已经有人开始摸手机，借着拍PPT的名义偷拍他，林锦也悄悄划开了镜头。 　　“咔嚓——”一声，有人忘记关快门了。 　　除此之外，有几个镜头闪光灯也没关，对着台上晃了一下，正对着他的位置。 　　“抱歉教授，您……实在是太好看了。”被发现的女生吐了吐舌尖，大约是觉得他脾气好，她大胆地说道，“我发誓，是我手机摄像头先动的手。” 　　底下一阵哄笑。 　　顾景宸也没抬头看她，修长的翻开课本，唇角牵起恰到好处的笑意，客套又疏离。 　　“根据民法通则100条，未经本人允许非盈利性拍照，确实构不成违法。”他的嗓音清润寡淡，“但根据贵校上课守则，这是违纪。” 　　“所以下一次，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手机先动的手，”顾景宸他抬了抬视线，慢条斯理地推了一下细边眼镜，“我都可以扣掉你全部的日常分。” 　　他的眸色极淡，笑容不达眼底。 　　教室陷入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女主闺蜜说了一句，教务系统显示的教授并非男主，严格来说，男主本来就打算替这一节课，女主教授另有其人。不过女主不知道。 　　所以，非师生关系！！！！ 第9章 咬一口 　　持续了挺长时间的窃窃私语声骤然停了。 　　只有不轻不重的几句话，他的表情看上去甚至还算温和无害，却远比声色俱厉更有震慑效果。 　　高高拿起，轻轻揭过。 　　底下想开玩笑的学生一看风向不对，就知道这位老师“面慈”却未必“心善”，都收敛了。 　　“好惨一女的。”林锦小声地嘀咕。 　　该。 　　温乔一手支着下巴，在底下扒拉着手机屏幕，眼皮都懒得抬了，心说这就叫做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她见到顾景宸第一眼就觉得，他这张脸，适合一见钟情。不过后续的不愉快完美验证了：惊才绝艳的长相绝不会是人品的保障。 　　百无聊赖间，消息窗口弹出，温乔扫了眼。林锦动作神速，已经把偷拍的照片传到群里去了。 　　[风也温柔：不用太羡慕我，姐妹儿也是今天才知道，经济学院居然有帅得惨绝人寰的小哥哥。] 　　短短半分钟，死了大半年的“清纯女大学生激情X聊”群，已经炸了。 　　[我靠，什么课？给我占个座，我这就来。] 　　[……我在校外，我就想问问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都别动手，放着我来！] 　　温乔无言地扫了眼身侧的林锦，特煞风景地在群内留下一句： 　　[拉倒吧，除了长相过关，就一混蛋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及时认清，及时止损。] 　　“欸，你们学霸是不是都这么小心眼？”林锦拿笔戳了戳她，她眸色复杂地盯了温乔半晌，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就因为你被点了个名？” 　　“我大度着呢。”温乔冷淡地反驳。 　　“如果不是记仇，那你这种行为，就是想独占教授，”林锦将手机收好，格外认真地说道：“做人不能太自私，小哥哥还是要拿出来分享的。” 　　“谁稀罕。”温乔轻嗤，“你那点好感纯粹是晕轮效应。我是因为太清醒，才会跟你们格格不入。” 　　“什么玩意儿？”林锦懵了几秒。 　　“晕轮效应。简单的说，因为颜值突出了点儿，他的所有缺点都能被无限忽视和谅解。” 　　“……是有这么点儿道理，颜即正义嘛，”林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兴致勃勃地盯着台上，“但我还是得纠正你，不是突出了一点儿，这是神仙颜值！” 　　“呸，”温乔嗤之以鼻，“清醒点吧，有些人很好的诠释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能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虽然两个人的声音压得都很低，但是交头接耳的动作还是有点明显。温乔话说了一半，就觉得报告厅里安静了下来。 　　顾景宸在讲台上抬了视线，微挑的桃花眼眸色极淡，不疾不徐的嗓音十分清润，“两位同学是讨论出什么见解了吗？” 　　PPT停留在案例分析的页面，刚刚还有位女同学本着对学习——当然也可能是教授——的热情，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教授，”林锦尴尬又为难地站起身来，咬了咬牙，“我……我脑子转得有点儿慢，我听她给我讲了一遍。” 　　她将视线转向温乔，她都快把“闯祸了”和“救命啊”写在脸上了： 　　撩小哥哥是她强项，不过她的专业课期末考试都是低空飞过，刚才还走神了，现在眼前一抹黑。 　　这锅推得挺干净。 　　温乔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侧脸偷偷做了个口型：三顿料理。 　　林锦比了个手势，温乔才从容不迫地站起身。 　　温乔将手机撂下了，弯唇笑了笑，“我听您刚刚讲的案例有点入迷，就想记一记自己的观点和想法。” 　　这份恭维夸张又虚伪，连林锦都浑身抖了抖，十分唾弃。 　　温乔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聊天记录的界面，最后一句还是她冷嘲热讽地“罪证”。但她依然面不红心不跳，功力好得让人啧啧称奇。 　　顾景宸扯了扯唇角，眸底的情绪藏在镜片后。他原本只是想点一句，让这两人回回神，现在改主意了。 　　“你刚刚说透过现象看本质？”顾景宸眸色轻淡。 　　坏了，这人眼睛还挺好使。 　　温乔眉心跳了跳。 　　她和林锦声音压得挺低，两人相隔甚远，周围同学都未必能听清，所以他可能看得懂唇语。 　　“是的。PPT上旭峰和BRN的案例，我觉得上一位同学的观点有些夸大其词。” 　　温乔已经没心思考虑他看到多少了，心一横，照旧不慌不忙地回道：“我与她的观点不同。事实上中-美贸易-战从未停息过，原油走势黄金点回撤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黄金行情走势震荡，虽然低点上移，但高点并为突破……” 　　怕顾景宸看到了那句“金玉其外”，温乔还着重点了一下黄金走势。 　　林锦怔了怔。 　　林锦知道温乔是心理和工商管理双修，不过温乔一直抱怨没兴趣，家里赶鸭子上架，所以她以为温乔不太走心。 　　她纯粹是情急之下无可奈何，才把温乔拽出来，但是没报太大希望。 　　她是真没想到温乔这么争气。 　　温乔声音清晰，思路流畅，整个过程就没卡壳过，冷静又从容。 　　顾景宸桃花清眸中沉着暗色，眸底还是一片淡寂，唇角却不自知地牵动了一下。 　　很淡的一个微笑。 　　如温乔所料，回答得上来，顾景宸就不会为难自己。他微微颔首，“你坐下吧。” 　　在一众或艳羡或敬佩或嫉妒的视线里，温乔淡定地坐了下来。林锦悄悄地比了个口型： 　　姐妹儿牛逼。 　　温乔微微耸了下肩膀，弯弯唇将手机锁屏。 　　有了前车之鉴，前四十五分钟的课程进展得出人意料的顺利，直到中间的五分钟休息时间，教室内才再次活跃起来。 　　“这可真是我听得最认真的一节课了，要是上天垂怜，让他成为我的专业课老师，我一定努力拿到一等奖学金。”林锦对着温乔摇了摇手中的笔记，“看，字写得多认真，我记得多仔细。” 　　“哦。”温乔敷衍地应了一句。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林锦目光炯炯地看着温乔，“这就叫为爱发电。” 　　“嗯。”温乔依旧懒得搭理。 　　“你再‘emmm’，我就掐死你。”被无限次忽略的林锦终于炸了，摇了摇温乔的手肘，“我认真的，你快看，教授笑起来真的很帅。” 　　温乔实在不能理解林锦激动个什么劲儿，不过她是真被林锦聒噪得烦了。 　　懒得抬眼看，温乔回想了遍顾景宸笑起来的样子： 　　轻淡的，温和的，像是用尺子比量出来的，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微笑。 　　完美得无可挑剔，但是并不走心。 　　很假。 　　温乔冷笑了一声，职业病发：“薄唇紧抿，嘴角一侧上翘，眼角无笑意，知道这叫什么吗？典型假笑。” 　　她说这话的时候，顾景宸刚接了个电话。他就站在斜后方，温乔身后的过道处，正在往外走。 　　无意间有那么一两句飘进耳朵里，他顿住脚步，淡淡地扫了眼。 　　林锦视线划到温乔身后，张了张嘴唇，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目测如果温乔敢继续胡说八道，结果会极度糟糕。 　　林锦听得心咯噔咯噔地跳，有不敢提醒，伸手悄悄地扯了扯温乔的衣角，温乔没反应过来。 　　“你别拉我，我就要说。”温乔完全不领情。 　　林锦又踢了踢温乔脚尖，好心提醒温乔闭嘴，“我觉得教授挺好的吧，欸，咱们商量商量中午去哪儿吃吧？” 　　“好个鬼哦，”然而温乔依旧没反应过来，施施然继续，“这种长相斯文的人，骨子里败类，结合我先前的观察，我总觉得教授就是个衣冠禽兽。” 　　林锦被温乔作死的倔强“感动”得无话可说，只能用一种悲凉的眼神看着她。她已经放弃拯救这位……努力朝着死亡道路奋进的姐妹儿了。 　　“欸，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温乔被她盯得不舒服，不解地问了句，“就跟看垂危的病人似的。”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短促低笑。 　　温乔猛地回过头。 　　身后，不到半米的距离，顾景宸站在那儿。他翘着唇角，漂亮的桃花眼对着她上下一扫，似笑非笑。 　　“……” 　　温乔觉得自己浑身凉了半截。 　　不过顾景宸也就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接着电话从过道走出去了。 　　“对不住了姐妹儿，我觉得你这节课要凉。” 　　绷了半天的林锦终于忍不住乐了，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林锦你过不过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温乔要炸，“你还幸灾乐祸！” 　　“这可不能怪我，我都疯狂暗示了，又踢又拽又转移话题，结果您太投入了。”林锦缩在前排座椅下面，乐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我估计教授都好奇这位学生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编排人。” 　　温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垂头丧气地捂了捂脸，“我靠，我不相信我这么倒霉。” 　　“别怂啊，宝贝儿。”林锦捂着笑得有点酸疼的脸颊，“你刚刚的壮举，一定可以记为教育史上闻所未闻的一笔。” 　　温乔抿了抿唇，后槽牙磨合，“咱俩可是一伙的，你就不怕他也给你小鞋穿。” 　　“不，我刚刚还夸他不错呢，教授就算小心眼，顶多给你小鞋穿。”林锦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怕什么呀，你这情节不算严重，也就扣掉你全部日常分。” 　　“期末比重60％，”说完林锦还挺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你只要考满分，就算他把日常分全扣了，你也不会挂科的。” 　　这说得是人话吗？ 　　温乔嘴唇抖了抖，面无表情地奉上一个字： 　　“滚。” 　　她心虚地将视线滑向教室外，他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侧影瘦削挺拔，清朗又温雅。 　　如果不是先前的事给她打了预防针，她可能真会抱期待他不计较。 　　“你说他刚刚听到多少？”温乔仍不死心。 　　旁边林锦笑得都快脱力了，趴在前排的椅背上无情嘲笑她，“听到多少你都凉了。” 　　温乔收回视线，没好气地看向林锦。 　　“这得怪你啊，”林锦耸了耸肩，十分无辜，“从头到尾，你就没说过教授一句好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不愿相信真相的乔妹：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文内的群名是我宿舍群名，除了〔清纯女大学生激情x聊〕，还有一个〔永瘦宫〕。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YoonsuI. 2个；应是你肥我瘦、睡服飞飞、桐g是软妹 1个；应是你肥我瘦、睡服飞飞 10瓶；小耳朵?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咬一口 　　温乔脸上僵了一下，很是丧气。 　　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温乔如坐针毡。有史以来，作为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她就从来没有体验过课上度日如年的痛苦。 　　倒霉到这种程度，温乔实在怀疑人生。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顾景宸拨了个电话，抱起书本抬脚就走。 　　周遭蠢蠢欲动的女生没逮到机会，一个劲儿地叹气。温乔更加揪心，站起来又坐下，重复了几遍后还在迟疑。 　　林锦跟看神经病似的看她：“你在表演被砸的地鼠？” 　　“我在纠结要不要弥补弥补。”温乔咬牙，“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没戏。”林锦一听就想笑，“真不是我打击你，就你诋毁人那几句，说几句软话也不可能从拉黑名单里变成世界第一好的。” 　　呸，谁稀罕。 　　温乔心说，她还真不关心顾景宸对她印象如何，她就比较关心自己的成绩。 　　要是期末挂科，先不提这会成为她学霸生涯的耻辱，少了的两分创新创业学分，就够她头疼了。 　　不过温乔现在整个人头皮发麻，完全没有回怼的力气，恹恹地，“我再去争取一下。” 　　她抱起课本，快步出了教室。 　　就耽误了几分钟，顾景宸已经到了楼下停车位。 　　温乔从窗口看了一眼，他已经拉开车门，怕错过，她小跑着下了楼。 　　顾景宸摘下耳麦，将风衣外套丢向副驾驶座。他脚下一踩，车子滑了出去。 　　先前的通话只是幌子，一个避免被人打扰的小手段。不管是学校还是社交场合，他都不太喜欢耗费太多时间在应付人上面。 　　“顾教授，等一下！” 　　顾景宸微微蹙眉，他从后视镜里扫了眼，没料到会有人追出来，刚刚启动的车子缓缓停下，车窗下降。 　　“有事？” 　　温乔在他车边站定，跑得有些急，气息不太稳，微喘着气盯着他，欲言又止。 　　她刚刚还坚定地叫住了他，真把人叫回来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头了。 　　顾景宸打量了温乔一眼，客气又冷淡，“有问题可以班级群内或者课程平台提交，我晚上处理。” 　　“不是课堂问题，是私事儿。”温乔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嗯？”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轻轻扣了扣，大约是耐心消磨干净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赶时间，还是故意给她难堪，他像是完全不清楚她的所谓私事，并且浑身透着一股冷淡的劲儿。 　　他脸上就差写着：“不欢迎、不想听、赶紧走”。 　　但是顾景宸没走，还挺客气、挺礼貌地等她说完，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其实顾景宸知道她想说什么，在她一整节课都焦虑地盯着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温乔像被抢了食物的小仓鼠，视线要多哀怨有多哀怨，活像他把她给欺负了一样。 　　他挺想笑。 　　他没那么小心眼，更不至于为了件小事跟一姑娘较真儿，那多跌份？可能是太无聊了，也可能是一种恶趣味，他停下来，仅仅是为了—— 　　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我就是想为课间的事儿跟您道个歉，我当时说话没过脑子，真的不是有意的……” 　　温乔实在是不理解他在想什么，自己胡思乱想了半天，琢磨着怎么措辞，才能让自己的道歉显得真诚而感人。 　　最好能感动得他心一软，大发慈悲放自己一马。 　　温乔还没理出来头绪，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他车内。 　　——车内的中央扶手盒里放着一张便签。 　　不是别的，正是她暑假回沪上当天，在废旧停车场撞了那辆LaVoiture Noire之后，亲手写下的便签。 　　“……” 　　温乔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惊得后退了一步。 　　见了鬼了。 　　温乔当时是仗着赔得起，加上暂用的废旧停车场年久失修，监控估计都坏了很久了，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以牙还牙。 　　而且她填的是自家哥哥的号码，有温少池处理，她也没担心过会有后续。 　　万万没想到，她还能撞上这个杀千刀的车主。 　　更坑爹的是，这个杀千刀的车主居然是她的任课老师？ 　　何止是见了鬼了，简直是日了狗了。 　　“你——”温乔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震惊和错愕堆了满脸。 　　顾景宸顺着她的视线，扫了眼上次遗留在车上的便签，然后坦然地回视面前的“罪魁祸首”： 　　小姑娘面上又惊又恼，脸颊上的微红蔓延到耳根。 　　这下坏了，玩脱了。 　　他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意外之喜”。 　　“你是车主？”温乔好半天才挤出来几个字，甚至还重复了一遍，“你是……车主！” 　　她本来还想装作不知道，结果电石火光间，在斐济的一些细节闪回。她想起来他当时莫名其妙地炫富—— 　　根本不是炫富，他是委婉地让她离自己的车远一点。 　　靠。 　　如果说先前能抢救一下，现在，她觉得自己基本可以宣判身亡了。 　　“特意来赔钱？”他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扯了下唇角。 　　本来是句玩笑话，不过温乔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她张了张唇，无声地瞪了他一眼。 　　良久，温乔磨出来一句，“我给你留电话了，也说了负全责了，没逃逸。” 　　紧接着，她忍不住又补了句：“而且我记得我赔过钱了，你不能讹人吧？” 　　“还有呢？”顾景宸好整以暇地听她继续。 　　“还有，是你先在机场差点撞到我，我还想要索要精神损失……”想起那一沓钱，温乔改口，“不是，真诚地道歉呢。” 　　只要一回忆起在机场，他让副驾驶座上那个女人撒钱的嚣张劲儿，温乔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打量着顾景宸，男人面容清俊，温雅斯文。 　　谁又能想到，他白生了一副君子端方的好面相，私底下其实是纨绔二世祖的做派。 　　温乔理直气壮地谴责完，无声地鄙夷： 　　败类。 　　顾景宸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敛了敛视线，“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车不是你的，还是撞人的不是你？”温乔轻嗤了一声，“你这人挺没劲儿呐，敢做不敢当啊。” 　　都不是他。 　　顾景宸想解释清楚，不过话没起头，后续又收了回去。他想说的话都被堵回去了。 　　而且没必要，他没有跟她解释的必要。 　　顾景宸抬了抬视线。 　　四目相对，视线在空气中无声地交错。 　　“看我做什么？我就实话实说。”温乔眉心跳了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怎么，你还打算公报私仇？” 　　她刚刚似乎亢奋过了头，忘了人在屋檐下，该低头还得低头。 　　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阿宸！”远处有人朝着顾景宸挥了挥手。 　　是裴砚。 　　裴砚直勾勾地盯着顾景宸和温乔，好奇和八卦的欲望都快刻在脸上了。他看到顾景宸注意到自己，抬腿朝这里走过来。 　　顾景宸不着痕迹地皱眉。 　　温乔正为诡异又尴尬的氛围着急，见到有人找他，急不可耐地想要脱身，“那就不打扰了，教授，你们聊。” 　　裴砚还没看清楚站在顾景宸车边的是谁，温乔就一溜烟没影了。 　　他郁闷地叹了口气，刚想问些什么，顾景宸突然开口，“你前两天不是被裴叔弄进子公司了吗，怎么有时间往这里跑？” 　　顾景宸先发制人，裴砚的“十万个为什么”一个没问出来。 　　“老子不陪他们玩儿了呗。”裴砚摊了摊手，蛮无所谓的，“一群老东西吃饱了撑的，在会议桌上打太极，我他妈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职场不痛快，我怎么也得在情场找回来吧？” 　　说着裴砚特得瑟的挑了下眉，见到顾景宸要走，他把手搭在顾景宸的车窗上。 　　“先别走，我听秦朗说，你在京大，我还以为他唬我呢。”裴砚摸了摸下巴，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你不在公司开会，跑到这儿当教书先生？” 　　“你挺闲啊？”顾景宸睨了他一眼，漂亮的桃花眼淡寂。 　　潜台词是闭嘴，滚蛋。 　　“别那么冷淡，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别不是借着职务之便，泡哪个妞儿的吧？” 　　“少以己度人。”他话音一落，脚下一踩，车子滑了出去。 　　他话里有刺。 　　“啧，火气那么大。”裴砚咧咧嘴，也不觉得尴尬。 　　- 　　温乔拧着一张脸逃离灾难现场。 　　在等她的林锦夸张地捂了捂胸口，“教授还是决定杀了你？你这张脸跟奔丧似的。” 　　“……”温乔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杀我也许不足以泄心头之恨，他可能想把我千刀万剐。” 　　看林锦没反应过来，温乔补了一句，“还记得那辆LaVoiture Noire吗？他是车主。” 　　“……我靠靠靠靠。”林锦当场石化，“这是什么绝美的小说经历？” 　　“滚吧，狗屁小说。”温乔后槽牙咬合，“别人拿的是浪漫爱情剧本，我拿的居然是惊悚恐怖剧本。” 　　林锦现在还有点纠结，她实在难以把撒钱的智障二世祖和温润如玉的教授挂钩，“你确定吗？我觉得教授不是这样的人。” 　　“早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温乔翻了个白眼。 　　“乔乔，你的经历告诉我，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林锦无比同情的拉起温乔的手，“这车翻得真彻底，明年的今天我会给你烧点儿纸的。” 　　温乔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 　　翻车？不可能的。 　　想让她乖乖地伸出脖子任凭宰割，简直痴人说梦。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温乔面无表情道，“我这就把他的课给退了。” 　　她边说着边拿手机登录教务系统，半天没登进去，才扯着林锦去找电脑，“赶紧走，借个电脑。” 　　“不至于吧？”林锦微怔，“你可想好了啊，你这学期修不够，下学期就得孤零零地跟一群学弟学妹上课了。” 　　选课时间一般都是在上学期进行，之后开学第一周可以“退、改、选”。反正时间也没截止，温乔打定主意跟顾景宸江湖不见。 　　最惨不过想办法拿学分，那也比时刻悬着心强。 　　“至于。”温乔扭过头，下巴担在椅背上，幽幽地开口，“我要是不把他的课给退了，我怕我回头想不开。” 　　“咋的，你还能怎么想不开？你是打算杀人放火啊，还是跳楼自尽呐？”林锦怜爱地盯着她，“现在是你落在他手上了，认清形势。” 　　“等到期末评教，我怕我给他统统打零。”温乔冷笑。 　　“你这就是想挂科，还想拖上全班一起。”林锦咋舌，“说是匿名评教，分数低了期末就凉了。” 　　温乔头疼地捂了捂脸。 　　“你真得想好了，你现在都大三了，不想下学期继续选修，只能跟项目了。”林锦劝完，又啧了声，“不过你这情况，不退确实生不如死。” 　　“想好了。”温乔咬牙，“让这个败类见鬼去吧。” 　　就近借用了自习室学妹的电脑，温乔直接登录选课系统退课。勾选了退订，她悬着的心才放下。 　　温乔呼了口气，页面照常弹出来退课理由。 　　退课理由这两年新增的，可填可不填，形同虚设。因为一般没人会找茬，都直接掠过。 　　但是温乔想想自己揪心了大半天，怎么都不解气。虽然不清楚顾景宸能不能看到，反正退课后他管不着她了，这么好的吐槽机会，她不打算浪费。 　　温乔想了想，飞快地在文本框内输入： 　　退课一门，以示友好。 第11章 咬一口 　　温乔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吐槽神清气爽，林锦幽幽地探过头来，“你真不觉得很可惜吗？” 　　“可惜什么？” 　　“我刚刚翻了翻京大的表白墙，今天一水儿的说说都在表白教授啊。虽然网上查不到消息，不过就从他开的车来看，估计身家很惊人。” 　　林锦冲着她晃了晃手机，“看看，年轻帅气又多金，都有人给表白墙投稿了。你现在退课，以后可别后悔。” 　　温乔唇角微动，“《豪门总裁的小逃妻》，还是《清冷教授的小野猫》？” 　　“秀儿，十年寒窗怎么没把你冻死呢？”林锦抱拳，“要不笔给你，你来写？” 　　“无聊。” 　　师生那啥当然不提倡，不过这门课程比较特殊，各大企业轮流免费授课，课程结束后也就不存在师生关系了。所以表白墙评论底下，已经有人在观望了。 　　“我认真的，要是能拿下教授，期末凉了也就凉了。”林锦眉飞色舞地给温乔洗脑，“我这不是喜欢美色，主要是喜欢挂科。” 　　温乔：……？ 　　“有病得治。” 　　“反正我要是你，应该抓住机会，孽缘也是缘。就冲这他帅啊，还那么有钱。” 　　撇开私人恩怨而言，形容得是挺恰切。沪上、斐济、燕京，温乔在三个不同地点遇见他，他都换了三辆超跑了。 　　可能他家里有矿。 　　“不感兴趣。”温乔冷漠回应。 　　“那聊一个学霸感兴趣的，你有没有想过，退完课那两个学分怎么补？”林锦洋洋得意地泼冷水，“教授这门课算得上捷径了。” 　　温乔退课时的畅快淋漓，瞬间被浇熄。 　　她翻了个白眼，“啪”地一声，气势汹汹地将笔记本扣上，“闭上你的小甜嘴，我谢谢您嘞。” 　　坐在后排一直没出声的学妹一个哆嗦。 　　温乔这才想起来借用的是别人的电脑，愧疚地跟她致歉，“不好意思啊，刚刚有点儿太粗暴了。” 　　林锦还在旁边偷笑，温乔敲了她一下，“你能不能别幸灾乐祸得那么明显？不就是两个学分吗，大不了我再参加个创业大赛。” 　　选修课她是不打算再选了，这学期还有实验项目跟进，课表都已经提交导师了，临时调节课程时间是给别人添麻烦。所以还是她自己抽空，参加答辩吧。 　　真够点背儿的。 　　温乔想想顾景宸清朗的眉眼，明明可以成为艳-遇，偏偏成了她的背运。 　　啧，某些人。 　　- 　　隔天，温乔上完课，回学院交假期的报告。 　　上课时间，楼道内显得格外静谧。温乔一边拾级而上，一边检查最后一遍收好的报告纸。 　　她正凝神，侧腰被猛地推了一下。 　　温乔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勾了下扶手。可惜人是站稳了，报告从指缝滑落，纷纷扬扬地，有几页从楼梯拐角空隙跌回一楼。 　　“……” 　　温乔以为是熟人跟自己开玩笑，正打算兴师问罪，一转身微微怔住。 　　身后只有一只猫，一只英短。 　　那只英短抖了抖耳朵，似乎有办了坏事的觉悟，一溜烟儿窜下了楼，没影了。 　　温乔当然不会追着一只猫讨说法，她自认倒霉，飞速地下楼。要是报告纸丢了，还得再跑一遍打印社。 　　她的担忧在到了一楼之后烟消云散。 　　刚刚跑掉的那只英短，一只肉嘟嘟的小爪子正压在她那页报告纸上。见到她来，甩了甩耳朵，摇头晃脑的模样像是在邀功请赏。 　　“扑哧——”温乔都逗笑了，她弯下腰身，一手拿报告，一手将猫拎起来，“行吧，当你将功补过了。” 　　她揉了揉它的脑袋，那只英短细气地叫了一声。 　　蓝猫矮矮胖胖的身体披着密集的被毛，浑圆的爪子和脸颊，脖子上挂着小银牌。它的四肢短小，不过行动挺敏捷，总是一跃一跃的，似乎想往人身上扑。 　　并不是纯种的英短蓝猫，但是打理得很好，看样子主人很爱惜。 　　“你主人呢？”温乔目光逡巡，环视了一圈，并没见到人影。 　　“喵~”蓝猫舔了舔爪子，烟色的眼睛温柔平静地盯着她。 　　她挺喜欢小动物，可惜温母不太喜欢，她在家的时候还能据理力争，这两年基本在校，就断了念想。 　　温乔又揉了揉它光滑的被毛，依依不舍地轻拍了下蓝猫的小脑袋，“我先去交报告。” 　　蓝猫在她脚边又转了两圈，“咕噜咕噜”地叫，似乎想表达什么。 　　虽然知道听不懂，温乔还是不由自主地轻声道：“乖。” 　　走廊的尽头，向阳的一面是崔主任的办公室。 　　崔英在心理学领域颇有建树，当年医学心理学双修，主攻病理心理学。她目前担任ISP委员会副主席、燕京六院的主治专家、国际职业催眠治疗师……诸如此类的头衔一连串。她基本只有周五有课的时候，才会在办公室露面。 　　除了课上，温乔只在跟研究项目的时候，在实验室见过她几面。这位教授比想象中要谦和许多。 　　温乔这学期跟的研究课题有很大一部分需要她指导，所以她现在积极地包揽了收发作业的任务，为了混眼熟。 　　“咚咚咚——” 　　门是半掩着的，温乔也没多想，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进入，“教授，这是您布置的课题，收齐了。” 　　“放下吧。”崔英淡淡笑了笑。 　　温乔将报告放好后，才察觉到不太对劲，这房间内的氛围不太对劲。 　　她进来的一刹那，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投入一颗石子，僵硬的氛围被打破了。 　　办公室内其实还有一个人，坐在崔英的对面，不过温乔进来的时候并不关心，也没细看。 　　察觉到对方似乎扫了自己一眼，温乔才无意识地回视： 　　是顾景宸。 　　温乔微微怔住。 　　男人坐姿闲散，修长的腿往前一撂，腰杆却挺得笔直，衬衫袖子在腕骨处一丝不苟地扣好，钻石袖扣有些晃眼。他的眉眼疏淡，大约是光线问题，面部轮廓格外柔和。 　　他不会是来告状的吧？ 　　温乔几乎是下意识地联想到先前挑衅似的退课理由，莫名觉得后悔得牙疼。 　　说实话，挺作死的。 　　温乔不确定顾景宸看没看到，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讪讪地笑，“顾教授好。” 　　“嗯。”顾景宸微微颔首，敛回视线。 　　他淡然自若的样子透着点儿疏离意味，看不出情绪。 　　温乔莫名安了心，他似乎还没看，更不至于揪着自己，再者，告状也得找她导员才对。 　　她心底千回百转，各种古怪念头往外钻，因此迟迟不动。 　　崔英感到意外：“还有事吗？” 　　“没事了。”温乔将尴尬巧妙的掩饰在微笑中。 　　她刚转过身，便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蹭了蹭自己的裤脚。温乔一低头，才察觉到蓝猫竟然跟了进来。 　　“喵～”蓝猫细气地围着她转了一圈。 　　温乔都来不及将蓝猫拎起，蓝猫转移了目标，朝着顾景宸的怀里扑了过去。 　　糟糕。 　　温乔眉心跳了跳，印象里顾景宸似乎洁癖严重，说不定会一把甩开。 　　都还没反应过来，温乔踏前一步，一伸手将蓝猫从顾景宸怀里捞了出来，抱在了怀里。 　　——她动作太突然，像是在抢。 　　“……”顾景宸的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形容不上来是什么表情，不知道是被她冒失地举动惊得，还是纯粹无言以对。 　　蓝猫在温乔怀里挣了挣，温乔将它按了回去。 　　顾景宸扫了一眼猫，又抬了抬视线，睨了一眼温乔，似乎欲言又止。 　　温乔以为他要发难，眨了眨眼，干笑了一声，“不好意思，不知道哪里的猫，好像是跟着我进来的，我这就给抱出去。” 　　崔英倒没放在心上，笑着摆摆手。 　　温乔将那只蓝猫抱了出去。 　　被打断的怪异氛围随着温乔的离开逐渐复苏，先前被中断的交谈，就此结束。 　　顾景宸抬了抬视线，他起了身，捞起外套，“崔姨，今天算了吧，我改天再来拜访。” 　　崔英想要嘱托些什么，但也知道苦劝无用，直到他踏出办公室的那一刻，她微叹了口气。 　　“小景，当年的事换成别人，一样无能为力。你……不该担在自己身上。” 　　顾景宸的身形微顿，他的视线下撤，眸色拢在阴影里。 　　“我知道。”他淡淡的。 　　一切如常。 　　- 　　出了办公室，温乔才忍不住揉了揉蓝猫的脑袋。 　　“你得谢谢我救你一命，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洁癖重度患者会对你做出什么。” 　　蓝猫似乎并不领情，在她怀里不情愿地挣了挣。 　　“啧，猫居然也这么堕落吗？”温乔拎着蓝猫的后颈，跟它大眼瞪小眼，“为了美色，你非得回去送死？” 　　联想到顾景宸，温乔微微顿住脚步，略微茫然地侧身回视了一眼。 　　话说回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乔在原地站了片刻，就觉得自己无聊，他怎么样还真不需要她操心。温乔唾弃了自己一遍，刚准备离开，顾景宸从里面迈了出来。 　　她看着他，下意识地回撤了半步，然后强忍住了掉头就跑的念头。 　　暖烘烘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口折进来，光线将过道切割，一半暖调，一半冷调。 　　他们两人就在两端，泾渭分明。 　　温乔正迟疑着要不要说话，顾景宸却朝着她走过来。他淡寂的眸子对着她上下一扫，伸了下手。 　　“给我——” 　　温乔看着他半伸开双臂的样子，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一个荒谬又鬼畜的念头从脑海里钻了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先试探性地替他开口。 　　“给你抱抱？” 　　顾景宸被她神来一句噎到，一时之间没接下去。 　　“教授，”温乔古怪地盯着顾景宸，看着挺为难，“虽然我们见过几面，但我们现在是师生关系，那啥是不是不太好？” 　　她的垃圾话几乎没过脑子，都是脱口而出。 　　越说越离谱。 　　顾景宸忍了又忍，面上的微笑还是破碎一角，太阳穴似乎有什么在突突直跳。他向来自诩从容，不过温乔古怪的脑回路，他真有点应付不来。 　　顾景宸极力维持着惯有的风度和耐心，“我是说，把猫给我。” 　　“哦哦，”温乔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刚伸出手去，又将递猫的动作撤回，“不行。” 　　顾景宸微微皱了下眉，似乎在无声地问询。 　　温乔严肃又认真地拒绝，“虽然我很理解你被弄脏衣服的痛苦，不过虐杀小动物是不正当的行为，你不能拿动物撒气。” 　　话音一落，她又强调了一遍，“猫也不能给你抱。” 　　顾景宸：…… 　　他实在不太理解，到底是什么导致她产生错觉，产生了他会虐杀小动物的错觉。 　　温乔认为自己的想法有理有据： 　　她在海边不过是路过，就被他拖下水了；她在酒店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袖口，就被他逮着机会给报复了。这么小心眼而且丧心病狂，以此类推，他对动物也好不到哪儿去。 　　万一，他想把这只猫做成标本呢？ 　　顾景宸看着她面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快被她气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姑娘今天格外的……放飞自我。 　　大约怕她胡思乱想出更离谱的东西，顾景宸僵硬地收回伸开手臂的动作，解释道，“这是我的猫。” 　　他像怕温乔听不明白一样，示意她看小银牌，又重复了一遍，“豆芽，我的猫。” 　　“嗯？”温乔抱着猫的手缩了缩，“啊……你的猫？” 第12章 咬一口 　　温乔反应过来，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纤细白皙的手指拨动了下银制的铭牌。 　　铭牌背面刻着的字露了出来，附带着主人住址和联系方式。 　　她垂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怀里的豆芽，抱着豆芽的手一缩再缩。 　　“我刚刚不知道，不知道是你的。”温乔拖长的尾音声调上挑，含含糊糊的。 　　似乎很难过，而且可惜。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又缩了缩。 　　顾景宸低了低视线，看着豆芽被抱得太紧，不太适应地抖了抖脑袋。他强忍着才没提醒她，“松手，别把它给勒死了”。 　　现在的情形太古怪了： 　　小姑娘垂着眼睑，红唇紧抿，看上去好像还挺委屈，似乎被他欺负了一样。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顾景宸突然觉得别扭，说不出来的古怪滋味： 　　这是他的猫吧？ 　　不是他从她手里硬抢过来的吧？ 　　“你可以跟我确认铭牌上面的信息，”顾景宸冷不丁地开口，强调了一遍，“它确实是我的猫。” 　　他一字一顿。 　　温乔怪异地瞄了他一眼，他的语气听着特像是在宣示主权。虽然她的确很喜欢猫，但也没有要占为己有的意思吧。 　　其实顾景宸只是重复给自己。 　　“不用了。”温乔松了劲，将豆芽朝着他的方向递过去，“不好意思啊，还给你。” 　　顾景宸打量着她，心底的古怪念头还一个劲儿地往外钻，挥之不去。他不想在这里多待，莫名其妙的负罪感让他很不舒服。 　　他刚要接过，豆芽从温乔的手中跳了下来。 　　“喵～”豆芽围着温乔地脚边打转，肉嘟嘟的爪子抓了抓温乔的裤脚，小短腿一翘一翘，做着跳跃的动作。 　　温乔对豆芽的亲热十分惊喜。 　　她无辜地眨了下眼，“教授，你的豆芽好像挺喜欢我的。” 　　其实她的愉悦里，或多或少地掺杂了点儿扳回一局的快感。那意思大约是： 　　看吧，不是我不还，是它不想走。 　　顾景宸将她的小心思看穿，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 　　“它不是喜欢你，”他漂亮的桃花眸往温乔腰间一扫，薄唇上下一碰，无情地直言道，“它是喜欢你的挂件。” 　　温乔：……？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放着一串钥匙，挂饰是一颗银灰色的绒毛球，从口袋里露了出来，耷拉在外面。 　　豆芽应该是当成玩具了。 　　之前在楼梯上，它扑自己侧腰那一下，可能也是为了扑绒毛球。 　　虽然他说得有理有据，而且这好像就是事实，温乔还是对顾景宸泼冷水的行为极度不满。 　　她不要面子的吗？ 　　可惜反驳的机会她都没得到，因为他话音一落，豆芽就十分配合地往她腰间扑了一下。 　　那串钥匙被豆芽扑了下来。 　　豆芽肉嘟嘟的爪子按着毛绒球，在地上滚了滚，玩得不亦乐乎，对温乔完全没有了刚刚的亲热劲儿。 　　“……”温乔哀怨地盯着豆芽，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渣猫。” 　　她的表情太丰富，被她的怨念逗乐，顾景宸无声地翘了下唇角。 　　他一弯身，单手将猫捞了起来，把钥匙串递回。 　　递过去的时候，他扫了眼被弄脏的绒毛球，嗓音清润，“这个挂件多少钱？” 　　“嗯？”温乔会错了意，想都没想，直接将绒毛球从钥匙环上取下，摊开手递过去，“不要钱，我这个人不小气的。” 　　顾景宸低眸，看着她摊开的掌心，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打算赔她一个，她却以为他在讨要东西。不过不等他说什么，温乔直接将挂件塞给豆芽了。 　　“喵～”豆芽窝在顾景宸怀里，小脑袋死死压住绒毛球，然后愉快地趴着装死。 　　顾景宸大约放弃了解释，无可奈何地翘了下唇角，揉了揉豆芽柔软的被毛，“谢谢。” 　　他勾唇的样子带着一种撩人特质，漂亮的桃花眼温柔沉积。 　　很宠。 　　豆芽不知道在哪儿扑腾了一身灰，往他怀里钻，他都没拒绝。他的洁癖似乎对这只猫完全免疫。 　　温乔回想了下先前的不快遭遇，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平衡，他对着一只猫的态度似乎都比她强。 　　她混得还不如一只猫。 　　注意到温乔直勾勾的视线，顾景宸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很喜欢吗？” 　　他现在甚至想要送她一只算了。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温乔抬了抬眼，将怨念转移，幽幽开口，“喜欢也不给我？” 　　“……” 　　顾景宸彻底放弃跟她沟通了。 　　他永远也理解不了这姑娘的脑回路，她总是能破坏掉正常的氛围，然后神来一句。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从善如流：“没关系，我可以给你看看，免费。” 　　温乔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她其实是习惯性地开玩笑，没料到他可以接茬。 　　两人不再交谈，一直到出了学院，他将豆芽放到副驾驶座，钻进了车子。 　　分道扬镳前，温乔细细软软地叫住他，“教授。” 　　“嗯？”顾景宸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下意识地僵了一下，他偏头看了她一眼。 　　平心而论，他算得上平易近人，但他现在总觉得温乔根本说不出正经话来。而且她今天太不寻常。分不清楚是不是错觉，她今天似乎一直在放飞自我。 　　所以跟她相处的绝大多数时间，他只想堵住她的嘴。 　　比如现在，他就想让她闭嘴。 　　“我觉得吧……”温乔舔了下唇，一本正经地盯着顾景宸，“豆芽这个名字不太好。” 　　换个人说这句话，顾景宸也许会觉得对方闲得胃疼，但是站在他面前这姑娘，那股认真劲儿很唬人，像是在商讨重要事宜。 　　所以顾景宸忍住了，还挺配合地问她：“哪里不太好？” 　　“不太恰切啊。”温乔迟疑了几秒，视线挪到副驾驶座的豆芽身上，纤细的手指往猫身上一指，“你不觉得它太胖了吗？它都可以叫豆包了。” 　　胖得有些圆润的豆芽趴在副驾驶座上，懒洋洋地抱着绒毛球。 　　“你抽空该给它减减肥了，这样对猫不好。我觉得吧，做人得负责，”温乔顿了顿，意味深长，“闲下来从温香软玉抽身，分点关爱给豆芽吧。” 　　顾景宸唇角抽动了一下。 　　哪里是诚恳的建议，她是借着建议的由头，骂他沉迷美色不务正业。 　　她对他有什么误解？ 　　“温乔。”顾景宸手肘搭在车窗玻璃上，微微眯了下眼，“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你是我的老师？”温乔无辜地眨了下眼，“那不能够，我对您印象深刻。” 　　说完，她笑眯眯地歪了下头，“不过，有些缘分说断就断，我觉得我没有做您学生的福气。” 　　反正课都退了，去他的师生关系。 　　顾景宸没有搭腔，眸色极淡。 　　不是错觉。 　　她今天就是胆儿肥。 　　先前她也作死得毫无顾忌，但没到今天这种“底气十足”的地步。她似乎对他成见不小。 　　温乔被他盯得有些心虚，直起身来，挥了挥手，“教授再见。” 　　他也懒得跟她继续耗费时间，脚下一踩，车子驶离。 　　刚刚行驶了一段距离，有通话进来，他接通蓝牙耳机，“喂？” 　　“你到哪儿了？难得啊，你也有迟到的时候。” 　　“我还在京大，你陪那群人谈，我一会儿到。”顾景宸打了下方向盘，淡淡的。 　　“啧，搞什么啊你，最近老往学校扎，”对方愕然，兴致勃勃地调侃道，“我操，你上次去上课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妞儿了？” 　　这一类型的选修课十分特殊，各大知名企业派人授课，一般都是派职位不高不低的，毕竟是闲职。 　　在他看来，顾景宸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闲得胃疼，才会抛下一堆事儿，跑去京大上课。 　　顾景宸答非所问，淡淡地笑，“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想象力过剩吗？” 　　“什么？”对方下意识地被牵着鼻子走了。 　　“太闲的时候。”顾景宸上下嘴唇一碰，“需要我帮你安排事情做？” 　　“……”对方静默了几秒，“我错了，您忙您忙，我闭嘴。” 　　对面的从善如流只保持了短短几秒，通话另一端忍不住再次开口，“不过真不是我说，现在这些学生都太恶劣了，今上午小林还帮你整理了教务后台反馈，有个学生留言什么退课。都敢威胁老师了，你跟这群小孩玩什么？” 　　“行了，我看看。”顾景宸被他聒噪得有些翻，等红灯的空隙，点开了文件，“我没打算继续，你回头安排个人继续。” 　　他单独开的任课邮箱里邮件不少，基本都是一些女学生发过来的无聊问题，他也懒得看。 　　秘书整理好了重点后会重新给他发过来。 　　只有一封邮件，从课程平台发送过来的。邮件内信息很短，八个字： 　　退课一门，以示友好。 　　顾景宸眉梢微挑，视线往下一扫，不出所料—— 　　发件人 ：温乔 　　他又翻了下后台的学生名单，她的名字并没有更改，不知道是失误还是别的原因。 　　眼前绿灯亮起，顾景宸打了下方向盘，唇角微微翘起：“等等，你不用安排人了。” 　　“啊？”对方没有反应过来。 　　顾景宸短促地笑了一声，懒懒散散地，“下周我继续去。” 　　- 　　温乔被林锦一连串的消息炸得不轻。 　　她刚从实验室里出来，开了手机就看到了几十条消息和未接电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这节课原本是顾景宸的选修课，不过她退课了，所以有时间过来跟实验。 　　温乔一边换下实验服，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 　　【你怎么回事儿，不是退课了吗？怎么还是被点名了？】 　　【我靠，你是不是没退成。我这边课程表同班同学里还有你，你快去看看教务系统，】 　　【能看到消息吗？赶紧过来呀。】 　　温乔实验服刚拉下来一半，被消息炸得不轻，顿住了。她迅速地看完所有消息，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电话一按回去，温乔就问道。 　　“我的妈呀，您可算接电话了，不过我这里都下课了。”林锦叹了口气，“我也奇怪，你不是退课了吗，看教务系统了吗？” 　　“在登录。”温乔皱了皱眉，她也不理解哪里出现了故障，有点儿烦躁地登录了教务系统，“他不是故意折腾我玩的吧？我明明退——” 　　话音未落，温乔僵住。 　　教务系统后台页面上，清晰地显示着这节课，还在。 　　温乔有点懵，她正反应不过来，被页面右上方的红点吸引，点开了消息提示： 　　“邮件发送已成功，对方已阅。” 　　她点开查看，邮件就是她当时填的退课理由。但是这门课，还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我靠。”温乔半天找不到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什么鬼？退课理由审阅了，课没退？” 　　“啊？”林锦也跟着懵了，“我记得你勾选了。难道现在学校变态到要教授同意才能退课？” 　　“不可能，没这规定。我也记得我勾选了，”温乔烦躁得骂了句，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东西闪回，“等等，我好像，没点确定……” 　　温乔的声音渐渐变小。 　　她当时只顾着填退课理由和林锦互怼，退课理由点了发送，勾选的退课还没点确定，就把电脑扣上了。 　　日了狗了，这是什么辣鸡系统……退课理由和退课居然是独立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景宸：扣分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个后台垃圾操作真的有，不过不是选课系统，为了情节安排，我放在这儿了。我遇到过的是后台提交作业，有作业和课堂建议，导师非让填，我当时写了建议提交，结果……作业没交上，没成绩。 　　这个鬼设计，我永远忘不了！！！设计者剧毒无比（微笑-JPG）。 第13章 咬一口 　　通话另一端陷入死寂。 　　“我算是听明白了，您课没退，挑衅书先送出去了。”显然，林锦觉得难以置信，“姐妹儿，您可真优秀。” 　　“别说了，我想静静。”温乔有气无力地趴在实验台边，后槽牙咬合，“垃圾系统。” 　　“你想啥也没用，下课半个小时了。”林锦咋舌，“别说抢救了，这么久尸骨都得凉了。” 　　温乔不死心，自我安慰似地试探：“就翘一节课，问题不算严重吧？” 　　“不算严重。”林锦语调轻松地回答。 　　温乔的情绪略微缓了缓。 　　“如果因为开学严查，不凑巧碰上学工部查到，这件事不算太严重的话。”林锦不疾不徐地补刀。 　　“……”温乔唇角抽动了一下。 　　“如果这节课有当堂作业，你错过了，没有本次成绩，也不算特别严重的话，”林锦慢悠悠地又补上一刀，“那我觉得还行，都不是事儿。” 　　“靠。”温乔彻底绷不住了。 　　“前者是天灾，每学期第一个月都风头紧，不过后者估计是人祸，”林锦安慰道，“节哀吧。” 　　“节哀个屁。”温乔咬牙道，“他故意的吧？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怎么会这么巧，两次抽查点名都是她，而且还有记录成绩的课堂作业。 　　顾景宸的课整个学期总共才六节，单周上课，就算每节课都有作业，撑死五次。她少交一次，再算上翘课，不知道要扣掉多少。 　　温乔的心仿佛在滴血。 　　他这不就是逮着机会消遣她吗？ 　　“那没办法，谁让你上次得罪了他，还那么彻底。”林锦咋舌，“退课时间截止了，你打算怎么办？我看群里还有跟你同样遭遇的，发‘小论文’求教授高抬贵手呢。你要不要——” 　　“打住，我还没昏头。”温乔异常清醒地否定了林锦即将出口的提议，“恭维这种烂招如果有用，我跟他姓都行。” 　　温乔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异常清醒。 　　顾景宸就不像是会为一两句软话松口的人，如果真是故意消遣她，那她嘴皮子磨破了估计也没用。 　　既然如此，她没必要自取其辱。 　　“行，您有骨气。”林锦啧啧称奇，“可我觉得我有必要采访你，请问您这次是故意送人头吗？” 　　温乔面无表情地撂下两个字，掐断了通话。 　　“……告辞。” 　　有人敲了敲门。 　　同组的学妹站在门边，“学姐，刚刚陈教授说，未来两周有事，十一回来再跟进。” 　　“好的，谢谢你。” 　　温乔按了按太阳穴，她被这个催命一样的消息搞得有些上头，刚刚都没注意到门口有人。 　　这算是个听得过去的消息了。 　　既然有个小长假，暑假也没好好在家待，温乔打算回家。她利落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翻了翻手机软件，订机票。 　　她刚点开软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短信窗口。 　　没有备注，是个陌生号码。内容也十分简短，仅仅六个字： 　　孽缘未尽，驳回。 　　“……”虽然简短，不过温乔几乎瞬间领会到发信人是谁。 　　上次她站在他的车边，笑着跟他说“有些缘分说断就断”的时候，他没反驳，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她还以为他真的无动于衷，或者说不计较。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垃圾。” 　　温乔后槽牙咬合，面无表情地点开了右上角的缩略符。 　　〔您已成功将该联系人拖入黑名单。〕 　　- 　　松江佘山的别墅区依山傍水，环境雅致。月湖山庄背面正对着一个十八洞的高尔夫球场，松软的草坪上只有两个人。 　　温乔刚到沪上，从主干道路过时看到他，就在附近下了车，行李丢给了司机。 　　她一路步行过去。 　　“哥。” 　　她出声的时候，温少池正从容挥杆，银白色的高尔夫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温少池将球杆丢给工作人员，对着同行的人摆了摆手，朝着温乔走过了。 　　“刚下飞机？”温少池扫了她一眼，微微皱眉，“怎么不跟我说？” 　　“我这叫体谅你好吧，温总日理万机。”温乔尾音上调，轻声笑了笑，“今天怎么有时间，遇到棘手的事了？” 　　“少来这一套。你不给我闯祸，我就谢天谢地。”温少池拿她没辙，扫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先回去吃饭。” 　　温少池似乎心情不快，不过温乔没多想，知道进了家门，温乔才察觉到气氛古怪。 　　“爸，妈。”到了用餐区，温乔打了声招呼。 　　温伯诚正坐在饭桌前翻阅报纸，听到她打招呼，微微颔首。而她的母亲宋荣兰女士，今天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对她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 　　“乔乔啊，快过来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宋荣兰面上的微笑让温乔心底抖了抖。 　　——上次宋女士用这种热切口吻，温乔被骗去了相亲饭局。 　　温乔心情微妙地落座。 　　下一秒，就看到宋荣兰唇角的笑容僵了僵。刚刚的如沐春风一扫而净，宋女士淡笑，“少池啊，快过来坐。” 　　难得。 　　温乔在心底想。 　　宋荣兰平日里面子工程做的一流，不过不热切，而且私底下就没给过好脸色。 　　事实证明温乔又多想了，因为宋女士下一句就不对味了，“少池平时忙，难得有时间一起吃饭，要不是这段时间忙华融的合作案，还没有这样好的机会。” 　　温少池冷淡地应了一声，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像是听不出话里的意思。 　　“行了，吃饭吧。”温伯诚扣下了报纸，打断了对话。 　　没隔几分钟，宋荣兰再次开口。 　　“少池啊，我听说跟华融的合作进展的不太顺利，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不要不好意思开口嘛。” 　　宋荣兰话说得极其自然，像正常关心儿子的母亲。 　　温乔稍怔，看了眼温少池。 　　她先前的随口一问，似乎一语成谶了，项目进展不顺利，可算是让她母亲逮到借题发挥的机会了。 　　温乔在餐桌底下拉了下自己母亲的袖子，下一秒就被甩开，宋荣兰无声地瞪了她一眼。 　　“不必费心。”温少池优雅地挪动刀叉，连眼皮都懒得抬。 　　宋荣兰的脸色不太好看，还是温温和和的。 　　“哎呀，一家人不需要这么客气的，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叫上你妹妹，”宋荣兰不着痕迹地拽了温乔一把，“也让她历练历练，给你帮帮忙。” 　　温乔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郁闷。 　　得，今天这顿饭怕是没办法安稳吃完了。 　　“乔乔还小，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让她安排。”温伯诚话音未落，就点燃了导-火-索。 　　“还小？少池十六岁你就带着去公司，乔乔现在双修的学位，不比谁差。”宋荣兰冷笑，“都是自家孩子，你要是看我们娘俩不顺眼就说，别不拿女儿当亲生的！温伯诚你安的什么心？” 　　“够了！”温伯诚脸色一沉。 　　“爸、妈，我还是——”温乔见势不对，正要打圆场，身侧传来一声响。 　　温少池将刀叉扣在了桌子上，起了身，“这几天我带她去公司。” 　　不欢而散。 　　他一走，硝-烟弥漫的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场景隔段时间就重演一次，看得心烦。温乔按了按眉心，也起了身，“我吃饱了。” 　　“欸，乔乔！” 　　温乔头也不回，迅速地离开了房间。她追上了温少池的脚步，“哥，你别介意，我没那个意思……” 　　“温乔。”温少池突然停住脚。 　　“你不用忍让，也不用一直委屈自己，”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第一次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不需要。” 　　温乔微微怔住。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强硬过了头，温少池面色和缓下来，揉了揉她的长发，“明天我带你去公司。你跟朋友闲逛确实不如学点东西。” 　　说完，他抬腿就走，甚至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有时候让人耿耿于怀的，往往跟选择没关系。就比如她当初报考专业，不管怎么选，都是梗在别人心头的一道刺。 　　温乔垂了垂眼睑。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 　　或者说，没旁人想象的那么在意。 　　- 　　温乔的小长假彻底砸在了公司里。 　　她刚入学就被宋荣兰硬逼着双修了课程，高中时也去过公司实习，还跟过副总熟悉流程。所以财务报表和合作策划案看得来，不必从头开始。 　　温乔前一夜把项目相关的东西捋了一遍，第二天上午跟团队，一直到和对方团队谈判。 　　其实温少池的能力毋庸置疑。 　　先前是底下分公司的一个老总负责，处理的不合适才让合作项目搁置了这么久。换人之后，在他手底下，接触得还算顺利。 　　“温总，我回去先让秘书拟订一份合同。” 　　会议桌上你来我往，谈不拢就是没完没了的打太极，谈拢了往往最后几分钟风卷残云，迅速搞定。 　　在对方终于欣然松口的时候，温乔看到了解脱的希望。 　　客套话正说着，他的手机突然振动，他扫了眼，面色有些古怪，抬头时又是笑，“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温少池大约是经历多了，并没有什么反应。 　　温乔微微皱眉。 　　几乎是谈判桌上的魔咒，最后几分钟的电话，总能把签合同前谈好的一切推翻。 　　这次也不例外。 　　对方接完电话回来，态度就变了。 　　“温总，我再拿回去研究研究，明天再给您一个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　　【一】乔妹：恭维要是有用，我就跟他姓。 　　顾景宸：恭维确实没有用，但是色（？）诱可以。 　　女鹅，flag不能随便立的！以后就是撒个娇的事儿。不，撒娇都不需要。 　　【二】 　　乔妹：我觉得教授就是个衣冠禽兽（微笑·JPG） 　　朋友：我觉得你这门课要凉…… 　　哥哥：我觉得合作案要凉…… 　　后来的某个夜晚，顾景宸吻了吻温乔微红的耳垂，嗓音低哑：“你之前说觉得什么？” 　　乔妹啜着气瞪了他一眼，哽咽：……我觉得我要凉。 　　—————————————— 　　虽然今天宸宸不在，但是，马上就出来了！！！而且我写小剧场给你们看了QAQ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我是你燁哥 手榴弹1个 　　桐g是软妹 4个；招摇 2个；半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云笙酒酒 11瓶；桐g是软妹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咬一口 　　会议桌上谈到最后，所有人都敞亮着呢，对方突然说出这话，谁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临时变卦呗。 　　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只是砸进去那么多心血，被毫无征兆地推翻，难免让人窝火。 　　“老姚，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扪心自问，致远让利不少了，行业内你也挑不出这个价格了。” 　　温少池面上虽未显露，语气已经十分不善。 　　“虽然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过耗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不太合适吧？” 　　会议室内的温度似乎都低了几分。 　　老姚扫了身后的助理一眼，笑容尴尬地追上去，“温总，我你还不知道吗，我对致远和对您，那都是一百个放心。” 　　“说是我负责，最近这段时间我做不了主啊，上头有人决断……我也没辙。” 　　老姚把温少池单独拉开，压低了声音，“我实话说了，跟你透个底儿，荣顺科技昨天派了个漂亮的女主管过来，在小裴总办公室‘恳谈’了一个多小时。这不，刚刚又来了。” 　　温少池有点反感地皱了皱眉。 　　谈判桌上那点事儿，私下约谈就变了质了。拿钱财与美色做筹码，确实是常见的手段，不过这么高调的少见。 　　但毫无疑问，枕边风的效果很好。 　　出了华融的会议室，温乔才轻声问道，“华融是不是想让我们加筹码？” 　　她看到对方私下跟温少池点了几句，就知道后面还有事儿。 　　通常而言，临时变卦无非是不满意条件。按理说致远给的利润不薄了，在专业咨询师开出的数据上又加了几个点，如果真的加利，华融未免太贪心。 　　温少池低头扫了眼自家妹妹，想了想刚刚探到的原因，总觉得少儿不宜——尽管他这个妹妹成年了，还是不宜，他轻咳了一声。 　　“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他话说得模棱两可。 　　“我是看中了华融的品牌效应和市场份额，不过也不至于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温少池略一沉吟，又补了句，“那个小裴总，不太靠谱。” 　　温乔以为他在安慰自己，也没再继续问。 　　沉默间，温乔身后有声响。 　　“欸，你怎么要走了？”裴砚从办公室探出半个身体来，斜倚着门框，“事儿还没谈完呐！” 　　温乔偏头看了眼。 　　她耳边温少池略带嘲讽地笑了笑，“我刚刚跟你提的，小裴总。” 　　自家哥哥口中的小裴总，温乔不认识；不过小裴总想要叫住的人，她熟，还熟得很呢： 　　顾景宸。 　　男人的身形颀长，从背影扫过去，他宽肩窄腰、健硕挺拔，十分具有异性杀伤力。 　　“你佳人有约，就不打搅了。我还有事。”顾景宸摆了摆手，头也没回，朝着电梯的方向拐过去。 　　“你丫自己忙，往我身上推什么责任？”裴砚笑骂了一句，这才偏过头来，看着蛮热情地朝着温少池走过来，“呦，温总，失敬失敬。” 　　温乔盯着顾景宸的背影，略微眯了眯眼。 　　她琢磨着自家哥哥那句“有人从中作梗”，再瞧瞧从裴砚那儿出来的顾景宸……不会那么巧吧？ 　　这个“有人”，别不是顾景宸吧？ 　　靠，真是冤家路窄。 　　“我有点事儿，自己回去。哥你先忙。”温乔跟温少池打了声招呼，快步向尽头走去。 　　“欸——”温少池没拽住她，微微皱眉。 　　裴砚不经意地看了温乔一眼，总觉得有些眼熟，但脑海里没印象，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温少池看他眼神总围着自家妹妹看，生怕他祸害人，不满地抬高声音，“裴总，许久不见。我有些事需要跟你谈一谈。” 　　- 　　温乔就跟顾景宸错过了一趟电梯，下来后就见不到人影了。她环视了一圈，周遭人来人往，除了没看到他。 　　实践证明，每逢发誓必遭打脸。 　　就在前几天，温乔还坚定表明态度： 　　“我，温乔，今天就算挂科了，死外面儿，从18层跳下去，也不会跟顾景宸那个败类说一句软话。” 　　然后现在，她似乎真的需要找这个败类谈谈。 　　温乔皱了皱眉，晃了眼时间： 　　错过三分钟，他跑得够快的。 　　温乔迟疑着要不要把顾景宸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一辆超跑从地下车库驶出。她扫了眼，脸色沉了下来。 　　“顾景宸！” 　　顾景宸正坐在车后座上，刚看了眼财务报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微微蹙眉。 　　司机会意，将车速降了下来。开着的车窗再次下降，顾景宸侧过脸扫了眼，稍稍怔住。 　　温乔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利落的高马尾，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眉眼纤丽，红唇诱人，和往常很不一样。 　　她面上捎带着愠色，踩着一双红底的细高跟，脚下生风，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他差点忘了，她是沪上人。 　　“开慢一点儿，等等她。”顾景宸淡淡地说道。 　　“顾景宸……”温乔不太想引人注目，嗓音低了下来，不过面色看上去极度不善。 　　车子才刚刚缓下来，她第二个“顾景宸”喊出口，顾景宸眸色淡寂地抬了视线。 　　“有事下午聊，我现在赶时间。” 　　顾景宸似乎没有继续说什么的欲望，能通知她一声，就是最大的耐性。 　　他敛了敛视线，嗓音低沉，“开车。” 　　话音未落，温乔在他眼皮子底下，迅速地拉开了车门。 　　“你做什么？” 　　温乔没搭腔，左手撑了一下他肩后的椅背，毫不迟疑地上了车。 　　“……”顾景宸微微蹙眉。 　　车内空间有限，她扶着椅背的手，腕部蹭着他的肩轴。随着距离拉近，她身上幽微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无端地让人心烦意乱。 　　车子行驶缓慢，顾景宸想要阻止她的手僵硬了几秒，还是下意识地在她身后挡了一下—— 　　他的手和她的后背隔着一小段距离，他虚扶了她一把。 　　温乔绕过纹丝不动的顾景宸，钻进了车后座。 　　司机被吓了一跳，车子停了下来。 　　在她安稳上来后，顾景宸抬了抬眼，薄唇冷淡地掉落两个字，“下去。” 　　温乔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话说清楚了，我就走。” 　　他微微眯了眯眼，皱着眉“咝”地吸了口气，“温乔，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我真的赶时间。” 　　他不知道她执拗什么劲儿，她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跟他叙旧的。跟一小丫头，他没打算把话说得太绝。 　　“没关系，耽误不了几分钟，我说完几句就走。”温乔弯了弯唇角，“你在学校里扣我分，我认了，我个人失误自己负责。但是生意场上给我家人使绊子、耍阴招，你是不是有毛病？” 　　顾景宸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你什么意思？” 　　“少装作不知道，刚刚就你在办公室，”温乔冷笑了一声，“人说‘就事论事，在商言商’，你说你怎么那么无聊，还搞株连九族那一套？” 　　顾景宸一言未发，温乔已经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下来了。不过他终于听明白了： 　　裴砚刚刚临时变卦的项目合作方，是温家。而这项罪名，好像因为他不凑巧的出现，落在他头上了。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听得心惊肉跳，带着不该有的好奇心从后视镜里偷瞄了眼。 　　“你还什么都敢说啊。”顾景宸轻笑了声，“过分了吧？” 　　“没关系啊，反正我已经把你得罪得挺彻底了嘛。”温乔轻嗤了一声，“不过话说回来，我不就划了你一辆车嘛？是你差点撞人在先，我时候还赔钱了，你现在没完没了不依不饶有意思吗？” 　　她越想越觉得窝火，“怎么着，要不然我开一辆过来，您也撞一次？” 　　“仅仅划了个车？”顾景宸眸色寡淡地睨了她一眼，偏离重点，语气不温不凉。 　　说完，他还特地强调了一遍，“仅仅？” 　　“……”温乔默了几秒，咬牙磨出来几个字，“还欠你一件衣服。” 　　顾景宸闻言，没搭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温乔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行，还骂过你几句，翘了你的课，发了封邮件挑衅，满意了吗？” 　　顾景宸扫了眼她窘迫而恼怒的表情，淡淡地扯了下唇角，“还算有自知之明。” 　　“呸，自知你妹。”温乔啐了一口，“你有意见冲我，我没二话说，连坐是不是过分了？你不觉得幼稚吗，小朋友？” 　　温乔在他愈来愈冷的视线里，又补上一句。 　　“在斐济你怼我那句，我现在还给你，请问你需要我帮忙预约个医生吗？” 　　“说完了？”顾景宸态度始终平和，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没有。”温乔一字一顿，“衣冠禽兽四个字，还抬举您了。就您现在的做法来看，好色之徒，手段卑鄙。” 　　深邃的桃花眼暗了暗，大约是被气得，他甚至翘了翘唇角。 　　“温乔，我要是想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不用那么麻烦，”顾景宸的嗓音沉缓，“更不用等到现在。” 　　“哦？”温乔冷淡地看着他，“你猜我会不会信？” 　　面无表情，且无动于衷。 　　“你要是这么想，”顾景宸半垂着视线，轻笑了声，不疾不徐，“我可真得提醒你——” 　　他似笑非笑，温雅的笑容里勾着说不出的意味，仿佛每一个字，都在他唇齿之间浸泡过。 　　不太走心，而且轻慢。 　　“我如果跟你较真，你第一次划我车的时候，就该哭着来求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人CS梗没有删除，赛车未来会有，小剧场里写过的你们喜欢的，感情到了我会在正文写的！ 　　—————下本《对你见色起意》求收———— 　　①　燕京附中高二空降两大“魔头”： 　　学霸许昭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国级竞赛奖拿到手软，同学眼中钉老师心尖宠； 　　校霸梁靖川颜正手狠不好惹，空手道黑带九段，一挑五绰绰有余。 　　两人同桌后，众人每天期待他俩碰撞出“仇恨”的火花。结果掐起来的一幕没等到，反而亲眼目睹—— 　　#学霸许昭意把找茬的小混混按在地上揉搓！ 　　#校霸梁靖川月考全校第一！ 　　#学霸和校霸……搞在一起了？！ 　　②　许昭意崴了脚，梁靖川替她上药，她疼得直叫。梁靖川抬眼，淡淡地：“叫得挺好听，你可以再大声点。” 　　许昭意瞪他，她过了遍霸总文套路，不甘示弱地缠着他的腰，娇嗔道：“哥哥，疼……你轻点嘛……” 　　梁靖川眉梢微挑，撂下手里的药膏，扣着她的腰身指尖一带，“宝贝儿别怕，哥哥疼你。” 　　“……”许昭意噎了一下。 　　梁靖川摸了摸许昭意微红的耳垂，嗓音沉缓低哑，“反正第二次就不疼了。” 　　（非典型学霸×非典型校霸）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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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景宸联想到裴砚，在这种损失利益不大的情况下，千金换美人一笑，他还真干得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挺认同温乔的观点： 　　裴砚这种行为和脑袋被门挤了没有本质差别。 　　“那又怎——”温乔话说到一半，声音卡在了喉管里。 　　她回想起自家哥哥当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和隐晦的不满，反应过来了他意味深长的话。 　　他话没说透，温乔已有三分懂。 　　温乔涨红了脸色，瞪了顾景宸一眼。 　　“荣顺开出来的条件是不比致远，但只要不是压倒性的实力，没有什么筹码是不能推翻的。” 　　“啊，对，我明白，”温乔窘迫又不适了半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这种事，你应该很上手。” 　　温乔想想在机场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就露过一次面，并没出现在他身边，看样子不像是女朋友。 　　她自动把这裴砚和顾景宸，归为一丘之貉。 　　“……”顾景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事实证明，他白费口舌。 　　这小丫头不仅不会领情，还会明里暗里用尽各种词汇让人上火。 　　顾景宸深邃漂亮的桃花眼藏在镜片后，眸色淡寂，背后有潜藏暗涌。 　　温乔对上他幽深的视线，无端地心里发怵。 　　他微微一动，温乔警惕地直起身来，往旁边躲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覆上车门把手。 　　——要跳车跑的架势。 　　“我发现你这人真挺有意思的。跟我挺横。”顾景宸轻嗤了一声，他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补了句，“横完了还怂。” 　　温乔面上一僵，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温乔横了他一眼，“你不是赶时间吗？我现在可以不打扰你了。” 　　她的手搭上了车门把手。 　　“已经迟到了。”顾景宸略微嘲讽地翘了翘唇角，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倾身，按住了将开的车门，“既然如此，谈个你感兴趣的话题。” 　　他倾身时，西洋杉木的淡香缠在她的鼻尖，灼热的气息掠过脸侧。 　　很轻，也很痒。 　　温乔后背僵直，整个人顿住，“你想干嘛？” 　　虽然知道他只是按住车门，没别的意思，他也很快拉开了距离，但是在逼仄的环境中，氛围被晕染得太过暧昧。 　　顾景宸冷淡地睨了她一眼，“你不是想要华融的项目吗？” 　　“我要你就给吗？”温乔纤眉一挑，“有条件吧。” 　　温乔见他并未否认，轻笑着偏了偏头，“那这样的话，我的分数，你应该也能给我改回来吧？” 　　“坐地起价？”他的眸色沉了沉，“骨气呢？” 　　“这叫审时度势，谢谢。” 　　温乔对他口中的“骨气”嗤之以鼻。 　　“理论上不可以，我也不会为你违反规则，你上节课就是零分。不过，可以修改规则。”顾景宸唇角的弧度一顿，“我可以记录三次成绩，考多少看你自己。” 　　“啧，无商不奸，说得就是你。”温乔拍拍手，果断利落地拉开了车门，“只是太可惜了，我拒绝。” 　　她拒绝得这么干脆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顾景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生动娇俏的眉眼，忽地笑了笑，“你不问我什么条件？” 　　“不、感、兴、趣。”温乔皮笑肉不笑地咬着字，“我对衣冠禽兽开出来的条件，一辈子都不会产生兴趣。” 　　她太清楚面前这个人了。 　　他顶着一张俊秀斯文的脸，骨子里张扬着恶劣和轻慢。 　　他远没有面上那样的温和良善，只是伪装得滴水不漏。所以问都不用问，他开不出什么正经条件。 　　而她温乔，一辈子都不会在明知是陷阱的情况下，还要上赶着自取其辱。 　　温乔刚一起身，手肘被他扣住，整个人在没防备的时候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回了车后座。 　　他的手掌卡着她的手肘，唇角的弧度勾得深了一些，把她锁在了座椅上。 　　“温乔，我提醒你。” 　　顾景宸扫到她稍怔的模样，深邃的眼眸含着笑意与她对视，“别乱说话，说不定会应验在自己身上。小心玩火自焚。” 　　温乔呼吸一窒，心尖颤了颤。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猛地推开了他，从他车上跳了下去，一连退了好几步。 　　“神经病。”温乔的面色有些难看，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落荒而逃。 　　她现在一刻都不打算跟他待下去了。 　　顾景宸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忽地勾唇笑了笑。司机在后视镜中扫到，他已经收敛了视线，“开车。” 　　他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她的样子：年轻、活力，五官精致又无可挑剔，不是妩媚妍丽那一挂，但气质明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格外的灵气逼人。 　　就算是生气时的模样，都格外的晃眼。 　　顾景宸按了按太阳穴，眸色沉了沉。 　　脚边的一张纸条无意间落入他的眼底。 　　他一俯身，将纸条拾起。 　　这是一张折好的体验门票，地点在郊外别墅区新开的真人CS馆，时间预约在明天下午。 　　顾景宸眉梢微挑。 　　她还真的是对肾上腺素飙升的项目情有独钟。 　　- 　　温乔临睡前才发现门票找不到了。 　　前两天她去了趟海边别墅区，无意间发现新开了家真人CS馆，还订了一张门票。小长假仅剩下的最后两天，再不痛快玩一场，那她这个假期过得真悲催。 　　温乔在自己房间翻了一会儿，全然没见到个影儿。她当时顺手一放，这几天太忙，她完全想不出来自己会丢在哪儿。 　　“真见鬼了。”检查完最后一件外套口袋，温乔叹了口气。 　　一张门票其实值不了多少钱，只是上次过去的时候，预约的名额似乎满了。 　　温乔按了按太阳穴，下了楼，还是没有丝毫印象。 　　“乔乔，看什么呢？”宋荣兰听到动静，抬头扫了她一眼。 　　“妈，你有没有看到一张体验门票。”温乔的视线在房间内逡巡，“真人CS馆的。” 　　“要是掉在地上了，下午家里阿姨打扫就看到了。”宋荣兰轻啜了一口茶，似乎才反应过来，手指一顿，微微皱眉，“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总喜欢这种危险的项目？” 　　温乔张了张唇，刚想反驳，宋荣兰继续道：“对了，你今天……” 　　怕自家母亲把话题绕道不想听的地方，温乔迅速截住话头，“算了，我还是给店员打个电话吧。妈，我有点困了，先去泡个澡。晚安。” 　　温乔一口气说完，“噔噔噔”上了楼。 　　“欸，这孩子。”宋荣兰摇了摇头。 　　也不算是完全说谎，温乔这两天在办公室和会议桌听得头昏脑热，现在浑身酸得很。她自己调好水温，泡进了浴池里。 　　温暖的水流包裹了全身，温乔轻抿了一口香槟，枕在池边，手背搭在了额头上，Perrier Jouet带来的微醺感和香薰带来的困意交汇。 　　她昏昏欲睡。 　　大约是太过劳累，她睡着的时候并不踏实，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的意识游离在身体之外。 　　她看到了一个小女孩，正置身在一个废弃的工厂。工厂外下着瓢泼大雨，雨水砸在地面上，四溅开来，世界迷滢一片。女孩似乎走丢了，揉了揉眼睛，正茫然地四下张望。 　　女孩似乎很惊恐，她在被人追逐，还没藏好，废旧的工厂内传来脚步声。在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地时候，有个男孩把她拉到了集装箱后。 　　温乔在睡梦中惊醒。 　　她微微啜着气，被头顶的水晶灯映得睁不开眼。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接受了这个噩梦。她竟然就这么睡在浴池里了。 　　浴池里的水快要凉了。 　　温乔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颈，指尖无意触碰到耳后那条细细的疤痕，她略微晃了神。 　　梦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 　　第二天，温乔自己驱车跑去郊外。 　　郊外的丛林是结合依山傍水的优势建造出来的，蓝天白云，风景秀丽，基础设施配备完善，除了住宿用餐安排妥当，还有烧烤区，十分适合度假。 　　温乔在前台证明完订阅信息，拿着房卡去了自己休息房间换装备。 　　“小姐您好，今天的主题是‘大逃杀’，9：00开始，模拟无名荒岛逃生背景，全程没有同伴和朋友，只有一个逃生名额。具体规则在手册里，不理解的地方欢迎提问。” 　　讲解员简单讲解后，将一本小册子和地图递给了温乔，“所有成员都有在室内模拟场景体验的机会，之后会在室外基地进行小组赛，祝您好运。” 　　温乔换好了迷彩服，看到距离开始还有段时间，翻了翻手册。 　　真人CS馆最近的几场游戏都是经典战役：遭遇战、斩首行动、诺曼底登陆……诸如此类。她了解了下规则，才去馆内的三楼先行体验。 　　室内模拟类似于“大逃杀”，只有一个生存名额，以击杀其他成员为主，毙敌数多者为胜。所有人都是从不同入口进入的，事先并未打过招呼。 　　所以，当一个年轻男人在掩体后搜索到温乔的时候，微微错愕地感叹了一句： 　　“居然还有妹子参与啊。” 　　他的话音一落，“嘭”地一声枪响。 　　年轻男人身上的感应装置被触发，响了几秒，释放出一点彩色烟雾。他甚至还没做好准备，就被击杀了。 　　“我靠。”出局的年轻男人感觉有些接受不了。 　　温乔在他错愕的视线里悠悠然放下枪，弯了弯唇。她略微遗憾地朝着男人笑了笑，台词都想好了—— 　　“抱歉啊，游戏已经开始了，别太轻敌啊。” 　　然而她根本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嘭——”温乔又听到一声枪响。 　　她还没反应过来枪声传来的方向，腰间的彩雾散出。 　　温乔和刚刚击杀的男人一样，在毫无防备甚至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出局了。 　　她错愕地回眸。 　　在她斜上方的假山掩体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来。顾景宸端着枪，迷彩服的袖子被他卷到手肘上方，手臂的线条绷得很紧。 　　他姿势标准，视线冷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宣判她出局。 　　顾景宸深邃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将枪口慢慢下移，上下嘴唇一碰，“抱歉，游戏开始了。” 　　那张斯文俊秀的脸上带着无声地微笑，像极了嘲讽。 　　我日。 　　温乔感觉到一口气卡在了喉管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最先被击杀的年轻男人视线在顾景宸和温乔直接来回晃荡，最后落回温乔身上。他惊叫了一声，“牛逼啊！” 　　他说的是顾景宸的枪法，正中心脏位置，一丝一毫的偏差都没有。 　　下手太狠了。 　　“不过这对妹子是不是不太友好。”年轻男人挠了挠头，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拍了拍温乔的肩膀，“妹子，你别太在意啊，有些男人就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何止是不知道怜香惜玉，他简直是残忍得毫无人性。 　　温乔咬牙切齿地想。 　　“你可真行啊。”温乔气得嘴唇都在抖。 　　她虽然不觉得自己多厉害，但也绝对想不到一上来就被爆头。 　　游戏刚刚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景宸：我是个杀手，我莫得感情。 　　温乔：我敲你妈！！！ 　　文案CS梗要开始了，别着急。虽然男主现在……咳咳，欺负女主上瘾了，但是，仅限于自己欺负。 　　马上要开始“大逃杀”游戏了，护妻还是会有的。结束了再继续校园篇哈～ 　　【第二更下午放出，然后明晚的更新在凌晨】 　　【本章全部有红包，晚上统一发】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g是软妹 1个； 第16章 咬一口 　　温乔自认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玩游戏嘛, 哪能较真啊。但是被顾景宸淘汰出局, 还是在一句话没说的情况下被秒杀，她有一万句“我敲你妈”要讲。 　　顾景宸丝毫没有愧意, 当然，温乔也没期待过他良心发现。 　　他只是扫了眼时间，轻轻地笑了一声，嗓音低沉磁性, 性感非常, “你还有五分钟。” 　　“什么？” 　　温乔正气得上头, 一时间没跟上他的思维。 　　旁边被她击杀的2号性格很好, 似乎也不介意被淘汰出局。他好脾气地跟温乔解释了一句, “哦，是缓冲时间, 缓冲五分钟就能原地复活了。” 　　因为室内是体验阶段，所以玩家能无限次复活，只不过阵亡后有五分钟的冷却时间，到点后开始游戏。 　　在这五分钟内, 玩家可以自由变动位置，从头来过。 　　温乔并不觉得顾景宸在好心提示, 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像是在回应她的怀疑，清润的眼眸藏在镜片后，顾景宸淡笑着与她平静对视，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薄唇中掉落几个字： 　　“五分钟的时间，你现在，可以逃。” 　　温乔：……？ 　　我日。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疯了吗？ 　　“你们……”2号玩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你们是不是有过节？” 　　“还行。不是很熟，”温乔面无表情地回应，“也就是个血海深仇吧。” 　　温乔对顾景宸的质疑和讽刺还没奉上，顾景宸眼尾的余光扫到左侧的人影。 　　只一眼，他单手撑着平台，另一手压弹上弹夹。一个漂亮的腾跃后，他翻身到另一个掩体之后。 　　他的反应太迅速，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嘭——” 　　想要背后偷袭的14号一枪落空。 　　顾景宸原本的位置溅起灰尘，14号还没反应过来状况，顾景宸持枪平举，那杆枪像是他手臂的一部分，他冷淡地扣动扳机。 　　系统提示音响起：“14号玩家，out。” 　　“……”温乔这下彻底选择闭嘴了。 　　行，他这波操作秀得很成功，她不是对手。 　　2号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了两个回合，为难的表情十分滑稽，“那什么，我觉得吧……他跟我们不太一样。” 　　“看出来了，高手嘛。”温乔幽怨地盯着顾景宸，“高手”两个字咬得极重。 　　“妹子，人要懂得变通，”2号咽了咽，郑重其事地建议道，“我觉得我们还是，跑吧！” 　　虽然当逃兵很不光彩，但温乔在“原地被击毙”和“跑完被击毙”这两个破选项中，还是选择了后者。 　　横竖都得死，横竖都不能体面地死，那还是能拖多久算多久。 　　温乔压下心底的火气，她抿了抿唇，尽量远离她的位置。他似乎也不着急追过来，她找了个掩体藏好，咬牙切齿地琢磨怎么把场子找回来。 　　脑海中各种画面翻腾，她握枪的手紧了紧。 　　场内的广播在不断响起，除了顾景宸的“9号”和5号玩家，基本所有人都被击杀过一次。温乔突然有一种，一个王者在逗一群青铜玩的错觉。 　　丧心病狂。 　　时间在焦虑中会被不断拉长，也不知道顾景宸是把她忘了，还是刚刚只是开玩笑，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温乔平复不下心情，向另一个掩体移动。 　　结果她刚移动过去，就跟藏在那里的7号撞上了视线，两人大眼瞪小眼： 　　确认过眼神，是要互相拿人头的敌人。 　　“等等！” 　　“先别！” 　　温乔和7号异口同声地惊呼，然后不约而同地端枪，“明面叫停实则动手”的虚伪心思如出一辙。 　　毫无疑问，都是个狠人。 　　温乔比7号的动作快了半拍，扣下扳机的瞬间心凉了半截，没子-弹了。她正抑郁自己还没活几分钟又要凉，7号一声痛呼，捂了一下手腕。 　　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扣上了7号的手腕，7号手中的枪已经被人夺走，被抛向半空中。 　　下一秒，一声枪响。 　　“7号玩家，out。” 　　幽微的淡香萦绕在鼻尖，有人从温乔身后靠了过来，一只手精准无误地接住了下落的枪。 　　顾景宸眸色疏淡地从她身后走过来。 　　“咔嚓——” 　　连续地清脆声响之后，他面不改色地单手将7号枪-支拆解，枪-支的零件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仅仅用了几秒。 　　“换弹夹。”他的嗓音清润。 　　温乔站在他斜后方，稍稍怔住。他的下颌线漂亮流畅，侧脸的轮廓像是镀了一层釉质的光芒，柔和了许多。 　　周遭安静下来的时候，温乔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开了，她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 　　震耳欲聋。 　　温乔敛回视线，轻咳了一声，低头换好了弹夹。 　　顾景宸眸色淡寂地看她换完，“好了？” 　　“欸，我说哥们，过分了吧！”7号错愕了半晌，对这种一对二的局面感到十分愤怒，他气得手抖，“个人战斗凭什么情侣组团啊，有没有考虑过在场的单身狗啊，秀恩爱也得收敛收——” 　　他话音未落，温乔刚刚“嗯”了一声，顾景宸眉梢一挑，懒懒散散地调转枪口。 　　“3号玩家，out。” 　　温乔面色一僵，她听到了自己的号码。 　　她又被击杀了。 　　“分手了？闹掰了？昔日情人相见了？” 　　被眼前一幕震得不轻的7号神色复杂，脑补出来一堆狗血剧情。 　　“真可怕，这年头谈个恋爱谈砸了，还得一枪爆头？”没得到回答的7号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惹不起，溜了溜了。” 　　大约是情绪出离了，温乔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平和，“你什么意思？” 　　顾景宸漂亮的桃花眼自上而下地一扫，面上依然温雅地笑，他的嗓音低而沉缓，“不是衣冠禽兽吗，嗯？” 　　温乔唇角抽动了一下，“不是，咱商量商量，把这事儿翻篇儿，成吗？” 　　“一辈子都不跟衣冠禽兽谈条件？”顾景宸懒懒散散地抬了抬视线，将她昨天的话重复了一遍。 　　“……” 　　行，她现在确定了，他真的是在故意折腾她。担心了半个月的选修课还没凉，她已经在这个破游戏里阵亡两次了。 　　温乔心底不切实际的感动仅维持了半分钟，就夭折了。她刚刚绝对是鬼迷心窍瞎了眼，才会有那么一两秒钟觉得，有点儿心动。 　　顾景宸再一次用实际行动完美演绎： 　　复活五分钟，击毙仅一秒。 　　温乔神色复杂地盯了顾景宸半晌，还是觉得接受不来： 　　“那你刚刚救我，只是为了最后击杀我？” 　　“耐心地等我换弹夹，也是为了最后击杀我？” 　　顾景宸眸色淡然，似笑非笑，“我只是不太喜欢被人抢先一步。” 　　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 　　“哇哦，那你很棒棒，你是不是落了一句台词？”温乔大约是被气笑了，阴阳怪气道，“是不是还要说‘她只能我杀’？”温乔现在的心情已经难以言喻了，她一字一顿，“我看是你有病。” 　　她犹不死心，端起枪狠狠砸向他。 　　顾景宸没躲，不过伸手稳稳当当地握住了。他的手劲儿太大，温乔拽了一下，纹丝不动。 　　“确实不太公平，不过我可以让你。”顾景宸唇角翘了翘。 　　“咔嚓——” 　　在温乔的注视下，他单手拿着那杆枪，拆掉了瞄准镜。然后抬了抬视线，“我单手。” 　　温乔张了张唇，扫了一眼。 　　实在是挑不出来什么问题了，她盯着他握枪的右手，面无表情道，“你有本事换左手。” 　　“确定？” 　　顾景宸轻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左利手。” 　　本来就各方面不占优势，再看到他漫不经心的模样，温乔感觉极度不爽，她毫无反盘的机会。 　　温乔瞪了他一眼，最后闷不吭声地盯着他。她抿了抿唇，不等他有什么反应，突然蹲下了。 　　其实她是有点累了，想破罐子破摔。 　　她打算甩一句“任君处置，爱咋咋滴”，但是蹲下的瞬间，她扫到了他微僵的神色。 　　温乔临时改了主意。 　　她将计就计，双手环住膝盖，低头将脸埋在了手臂之间。柔软的长发从脸侧垂落，遮住了面容，看着有点失魂落魄。 　　顾景宸稍稍怔住。 　　她哭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的瞬间，顾景宸的身形有些僵硬。 　　温乔不确定顾景宸是什么神情，但他没反应，她就默认为效果不够。 　　所以她环抱着双腿，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 　　“怎么？”顾景宸不太确定地向她靠近了一步，扯了下唇角，安慰的话在出口的瞬间变了质，“现在怎么不见你平时的伶牙俐齿，机智过人了？” 　　温乔不搭理，肩膀又十分配合地，微微抖动了一下。 　　似乎有些过了，他不应该跟一个小姑娘较真的。 　　顾景宸垂了垂视线，迟疑了两秒，半蹲下来。不知道怎么安抚她，他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 　　就在此刻，他和她偷瞄向自己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 　　温乔好奇心太重，耐性全无，没忍住。 　　顾景宸猛地抽回了手，刚要说出口的“抱歉”止于舌尖，然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 　　他轻笑了一声，“很好。” 　　只有两个字，像是在冰水中浸泡过一样，让人浑身战栗。 　　温乔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利落地从地上起身，后退了几步，她轻嗤，“不爽是吧？你刚刚戏弄我，我也挺不爽的。” 　　他又忘记了。 　　从她划他车来看，她就不是个会忍气吞声、默默含泪的人，她不止会以牙还牙，还会变着花样的折腾。 　　顾景宸微微眯眼。 　　“室内体验即将结束，请各位玩家调整装备，前往室外基地，‘大逃杀’游戏即将开始。” 　　广播适时地响起，划破了怪异的气氛。 　　温乔正愁没有借口脱身，现下松了一口气。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才听到一声轻笑：“祝你好运。” 　　温乔眉心跳了跳，置若罔闻。 　　- 　　“大逃杀”模拟的是无名荒岛逃生，最后十分钟各区域会逐步淹没，因为只有一个逃离机会，所以，所有的人只能作为短暂的同伴，最后还是对手。 　　前期单独行动似乎不占优势，自由组队的有不少，不过大多两三个人一组。之前的2号自来熟，叫住了温乔，很热情的邀请她组队，“我觉得你这人比较实在。” 　　温乔：…… 　　“你确定这不是受虐倾向？” 　　一枪击杀叫实在，这人脑回路也算清奇。 　　“我主要是作为一个男人，有点看不过眼。”2号郑重其事地看着她，“你男朋友——不对，应该是前任吧，怎么能这么欺负姑娘家呢？” 　　虽然他曲解了两人的关系，不过温乔想了想他的行为，模棱两可地回了句，“确实挺欺负人。” 　　前方顾景宸的脚步微微顿住。他半侧过身，眸色极淡地回视了眼。 　　2号那个年轻人正在热情地跟温乔自我介绍，之后还特别豪气的拍了拍胸膛：“过会儿我罩着你，虽然我游戏玩的不咋地，不过帮你挡枪没问题。” 　　顾景宸唇角的弧度一顿，有些不屑，2号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温乔。 　　温乔似乎没反应过来，也没太在意，遇到闲话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两句，但是对批判顾景宸的话，她表现得格外热情。 　　“以后交男朋友一定要慎重，不然变成前任了，玩个游戏都要让你一枪毙命，这种都叫渣男。” 　　“有眼力劲儿，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温乔因为他的话，跟他达成共识。 　　顾景宸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他现在十分不爽。 　　顾景宸自认还算好脾气，只要不是三番两次的招惹，他根本懒得搭理。但现在不一样，也许是因为被人编排了的缘故，也许是反感别人踩着自己上位……他现在特想把这个2号一枪毙命。 　　“请在规定时间内，猎杀视线内所有目标！3、2、1——” 　　倒计时结束，游戏开始。 　　温乔的真人CS玩得其实还不错，虽然不精通，但是比许多人强，只不过跟专业的相提并论会被碾压。所以前期的清理十分顺利。 　　场内不断有枪声响起，游戏时间不到一半，场内已经被淘汰出局五分之四，仅剩四人。 　　温乔回想起顾景宸说“祝你好运”的表情，多少有些怂。游戏输赢她向来不看重，不过不扳回一局，她总不死心。 　　因为是模拟场景，坑坑洼洼的道路积了水，坎坷不平，有许多小山坡和灌草丛。温乔脚下没留意，踩了个小石子，滑了一下。 　　“欸，小心！”2号眼疾手快地想要扶她一把。 　　“嘭——” 　　2号托住温乔手肘的一瞬间，一声枪响，彩色烟雾从他腰间缓缓飘出。 　　“2号玩家，out。” 　　猝不及防地出局让2号微微怔了怔，他环视了一圈儿，看到远处击杀自己的枪口落下。 　　顾景宸依旧从容不迫，眉眼清朗，平静和温和游弋其间。他的视线极淡，不温不凉的扫了2号一眼，最后落在了2号扶温乔的手上。 　　他看上去明明没带什么特别的情绪，2号还是被盯得发毛，还以为这前任余情未了，下意识地松了手。 　　2号松手后，顾景宸疏疏懒懒的抬眸，收回了视线。 　　游戏基地内仅剩三个人。 　　顾景宸看向温乔的方向，似乎想说什么。他还未开口，漆黑的眸子微沉，肃杀的气息变得格外强烈，突然端枪平举。 　　温乔这次反应迅敏，她站稳的瞬间端枪，迅速单膝跪下，朝着顾景宸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他一样扣动了扳机。 　　枪声混杂在了一起，分辨不清。 　　枪声平息之后，周遭安静了下来。顾景宸腰间的感应装置被触动，彩色烟雾徐徐飘出。 　　温乔也下意识地低头，她毫发无损。 　　“9号玩家，5号玩家，out。请最后一位玩家在C区淹没前，尽快逃离。” 　　顾景宸打偏了？ 　　“我要赢了？”温乔稍怔。 　　虽然对顾景宸的失常发挥有些难以置信，温乔还是激动到欢呼雀跃，“没想到吧，你也有……” 　　温乔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怔住。 　　基地内仅剩三人，顾景宸是她淘汰的，那5号是怎么回事？ 　　温乔猛地回过头。 　　她身后几米的掩体后，5号耸了耸肩，放下了向她瞄准的枪。 　　他看向顾景宸，声音中难掩敬佩，“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藏的那么好你也能命中，佩服。” 　　“反光。”顾景宸言简意赅。 　　温乔的身体僵硬在了原地。她突然意识到，她似乎误会了。 　　刚刚那一瞬间，她枪口对准的是顾景宸；而顾景宸的枪口对准的，是在她身后想要猎杀她的5号。 　　她在杀他，他却在救她。 　　温乔不自主地看向顾景宸，张了张唇。 　　“妹子，时间不多了，别傻站着了，一鼓作气啊。”5号拍了拍温乔的肩膀，走向顾景宸。 　　先前在室内体验馆，5号的表现也十分优异，他一样不曾出现过失误。所以他打算解决掉温乔，然后跟顾景宸单独较量。可惜，就这么出乎意料地结束了战局，他十分遗憾又有些无奈。 　　他冲着顾景宸说道：“为什么要帮她啊？我还想跟你较量一下呢。” 　　“太轻敌了。”顾景宸低了低视线，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他看上去似乎没有多在意，眸色淡寂地睨了温乔一眼，就将视线敛回，转身走向赛场外。 　　没人看到他眼底飞快掠过的情绪。 　　他不确定。 　　某一瞬间，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因为开枪的瞬间，他身体的反应快过了思维。 　　也许，那叫做本能。 　　作者有话要说：　　谈恋爱吗，一枪毙命的那种？ 　　◎最后那几段其实有原因，不剧透，后面放。 　　◎看到评论，副人格会出场的，不过主人格和副人格都是有情感线的，所以后面会有，别着急。 　　◎我一立flag就倒，不敢立了，尽量多更吧……说好的那章我会补上，虽然我老是迟到，但一定不缺席。 第17章 咬一口 　　取胜的喜悦被刚刚那一幕冲淡，温乔的心情多少有些微妙。踌躇了一会儿, 她还是在人走之前, 跟了上去。 　　关好车门的那一刻，顾景宸看到站在几米开外的温乔, 身形微微一顿。 　　“顾教授。” 　　听到这个变回去的称呼，顾景宸掀了掀眼皮，眸色清浅，情绪很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似乎从游戏结束, 他就变得格外的冷漠, 像是在刻意拉开距离。 　　温乔以为他对最后的结果耿耿于怀, 舔了舔唇, 完全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态度，“我觉得, 这个称呼比较尊敬。” 　　她还没想好措辞，正酝酿情绪，视线无意识地飘，落在了他那辆超跑的车身上。 　　“温乔。”顾景宸微微蹙眉, 曲起指骨在车窗上扣了扣。 　　温乔看到了他一两秒的僵硬，恍然明了, 特别认真地看着他，“啊，放心，今天我没打算划车。” 　　感情她以前还想过再划一次？ 　　顾景宸半耷着眼皮, 低声一笑，没有搭腔。 　　“我就是想说声谢谢，然后我想问问，你刚刚……” 　　为什么救我？ 　　这个问题温乔还没问完，顾景宸不温不凉地睨了她一眼，他连思考都没有，无声嗤笑。 　　“说了，我不喜欢被人抢先一步。” 　　刚刚那点微妙的感觉烟消云散，一万句mmp都不足以表达温乔此刻的心情。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对败类抱太多幻想，不然吃力不讨好就是唯一的体验。 　　温乔的声音软糯且和善，她咬牙，用着夸奖的语调骂他，“您可真混蛋。”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笑，和车子驶离掀起的尘埃。 　　- 　　承明公馆后面设了一个赛车场，背靠着一片山林，位置比较隐秘。身份是通行证，进来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场内灯火通明，四面是高大的看台，穿着女仆装的兔耳女郎将香槟摆到看台上。 　　车子已经飙到最后一圈，车窗外的风呼啸而过，极致飙升的车速让风声尖锐，贴着人的脸刮了过去。 　　顾景宸有些心不在焉。 　　玩赛车的时候走神十分致命，不过从郊外别墅区回来之后，他就是这个状态。 　　真人CS基地里，他下意识扣动扳机的那一幕在不断回闪，记忆中的某些画面被一点点的勾出，搅得他心绪不宁。 　　脏字瞬间从喉管滚出来，他罕见地爆了句粗口，“操。” 　　很烦。 　　焦躁感让他狠狠地朝着油门踩了下去，似乎只有惊心动魄的车速才能让他停止思考。 　　第一局赢得轻而易举。 　　他拉开车门，从兔女郎的托盘上端走一杯香槟，灌了几口，整个人显得有些颓靡而冷淡。 　　裴砚揽着个漂亮妞儿在他面前晃了晃，打了个响指，“赢了心情还不好？” 　　顾景宸心烦意乱，不太想搭理，但又克制着自己情绪发作。 　　他没怎么思考，语气闲散，话基本上脱口而出，“你上次的项目真因为那女的给了荣顺……” 　　话一起头，顾景宸清醒了大半。 　　他眯了眯眼，微微蹙眉。 　　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因为他刚刚走神，他这话问得完全没过脑子。 　　他跟温乔又没有关系，跟温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儿。项目这事根本不在他义务范围内，他得有多无聊，才会这么多管闲事。 　　有病。 　　顾景宸暗骂了自己一句，截住了话头。 　　“啊？”裴砚似乎没有觉察，“啊，那倒没有，那就是个送上门来的挡箭牌。” 　　“谈崩了？” 　　见顾景宸不明所以，裴砚耸了耸肩，“也不能说谈崩了，我不想跟致远谈。” 　　“上次接触，老头子回来就成天在我耳边唠叨，说我辱没门楣不学好，”裴砚很无所谓地说道，“老子看他温少池不爽，这算不算是个好理由？” 　　顾景宸面无表情地抬腿踹了他一脚，“说人话。” 　　“行行行，宸总我错了，”裴砚闪了闪，举手作投降状，又嘻嘻哈哈地勾了勾他的脖颈，“哥们这不是因为之前的破事儿被发配过来嘛，我二叔那老东西就等着摘桃子了，这项目一旦谈成，我半分油水捞不着。” 　　说罢，裴砚耷拉了下眼皮，冷笑，“老头子对自家兄弟够宽厚，就怕他自家兄弟不拿他当兄弟。项目先搁置了，等我翻身了，我再找致远谈。” 　　顾景宸垂着看着高脚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懒懒散散地“嗯”了一声，“难得。” 　　“啧，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裴砚对顾景宸的心思门清，不满地咋舌，“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荣顺送来那女的就算是出来卖，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这个价。” 　　裴砚承认自己不是洁身自好的主儿，但是质疑他脑子有问题，他就有点儿炸。 　　“再说，哥们是游手好闲了点儿，那也没到色迷心窍的地步吧。”裴砚嘀咕了两句，突然挑了下眉，坏笑道，“我看色迷心窍的是你吧？” 　　“前两天没留神，我刚想起来，在我公司出现的那妞儿是不是划你车的那个？你是不是……” 　　“滚。”顾景宸冷淡地抬了抬视线。 　　裴砚从善如流的闭了嘴。 　　中场休息结束，顾景宸撂下了酒杯，拉开了车门。 　　放在往常，他基本不碰这种肾上腺素激增的游戏，也不太来过于嘈杂的场所。玩局游戏他也就真的是玩玩而已——除了算得上正事的东西，他都没胜负欲。 　　不过今天心情差劲到难以言喻，他才罕见地认真。 　　挥旗女郎挥下指挥旗的一刹那，两辆跑车猛地冲了出去，速度快得令人心惊。三局两胜，他已经拿刚刚一局了，这是第二局。 　　赛车场上，车速飙到让人吸冷气。轻微的窒息感和心脏急剧跳动的感觉让体内流淌的血液滚烫，两辆车的车手水平都不低，过弯道时基本不减速，擦着车道外沿漂移。 　　这次两人咬得死，有几次已经擦着车身过弯道了。 　　他今天丝毫没留手，一直到最后一个弯道，顾景宸凭借技巧和经验把人再次甩开，胜负基本已成定局。看台上的人基本也都接受了最后的结局，纷纷丢下了望远镜回了位置。 　　谁知道出了点意外。 　　咬在顾景宸后面的车子没有刹车熄火的意思，笔直得朝着他撞过来。 　　虚拢的手指猛然握紧，顾景宸的瞳孔急剧收缩。 　　顾景宸反应得比较迅速，基本上是后面的车撞过来的一瞬间，他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 　　——尖锐的刹车声和沉闷的碰撞声响起。 　　车身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顾景宸的车子擦了下围栏，车尾和后面的车撞了下，但情况并不严重。无人受伤，就是车子有点损伤。 　　身后那辆车的车手也不是什么亡命之徒，刚刚是因为输赢不服气，现在真要出事了，他几乎是瞬间犯怵，踩了刹车。 　　“我操，有病吧？”看台上有人惊骂了一句，“就一局车赛输不起，真他妈的寒颤。” 　　“不要命了，神经病吧！” 　　着急的也不都是担心顾景宸安全的，除了跟他相熟的哥们，其他人一样愤愤不平。自从上次圈里某位在山道飙车出了点事故，各家三令五申不准再碰。 　　不过这群二世祖耐不住心痒，真要是在这种地方闹出事来，一个都跑不了，回家就得被父辈教训。 　　“真行啊，”裴砚气得从看台上跳了起来，撸起袖子，打人的心思都有了，“他就量仗着阿宸好脾气。” 　　顾景宸确实是圈内出了名的好脾气，很多事情上一笑而过，绝对算得上是个佛系的主儿。 　　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骤然停息，碰撞带来的镇痛感让顾景宸皱眉，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在车内格外清晰。 　　有点儿缺氧。 　　顾景宸的后背紧紧贴着座椅，他按了按太阳穴。 　　某一瞬间，他的知觉无比清晰，但意识却在不可抑制地涣散。 　　组织这场车赛的哥们骂骂咧咧地跳下看台，刚刚脑袋一热的车主也开始后悔。 　　结果这时候，银色的超跑打了个旋儿，顾景宸那辆车滑了出去。 　　——顾景宸的车与后面的车辆头对头，原样、笔直地撞了过去。 　　在赛车中，两辆车玩漂移，那叫“死亡之吻”。 　　但现在这架势，可能只有死亡。 　　车主反应过来，霎时变了脸色。死亡带来的威胁让人反应迅速，他几乎是瞬间打了方向盘和顾景宸错开，同样撞上了护栏。 　　地面擦出来的火星让人触目惊心。 　　稍有不慎，足以丧命。 　　全场死寂。 　　“你……”那人惊魂未定，全然忘记了自己最初做得卑劣行径，又惊又怒的骂声从耳麦里传遍全场，“你他妈是不是疯了！疯子……疯子！” 　　顾景宸拉开了车门，手指勾着领结扯松。他半张脸拢在阴影里，神色看不分明，闻言懒懒散散地靠着车身，侧脸看过去。 　　他漂亮的桃花眼自上而下扫了那人一眼，阴郁又冷戾。 　　对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气势都弱了下来。 　　顾景宸意态轻慢，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凉得骇人，“你会刹车啊？” 　　那人被他冰冷的视线蛰了一下，毕竟理亏，也不能真继续争执。他噎了噎，什么也没说。 　　“他刚刚可能真没留神，兄弟别放在心上，要不今晚我做东，咱们换个场子玩？”组织者赔着笑脸打哈哈，实在不想闹得不痛快。 　　“没留神？去你丫的没留神，你不如说他没长脑子。”裴砚特别不痛快地冷笑道，“你没事吧？” 　　最后一句问的是顾景宸。 　　顾景宸没搭腔，懒散地低垂着眼，轻笑了一声。 　　“垃圾。”他薄唇上下一碰，低沉的嗓音从耳麦里清晰地飘了出来。 　　裴砚微怔，摸了摸下巴，总觉得浑身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顾景宸不太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他先前虽然心情不好，但自始至终克制又冷静，也许是因为教养，也许是因为习惯，他从未允许过自己有丝毫的不妥。即便是看谁不顺眼或者真的恼火，也不会出言不逊。 　　而现在，这种嚣张的架势就跟被他哥附身了似的，完全不是顾景宸平时的做派。 　　——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裴砚正诧异，顾景宸已经捞起外套，向着场外走了出去。 　　“欸——”裴砚正要叫住他，身侧的女伴缠了上来，“你又干嘛？都晾了我半天了，我可要吃醋了。” 　　“别闹，我看他今天不太对劲。”裴砚被缠得脱不开身，皱了皱眉。 　　“哪里不对劲嘛，我看是你不对劲，”女伴娇弱地靠在他肩上，“人家都跟他玩命了，顾二少肯定有脾气。” 　　也对，都玩命了，换了裴砚可能都要撸起袖子把人打进医院，这种反应才正常。 　　裴砚不疑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叮，第二人格上线。 　　【本章部分内容有小天使看过，不要着急，评论我 红包补偿，不会让你白花钱。】 　　【之后的内容应该不会有看过的了】 　　【周三夹子，为了夹子位置，明晚停更一天，周三晚恢复更新。】 　　讲真，在其他电影或者电视剧里看到的赛车镜头，目前还没有多大执念，但是以前看《放羊的星星》，真的被里面的“死亡之吻”赛车镜头帅到了。 　　—————下本《对你见色起意》求收———— 　　①　燕京附中高二空降两大“魔头”： 　　学霸许昭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国级竞赛奖拿到手软，同学眼中钉老师心尖宠； 　　校霸梁靖川颜正手狠不好惹，空手道黑带九段，一挑五绰绰有余。 　　两人同桌后，众人每天期待他俩碰撞出“仇恨”的火花。结果掐起来的一幕没等到，反而亲眼目睹—— 　　#学霸许昭意把找茬的小混混按在地上揉搓！ 　　#校霸梁靖川月考全校第一！ 　　#学霸和校霸……搞在一起了？！ 　　②　许昭意崴了脚，梁靖川替她上药，她疼得直叫。梁靖川抬眼，淡淡地：“叫得挺好听，你可以再大声点。” 　　许昭意瞪他，她过了遍霸总文套路，不甘示弱地缠着他的腰，娇嗔道：“哥哥，疼……你轻点嘛……” 　　梁靖川眉梢微挑，撂下手里的药膏，扣着她的腰身指尖一带，“宝贝儿别怕，哥哥疼你。” 　　“……”许昭意噎了一下。 　　梁靖川摸了摸许昭意微红的耳垂，嗓音沉缓低哑，“反正第二次就不疼了。” 　　（非典型学霸×非典型校霸）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g是软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 2瓶； 第18章 咬一口 　　小长假最后一天，温乔返校后, 泡在图书馆复习。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从桌面上传来。 　　温乔扫了眼消息, 皱了皱眉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翻了一页笔记, 没回复。 　　她没理会，消息就接二连三地弹出来。 　　图书馆内静悄悄的，除了书页翻动和桌椅移动的声音，几乎没有别的动静。所以, 消息坚持不懈涌入的声音, 显得有些突兀。 　　对面在做表格做得困顿的林锦探了下头, 压低声音：“谁啊？怎么不回？” 　　温乔低头看着书页, 扣了扣眉心, “陈梨。” 　　陈梨，她的同班同学兼舍友。 　　林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蛮不屑地撇了下唇角，“就你们专业那个万年老二白莲妹妹呗，她能有什么事找你？私底下我也没见到她对你有多好啊。” 　　温乔和陈梨两个人都是漂亮惹眼的那一挂，从大一新生入校以来, 军训迎新期间就出尽了风头，难免被放在一起比较。 　　在长相这个问题上意见很难统一, 大家自然是各有各的审美和看法。但是成绩没的辩驳，温乔就没跌出过专业第一的宝座，陈梨一直屈居其后。 　　然后这位长相甜美又温柔的小姐姐，应该是看她很不爽了, 表面姐妹情深，背后从人际关系到社团学生会竞选，再到各大比赛，就没少给她下绊子。 　　温乔认清后就见她烦，懒得搭理。 　　大约是女人在鉴婊方面，格外容易达到共识的缘故，现在连带着林锦也看她不顺眼。 　　“她今年跟的项目和我一个导师。”温乔简单解释了一句，不胜其烦，翻开了消息。 　　【在吗？】 　　【有时间吗？有点事要问你。】 　　【就是我刚刚转到你们组嘛，学长说要一起聚一聚，你要来吗？】 　　“牛逼。”林锦在对面扫了眼，困意瞬间被驱散，“今晚不是你们上个项目的庆功吗？我记得上周就订好了，陈白莲真优秀，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变成为欢迎她庆祝的因果关系了。” 　　虽然背后论人是非十分没教养，但是温乔觉得林锦这次总结得相当一针见血，“到位。” 　　“那你还去不去？我估计看着她也没有吃东西的胃口。”林锦话音一落，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没空也没关系哒，我会帮你跟学长请假的。】 　　“瞧见没？”温乔朝着林锦晃了晃手机，轻嗤，“我要是不去，她会有一晚上的时间编排我，她这两年排挤人的方式一点都没变。” 　　“都大三了还上演宫心计。”林锦压了压嗓音，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输入数据，“过会儿你把地址发给我，万一你受不了跟她同处一室，发条消息给我。” 　　“我可真惨。”温乔啧了声，整理了下书本，“我先走了。” 　　- 　　暮色渐浓。 　　夏末的暑气未消，包厢内的冷气开得十足。偶有微风，翠绿欲滴的叶子伸在窗外，大朵的广玉兰摩擦着窗玻璃，沙沙作响。 　　饭局上都是学生，所以也没有太多规矩。这里的招牌菜出了名的好吃，不过等上菜的时间也是出了名的漫长。 　　闲得太无聊，同组的一个学长金飞提议：“要不然我们玩贴牌游戏吧？” 　　“每人抽一张贴在额头上，根据看别人的牌面猜测，觉得自己不是最小，就‘过’，‘不过’的接受惩罚，选择真心话和大冒险。顺时针玩一圈，如果没人放弃，就亮牌，最小牌面受罚。”他拿了一副扑克，“去掉大小王，同大小按同花顺花色来排。” 　　“这个好，我去下个真心话大冒险的软件，过会儿抽题目。”同组的学姐陶易偏好游戏，爽快的答应了。 　　组织饭局的学长哈哈一笑，“那可不能你们两个决定，得问问两个学妹想不想玩。” 　　“出来玩嘛，当然是开心就好。”陈梨抿唇一笑，转而看向温乔，“我都可以啊，就是不知道乔乔……上次出去聚餐好像不太喜欢这一类游戏。” 　　温乔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抬了抬视线。 　　还没应答，身旁学姐陶易灌了一口酒，“你刚来，不太了解我们组的情况，乔妹平时很爱玩游戏。” 　　温乔对陶易报之一笑，晃了晃酒杯，“我也没问题，我跟朋友玩得一向很好。” 　　陈梨依旧温和的笑了笑，养气功夫十足，似乎没听出话里的讽刺。只不过，她端着高脚杯的手却下意识地紧了紧。 　　温乔没再理会。 　　第一轮很快开始。 　　发牌后贴好牌面，温乔扫了一圈目前来看，反而是陈梨运气最好，牌面最大。因为所有人的牌面大小都居中，所以不太好判断，不断有人出局。 　　都是心理系的学生，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玩到只剩温乔和陈梨两个人的时候，温乔也没有跟她彪演技的欲望。 　　“不过。”温乔撂下了扑克牌。 　　赢的确实是陈梨，她歉意地对其他人笑笑，“不好意思啊，我可要提问了。” 　　前面的问题都中规中矩，最出格的也就是跟左侧第一位朋友对视一分钟，结果是两位学长，场面一度笑得人肚子疼。直到轮到温乔，才画风一转。 　　“这个题目……不太好吧，”陈梨欲言又止，特别贴心的问了一句，“乔乔，你要不要换个啊？” 　　温乔太了解陈梨了，这会儿的装好人估计也是别有用心，前后都有坑，她没领情，“你说吧。” 　　陈梨轻咳了一声，“请从在座之中，选择一个可以接受发生关系的人。” 　　周遭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问题是有点太过尖锐。 　　陈梨很快划了下手机屏幕，善解人意道：“还是换一个吧。” 　　温乔对这破软件产生了怀疑。只可惜没办法印证，陈梨当时拿着的手机上有没有这个题目。 　　她只看到陈梨手机上方似乎弹出一个消息框，距离太远，看不清。 　　等到陈梨再抬头时，她温和一笑，“去楼下清吧，就从，嗯……”她似乎思考了一下，“就隔断后第一个座的异性吧，照着图示内容表白，开通话免提证明。” 　　她从一个尖锐的问题跳跃到这么容易做到的事儿，温乔略微感到讶异。 　　大冒险通常都暧昧又出格，要么就傻X到让你怀疑人生，表白这个题目，真算不上过分。而且在酒吧这种场合，开这种玩笑大多数见怪不怪，不会有人当真，更遑论较真了。 　　“行。” 　　温乔开了通话，往楼下走去。 　　清吧的环境比较雅致，没有夜店那么迷乱嘈杂，小语种的情歌和昏暗得灯光将氛围烘托得有些暧昧。 　　温乔远远地看到书架隔断后似乎有人，她绕过去。 　　“不好意思，耽误您几秒钟，我想跟您说：一见到你啊，我就想……”温乔站定，抬了抬视线，撞入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温乔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对陈梨手下留情的困惑，在看清了面前的身影时瞬间消弭。 　　温乔“咝”地倒吸了口冷气，后撤了一步。 　　她现在十分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造了太多孽，还是烧杀掳掠无恶不赦的那种，要不然解释不了她这么倒霉，玩个游戏也能犯到顾景宸手里。 　　顾景宸抬了抬视线。和往日里一丝不苟的样子不太像，他的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袖子挽到手肘，吊儿郎当地，懒散又不耐，平添了一种野性的放纵感。 　　他才刚从后面的赛车场出来不久，顺道过来坐一会儿，倒没想过她在这儿。 　　顾景宸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略微挑了下眉。 　　他的视线太过直白，直白到有些冒犯。 　　温乔旋即抬手挡了挡自己的胸口，在注意到他微顿的视线后，她又下意识地扯了下自己的裙摆。 　　最后还是挡了挡自己的胸口。 　　其实她衣着算不上暴露，一字肩的网纱短裙，长度在膝盖以上几寸。只不过在这种场合，又是在他面前，她总觉得气氛说不出来的微妙。 　　温乔面色的笑容僵了僵。 　　实在是受不了顾景宸的打量，她张了张唇，磨出来一句：“好巧啊，教授。” 　　要是林锦在旁边，八成会坏笑道，“是挺巧，看看，多么惊喜又美妙的缘分啊！” 　　温乔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在心底盘算了一遍，到底是扣分比较惊喜，还是一枪爆头比较美妙。 　　“是挺巧。”这种诡异的浮想联翩被顾景宸的声音打断，他居然还很给面子地点了下头，“你刚刚说，一见到我，你就想干什么？” 　　温乔看着他张合的薄唇和似笑非笑的眉眼，略微有些晃神。 　　他实在是有点善变，往日好歹看上去斯斯文文，清朗温润，现在怎么看都一股子痞气。 　　不过温乔现在清醒得很，浪费完顾景宸时间，再告诉他自己在开玩笑，他可不见得会温和又宽容地说没关系。 　　所以温乔没打算继续作死，她干笑了两声，一本正经道，“一见到您，我就想到，我还有题没刷论文没写笔记没记，我有一种重回高三奋斗的冲动。” 　　温乔面上冷静，心底却直敲小鼓，捏着手机往身后移动，摸索着想要挂掉通话。 　　顾景宸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懒懒散散地凝视着她，冷不防地一起身，伸手将她的手机抽走。 　　“还给我！”温乔心底咯噔一下，伸手就要夺。 　　顾景宸一抬手将手机举高，一手将她按在了沙发座位上，漂亮的桃花眼扫了下屏幕，牵了下唇角。 　　温乔的手机屏幕亮着，都不需要密码解锁，屏幕界面也还停留在表白台词的截图上： 　　【一见到你啊，我就想托马斯全侧身旋转三百六十度后空翻劈个叉，跟你睡个觉。①】 　　“睡个觉？”他居高临下地睨了眼陷在柔软沙发里的温乔，嗓音懒洋洋地，低哑又沉缓，“跟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上，现在的乔妹内心：一见到你啊，我就想一枪击杀你。 　　看到有人困惑，先说明，副人格有主人格记忆，主人格没有副人格记忆。 　　另外，文中①源于网络情话梗。 　　半夜还有一更，近期运动会，争取每天双更。由于我的更新时间……一说就不准，我就不说了，今晚我更完再睡，熬不住就早起再来看。 第19章 咬一口 　　“不是……”温乔被刺激得不轻，哽了一下, 毅然决然地招供, “我根本就不知道坐在这儿的人是你！” 　　他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温乔要是知道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死都不会想不开选大冒险。而且她对面前这个男人, 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有一竿子戳死的冲动。 　　“嗯？那你还想跟谁发出这种——”顾景宸话音一顿，捏着她的手机在手中打了个旋儿，“床上游泳的邀请？” 　　温乔稍作思考就反应过来了, 要炸, “教授, 注意下你的措辞！” 　　顾景宸眉梢微挑, 意味不明地勾起唇。 　　“反正这话我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说给你听。”温乔不情不愿地嘀咕完, 眼神却不自主地往顾景宸手中偷瞄。 　　在他松懈下来的时候，她猛地上前, 出其不意地捏住了自己的手机，想要夺回来。 　　没抽走。 　　他的手劲不小，温乔的出其不意根本没有起到丝毫效果。温乔握住顾景宸的手，却被他长臂一捞, 失去重心，额头磕在他的身前。 　　她整个人栽进了他怀里, 以一种不太美好的姿势。 　　他怀里带着西洋杉木的后调，木质琥珀的香调明朗又干净，冷冽里透着一点温暖，萦绕在她的鼻尖纠缠。 　　温乔一瞬间有些发懵。 　　“投怀送抱？”顾景宸好整以暇地垂了垂视线, 半笑不笑地往怀里一扫，“是不是不太好？” 　　他没揽住她，同样也没推开她。 　　温乔咝地吸了一口冷气，揉着额头，后撤了好几步。 　　“为人师表，”她后槽牙咬合，反唇相讥，“是不是不太好？” 　　“那你身为学生，就学会了借着大冒险的机会调-戏你的任课老师？”他的声线低哑又磁性。 　　“是谁带给你的盲目自信，郁可唯吗？”温乔气笑了，朝他伸出手，“你把手机还给我。”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顾景宸眼风扫过隔断后，和一双慌乱的眼对上了视线。 　　书架后的人影忽地缩回了手，目光闪了闪，像是刚反应过来走错了一样，掉头就匆匆离开。 　　演技太过拙劣。 　　他几乎不用思考也知道对方在做什么，除了没开闪光灯和快门，这劣质的掩饰形同虚设。 　　“你陪我一晚。”顾景宸勾了勾唇，意态轻慢。 　　温乔大脑宕机，脸色变了变。 　　“你什么意思？”她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大约是被他的话刺激到，警惕又恼火。 　　真不是她想象力过剩，是这个“陪”字本身就有歧义，跟“一晚”放在一起，更是说不上来的微妙。 　　在这种地方，聊这种话题，怎么都觉得怪异。 　　顾景宸看着她面上的愠色，基本宣告她在发作的边缘，他补了一句，“陪玩。不是你想的那种。” 　　“……”温乔尽力忽略掉他眸底的意味深长，“你，拿着我的手机威胁我？” 　　没得到回应，温乔打量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你是觉得抢人东西不属于违法犯罪，还是觉得我买不起手机？” 　　“我觉得你处理不了照片。”顾景宸笑了一声。 　　没头没尾的一句。 　　“什么照片？”温乔下意识地去回忆自己的手机相册，而后反应了半天，也没理解出他话里的意味。 　　怔忡间他已经把手机丢给她了。 　　“刚刚有人偷拍。”顾景宸懒懒散散地掀了掀眼皮，视线往她身后一晃，“在你投怀送抱的时候。” 　　似乎怕她不信，他翘着唇角重复了一遍，“应该是你们京大的学生。” 　　温乔心底咯噔一下。 　　她被这消息震得不轻，全然没心情纠正他口中的“投怀送抱”，慌乱地回头看了眼。 　　她对顾景宸的话信了三分。 　　他第一节 课没上完，就在京大出了名。毕竟现在网络信息传递迅速，尽管他课上警告过，还是有人敢于顶风作案。小视频和照片很快就被分享到了空间、论坛和微博，热心网友在线吃瓜，从舔屏到扒背景身家，迅速发酵成热搜。 　　听说热搜后来被秒撤，但保不准不少人还记着呢。拍两张照片没什么关系，可她现在是他的学生，万一被传上网，让人一通瞎猜测，那就真没安生日子了。 　　只是书架隔断后，一切如常。她并没有看到他口中鬼鬼祟祟的人影。 　　“人呢？” 　　“已经走了。” 　　见她转身欲走，顾景宸扣住了她的手腕，“你现在去哪儿追？” 　　“这得问你！”温乔瞪了他一眼，十分难以理解他的脑回路，“你刚刚看到的时候，怎么不阻止？” 　　“已经拍完了。”顾景宸唇角扯了扯，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刚刚怎么不——”话还没问出口，温乔自己止了声音。 　　这个问题就问得没有丝毫意义了。 　　他没拦也没追的目的明摆着呐，刚刚如果把问题解决了，她哪里会如他所愿，着急上火地站在这儿，听他谈条件。 　　“您可真成。”温乔对他这波操作彻底没辙了，半天磨出来几个字，“您不觉得自个儿的做派十足混蛋吗？” 　　“托您的福。”他懒懒散散地靠前一步，捏着她的手腕，“现在是不是有心情和时间陪我了？” 　　温乔挣了一下，对他的质疑还没问出口，他先晃了她一眼。 　　与他言语的温柔相左，他手上的力道不轻，捏得她腕骨有些疼。 　　“用不了半个小时，我就可以拿到手。”顾景宸忽地笑了一声，面孔冷漠又胜券在握，“或者，你可以等到半个小时后。” 　　他低下头来，轻声道，“不过耽误的半个小时，要加筹码。” 　　轻微的呼吸灼烫，从她的耳边掠过。 　　很痒。 　　温乔蓦地将他一把推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小腿磕上低矮的茶几。她皱了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不是……你又想玩哪一出？” 　　温乔看着他带着薄笑的深情，完全揣摩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昨天在真人CS馆，他还毫不留情一枪击杀；今天这路数，有点野。但甭管他在想什么，十有八九没安好心。 　　“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温乔尽可能地离他远点，“我都怀疑你想泡我。” 　　“我不是他。”顾景宸的眸色冷淡下来，“我跟他不一样。不过，我确实想追你。” 　　“嗯，对，不一样。”自动忽略掉后半句，温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昨天的你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今天的你可能是企图骗取少女然后抛弃的渣男。相对而言，今天更混蛋。” 　　她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顾景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那双漂亮深邃的桃花眼失去笑意，极黑的瞳仁晦涩莫名，“我跟他不是一个。” 　　他又强调了一遍，温乔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跟他较真。 　　她唇角抽动了下，“我都怀疑您是不是威逼不成，改色-诱——啊不是，利诱了？” 　　温乔这么想，也脱口而出。 　　她在心底重复了一遍，竟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的口误没有任何违和感。 　　这种荒谬的想法还没有作罢，顾景宸轻笑，“很明显吗？” 　　“……”没料到顾景宸的直白，温乔僵硬握住的手一松，“酒精上头了吧你？” 　　虽然温乔一直觉得他骨子里不正经，但是他突然从闷骚变成明骚，温乔还是觉得适应不过来。 　　他答非所问，“我帮你拿回照片和视频，你陪我。” 　　“你要是能帮我，不胜感激，”温乔对之前认为他喝醉的想法深以为意，“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回家睡一觉，醒醒酒。” 　　“我没醉。”顾景宸轻蹙着眉，敛起笑意，“我的时间不多。” 　　“时间不多那正好啊，您忙您的吧，”温乔眸色亮了亮，试图讨价还价，“我是跟小组成员聚餐的，饭还没开始吃，我们各忙各的。你想玩什么，可以以后有机会再提。” 　　“明天你可能见不到我了。”顾景宸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乔乔！” 　　说话间，有人叫住温乔。 　　陶易从远处挥了挥手，朝两人的方向走过来。 　　“你没事吧？刚刚突然挂了电话，又一直不回来，还以为你出事了。”陶易的视线落在温乔身后，“这位是……” 　　“哦，我选修的经济案例课教授。”怕引起怀疑，温乔飞快地解释了一句，“凑巧遇到，就聊了几句。” 　　陶易略微诧异，还是点点头，礼貌地打招呼，“教授好。” 　　说罢，她看向温乔，“回去吗？快上菜了。” 　　温乔闻言，目光转向顾景宸，看上去十分为难地说道，“教授你看，她们还在等我，要不然——” 　　改天吧。 　　“五分钟。”顾景宸全然没有理会她的心思，“我等你下来。” 　　“……”温乔抿了抿唇，皮笑肉不笑，“行。” 　　他看着她微鼓的脸颊和有些气恼的神色，不着痕迹地扯了下唇角。 　　直到她转身离开，他唇角温和的笑意才渐渐冷淡下来。朗润的眉眼间像是攒着一丝阴翳，不耐又阴沉。 　　他长腿往前一撂，闲散地坐在沙发上，手机在掌心转了转，拨了个号码。 　　“几分钟之前，有个女的，拍了段东西。”顾景宸的指尖轻轻地扣了扣桌面，嗓音不疾不徐，“应该是京大的学生，具体你自己查，把东西给我送过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利诱或者胁迫，违法的或者合理的，让她收起多余的好奇心——” 　　他的眸色沉郁，像带着严冬将至的霜雪，淡淡地，阴翳地，让人难以忽略。 　　“今晚的或者以后的，我都不想看到或者听到，任何不好的东西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哄乔乔出来玩煞费苦心的副人格 ，因为想谈恋爱，看主人格十分不顺眼。 　　副人格 : 麻烦想单身的你，不要拖累我。 　　P.S.床上游泳＝欲-海沉浮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踏千山逐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段 5瓶；四夕M丰月 3瓶；ON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咬一口 　　回到包间，侍应生正将精致的菜肴一道道往桌上摆。 　　“我今天点儿背, 玩个游戏碰上经济课教授了, 上次旷了人家课，”温乔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打算离开，“正好他要回学校拿文件，我现在回去补交，先走一步了。” 　　原本有要拦的, 听到跟学业相关, 也都没多想, 就放行了。 　　温乔说话间有意无意地观察过陈梨, 陈梨先前是否知情并不好说, 不过看样子，刚刚的偷拍, 应该跟她没什么联系。 　　“你们玩得愉快，虽然大餐我要错过了，不过小组项目我肯定不会落下的。”温乔做了个抱歉的收拾，才拎起外套和手包。 　　她刚刚转过身, 就听到背后陈梨轻笑。 　　“乔乔那么厉害，谁能不知道？所以别院的教授也能这么用心。”这话明面上听着像夸奖, 其实细琢磨下来讽刺意味太浓。 　　阴阳怪气。 　　温乔倒没想到陈梨这么坐不住，她还没走，陈梨就上赶着找事。 　　放在往常，陈梨养气本事向来到位, 不管心里怎么千回百转，面上都是不显山不露水。 　　她“被自愿”地因为顾景宸离开，就跟动了陈梨小心肝似的。 　　温乔在心底冷笑，澄澈的眸子含着笑半侧过身来，往陈梨面上一扫，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扯了下唇角。 　　“你可别取笑我了，我都跟大家待了大半年了，大家都知道的。” 　　见陈梨似乎还想说什么，温乔笑意不减，悠悠然补了一句，“我哪能跟你比，我们陈大美人在学校多出名？不像我，我就只能靠学习努力一点来让大家印象深刻了。” 　　陈梨笑容凝滞了一两秒。 　　温乔不太喜欢说话拿腔拿调，端着太累，但不代表她不会面上带着三分笑、拿话膈应人那一套。相反，她玩得比谁都好。 　　她较真的时候，字字诛心。 　　满意陈梨的反应，温乔敛了敛视线，“那我先走了。” 　　- 　　温乔慢悠悠下了楼梯，望书架隔断后晃了一眼。 　　顾景宸坐在颜色暗沉的沙发上，一手松松垮垮地握着岩石杯，手肘抵在膝盖上，灌了一口。他半耷拉着眼皮，精致的侧脸拢在阴影里，颓靡又沉郁。 　　很奇怪。 　　他似乎总能在斯文温雅和吊儿郎当之间切换自如。 　　温乔脚步顿住，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顾景宸，有些茫然地在原地站了几秒。 　　大约是她的视线太过直白，直白到让人难以忽略，顾景宸同样抬了抬视线。 　　他也看着她，眸色沉了沉，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温乔松气，将脑海中古怪的想法挥去，快步向他走过去。 　　她在茶几对面停住脚步，半俯下身，“我们现在能谈谈照片和视频的事了吗？” 　　顾景宸将酒杯往桌上一推，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就没有别的感兴趣的事了吗？” 　　“你别说，还真——”温乔拖长了尾调，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没有。” 　　他像是没听到，懒洋洋地起身，“一起吃饭吗？” 　　“你不给我照片，我没食欲。”温乔撇撇嘴角。 　　“那去电影院、娱乐-城、游乐场或者水族馆？”顾景宸观察着温乔的反应，“或者游轮、歌剧、烟火盛宴？” 　　“……” 　　听到这些地点——准确的说是约会圣地——从他口中说出，温乔眼皮跳了跳。 　　很微妙。 　　明明她是被胁迫“陪玩”的无辜少女，这场景怎么演变得好像“任性少女在线为难男朋友”似的，太诡异了。 　　约莫从温乔的反应中看出了不满意，顾景宸依旧挺耐性地继续问道，“那你想去哪儿？” 　　温乔冷淡地笑了笑，“跟你一块，我哪儿都不……” 　　视线触及他的眸底，温乔又将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之前她就觉得，他这张脸极具欺骗性，完美印证了颜即正义，多看两眼，就不自觉地心软了。 　　算了，好歹今天没变着花样折腾人，不算无可救药。 　　“我可以自己选地方是吧？”温乔抿了下唇，“我明天还有课，就近可以吗？这附近有个网红街，要不要去？” 　　顾景宸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你生活中一点年轻人的乐趣都没有。”温乔以为他对逛夜市意兴阑珊，啧了声，“不过也能理解，三岁一代沟，我们之间隔着星辰大海。” 　　顾景宸抬了抬视线。 　　温乔话一出口，就无比的后悔。摊上他今天好说话，她就容易垃圾话连篇。一时之间得意忘形了，纯属意外。 　　她在顾景宸的冷漠注视下后退了半步，干笑了两声，“我绝对没有说你无聊古板的意思。” 　　顾景宸垂眸，她的唇微抿，纤浓的睫毛颤了颤。她全然没有刚刚伶牙俐齿的模样，看着有点怂。 　　他笑了一声，“不重要。” 　　温乔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顾景宸清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不温不凉，“我年龄比你大不了多少。” 　　温乔:……？ 　　“走吧。”他沉缓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 　　“那视频和照片……”温乔试探性地开口。 　　“送你回去的时候给你。”注意到温乔还钉在原地，顾景宸淡淡地补了句，“最多占用你两个小时。” 　　温乔松气。 　　她没注意到，顾景宸握着手机转了转，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搜索栏，页面上延伸出来一长排相关问题: 　　第一次约会应该聊什么？ 　　第一次约会应该做什么？ 　　第一次约会应该去什么地方？ 　　他眸色冷淡地将搜索框的浏览历史清理干净。从刚刚温乔的反应来看，显而易见: 　　这些答案都是垃圾。 　　- 　　“香夷小镇”最近因为某音上有网红晒过视频，在网上迅速蹿红，ins风的民宿、稀奇古怪的精品店和夜市十分出名。 　　不过等温乔真的站在熙攘的人群中时，茫然了几秒。 　　她怎么真就答应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温乔也讨厌他到待不下去的地步。出来玩最重要的是开开心心，在这一点上，温乔很看得开。 　　郊外夜晚的街景别具风格，不同于CBD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里的夜景勾着点慵懒闲适味儿。 　　温乔还没决定好第一个目的点，视线先被街角的射击气球的游戏绊住。 　　她并不是对这个游戏多感兴趣，而是昨天被“枪杀”出局到崩溃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她现在看到枪就一个激灵。尤其是，让她讨厌射击游戏的罪魁祸首，现在正站在她身边。 　　总而言之，她对这个不友好的游戏有心理阴影。 　　温乔深感此地不宜久留，轻咳了一声，就想提议换下一个地点。结果她刚抬了抬眼，就看到顾景宸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同一家店。 　　“……”温乔“咝”地吸了口气，“你要做什么？” 　　她现在一看到顾景宸的视线往枪上扫，就莫名得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你——”温乔抽了口气，伸手按在了枪柄上，“你应该没变-态到把我骗出来就为了欺负的地步吧？” 　　顾景宸并不清楚温乔心底的千回百转，他敛了敛视线，问她，“想要哪个？” 　　他看她直勾勾地盯着那家店看，还以为小姑娘喜欢里面的奖品。 　　“啧，这还真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温乔后撤了半步，狐疑地打量了他片刻，“按你之前的态度，你不应该财大气粗地告诉我，‘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下来’吗？” 　　毕竟她先前提议过来的时候，顾景宸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就是那种，算不上不屑但是之前是看不上眼的感觉。 　　“你不是说没情-趣吗？”顾景宸弯了下唇角。 　　“乐趣！”温乔瞪大了眼睛，十分严肃地纠正他的用词，“我说的是生活乐趣！” 　　不管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裹上了一层暧昧的成分。忽略掉那点小僵硬和不自在，温乔撇开了脸。 　　“你们要不要试一试？可以试玩两颗子弹。”店里的老板很上道，十分热情地招呼道，“三十元十发子弹，奖品都可以赢。” 　　旁边一对情侣应该是花了不少钱了，不过目前为止，一无所获。小店老板继续悠哉悠哉等着数钱。温乔扫了眼像看到钞票而喜悦的老板，无声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她觉得顾景宸要是认真了，能把这家店玩到破产。 　　“先玩，最后一起结账。”老板继续怂恿。 　　温乔倒是挺无所谓的，随手指了一拍，“就倒数第二排，我要那个佩琪。” 　　顾景宸扯唇笑了一下，端枪平举。 　　大约是因为他的姿势太标准，长相又难以低调，旁边的小姐姐视线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瞟。 　　小姐姐拽了拽自己的男友:“你看看人家，多帅！” 　　“呸，小白脸！” 　　“胡说什么呢！人家不仅帅，看着还很厉害。” 　　小哥哥沉着脸撂下枪:“说吧，你是不是想分手？” 　　“嘭——” 　　枪响之后，温乔扫了一眼。 　　她指定的一排气球，甚至上上下下几排气球，还完好无损地挂在那儿，甚至随着夜风晃动了两下。 　　偏了？ 　　老板松了一口气，僵直的身体瘫回了座椅。他刚刚还以为遇到了懂门道的，原来是虚张声势。 　　旁边的情侣也开始小声嘀咕，刚刚吃瘪的小哥哥洋洋得意。 　　“看吧，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真不是我技术不行。” 　　“才第一枪，你都玩了多少发子弹了。好意思嘛你？” 　　“你是不是忘了，比我还菜。” 　　“好啊，你现在敢讽刺我了，我看是你想分手！” 　　“噗嗤，你这也不行啊。”温乔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瞬间就乐了，“昨天在CS馆，我还以为你枪法多惊人呢。” 　　说实在的，温乔看他打偏的心情，只有“解气”两个字可以形容。 　　虽然她知道这种游戏其实具有欺骗性，因为它的枪一般都被动过手脚，不进行矫正，很难瞄准得准确无误。有骗钱的性质在，但遇到懂行的，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图一乐呵也无妨。 　　感觉到温乔的幸灾乐祸，顾景宸抬了抬视线，眉梢微挑。 　　温乔还没来得及继续嘲讽，他的眸子还紧锁着她，“咔嚓”一声上膛，抬手，食指一勾。 　　“嘭——” 　　“啪——” 　　他看都没看一眼，就命中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景宸只重复着上膛、抬手、扣动扳机的动作。 　　一整排的气球，一个不落。 　　“……”温乔稍怔。 　　他全程没有修正瞄准轨道，也没有进行瞄准。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用意。他纯靠上一枪的偏离位置，精准无误地计算出想要击中目标需要的角度。 　　晃神间，顾景宸似笑非笑地晃了她一眼，嗓音沉缓又低哑。“永远别跟男人说‘你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①别跟男人说“你不行”，除非以后想在床（划掉）上被血虐。 　　这句脱口而出的“你不行”，决定了乔妹跟宸哥日后的性（划掉）福生活有点长〔咳咳，我在说什么？？？〕 　　②乔妹:我绝对没有说你无聊古板的意思。 　　宸哥:……说我老也不行。 　　22和25，其实大不了几岁。 　　③写乔乔拒绝宸宸各种提议的时候，你们知道我脑子里蹦出来的都是什么吗，是……苏大强（狗头）。 　　苏大强:我不吃，我不喝，我就要钱。 　　乔乔:我不吃，我不玩，我就要你滚蛋。 　　明早9:00第二更，这次我要是没更，接下来几章全部发红包，让我破产。 第21章 咬一口 　　温乔总觉得自己在他的眼神里读出来暗示的意思。 　　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重复一遍也没什么问题。 　　忽略掉那点古怪想法, 温乔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顾景宸现在满脸写满了“这破游戏也就那样吧”、“随便两下就赢了”、“真无聊真弱智真搞笑”。 　　我日。 　　她又忘记他是什么水平了, 温乔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跟她的心情如出一辙的，是上一秒还在质疑顾景宸能力的小哥哥和旁边那个傻掉眼的老板:小哥哥直接拖着自己的女友就走；瘫在座椅上看电视的老板, 坐直了身体，不情不愿地将佩琪放在桌面上。 　　数钱的手，微微颤抖。 　　“还想要哪个？” 　　“别吧，一个就行。”温乔心说, 差不多得了, 她又没打算搬空这里。 　　顾景宸看着突然情绪低落的温乔, 似乎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不情愿, 有些不太理解, “你不高兴？” 　　“那倒不是。我只是看着战利品，总会勾起一种——”温乔痛快地否认完, 纠结了几秒措辞，“‘同病相怜’的微妙感。” 　　说这话的时候，她在原地无声地磨了一下牙。 　　顾景宸似乎被她愉悦到了，他扬了扬眉, “下次我让你？” 　　“不必了。”温乔冷漠地看着他，“我今后都不会跟你进同一家CS馆了。” 　　见他似乎认真了, 没理解过来自己在开玩笑，温乔轻轻地扯了下他的袖口。 　　“你赢得那么容易，这家店不欢迎我们。”她压低声音，慢吞吞道, “而且我拿那么多东西也没用啊。” 　　顾景宸晃了眼全然没了刚刚热情的老板，了然，“一百一个买下来，可以吧？” 　　刚刚还丧得不行，又以为碰到坏人不敢多说话的老板，像是突然恢复了生机，“那行，你们随便玩。” 　　温乔无声地扶额，她挺想跟他说“你快清醒一点”，“财大气粗也不能这么浪费，她要一堆玩偶有什么用”，虽然她还是斟酌着怎么才能把话说得委婉。 　　她现在全然是“莫挨老子”的心情。 　　嫌弃。 　　正儿八经的嫌弃。 　　不过他拿钱砸人的想法很快就夭折了，在他翻开钱夹的一瞬间: 　　没带多少现金。 　　“噗嗤——”温乔肩膀抖了抖，瞬间破功，“你刚刚是在逗我吗？” 　　其实没什么毛病，顾景宸要真是带一沓现金，她才觉得奇怪。不过前因后果从来不会妨碍温乔幸灾乐祸。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不温不凉地扫了她一眼。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打算说垃圾话。”温乔举手做投降状，唇角的笑意止不住地溢出来。 　　说着，她的肩膀还抖了抖，跟小仓鼠似的。 　　似乎怕他看不到自己的诚心，温乔眨了下眼，克制着唇角笑意，“那什么，往回直走两百米，路边有ATM。” 　　不过太麻烦了，我们走吧。 　　她的目的还没达成，老板嗅到了金钱即将远去的危险气息，适时地从抽屉里拿出来付款-码，“支持微-信和支付-宝转账。” 　　靠，是个狠人。 　　“……”温乔唇角弧度一顿，默了两秒。 　　回应她的是身侧一声愉悦的低笑。 　　温乔眉心突突地跳，不太想搭理他。 　　不过两人也没真在这地方较真，边上就来着一家小店，空腹食堂。深调海军风的装饰，入目都是木制的家具，油画和五彩斑斓的玻璃灯装点的恰到好处。 　　老板给的号码牌标着不同的字迹，点完单，温乔翻了翻拿到的那一份:“醒来或者吃饱又是一年，相遇然后分别就是一天。” 　　李志的《热河》。 　　温乔没太在意，正要放下，无意间又扫到背面又一行小字: 　　你看，生活反复又那样平淡，遇到你第一眼却是惊艳。 　　温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顾景宸一眼，她眉心一跳，将号码牌推到一边。 　　顾景宸似乎没察觉出她的异样，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脸颊，突然抬手凑向她。 　　“你做什么？”温乔往旁边躲闪了一下。 　　“你别动，有东西。”顾景宸微微蹙眉。 　　温乔正想翻手包找化妆镜，他微微倾身，掌心扶住她的脸颊，拇指的指腹贴在她的颧骨位置，轻轻地蹭了蹭。 　　她的面色僵了一下。 　　他的动作太认真，温乔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不过怔忡仅仅维持了一两秒，温乔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擦了什么？” 　　“你脸上有颜料。”顾景宸微微一顿，“好像擦不干净。” 　　先前光线昏暗，他没注意到。 　　温乔在化妆镜里印证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桃心！” 　　刚刚的暧昧气氛，因为脸上的车祸现场，被销毁殆尽。 　　温乔看着镜中被擦得有些模糊的桃心，气不打一出来，又愤愤重复了一遍，“我今天特意化的，不好看吗？” 　　见了鬼的脸上有颜料。 　　“……”大概是温乔暗咬后槽牙的表情太明显，顾景宸从善如流，“好看。” 　　“两位，情侣光顾有赠品，请慢用。”侍应生将菜肴和饮料摆好，礼貌地笑了笑。 　　温乔扫了眼，送了瓶红酒。 　　她的“不是情侣”还没说出口，顾景宸已经将那瓶酒挪走，“你就别喝了。” 　　温乔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上他的脑回路的，她一瞬间对他的举动心领神会。 　　“我没喝醉，我今晚还没喝酒，”她幽怨地盯着顾景宸，“我今天化的是宿醉微醺妆。” 　　“……” 　　- 　　温乔这口怨气一直持续到吃完饭，饭后她拽着他去了下一个地点。一开始她的兴致还放在游戏上，不过从游戏机到投篮机，甚至是吊娃娃，她就没赢过。 　　自始至终被碾压得毫无回旋余地的温乔，感到十分憋屈。尽管直到跟他之间有差别，不过玩个游戏被吃得这么死，太不爽了。 　　“我觉得这地方跟我八字相克。”温乔吸了口气，维持自己的平和。 　　顾景宸没搭腔。 　　基于受到冷落的不爽，温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老实交代吧，教授，你学生时期，是不是把时间都泡在电玩城了？” 　　“别叫我教授。”顾景宸清淡地晃了她一眼，他的关注点跟她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你不觉得听着别扭？” 　　听着特禁忌。 　　说罢，他耷拉着视线，扯掉了袖扣，慢条斯理地将袖子挽到手肘。大约是嫌麻烦，全然没有往日一丝不苟到令人发指的样子。 　　温乔在心底无声嗤笑，他要是有这个觉悟，就不应该威逼利诱让她来。这会儿倒是想起她是他学生了。 　　其实算不上真正的师生关系。 　　他这门课太特殊，随时可以结束教学关系。不过既然他拿这件事说话，她就想要嘲讽。 　　“哪里别扭？”温乔眸色一转，佯作没听懂。 　　恶劣的心思一起，她半倾身凑过去，一只手搭在投币面的边缘，撑在他身侧，“你要教教我吗，老师？” 　　顾景宸的手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温乔不会蠢到硬碰硬，但是那话揶揄人这种事，还真称不上挑衅。 　　顾景宸微眯了下眼，自上而下晃了她一眼，“作死？” 　　“说什么呢？”温乔不带怵的，声音拿捏得又软又温吞，语调听着有些委屈，“您之前对我……可不是这种态度。” 　　确实不是这种态度，比今天更加得恶劣过火没人性。 　　不过话被她用这种半是娇嗔半是玩笑的语气说出口，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我其实无所谓。”顾景宸毫无预兆地勾了下唇，话说得意味不明，“只要你不在意。” 　　温乔还没从他话里听出什么端倪，入耳就是轻飘飘的一句，“唉，这年头的年轻人……” 　　路过的行人忍不住驻足，怪异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她刚一将视线递过去，路人欲言又止。 　　温乔眼皮跳了跳，缩回了手，拉开了距离。 　　顾景宸勾了下唇，发出来一个简单的音节。 　　他吊儿郎当地低头在她耳侧，灼热的吐息和低哑的嗓音带起酥麻痒意，配合地回应她刚刚的话，“想让老师怎么教你？” 　　温乔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没留神，后背磕到了身后的立柱上。 　　没有肢体接触，他将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却照样能看她不战而败，缴械投降。 　　刚刚驻足的路人惊愕地移开了视线，临走之前撂下一句，“真是人心不古，伤风败俗。” 　　他在她耳边轻笑，尾音上挑，漫不经心又有些撩人，“亲身教你？” 　　温乔噎了一下，“你闭嘴。” 　　顾景宸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一两秒，痞里痞气和一点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在笑她，“我还以为，你每次瞎撩拨，都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她握着手中的棉花糖微微一动，柔软的棉花糖触碰到他的唇角，灼烫的呼吸似乎要将它化掉。 　　顾景宸稍怔，她塞到他手里，一把将他推开。 　　“我不玩了，走吧。”她轻咳了一声，将眸底的尴尬掩去，转身想要离开。 　　嗡嗡—— 　　氛围古怪间，他的手机振动。顾景宸扫了一眼，接通电话。 　　温乔十分自觉地折回，眸色亮了亮，“是不是找到了？” 　　顾景宸没搭腔，只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 　　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刚刚积攒的愉悦是失望前的铺垫，一扫而空。 　　“顾总，已经确认没有备份了，东西怎么处理？” 　　温乔从通话里迅速抓住关键词，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发什么呆啊，赶紧跟人说地点，让人送过来啊。” 　　“你这么想离开？”他的嗓音疏淡，眸色也沉了下来，像是裹着一层雾气，清寒薄寡。 　　这话是对温乔说的。 　　“什么？” 　　通话另一端和温乔异口同声。另一端的秘书没听懂，温乔没会过他的意。 　　“这是两码事啊。”温乔的目光闪了闪，生怕他一想不开就反悔，“你都说好给我了。” 　　他笑了一声，说不出什么意味，当着她的面掐断了通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乔有点恼。 　　“我让她送。不过，”顾景宸一手撑在她耳侧，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顽劣到了极致，“我后悔了。” 　　他的话前后矛盾，温乔还没明白过来他的用意，顾景宸无声地扯了下唇角，“我很后悔没有加筹码。” 　　温乔稍怔，一瞬间的晃神后，她伸手挡了一下，“喂！” 　　他低了低头，压下来的薄唇印在她的掌心，温乔抬起的手，手背关节碰在自己的唇上。隔着她的左手，他吻了她。 　　因为她的反应，仅落在掌心的一吻。 　　灼热，滚烫。 　　温乔心跳放慢了半拍，心尖颤了颤。她的脑子里现在就剩下了两个字: 　　要命。 　　太安静了，她甚至能听到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顾景宸的吐息穿过她的指缝，撒在她的唇角，很轻，也很痒。 　　恍若有什么在耳边炸开，喧嚣着卷走她全部的注意力。 　　作者有话要说：　　等到清醒后，被乔妹斥责到发懵的宸哥，大概会是表面上冷淡到生人勿近，内心十分暴躁:……沃日。 　　#关于副人格占便宜，主人格却要遭受来自社会的毒打，你怎么看？# 　　接吻时不可能接吻的……虽然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师生，但是，情理上都没束缚了，才有可能谈恋爱。 　　副人格为什么一开始就会喜欢，后面会解释。 　　因为迟到了，遵守约定，【本章全部评论都有红包，不用心疼我的钱，评论就是更新动力】。 　　下一更下午6点，超时发红包。 第22章 咬一口 　　我靠。 　　温乔的瞳孔放大了两秒，陷入了极度的震惊。 　　她的后背抵在立柱上, 紧紧贴着, 一动不动，像失声一样的安静。有那么一瞬间, 她的意识像是被抽空了。 　　没等温乔从这种惊愕中回过神来，她感觉到腕骨被人握住。 　　顾景宸似乎不满足于这样简单的碰触，他扣住温乔遮挡的左手，锁着她的手腕拉高。 　　他半垂着眸子凝视着她的眼, 沉声喊了一句。 　　“乔乔。” 　　他低哑沉缓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性感和磁性, 裹着没有更进一步的不满, 像是已经完成了一场缠绵的热吻。 　　暧昧又恶劣。 　　老实说, 她从来没想过会被人用这种方式调-戏, 更没想过这个人是顾景宸。虽然有那么一两秒的怔忪，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用意, 但她有那么点恼火。 　　“你松开。”温乔压着火气深呼吸，使劲儿挣了一下。 　　他轻笑了声，“知道吗，我从前就是因为你——” 　　顾景宸的话音未落, 温乔闭了闭眼。 　　下一秒，温乔的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屈起膝盖狠狠地撞向他的腰部。膝盖骨撞过去的同时，她又一拳挥过去。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她不是他的对手，从先前的接触中温乔就清楚。 　　不过不知道顾景宸是真没反应过来，还是没打算躲, 他轻而易举地卸去她膝击的力道，下颌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顾景宸不再动作，他松开了她。 　　“有没有人教过你，这叫耍流氓？”温乔冷笑了一声，“你这种行为，是要被人扔煤气罐的。” 　　她严重怀疑对面这位少爷，就是仗着家世背景和长相，才逃过了来自社会的毒打。 　　温乔下手确实不轻，看着就挺疼。 　　他的唇是微抿的，下颌线条是紧绷的，沉郁又寡淡。 　　暧昧的微妙氛围毁之殆尽，温乔沉默地站在原地，忍着再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指骨还隐隐作痛。 　　她没再说话。 　　他也一样。 　　顾景宸倒没发作，甚至看着没多少情绪。他半敛着视线，抬手扶了一下下巴，动了动。 　　良久，温乔还是开了口，“疼吗？” 　　顾景宸唇角翘了翘，漫不经心地望进她的眸底，继而低声笑了笑，“你是想说活该吗？” 　　“您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温乔的脸色缓了缓，虽然还是有些难看，心底那点恼火却消弭了。 　　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尽管他刚刚的轻佻让人窝火，但他今天对她似乎格外的有耐性。 　　往日里他确实看着斯文有礼，不过这些都仅仅出于教养和习惯，他骨子里对人冷淡。 　　今天却不同。 　　他的脾气好到反常了。 　　温乔却没有任何心情细想，刚刚的一切都让人心绪不宁，无端地烦躁。 　　“你把照片和录像还给我。” 　　“行。”嗓间挤出一个字眼来，顾景宸看上去甚至没什么波动，依旧好脾气得很。 　　直到秘书将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微僵的氛围也没缓和下来。 　　对方的手机被扣下了，几张照片和一小段短视频都在里面。 　　“顾总，已经确认过对方所有的通讯方式了，所有的传播痕迹都消除了，这是最后一份。”秘书似乎没有分毫的好奇心，汇报完便退开，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温乔自己删除完了，才丢还给他。 　　“我送你回去？” 　　温乔压了压唇角，视线触及他，又将那句强硬的“用不着”换得委婉了许多:“我开车过来的。” 　　他盯着她，也没阻拦也没反对，眯了眯眼。 　　温乔看着他，总有一种她把人甩了的错觉。明明刚刚差点被占便宜的是她，想得寸进尺的是他。 　　她受不了这种审视，索性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嗡嗡—— 　　刚走出没几步，温乔外套中的手机振动。她看了一眼，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没接，对方就坚持不懈地拨过来。 　　“喂？” 　　温乔的“你是谁”还没问出口，通话另一端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与她身后几步之遥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我。” 　　温乔握着电话不耐地回头，唇角扯动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啧了声，“有毛病吗，这位先生？” 　　一声低笑从手机中飘出来，就像压在她耳边一样，无端地扰人心弦。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顾景宸站在几米之外看着她，“我叫——” 　　他的自我介绍还没开始，就被温乔面无表情地扼杀掉。 　　温乔无语地掐断了通话，隔了几秒冷言道:“谢谢，不想认识，不想了解，不感兴趣。” 　　大约料到了她的反应，他也不生气，勾着唇角，“不准拉黑。” 　　“哎呀，你提醒我了。”温乔扯起一个虚假的微笑，“你上一个号码可能需要它的陪伴，我这就让它去黑名单。” 　　“你随意。”顾景宸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视线从她身上自上而下划过，忽然笑了一声，“不过，只要我想，你还得放出来。” 　　“……”温乔噎了一下，后槽牙咬合，皮笑肉不笑，“再见。” 　　他垂了垂眼睑，牵了下唇角。 　　- 　　顾景宸从浴室里踏出来，水珠从凌乱的发丝间滚落。落地窗外夜色浓重，璀璨的灯火散落，江边的夜景很美。他坐在床头，拉开了抽屉。 　　整个抽屉里塞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果味硬糖，他剥开一颗，眸底的情绪敛了敛。 　　——哥哥，你吃糖吗？我……我可以分你一块。 　　“叮——”片刻的回忆被消息提示音打断。 　　扔在床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页面停留在邮箱界面。邮箱的附件里是一段视频和几张照片，就是今晚，被偷拍的那一段。 　　顾景宸发送到手机，从头翻到尾。 　　画面拍摄得不太清晰，大约是因为灯光昏暗，偷拍的人又紧张，镜头有些模糊。不过，温乔不小心跌进他怀里那一张，角度却抓得挺好。 　　顾景宸轻笑了声。 　　她似乎真没多少防备心。 　　记忆里她也是这样，温软又安恬地扯住他，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乖巧地点点头。好像从来不会质疑一样。 　　四十多个小时的黑暗，在枪声终结一切之前，她是唯一的光明。 　　也许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他压了压唇角，眸色晦暗不明。 　　窝在地毯上的豆芽原本睡得安恬，矮矮胖胖的身体披着密集的被毛，短小的四肢蜷缩着。被他吵醒后，豆芽圆滚滚的脸颊抖了抖，突然从地毯上爬起来，爬到他脚边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思绪被一瞬间扯回，顾景宸低垂着视线，阴郁还拢在眉梢间，挥之不去。 　　“喵~”豆芽舔了舔爪子，烟色的眼睛温柔平静地盯着他。 　　他微眯着眼，弯下腰将蓝猫一手抓起，提到自己眼前。 　　浓密柔软的烟色皮毛刺得他手心痒，他轻笑，骨节分明的手徐徐划过，最后按到一处软骨，扼住。 　　危险让蓝猫蜷缩着身体挣了挣，慌乱之间爪子挠了一下他的手背。 　　顾景宸忽地松开手。 　　豆芽蹿到房间另一端，蜷缩着。没过多久，又在床脚探出头来。 　　顾景宸按了按眉心，心底的烦躁却在慢慢被撩起，如何都压制不下去。 　　如果任何时间都能见到她就好了。 　　如果…… 　　- 　　温乔原本没有纠结着一件事胡思乱想的习惯，但当晚的失眠让她不得不思考。在辗转反侧了两个多小时后，温乔终于崩溃，索性坐了起来。 　　然后，她越想越觉得意难平。 　　所谓一人失眠不如一起失眠，温乔毅然决然地打了个电话把林锦喊起来，跟她抱怨了大半个小时。 　　从刚睡醒的困顿到被吵醒的愤怒，再到麻木的林锦唇角扯了扯:“所以，你大半夜把我叫醒，就是为了炫耀教授看上你了？” 　　“看上个鬼。”温乔冷笑，“你不觉得他很反常吗？我觉得，他说不定有什么恶趣味。” 　　“比如？” 　　“比如他打算把我泡到手再践、踏我的真心。”温乔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他挺有渣男的潜质。” 　　她前思后想，还是觉得他殷勤得没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不是纯粹的喜欢，那肯定是想在这上面坑她一把。 　　有理有据。 　　“清醒一点。”林锦翻了个白眼，打着呵欠嘲笑他，“我不觉得教授会为了报复你下血本，他扣你分就好了嘛，教授口味不重好嘛？” 　　“林、锦。喜欢我至少说明他是个正常人，”温乔面上的笑容一僵，她咬牙，“乔乔不美吗？乔乔不聪明吗？乔乔还不够好嘛？” 　　在林锦受不了地直抽气的时候，温乔眉飞色舞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欢迎他走上爱我这条不归路。” 　　“疯了。”林锦摇了摇头，“我认真的，你这种母胎solo的妞儿，像教授这种水准和配置的，你可能坚持不了几个回合。”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友谊的小狗说死就死。” 　　“实话实说而已。”林锦啧了声。 　　温乔张了张唇，吐出一个字，“滚。” 　　- 　　温乔大半夜的胡思乱想，似乎在第二天出现了一点兆头。 　　周一的选修课如期而至，报告厅内人满为患。除了这节课的学生，多了不少慕“美色”而来的人，甚至有外校学生。这种壮观情景看得温乔直摇头，她甚至都替这些人想好了下场，认真听课还好说，要是过会儿出现什么幺蛾子，肯定会被怼得挺惨。 　　然而，顾景宸没来。 　　讲台上的新面孔是一个中年男人，标准企业主管经典形象，他笑吟吟地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本节课的任课老师，前两节课因故请假，今后由我来为大家代课。” 　　这句开场白让一群人垂死病中惊坐起。 　　“我帅气的教授呢？”林锦沉痛地捂了捂胸口，“我靠，什么情况，怎么变回教务系统的那位了？” 　　林锦第一节 课之前就跟温乔提过，她查过教务系统，当时看到另有其人。温乔没太在意。 　　不过换回来得猝不及防，报告厅内怨声载道。 　　温乔垂了垂视线，淡然地翻开了课本，没太多表情，“有什么好可惜的，正好。” 　　以后就不用担心会不会被穿小鞋了，还省了她担惊受怕呢。 　　“你不能为了你自己，牺牲掉大家的第四顿饭啊。”林锦没注意到温乔的反常，一个劲儿叹气，“教授多养眼啊，看看也好。也就你现在欢欣鼓舞，我已经听到报告厅内无数芳心破碎了。” 　　按理说，温乔确实应该欢欣鼓舞，不过现在她没多少心情。她甚至有那么一点，可以忽略掉的一点不痛快。 　　温乔把心底没来由的烦躁归咎于昨晚没睡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乔妹:……吸一口混蛋的味道，有本事下一章你也别出现了。（微笑.JPG） 　　#天降黑锅于斯人也……# 　　【红包过会儿一块发】 第23章 咬一口 　　一整节课，林锦时不时地在温乔身边叹息, 全然陷入到失望的情绪里。 　　“我热爱学习的小火苗, 死了。”她自顾自地抱怨完，扫了眼没什么触动的温乔, “啧，看来你理解不了这对颜控来说，是多么大的损失。” 　　“没必要。”温乔冷淡地回答。 　　他的确是个容易让人一眼动心的人，但短暂的几次接触, 谈不上会喜欢到死去活来。 　　虽然, 她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你今下午有事？”林锦看她快速地收拾完东西, 问了句。 　　“我去一趟实验区, ”温乔想了想, “顺便把报告和策划弄完。” 　　“我靠，你这上进心有点可怕了, ”林锦难以理解地盯着她，“一个月后才截止的东西，你打算第一个星期就搞定？” 　　温乔施施然晃了她一眼，“长点儿心吧, 别拖到最后一天，这次我可不帮你。” 　　“别啊, 乔乔，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看我赴死。”林锦捂了捂胸口。 　　温乔无言地摇了摇头。 　　- 　　温乔找完资料，抱着文件夹往外走。她正低头翻看，察觉到对面落下一道人影, 才抬了抬视线。 　　面前的男人一丝不苟的装束并没有往日的恰到好处的神情，他的眉眼清冷，下颌线紧绷，冷峻又寡淡。 　　温乔稍怔，“顾教授？” 　　顾景宸的脚步顿然停在了一个疏离的距离。 　　他睨了她一眼，眸色逐渐深沉，像一潭深湖，一眼望不到底，但清晰倒映出眼前的模样。 　　“您怎么在这儿？”温乔刚压下去没多久的微妙情绪，又被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她这是第二次在崔英的办公室见到他。上一次在学院，这一次在实验区。 　　“有点事处理。”顾景宸看着她，若有所思。 　　“你来找崔教授吗？”温乔提醒了一句，“她这会儿在1406，可能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谢谢。”他点了点头，还是有点心不在焉。 　　他倒不是不待见温乔，只是有些事没想通。 　　但他这反应，落在温乔眼里，就是心情不太好，冷淡得话都不想多说一样。 　　温乔莫名觉得胸口有些堵，她略微迟疑了几秒，“需要我帮你带路吗？” 　　顾景宸沉默地看了看她，神色有些奇怪。 　　某一瞬间，他看着像要说什么，最后却匆匆敛回了视线，冷淡地吐出三个字，“不必了。” 　　温乔维持了许久的淡然，终于裂了一角。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暗啐了自己一口。 　　真是自讨没趣。 　　其实温乔不太在意别人的对自己的态度，放在往常，真感到被针对或者受冷落了，她顶多也就腹诽几句，并不会较真。没必要，她也不在乎。 　　但是对顾景宸，温乔真的很不爽。昨天他还翻着花样地撩拨人表真心；今天就对她冷淡得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了。 　　温乔站在原地，郁闷地腹诽了几句，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才打算离开。 　　刚一转身，她的视线落在地面上，一串车钥匙躺在不远处。 　　他东西落下了。 　　已经来不及叫住他，温乔略一思量，拨了他的号码，追了过去。 　　等到她跑过了拐角，见到顾景宸没走远，才放慢了脚步。温乔正要退出拨号叫住他，微微怔住。 　　走廊里的窗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顾景宸应该没注意到她，他顿住脚步，平静地扫了眼手机屏幕。 　　没接，也没挂断，他看着像是纯粹不想搭理。 　　温乔面上的神色淡了下来。 　　其实没有温乔想得那么冷淡，顾景宸只是没反应过来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备注: 　　卿卿。 　　顾景宸唇角扯动了一下。 　　他对数字敏感，记得住也认得出这是温乔的手机号。但是，对自己何时给了温乔私人号，改了昵称，还加了特殊关注，他没有丝毫印象。 　　他不觉得自己能做出这么骚包的事。 　　温乔闭了闭眼睛，掐断了通话。她像是并没有看到一样，开口叫住他，“教授，您的东西落下了。” 　　顾景宸蓦地回了头，她就站在他身后几米处。 　　“麻烦你了。”他接过钥匙，打量了她一眼。 　　温乔半垂着视线，唇角紧抿，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好脾气，似乎下一秒就要炸毛。 　　她大概误会了。 　　顾景宸解释不通自己刚刚的想法，也不可能直接问她先前发生了什么，“你生气了？” 　　他刚刚，其实没别的意思。 　　温乔觉得他这话问得搞笑，从之前两人的态度来看，他才像是不高兴的那一个。 　　“没什么，就是昨晚刚见识到一个混蛋，现在心情不好。”温乔恹恹地扫了他一眼，不太想搭理他了。 　　“嗯？”他的声音十分抓耳，但深邃的眸底淡寂，像是纯粹在找话题。 　　顾景宸看上去是随口一问，不过温乔没打算顺嘴一答。 　　“简单来说，”温乔刷地看向他，直勾勾地盯了半晌，幽幽地开口，“从前，有个感情骗子。” 　　常见的故事开头，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是认真了，顾景宸还以为她真打算给自己讲解一段冗长的故事梗概。 　　结果她酝酿了半晌，只撂下一句: 　　“后来，他死了。” 　　“……”顾景宸不是听不出来她意有所指，只是他现在没有关于昨晚的任何记忆，所以他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很好，他已经混蛋得没底线了。 　　到底意难平，温乔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温乔。”转身的瞬间，顾景宸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其实没必要跟一个没多少关系的人解释，可看她懊恼的样子，心头总像是横着一道刺。 　　顾景宸唇角的弧度一顿，他的眸色沉了沉，“其实，我昨天……” 　　“嗯，昨天，你昨天怎么了？”温乔冷淡地看了看他，“你昨晚喝酒断片了？失忆了？昨晚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不清醒无意识地状态下发生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不过口吻里隐隐能听出压着火，情绪有点炸。 　　温乔现在满脸写满了“你不觉得这话很扯吗”、“你是不是在耍我”、“你赶紧闭嘴吧”。 　　这解释果然说不通。 　　顾景宸沉默了几秒，温乔笑了笑，“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 　　“你不用解释，没关系，没人在意。”她看着他，冷淡地抽开手，“不过您不清醒的时候，还是少捉弄人比较好。” 　　温乔抿了抿唇，从他身边绕开。 　　- 　　处理了一下午报告和策划案，盯电脑数据盯得太久，温乔整个人都有些昏沉。她按了按太阳穴，眼睛还有些发涩。 　　点击完打印，温乔趴在桌面上，握着原木铅笔在纸张的空白处勾画。 　　太清闲了就容易在小事上较真，忙完了作业和策划案，温乔的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浮现出顾景宸的脸来。 　　任凭温乔怎么想，也琢磨不出来顾景宸前后天壤之别的态度。也不知他是伪装得精湛，还是真不把先前的行为放在心上，才能这么无动于衷: 　　他看她的视线是坦然的，说话的口吻是寡淡的，对她的态度是全然漠不关心的。 　　莫名其妙。 　　这种举棋不定的感觉很不好受。 　　温乔郁闷地在纸张上划了划，开始勾勒线条。现实中被他气得半死，所以她毫不客气地在草稿纸上拿他撒气。 　　打印好了文件，她顺手将草稿纸往文件夹一放，朝外面走去。 　　实验楼的天色不知何时沉了下来，她下楼的空隙，室外骤然落雨。下午过来的时候天色好，温乔就把伞丢给林锦了。 　　她站在楼前迟疑了片刻。 　　正打算回去等雨小一点，一辆超跑从她眼前擦了过去。 　　温乔起初没太在意，后来想起实验区附近车辆禁止通行，才打量了一眼。 　　隔了不过短短几秒，刚划出去几秒的超跑倒回，稳稳当当在她眼前停下。黑色的车窗缓缓降落，裴砚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笑了一下。 　　“温小姐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温乔其实一眼就认出他了。 　　单凭长相来说，裴砚本来就生得俊朗，笑起来更是招眼。 　　大约她的沉默太容易让人误解，裴砚也不气，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温小姐可能不记得了，我们见过，在沪上。” 　　跟印象里的轻佻放浪不太一样，他今天客气又礼貌。 　　“我记得您。”温乔眼观鼻鼻观心，“不过还是不麻烦了。” 　　“现在下雨，”裴砚扬了扬眉，像是在判断她说的记得有几分可信度，“你回宿舍的话，我正好顺道。” 　　这话说得挺不走心，刚刚车子行驶的方向明显朝着校外。 　　“那就更不能麻烦您了，我现在要去京理送样东西，不回宿舍。” 　　温乔的话也不完全是瞎扯，她确实要去京理，但没必要非赶在现在这种鬼天气。 　　她就是不太想搭理他。 　　原本就没多少交情，现在或之前又不是合作关系，举手之劳还能被归为为人热情，不顺道的殷勤她真理解不了。 　　裴砚闻言，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温乔一眼，视线扫到她怀里的文件，也没催促。 　　但他显然是不相信的。 　　温乔懒得跟他浪费时间，但也不想得罪一个日后可能会有往来的人，她弯了弯唇角，“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看您……并不太方便。” 　　她的视线滑向裴砚身侧，他的副驾驶座还坐着一个女人。应该是校内的学生，妆容刻意化得很淡，但很精致，膝盖上压着几本书。 　　她正低头安安静静地看手机消息，似乎并不介意这么久的闲聊，和刚刚的“顺道”。 　　定力好得让人称奇。 　　裴砚愣了一下，跟着笑起来，显然没放在心上，“这有什么？我——” 　　他的视线落在了温乔身后，怔了怔。 　　温乔正讶异，细微的气息压了过来，木质香气，偏冷淡的味道。 　　“不用，我送她。”顾景宸低沉的嗓音醇越，在她头顶飘来，几乎点准了声控的死穴。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半垂着视线看着她，清朗的眉眼温润又寡淡，“结束了？” 　　温乔身影顿住，虚拢的手缩了一下。 　　“你还没走？” 　　从那会儿她给他送东西到现在，过去大半个小时了，他居然还在。 　　“嗯。”顾景宸淡淡地应了一句。 　　他的口吻听着有些心不在焉，像是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 　　原本他的确走了，车子都驶出京大校门了，半道上想起她冷淡又气恼的视线，他鬼事神差地折返了。并不知道她具体在哪一个房间，顾景宸顺着14层的房间走了一遍，最后追下了楼。 　　这举动挺神经病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意什么。 　　但他总不能告诉她，他回来，只是因为那点误会没说清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宸哥冷淡地看着裴砚:我顺路，我送她。 　　（内心os:……滚，滚远点。） 　　宸哥开头不太搭理乔妹，只是因为手机里多了几张照片和视频……为是不是自己干的陷入自我怀疑的状态 　　宸宸，不是你干的啊啊啊啊，你怎么会偷拍呢？咱们要做就轰轰烈烈，比如接个吻或者那啥什么的 　　【备注:卿卿】 　　《世说新语 惑溺》：“王安丰妇常卿安丰，安丰曰：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遂恒听之。” 　　今晚更新照常，应该不会拖到明天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徐 2个；吃可爱长大 1个；s—严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Hs 40瓶；玉堇色 6瓶；28868850、云笙酒酒、段、31939839 5瓶；尔玉、ONL 3瓶；半夏 1瓶； 第24章 咬一口 　　“……”裴砚的视线在顾景宸和温乔之间来回移动，他嘴巴半张着, 说不出话来, 神色有些复杂，“巧？” 　　温乔听到顾景宸那句“我送她”, 回绝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过她扫了眼不太想得罪也不太想接触的裴砚，默认了他的提议。 　　果然人和人都是比较出来的。 　　“我去提车，你在这里等会儿。”话是对温乔说的。 　　说完顾景宸睨了裴砚一眼, 湛黑的桃花眸有些冷。 　　裴砚福至心灵, 这是让他闭嘴的意思。他也识相地将所有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不过他的“识相”仅维持了半分钟, 一直到顾景宸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裴砚点了一根烟, 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温乔：“你们挺熟啊？” 　　他提议送她, 原本并没想太多，纯粹是好奇心作祟。他就是想见识见识, 到底是什么人物隔应了他这么久。 　　毕竟当初挂着个唬人的车牌，这妞儿还能面不改色地给划了，他的心情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而且他浪荡了这些年，虽然换女朋友频繁, 但也没做过脚踏两条船这么没品的事，这点底线他还有。 　　唯一让裴砚意外的, 是遇到了顾景宸。 　　上次他半开玩笑地打趣顾景宸色迷心窍，只是随口一提。他是真没想到，这两人还有交集，而且看上去……关系不简单。 　　真是见了鬼了, 他现在可太他妈好奇了。 　　“还行。”温乔看得出来他惯常的戏谑，十分敷衍又冷淡地应了句。 　　“你这人有点意思啊。”裴砚忽地笑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悠悠然吐了个烟圈儿，调侃的口吻多少有些意味深长。 　　像是讽刺的、或者不屑的，但他又没继续招人嫌，似乎刚刚的恶意是错觉，他也只是随口的一句。 　　不过温乔对这人的耐心算是彻底告罄了。 　　有些事可一可二，她可以装作没听见，但是再三再四，就纯粹找抽了。温乔冷淡地将视线扯向远处，眼风都不想给他。 　　“你们是什么……”裴砚挑眉，还想要再问些什么，最后又适时地打住。 　　黑色的跑车碾过路面的积水，靠边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顾景宸撑伞下车，朝着温乔的方向迈过去了。 　　裴砚眉梢一挑，捻灭了香烟，收敛了神色，“我先走了啊，我上午发你的文件——” 　　他的声音适时地顿住。 　　“我知道。”顾景宸言简意赅。 　　裴砚松气，十分自觉地没有继续讨人嫌。 　　“走吗？”顾景宸停在温乔身边，视线明净沉湛。 　　温乔原本只打算耗到裴砚走为止，不过外面下着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赶在别人认真的时候交代自己随口胡诌，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举动真没必要，看着还像拿乔。 　　所以顾景宸朝她走过来时，她也没打算跟他客气。 　　虽然她对顾景宸突如其来的好心存疑。 　　顾景宸替温乔拉开车门，见到她迟迟不动，以为有什么不妥，“怎么了？你不想坐副驾？” 　　其实，她只是担心他半道反悔，赶人下车，所以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而已。 　　“也不是不想坐。”温乔没多想，回道，“我挺想坐的。” 　　毕竟让顾景宸当司机的机会难得。 　　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温乔轻咳了一声，“我说的‘坐’不是那个……” 　　顾景宸的内心突突地跳，不等她说完，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上车。” 　　温乔偷瞄了眼他紧抿的薄唇，估计自己在胡扯两句，他的耐心就要告罄了，她特识相地钻了进去。 　　“教授，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吧。”顾景宸关车门的手顿了几秒，“不教你了，你可以不用这么叫我。” 　　“那……顾总，”温乔切换了个称呼，眨了眨眼，“你刚刚是在紧张吗？你好像脸红了。” 　　这话是真是假另当别论，她是个戏精这点毫无疑问。 　　有那么几秒钟，温乔看到顾景宸的面色僵了僵，就在她以为他快要忍无可忍，把自己丢下车的时候，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不是。” 　　顾景宸漂亮的桃花眼含着笑，将她从头看到脚，“我在想，让人闭嘴的方式是不是只有杀人。” 　　“……”温乔噎了一下，双手抱了抱肩膀，往旁边缩了缩，小声嘀咕道，“心疼地抱住瘦瘦的自己。” 　　大约真的担心自己会有被赶下去的可能性，温乔一路上都挺安静。 　　等到下车的时候，她想了想，半侧过身说道，“可能要十几分钟，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你要是很忙的话，不用等我的。” 　　“不用。”顾景宸淡淡的。 　　他前边等得更久，这会儿的十几分钟，真不算什么。 　　温乔讶异他的耐心，拉开车门，“那我尽量快点。” 　　车门关闭的瞬间，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剩余文件被蹭了下来，几张纸从座位上滑落。 　　顾景宸附身捞起。 　　他扫了眼作废打印纸上的空白处，是栩栩如生的人物四格漫画。 　　他眉梢微挑。 　　- 　　雨势逐渐变大，秋日的凉意渗入肌理，砸落的雨水在水泥地上迸溅，外面迷潆一片。 　　温乔出来的时候，撑开伞站在台阶上，隔了段距离，就见到他在车上看着一份文件，还以为他在工作。 　　“你看什么这么出神？”温乔敲了敲车窗边缘，随口问道。 　　顾景宸闻言抬眸，薄薄镜片后桃花眼沉淀着暗色，冷淡又戏谑。 　　不经意的一瞥，温乔扫到了顾景宸手中捏着的报告纸。 　　空白处潦草画着四宫格，主人公自然是顾景宸。温乔搭在车窗边缘的指尖缩了一下，她扫了眼报告纸，又看了眼顾景宸，张了张唇。 　　不巧，是她在实验室画着撒气的那一张。 　　要凉。 　　这他妈是个车祸现场。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自己写过画过什么，然后悲痛地觉得，自己可能要重新投胎一次才能圆。 　　“你，”顾景宸唇角扯了一下，大约是被气笑了，“你待在实验室将近一个小时，就是在画画？” 　　“胡说，”温乔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我，一个学习爱好者，祖国的接班人，光策划案就完善了四十多分钟。” 　　转移话题的手段太拙劣，顾景宸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打断了她的话，“温乔。” 　　温乔顿住。 　　他微微眯了下眼，无声地笑了笑，“我发现你——” 　　“五行缺德，命里欠揍？”温乔忐忑不安地接了一句。 　　顾景宸:……？ 　　温乔咬了下唇，像拨浪鼓一样摇头，“不，其实乔乔不知道，乔乔没有画，乔乔是被冤枉的。” 　　顾景宸唇角抽动了一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在他的注视下，温乔撑着伞抬头望了望，假装哽咽了一下，“外面很冷，乔乔很委屈。” 　　跟朋友日常飙演技已然成了习惯，所以装柔弱少女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戏。 　　绝对是可怜弱小又无助，单纯善良又无辜。 　　“咔哒”一声，顾景宸拉开了车门。 　　温乔唇角一顿，一手撑着伞从车边弹开，“你不能因为我太可爱，就想打死我吧？” 　　她动作有点剧烈，折伞上的雨珠溅到了他的衬衫和脖颈间。 　　周围的气压又低了下来。 　　顾景宸半垂着视线，晃了眼衬衫上水痕，闭了闭眼，拿方巾擦拭了一下。 　　他似乎是咬了一下牙，“你刚刚不是说冷吗？” 　　原本想替她开个车门，结果溅了一身水。要是他刚刚还有点仁慈之心，现在他可能真的考虑过打死算了。 　　“……嗯？”温乔稍怔，“哦，早说啊，我刚刚还以为你要把我扔在雨里自生自灭呢。” 　　不然她哪有耐心飙了这么久演技。 　　也许是放弃跟她交流了，顾景宸没搭腔。 　　去京理一路顺畅，回京大的时间实在尴尬，赶上了晚高峰，又是雨天的晚高峰，千里车流，万里人潮，燕京的交通直接瘫痪。 　　一路上堵到寸步难行。 　　顾景宸偏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你着急回去吗？” 　　“不着急。”温乔环视了一圈，心情有些难以言喻，“反正我现在着急也走不了。” 　　“那我开个视频会议，过会儿再送你回去？” 　　“你随意。”温乔心说，只要不是把她扔下车，其余的不用征求意见，反正她不感兴趣。 　　顾景宸忽地笑了笑，在好不容易到了一个路口的时候，打了下方向盘。 　　温乔还以为他知道什么顺畅的路段，结果路挺顺畅，方向不太对。 　　等到车子在别墅区停下，温乔默了两秒。 　　合着他刚刚的意思，是要回家啊。 　　晃神的空隙中，顾景宸已经撑伞绕到了她的位置，他拉开车门，“下来吧。” 　　这走向怎么那么怪异？ 　　温乔看着他清冷的眉眼，欲言又止。 　　和平相处已经很艰难，彼此仅存的好印象也岌岌可危，还是算了吧。顾景宸要是知道她脑子里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可能会给她加一个“自恋”的印象。 　　法国田园风的建筑十分雅致，别墅周围用白色栅栏圈出一片小花园，庭院里有个小秋千。如果赶在天气好的时候，也许会更美。 　　指纹扫描和瞳孔识别后，整个别墅里里外外的灯光亮起，门应声开启。 　　温乔刚刚进了门厅，豆芽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扑到她脚边。 　　顾景宸在她身后收好伞，扔进了伞筒。 　　温乔正要抱起它，豆芽往后缩了缩，似乎有些委屈自己抱错了人，朝着顾景宸的方向重新扑过去。 　　“喵～” 　　温乔唇角抽动了一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挺委屈的豆芽。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天，宸哥看完邮件，对着电脑考虑着什么: 　　乔妹:（项目）不想做了？ 　　宸哥若有所思地勾唇:也不是不想，我挺想做的 　　下一秒，天旋地转，温乔被抱到了办公桌上…… 　　（以下省略1万字） 　　领回家了，四舍五入再入几下我就当做同居了，虽然同居还很远。 　　我还少了一更……这是昨晚的，嗯，栖栖有自觉，栖栖一定会补上的。所以不要养肥栖栖QAQ 　　话说复联四看了吗！！！折腾到凌晨三点的感觉真滴爽！！ 第25章 咬一口 　　似乎在回应温乔的不满，豆芽在她的死亡注视下抖了抖, 毛茸茸的小脑袋往顾景宸的裤腿蹭了蹭, 然后朝着温乔伸出肉嘟嘟的爪子。 　　“喵～”豆芽的小爪子推了推温乔—— 　　这是让她挪开的意思。 　　小心眼的男人养出来的小气豆芽，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猫。 　　温乔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能跟一只猫计较，无聊幼稚又可笑。 　　她环视了一圈，看起来他是自己一个人居住，家里空荡荡地, 很安静。不过偌大的房间一尘不染, 应该是有雇人定时清理。 　　一人一猫的较真, 顾景宸并未注意到。他脱下外套, 替她找好拖鞋。 　　“想喝什么, 果汁还是咖啡？” 　　“不用忙，”温乔坐在鞋柜上换鞋, 闻言摇了摇头，“我在这待一会儿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那你想喝什么自己拿，”顾景宸往前走, 清朗的嗓音极缓，“你要是觉得无聊, 一楼有台球室，三楼有电子游戏室和私人放映室。” 　　他略一沉吟，“拐角还有健身房，你随意。”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反正温乔总觉得他几秒的思考时间，值得玩味。他为何非要在健身房上特别点出？听得她想打人。 　　温乔欲言又止了几秒，终于忍不住幽幽地问了一句，“你强调健身房，是在暗示我身材不好吗？” 　　说完她还蛮认真地低头审视了一遍，小声嘀咕道，“我觉得还行啊，不需要塑型吧，而且该有的都有……” 　　顾景宸大约被她的语出惊人给噎到了，某一瞬间，他的背影明显僵硬了几分。 　　这小丫头，是真的什么话都敢说。 　　“不是。”他半侧过身，语气刻意地冷淡下来，他真的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我怕你无聊，你要是有事，去二楼左手边第一个房间找我。” 　　温乔扫了眼他的衬衫，心说能让他忍了一路水渍真不容易。 　　“你要去洗澡吗？”她随口问了一句。 　　“……”顾景宸眉心突突地跳。 　　温乔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和思考。 　　她脑海里已经快速滚过“你先洗还是我先洗”、“要一起吗”等一连串的暗示性台词，然后接下来就该切入正题……这话怎么听都像是电影小说里，不可描述情节前的最后一幕台词。 　　顾景宸面上的冷静自持已经破碎一角，那份清雅温润中悄无声息地掺杂了仅剩的隐忍。 　　“我其实——”温乔舔了舔唇，唇角动了动，还没说完，他清淡地拢了拢眉梢，睨了她一眼。 　　她总觉得，他这一眼有威胁她闭嘴的意思。 　　无需温乔怀疑，下一秒顾景宸就上下嘴唇一碰，低缓的嗓音落下，“怎么，你其实想和我一起？” 　　“……”温乔被噎了一下。 　　大概顾景宸真的忍无可忍了，她一下午的折腾，让他全部的耐心告罄，他只想让她闭嘴。 　　显而易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最为见效。 　　- 　　终于见到温乔消停了，顾景宸才上了楼。温乔也没打算继续招惹他，她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刷了会儿手机消息。 　　“叮——” 　　豆芽趴在扫地机器人身上，在地板上转来转去，没隔几分钟，就撞到温乔脚边。 　　它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啧，刚刚还仗势欺人呢，”温乔拎起豆芽的后劲，“来，豆包，陪姐姐看电影。” 　　不知道豆芽是讨厌这个称呼，还是讨厌被人拎着，它甩了甩脑袋，圆滚滚的身体在半空中晃动着，“喵～” 　　私人放映室的风格十分独特，黑白灰为主的冷调，加上吧台和半弧形藏酒柜，营造出重金属朋克风的酒吧氛围。 　　顾景宸视频会议估计一时半会儿开不完，温乔也没打算坐在沙发上等到长蘑菇，看电影可能是最能不知不觉消磨时间的。 　　不过没找到遥控器，电子触屏板又不知道密码，不能选片，温乔又不想去打扰他，索性随机放了一个。 　　不凑巧，是个泰国的恐怖片。 　　温乔自诩胆量还行，又耐不住好奇心，她抱着不情愿的豆芽，窝在了沙发上。 　　私人放映室里的灯光关掉了，只有银幕上时明时暗的光，折射在人的脸上。开头的剧情平平无奇，略带惊悚感的音乐和恐怖片的一些老套路，看得人昏昏欲睡。 　　温乔甚至对里面的非人类物种的突然出现免疫了，她正考虑要不要换台，银幕上钻出来把主角吓得半死的东西，幽幽转向镜头。 　　与主角重复的剧情能给观众带来极大的共鸣，镜头又剪得太好。 　　温乔成功被吓到失声尖叫，她“啊”地躲到了抱枕后面。 　　靠，太作死了，这不是找虐吗？ 　　埋头在抱枕上好半天，温乔硬着头皮考虑要不要过去关了。画面里飘出来的尖叫声惊心动魄，她还真不敢在这种时候接受现实。 　　迟疑间，“啪”地一声，放映室内灯光亮起。 　　顾景宸微微蹙眉，他向温乔走过去，“你没事吧？” 　　刚刚听到她的尖叫声，他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到了放映室门口，他基本知道她是被吓得，不过看她半天不敢抬眼，可能真吓得不轻。 　　他还是不放心。 　　温乔缩在抱枕后，豆芽缩在温乔肩膀后，一人一猫窝在沙发上。 　　顾景宸站在温乔面前，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手又顿在半空中，最后往回收了下，自然地垂落，“温乔？” 　　“……我没事，就是看了个恐怖片。”隔了几秒，温乔和豆芽都只露出一个脑袋。 　　话是这么说，她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抱枕，不敢抬。 　　顾景宸觉得自己能理解。 　　看恐怖片可能是不少女孩的通病，怕并快乐着。明明吓得死去活来，看的过程也是被折腾得水深火热，但还是禁不住刺激的诱惑。 　　“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刚刚忘记关门了。”温乔怕他多想，指了指电子选片屏幕，“主要是，我刚刚没找到遥控器，然后你家wifi密码我又不知道，就随机播放的。” 　　她刚往屏幕上一扫，再一次不幸地与最惊悚的画面对上了眼。 　　“……” 　　半秒后，温乔再次被吓到失声，不管不顾地拽了一把。 　　确认过眼神，是想吓死她的人。 　　西洋杉木的气息充盈在鼻尖，莫名的让人安心。不过她的额头撞到一处硬邦邦的东西，不太好受。 　　顾景宸看着扑过来的温乔，条件反射地想把人一把推开。他的目光落在温乔耳后，顿住。 　　她肌肤白净，几绺发丝掩盖下，耳后似乎有一道细长的疤痕，看不明显。 　　他微微蹙眉，刚要伸手拨开，他怀里的温乔揉了揉额头，隔着衬衫，忍不住按了下。 　　顾景宸的身影明显僵住。 　　就在温乔低着头的时候，她的脖颈上落下了凉意。 　　似乎是水珠。 　　她摸了摸后颈，抬头看了眼。刚刚被吓得不敢抬眼，她完全没注意到他过来得匆忙。 　　顾景宸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来得及擦干，发梢滴滴答答地挂着水，顺着他的面部轮廓坠落。他的衬衫纽扣松了一颗，隐约能看到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该关注的重点现在的重点是—— 　　她抓的是顾景宸的衬衫，至于硬邦邦的，大概是他的腹肌，她还……按了按。 　　要命。 　　伴随着两人暧昧气氛的，是银幕上飘来的诡异的音乐。 　　温乔嗖地缩回了手。 　　她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哽了一下，决定装死。 　　“别看我，我只是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她埋头在沙发里，试图把存在感降低。 　　幸亏他不教她了。 　　翻车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惨了，这是大型连环车祸。 　　“你现在让我觉得，不教你是个损失。”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顾景宸不温不凉地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等我有时间了，就带你去补考考场转转。” 　　温乔:……？ 　　“别这样。”她自己翻了个面，面无表情地咬了一下牙，“等我有钱了，我就带你去医院，公报私仇也是种病。” 　　打断两人的是手机震动的声响，顾景宸接了个电话，走了出去。温乔松气，往屏幕上扫了眼，毅然决然地关掉了罪魁祸首。 　　通话结束时，他冷不防地问了句，“你饿吗？” 　　“还行。” 　　意识到现在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温乔怔了怔，迟疑地扫了顾景宸一眼。 　　“你不会打算做饭吧？”她略微茫然地上下扫了顾景宸一眼，“确定不是我来？” 　　虽然不太乐意当苦力，不过生命安全更重要。温乔刻意在厨艺上下过功夫，并非考虑到以后做给谁吃，而是她自己钟爱美食，“我认真的啊，我厨艺还行。” 　　“哦？”顾景宸淡然地吐出这个字音，尾音有些起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睨了温乔一眼，“不用你做，时间有点晚，我让人到家做。” 　　“太麻烦了，你把我送回去就行。”温乔淡定了几秒，还是不满地倒吸了口气，“不过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觉得我受到了侮辱。” 　　毫无疑问，他不怎么相信她的厨艺。 　　顾景宸答非所问，“那你知道，你刚刚是什么表情吗？” 　　温乔有些迷茫，“什么表情？” 　　“视死如归的表情。”顾景宸淡淡地。 　　- 　　阿姨从买菜过来到做好饭，他的视频会议已经结束了。温乔去叫他时，顾景宸立在窗前，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 　　顾景宸身上总是沉淀着清雅朗润的气质宛若从古朴水墨卷轴中走出来的一样。内勾外翘的桃花眼，英挺的鼻梁，硬朗的线条，天然酿就了一段风流韵味。 　　很撩人。 　　不管是他勾唇而笑的时候，还是凝眸看过来的时候。 　　“不好意思。”温乔屈起指骨扣了扣，“该吃饭了。” 　　顾景宸忽地敛了敛视线，他看了她几秒，淡淡地应了声，“嗯。” 　　温乔正欲转身，视线无意划过书架，某一层中有一本没有归置好的书。有什么东西夹在书里，露出来一角。 　　似乎是一张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副人格感情线比较快，主人格的话，毕竟牵扯到之前的事，别着急。 　　抱着手机睡了，要不是胳膊麻了，我可能真一觉到天亮……然后少了的更新，周五补吧，周末为了调休要补课，趁周五课少。 　　本章来个红包吧，晚安。 第26章 咬一口 　　大约年岁已久，照片有些泛黄, 只从书页间露出一角。因为她站得角度问题, 看不太清。 　　温乔晃神地空隙，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遮住了她的视线。 　　“温乔。” 　　顾景宸的嗓音清越，低声时几乎点中了声控的死穴。 　　“嗯？”温乔的注意力被分散，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你挡到它了。” 　　温乔稍怔，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身后的猫。 　　豆芽正悄无声息地躲在她身后, 肉嘟嘟的小爪子扒拉着她靴子上的配饰, 玩得不亦乐乎。 　　“……”温乔用怀疑的视线打量了几遍门的宽度, 再看看纤瘦的自己, 唇角扯了扯, “你确定我有这么宽吗？” 　　做完坏事就被发现的豆芽，自觉地往顾景宸身后躲。 　　“喵～” 　　豆芽从他身后露出脑袋, 舔了舔爪子，有点小得瑟。 　　“我看它就是因为你的偏心，才缺少来自社会的毒打。”温乔的视线直追着它，有些不爽, “你真不觉得我是受欺负的那一个吗？”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待遇竟然还没一只猫像样, 就觉得无比的憋屈。 　　顾景宸无声地笑了笑。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温乔唇角的弧度一顿，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 不知道她又想玩哪出，“怎么了？” 　　“难怪没有。”温乔佯作恍然大悟，报复性地弯了弯唇角，“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就你这所作所为，比较适合跟猫厮守到老。 　　温乔正预备着自问自答，结果不等她一语致胜，顾景宸先一语致死。 　　“为了给你留点面子。” 　　“……”温乔被噎了一下，纤浓的睫毛颤了颤，她唇角快要得逞的笑意微僵。 　　他这说的是人话吗？ 　　“乔乔的心脏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温乔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视线幽怨又柔弱，她抬手捂了下胸口，“还有不该承受的暴击。” 　　“你今年应该已经……” 　　没来由的默契，温乔几乎瞬间领会到他想说什么。 　　“不，我还小，我今年一定比你小！”温乔瞪了他一眼，冷笑着打断他，“我认真的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提年龄，我以后就找个姓顾的结婚。” 　　顾景宸眉梢一挑。 　　这算什么威胁方式？ 　　“我结婚后要是生个儿子，我就给他起名叫顾景宸，”温乔面无表情道，“以后咋俩就是母子关系。” 　　“胆儿肥了？”顾景宸深邃的眸子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没学过‘弟子事师，敬同于父’？” 　　“呸，清醒点，”温乔哼笑了一声，嗤之以鼻，“你就不配拥有我这种小可爱。” 　　被这样的视线看得心尖柔软，顾景宸无声地勾了下唇。温乔话还没说完，他忍不住伸手，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柔软的唇角。 　　“再说一遍。”他捏住了她的脸颊，似笑非笑。 　　顾景宸眉宇间的疏淡，似乎因为这一笑被驱散了，五官柔和了下来，难以言明的温柔。 　　她的目光与他交错，周遭突然安静下来，氛围变得古怪。 　　反应过来现在微妙的境地，温乔的舌尖顶了顶齿关，声音卡在了唇齿间。 　　顾景宸忽地松开手，眸色淡了下来，“你下去吃吧，我今晚还有饭局。走的时候再叫我。” 　　“哦。”温乔飞快地敛回视线，似乎急于从尴尬的境地脱身，她转身就走。 　　等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顾景宸的神色越发淡了下来。 　　他半侧过身，垂了垂视线，修长的手指将那张照片推了进去。 　　某一瞬间，他有些恍惚，他不清楚自己是在担心什么。原本就不是特别的东西，只是一张旧照。 　　人都在变，温乔未必能认出来。 　　他见过她，在小时候。 　　** 　　那是事故发生后的住院期间，也是第二人格初次出现之后。顾景宸恢复意识时，他已经置身在另一家医院里了。 　　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头一次出现这种状况，顾景宸完全理不清头绪，正预备打电话让人来接，他看到了温乔。 　　小丫头应该是从病房里溜出来的，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抱着一只绒毛熊，穿着拖鞋“卡塔卡塔”地走。 　　她跟在看诊的病人后面，亦步亦趋。 　　她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养的一只英短，似乎很想摸一摸，样子看上去很滑稽。 　　被她的举动逗得想笑，顾景宸也确实压低声音笑了笑。 　　那时候小温乔听到了，回头瞪了他一眼，结果怔了怔，丢开怀里的绒毛熊就朝着他扑了过来。 　　“哥哥，你来了！”她伸开双手抱住他。 　　他看着一头扎进自己怀里的小丫头，稍稍怔住。 　　小丫头的个子不高，还不到他的肩膀，长得倒是挺好看，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委屈地抬头，“你迟到了，乔乔以为哥哥不来了呢。” 　　他对她的话没有丝毫印象，但无意识地心软，也没扯开怀里的小个子，“哥哥遇到点事情，来晚了，我给你买礼物好吗？” 　　“真的吗？”她的眼睛亮了亮，伸手一指身后，“那我想要那只小猫。” 　　顾景宸的眉心跳了跳，实在没料到，小个子不要糖也不要玩具，倒是想养宠物。 　　这是医院，他还真没地方买。 　　转身时，小个子才注意到抱着猫的病人已经走了，撒开手到处看了看，“……没有了。” 　　“我以前也有小猫的，不过妈妈不喜欢，送走了。”她瘪了瘪嘴，有些泄气，“等我长大了，我自己住，就有机会了。” 　　“哥哥明天给你带好不好？”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买一只漂亮的。” 　　“乔乔就想要那一只，”大约是因为没摸到而委屈，她揉了揉眼睛，“不过你给我也不能带回家。” 　　“我给你买一只一样的，带它来找你玩儿好不好？”他耐着性子问道。 　　“那你不会骗人吗？”小个子戒备地看着他，“你今天就迟到了。” 　　“不骗你。”他勾了下唇，“你在哪个房间？我明天来找你，平时不要乱跑。” 　　“你今天一直不来，我才跑出来的。”她十分乖巧地点点头，“乔乔平时特别听话的。” 　　他一直把她哄到了病房门口，进去之前，她在自己口袋摸了摸，朝着他摊开掌心，不放心地叮嘱，“我可以给你糖，你明天不能不来哦。” 　　“好。”他将糖果从她掌心拿走，推了推她的肩膀，“快回去。” 　　病房内她的母亲又急又气，对着请的保姆一顿训斥，见到自己女儿完好无损，才缓了缓脸色。 　　他那边一样鸡飞狗跳，他母亲的机要秘书责问看护的人失职。 　　先前被他甩开的那些人冷汗都下来了，后来委婉地跟顾景宸表示，希望他下次从病房出来时，能带上他。 　　顾景宸对人向来客气，也没为难人，也不阻止他们跟着，只是不理会代买的提议，非要自己去宠物店。 　　所有人都以为他一时兴起，也不敢说什么。他连着逛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只外形相仿的英短蓝猫。 　　不是纯种，不过他也不在意。 　　但是第二天，他带着那只英短去找她的时候，他没见到她。 　　护士正在整理病房，腾出来给新的病人。见到他在门口晃了神，客气地提醒他，“你来找人吗？这个房间的病人上午已经出院了。” 　　她已经离开了。 　　倒也算不上失落或者别的什么，他仅仅有点败兴。小丫头可能没有那么注重说过的话，他就是有点太较真了。 　　顾景宸没再刻意找过她，一面之缘而已。 　　只是他把那只猫留下了。 　　可能这么多年形成习惯了，他有洁癖，但对英短蓝猫的耐性出乎意料的好。上一只老了的时候，新的小家伙还是这一种。 　　这件小事其实无关痛痒，短短的一个多小时相处，和一个小习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影响。 　　直到他在沪上，“初次”见到温乔，她母亲喊了一声“乔乔”。 　　原本打算离开的他，顿住了脚步，在并不知道是否是巧合的情况下。 　　** 　　顾景宸垂了垂眼睑，思绪回拢，他伸手将那本书重新摆放好。 　　他拉开了书柜的暗格，盒子里躺着一份档案袋，里面是关于她的全部资料。 　　在去斐济之前，他就知道她是谁了。 　　不过没什么意义。 　　从某种程度而言，他并不期待跟温乔有什么牵扯；或者说，他并不留恋那段时间，满溢着痛苦和不幸的时间。 　　尽管和她的一小时回忆，还算温暖。 　　- 　　也不知道触到了他什么霉头，温乔总觉得刚刚缓和下来的关系，突然冷淡了下来。他似乎刻意掐着一个恰到好处的态度，隔开距离。 　　回去的一路上，沉默了不少。 　　温乔倒也没多在乎他的态度，懒得跟他找话题，靠在车座上刷视频。之前播出过的热剧，她正在补追。 　　没带耳机，怕被他嫌弃，温乔还尽量调小了声音，将自己的存在感一降再降。 　　不过等红灯的空隙，顾景宸还是扫了她一眼。 　　温乔单手撑着下巴，眉眼弯翘，唇角会因为剧情无意识地翘起，似乎比剧中女主角更容易感同身受。 　　他是第一次知道小姑娘追剧的表情，这么丰富。 　　顾景宸单手打了下方向盘，没有言语。 　　路程其实不远，交通畅通无阻时，不过十几分钟，车子就在宿舍区的路边停好。 　　预备下车的时候，温乔才跟他说了上车来的第一句话，“麻烦你了，再见。” 　　顾景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冷淡地“嗯”了一声。 　　温乔像是习以为常，依旧不放在心上。只不过临下车时，她搭在车门上的手顿住，“等下。” 　　“怎么了？”顾景宸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 　　温乔低头，左右看了看，懊恼地吐了口气，“坑死了，我东西好像落你家了。” 　　“策划案？”顾景宸低了低视线，回想起下午他捡起来的一沓文件，他当时还简单地掠过一遍。他淡淡道，“你重做一份。” 　　他漫不经心的口吻听上去有些敷衍。 　　温乔：……？ 　　她又没麻烦他辛苦跑一趟，这人想法和提议可真独特。 　　她在心里吐槽了句“我他妈快被你感动死了，所以我准备打死你”，然后面上还算和气。 　　“Hello？”温乔不满地啧了声，“您好意思说这话嘛，知道我突然多出来这么一项负担是拜谁所赐吗？” 　　如果不是先前因为失误旷课，还倒霉到被学工部查到，她根本不用担心学分和绩点的问题。好几个朋友都是拍着她的肩膀，强忍着笑意安慰她：“有的人天天旷课从不点名，你这种特殊案例还是特殊对待吧，节哀。” 　　简而言之，她是不幸的宠儿，特殊的倒霉。 　　不过虽然是她自个儿点背，但是有退课这种想法真跟他脱不了关系。 　　所以末了温乔直勾勾地盯着他，面无表情道：“是你。” 　　似乎是被她怨念的眼神逗乐了，顾景宸很轻地笑了一下，格外清冷的五官瞬间鲜活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的方案理念就不合适，不太容易获奖。”他凝视着她，“你不如重新设计。” 　　“什么？”她的眸底掀起一层水雾，有些茫然。 　　“我看过你的策划案，宗旨偏公益性。我记得你参加的比赛，今年的评选老师不仅是高校的教授，还有一些企业家，获奖的项目这些人是要投资的。”顾景宸略一沉吟，十分耐性地跟她解释，“商人重利，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她当然能听明白。 　　如果纯粹评选，自然有人愿意“做好人”，褒扬这种公益性质的设计，但是牵扯到是否盈利，触碰到自身利益，资本家们可不傻，不会坐等被宰的。 　　她报的比赛，得奖才有学分。从这方面考虑，确实不合适。 　　看她似乎迟疑了几秒，顾景宸鬼使神差地开口:“实在觉得麻烦，等你再写，我可以帮你看看。” 　　“真的？”温乔讶异他突然的好心。 　　顾景宸移开了视线，淡声道，“你自己重新构思，我只负责看，最后给你提建议。” 　　其实话脱口而出时，他就想反悔了。说不分明具体因为什么，他对她一再心软。 　　“那也行啊。”温乔弯了弯唇角，“难得您今天做个……热心人，感恩。” 　　怕顾景宸反悔翻脸，她把“做个人”的说法换的委婉了许多。 　　“等你回去后，把你课表发我。”顾景宸半垂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薄唇掉落几个字，“我看时间。” 　　“行！回去我就把您从黑……”一时高兴，温乔差点把事实说出口了。 　　不过跟不打自招没区别，他抓关键的能力挺好。 　　顾景宸冷淡抬眼。 　　“你把我拉黑了？”他不温不凉地看向她，姿态随意、眸色淡然。 　　温乔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识相地从车子里钻出来，关上了车门，“再见。” 　　路灯的光线从车窗外透进来，他的侧脸像是被镀上一层苍白的釉。顾景宸的手肘搭在车玻璃上，他看着她的背影。 　　很烦。 　　难以言明的情绪在他心底烧灼着，他按了按太阳穴，合上了双眼。 　　顾景宸觉得自己最近不太正常。 　　出于多年的教养和习惯，他对多数人都保持着礼貌和温和，但也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其实骨子里透着冷淡，他就不是个多么走心的人。 　　所以不管是出于什么，他今天对她关心得有点过了。 　　- 　　温乔在宿舍门口撞上了陈梨。 　　陈梨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看到她走过来是面上露出微笑，“你才回来啊？之前外面的雨下的不小。” 　　“嗯，已经停了。”温乔没太想搭理她，从她身旁绕过去，低头将顾景宸的手机号拖出黑名单。 　　陈梨弯了弯唇角，语气温婉，“我还怕你之前在路上淋到呢。” 　　无聊。 　　她就站在陈梨面前，淋没淋到雨一目了然。非得多此一举问一句，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想对什么事刨根究底。 　　试探的方式让人不舒服，温乔的脚步顿住，她扫了陈梨一眼，“我打的车，怎么了？” 　　顾景宸停车的位置离宿舍楼并不近，这么远的距离，就算视力二点零再加没有夜盲症，也看不清。 　　也不知道她突然这么关心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 　　“没事，我怕你生病，你舍友回来的时候淋了雨，这会儿就有点不舒服了。”陈梨从容地看着她，水灵灵的眸子一派清明。 　　“多谢关心。”温乔回之一笑。 　　转身的瞬间她面上虚伪的笑容收住，冷淡的上了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两年的相处，陈梨无时无刻不在印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温乔对她失去兴趣，将自己的课表截图，发给了顾景宸。 　　他倒没有温乔想象中“弧长”，消息发送后，他几乎是秒回。 　　“下午两点。” 　　- 　　第二天下午，温乔如约去经济学院的办公室。 　　顾景宸应该也刚到，正将外套撂下，身形清庾瘦削，熨帖的衬衫一丝不苟，清冷的禁欲味很浓，内敛的优雅和矜贵。 　　还没说上一句话，他接了个电话，摆摆手，无声地示意温乔找个位置坐，然后就走了出去。 　　清越的嗓音从门外飘来，他的德语说得标准又抓耳。 　　温乔收拾好，找了个位置落座。她隐约听到了几个词，总觉得不太好，百无聊赖间，自己翻出来耳机，继续手机追剧。 　　他的声音被隔绝。 　　顾景宸挂断了电话，进来前就看到温乔在专注地看着什么，她似乎挺开心。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低头扫了眼。 　　似乎并不是上次她追的剧，但是男主是同一个人。温乔看得挺入神，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顾景宸忍不住挑了下眉。 　　他撂下合作案和一大堆事来教她写无聊的策划，她倒好，在无视他的同时，兴致勃勃地追剧。 　　“很好看？”顾景宸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嗯？”温乔没设防，被他吓了一跳，茫然地摘掉了耳机。 　　顾景宸无声地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 　　“是挺好看，”温乔下意识地随他看了眼，然后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你不知道二硕多会撩人，他真的是年轻多金浪漫深情，绅士体贴还忠贞不渝。” 　　温乔觉得自己长期单身，除了因为心理学这个专业，让自己的性格变本加厉以外，偶像剧男主的荼毒也不容小觑。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温乔看了眼屏幕里的李钟硕，弯了弯唇角，“他是真的很帅。” 　　可能是对她彻底无语，顾景宸没搭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宸哥: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注意】怕大家凌乱，说一下—— 　　1.这是主人格关于女主的小时候，只有住院后，本章写的一小时。女主除这一小时外，还有前一天和副人格的记忆。 　　2.而副人格除了医院的记忆，还有事故发生的过程里，主人格和女主失去的回忆。他是全部都记得的。 　　3.开头男主为什么帮女主，还有副人格为什么知道女主是小时候遇到的，本章说了。第一章见面后，去斐济之前，就调查了。 　　4.什么时候掉马甲，不远了，不过我想让掉马甲之前互相喜欢。因为我觉得，小时候的玩笑话和感情，不足以在长大后兑现。男主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先让他们互相钟意。 　　不知道我这么解释，能不能明白。我尽力了…… 第27章 咬一口 　　温乔兴致勃勃地说完，才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 　　顾景宸就站在她身侧, 身姿清瘦挺拔。他单手搭在桌边, 视线清冷，似乎有那么点心不在焉。 　　好像冷场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说的这些有点无聊？”温乔眨了下眼, 眉尾抬起一点，“我有时候一被问就容易话多，完全顾不到别人会不会烦。” 　　其实他如果嫌烦也挺正常。 　　前段时间微博还有热搜:“男票永远get不到爱豆的颜值”。自古有文人相轻，同性相斥, 可能颜值高的人, 心气傲, 看不上别人。 　　“不会。”顾景宸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扣了下, 嗓音寡淡又平静, “不无聊。” 　　温乔将他的神色和动作尽收眼底。 　　她心里暗暗得意，难得抓到他破绽百出的一回。往常他太过不动声色, 面上没有太多情绪，总是挂着流水线批量生产出来似的微笑，让人琢磨不透。 　　也许是职业病作祟，也许是从他脸上看出破绽让她觉得有意思, 温乔几乎脱口而出: 　　“骗人。” 　　顾景宸微微抿了抿唇，漠然的黑眸情绪松动。 　　“视线向右瞥, 肢体动作放慢，还有话语无意义重复，在微表情和微动作研究上，是典型的撒谎。”温乔弯了弯唇角, 她抬眸看向他，眸底含着笑意，“你心里肯定不服气。” 　　“你真的一点都不擅长哄人开心。”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尾音微微调高，浸润着愉悦的意味儿。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顿住。 　　“……”顾景宸不温不凉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桃花眸淡寂。 　　似乎受到这句话的影响，这次没有了任何可以被捕捉到的表情和动作。 　　温乔暗暗后悔自己话说得太快，没经过大脑。她好像还没跟他熟到可以拿他打趣的地步，居然蠢到直接揭穿了。 　　“不过不服气也是合理的，你也很符合这些条件，”她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试图把这个话题圆回去，“我朋友每天都在念叨你年轻多金帅气有才华。” 　　大约觉得说服力度不够，温乔又补充到，“我也这么觉得。” 　　顾景宸半垂着眼，薄唇带起一个弧度，“恭维？” 　　“不是。”温乔腹诽他还挺难敷衍，还是顺着他的心意道，“就算是恭维，那也是发自肺腑的恭维。” 　　也不算违心，他确实容易让人一见钟情。不过温乔今天这么会说话，还是出于有求于人的考量。 　　万一他计较起来，策划案没弄完，又翻脸了怎么办？ 　　顾景宸不以为意。 　　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他淡淡地问了句，“有思路了吗？” 　　“嗯？”温乔被他冷不防地问得有点懵，旋即反应过来，“嗯……有点。” 　　“有点？”顾景宸低声笑了笑，似乎有点刻薄的意味。 　　“就是，也不能说完全没头绪，我只是还没敲定。” 　　突然改掉比赛策划，温乔全然没有准备，再加上这次是个人准备，没有其他人合作，思路难免受限。她是有点想法，不过还没敲定。 　　“嗯。”顾景宸微微眯了下眼，无声地勾了勾唇，“你刚刚那么放松，我以为有把握了。” 　　薄薄镜片后，他的桃花眸沉淀着暗色，冷淡又嘲讽。 　　“……”温乔被噎了一下。 　　虽然他之前没有反唇相讥，但是他现在分明就是在计较自己刷视频的行为和之前那番话。 　　行吧，他是真的挺记仇。 　　顾景宸垂了垂视线，还是司空见惯的冷淡，“你要是没有更好的思路，就从评委身上下功夫。” 　　温乔还以为他要怂恿自己收买评委，正准备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告诉他自己有多正直，他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他的手指修长，手腕到指尖的线条流畅。衬衫袖口规矩地扣到腕骨，一枚木质的袖口，与印象里的冷淡格格不入。 　　“这是所有除教育界所有评委的公司资料，”顾景宸一手翻开文件夹，“你可以对症下药，选个讨巧的课题不难。” 　　温乔稍怔。 　　虽然在竭尽全力考虑什么样的课题更吸引人，不过采用这种方式她还真没想到。 　　“你先自己看，有想法了告诉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温乔扫了一眼，心说他今天好像真的挺忙。 　　顾景宸只淡淡地扫了眼，后续直接没搭理。 　　“我可以拿回去看，你今天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忙的，我有不理解的地方再问你。”温乔觉得自己还算体谅人，十分贴心地建议道，“这样行吗？” 　　只是他不怎么领情。 　　顾景宸抬了抬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乔被他盯得心里没底。 　　她真想要说些什么，顾景宸敛回了视线，淡淡地应了一句，“嗯。” 　　- 　　耗了一下午，温乔基本把策划案的大致框架构思好了，接下来需要着手准备市场调研和相关资料。 　　遇到一个不确定的问题，又不想打电话打扰，温乔选择发短信这种会被随机时刻看到的方式。 　　问题篇幅有些长，短信发送出去的时候被拆成了三条。 　　温乔做好了可能会被弧很久的准备，结果他回复地挺及时。 　　〔手机号是我的微-信号。〕 　　虽然是没头没脑地一句话，但温乔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在考虑过顾景宸的性格和做派后，温乔微妙的心情一扫而空。 　　算了吧，他根本不可能想那么多。 　　温乔从通讯栏里找了找号码，申请了好友。 　　这次他没有及时回复。 　　不过现在，温乔也没功夫盯着手机动态，她还要应付林锦。 　　在学院撞见温乔的林锦，像是找到了一个新乐趣，拽着她大半天，刨根究底。直到温乔交代得清清楚楚，她还不尽味。 　　“你逃个课，你们关系就好到一对一贴身辅导了？”林锦上上下下打量了温乔一遍，“我酸了。” 　　“首先，这两者根本没有因果关系。”温乔唇角抽动了一下，“其次，你能不能别形容得那么龌龊？贴你妹的身。” 　　“反正我要是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发奋图强，斩获头奖。”林锦一字一顿道，“然后顺手跟教授……嘿嘿嘿，走上人生巅峰。” 　　“拉倒吧，你肯定是看完帅气的教授，然后帅气地睡着了。”温乔毫不客气地打击她，“策划案是什么？它配不上你的注意力。虽然你现在想上他的课，也没用了。” 　　对温乔的一针见血，林锦已经免疫了。 　　“我不管，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多么妙的机会！”林锦眨着眼睛，有点儿兴奋，“教授他还收徒弟吗？可以端茶倒水陪聊陪玩的那种。” 　　“你干脆问问他缺不缺陪-睡暖-床的。”温乔摇了摇头，有些嫌弃。 　　林锦默了两秒，似乎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我错了，我不该试图从你身上找到道德底线的。”温乔撇撇唇，“不过容我提醒你，就你刚刚幻想的那些，你活在梦里。” 　　“怎么了，不乐意了？”林锦纤眉一挑，半试探半揶揄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吃醋了？” 　　任何年龄段都不影响女孩子凑到一起，分享帅气小哥哥这种存在。不过往常在这个话题上，温乔跟她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兴致缺缺。 　　有时候温乔被她烦得没边了，就会面无表情地奉送一个字，“滚。”一副“你丫起开，别耽误我学习”的架势。 　　所以今天温乔能跟她聊这么久，还为几句玩笑话较真，特别稀奇。 　　“我是陈述事实。”温乔面上毫无波澜，她淡淡道，“就我对他的了解来看，他会冷淡又客气地拒绝你，然后不温不火地讲解师生-恋到底有多么不可容忍。虽然他现在不是你老师，一样不妨碍他拿一堆精妙绝伦的词汇教训你。” 　　温乔对他的体验可太深刻了。 　　总得来说，绝大多数时候他不计较，也可能是懒得耗费时间交流。但一较真就堵到别人哑口无言，一口气喘不上来。 　　温乔习惯一语致胜。 　　而他常常一语致死。 　　在这个问题上，温乔由衷地感激自己还算口齿伶俐，不至于被折腾得太难看。 　　说罢，温乔看了看林锦，摇了摇头，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林锦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尽管温乔什么都没说。 　　“你变了乔乔。” 　　温乔还没说什么，就见到林锦一脸悲痛。 　　“以前的你从来不会因为一个男人怼我的，还是一个只认识了短短几个月的男人。”林锦捂了捂胸口，“啊，我们多年姐妹情分，真的要因为一个男人断了吗？” 　　“你又在演什么情景剧？”温乔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 　　“放心吧，乔乔虽然无情，但锦锦有意。”林锦心有戚戚然，假装抹了一把眼泪，“锦锦选择放手，锦锦肯定不会跟乔乔抢教授的。” 　　“你怎么穿品如的衣服？”温乔咝地吸了口气，“还用人家化妆品？” 　　林锦充耳不闻，继续飙演技，“我只是难过，从此以后，锦锦在乔乔心里不能排第一了。” 　　“对不起，虽然很感人，我还是要打断一下，”温乔无动于衷，“锦锦以前在乔乔心目中也不能排第一。” 　　“……” 　　林锦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瞬间崩掉。 　　“我数数，你前面也就……几百号人吧。”温乔抬头，眨了眨眼，“没办法，谁让乔乔这么优秀呢。” 　　“……” 　　“不过别担心，虽然锦锦整天在外面勾搭小哥哥，但是乔乔忍着痛给心底锦锦留出一席之地。”说罢温乔突然叹了口气，“看看，乔乔是个多么善良又可爱的女孩子。” 　　林锦抄起手包就要揍她，“我可去你妈的，我忍你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乔妹:Hello？加个好友还弧长，拉黑吧。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g是软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N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咬一口 　　“露馅了啊，”温乔闪了闪, 露出一副看破一切的表情, “咱俩也就是三分钟塑料情，扮演什么姐妹情深。” 　　“绝交！”林锦隔着桌子揍她, “现在就绝交！” 　　“你能不能注意点？这是自习教室。我不跟你瞎胡闹，”温乔捂着耳朵躲开，“我结题报告还没写。” 　　话是这样说，温乔下意识地扫了眼手机屏幕。 　　我日。 　　没有任何动静, 她的好友申请依旧没通过。 　　前面还秒回, 现在直接鸽了, 他总不会变-态到为了捉弄她, 连加个好友这种小事都不放过吧？ 　　温乔琢磨了一下这种推测的可能性, 终于忍不住腹诽: 　　无聊，幼稚, 神经病。 　　- 　　顾景宸其实在开会。 　　偌大的会议室里，十分安静，策划组负责人正在投影前做汇报，末了提出了新方案。一时间绵里藏针的纷争还未落幕, 质疑和挑刺声又迭起，还是为着新旧方案哪个更可行。 　　嗡嗡——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着, 旋开一个弧度。 　　坐在主宾位上的顾景宸，垂了垂视线——这原本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他并未打算理会。但是这一条未拆，下一条消息紧跟着弹了出来:一连三条, 无一例外，全是学术问题。 　　是温乔。 　　顾景宸实在有点看不过眼，他反常地在会议上开了小差，回复了句。 　　也许是因为温乔往日给他留下的“顽劣”印象根深蒂固，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想不出她问问题时严肃认真的表情。 　　他倒是能想象出来她微扬着下巴，眸色黑亮，得意得像一只偷到葡萄的小狐狸。 　　莫名的有些滑稽。 　　被没来由的念头愉悦到，顾景宸突然勾了勾唇，低声笑了笑。然后他又有点惋惜地，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 　　底下沙沙的书写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骤然停息，在投影前作汇报的负责人声音戛然而止，一众精英齐刷刷转头看向他。 　　整个会议室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身上。 　　“顾总？”负责人最可怜，他迟疑了片刻，出声时他自己都感觉声音都有点发虚。 　　他实在眼拙，完全没想出来自己刚刚的报告有什么问题，竟然把老板给听笑了。 　　顾景宸面上的笑容淡了淡，刚刚的一切像是幻觉一样。 　　他将手机倒扣，若无其事。 　　“继续。” 　　在会议的后半程，这点丢人的小插曲，让顾景宸再也没翻开手机。所幸不管底下的人多好奇，也没人有胆量拿他开玩笑探他的底。 　　不过这一拖就是一个多小时。 　　等会议散了，他点了通过，一条消息像是被提前设定好了一样，直接弹出: 　　〔想必是我网卡了，好友申请半天没发出去。〕 　　顾景宸猜得出来温乔抱怨时不爽的神情，眉梢难得带出一抹清淡笑意。 　　〔我在开会，刚结束。〕 　　〔哦，那你辛苦。〕 　　〔开了一小时二十三分钟，您可真优秀。〕 　　顾景宸稍怔，停了几秒。 　　小丫头的出人意料还真是层出不穷，他从没想过她会跟自己计较到几分钟。 　　也许是察觉到不妥，消息几乎是被温乔秒速撤回。然后隔了很久，她都没有再说什么。 　　生气了？ 　　顾景宸半垂着视线，无声地勾了勾唇。 　　〔写完了告诉我。〕他刚刚输入了几个字，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小景，上周我去法兰克福出差，在弗洛伊德研究院遇到了Mr.Mayo。他这两天会来国内参加学术交流会，我希望你们能见上一面。〕 　　刚刚拨起的兴致瞬间索然，顾景宸的面色淡了下来。 　　——在心理学上，DID并非疾病，药物治疗也没有太大效果，但它需要合适的心理干预。 　　——我想，你最近可能触发了“唤醒”他的诱因。小景，我能感觉得到，你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这不是谁的错，没人需要为此负责。 　　上次在京大和崔教授交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顾景宸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按下删除的瞬间，像是有意不让他今天安稳一样，新的通话接入。 　　是他母亲。 　　顾景宸唇角的弧度一顿，将手机撂到了会议桌上。 　　没有挂掉，也没有接听。 　　烦躁感勾起了烟瘾，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咬着一根烟，无声地点燃。 　　“砰砰砰——” 　　“顾总，有位客人要见您。”秘书在他身后，恭恭敬敬道。 　　“不见。”顾景宸的眸色很淡。 　　青色的烟雾缭绕上升，笼罩着他的面庞，看不分明他的情绪。 　　秘书没有及时离开，她迟疑了几秒，欲言又止，“您恐怕必须得见……” 　　顾景宸动作顿住，他转过身，眸色沉了沉。 　　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正站在会议室门口。她保养得很好，大约是职业素养的关系，气质神韵不必说，身姿端直笔挺，看着就是飒爽英姿的一股范儿。 　　除了，她现在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妈。”顾景宸掐灭了香烟。 　　秘书飞快地垂下头，将茶水放下，一言不敢发，无声地退了出去。 　　叶岚的视线落在他丢在桌上的手机，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已经忙到需要我亲自跑过来提醒你吗？” 　　“妈，我没那个意思。” 　　叶岚无声地落座，抿了口茶，也没有心情跟自己儿子兜圈子，“今晚去家宴，不要让我提醒第二次。” 　　顾景宸扯了下唇角，“您可以自己去，我没兴趣见他。” 　　“谁？你知道自己在称呼谁？” 　　啪地一声，杯盖砸在了杯子上，没有声色俱厉，不过叶岚显然压着火。 　　“你现在还需要我来耳提面命，才知道怎么说话做事吗？你以为谁给你的权利让你站在这里？”叶岚揉了揉眉心，冷声道，“你，还有你爸，从没有一个让我省心过。” 　　会议室内沉寂了几秒。 　　“妈，我从未想要您为难，我只是不理解，”顾景宸的眸色依旧淡然，“一个能牺牲自己亲人谋取利益的人，我到底为什么要原谅他，甚至尊重他？” 　　他轻嗤了一声，“因为形同虚设的人伦纲常？还是，可有可无的血缘关系？” 　　“景宸！”叶岚拔高一声呵斥道，她的视线凌厉地从他面上掠过，“我说了，当年的事，不是你想得那样。” 　　周围的气氛变得僵硬。 　　对峙只持续了几秒，叶岚似乎放弃了跟自己这个偏执的儿子交流，淡声道，“你如果想学你哥，关一个月禁闭才能清醒的话，我就成全你。” 　　叶岚趁着脸色从会议室离开后，秘书才为难地进来，她低声道:“顾总，夫人来得急，我……” 　　顾景宸摆了摆手。 　　不知道在会议室内站了多久，他按了按眉心，在空荡荡的房间内低声嘲讽，“我也希望不是。” 　　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回答叶岚的问题。 　　他愿意相信不是，自始至终都愿意。即使他猜到自己可能被放弃的那一刻，他也愿意。 　　如果当年，他不曾亲耳听到的话。 　　字字诛心。 　　良久，久到他快没有时间概念的时候，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微-信的聊天框弹了出来。 　　〔我这周四之前就能搞定。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直觉是个微妙的东西，顾景宸掀起眼皮淡淡扫了眼时间，阴霾的情绪被搅散一角。 　　一小时二十三分钟，不多不少。 　　她还真是半点吃不得亏。 　　他看着对话框很久，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的面容来，然后鬼事神差地，将电话拨了过去。 　　“喂？” 　　接通电话的那一刻，他像是清醒过来一样，微微皱了皱眉。 　　温乔听到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因为看穿了自己之前的小心思，想要兴师问罪。 　　“那什么……我刚刚上课，没及时看到您的消息。”她轻咳了一声，标准示范了一遍“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景宸听着她不打自招似的解释，无声地翘了翘唇角，“你跟别人说话也这样吗？能不能别您呀您，很别扭。” 　　“嗯？”温乔辩驳了一句，“这不是你们这儿的说话习惯嘛，我是被一本地姑娘带跑偏了。” 　　顾景宸猜她说的那人字正腔圆，很有味儿，不过温乔说话带着南方的特色，听起来是另一种感觉。 　　温乔在通话另一端迟疑了片刻，问道，“您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他只是想听她说话，随便什么。 　　意识到这念头十分荒谬可笑的时候，顾景宸也真的无声笑了笑。 　　他的嗓音却清寒薄寡，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没什么，就是告诉你，周四有时间。” 　　“哦，好啊。”温乔稍怔。 　　在他打算挂掉电话时，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什么？”他顿了顿。 　　不等他继续说什么，温乔声音有些不自然，“算了，你别理我，我这可能真的是……职业病，对，职业病。” 　　她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温乔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木然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最后牙疼似的捂着脸，忍不住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 　　多管闲事，有病。 　　- 　　周四下午，风清日朗。 　　温乔掐着点，比上一次早到了一会儿。她刚准备进经院大厅，看到他的车子划过。 　　她又退了回去。 　　在顾景宸将车停稳的时候，她站在他车侧，屈起指骨，轻轻敲了敲车窗。 　　车窗又下降了几分。 　　顾景宸不明所以地睨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子暗了暗。 　　“给糖。”温乔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倾身，趴在他的车窗边摊开手心，弯唇笑了笑，“不给糖，就捣乱。” 　　作者有话要说：　　宸哥在会议上想到乔妹，低声笑了笑，又摇摇头。 　　在座明里暗里各种纷争的各位内心ost: 　　①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②他是想炒谁的鱿鱼…… 　　③老板，虽然你笑起来很好看，但是这么紧张的氛围下，真的有点惊悚。 　　这章有些剧情是必须走的，忍一忍，后面是糖了。毕竟，最后一句话，你们应该能猜到是什么节日到了(?▽｀)ノ? 　　我刚到家，一在路上就不舒服，总想睡觉，很抱歉最近因为三次元一些事，心态不好，来晚了。五一期间，会补上的。 　　〔明天双更合一六千字，补缺了的一章。〕 　　〔本章全部红包掉落，时限下一更更新前〕 第29章 咬一口 　　清澈的瞳仁含着笑意，温乔的眉眼纤丽, 睫毛弯翘, 微微上挑的眼尾缓出一抹勾魂夺魄的意味。 　　顾景宸凝眸看着她，一手拉开了储物盒, 嗓音清越，“自己拿。” 　　储物盒里塞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各式各样，包装精致又小巧。随着他拉开的动作, 有几颗糖“哗啦啦”地滚落出来。 　　“……”温乔微诧, “你知道今天, 啊不, 你过万圣节啊？” 　　她其实没真打算讨糖吃, 她就是想跟他说，万圣节快乐。 　　“嗯？”顾景宸拢了拢眉, 大约是刚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节日。 　　显而易见，和她猜想的如出一辙，他准备的这些糖果，并不是因为今天是万圣节。他怕是根本不过这个节日, 甚至有可能，他根本不会刻意去想今天有这个节日。 　　那他一个单身男士, 能在车上藏这么多糖果，实在是颠覆了她的印象。 　　总是有点莫名的耐人寻味。 　　“谢谢啊。”温乔瞳仁晃了一下，胡乱抓了一把。 　　似乎想到了什么，温乔又从自己的背包里翻了翻, 摸出一个礼盒，“喏，这是给你的。” 　　她的指尖微凉，无意间从他的掌心轻轻划过，将礼盒塞到他手里。 　　顾景宸眸色深沉，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万圣节快乐！”温乔后退了半步，站直了身体，轻声笑了笑，“那我先过去了？” 　　顾景宸低了低视线。 　　一个十分精致的黑色礼盒，系好的丝带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铭牌，正面印着意大利花体字:TiAmo，背面是鎏金色的小字注解—— 　　“TiAmo在意大利语中是我爱你， 　　在法语中是我爱过你， 　　遇见你的那一天， 　　我希望我在意大利。”① 　　她应该是没注意过包装盒上的字迹的，要不然不会送得这么顺手和轻易。 　　不过，有什么要紧？ 　　顾景宸拇指摩挲着盒子的边缘，将小礼盒装进了风衣，无声地翘了翘唇角。 　　- 　　纯白的铃兰花花香微甜，从窗口吹过来。因为课程性质特殊，经院分配出来的这间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使用，也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第二次进他的办公室，温乔就有点熟门熟路。她将U盘里的文件调出来，然后站在一边，将电脑推给他。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扫了她一眼，眸色淡然:“我现在不教你了，你不用这么拘谨。” 　　温乔正要反驳他，他嗓音缓淡地说道，“你可以找个位置，坐下。” 　　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温乔目光闪了闪，轻手轻脚地搬了个座椅，坐到了他身边。 　　顾景宸浏览了一遍，他过目东西的速度飞快，不过记忆力却出人意料地好。 　　“写得不错。”顾景宸眉尾抬起一点，“不过市场背景这块简练点，删掉三分之二，后期的数据分析可以再添。还有你后面给的报表数据不太对，重新查一遍。” 　　虽然料到了他可能会先扬后抑，不过，她还真没想到他的“写得不错”后面，跟了不少东西。 　　温乔其实挺好奇，他到底从哪里看得出来数据不对。不过怕自己弄错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核实了一遍。 　　事实证明，她确实输错了数。 　　“我能不能问问，你怎么知道数据不对？”温乔终于忍不住好奇。 　　“前两天在财经杂志看过。”他漫不经心地答了句。 　　“……” 　　行吧，她低估了他对数字的敏感程度。 　　温乔决定不再继续追问他是怎么记住的，这种提问简直是自杀式行为: 　　自取其辱。 　　温乔抱着电脑，坐在顾景宸对面，开始修改完善。顾景宸似乎在处理文件，端正地坐在那，眉眼清俊，眸色淡然。 　　办公室没安安静静的，不可思议的恬淡。 　　将近大半个小时后，快结束时，温乔伸了个懒腰，从背包里摸出一瓶果汁来。她边看着屏幕上的文件，边伸手拧了拧。 　　纹丝不动。 　　真撞见鬼了，虽然她平时喜欢装柔弱少女，但是手劲儿也没小到拧不开瓶盖啊。 　　温乔擦了擦手心，郁闷地跟一瓶果汁较劲。她扫了眼对面的顾景宸，又扫了眼死都拧不开的玻璃瓶。 　　算了，她放弃了。 　　温乔趴在办公桌上，绕开面前的电脑，伸手将手里的花茶递了过去。 　　他大约是太专注了，根本没注意到。 　　“顾……”温乔想起他先前纠正自己称呼的话，停顿了两秒，像是在适应，“景宸？”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是带着情人间低语般特有的温婉娇媚。 　　顾景宸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了抬视线，薄唇中磨出几个字来，“你好好说话。” 　　“哦。”温乔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喊那句“景宸”的杀伤力。 　　她的下巴还担在手肘上，眨了眨眼，捏着手中的玻璃瓶，戳了戳他的手肘。 　　顾景宸垂了垂视线，接了过来，然后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手中的玻璃瓶，似乎在迟疑。 　　温乔见他拧个瓶盖还要这么为难，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没女朋友吗？” 　　至于吗？ 　　这年头没女朋友都不能帮忙拧个瓶盖了？ 　　温乔在心底义愤填膺。 　　大约她的抱怨起到了效果，下一秒，顾景宸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自然而然地拧开了瓶盖，然后他微皱着眉尝了一口。 　　温乔看着他微扬的下颌线还有滚动的喉结，耳畔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的瞳孔扩大了几秒。 　　我日。 　　温乔张了张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喝了？” 　　“嗯？”顾景宸沉默地看了她两秒，薄唇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扫了眼，确定不是什么过期饮料或者非食用有毒的东西，才重新看向她。 　　顾景宸微蹙着眉，“不是给我的？” 　　“不是，”温乔咬了下嘴唇，视线古怪又尴尬地盯着他，“这是我的水。我刚刚拧不开……” 　　顾景宸似乎是缓了一会儿，才接受了，这水真不是给他的。 　　他被她那温软的一声炸得不轻，接过玻璃瓶的时候根本没有细想。 　　当时他的脑海中只是飞快的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我不渴”、“我不喜欢番茄汁”、“拒绝了会不会不礼貌，她看上去不高兴了”…… 　　最后他为了“接受她的好意”，尝了一口不是多么喜欢，甚至有点讨厌的饮料。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温乔，她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玻璃瓶看，也不知道是真的十分喜欢喝，还是纯粹在心疼这瓶饮料。 　　顾景宸沉默了片刻，提议道，“我下去给你买？” 　　“不用不用，”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温乔连连摆手，最后声音细弱蚊蝇，“水不重要……” 　　顾景宸视线一顿，温乔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喝了也就喝了，她再抠门，也不至于为了一瓶饮料跟他斤斤计较，多丢人现眼啊。 　　可重要的是，她早上还喝过一小口啊！ 　　温乔看着他漂亮的下颌线和微抿的薄唇，盯着他纠结了半天，下意识地舔了下唇角。 　　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啊？ 　　被难以言明的心虚灼得难受，温乔的目光闪了闪，她总觉得从脸颊到耳畔的每一寸，都像是烧了起来。 　　温乔肩膀缩了一下，默不作声地将头埋回电脑前。 　　算了。 　　就顾景宸有洁癖这个问题来看，她觉得还是不说实话比较好。 　　不过事实证明，装死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隔了一会儿，温乔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她后悔得牙疼，一遍遍谴责自己在办公室喝饮料这种闲得胃疼的行为。 　　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下，温乔飞速地将策划案的修改收尾，将电脑转向顾景宸，“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顾景宸过了一遍，终于微微颔首，“可以。” 　　温乔松了口气，心说再跟他待下去，她都快要被这种折磨人的感觉弄得窒息了。 　　他看着她一副解脱了的表情，情绪有些复杂。 　　- 　　收拾好东西，出了学院大厅，温乔看到了抱着课本等在外面的林锦，一拍额头，“啊，对不起，我差点把你给忘了。” 　　她跟林锦原本约好了，傍晚一块去郊外的寻奇者俱乐部。今天是万圣节前夕，俱乐部组织了角色扮演等一系列的万圣节主题活动。 　　不过之前的小插曲让她昏了头，全然忘记提醒林锦，她一时半会出不来，不用在外面等那么久。 　　“亲，我从下课过来等得都快长毛了，”林锦唇角抽动了一下，心情有点炸裂，“你就告诉我你把我忘了？” 　　温乔轻咳了一声，绕开她钻到了副驾驶座，“可能是我太热爱学习。” 　　“……别狡辩了，我心凉了，你完了。”林锦抄起课本就要揍她。 　　课本快要砸到温乔身上的时候，林锦突然住了手，规规矩矩地在车边站好。 　　温乔正诧异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林锦亲切又温柔地冲着她身后招了招手，“顾教授好。” 　　顾景宸视线一顿，微微颔首。 　　林锦似乎挺遗憾找不到继续交谈的话题，微叹了一口气，钻进了驾驶座，启动引擎。 　　温乔嫌弃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恨不得直接动手摁住林锦，她压低声音道，“咱还能不能矜持点了？太丢人了。” 　　“呸，矜持能让你找到男朋友？”林锦对她的提议嗤之以鼻，“我这是为了你好，理解一下爸爸替你终身大事担忧的心情。” 　　“滚！” 　　对林锦无时无刻不忘记口头占便宜的行为，温乔表示强烈斥责，“你能不能不要把黑锅推给我，你撩汉和我有什么必然关系？” 　　完全没把温乔的话听进去，提前亮起的油表指示灯让林锦眸色亮了亮，她降下车窗。 　　温乔甚至没反应过来林锦的用意，林锦已经激动地叫住顾景宸，“教授，我油不够了，现在要去加油。” 　　她听着还挺兴奋？ 　　温乔心底咯噔一下。 　　听到林锦的开头，她基本可以预见她下一句会是什么了。可惜林锦没有给她阻拦的机会，语速飞快地提议道: 　　“你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先把乔乔送到俱乐部？活动快开始了，要是迟到了，会错过好玩的东西。” 　　说着林锦还微叹了口气，“要是真错过了，那就太可惜了。是吧，乔乔？” 　　“……”温乔一口气梗在了喉管里。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如果非要回答，她已经想冲着林锦咆哮了: 　　是个鬼。 　　不过，她这理由说得多么充分而体贴。温乔甚至怀疑，林锦这么多年的聪明才智，都用在这点小花招上了。 　　顾景宸薄唇微微抿成了一条线，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人，眸色淡寂，似乎没打算拆穿。 　　“要不还是我去加油吧？”温乔眉心突突地跳，皮笑肉不笑地推了推林锦，“你先去玩，错过了不是很可惜吗？” 　　“不。”林锦大义凛然地拒绝了，“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人，不差这一次。” 　　温乔:……？ 　　被林锦乐于助人的精神感动得一塌糊涂，温乔心底甚至油然升起一种就地捶死她的冲动。 　　大约是被两人双口相声似的对话逗乐了，顾景宸无声地勾了勾唇，嗓音沉缓。 　　“下来，我送你。” 　　两人低声的争论戛然而止。 　　温乔怔了怔，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副驾上，直勾勾地看着顾景宸。 　　也许是因为车内的光线问题，从窗外投进来的光线在他的面庞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另一侧的阴影衬得他眉骨更加深邃，鼻梁更加英挺。 　　“会不会太麻烦了？如果你有事的话，不用非得跑一趟的。” 温乔委婉地表达了他不需要挺林锦瞎扯。 　　出人意料的，顾景宸淡淡道，“没事。” 　　“听到没，别耽误人太多时间。”林锦忍不住想笑，漂亮的眼睛转了转，满脸都写着“不用客气，我就是这么助人为乐”。 　　温乔慢吞吞地下了车，身后是林锦愉快的一声，“教授再见！玩得愉快啊。” 　　然后林锦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和留恋，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靠，她还真走了？ 　　温乔唇角微微动了一下。 　　几乎是下一秒，一条消息从手机屏幕上弹了出来: 　　〔感动吗？〕 　　感动你妹。 　　现在他说不定以为是她蓄谋已久，跟自己朋友提前设计好了这么糟心又劣质的一出。 　　而且温乔很想问问林锦，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认真地觉得她嫁不出去？这种焦急的推销方式，她不要面子的吗？ 　　还能有比现在更尴尬更坑爹的情景吗？ 　　半分钟后，温乔发现，还真有。 　　林锦才刚走，电话紧接着就打回来了。 　　通话时林锦还特地抬高了声音，似乎怕特定的人听不到，“我临时有事，去不了了，票不是都在你那里吗？要不然你们玩吧，机会别浪费了。” 　　“林锦……”温乔话还没说完，通话被挂断了。 　　〔你到底搞什么？〕温乔无言地给她发消息。 　　〔你刚刚没回复我，我以为你还不够感动呢。所以，姐妹儿这次送佛送到西，成全你们。〕 　　温乔被她的逻辑震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回复难道不是因为对这骚气的举动无语吗？难道不是在无声地谴责林锦，让她适可而止吗？ 　　然而林锦用行动验证了，变本加厉是她一贯的行动准则，没有最刺激，只有更刺激。 　　温乔后槽牙咬合，继续回复，〔woc，你现在让我怎么办？〕 　　〔上啊，上他啊！把握住机会啊！〕 　　〔祝早日生米煮成熟饭！不要太感激我，玩得愉快，爱你哦～〕 　　刚刚顾景宸顶多误会她，为了蹭车费尽心机；现在好了，她成了为了约会不择手段了。 　　林锦是魔鬼吗？ 　　温乔深吸了口气，偷偷瞄了眼面前的顾景宸。 　　他替她拉开车门，看上去依旧是斯文温润，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似乎浑然不在意刚刚的事和被硬塞过来的她。 　　温乔很想说什么，张了张唇，最后欲言又止。 　　见到她久久不上车，顾景宸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情绪，毕竟她现在满脸都写着“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说”。 　　他的嗓音清润，“怎么了？” 　　温乔微微抬头，清澈的眸子无比认真地凝视着他，正色道，“我其实，很矜持的。” 　　所以刚刚真的不是她的主意，她是清白的。她十分想解释清楚自己的无辜，不过，这举动显然是越描越黑。 　　因为矜持”二字刚一出口，顾景宸就短促地笑了声。 　　是被她这话逗笑的。 　　“你不信也就算了，非得要取笑我吗？”温乔瞪了他一眼，隔空踹了一下，“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我认真的。” 　　顾景宸眉梢一挑。 　　不过三两句话，小丫头又原形毕露了。轻软温柔都是假象，伪装不了多久，她都经不起几句话撩拨，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意料之内，这才像是她该有的样子。 　　顾景宸退了半步，淡声提醒她，“尊师重道。” 　　“你都不教我了，咱们师徒关系已经凉了。”温乔冷笑，“扯什么师徒情深？” 　　“我随时可以回去教你，”顾景宸不温不凉地睨了她一眼，“在你这节课结课之前。” 　　“……” 　　被这句威胁拿捏得死死的温乔，幽怨地抬了抬视线，将目光落在了身侧的超跑上。她对着这辆车，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银灰色的敞篷车，克莱斯勒ME412。 　　“温乔，我刚开了不到两天。”顾景宸视线顿了顿，他眯了眯眼，嗓音沉了下来，透着股寒气。 　　威胁的意味分明。 　　温乔纤眉一挑，似笑非笑地啧了声，“哎呀，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划一道，好心疼的哟。”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钱我也不用你赔，”顾景宸懒懒散散地睨了她一眼，勾了下唇角，“你分就没了。” 　　“……” 　　顾景宸漂亮深邃的桃花眼自上而下看了她一遍，不咸不淡地继续补刀，“我听说你们学校没有补考了，是吧？” 　　他还没完没了了？ 　　“顾、景、宸。”温乔后槽牙咬合。 　　从某种程度而言，她真的觉得顾景宸一定是家世太好，才缺少来自社会的毒打，欠收拾欠教育。 　　“没事，你继续。”他的唇角缓出一抹笑意。 　　“我懒得跟你说了。”温乔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钻进了副驾驶座，“今天的乔乔，是忍气吞声的卑微乔乔，她拒绝跟你说话。” 　　她的套路还真是层出不穷。 　　顾景宸止不住唇角的弧度，他扫了她一眼，想要提醒她系好安全带，“温乔。” 　　刚一出声，温乔怏怏不乐地向后一靠。她的额头挨着窗玻璃，自己剥了一颗糖，放进口中。 　　“对不起，乔乔正在卧薪尝胆，没功夫搭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乔:卑微乔乔，在线闭麦。 　　P.S.①源网络，出处不明。 　　下一章解锁XX抱和宸哥的新技能，我就做个半剧透，不然没悬念了。万圣节这个地方，我其实想写“水果糖吻”，可惜他们还没在一起，sad。 　　话说回来，吃糖为啥联想到了圣诞啊哈哈哈 　　本来想凑个6000的，但是写到六千下一个场景也写不完，卡着很奇怪。不过没关系，下一更依旧长更。 第30章 咬一口 　　傍暮时分，光线已经暗了下来, 路边的灯光渐次亮起, 柔和地穿过车窗玻璃的缝隙，落在顾景宸清俊的眉眼上。 　　他无言地看了温乔半晌。 　　如果说温乔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可以被记录下来, 绝对足够编篡成鸿篇巨著。 　　顾景宸突然动了一下，朝着温乔的方向倾身。 　　随着他的动作，温乔的面前投下了一抹阴影。她含着糖，警惕地看向他, 侧了侧身。 　　“你做什么？”她含糊不清地问道。 　　顾景宸没搭腔。他的侧脸拢在阴影里, 看不分明什么情绪。 　　在她的戒备下, 他只是从她身侧捞起安全带, 替她系好。 　　温乔在他靠近时, 下意识地咬了一下糖果。 　　他身上若即若离的香气让人不由自主的浑身紧绷，难以言说的朦胧和暧昧充斥在逼仄的空间中, 无声地扩散。 　　直到顾景宸重新端正地坐好。 　　“地点在哪？”顾景宸的视线在她脸上略一停顿，然后敛了敛。 　　“嗯？”温乔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哦，在近郊区, 就海淀和昌平接壤那块，我可以开个导航。” 　　刚翻了两下手机, 温乔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抑郁地抬头，“不过你直接送我回去也行。我被鸽了，一个人玩儿多没劲呐。” 　　温乔由衷地怀疑林锦放她鸽子的确切目的:她到底是为了撮合她, 还是路上又有了新的艳遇。 　　按照林锦的秉性来看，真不好说。 　　“你今晚有空吗？”温乔突然偏了偏头，一瞬不瞬地看向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顾景宸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我今晚还有点事。”他的嗓音沉缓。 　　顾景宸的拒绝在温乔意料之内，她倒也没多失落，“哦”了一声，“那麻烦你送我回宿舍吧。” 　　说着温乔就敛回视线，低头玩手机。她刚在朋友圈编辑好“今晚谁有空”的消息，还没发送出去，车子陡然转了方向。 　　温乔的肩膀撞了一下，推背感让她的手抖了一下。她“哎呦”一声抬头，有些茫然地四下看了看。 　　“这方向不太对吧？” 　　车子行驶的方向，不是通向宿舍区，反而是驶离校门的方向。 　　“去俱乐部。”顾景宸淡声道。 　　温乔讶异他在短短半分钟内改了主意，轻声嘀咕了句，“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吗？” 　　某一瞬间，顾景宸似乎顿了一下，像她的错觉。 　　“不重要。” 　　他还直视着正前方，深邃的桃花眼眸色淡寂无澜，眼风都不曾捎带过去，似乎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 　　“寻奇者”俱乐部在公园附近，后面有个小型游乐场。 　　万圣节的氛围在夜晚很浓，灯光留的不多，公园里遍布光线昏暗的南瓜灯，路边的小摊在兜售各种漂亮糖果和稀奇的道具服装。周遭是穿着奇装异服的扮演者。 　　温乔给了两张提前订好的门票，工作人员带着两人去换衣服。她扫了眼，眸色亮了亮。 　　“是不是选女巫可以带着它？”她一指缩在旁边的黑猫。 　　“当然可以。”工作人员微微一笑，“不过您要看好它，丢了要负责哦。” 　　“放心，我不会弄丢它的。” 　　温乔在心里嘀咕，丢是不会丢的，她不给抱走就不错了。 　　说完，她拽了拽在旁边迟迟不动的顾景宸，“你快选一个啊。” 　　“我不选。”顾景宸微微蹙眉。 　　“没有角色扮演的万圣节，是没有灵魂的。”温乔一本正经地劝说他，“你想想，大家都穿了，就你一个人多奇怪。” 　　“不奇怪。”顾景宸面无表情地拒绝。 　　“就今天一晚上。”温乔坚持着耐心劝说。 　　“不穿。”顾景宸坚持着冷淡拒绝。 　　他今晚答应她来这儿，已经是脑袋一热，够莫名其妙了。他绝对不可能换这种愚蠢又幼稚的衣服。 　　“小姐姐，你男朋友好凶啊。”饰演骷髅的工作人员是个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他笑了笑，“你要不要换一个？我特别宠女朋友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 　　温乔话还没说完，顾景宸眸色寡淡地扫了工作人员一眼。 　　他摘掉了眼镜，清俊的侧脸冷峻，他将恶魔的半张假面绑好，夸张的银色骨戒套在了修长的食指上。 　　他第一次见到挖人墙角还能这么明目张胆的。 　　虽然温乔现在不是他的墙角，但是这种挑衅还是让人格外不爽。不爽到可以让他暂时忽略并换上愚蠢又幼稚的装扮。 　　其他的道具没动，顾景宸推了推温乔的肩膀，“赶紧去换。” 　　温乔弯了弯唇角，因为他的退让，她的心情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猜这是顾景宸的底线了，也不强求他继续。她朝着试衣间走去，手指不由自主地去摸自己的手机。 　　“你敢偷拍试试。” 　　顾景宸眸色沉了沉，在她身后不温不凉地提醒。 　　她那点儿小心思还没付诸于行动，就被揭穿了。温乔背对着他讪笑着闭了闭眼，将刚刚解锁的手机锁屏，缩了回去。 　　算了，已经赚到了。 　　- 　　这点小插曲带来的暗爽，在温乔看到路线图的时候烟消云散。 　　她全然忘记了，鬼屋是万圣节的标配。 　　如果没记错，前几天学校的贴吧还有人盘点过，燕京各大鬼屋恐怖系数。而他们面前这个，因为独特的机关和工作人员亲自上阵，恐怖系数飙升，荣获盘点贴第一。 　　听说绝大多数竖着进去的，都是躺着出来的。 　　好在俱乐部没有对胆小者赶尽杀绝，一共两条路线:一边是木船游河浪漫模式，一边是鬼屋尖叫恐怖模式。 　　而且活动方的工作人员再三保证:“今天是万圣节，为大部分情侣着想，我们已经降低了难度系数，请放心。” 　　温乔看着她的微笑，心说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 　　她现在一点都没有去鬼屋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她在忧愁，到底怎么让顾景宸选择前者。 　　“你害怕？”顾景宸晃了她一眼。 　　“谁说我害怕。”温乔抬高了声音反驳道，说完有点底气不足地缩了一下肩膀。 　　顾景宸眉梢一抬，“怕的话换条路线吧，毕竟上次在放映室，你……”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温乔瞪着他重复问了两遍，阻止他继续揭短，“就选这条路，我挺喜欢鬼屋的。” 　　话音一落，似乎是为了印证她心底的恐惧一样。一个小姐姐哭得梨花带雨，被她男朋友和工作人员扶着从鬼屋入口退出来。 　　“……”温乔唇角微微一动。 　　这就是活动人员保证的，一点都不恐怖？ 　　都是骗子！ 　　“还进去吗？”顾景宸无端地觉得好笑，他低了低嗓音，“我们真的可以换一条路线。” 　　温乔从他的嗓音里听出了笑意，后槽牙咬合，“就这条。” 　　其实，顾景宸根本想不通，就冲着温乔平时的伶牙俐齿、对着他的理直气壮、以及玩滑索绳降的轻而易举来看，她怎么都不像这么胆小的人。 　　可就是这么出乎意料，温乔上次吓得不轻，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着腿都快软了。 　　小怂包一个。 　　顾景宸无声地勾了勾唇。 　　温乔脾气那么倔强，他也没再坚持，“行，那就走吧。” 　　手机和照明的东西需要全部上缴，为避免划伤工作人员，利器自然也不能携带。 　　温乔咬了下嘴唇，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她扯着衣角，磨磨蹭蹭跟了上去。 　　她到底是有多么想不开才会不选浪漫游船，来鬼屋找刺激活受罪？ 　　鬼屋里并非全然黑暗，也许是为照应万圣节的主题，隔一段距离就有南瓜灯。前面的路程中是女巫的房间和吸血鬼的棺椁，时而伴随着恐怖的音效，怪异的蜘蛛和飘来飘去的幽灵都是机关和投影。 　　温乔对西方传说并不感冒，她怕的是那种东方式恐怖，穿着白衣白裙红高跟，长发飘飘的女人。 　　看来贴吧的盘点并不怎么靠谱啊。 　　还行，没那么恐怖。 　　“快点走吧，这里挺无聊。”温乔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转头看向顾景宸。 　　她的语调轻松，似乎是为了向他印证自己并不害怕一样。 　　顾景宸侧过脸，下巴微微抬了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身后，“你最好别回头。” 　　“嗯？”温乔心底紧绷的那根弦才刚刚松下，没什么防备，也忍不住好奇心，“怎么了？” 　　她顺着顾景宸的视线，转过头去，然后猝不及防地，贴上了一张森白的鬼脸。 　　视线相对，对方还冲着她“友好地”甜美一笑，露出阴森森的牙齿。 　　我靠。 　　过度的恐惧让人短暂失声，等回过神来，温乔惊声尖叫。 　　她想都没想就张开双臂，直接扑到了顾景宸身上，最后牢牢地抱住了他的手肘。 　　“你怎么不提醒我？”她的心情快要炸了，“你就看着我这么回头？” 　　前一秒，温乔还在心底铁骨铮铮；后一秒，她觉得有必要收回之前的想法。 　　这他妈吓死人了好吗！ 　　“我刚刚跟你说的就是‘不要回头’。”顾景宸淡声道。 　　“就你那种提醒，百分之八十的人会因为好奇，回头确认一下。”温乔瞪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顾景宸说完，抿唇看了一眼，自己多出来的“手部挂件”。 　　不需要顾景宸提醒，“手部挂件”温乔已经察觉到现在的状况不妥。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自觉地缩回了手。 　　“抱歉。” 　　松开手的一瞬间，她的脚踝又碰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凉凉的。 　　温乔在心底挣扎了几秒，心一横，颤颤巍巍地低头扫了眼。然后心里防线彻底崩塌，又是一声尖叫。 　　分不清是特殊机关还是工作人员伪装，地面不知道怎么钻出来一只枯瘦的手，正要握住她的脚踝。 　　要命。 　　这下温乔不管三七二十一，“啊”地跳到了顾景宸身上。 　　“……” 　　顾景宸睨了眼前一秒刚撒开手，后一秒又跳到自己怀里的温乔，斯文清俊的面庞微僵。 　　温乔正死死地搂着顾景宸的脖颈，修长的腿缠住了他的腰，八爪鱼一样贴在了他身上。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顾景宸微微蹙眉，唇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他的嗓音清寒薄寡，“你下来。” 　　“我不要。”温乔哽咽了一下，尾音有些发颤，“我一下去，她就摸我脚。” 　　“假的。”顾景宸拢了拢眉。 　　“假的也很吓人！”温乔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缩在他怀里装死。 　　被她愤愤的语气训得发懵，顾景宸气笑了，“那你跟我横的这股劲儿呢？” 　　特定的场景让逾矩的动作暧昧全无，不过总这样僵持着也不妥。 　　顾景宸想让她先下来再说，结果他的手刚刚碰到温乔的肩膀，温乔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紧张起来，扒拉着他的肩膀抱得更紧。 　　“你你你别碰我，别碰我！”温乔尖叫着往他怀里缩，“救命啊——别碰我！” 　　她的尖叫声凄厉，堪比宰杀场里即将被放血，并要被做成一碟子菜的家禽。 　　恐怕不知道的，都会误以为是他要在鬼屋意图不轨，把人小姑娘给就地正法了。 　　顾景宸额上的青筋跳了下，他似乎咬了一下牙，“你别瞎叫。” 　　“你才闭嘴！”温乔闻言，脸还埋在他的怀里，死都不肯抬起视线。 　　她紧紧地抓着顾景宸的衬衫，再次缩了缩，“现在明明是我比较吃亏。” 　　顾景宸觉得自己是个挺佛系的人，至少脾气和耐心非常好，一般遇到事儿他也懒得计较，基本都是点两句，一笑而过。 　　但是温乔——现在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实在是有点太不像话了。 　　这小丫头太能折腾人了。 　　折腾人也就算了，她还倒打一耙。 　　顾景宸往日里的斯文温润和君子端方荡然无存，仅剩的耐心和风度也快要破碎了。 　　偏偏他低着气压也不能发火，他扯了下唇角，顺着她的话接了句，“行，你比较吃亏，那你可以下来了。” 　　“不行，我真的害怕，”温乔的嗓音细弱蚊蝇，怯怯懦懦地开口，“出了这段路，我肯定离你三米以上。” 　　做完保证，她哽咽了一下，“你让我自己走，乔乔就要死了，吓死了。” 　　顾景宸莫名地觉得好笑，他怀疑小姑娘吓糊涂了，跟他讨价还价的时候还有精力开玩笑。 　　“那你现在这样，是打算在这里安个家，呆一辈子吗？”顾景宸被她磨到没脾气了，“你跟别人出来玩，也这样吗？” 　　“我根本不会来鬼屋，你刚刚不拿话激我，我都不会进来的。”温乔埋着头反驳，声音闷闷地，“而且我只跟熟人出来，熟人不会带我来鬼屋。” 　　除了你。 　　顾景宸眉梢微抬，他没把她的指控听进去，只被她把自己划分到“熟”这一类的小事愉悦到。 　　“可你挂我身上，我怎么走？”他无可奈何地顿了顿，“难道我抱着你走？” 　　不知道是安慰说动了她，还是先前的威胁奏效了，温乔犹豫了一小会儿，慢悠悠地将脸露出来。 　　温乔咽了咽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顾景宸无言地睨了她一眼。 　　她还真敢点头。 　　“下来。”他无声地垂眸，淡淡重复道。 　　温乔咬了下嘴唇，垂着眼睑“哦”了声，老老实实地从他身上跳下来。 　　说不上来是被恐怖的场景折腾得，还是因为他冷淡的口吻，温乔没来由地觉得难受。尽管谁都不欠她的，尽管她以为刚刚已经说服了自己。 　　算了吧，已经够了。 　　他们毕竟没什么关系，她的举动其实有些过分了，他一句重话都没说，任由她无理取闹了半天，已经对她够容忍了。就算她再怎么耍赖，也糊弄不过去了。 　　温乔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该有的情绪。 　　她正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顾景宸一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一手隔着袖子，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闭上眼睛，我牵你走。”他清越的嗓音沉缓，从她的头顶传来。 　　温乔稍稍怔住。 　　西洋杉木和檀香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清凛而寡淡，他拿捏着恰当的距离，莫名地让人安心。 　　“唔。”温乔眨了下眼，轻声应了句，温顺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这个半明半暗充斥着诡异音乐的空间里，似乎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他掌心的温度像是贴着她的袖口，渗入肌理。 　　一种异样的情感缭绕在周遭。 　　就如同有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无澜的深湖，看上去没掀起多大的波澜，微小的涟漪却在一圈一圈，不断的扩散。 　　她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她的心，似乎也被搅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乔妹进鬼屋前: 　　我，温乔，今天就是吓死，死鬼屋里，从这儿晕过去，也不会做这么丢脸的举动。 　　乔妹进鬼屋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别碰我 　　——“铁骨铮铮”温小乔（狗头） 　　■鬼屋“考拉抱”get√ 　　等在一起了，水果糖吻和扣腰吻一定会安排上。 　　■发现双重人格和恢复记忆已经提上日程，我发誓，我在朝着他们在一起努力。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桐g是软妹 1个；皓月须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桐g是软妹、15039181292 10瓶；酥有何 5瓶；28868850 3瓶；半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咬一口 　　鬼屋的后半程，温乔心乱如麻, 她心不在焉地被顾景宸牵着, 全然分不出半分精力给这里的牛鬼蛇神。 　　方才她片刻的委屈和低落的小情绪被无声的化解掉，奇怪的悸动感左右着温乔的心绪, 一下下撩拨，却说不清道不明。 　　温乔下意识地攥了攥虚拢的手指，指尖抵住掌心。 　　她的手腕一动，就顺着顾景宸的掌心传递过去。顾景宸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怎么了？”他顿了顿, 似乎想到了什么, “还是紧张吗, 要不要捂住耳朵？” 　　夜色衬得他低哑沉缓的嗓音悱恻缠绵, 像是情人间的耳畔低语, 叩得人心乱，毫无抵抗能力。 　　要命。 　　“没事。”温乔忽地松开了紧握的手, “我不紧张了。” 　　她其实还紧张，不过她紧张的并非是他心中所想。 　　最后一小段路并没有会让人惊声尖叫的布置，只剩黑暗。出口处的光源指引着人前行。 　　“别怕，我在。”顾景宸并不清楚她心底的千回百转, 嗓音低而沉，“马上到了, 只剩几米了。” 　　他的口吻漫不经心，却又自然而然。但这句话却像是无意间触到了她什么记忆一样。 　　太阳穴附近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温乔放慢了脚步，揉了揉太阳穴, 稍稍怔住。 　　像是一种幻觉，她的眼前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黑暗中有人拉住了惊恐的她，捂住了她的嘴。 　　——乔乔想回家，乔乔不要待在这里，爸爸妈妈一定在找我…… 　　——你别哭。不能发出声音哦，被发现了哥哥就不能给你带玩具了。乖，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温乔？”顾景宸微微蹙眉，他试探性地唤她，“温乔？” 　　温乔没听到他的声音。 　　耳畔传来一阵嗡鸣，温乔捂着耳朵甩了甩，无端涌出的画面让她有些混乱地蹲下身。 　　——可我……我真的怕……他们是不是坏人？ 　　——别怕，哥哥在这。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温乔？”顾景宸被她的举动吓到，他半俯下身，紧张地晃了晃她的肩膀，“还好吗？” 　　很长时间，温乔才缓过神来。 　　“我……”温乔抬起头来，她有些茫然地看了顾景宸几秒。 　　刚刚的画面和声音，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是幻觉吗？ 　　温乔抱住膝盖，闭了闭眼睛，“我没事，可能……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有点低血糖。” 　　温乔怀疑自己这几天没休息好，加上鬼屋带来的紧张感，才会让自己神经紧绷。 　　但刚刚那一幕又不像是幻觉，尽管她没看清对方的脸，尽管画面是陌生的，可那种感觉错不了。盘桓在心头的异样感觉，彻底无法忽略，也无法克制了。 　　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熟悉感。 　　顾景宸以为温乔的反常是因为被吓得不轻，还没缓过神来。他微微倾身，朝温乔伸出手。 　　“还能走吗？” 　　“嗯？”温乔抬了抬视线，手搭在了他伸出的掌心上，“我没事，缓缓就好。” 　　他手上一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温乔还没站稳，酸麻的感觉从脚心往上爬，她“咝”地倒吸了口凉气。 　　“你先别动，我腿麻了。”温乔微弯着腰，揉了揉自己的小腿。 　　顾景宸扶着她，几乎是圈住了她的腰。 　　她蛮瘦，纤腰不盈一握。 　　一种古怪的念头从他心底钻了出来。顾景宸唇角的弧度一顿，眸底的情绪淡了淡。 　　在她站起身时，他抽开了手，“走吧。” 　　“哦。”温乔讶异他突然的低压，快步跟了出去。 　　出了鬼屋，外面热闹许多。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温乔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也没想太多，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等他回答什么，温乔的视线无意间被什么绊住了。 　　出口的不远处就有个冰淇淋店，周围摆着网红气球、星星灯和特殊造型的荧光发夹。 　　她跑了过去。 　　顾景宸微微顿住。他的视线直追着温乔，从原地到冰淇淋小店前。 　　“巧克力味的冰淇淋。”温乔跟老板说完，糟糕的心情一扫而空。 　　温乔心满意足地转过身，朝着顾景宸的方向挥了挥手。 　　刚刚还在鬼屋里被吓得寻死觅活、柔弱不能自理的温乔，全然没有了惊恐的模样。 　　她没注意到顾景宸的欲言又止，不等他过去，她就弯着唇漫声问他，“你要什么口味的啊？” 　　“……” 　　顾景宸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他看着她微翘的唇角和柔和的眉眼，完完全全是心满意足的写照。他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颠覆世界观。 　　她居然因为一只冰淇淋，满血复活了？ 　　不对，她对他的关心，就因为一只冰淇淋终止了？他居然还不如一只冰淇淋？ 　　“我不吃。”顾景宸半垂着视线替她付钱，眸色淡然。 　　“你真的不尝一口？”温乔接过冰淇淋，在他眼前晃了晃，继续诱惑他，“一小口？” 　　顾景宸冷眼看她无聊又幼稚的举动，薄唇不疾不徐地滚落几个字，“冷天吃冰淇淋，不利于保养。” 　　“你哪来那么多顾虑？”温乔诧异地睨了他一眼，“吃一两次又不会死人，这是人生乐趣好不好？” 　　顾景宸垂了垂视线，漂亮的桃花眼藏在镜片后，衬得他冷静又漠然。 　　“从医学角度上，冷天吃冰淇淋容易引起胃粘膜的血管收缩，致使胃液分泌减少，肠道在受冷刺激后加快蠕……”① 　　“停！”温乔瞪了他一眼，被他的严肃弄得哭笑不得，“大哥，你打算提前步入老年吗？不吃就不吃，非要煞风景吗？” 　　“这不是煞风景，友善提醒，”顾景宸眉梢一抬，“从制作材料来讲，忽略掉里面乳化剂、稳定剂、增稠剂，冰淇淋富含糖分，容易变胖。” 　　“你有没有良心？”温乔气笑了，她忍无可忍，“不让你煞风景，你就破坏我吃冰淇淋的心情？” 　　他为了不让她吃这一口，真是煞费苦心。 　　温乔扫了眼已经有融化迹象的冰淇淋，又扫了眼漠然的顾景宸，“你是不是想跟我快化掉的冰淇淋同归于尽？” 　　说罢，她顿了顿，“还是说，你想跟我同归于尽？” 　　“我——”他刚一开口，冰凉的触感贴上了嘴唇。 　　温乔拿着冰淇淋塞给他，纤眉一挑，“那这一口乳化剂稳定剂增稠剂，都送给你。” 　　顾景宸不温不凉地低了低视线。 　　报复得逞的温乔反应过来刚刚的举动有多作死，缩了缩脖颈，轻咳了一声，“好吃吗？”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试图用无辜的表情掩盖之前恶劣的玩笑。 　　顾景宸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冰凉而浓稠的巧克力在舌尖化开，裹着浓香的甜在唇齿间散开。 　　深邃的眸子藏在镜片下，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他淡淡道，“一般。” 　　似乎不太满意他这个敷衍的回答，温乔撇了撇唇角。 　　她一指塞给顾景宸的冰淇淋，“看到没，它听到你的评价，已经委屈得融化了。” 　　“幼稚。”顾景宸勾了勾唇，半眯着眼笑她。 　　“呸，没童心就算了，你还没眼力劲儿，乔乔可是个可爱的小仙女儿。”温乔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转头又点了一只冰淇淋。 　　四周声音嘈杂，路边的吉他声散入风中，融杂着欢声笑语和小孩子讨糖果的吵闹声。 　　顾景宸凝视着温乔的侧脸，她的睫毛纤浓，眼角微翘，笑起来恬淡又美好。 　　他今天可能真的不太清醒。 　　顾景宸略微自嘲地勾了下唇，他手中的冰淇淋正慢慢融化，奶油无声无息地滴落在地面上。 　　“我们走……”温乔转过身来，声音卡在了喉管里。 　　视线在半空中无声地交错，纠缠在了一起。 　　温乔有些恍惚。 　　他似乎总能给人带来一种神奇的错觉，当他凝眸时，那双桃花眼像是带着会溺毙别人的温柔，让人不自主的沦陷在半真半假的深情里。 　　晃神间，戴着南瓜头套的男孩吹了一声口哨，踩着滑板从两人之间穿过，割开了诡异的氛围。 　　顾景宸敛了敛视线，看上去神色自然，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温乔也别开了脸，她用一声轻咳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低头看了眼路线图，“我们去下一个地点吧。嗯……女巫的占卜屋。” 　　占卜屋在河边搭好的帐篷里。 　　帐篷外排了好长的队伍，事实证明，信奉科学和求签占卜完全不冲突。顾景宸对此不感兴趣，但温乔跃跃欲试，在帐篷外等了好一会儿。 　　她倒不是一个多么迷信的人，可有时候，这样的方式只是求个心安，断了无休止的念想。 　　“想问什么问题呢？”小女巫是塔罗牌俱乐部的成员，看上去和她同龄，看上去没有那么高深莫测，笑容很甜，“占卜一次为准哦。” 　　温乔在意的是刚刚在鬼屋中的事，不过对方话一出口，她迟疑了几秒。 　　“我想问问，我和……”鬼使神差地，温乔忍不住开口，“外面那个人，未来一年的关系走向。” 　　其实话一出口，温乔就后悔得想要咬舌自尽了。她今晚还没喝酒就先醉了，明明算不上多么深的感情，只是几个瞬间的鬼迷心窍。 　　可是好奇心在作祟，心动在怂恿，那一点按捺不住的小心思蠢蠢欲动，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就差脱口而出。 　　反正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她似乎并不需要不必要的顾虑。 　　小女巫了然地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 　　问出问题后，小女巫将这十张牌摆成“十”字和“一”队。 　　上学期林锦抱着厚厚的一本《塔罗占卜入门》，倒腾了好几个月，温乔对塔罗占卜有一点了解。桌面上摆的是塔罗牌中比较经典的高级牌阵，塞尔特的十字牌阵。 　　冥想刚刚开始，顾景宸挑开帐篷走了进来。 　　夜晚的风从他身后顺着缝隙里灌了进来，有些冷，代表“未来”的第6张牌和代表“结果”的第10张牌被卷到了地上。 　　占卜戛然而止。 　　“……”温乔转过头，视线有些幽怨地看了眼顾景宸。 　　“怎么了？”顾景宸不明所以。 　　“我爱情的小火苗，死了。”温乔面无表情地捂了捂胸口。“被你这股妖风吹灭了。” 　　小女巫遗憾地摊了摊手，“中断后答案就不准了，同一个问题也不能问两遍。小姐姐，刚刚你的问题，可能要作废了。” 　　占卜作废也就作废了，可枉费她紧张了好半天。 　　温乔有些懊恼地附身，将掉落的两张大阿卡纳牌捡起来，翻开牌面的瞬间，她稍稍怔住。 　　不清楚是正位还是逆位，但牌面让人耿耿于怀: 　　一张是“命运之轮”，一张是“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秒关心宸宸的乔妹，下一秒愉快地奔向美食——一个吃货的自我修养 　　连冰淇淋都要吃醋的宸哥——一个醋王的自我修养 　　虽然不能剧透，不过女主快想起来了，马上就知道副人格了，我会给一个合适合情合理的契机，反正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恢复记忆。顺便，副人格正在登录中…… 　　①源网络健康小知识 第32章 咬一口 　　温乔抿了抿唇。 　　塔罗牌的正逆位会带来截然不同的答案，但是原本处于“结果”和“未来”位置的这两张牌, 有点特殊: 　　“命运之轮”的正位寓意着新的转机, 它意味着机遇和幸运的开端。逆位自然是无休无止地厄运纠缠。而“死亡”，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它的逆位代表一线生机，感情上却代表着双方的差距变大；正位处于低谷，感情出现生机。 　　有一种说法是，“命运之轮”出现在最低迷时刻, “死亡”寓意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论这两张牌原本是正位还是逆位, 某种意义上而言, 它处于“绝处”。 　　简而言之, 坎坷的情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其实占卜前, 温乔只是抱着玩玩而已的想法。她还没有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只不过难得感觉到心动, 她又不是个会纠结的人，才好奇地尝试一下。 　　可惜占卜后的结果不如人意，尽管被中断了，她还是较真了。两张作废的塔罗牌, 成功地掐灭了她内心那一点点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占卜的小女巫一眼就看出了温乔的心思，她还想要安慰温乔。 　　这是啥了不得的大事吗？不是啊。 　　小姐姐长得那么漂亮, 还愁没人要吗？不会啊。 　　那还纠结个什么劲儿，小哥哥要是不喜欢，那就找更好的啊！再说了，占卜都中断了, 完全可以当做不作数。 　　结果小女巫还没开口，就看到顾景宸朝温乔的方向迈了一步。顾景宸就站在温乔的面前，垂了垂视线，“温乔？” 　　头顶落下一道阴影，温乔睫毛一颤，她微微仰着头，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她盯了他半天，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子啊？” 　　其他的意思，当然是除她以外。 　　这其实是一点小心思，不管怎么样，温乔都不太想自己被他一并算进去，归入不喜欢这一行列。 　　小女巫:……？ 　　顾景宸:……？ 　　小女巫八卦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脑海里飘过关于“占卜遭受刺激，硬核表白”的一万字故事。 　　不知道顾景宸有没有察觉到她的文字游戏，他低头凝视着温乔，漂亮的桃花眼藏匿在镜片下，清寒寡淡，不起波澜。 　　他沉默了几秒，淡淡道，“没有。” 　　“那你家里人凶吗？”温乔歪了歪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会反对你交女朋友吗？” 　　似乎是被她这一连串微妙的问题炸得不轻，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不凶，”顾景宸顿了顿，十分配合她，低沉的嗓音还是轻淡的，“也不反对。” 　　什么情况？ 　　小女巫彻底懵了，她愕然地看着这剧情发展。说好了的小姐姐对小哥哥一厢情愿求而不得呢？她怎么看着像郎有情妾有意呢。这也不像什么注定失败表白现场吧，这分明是个两情相悦的相亲现场。 　　小女巫努力装作不在意地样子，竖着耳朵、摩拳擦掌地等后续。 　　温乔却纠结了一会儿，眨了眨眼，暗示他，“那你有喜欢的……那什么吗？” 　　“什么意思？”顾景宸微微皱眉。 　　“就是，”温乔迟疑了两秒，咽了咽嗓子，“就是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嘛？” 　　“……”顾景宸的眉心突突地跳了跳，视线不温不凉地落在了温乔身上，“你说呢？” 　　“算了，”温乔目光闪了闪，默不作声地将两张牌放了回去，“你当我没问过。”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温乔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喜悦。 　　她其实非常不爽。 　　排除了顾景宸心有所属和外部因素阻挠，温乔实在想象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原因，会让他们俩未来一年关系运势这么跌宕起伏。 　　好像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对她同样不动心、没意思。 　　温乔的心情突然跌落低谷，她的声音很轻，慢吞吞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话没说完，温乔自己截住了话头。 　　她并不期待顾景宸给一个答案。 　　按照她对他的了解，他做人做事都有一个度，他是一个十分会照顾别人情绪，但又会拿捏着分寸拉开距离的人。这样的人，有礼貌有风度，却很难走到他心里。 　　她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她对他而言是有些特殊的，但她不知道这一点例外够不够份量。 　　挑明，也许意味着结束。 　　她才刚刚有一点喜欢的感觉，如果还没确定就把后路断了，那也太惨了。 　　就在温乔准备转移话题的时候，她听到清晰的一声，“没有不喜欢。” 　　“什么？”温乔张了张唇，稍稍怔住。 　　她的大脑几乎是瞬间宕机。 　　“没有不喜欢”，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讨厌她。不过，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吗？温乔莫名有种丧失了语言理解能力的感觉。 　　他没她想得那么蠢，也没有玩暧昧的习惯。他会出现在这，本身就是默认了那种感觉。 　　顾景宸平静地看着她，眸色沉了沉，喉结微滚，“没有不喜欢你。” 　　温乔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掐了一下。 　　像是有一股细小电流从脚心钻上来，酥麻的感觉蔓延了四肢百骸。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大作。温乔慌乱地收回了视线，起身接通了电话，“喂？” 　　“答辩可能要改在明天了，我看群里你没回复消息，打电话给你说一声。”同组的金飞问她，“明上午有课吗？” 　　“没事，我明上午有空。”温乔解释了一句，“我在外面，刚刚没注意。” 　　“那就行，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怕你调不开时间，提醒一句。” 　　“好，材料我放在自习教室了，前天就已经交到你的位置了。”温乔的声音平复下来，没有什么异样，“谢谢你啊。” 　　“没事，你不用客气，”金飞爽朗地笑了笑，“你忙吧，不打扰了。” 　　被一通电话打断，温乔的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只是她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迟迟没有转身。 　　顾景宸也没有出声催她。 　　“打扰一下。”率先开口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女巫。 　　她感觉自己没有丝毫存在感，至少面前这一对已经堂而皇之地忽略掉她了，还强行给她塞了一嘴狗粮。 　　“麻烦你们考虑一下单身狗的感受，我感觉我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站在旁边的小女巫忍无可忍，她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一指门口，“后续请移步，想结婚去民政局，钱我可以资助。” 　　温乔和顾景宸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气氛有些微妙，温乔移开了视线，“我明天有答辩，可能要早点回去。” 　　“我送你。”顾景宸敛了敛眼睑。 　　顾景宸应该是还有事，出了游乐场后司机恭恭敬敬地等在了外面。 　　也许是出于同样的心理，路上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件事。一直到宿舍区，温乔下了车。 　　车窗在她身后降了下来。 　　温乔原本已经走出了几米，突然想到了什么，半侧过身来。她眨了眨眼，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晚安。 　　顾景宸稍怔。等他反应过来时，温乔已经飞快地离开了。 　　她的背影纤瘦，像是融合在漆黑又浓重的夜色里。 　　顾景宸看着她的背影，翘了翘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晚安。” 　　晃神间，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询问道，“先生，您要去哪里？” 　　顾景宸正要回答，眉心突然跳了一下。 　　他的手指关节猛然间收紧，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意识却在不可抑制地流失。 　　不同于前几次，这次是在十分清醒的状态下。 　　“下车。”顾景宸十分冷静地咬着字。 　　司机听到这一句，不由得怔了怔，他是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从后视镜里探了眼，试探性地问询，“先生？” 　　顾景宸刚好抬了眸。 　　他微眯着的眼睛里满溢着淡漠，藏在镜片后，像是一把无形的冷刀子，泛着寒光。从头顶贯入骨骼，穿透全身血肉，直至脚底。 　　“你下去。” 　　这样的对视总让人心有余悸，怔忡只有一两秒，司机忙应了几声，迅速下了车。 　　顾景宸往后靠去，他捏了捏眉心，意识不可抑制地变得昏沉，像是陷入深潭希望。陷入沉睡的前一秒，他想起崔英提到过的推测: 　　——我想，你最近可能触发了“唤醒”他的诱因。 　　顾景宸以为当年的事带来的全部都是阴影，就像创伤后应激反应一样，受伤和挑衅会给自己带来刺激，副人格的出现也许是基于这一点。 　　结果这一次，在他的预测之外。 　　其实，也许一直以来，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一直忽略掉的可能性。 　　- 　　温乔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脚步轻快，急需一个人分享。偏偏林锦没回来，另一个舍友也有安排，宿舍里只剩下她和陈梨。 　　没有第三个人在的情况下，陈梨根本不会浪费时间跟她装姐妹情深。 　　陈梨抬头漠然地看了温乔一眼，招呼都没打，就匆匆收回了视线，继续做自己手边的事。 　　温乔也没跟她交流的意思，她像往常一样，给林锦打电话叮嘱了几句，然后自己开了电脑，顺了一遍明天的答辩。具体的材料都已经上交了，她自己看了看课件，想事情想得出神。 　　她在回想顾景宸之前说的那句，有点后悔没有及时问清楚。 　　这算挑明了吗？ 　　好像还是有点模棱两可，万一他哪天矢口否认，她又成了自作多情。 　　温乔心底有些烦躁，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泄气地咬了下唇，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大半夜被冻醒了，温乔才猛然反应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四下看了看。 　　宿舍内静悄悄的，陈梨似乎早已经睡着了，背对着自己。 　　宿舍里所有的灯都还亮着，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状况下，陈梨居然也没有阴阳怪气地抱怨她折腾到那么晚。 　　真稀奇。 　　温乔也没有多想，她轻手轻脚地关掉了灯和电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爬上了床。 　　睡着前最后一个镜头，还是他。 　　- 　　一夜安稳，结果第二天的答辩开始前，却出了意外。 　　昨天通知温乔的金飞一见到她，苦着脸叫住她，“乔妹，你昨天跟我说，是什么时候交过来的？” 　　“前天，放到你那一沓里了。”温乔心底咯噔一下，“怎么了？” 　　“怎么回事？”刚刚进来的学姐陶易也凑了过来。 　　“完了，我好像就没找到你的材料。”金飞拍了拍脑袋，歉意又心虚地看着温乔，“我大前天有点事儿，离开得早。我是托陈梨直接送过来的。这几天也没检查，是我的问题。” 　　“不是说最后收的是陈梨吗？等她来了问问她。”陶易帮着找了会儿，也没见到影儿。 　　“有备份吗？”有人问了句。 　　“电子版的肯定有，”温乔敛了敛视线，“不过手写的我肯定不会写双份。” 　　除了最后的获奖经历和答辩课件，数据记录表、实验报告、结题报告一类，无一例外都是手写。 　　还有十五分钟开始，重新整理一份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温乔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她U盘里有留底的扫描件，这是她个人的习惯，她只是想验证一下心底的猜测。 　　说话间，陈梨挽着一个同学进来，在所有人的视线转向她的时候，她站住了脚，“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在金飞吞吞吐吐地说明了状况后，陶易实在是嫌弃他墨迹，推开他，“就是想问下，你看没看到。” 　　温乔拉了拉陶易，陶易没有理会。自从撞破过一次陈梨的真面目，陶易看她就不怎么顺眼。 　　“那么多份材料，真掉了也能听个响吧。放在柜子里也不会被失误扔了。”陶易说道，“你不是最后走的吗？会不会晚上太累了，交东西的时候没留神，拿走了一份？” 　　“学姐，你什么意思？”陈梨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不是我做的，我虽然走的晚，但是从没动过别人的东西。” 　　“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自己申请调监控。” 　　学院自习室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监控三天覆盖。先不提保安室是否会听凭学生调监控，就算批准了，这时候任何线索也没影了。 　　动静闹得有点大，人在陆陆续续进来，围了过来。 　　陈梨也就在这时候看向温乔，“乔乔，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没有给温乔开口的机会，她继续到。 　　“我知道我的成绩不如你，我一直都不如你，可你也不能这么想，我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陈梨说着，眼泪砸在了手背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我就是想再努力一点，才一遍一遍修改，走得那么晚的。” 　　这故事真是又励志又感人，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围观的几个同学已经看不下去，开始劝解了。 　　温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多少有点心凉。温乔自认没对陈梨做过什么，都熬到大三了，她还没完没了。 　　“我靠。”陶易性子直，有点看不下去，“她怎么不去中央戏精学院？留在咱们这里，真屈才。” 　　“想太多。”温乔无动于衷地睨了陈梨一眼，“你别急着哭，我都没说是你的问题。” 　　温乔倒没觉得多震惊。 　　如果不是跟陈梨同窗兼同宿舍两年，她的小手段接二连三，温乔都快信了，说不定还会陷入深深的自责。 　　陈梨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笑起来很甜，会说漂亮话会办事，看起来可靠又热心的姑娘。简而言之，左右逢源的那一挂。 　　有了长相和成绩出色这个前提，她能做到八面玲珑，无疑能获得不少人的信任。 　　但她所有的热心和善意，仅限于你对她没有任何威胁的时候。只要没有利益纷争，她就是最知心也最贴心的朋友，但一旦挡了她的路，她做事没什么下限。 　　迄今为止，温乔已经在她身上栽过两次跟头了。 　　第一次是没防备，第二次陈梨凭高超演技，花了一年时间在温乔面前成功洗白，然后关键时刻落刀子。就这么一人，有耐心有手段还够狠，时刻让温乔觉得生活就像宫心计。 　　陈梨咬了咬唇，面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笑容有些勉强，“需要我帮你找找吗？” 　　“不必了。已经找过了，没有的东西翻也翻不出来，”温乔淡淡地敛回了视线，“我刚刚想起来，我U盘有扫描件。” 　　“太好了，不然我就罪过大了。”金飞捂了捂胸口，“学长对你不起，中午请你吃饭。” 　　“找到就好。”陈梨似乎真的替她松了一口气。 　　温乔总觉得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她借了台电脑，点开了文件夹。 　　文件夹被清空了。 　　很好，第三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乔妹问问题的时候，别看宸哥表面上淡定地一批，说不定心底已经是土拨鼠尖叫。 　　—————————— 　　【本章塔罗牌解释，只是乔妹的理解，不准】 　　怕有人纠结细节，为什么不存云盘。这里我说明，我跟一个朋友学校网络都是有客户端的，学生帐号不好登录，没有内部账号很麻烦。所以平时大家都用U盘。可能有的学校不用这么麻烦，但我没摊上。总之，别纠结这种问题。 　　另，多年感悟，左右逢源的热情girl成精了，比柔弱白莲令人发指。本章内容根据真实经历改编……原本情况，其实才让人气到吐血。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符呀、桐g是软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桐g是软妹 20瓶；雪biubiu7 2瓶；韩话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咬一口 　　站在温乔身侧的陶易皱了皱眉，看着空空如也的文件夹, 有些诧异, “怎么回事？” 　　“很明显，”温乔冷淡地笑了笑, “文件被删了。” 　　周遭陷入死寂。 　　就算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现在也明白了几分，只不过孰是孰非，没有人愿意妄下定论。 　　“还能找到吗？” 　　陈梨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干, 她茫然地看着温乔, 仿佛跟这件事毫无关联一样。但她的气定神闲下, 藏着得逞的畅快。 　　昨晚温乔开着电脑, 最后因为太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宿舍里只有她和陈梨两个人, 这事如果跟陈梨没关系，才真是撞见鬼了。 　　“我猜我可能有梦游的症状, 昨晚睡着了，还能自己清空文件。”温乔眼皮都没抬一下，她还在登录账号，风轻云淡地戏谑到。 　　没有质问, 也没有发作。 　　当众撕破脸是最直接也是最蠢的举动。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陈梨做的情况下，她就算是对着陈梨破口大骂, 也不能挽回什么。这种行为除了让她自己看着像个胡搅蛮缠的市井泼妇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要不然，过会儿教授和导员来了，我们都帮你说说情吧。”陈梨十分善解人意, 主动提议道，“你不要着急。” 　　“我不着急，我就是好奇。”温乔在陈梨复杂的视线中抬眸，失声轻笑，“你猜，我梦游删U盘文件的时候，有没有把当初扫描软件里的源文件，一起删除？” 　　陈梨的面色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温乔的备份的确只存了U盘，不过用扫描软件的时候，她的账号里会有历史痕迹。 　　显而易见，陈梨根本没想到这点。 　　恐怕陈梨昨晚删除的时候太匆忙，时刻在担惊受怕，怕她醒过来，怕她发现，根本没时间考虑周到。 　　“我顺序靠后，你发给我，我现在去办公室帮你打印。”金飞歉疚地双手合十，“实在是对不住，我没提前检查。” 　　陈梨也随着其他成员宽慰了句，“那就好”，然后若无其事地别开了视线，开始准备自己的答辩。 　　周围人都散了的时候，温乔轻笑了一声。 　　“我刚刚才想起来，那天晚上我回来，你对我那么关心，我还挺奇怪。我现在明白了，那不是什么关心。你不放心吧？”温乔歪了下头，含讥带俏，“原来你也会做贼心虚啊。” 　　联系到下雨那天陈梨的异常，温乔心里就已经有了成算。 　　“原来你这么想我啊。”陈梨做出苦笑的神情，她摇了摇头，“乔乔，在你心里我一直是这样吗？为了跟你抢一个名额，蓄谋已久？” 　　“老实说，你拿我的材料到底是蓄谋已久，还是一念之间，我都不意外，也不关心。”温乔平静地看着她，薄唇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来，“但是你拿走材料后，还要删我扫描件，是不是太赶尽杀绝了？” 　　“我没有。”陈梨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和我没关系。” 　　陈梨的养气功夫十足得好，她还坐在那儿，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你做不做得出来，你我心知肚明。”温乔轻嗤了一声，“坦白跟你说，我这个人，没什么狗屁好胜心，也不太喜欢跟别人抢，所以我从来不跟你较真。” 　　她虽然没佛系到与世无争的程度，但基本是不温不火、不争不抢。如果她那么在意名利输赢，完完全全可以顺从家里安排。 　　“不过你搞清楚，有些事可一可二，”温乔看向陈梨，极其冷淡，也极其平静，“你再三再四，就没道理了。” 　　陈梨没有气急败坏地反驳，她用一种失望地、同情地眼神看着温乔，像是在遗憾对方这么误解自己。 　　“我能理解你现在心情不好，不过乔乔，你这样让我很困扰。”陈梨微微一笑，像是在愧疚自己不得不直言不讳，“如果你还是怀疑我，我只能……” 　　几位教授和导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的时候，陈梨的声音戛然而止，诡异的氛围瞬间消散，所有人都找了位置坐好。 　　不过今天多了一位安详的老人，精神矍铄，一身考究的西装，银灰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 　　Mr.Mayo。 　　上次在伯克利心理学国际交流会上，温乔见过他。 　　一瞬间，温乔突然明白过来为何陈梨沉不住气，连一次常规答辩都要下绊子了—— 　　因为机会难得。 　　Mr.Mayo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研究院（SFI）的的院长，国际心理治疗研究院（IPI）的著名精神分析导师，他在病理心理学上的造诣颇深，目前领域最顶尖的几个人，基本都是他的学生。 　　IPI和SFI联合组织的三月培训，面向17个国家的心理学本科、硕士甄选人员。京大的推选名额自然比其他学校多，但是僧多粥少，竞争激烈在所难免。虽然甄选还没开始，但Mr.Mayo对甄选的话语权有多重，傻子都看得出来。也不知道陈梨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才对这次答辩动了心思。 　　绝无仅有的表现机会就在眼前，就算去不了联合培训，也能在Mr.Mayo面前混个眼熟，陈梨自然对明年的三月进修学习志在必得。 　　对陈梨这种人来说，实力无法碾压的情况下，那就只能不择手段了。 　　真差劲。 　　温乔无声地扯了下唇角。她没时间在这种时候跟陈梨计较，很快调整回心思。 　　按照学号来排，陈梨是第一个。 　　等到温乔看到她的课题，视线彻底冷了下来。 　　陈梨在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了温乔对她下限的认识—— 　　陈梨的课题跟她相似，并没有照搬，不过同样是在斯坦福监狱实验和米尔格拉姆实验基础上进行的。她将服从效应的实验方式改进为积极引导方向，和温乔的实验过程几乎是反向进行。 　　陈梨有意无意地看了温乔一眼，面带微笑，像是无声地示威。 　　“我靠，吃人不吐骨头啊。”陶易压低了声音，“我以为她顶多毁你文件，没想到她没下限啊，她先上去，你不是很吃亏吗？” 　　温乔专注地听了一会儿，略一思量，突然放松了下来。她笑了笑，“其实不一样，她的理论跟我不一样。可能——” 　　陈梨自己都没注意到。 　　她只顾着沾沾自喜了，她现在可能就在盘算着自己终于扳回一局的喜悦，完全没察觉到这么做的问题。 　　陶易也没反应过来，“哪里不一样？你们不都是在同一个实验基础上的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Mr.Mayo似乎对课题产生了兴趣，微笑着问了一个问题，他身后的翻译同步提出，“你的想法很有积极意义，但我有个疑问，如果进行长期实验，结论会改变吗？” 　　先前在伯克利，温乔有过被突然提问的经历，所以她了解Mr.Mayo有对学生提问的习惯，他经常问到对方答不上来为止。 　　显然，陈梨有点措手不及。 　　还没等她回答，第二个问题再次抛出，“在此情况下，你觉得‘服从效应’还适用于它的理论基础吗？” 　　这个问题的质疑和温乔的说法一模一样。 　　还在答辩过程中，陶易也没办法深问，一时之间，教室内陷入沉寂。 　　其他人也没反应过来。 　　“有没有人愿意替她回答？”停了几秒后，梅奥教授再次问道，“那好，我看到有位同学是相似课题，你对此有什么理解吗？” 　　在没人主动回答的情况下，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相关人员，温乔的身上。 　　在陈梨流露出有点难看的神色后，温乔也没有推拒，从容地站了起来。 　　如果放在以前，温乔会为了照顾对方面子，推说自己一知半解，不会让人下不来台。但是对陈梨，温乔不仅没有一丁点的同情和善意，甚至由衷地觉得—— 　　不打脸陈梨她可能会死，会遗憾死。 　　“虽然我没有进行陈梨同学的实验方式，但我基本可以确定，长期实验效果会推翻实验结论。” 　　温乔遗憾地看向陈梨，用先前陈梨看她那种失望的、同情的视线，看了陈梨一眼，像是在遗憾陈梨的失误。 　　原样奉还。 　　陈梨面上还算平静，不过唇角微微一动，似乎咬了一下牙，大约是被气得。 　　“‘服从效应’因为出现病态行为被叫停，改成积极引导是很好，但是绝不长久。参照棘轮效应，正面引导往往没有负面引导容易进行，用心理学以外的俗语来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实验如果长期进行，必然会出现消极反应……” 　　梅奥今天随行的翻译并不是之前那位，对专业性的东西翻译地有些迟疑。 　　过程中，温乔看了眼，了然一笑，她突然开口接了一句，“Cell-assemibles，in German，‘zeller- cluster’。” 　　所有人，包括导师都有些意外。 　　会第三种语言的人在京大并不是凤毛麟角，毕竟京大卧虎藏龙。但是这里不是外国语学院，也不是经济学院，会第三种语言的不可能一抓一大把。 　　陶易在底下做了个口型:我靠，你会说德语？ 　　之前带队去伯克利的陈教授展露笑容，低声跟旁边一位教授夸了温乔一句，大意是:看到没，这就是我看中的学生，多好的学生啊，不仅专业扎实，语言能力也很强。 　　与其他人的惊讶、赞叹或者其他心思不同，陈梨是实打实地快要绷不住了。 　　温乔看到陈梨跟木桩一样僵硬地钉在原地，没来由地觉得好笑。 　　当初家里属意她进公司，就算进了心理系，她也被强行要求该学的一样不能落下。后来受温少池的影响，温乔的德语说的不错。 　　她跟陈梨不太一样，陈梨尽管刻意凹人设，但爱炫耀的虚荣心思一刻不停，底牌七七八八都露出来了。温乔平时就没有显摆的心思，所以她很多东西从来没人知道。 　　温乔在底下老师的授意下，开始全程用德语交流。 　　她回答问题的同时，还不忘“细心又详细地”把陈梨所有的观点尽数推翻，不动声色地抛出陈梨新的漏洞。 　　原本出现考虑不周到的小问题可以忽略不计，可惜陈梨改动实验后，画虎不成反类犬，最初的理论都是错的。 　　温乔一边推翻她的观点，一边在心底替她哀叹: 　　好惨啊，惨绝人寰。 　　陈梨在温乔流利的德语下，越来越站不住了。 　　她不清楚温乔在说什么，但毫无疑问，温乔不会替她说话。听不懂远比听到温乔一句句推翻还要揪心，陈梨煎熬异常。尤其是她看到了Mr.Mayo最后的反应—— 　　“哦，我记得你，”Mr.Mayo看了她几秒，恍然笑了笑，“Joleen，你在伯克利的表现很不错，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 　　毫无疑问，温乔还没开始，今天所有的风头被她占尽了。 　　陈梨垂着眼睑，默不作声地攥了攥手心。她一开始还装作若无其事，她面上的平静彻底破碎。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因为课题相似，再加上这么一茬，温乔还没开始，就受到格外关注。和陈梨开场失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温乔的答辩十分顺利。她过程中本就十分流畅，提问环节也是对答如流。 　　温乔的发挥丝毫没受影响。 　　反而因为刚刚一闹，效果更好。 　　为了压温乔一头，陈梨才故意选了相似的课题，进行改进，全然没想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Mr.Mayo和几个导师的态度来看，不出意外，温乔稳了。 　　原本温乔就胜券在握，陈梨的举动，无异于把她往成功道路上，又推了一把。 　　最后雷鸣般的掌声里，陈梨的视线冷了下来。没人注意到，她垂着的脸，神色沉得骇人。 　　- 　　答辩结束后，一群人围过来向温乔道贺。 　　“藏的够深的啊。”陶易上下打量着温乔，坏笑道，“你能不能给别人留条活路？” 　　“别别别，我这就是班门弄斧，还撞了运。咱们组里还有人会法语和日语呢，”温乔摊了摊手，“谁让我今天运气好嘛。” 　　“正好赶上梅奥教授是德国人确实运气，不过你今天能有人陪衬，可不是。”陶易意有所指地冷笑了一声，才跟温乔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被嘲讽地陈梨像是没听到一样，默默整理好东西，面无表情地离开。 　　温乔也不在意陈梨的想法，眼风都没留给她，结果出了自习室，两个人在楼梯口再次狭路相逢。 　　陈梨往温乔的方向看了眼，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念头，“恭喜啊。” 　　温乔眼也不抬，“嗯，你装着累不累啊？” 　　“我装？”陈梨忽地笑了声，“你现在心里肯定很高兴吧，毕竟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梅奥教授的青睐……” 　　温乔同样好笑地看着陈梨，“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你就不能留点余地吗？” 　　就像今天，陈梨要是不故意选相同的课题，还不会被折腾得这么惨。可她就喜欢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陈梨似乎要辩解，温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她眨了下眼，无声地笑了笑，“你知道布莱尔狐的故事吗？” 　　“什么？”陈梨没跟上她跳脱的思维。 　　“不知道也没关系。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温乔淡淡地，“原本你见好就收的话，我是真的拿你没什么办法的。不过很可惜，你总喜欢断自己后路。” 　　她看了陈梨一眼，“所以，以后千万不要怪别人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你什么意思？” 　　陈梨脸上的平静终于松动，她的尾音里有微不可察的颤意，带着一点戒备和冷淡。 　　温乔无声地打量了陈梨两秒，像是在打量一个不入流的物件一样。 　　一直到陈梨面上的情绪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温乔突然撇开眼，收回了冒犯的视线。 　　她翘了翘唇角，笑意不达眼底，“无可奉告。” 　　陈梨大约觉得她软弱，拿她的步步退让当做理所当然。不过陈梨还是不太了解她。 　　她温乔的确是个可以一笑泯恩仇、不把小恩怨当回事的人，但与此同时，她也是个以牙还牙、睚眦必报的主儿。 　　清算才刚刚开始。 　　陈梨怕是不清楚，自己有什么要命的把柄落在了她手里。 　　- 　　温乔气定神闲地出了学院，手机在外套里嗡嗡地振动，她看了眼备注，略微讶异，“喂，哥？” 　　温少池会在这个时间段打电话过来，她有些意想不到。 　　“我这几天来燕京办点事儿，这会儿有空，路过你们学校，所以顺道过来看看你。”温少池顿了顿，“你现在在哪儿？” 　　温乔觉得莫名的好笑。 　　自家哥哥关心妹妹不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还别扭得让人哭笑不得？ 　　温少池说了那么多，无非想表达:“我不关心你，我就是顺道，你别自作多情”。他还不如不解释，太刻意了，显得十分心虚。简直是越描越黑的代言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型。 　　“我在学院附近。”温乔强忍着笑意，“我等你啊，哥。” 　　“知道了。”温少池被她的亲切弄得不自在，挂断了电话。 　　温乔站在原地玩了会儿手机，没几分钟，他的车子停在了她身边。 　　“太阳底下玩什么手机？”温少池皱了皱眉，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手机抽走了。 　　温乔耸了耸肩，她也没抢回来，踮着脚偏了偏脑袋，往车后座和后备箱瞟了眼。 　　不出所料，他东西都没往酒店放。行李箱还在车上。 　　“撒谎了吧？”温乔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眯着眼笑了笑，“你刚下飞机吧？行李都没放。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无聊。”温少池僵硬了几秒，不太愿意搭理她，“快松手，像什么样子。” 　　“承认吧，你肯定最爱乔乔了。”温乔一手捂了捂脸颊，做娇羞状，“乔乔太可爱了，乔乔一定是太招人喜欢了。” 　　温乔还在专心致志地耍贫，全然没注意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像是冷刀子一样落在了她手上——她抱自家哥哥胳膊的手上。 　　温少池无言以对。他默默地看了温乔一眼，眉心一个劲儿地跳，十分不情愿跟着她丢人现眼，他强忍着才没有跟她划清界限。 　　隔了几秒，温少池终于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闭上嘴？” 　　“给封口费。”温乔十分理所当然地伸出手，“带礼物了吗？” 　　“带了。”温少池扬了扬下巴，“后备箱里有，自己拿。” 　　被礼物吸引了注意力的温乔终于松了手，“这还差不多。” 　　“我说你平时能不能文静点？”温少池看着温乔终于安静下来，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她的长发。 　　他的手刚落在她的头顶，后一句还没说出口，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把手挪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宸宸是霸总上身的一天—— 　　宸哥:放开她！ 　　乔妹:……小声逼逼，这是我哥。 　　如果知道真实情况的裴砚在，大概……也不会提醒宸哥那是兄妹，他只会笑到抽筋。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g是软妹 2个；皓月须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桐g是软妹 20瓶；酥有何 8瓶；小蛇 5瓶；云笙酒酒 3瓶；韩话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咬一口 　　站在两人之间的温乔听到声音，稍稍怔住。 　　有点儿耳熟。 　　她侧过脸来, 往身后看了眼, 还没反应过来顾景宸怎么会在这儿，手腕被他猛地扣住。 　　不知何时, 顾景宸站在了她身后，深邃的桃花眸微沉，漂亮的下颌线紧绷，微抿的薄唇弧度一顿, 身上像是淬了寒冰, 冷戾又凛冽。 　　温少池微微蹙眉, 他扫了眼自己顿在半空中的手, 然后不明所以地抬眸, 看向眼前的年轻人。 　　他怎么想都觉得莫名其妙，他就摸了下自己妹妹的头, 这不属于违法犯罪的行列吧？ 　　再说了，摸头这动作看着也不像轻薄或者胁迫啊，根本不可能被人误会，也用不着一个陌生人出来打抱不平见义勇为啊。 　　所以这人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顾景宸的视线从温乔面上轻掠而过, 抬眸不偏不倚地跟温少池对视。 　　“我让你把手挪开。”他半垂着视线，眸色清寒寡淡, 微冷的嗓音里透着一股敌意。 　　被威胁了两遍的温少池啧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你几个意思？” 　　温少池猜这人可能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所以尽管他对这人的态度很不爽, 不爽到几乎想要动手打人，但是秉持着良好的家教和多年的修养，温少池决定不跟他计较。 　　直到—— 　　顾景宸丝毫不避讳温少池不满的视线，在他的注视下扣住了温乔的手。 　　“过来。”顾景宸低了低嗓音，语气很淡，却不容置喙。 　　“哎——” 　　温乔薄唇微张，话还没说利索，就被顾景宸一手锁着手腕，一手捞着腰身，朝他的方向扯了过去。 　　她犹自发怔的时候，后脑已经撞上了他的胸膛。 　　原本还没什么情绪的温少池，甚至还打算好声好气问一句“兄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结果瞥见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上来就对自己妹妹“又拖又拽”，还“动手动脚、举止不端”。 　　这下他彻底炸了。 　　“你别碰她！”温少池冷了脸，俊朗的面庞上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客气和礼貌，嗓音里已经透出几分几不可闻的怒气，“你把手给我松开。” 　　如出一辙的呵斥，不过顾景宸充耳不闻。 　　“那什么，你们能不能先松个手？”温乔无奈地甩了甩手腕，“要不然你们还是打一架算了。” 　　温乔现在整个人几乎被顾景宸圈进了怀里，左手手腕还被自家哥哥扣住，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好比拔河时用的绳子。 　　完全没有人权可言。 　　温乔说完又被顾景宸捏了捏，手腕硬生生的疼。 　　“疼疼疼——”温乔“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错愕地看着顾景宸，“你手劲那么大干嘛？你想做什么啊你？赶紧松开。” 　　“松开你？”顾景宸垂了垂视线，轻嗤了一声，“让你继续表演如何对男人投怀送抱吗？”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温乔没缓过劲儿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啊”了一声。 　　“你再让他碰你一下试试。”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不似往日温雅和煦，像是在浓烟烈酒里细细浸泡过，带着烈性的寒。 　　嚣张，又乖戾。 　　温乔总觉得他今天说不上来的别扭。又是这样，他似乎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很奇怪，对人对事的态度和往常截然相反，像变了个人似的——锋芒必露，嚣张跋扈系数堆在眼角。 　　很怪异。 　　某一瞬间，温乔心底似乎隐隐约约捕捉到什么，但因为现在的情形，她来不及细想。 　　再不说清楚，这两人怕是要因为看对方不顺眼而动手了。虽然她觉得以这两人的身份和地位，应该不允许自己做出这么幼稚又愚蠢的举动，可看看现在剑拔弩张、硝-烟弥漫的氛围，保不齐他俩真的会。 　　不过，顾景宸这反应，怎么看着那么像吃醋？ 　　温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半眯着眼在顾景宸和自家哥哥之间来回移动了几个回合，最后视线停留在顾景宸身上。 　　她看向顾景宸，“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顾景宸眉梢一抬，“误会你们搂搂抱抱？” 　　“你说话放尊重一点，你知道她跟我什么关系就胡说八道？”温少池脸黑了半边，完全顾不上风度了。 　　“对啊，”温乔配合地应了一声，哑然失笑，“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敢放狠话？” 　　“我不感兴趣。”顾景宸冷淡地睨了她一眼，“不过他上来就动手动脚，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温少池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噗嗤——”温乔被他一本正经地抹黑逗笑了，她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可笑意还是不由自主地溢出唇边。 　　“很抱歉哦，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还是跟他相亲相爱一家人哦。” 　　温乔歪了歪头，笑得一抽一抽的，毫不留情地补刀。 　　“我们还得联系一辈子呢。” 　　顾景宸地脸色沉了沉。 　　“那能怎么办呢，”温乔遗憾地叹了口气，充分发挥了“将作死持续到底”的精神，“谁让他是除了我父母以外，对我来说最亲近的人呢。” 　　“温乔。”顾景宸微微眯了眯眼，翘了下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温乔已经笑得有些脱力了，她看到顾景宸微冷的眸色，预感到他在发作的边缘。 　　她缩了缩肩膀，见好就收，“哦，刚刚忘记跟你介绍一下，他是我哥。” 　　“……”顾景宸的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破碎，空气中明显静默了下来。 　　温少池面色不豫地看着他，目光不善地强调了一遍，“亲哥。” 　　“……” 　　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温少池面无表情地审视了他两秒，“那您是哪位啊？我跟自己妹妹说两句话，挨到你什么事了？” 　　眼见自家哥哥预备着不依不饶，温乔轻咳了一声，“那是我教授——” 　　她话音一落，温少池的脸色沉了沉，拔高了声音，“你教授？” 　　温乔小心翼翼地扫了眼温少池的脸色，她刚刚起了个头，温少池脸都黑了。 　　她回头给顾景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然后推温乔了推温少池，连拖带拽，把人拉到了一个相对较远的距离。 　　“你拉我做什么？”温少池现在表情臭得要死，身上就透着股扎人的戾气，“你刚刚说他是谁？教授？他是你教授？” 　　他活像是吃坏了东西，浑身不舒服，一点就炸。 　　“我是说，他是我教授——最喜欢的一个学生。”温乔干笑了两声，及时改了口，“我们比较熟，他可能……可能误会我被欺负了，见义勇为什么的。” 　　温乔一本正经地瞎扯。 　　就刚刚那误会，一时半会根本解释不清楚，最主要是，她好像也没办法跟温少池解释他们是什么关系。 　　毕竟，他们目前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广而告之的关系。 　　所以不改口的话，她难道真的说师生关系？ 　　指不定自家哥哥在想什么呢，说不定他还会觉得—— 　　衣冠楚楚的京大教授，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贪恋学生美色的禽兽。 　　然后温少池再一时之间想不开，冲上去拽着人干一架，或者去教务处投诉，那可真丢人现眼了。 　　“你这都交了些什么朋友？”温少池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复杂地打量了一眼温乔，也不知道信了几分。 　　他想了想刚刚的经历，大约还是觉得不爽，忍不住斥责道，“那小子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啊？他刚刚是什么口气啊？你听听他都胡说八道什么啊？” 　　“哥，别这样，你别老是看谁都像坏人嘛，”温乔眨了眨眼，劝解道，“如果有人‘图谋不轨’，那只能说明您妹妹太优秀了啊。” 　　温少池唇角轻轻扯动了一下，面色微僵。他被她的不正经弄得无言以对，眸底愠色散了一半。 　　“就是，做人还是要低调点嘛。”温乔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瞎扯，“虽然我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可爱和机智，但是你看我骄傲了吗？” 　　说着温乔还捂了捂脸，“我只是没想到，因为我优点太多，竟然给你也带来了困扰。” 　　“……” 　　“唉，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你好可怜，”温乔眼神怜悯地看着他，“可是就算你不舍得我，迟早有一天，你还是有有妹夫的。” 　　温少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强忍着让她赶紧闭嘴的冲动。 　　在温少池看傻子一样的视线里，温乔自顾自地点点头，“所以说，你得尽早反思一下，是不是太没有容人之量了？” 　　“我是得反思一下。”温少池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无可忍，“亲情蒙蔽了我的双眼，你看着更像图谋不轨的那一个。” 　　看到他快要炸毛，温乔有些想笑。 　　温乔正预备着要说着什么，温少池眼神一晃，瞪了她一眼，“你别说话了。” 　　“没有，我没打算说垃圾话。”温乔忍着笑意，“我就是想说，你先上车，我去跟人打声招呼。” 　　“你还打算跟他说什么？”温少池诧异地看着她，他对顾景宸依旧印象不怎么好。 　　“乔乔是个有教养的小孩。”温乔笑得眼睛一眯，“她得有礼貌的道别。” 　　温少池:“……” 　　行了，他就不应该接她的话。 　　“这地方不能一直停车，我开到前边，你赶紧过来。”温少池说罢，拉开了车门，也没有多做逗留。 　　温少池确实不太想继续交流，他发现自己只要跟温乔待久了，智商就会越来越低，聊着聊着脑子都没了。 　　- 　　转过身的时候，温乔看到顾景宸靠在不远处的车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过来。 　　她刚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脚步顿住。 　　秋日天高云阔，澄澈的蓝色天幕里游弋着几多薄云。车窗玻璃和侧视镜折射出来的光线让温乔抬了抬手，挡在眉骨位置遮了一下。 　　有些晃眼。 　　停顿了不过几秒，顾景宸朝她的方向迈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刚好隔开了那道刺眼的光线。 　　从头顶压过来的阴影和清冽的西洋杉木气息让温乔怔了怔。 　　她抬眸看向他，忽地笑了笑，没头没尾的。 　　“笑什么？” 　　“我就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不出声。”温乔纤眉一抬，“就留你一个人尴尬。” 　　对她的幸灾乐祸，顾景宸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他掀了掀眼皮，凝眸看向她。 　　“什么？”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闭上嘴。” 　　温乔正要笑他，顾景宸突然抬手。 　　他修长的手指指骨微屈，微抬起她的下巴。他的食指搭在她的下颌底下，拇指按着刚剥开的巧克力糖，轻轻推进她的唇间。 　　轰的一声，温乔觉得自己耳畔和心底有什么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不要错过哦】 　　宸哥让垃圾话连篇的乔妹闭嘴的方式，随着关系进展在升级—— 　　■上次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怼 　　■这次变成了色气喂糖 　　■下一次……嘿嘿嘿，不可描述，我不告诉你们 　　今晚九点更。我下午没课了，现在就滚去码字，最近太颓废了 第35章 咬一口 　　“你做什么啊？”随着他的动作，温乔下意识地含住, 然后又纠结着要不要吐出来, “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顾景宸看着她纠结的模样，无端地觉得好笑, 眉骨轻轻一抬，“一种药。” 　　温乔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向他。 　　顾景宸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她这么一动, 他的指骨从她的唇角轻轻擦过, 口红氤氲开, 留下一抹浅淡的痕迹。 　　“一种吃完了会让你爱上我的药。”他垂了垂视线, 收回了手, 低沉的嗓音散漫又轻佻。 　　味道已经从舌尖泛开时，黑巧克力的苦味在唇齿间弥漫开后, 是樱桃和橙花特有的清甜，混着榛子的浓香。 　　温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咬着糖翻了个白眼，“无聊。” 　　“你跟我学坏了吗？”温乔歪了下头, 若有所思道，“居然会开玩笑了。”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 只是有些含糊不清。 　　顾景宸没有搭腔，拇指的指尖不动声色地碾过指骨的唇痕，像是在贪恋刚刚的触觉。 　　温热又柔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吻上去。 　　顾景宸半垂着视线, 将危险的念头十分完美的收敛。 　　“你怎么会在这儿？”温乔偏了下头，翘了翘唇角，“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温乔其实就是习惯性耍贫，拿话逗他，没料到顾景宸抬了抬视线，似笑非笑地掠过她的眼。 　　“是。” 　　温乔茫然地“啊”了一声。 　　没料到顾景宸的直白，温乔的大脑的思绪似乎瞬间变得迟缓，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总觉得他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又觉得似乎并没有。 　　温乔迅速地撇开眼，轻咳了一声，试图扯开话题，“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我先走了。” 　　顾景宸淡漠的视线绕过她的头顶，落在了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身上。 　　“我不想你跟他待在一起。” 　　他的下颌线紧绷，细边眼镜下桃花眸微微眯起，眸底的情绪晦暗不明，渐渐滋生出一股寒意。 　　温乔没有察觉到，只是顺着他的视线回了头，担心温少池等久了不耐烦。 　　“那是我哥，好吧？”温乔哑然失笑，对顾景宸的冷淡和敌意感到莫名其妙，“我不跟他待在一起，难道跟你待在一起？” 　　顾景宸凝眸，漂亮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当然可以。” 　　温乔被他惊到，咬开了糖，差一点就咬到了舌尖。她的下一句直接卡在了嗓子里，一时失言。 　　他今天……似乎格外的不正常。 　　“搞什么？你能不能正经点？”温乔瞪他，小声地嘀咕着，“而且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话一出口，温乔就意识到这话不妥，像是有暗示的意味一样，温乔又截住了话头。 　　温乔摇了摇头，将奇怪的想法甩出去，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那没办法了，”温乔笑眯眯地抬起一只手，做出挡住他左眼的动作，“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伸出的手被他紧紧扣住，温乔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他裹着她的手背拉低高度，然后低了低头。 　　他的薄唇落在了她的腕骨上。 　　很凉，也很软。 　　温乔微愕，瞳孔猛地睁大，忽地抽开了手。 　　“……我靠。” 　　“你——”温乔难以置信地盯了顾景宸几秒，没忍住爆了个粗口，“你是有什么特殊嗜好吗？” 　　顾景宸眉梢一挑。 　　他没有搭腔，似乎在无声问询她所谓的“特殊嗜好”。 　　温乔纠结着低头，认真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修长又纤细，腕骨的线条优美流畅，指甲修得很干净。然后她又神色复杂地盯着顾景宸。 　　从某种意义而言，她应该挺符合手控的标准。 　　“虽然我知道我的手好看，虽然手控也是一个正常的喜好，但是，”温乔肩膀抖了抖，斟酌着用词，欲言又止，“但是……” 　　但是，这他妈不能成为你光天化日之下禽兽的理由啊！ 　　“我对你的手没什么瘾性。”顾景宸掀了掀眼皮，眸底流淌过克制又深沉的情愫，“我更喜欢别的地方。” 　　修长的手指从她唇角摩挲而过，顾景宸无声地勾了下唇，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不自知的性感，“如果可以的话。” 　　他直白到冒犯的视线从她唇上掠过的时候，温乔浑身紧绷，僵硬在了原地。 　　“顾景宸，你今天怎么回事？是受什么刺激了吗？”温乔终于忍不住抬手，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你喝酒了，还是发烧了？” 　　他要么醉得不轻，要么病得不轻，都已经开始不说人话了。 　　——还不办他妈人事了。 　　“因为我不是他。”顾景宸眸色淡寂，轻描淡写地敛去心头的阴翳，“我不是昨天的那个。” 　　“对，你不是。”温乔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道，“昨天的你可没有穿品如的衣服。” 　　今天骚包的一批。 　　手机振动了两下，温乔猜自家哥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也不再跟顾景宸继续磨蹭，“那我先走了啊。” 　　“他如果不来，”顾景宸眸色暗了暗，“你今天是不是就可以会跟我待在一起？” 　　“是是是。”温乔连连应声，实在是想不太通他今天到底怎么了，也就顺着他的心意，“我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就跟他吃顿饭。” 　　“我也好不容易见你一面。” 　　顾景宸眉间拢着异样的情绪，淡淡的，却格外汹涌。 　　“……” 　　温乔心说，昨天才刚见过，他怎么说的跟生离死别、难得一见一样？ 　　“那你去吧。” 　　顾景宸低眸，像是失去兴致一样，有些烦躁，又有些不耐。 　　温乔察觉到他今天情绪古怪，可又抓不住这种异样的感觉，她也不再纠缠，“再见。” 　　转过身的瞬间，温乔心底的疑窦未消，她有些困惑，茫然地停了停脚步，然后将这些奇怪的念头驱除。 　　“怎么磨蹭了这么久？” 　　上车后，温少池责怪了一句，转头还是耐心地问她，“你想吃什么？先去吃饭吧。” 　　“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好吃的。”温乔尽量将刚刚的情绪驱散，略一思量，“等会儿，我找找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上次我朋友还跟我说，有家新开的日料。” 　　她正兴致勃勃地翻着之前的消息和朋友圈的小店盘点，温少池踩下油门，将车子往外开，“你赶紧想想。” 　　车子刚刚开到校门口，车牌显示器的屏幕上弹出车牌号，伸缩门推开，升降杆缓缓升起。 　　温少池就在这时候接到了电话。 　　他一打方向盘，靠边停了车，温乔坐在副驾上扯了扯他，示意他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温少池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扫了眼她示意地地方点了点头。他正预备着往这地方出发，通话的内容让他略微诧异。 　　“现在吗？”温少池皱了皱眉，看了温乔一眼，“也不是不方便，不是约好了明天谈吗？” 　　他有些纳罕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合同签订前都喜欢打太极，挂着笑容虚与委蛇，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主动的。 　　温乔听了几句，大致听出来应该是生意场上的事，扯了下温少池的手，做了个口型: 　　去吧，晚上再吃饭。 　　温少池有些迟疑，对方催得紧，他才点了点头，“行，你稍等。” 　　挂掉了电话，他歉意地看了温乔一眼。 　　“行啦行啦，饭晚上再吃，你先忙着，我约别的朋友就行。”温乔特别善解人意地说道，“又不是一年到头见不到，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就跟要交代后事似的。” 　　“又胡说八道。”温少池揉了揉温乔的长发，哑然失笑，“行。” 　　温乔怕他又麻烦，直接解开了安全带，从车上下来，“那我不用你送回去，我叫朋友出来好了。” 　　直到温少池的车子扬长而去，温乔才忽地叹了口气。这才刚见到他，就被万恶的合作方叫去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怎么会这么不凑巧？ 　　- 　　顾景宸一直盯着温乔的背影，没有移开半寸，直到手机上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查过了，他这次来谈新城的项目，上次梁家招标中的。〕 　　几分钟之前，聊天界面上，是顾景宸发给对方的一条消息: 　　“帮我查下，我要他的行程。” 　　附带着的是顾景宸随手抓拍的温少池的照片。 　　当时裴砚几乎是秒回的消息，〔啧，你怎么对温家的事这么上心？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接着几秒后，裴砚回过味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十分心痛又震惊地调侃他。 　　〔我靠，不对啊，这他妈是一个男人啊！！！〕 　　〔哥，你怎么能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你要出柜吗？你不能这么gay里gay气。〕 　　〔十分钟内，你想办法。〕 　　顾景宸冷淡地回了一句，就没再搭理这个，一直到现在。 　　梁家？ 　　顾景宸拢了拢眉梢，似乎是印证他的想法，确认的消息还没发出去，裴砚回复他。 　　〔都不用费什么功夫打听，梁博正好在我旁边。你要是需要，我让他回个电话？〕 　　〔行。〕 　　得到了应允，电话紧接着转过来了。 　　梁小公子骚包的开场白还没说出口，顾景宸冷不丁地问了句，“你现在很忙吗？” 　　“啊？”梁博酝酿了半天的话卡在了唇边，蠢蠢欲动的八卦心被吊得不上不下，“啊……不忙，我这会儿在高尔夫球场，晚上有个游轮趴，你来吗？” 　　顾景宸对梁博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并不意外，他眉梢一抬，轻笑道，“那正好，你找他吃个饭。” 　　本来一群人都趴在梁博周围，竖着耳朵等着扒顾景宸到底是对一个男人上了心，还是看对方不顺眼想要“特殊关照”。毕竟太有意思了，圈子里因为追女的花样百出，头一会儿听说有人对男的这么上心。 　　结果顾景宸没头没尾的，这下所有人都被整的有点懵。 　　“我？我跟谁？我跟温少池？” 　　梁博呆愣了几秒，“不是，我为什么要跟他，一个男人单独吃饭？” 　　“你不是跟他有合作吗？你可以跟他联络联络感情。”顾景宸意态轻慢地靠在车边，散漫地翘了翘唇角。 　　“……我跟一个男的聊什么啊？”梁博对他的想法震惊了，“会议也约了明天啊，我总得有个由头啊。” 　　“随你的便。”顾景宸按了按眉心，有些不耐烦，“谈工作，或者私人交情。” 　　不等梁博反驳，顾景宸冷淡地补了一句，“你平时泡女人的时候，不是挺能拖时间吗？拖延时间不会吗。还用我教你吗？” 　　不知道是被他口中的“联络感情”吓着了，还是被他所说的“私人交情”刺激到，梁博浑身一个激灵。 　　梁博承认自己平时浪荡不正经，甚至有点滥情，毕竟圈子里大多数人都这样，趁着没订婚能浪几天浪几天。像沈良州和顾娆这种，出了名的门当户对又两情相悦，多少年才出来一对。他也不指望，所以谈个恋爱不需要上纲上线吧？ 　　但他再怎么走肾不走心，性取向也是绝对的单一，他真的没到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的地步。 　　“我靠，这他妈是个男的，也能跟漂亮妞儿比吗？我跟——”梁博一激动，都快结巴了，“我跟一个男的能怎么谈？我不干，死也不干！” 　　“废什么话。”顾景宸皱了皱眉，耐性告罄，“五分钟内，把人给我弄走。” 　　似乎料到了梁博准备推诿，顾景宸眯了眯眼，沉着脸色冷笑，“事办不成，你就跟上次在沪上让我兜着的破事，同归于尽吧。” 　　威胁的效果显然比先前废了那么多口舌好，梁小公子前段时间刚出了点事，被老爷子好一通教训，差点脱层皮，这段时间正夹着尾巴做人。 　　“旧事重提过分了吧？多年兄弟情分，你还有没有人性？”梁博控诉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不这样啊，你跟你哥学坏了吗？” 　　懒得理会对面激动地惨叫，顾景宸耷拉着眼皮掐断了电话，他拉开了车门，上了车。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指骨微屈，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方向盘上，他耐着性子等了会儿。 　　梁博虽然平时没个正形，办事儿效率还算高效，当然，也可能是强烈的求生欲让他高效。 　　半分钟后，消息发了过来: 　　〔成了。记得封口啊。〕 　　顾景宸勾了勾唇，半张脸拢在阴影里，藏匿在镜片底下的桃花眸划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很好，也许接下来，他应该制造一场偶遇。 　　作者有话要说：　　副人格为人标准: 　　没有缘分，可以制造缘分 ；没有机会，可以制造机会；挡到我谈恋爱的，就让他工作累死，被人烦死。 　　说实话，以副人格的行动速度，恋爱副本很快就能刷满，主人格拖后腿了〔狗头〕 　　顺便，明天21点更，别骂我总是立flag，我立了就不会缺席了，虽然会倒。其实，真的觉得对不起没有弃文的，我最近太颓废了。诚心的，我真的很想努力改掉这个习惯和心态。 　　明天更新前，红包继续走起。 　　—————————————— 第36章 咬一口 　　已经出了校门了，温乔也没打算折返, 摸出手机跟林锦打电话, 试图骗她出去吃饭。 　　林锦上午没课，早晨在回宿舍, 这会儿刚刚睡醒，边夹着手机边刷牙，“咕噜咕噜”弄出来一嘴泡沫。 　　“我唔想灯。”林锦含糊不清地回绝，漱了漱口, 继续道,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平时我叫你, 你都懒得动弹, 今天转性了？” 　　“乔乔今天主动一点，我们是不是就有故事？”温乔眨眨眼, 继续忽悠她。 　　“打住。”林锦面无表情道，“没有，我只跟小哥哥有故事。” 　　“嗯？”温乔在心底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你最爱的人了吗？” 　　“那还真不是。让我数数，排你前面的——”林锦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 报复性地拖长了声音，“也就有个百八十人吧。” 　　温乔:…… 　　这他妈是多久前的旧账了？ 　　“呸，不要脸！”温乔啐了她一口，嗤之以鼻, “剽窃我创意也就算了，还记你妹的仇！” 　　“唉，”林锦得瑟地挑眉，“没办法，谁让锦锦这么优秀呢？” 　　“行，乔乔生气了，”温乔说着，就作势要挂掉电话，“你要永远失去乔乔这个小可爱了。” 　　“啧，等我十分钟，我撸个妆换个衣服先，”林锦见好就收，“去哪儿啊？” 　　“你等等，我把图片发给你。”温乔翻了翻手机屏幕。她正预备着说什么，就在她面前，靠边停下一辆车。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清俊的侧脸来，面部轮廓线条清晰。中午的阳光炙热，横劈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釉质的光。 　　温乔漫不经心地抬眸扫了一眼，稍稍怔住。 　　四目相对。 　　顾景宸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掀起半垂着的眼皮，漂亮的桃花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被人无情抛弃了？” 　　“嗯？”温乔看着顾景宸，眨了眨眼。她一手捂着手机，跟林锦打了声招呼，“稍等啊。” 　　她抬眸看向他，“你怎么还在啊。” 　　顾景宸唇角的弧度一顿，淡淡地敛回了视线，“路过。” 　　温乔“哦”了一声。 　　不等温乔继续什么，顾景宸清淡地说道，“你如果没地方去的话，我可以抽时间陪你吃饭。” 　　他的嗓音平静又冷淡，漫不经心又轻描淡写，看着像是因为她被人丢下，才生出一星半点的怜悯，随口一提。 　　然而温乔没放在心上，她轻轻软软地回绝道，“不用了，还是不麻烦了。”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顾景宸扯了下唇角，拉开了车门，“我并不是同情你。” 　　他看向她，十分理解并体谅地说道，“而且没关系，我不忙。” 　　“可是，”温乔盯着已经从驾驶座上下来的顾景宸，迟疑了两三秒，“可是我刚刚约了人啊。” 　　“……” 　　顾景宸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维持了不到半分钟的高冷和平静分崩离析。 　　这他妈才刚弄走一个男的，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女的了？ 　　他睨了一眼温乔的手机，微微蹙眉，心底压着火，有些不耐。似乎全世界都挺热衷于碍他的事、抢他的人、浪费他的时间。 　　很烦。 　　“那就跟她说你突然有事，”顾景宸悄无声息地咬了下牙，微微眯了眯眼，“去不了。” 　　“这不太好吧？” 　　手机通话还在联通状态，原本就是她先提议，软磨硬泡非要林锦出来。林锦才刚刚答应，这时候她突然反悔，好像有点不地道。 　　“没有什么不好，你跟我待在一起就挺好。”顾景宸对温乔的左右为难十分不以为意，他半垂着视线，理所当然地替她做了决定。 　　“可是——”温乔话回绝地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动作打断了。 　　顾景宸似乎是懒得继续搭腔，默不作声地一抬手，就轻轻松松将她的手机打落。 　　然后他微微侧身，伸手一捞。 　　温乔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已经被他捏在了手里。 　　“你要是不好意思，”顾景宸疏懒地垂着视线，他捏着她的手机，似笑非笑道，“我帮你说？” 　　“不行！”温乔回过神来，想要夺回来。 　　她刚一挪动，就被他扣住了手肘。 　　顾景宸眉梢微微一抬，半笑不笑地睨了她一眼，掌心翻转，手机在掌心处打了个旋儿。 　　他换手的动作娴熟又迅速，看得人眼花缭乱，温乔还没反应过来状况，手机已经落到他另一个手上了。 　　温乔试图抢了几下，然后被身高差距和力量悬殊打击道，没好气地站在了原地。 　　“你幼稚不幼稚？无不无聊？”温乔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挺热衷于跟我抢东西？” 　　不过也不对，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看起来更像是热衷于抢她东西后，看她干着急。上次在清吧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日。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顾景宸唇角缓出一抹笑意，他低了低头，压在温乔耳畔，嗓音低而沉，“跟你，我就不无聊。” 　　随着他的动作，两人的距离拉近。温乔的肩膀抵在他的胸膛，他身前领夹的冰凉贴着她的衬衫透进来，西洋杉木的气息压在鼻尖。 　　清冽，又缠绵。 　　隔着衣服，温乔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正清晰地贴着她的肩膀传过来，一下一下，平稳有力。 　　温乔稍稍怔住，耳根无意识的泛红。 　　要命。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扯开跟他过近的距离。结果她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站在了人行道的边缘。 　　一脚踩空。 　　“欸——”温乔条件反射地伸手，胡乱抓了一把，扯住了他的衬衫。 　　顾景宸也眼疾手快地揽了她一把。 　　“小心点。”他的左手还捏着手机，手腕挡在她身后，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的腰身。 　　他一凑近，灼热的呼吸就像羽毛一样，轻轻地拂过她的耳垂和颈间。 　　有些烫，也有些痒。 　　像是有一股电流，带着酥麻的触感从脚心钻上来，传遍全身，温乔浑身都僵了僵。 　　现在的状况，似乎更要命了。 　　顾景宸并不清楚温乔心底的千回百转，他一手揽着她，一手将手机换过来，凑到耳边。 　　“很抱歉，”顾景宸意态轻慢地垂眸，嗓音寡淡又不容置喙，“她不能陪你吃饭了。” 　　通话另一端的林锦，刚刚听了一场音频版本的现场直播。虽然模模糊糊，但不影响她自由发挥，脑补出来一部大剧。 　　林锦现在全然处于呆愣状态，听到对方突然发声，她茫然又麻木地，“啊？” 　　顾景宸轻笑了一声，低头扫了眼回过神来，正挣脱自己的温乔，嗓音沉了沉。 　　“因为她接下来的时间，我占用了。” 　　“……我靠靠靠靠靠。”温乔听得眉心突突直跳，直接夺过来手机，掐断了通话，“你能不能别说话？” 　　掐断前，是林锦猛然反应过来，激动的一句:“天呐，还真是教授。” 　　温乔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捂了下眼睛，从指缝里看向他，“你这个人怎么肥事？你今天是不是没睡醒？” 　　“你怕什么？”顾景宸掀了掀眼皮，答非所问，情绪有些沉，“跟我待在一起，很见不得人吗？” 　　“那倒不是。”温乔神色复杂，“你说反了，跟你待在一块，不是见不得人，是太见得人了，还会被一群人关注呢。” 　　顾景宸眉梢一抬。 　　“你不知道自己很出名吗？你就没注意到，一路上有好多小姑娘在盯着你看吗？”温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再在这里站一会儿，今天学校贴吧、论坛、表白墙就会统统刷屏了。” 　　天知道一个颜值爆表家世又好的教授在大学里多么容易走红，明明顾景宸已经不再继续代课了，每周一还是有人怀揣着希望，眼巴巴地跑去。 　　“而我呢，一个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无辜又可怜的路人少女。” 　　说着，温乔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可能会因为你的一个不注意，成为被别人评头论足的活靶子。” 　　顾景宸忽然凝眸看向她，无声地笑了笑，“你不是。” 　　“嗯？什么不是？”温乔闻言，想到什么一样，微微蹙眉，“你是不是又想讽刺我，难道我不无辜吗，不可怜吗？” 　　“不是。”顾景宸淡淡地，却又格外认真地望进她的眸底，“我是说，对我而言，你不是路人。” 　　温乔睫毛一颤。 　　她平时没那么矜持严肃，向来是垃圾话和骚话齐飞，时不时皮那么一下。周围人无一例外被她折腾得哑口无言，毫无还手余地。 　　但是他今天，不管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似乎总能苏得人心狂跳，撩得人腿发软。 　　他今天开挂了吗？ 　　温乔捏了捏掌心，指尖触碰到一点薄汗，微微顿住。她以一声轻咳巧妙地掩饰了内心的慌乱和尴尬，“走了，不是说吃饭吗？” 　　再这样下去，她就真招架不住了。 　　“嗯。”顾景宸替她拉开车门，“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随便。”温乔钻了进去，系好了安全带。她见他还站在车边一动不动，有些讶异，“怎么了？” 　　顾景宸没有搭腔。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若有所思。他的下颌微敛，清俊的面庞拢在阴影里，半垂着视线的模样不太走心，却又格外让人着迷。 　　就在她困惑的档口，顾景宸一手搭在车门上，突然朝着她的方向倾身，凑近她。 　　温乔搭在安全带上的手微微一顿。 　　他今天有太多举动出乎意料了，她实在是不确定他想要做些什么。 　　“顾景宸？”温乔戒备地往后靠了靠，浑身紧绷着贴在了椅背上，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周围的空气有片刻的凝滞，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了一起。 　　她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裹。 　　然而顾景宸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只是伸出手，将手放在她的头顶，然后轻轻地揉了揉。 　　——他是在摸她的头。 　　动作有些微妙，他似乎屏住了呼吸，看着生硬又别扭。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三圈，他揉完以后，末了还轻轻拍了拍。 　　“……”温乔被弄得有点发懵，“你干嘛啊？” 　　她现在不自觉地联想到一些诡异的画面—— 　　这么多年因为她母亲不允许，她家里一直不能养宠物，但她对小动物永远有热情，所以她经常救济路边的小野猫小野狗。每次她喂完食物，也是这么揉一揉，拍两下。 　　……他这是拍狗头吗？ 　　顾景宸轻淡地收回了手，直起身来。 　　他的眸色寡淡，嗓音带着些微的冷，一字一顿道:“他刚刚也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住乔妹拼命摇晃的栖栖: 　　“女鹅，你不会理解副人格的占有欲的。 　　他空虚！他寂寞！他冷！ 　　对！快约他！” 　　■别急啊，别急着喊在一起，下一章还有糖啊，更甜更甜的糖！！！确定关系前，还有好多好玩的的。 　　■不过让我说个鬼故事，如果在副人格即将把感情线刷到满级的时候，他掉线了的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不是魔鬼(=^▽^=) 　　■另外，以下名字四选一—— 　　1.肖彻 　　2.梁灼 　　3.商陆 　　4.你来起一个。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吃可爱长大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g是软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太阳不是小星星 7瓶；雪biubiu7 2瓶；半夏、韩话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咬一口 　　温乔瞪了他一眼，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来一句, “你说的他, 是我哥好吧。” 　　说着她不情不愿地垂眸，小声嘀咕了一句, “而且，你见过谁这么摸头？” 　　揉一揉再拍两下，堪称摸小狗的经典招牌动作。 　　“哦？”顾景宸半垂着视线，忽地勾了勾唇, 短促地笑了一声, “那我应该怎么摸？” 　　说不清他是否刻意, 但他拖长的尾音和压低的音量格外的耐人寻味, 意味深长。 　　温乔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然而, 顾景宸没打算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或者，”他深邃的桃花眸内勾外翘, 对着她自上而下缓缓一扫，“熟能生巧？” 　　“……”也不知道是她最近太老实了，还是他怼人本事见长，温乔觉得自己跟他分分钟交流不下去。 　　温乔自个儿关上了车门, 隔着降下一半的车窗，皮笑肉不笑, “那我还是麻烦您闭嘴吧。” 　　顾景宸倒也没跟她在这件事上计较，立时分出个高下来。他抬腿绕到另一边，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他脚下一踩, 车子滑了出去。 　　原本打算“随便三连”的温乔，靠在车窗边，视线移向车外，漫不经心地一瞥，她扫到一家自助烤肉店，又改了主意。 　　“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吃烧烤吧？”她心血来潮。 　　顾景宸从善如流地“嗯”了一声，不过眼风都没扫过去。 　　“你不喜欢吗？”温乔见他没有停车的意思，还以为他兴致缺缺。 　　“不是，换个地方。” 　　讲究不少，温乔忍不住腹诽。 　　最近看他太顺眼了，最初那点儿偏见也几乎被抹得丝毫不剩，她都快忘记他也是个被家里将养出来的少爷，货真价实的公子哥儿，难伺候得很。 　　不过他提议的地方确实不错。 　　目的地在远郊，似乎是一个新开发的项目。酒庄后面有大片的草场，高尔夫球场、马场、网球场等各种娱乐设施齐全，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青山，青山绿水互相依偎，环境雅致。 　　红酒来自波尔多和博若莱，食材是从日本是澳洲空运过来的和牛肉，制作精良，风味独特。 　　会玩。 　　这种地方用来进餐，其实有些大材小用，不过不得不说，他是个精致的玩家。 　　“嗞嗞——” 　　烧烤架和烤盘上的肉发出的细微声响，不远处小提琴手在演奏《Secret Garden》，而侍者将从酒窖里取来的红酒醒好，微微弯身示意，退到一边。 　　马场上的情景在三楼靠窗的位置一览无余。温乔一手撑着下巴，偏了偏头，看向落地窗外。 　　场上在进行盛装舞步马术表演，身着燕尾服的骑手脱帽示意后，伴着优美的旋律，轻而易举地在马上完成了横向运动后肢旋转和帕沙齐等一连串的动作，动作流畅又完美。 　　“帅啊！”温乔压低声音感叹了句。 　　顾景宸抬眸，晃了眼场上跑马的年轻，不由得轻皱了下眉。 　　隔了那么远，五官轮廓都分辨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对方长得很好看的？ 　　“要不要去马场？”温乔将视线移回来，略一思量，“你要是有事的话，我自己去也可以。” 　　不等顾景宸回答，她的视线又移了回去，“可惜你没看到，刚刚场上表演的小哥哥，太厉害了。” 　　顾景宸伸手提筷，他夹起一片五花肉，细致地蘸了蘸调好酱料，凉了凉，塞进了她的嘴里。 　　“……唔，”温乔眨了眨眼，心虚地往四周扫了扫，声音低了低，“我有手，可以自己夹。” 　　“我看到了，”顾景宸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红酒，“你不止有手，还有眼睛和嘴巴。” 　　温乔:……？ 　　也不知道她哪里触到了他的霉头，被他莫名其妙堵了句。温乔不明所以地看向顾景宸，“我怎么了？” 　　“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顾景宸眼皮都没掀一下。 　　“……” 　　我日你哦，他还没完没了了。 　　温乔在心底愤愤然，没好气地将夹着烤肉翻了个面，蘸了蘸酱料。 　　“你慢点，先别——”顾景宸微微皱眉，想要提醒。 　　话还没说完，温乔面无表情地抬眸，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她没留神，边说着边尝了一口。 　　下一秒，温乔就被烫得呜咽了一声，低头捂着嘴吐掉了。 　　“烫！” 　　跟他刚刚夹给她的烤肉完全不是一个温度，她烫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我刚刚就想告诉你，慢点。”顾景宸没来得及制止，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转而将一杯凉水递过去。 　　温乔猛地灌了一口。 　　“慢点，别被呛到。”顾景宸已经起了身，他低了低视线，不由得好笑，“好点没有？” 　　“你还笑？”温乔听得出来他话里隐隐的笑意，有些气恼地推了他一把，“起开，还笑！” 　　顾景宸看着她气不打一出来的样子，轻咳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错了。” 　　温乔拉过抱枕往后躲了躲，抿了抿唇，又气又恼地避开了他的碰触，“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顾景宸凝眸看着她微抿的薄唇和鼓起的脸颊，似乎十分郁闷和委屈，他无声地勾了下唇。 　　“真是一点都没变。”他的嗓音低得几不可闻。 　　她小时候就是这样。 　　他去她的病房看她，玩的过程中说错了话，三两句就把她惹急了。温乔当时就抱着毛绒公仔，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克制着不掉下来。 　　然后过一小会儿，她一个人郁闷又委屈地在旁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就是不搭理他。 　　他估计这小丫头在说他的坏话，不过她只要一抬起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他，他就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顾景宸垂了垂视线，眸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温乔并没有察觉到。 　　她倒没有跟他闹脾气的意思，没道理，也挺没劲，自顾自地继续用餐。 　　“过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去马场？”顾景宸将一盘烤肉递过去。 　　“不去了，我过会儿有事。”温乔略一思量，怕他误解，又补了一句，“这边离心灵花园挺近，我过去看看。” 　　听名字也能猜得出来，心灵花园应该是一家福利院。 　　顾景宸应了声，没想太多，随口问了一句，“你热衷于做公益？” 　　“算不上热衷。”温乔摇了摇头。 　　毕竟没经历过，就没有人能切身感受，所以再有热情和善意，也仅此而已。 　　“主要是我大一的时候去做义务活动，当时有个小姑娘，问我还来吗，我当时随口应了一句‘还来’。” 　　“这么信守承诺？”顾景宸眉梢一抬。 　　“不是。”温乔顿了顿，“是因为我随口说完，她当时很轻地说了一句，‘所有哥哥姐姐都这么说’。” 　　“我一看到那种表情就有点难受，虽然她现在已经被领养了，不在那里了，但我有时间还是会过去。”温乔微叹了口气，“可能我真的不适合随便承诺什么吧，会有心理负担。” 　　其实“诺言”二字，有口却无心，绝大多数时候，说者根本无意，听者偏偏留了心。尤其是小孩子，不知道成人世界的规则，也不知道所谓的潜台词。 　　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闷，温乔双手托住脸颊，眨了下眼，做了个开花的动作。 　　“没办法啊，谁让乔乔是个善良的小仙女呢。” 　　顾景宸没拆台，但也十分不配合，短促地笑了一声。 　　温乔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无声地吃饭。 　　虽然温乔爱折腾，不过两人教养都很好，用餐的过程很安静，慢条斯理。 　　- 　　车子停在了心灵花园附近。 　　出乎意料的，顾景宸似乎没打算离开。也许公司的事务已经不需要他事必躬亲，但是他在她身上耗得时间着实不短了。 　　温乔略微讶异地看向他，“这样不耽误你时间吗？” 　　“不耽误。”顾景宸懒洋洋地垂了垂眼睑。 　　他的时间太过短暂。 　　也许只有和她待在一起，他才不会感到浪费。 　　“温小姐，这次来得很早啊。”工作人员跟温乔很熟，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视线触及她身后，略微讶异，“这次是带了男朋友过来吗？” 　　“不是。” 　　“是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温乔稍稍怔住，看了一眼顾景宸。 　　顾景宸倒没什么反应，懒懒散散的，面色从容。他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事实，让人琢磨不透。 　　如果不是工作人员的表情太丰富，温乔甚至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 　　工作人员别有意味的看了看两人，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一样，抿唇笑了笑，“我去告诉他们，他们都睡醒了，现在在活动室。” 　　也许是常来的缘故，活动室的小朋友对温乔很亲厚，并没有怯生。见到她来都欢喜地围过来，抱住了她，然后露出脑袋，好奇地看着温乔身后的顾景宸，“姐姐，这是谁啊？” 　　温乔弯身，摸了摸提问的小姑娘的头发，“这是姐姐一个很好的朋友。” 　　顾景宸在她身后轻嗤了一声，懒懒散散地纠正，“男朋友。” 　　“……”温乔心尖颤了颤。 　　实在不太清楚顾景宸今天哪根筋搭错了，温乔装作没听到，陪那群孩子玩。 　　和她想象的不同，顾景宸并没有格格不入，他用了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有一群小朋友围在他身边了。他只是给一个抱着科幻画册的小男孩讲了一会儿，然后那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就很信服他了。虽然还是不开口，但在很认真地听。 　　温乔想想自己，用了半年的功夫，那个小男孩才搭理她，偶尔跟她说一两句话，突然有些挫败。 　　她单手支颐，随着其他人听了几句，不自觉地打量他。从某种意义而言，他确实是惹眼，第一眼就让人惊艳，而长时间的相处，好感只多不少。 　　温乔想得有些出神，直到他冷不丁地抬眸。 　　四目相对。 　　视线无声相接的瞬间，温乔下意识地低了头，佯作不经意的样子。 　　- 　　十一月芙蓉花初开，晚风带着寸寸凉意掠过，香气袭人。 　　陪着这群小朋友做游戏上课，一直到傍晚。温乔出去透了透气，想等到他们吃完饭再离开。 　　庭院内有几个花藤编制的秋千架，温乔随便找了一处，拂去落叶，坐在上面慢慢悠悠地荡了荡。 　　身后传来一缕淡淡的琴音。 　　温乔下意识地回眸。 　　顾景宸就在秋千架后几米，他闲散地靠坐在石桌边，手里抱着一把吉他。 　　“你会弹吉他？”温乔略微讶异地望向他。 　　“嗯。”顾景宸半敛着视线，顺着升调将琴弦逐一弹响，试了几个音。 　　温乔思索间，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动琴弦，柔和的曲调流淌，他低声轻唱: 　　“Everytime you walk into the room 　　got me feeling crazy， 　　chock my heart boom boom……” 　　他的嗓音清润，透澈得没有一丝杂音。 　　温乔稍稍怔住。 　　其实，顾景宸擅长什么似乎都不值得她惊讶，他的确足够优秀。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吉他看上去跟他不太搭边，似乎钢琴和小提琴更符合他往日的气质—— 　　斯文儒雅，温润如玉。 　　可他现在看上去和往日并不一样，衬衫袖子一直被卷到手肘以上，钻石袖扣不知丢到了哪里，他全然没有了往日一丝不苟的模样。 　　懒散又轻慢，透着点说不分明的痞意好邪气。 　　“……Girl， you make me shy， shy， shy. 　　You make me run and hide， hide， hide. 　　Feel like I get lost in time 　　whenever you need me……”① 　　她出神间，他抬眸看向她，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就如同真的在对心爱的姑娘唱情歌。 　　也许有那么一两秒，她真的要沦陷在他似真似假的深情里了。 　　周遭暮色早已四合，月亮悄无声息地爬上枝头，月色皎洁，寂静如许。 　　一直到吉他的琴音落下，温乔才后知后觉地敛回了视线，“很好听。” 　　顾景宸漂亮的桃花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歌词中的一句，“……I get lost in time.” 　　“什么？”温乔茫然地看向他，她并没有听清他的话。 　　顾景宸没搭腔。 　　他突然直起身，将吉他放置在石桌上，朝她走过来，直至停在她面前，然后单手搭在秋千架的花藤上。 　　晃动的秋千架在他手底停息。 　　温乔的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停在了他的面前。她微微抬眸望向他，手心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花藤。 　　他们靠得太近了，似乎微微一动，就会薄唇相碰。 　　咫尺之间。 　　顾景宸的眸色深沉，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直直望进她的眸底。在温乔晃神的空隙，他低头靠近她，压在她耳侧，“I fall in love…” 　　“with you.” 　　刻意压低的嗓音沉缓低哑，在夜色的晕染下，像是被烟酒浸泡过一样，带着烈性的性感。 　　不知何时，他的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她看到他偏头。 　　温乔睫毛一颤。 　　刹那间心跳放慢了半拍，她的思绪像是被抽空，游离在身体之外。 　　可能连温乔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是受了什么蛊惑和怂恿，在他倾身打算吻向她的时候，她明明看出了他的意图，却没打算推开他。 　　她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因为今夜月色真美。 　　风也温柔。② 第38章 咬一口 　　几缕发丝温顺的落在温乔的脸颊，顾景宸极尽温柔地将其拨开, 勾到耳后。浮动的暗香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在如墨的夜色里暧昧异常。 　　鼻尖和鼻尖触碰在一起，他温暖的掌心扶住她的脸颊,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 　　然而在唇齿相触的前一秒，两人猝不及防地被一个声音打断。 　　“温小姐，您的电话一直在……响。” 　　工作人员正拎着温乔的手包，脚步飞快地从拐角处跑过来, 然后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眼前一幕, 声音直接卡在了嗓子里。 　　温乔轻咳了一声, 飞快地别开脸, 有些慌乱和尴尬地垂了垂视线。她没来由地心虚。 　　暧昧的氛围和亲密的举止被瞬间叫停。 　　差之毫厘。 　　顾景宸的动作一顿, 微微蹙眉。他半侧过身，一手托住温乔的后背, 维持住她的平衡，也挡住了她。 　　工作人员正进退两难。 　　之前的夺命连环call偏偏在她打扰了别人之后，竟然骤然没声了。已经给人打断了，她现在走也不是, 留也不对。 　　率先开口的是顾景宸，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怎么了？” 　　大约是因为被人打搅而感到不痛快，他一贯磁性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不豫，冷淡又沉郁。 　　“刚刚手机响了好几遍，似乎是什么急事。你们继续, 继续……” 　　工作人员把手包放在桌子上，然后就“谅解又善意”地、脚步飞快地离开了现场。 　　被人撞破后，独处氛围有些微妙。 　　温乔急于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地，她从秋千架上跳下来，打算看看是什么消息。尽管她现在根本没有丝毫心情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刚刚从他身边擦过，顾景宸握住了她的手肘，将她扯回。 　　“乔乔。” 　　顾景宸不给她回避的机会。 　　低沉的嗓音夹杂着几分磁性的颗粒感，他像是不满刚刚被打断的一切。他背对着昏黄的灯光，轮廓分明的脸庞拢在阴影里，深邃的眼眸愈加凌厉。 　　温乔挣了挣，脸颊的温度升腾，“你先松手，别这样。” 　　鼻尖是他靠近时，捎带过来的冷香。 　　“为什么不？”顾景宸笑了笑，并不分明。 　　就在温乔紧张得浑身僵直时候，她看到顾景宸突然倾身上前，朝着自己单膝跪下。 　　温乔大脑宕机了几秒。 　　“你做什么？”反应过来时，她还是被他的举动炸得不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顾景宸沉声喊了她一句，“站住。” 　　也许是他沉声时太有威慑性，温乔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意思站住了。 　　只是安静仅仅维持了短暂几秒。 　　在看到顾景宸拿过一个小盒子时，温乔还是瞪大了眼睛。单膝跪已经很惊悚了，再配上个小盒子，她彻底淡定不下来了。 　　他到底是什么路数？ 　　难道这年头接个吻就得迈入婚姻了，还是一个夭折了的吻？就算是一见钟情，也得走个流程吧。 　　“不行，”温乔突然拔高了声音，“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她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满脸刻着“你是不是中邪了”的疑问，一副誓死把他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的架势。 　　顾景宸无言地睨了她一眼，单手挑开了盒子。 　　一条银色的脚链躺在黑色绒锻上，小巧的宫铃雕着繁复的镂空花纹，做工精致，链条上的钻石熠熠生辉。 　　很别致。 　　周遭的空气瞬间静了下来。 　　顾景宸并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尽管他没打算求婚，但她这坚决拒绝的反应，还是让人格外不爽。 　　温乔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视下，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脸埋进去。 　　她还没想好怎么解围，顾景宸冷不丁地开口，“继续晃一晃你的小脑袋。” 　　“嗯？” 　　温乔没跟上他跳脱的思维，有些茫然地垂眸看他。 　　“你听听，”顾景宸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对上她的视线，“听听里面有没有水声。” 　　“……” 　　我日你哦，记仇的狗男人。 　　温乔腹诽了一句，才忍住没直接踹他一脚。 　　不过因为这么一个小插曲，先前的别扭和难为情瞬间消散，她维持了一晚上的温顺和乖巧也荡然无存。 　　顾景宸并没有继续不依不饶，他的手肘搭在了膝盖上，低眸将脚链的扣环解开。银铃的声音清澈悦耳，在静谧的氛围下格外清晰。 　　他刚一靠近，温乔还是想要躲。 　　“你别动。”顾景宸微微蹙眉，嗓音沉了沉。 　　温乔钉在了原地，有些气短地开口，“我怕痒。” 　　“我不碰你。” 　　他半垂着眼睑，将脚链系上她纤细的足踝。 　　微凉的指尖无意间从她关节划过时，温乔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小腿的线条绷紧，从足踝到腿弯都僵直。 　　不算暧昧的一个动作，偏偏很磨人。 　　顾景宸半垂着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她脚踝上的银链。 　　他的时间太短了。 　　有些时候他甚至在想，干脆直接把她锁在身边，一刻都不分开。 　　从后劈过来的光线衬得他眉骨愈发深邃，鼻梁挺直，薄唇微抿，半敛视线时懒散又轻慢。 　　她看不到他眸底危险的情绪和深藏的念头。 　　温乔想得出神，蓦地喊了他一声，“顾景宸。” 　　“嗯？”顾景宸已经系好，也没着急站起来，散漫地掀了掀眼皮。 　　“你那会儿算不算是承认……我了啊？”温乔将中间的词飞快掠过，含糊不清地处理掉。 　　她不喜欢太多弯弯绕绕，迫切需要知道的答案就该直截了当。也许早就该问出口，早就该确认，只不过他的态度反差总让人琢磨不透。 　　顾景宸唇角微翘，没有搭腔。 　　他只是用一种难以言明的视线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眸色很深。 　　温乔对他的态度有些困惑，“咝”地倒吸了口气，“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她怕自作多情，但更厌烦隔着一层窗户纸。朦胧的暧昧带来的不仅仅是心动，也是不安全感。 　　“温乔，”顾景宸认真又平静地看着她，“我觉得——” 　　他严肃的口吻和更改的称呼让她无端地心生烦躁，温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停！” 　　我日。 　　他别不是撩拨完了就反悔，想现在划清界限了吧？ 　　“我警告你，我会哭的。” 　　温乔纤丽的眼眸微微眯起，她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倾身，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乔乔是一个经不起打击的人。如果你敢打击我，那我告诉你——”她略微停顿了几秒，像是在给他留想象的时间。 　　顾景宸眉梢一抬，像是在期待后续。 　　“我不失恋，只有丧偶。”温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麻烦你考虑清楚再发言。” 　　“你还挺能耐啊。”似乎是被她的反应愉悦到，顾景宸的手背搭在额头上，低声张扬地笑了笑。 　　这话听着可一点都不像在夸她。 　　“怎么了？我怎么了？”温乔气短地瞪了他一眼，拿脚尖轻轻地碰了碰他，“你还好意思笑？” 　　“没怎么。”顾景宸笑笑，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句。 　　他这么说着，却忽然起了身，向她靠近了半步。 　　温乔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又克制着自己的反应，钉在了原地。 　　“我刚刚是想告诉你，”顾景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眉间缓出一抹笑，“我觉得，这话应该男人来提。” 　　他的嗓音低而沉，裹着一丝无奈和宠溺。 　　也许她不会清楚，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还有棘手的事没有处理的话，他远比她更执着于确定这段感情。 　　他怕的是承诺的一切，毁于一旦。 　　“哦。”温乔冷漠地点了点头，“难得，你还清楚自己是个男人，我都快忘了哦。” 　　为刚刚的揪心斤斤计较，温乔并不买账。 　　“我是不是男人，你可以试一试。” 　　顾景宸不温不凉地睨了她一眼，“今晚就可以。” 　　“……”她识相地闭嘴。 　　静默间，顾景宸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背，指尖从她的动脉划过，一直到她的小指，漂亮的桃花眸沉了沉。 　　“那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 　　“可以给你个追我的机会。”温乔歪了歪头，正儿八经地考量了几秒，轻笑，“谁让你刚刚戏弄我来着。” 　　顾景宸的喉结微滚，黑色的瞳仁晦暗不明，“好。” 　　- 　　出于对最后那点矜持考量以及面子的挽回，温乔决定再坚持几天，意思意思。要不然她就真应了林锦当初那句，“你坚持不了一个回合”了。 　　从郊外回到京大，夜色已然浓重。 　　“那我先走了？”拉开车门后，温乔模仿杰克船长的动作，两指别在眉间，“晚安。” 　　起身的瞬间，她的手腕突然被扣住。顾景宸锁着她的腕骨将她扯回。 　　温乔跌回了副驾驶座。 　　“做什么？”温乔纤眉一抬，作势甩了甩，“你舍不得我走吗？” 　　“嗯。”顾景宸抬了抬视线，扣在她腕上的手劲似乎加深了几分，“我怕明天见不到你。” 　　他并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温乔稍怔。 　　他今天出乎意料的直白，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几乎什么都愿意顺着她的意思来。 　　很奇怪，明明今晚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但她又莫名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这种念头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 　　也许真的是她太过敏感。 　　困惑在心头盘旋了几秒，温乔抿出一个笑，“那怎么办，难道我还要跟你回家吗？” 　　顾景宸忽地笑了笑，“好啊。” 　　他略微松了松手劲儿，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她的提议。 　　温乔“啧”了声，抽开手的瞬间，反手拍了下他的手背。 　　“年轻人，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温乔义正言辞地补充道，“就你这种提议，迟早是会被丈母娘扔煤气罐的。” 　　“乔乔。”顾景宸突然裹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他微微眯了眯眼，“如果有个人，他跟我一模——” 　　他突然沉下来的嗓音让她收敛了笑意，温乔抬眼看向他，“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眸色冷淡又沉郁，像是淬了寒冰一样，无端的让人生畏。她从未见过他现在的模样，阴翳悉数堆在眉梢，破坏欲浓重，冷厉又阴鸷。 　　温乔有些讶异，“你怎么了？” 　　“算了。”似乎是因为她的温言软语，顾景宸的面色重新变得温和。他同她十指相扣，深邃的桃花眼像一幕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有些事情，未必需要一一说明，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她待在自己身边就好。 　　“你等我。”顾景宸凝眸看向她，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很快。” 　　很快。 　　他会和她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副人格最恨主人格的地方，是他可能会清空自己进度条。 　　啧，主人格最恨副人格的地方，大概是做过什么他都没印象…… 　　■副人格表白了！！！不过，这还算不上多么正式的。初吻我也有更好的场景，不能牺牲在这里，然后别担心，这本绝不是虐文，我从没写过虐文，我亲妈。 　　虽然乔妹是心理系的，不过说句实话，副人格出现不多，任谁都不会往这一方面想的。不过，肯定比其他人了解的快，下次见面基本就掉码了。 　　■明天21点，不立flag我总是缺席，我还是立吧。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桐g是软妹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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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锦幽怨地开口:“可是一秒钟不八卦，我也浑身难受。” 　　温乔今晚心情十分好，连带着耐性和善意也多了不少。她清了清嗓子，也没有故弄玄虚，直言道:“教授跟我表白了，他要追我。”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震惊和错愕，也没有该有掌声和欢呼，林锦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 　　“你怕是活在梦里吧？”林锦牵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要不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我靠，你这是什么反应？”温乔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你不信我就证明给你看。” 　　话说得过早，在温乔豪情壮志地保证完，又陷入了忧愁:这他妈怎么证明？她当时又不可能录下来。 　　在新一轮的嘲笑来临之前，她的手机屏幕弹出来一条语音消息: 　　〔到宿舍了吗？〕 　　温乔回复了一句，然后将语音外放给林锦听。 　　没听到想要的猛料，林锦故意拖长了声音反驳她，“这能说明什么？普通朋友之间也能……” 　　质疑的话还没说完，温乔对着林锦的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新语音，因为她刚刚的点击，新语音被系统继续播放。一道低而沉的男声传来—— 　　“早点睡，宝贝儿，晚安。” 　　他的嗓音沉缓，刻意压低时像是烟酒浸泡过，带着不自知的磁性和性感，酥到骨子里。 　　温乔没预料到会有新消息，慌乱间锁了屏，手机还反应迟钝地将语音播了出来。 　　“我靠靠靠靠靠，我要死了。”林锦捂着胸口，说着她抱着温乔疯狂地摇了摇，“你知道ASMR吗？你想象一下以后跟他睡觉，他只要说几句话……” 　　ASMR，也就是颅内高-潮。 　　显然，他的嗓音完完全全点准了声控的死穴。 　　怕林锦说出什么限制级的东西，温乔一把捂住她的嘴，抱着手机心虚了好一会儿。 　　老实说，她知道他的君子端方仅仅是假象，但从来不知道他也可以有明骚的时候。这一整天，他都在不断刷新并重塑她对他的印象。 　　要命。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到底什么情况啊，我的记忆怎么还停留在你骂他的时候呢？”林锦一把扯过台灯，朝着温乔一晃，“你们是怎么做到关系一日千里的？” 　　林锦说着顿了顿，迟疑地瞄了温乔一眼，“难道，你们真的一‘日’然后才千里了？” 　　“呸，姐妹儿，这都是好几个月前的故事了。”温乔抄起书本砸了她一下，“你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冲一冲？” 　　说完温乔才不胜娇羞地捂了捂脸，把大致经过分享了一遍，然后坐在她对面的林锦从激动到心痛，表情比她还丰富。 　　“都没有人喜欢我，”林锦拉着答题纸挡住小半张脸，哽了一下，“没有人。” 　　“你以前不是天天给我洗脑嘛，我现在想开了，我需要一段绝美的爱情。”温乔托了托脸颊，眉飞色舞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林锦面无表情地一指门口，“滚，趁我还没酸，快滚！” 　　“别这样，我终于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你应该感到欣慰。” 　　“你刚开学的时候还说不稀罕上他的课。”林锦咬了下牙，“结果你们进展神速，我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居然不知情。你欺骗了我的感情。” 　　女人间友谊衡量标准之一，就是八卦和秘密的共享。 　　“我现在还是不稀罕上他的课，”温乔心虚地轻咳，说着眨了眨眼，“不过，我想上他。” 　　林锦头一次被温乔的话镇住了，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果然谈个恋爱人都不一样了。” 　　“怎么样，”温乔期待地看向她，“我是不是变可爱了？” 　　“变骚了。”林锦冷言道。 　　“……”温乔被她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尖，“不过说实话，我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很不真实。 　　“行了，别炫耀了。”林锦嗤之以鼻，“知道你们家教授有多优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时候总觉得，他对我那态度很奇怪，反正就是忽冷忽热。”温乔皱了皱眉，“我甚至都怀疑他有双重人格。” 　　这话自然是玩笑话，不过她确实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林锦诧异地看着她，“你对人态度不满，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吧？” 　　“你可能有误解，在心理学范畴上，DID只是一种心理状态，并不能称之为疾病。它需要的是合适的心理疏导，药物反而没什么效果。”温乔淡淡道，“是你想得太严重了。” 　　说话间手机振动，班委在群里发了通知，温乔扫了一眼，大意是下周和教育学院联合的支教活动，每年的惯例，每班需要至少一个名额。 　　到了大三，除了考研的准备和国家级竞赛，其他活动就算是有学分诱惑，大家也都兴致缺缺。而且回来还要跟上课程进度，的确是一种负担。实在没人乐意去，团支书就来小窗温乔做思想工作了。 　　温乔答应得挺痛快。 　　“你是不是太好说话了，我怎么觉得你们班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你承包了？” 　　“就去几天，又不是要长住，而且只是地方偏了点，哪有那么艰苦。”温乔晃了晃手机，“最重要的是，我今下午看到了，过两天有流星雨。” 　　“流星雨？”林锦皱了皱眉。 　　“对啊，他要是周末不忙的话，我就把他叫上，在山顶看流星雨应该很浪漫吧。”温乔遐想了几秒，才意识到林锦的死亡凝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暑假我也约过你去看流星雨，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林锦气愤地瞪了她一眼，“双标狗。” 　　温乔毫无愧疚感，低头给顾景宸发消息:〔周末有空吗？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看流星雨吧。〕 　　〔有。〕 　　顾景宸几乎是秒回，紧随而来的一条是:〔你直接发地点给我。〕 　　- 　　彻底终止话题的是陈梨的推门而入。 　　热烈的氛围瞬间冷了三分，温乔刚刚愉悦的心情几乎是一扫而空。 　　玩得太痛快了，导致她都差点遗忘了这位是怎么给她下绊子了。既然都折腾到这种程度了，温乔也没有丝毫的耐心跟她维持友好的假象，懒得搭理。 　　陈梨见到只有温乔和林锦两人，也没自讨没趣，放下东西后就去隔壁了。 　　其实挑拨离间的事陈梨也不是没做过。经济学院和心理学院的宿舍楼恰巧安排在一栋，林锦跟温乔玩得好，联络联络宿管部和自律会，就把宿舍调到了一起。 　　陈梨似乎对“别人的”东西和人情有独钟，大一她就试着拉拢过林锦，可惜没用。 　　“啧，今天没作妖啊，不科学。”林锦坐正了身体，继续奋笔直书。 　　哪里是没作妖，恐怕她是被打击得没缓过来劲儿吧？ 　　温乔也没打算把这些破事拿出来说，略一沉吟，“我这几天打算找房子，找好了之后就申请走读，不在宿舍住宿了。” 　　“那正好啊，”林锦不以为意，倒没对理由刨根究底，“本来我就不太想住宿舍。你要是打算搬，我跟你一起写申请。” 　　“行，过会儿我找找消息。”温乔点了点头。 　　有句老话说得挺对，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她要是整天被人这么惦记，总会有防备不到翻船的时候，迟早折腾出神经衰弱来。 　　不如离这个定时-炸-弹远一点，少了个隐患，省心。 　　而且，她也没打算轻易就吞了上次的哑巴亏，不让她印象深刻，说不准哪天还有下一次。 　　温乔扫了眼电脑上方的摄像头。 　　- 　　心满意足后，温乔困意上来了，低头去解脚踝上的银链。拆下来后，她正要往首饰盒里放，才注意到银链镶着的钻石托上，内行有微小的刻字—— 　　GJX & WQ 　　温乔略微讶异，他的名字缩写最后一个字母应该是“C”啊。 　　原本想拍个照问问，温乔转念一想，又觉得说不定是订制时工作人员疏忽。反正她看重的是送礼物的人，而不是礼物本身，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再问一遍，有点儿败兴致。 　　温乔摩挲了一下钻石托上的纹路，才将它收好。 　　算了，大约是刻错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野营过程中，你们想要的掉码，恢复记忆，切换人格时的修罗场，还有各种意想不到的甜都会有。不会虐，作者狗头保证。 　　【P.S.】本章，交代了几件事，虽然可能会让大家有点想跳过，但必须说: 　　①女主对双重人格的态度。乔妹学心理，学术上双重人格并非疾病，她理解的过来也接受的过来。 　　②脚链刻字，副人格名字缩写。 　　③后续还有反杀。 　　另外看到评论区里想要解答的问题，这里统一回复—— 　　【Q1】女主要是爱上副人格，主人格怎么办？ 　　【A1】其实，认真看一下前文你会发现，女主第一次心动，搅乱心绪的时候，是跟主人格在一起的。都会有感情交集，会有不同的故事，不用担心主人格不喜欢女主，他只是……不太爱表现，但是表现起来绝对撩人。 　　【Q2】《今天热搜又是我》番外里，宸哥乔妹的镜头，感情进展到哪儿了？ 　　【A2】≈在一起了，那个片段会写的，等不及的可以去看。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梁季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ubfish？1个；桐g是软妹 1个；x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 50瓶；奶牙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喜欢 　　为了心血来潮要等的流星雨，温乔周末就动身, 提前去了目的地。目的地在冀城和晋城接壤的地方, 靠山的一个小村庄，虽然村庄相对沪上和燕京而言显得有些破败, 但依山傍水的环境雅致又秀丽。 　　体谅到顾景宸琐事缠身，温乔也没一早就催他，下了飞机才慢悠悠给他发消息。 　　在山下的民宿订好了房间，看时候还早, 温乔翻了翻附近的特色地点。 　　“你是跟男朋友一起来吗？”民宿的老板十分热情, “那你们可以去庙里看看, 那边有棵结缘树。” 　　“结缘树？”温乔被勾起了兴趣。 　　“上千年了, 好多情侣都奔着它来呐。”老板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我们这里还有句俗语呢，‘结缘树下, 同心共结，连理合欢。’” 　　温乔按捺不住好奇心，也没等到顾景宸来，自己开了导航找地方了。 　　山下的民宿跟小寺庙隔着一大片芦苇荡, 车子根本开不过去，只能费神步行到达。 　　寺庙里稍显冷清, 有和尚在庭院里扫枯叶。老板口中的结缘树是“抱槐”，两棵洋槐树相依相偎，像恋人一样抱在一起，中间长空了, 枝桠上有个喜鹊窝，枝叶间挂着红色的绸带和木牌，上面刻着恋人的名字。 　　温乔上了柱香，供奉了一点香火钱，然后在树下摆摊的一个老人那里讨了木牌和红绸。 　　“小姑娘要写什么？”老人和蔼地笑了笑，铺开了已经写好样字的宣纸。 　　“刻两个名字就可以，顾景宸和温乔。”温乔说着，手指在桌面上蘸水比划了一下。 　　老人依样在纸上写好，然后替她在木牌上刻名字。 　　等待的间隙里，温乔抬眸看向枝头挂着的木牌，有些已经陈旧到褪了字迹，有些还能分辨出来。温乔四下看了看，也不管这举动是否迷信幼稚，站在树下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许了个愿。 　　“小姑娘，刻好了。”老人从木盒里拿出来一个小香囊，“这是结缘和合符，送给你留个纪念。” 　　温乔道了声谢，估摸着距离后退了几步，她照着枝头试着丢了出去。 　　抛出去的木牌，稳稳当当地挂在了枝头。 　　竟然是一次成功。 　　她今天手气好得实在惊人，温乔略微讶异地啧了声，心情不由自主的轻松下来。 　　- 　　在寺庙里逗留了一段时间，暮色逐渐四合。天色暗下来几乎是短短几分钟，温乔察觉到时候不早时，还没往外走出多远，夜色就拢上来了。 　　温乔这下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她扫了眼手机，一眼晃到手机电量—— 　　仅剩无几。 　　温乔心底咯噔一下。 　　早上坐飞机到机场，又一路颠簸过来，根本没时间充电。她有些头疼地把屏幕亮度调低，清理了后台，然后飞快地点开了手机导航。 　　结果导航才刚调出来一个大体位置，屏幕直接一黑。 　　“我靠！” 　　温乔觉得自己眼前也是一黑。 　　她抬头看了眼面前大片的芦苇荡，怎么想都觉得窒息，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底一片黑暗。 　　简直日了狗了。 　　就这破地理位置，不是路痴也会被逼成路痴。 　　没有灯光照明，周围光线有些暗，仅仅有几缕月光映照，密密麻麻的芦苇丛拢在苍白的月色下。 　　这会儿都不知道顾景宸到没到，要是在等别人想起自己，估计她还要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大半天。 　　在心底挣扎了几秒，温乔一咬牙，拨开芦苇丛往前走。 　　还能有比野外迷路更倒霉的事了吗？ 　　温乔在心底绝望地呐喊。 　　结果过了几分钟，现实再次验证: 　　还真有。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下，多少让人无端心慌，温乔不确定自己是否幻听，下意识地往回走。 　　偏偏脚步声如影随形地跟着她，过度的惊恐让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又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 　　直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温乔对这种精神折磨忍无可忍，条件反射地屈肘，向后击去。 　　对方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的动作没起到任何效果，手肘就被紧紧裹住。下一秒，他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带。 　　尖叫声还没冲出喉管，温乔整个人被对方圈进了怀里。 　　“跑什么？” 　　他压在她耳边的嗓音低而沉，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熟悉的嗓音让温乔稍稍怔住，揪紧的心稍稍放下，她反应过来后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抄东西揍他。 　　“我靠，”温乔没忍住，脏字瞬间滚出喉管，“你，你是想吓死我吗？我真的要让你吓死了……” 　　吓得她手机都直接撂了。 　　温乔又气又恼地砸向他的肩膀，顾景宸也没躲，揽着她的腰身，轻轻抱住了她。 　　“我刚下飞机，民宿老板跟我说你还没回来，不太放心。”顾景宸没来由地觉得好笑，“你就这么胆小？” 　　“你还好意思说？”温乔听者要炸，在他怀里扑腾了两下，越想越委屈，“我手机没电了，本来就找不到路，这里又那么黑，你还敢吓唬我。” 　　温乔窝在他怀里，脚尖轻轻踢了踢他，气不打一出来，“你说，你是不是想把我吓死了，然后再找别的狗？” 　　“怕什么，”顾景宸短促地笑了声，下巴担在温乔的头顶，低哑的嗓音沉缓，“我在。” 　　“你来得太晚了，我都以为我要在这里待一晚上。”温乔低声抱怨了几句，然后推了推顾景宸，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而且我手机都因为你扔了！你赶紧找找。” 　　顾景宸唇角泛起不经意的笑，从善如流的闭了嘴。他松开手，开了手机照明，四下照了照。 　　温乔站在旁边，细细打量了他几秒。他大约是刚下飞机，风尘仆仆。 　　她有些犹疑地戳了戳他，“你不是近视吗？不戴眼镜能看清楚吗？” 　　顾景宸将地上的手机捞起，无言地抬眸晃了她一眼。他屈起指骨，轻轻地敲了下温乔的额头。 　　“宝贝儿，晚上看不清楚不叫近视，那叫夜盲症。”说着顾景宸眉梢一抬，“而且谁跟你说我近视？” 　　“……”温乔揉了揉额头，嘟囔了一句，“不近视？不近视你戴什么眼镜？” 　　她还以为他戴着副眼镜，是为了维持君子端方的假象。往日他时常在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面上一派笑意，斯斯文文的，像民国时期的教书先生，温文尔雅，君子如玉。 　　像青花瓷一样温和。 　　“可能，”顾景宸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慢条斯理地将细边眼镜架在了鼻梁上，“我是为了找到你。” 　　温乔还没会过意，他抬手按了一下铰链的位置。 　　薄薄的镜片亮起，左眼位置凭空投射出虚拟页面，通讯、定位、数据库查询，各项功能齐全，几乎相当于一台红外线投影电脑。他的手指在界面选项划动了下，面前凭空展开了一幅地图。 　　“厉害，你还挺会玩儿。”温乔对此叹为观止，略微讶异。 　　惊叹不过短短几秒。 　　“等等！”温乔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咝地倒吸了口气，“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装了定位？” 　　虽然没用过这么高科技的玩意儿，不过她眼镜并不瞎，看的见地图投影上的小红点。 　　“嗯。”顾景宸懒洋洋的模样有些敷衍，“上次给你手机安了个软件。” 　　“……” 　　温乔倒是没好奇他所说的“上次”指的是哪一次，她只是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微妙。而且这软件前段时间还上了热搜，温乔至今记得热搜标题:“抓二/奶小三必备神器”。 　　“你理不直还气挺壮啊。”温乔瞪了他一眼。 　　顾景宸丝毫没有心虚和愧疚的意思，他掀了掀眼皮，唇角的笑意略带戏谑，“我要是不给你安装定位，你今晚就得天为盖地为席。” 　　讲不通道理，温乔也懒得多费口舌。 　　她晃了眼他的眼镜，还是有些好奇，“你准备这么充分，是打算去当卧底吗？” 　　顾景宸将她手机递回，闻言后毫无征兆地朝她倾身，凛冽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 　　“我不想当卧底，我想当小偷。” 　　顾景宸饶有兴味地晃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吐出几个字来，“只偷你的心。” 　　他漂亮的桃花眸一眯，笑起来像一只狐狸。 　　温乔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注视，视线闪了闪。 　　她绞尽脑汁地扯开了话题，“你这眼镜，还有没有好玩的功能？” 　　“有。”顾景宸言简意赅。 　　他半敛着视线，也没过多解释，只是“啪”地一声，将薄薄的镜片从镜框中取下。然后一抬手，动作迅捷地切向她的颈动脉。 　　动作果断而有力。 　　不过，他并没有伤到她分毫。 　　他的手指夹着镜片，恰到好处的藏了锋刃，捏着分寸停在了她的动脉处。微凉的指骨轻触她的脖颈，他隐约探到了她动脉跳动。 　　即使他刚刚并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的杀意，这个精准击杀的动作还是震撼到了她。 　　惊心动魄。 　　被震撼到的同时，温乔也着实被吓了一跳，直到他将镜片重新装回，她也没缓过神来。 　　温乔心尖颤了颤。 　　“你——” 　　温乔的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被他扣着肩膀，后背抵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退无可退。 　　顾景宸眸色很深，没有说话，手下的动作却意图分明。他一手捏住了她的脸颊，另一手从她的手腕下滑，贴着她的动脉摩挲到尾指。 　　温乔的睫毛微微一颤。 　　不知他到底是何时起意，但兴致几乎汹涌而至。 　　鼻尖和鼻尖相触，顾景宸的呼吸压了下来，没有留给她一丝空隙和反应机会，占据了她整个人。 　　他吻上来时温乔有那么一两秒的怔忡，上一次被人搅乱而夭折的吻还历历在目，所以对他俯身而下的吻，她几乎没怎么想躲。 　　温柔而缠绵的吻仅仅持续了短暂的半分钟。 　　大约并不喜欢这种温吞的方式，他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挑开了她的齿关，扫过她柔软的腔壁，沿着她的上颚挑衅，在她唇上来来回回地辗转。 　　侵占意味太过浓烈。 　　直到她绵软的呜咽溢出喉管，他才短暂地放开了她。他半垂着视线，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唇珠。漆黑的眸子像是一潭藏着暗流的深湖，淡淡的，却格外汹涌。 　　“乔乔。”顾景宸的嗓音低哑，似乎有不尽兴的意味。 　　不等她答言，他的呼吸再次压了下来。 　　然而一瞬间，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顾景宸的瞳仁轻微放大，扣住她肩膀的手收紧，意识毫无征兆地切换、回拢。 　　顾景宸猛地睁开了眼，一把推开了温乔。 　　作者有话要说：　　接吻接到一半，突然切换账号是什么感觉—— 　　主人格:……我操？？？ 　　副人格:……我操！！！ 　　被推开的乔妹（莫名其妙）:……我日你个小饼干，有病病？？？ 　　宸哥的眼镜我忘了之前跟你们提过没，你们已经看到了，左眼镜片通讯导航加小型数据库，右眼镜片取下来能见血封喉〔狗头〕，宸哥还有你们不知道的秘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g是个软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然-四石居士 9瓶；RubFish.?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喜欢 　　深吻被莫名其妙中断，唇齿相碰, 似乎磕到了, 发锈的血味溢了出来。 　　顾景宸手上没轻重，温乔被猝不及防地推开, 后背撞了一下身后嶙峋的石头，她咝地倒吸了口气，疼得直皱眉。 　　顾景宸微眯着眼后退了半步，抬手扶了一下唇角。 　　血腥味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 　　他一言不发, 也一动不动。 　　——我想, 你最近触发了唤醒他的诱因。 　　顾景宸脑海中闪过失去意识前的场景以及崔英的推测, 而Mr.Mayo诊断后的结论和崔英如出一辙, DID的出现需要契机, 频率变高自然也需要诱因。 　　他曾以为当年的事带来的全部都是阴影，就像创伤后应激反应一样, 受伤和挑衅会给自己带来刺激，副人格的出现也许是基于这一点。 　　就如同第二次在猎场被藏獒袭击，第三次在斐济撞到石壁，还有上一次, 赛车场上撞到围栏——每次切换人格前，他都有相应的受伤和受到刺激。 　　其实—— 　　顾景宸微微蹙眉, 凝眸望向眼前的温乔。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一直忽略掉的可能性: 　　他眼前的温乔，才是真正唤醒另一个“他”的关键。 　　她才是“诱因”。 　　“你做什么？”温乔有些懵，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眸。 　　温乔的眸底氤氲了一片, 那是被折腾后留下的雾气。她的领口有些凌乱，颈上留着他太用力留下的微红印记。微张的薄唇有些肿，唇珠似乎都泛红，唇角是激烈动作留下的银-丝。 　　顾景宸身体微僵，神色有些复杂。 　　刚刚是什么状况，已经无须他猜测，也无须她说明。 　　这种糟糕的感觉，无异于一场宿醉后，发现自己已经一夜荒唐但毫无记忆。这是他从未预料到的出格和放纵。不过身上疼痛和唇齿间发涩的味道太过深刻，暧昧和旖旎烟消云散。 　　顾景宸没有搭腔，他似乎并没有扶她一把的意思。 　　察觉到他的异样，温乔稍稍怔住，不解地抬眸看向他。 　　对上她视线时，隐晦的念头几乎无处遁形。推开她之前，他扣着她后颈深吻时的记忆还在，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顾景宸彻底清醒下来。 　　“没什么。” 　　顾景宸心头已然有了几分异样，黑色的瞳孔平静无澜，面上笼罩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顾景宸……”温乔心底有些慌乱。 　　有什么东西变了，在转瞬之间。 　　即使他并无明确表示，她对他的冷淡还是有所察觉。 　　“我累了，”顾景宸阖了阖眼，口吻冷淡至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到底怎么了？”温乔扯住了他的袖口。 　　不确定的感觉更甚，盘旋在她心口，挥之不去。隐约间有猜测从脑海中闪过，但她捕捉不到。 　　“我没事。” 　　顾景宸重复了一遍，不着痕迹地敛去了眸底的视线，像是觉得不妥，他轻轻地抽开了手。 　　原本亲密的距离被瞬间拉开。 　　他突然的疏离和冷淡让温乔彻底恼了。温乔像是被踩到了尾巴，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愠色，“你这是什么态度？” 　　顾景宸至始至终都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先前的炙热和温情丝毫不剩。 　　“你……你刚刚明明……”温乔几乎要失语了。 　　耻于说出口的话让温乔停顿了几秒，她突然怔住。 　　似乎就是在一瞬间，温乔脑海里不可思议的念头和被忽略掉的细节交联，串在了一起: 　　他对她的称呼，他偶尔会被治愈的洁癖，他突然转变的性格，他的态度，他的言行举止，他的行事风格，甚至他给她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截然相反。 　　“你，”温乔略微迟疑了几秒，试探性地问道，“你不是他？” 　　疑问句，用的却是近乎肯定的口吻。 　　顾景宸不动声色地敛去了眸底的情绪，可那短短一瞬的异样还是被温乔尽收眼底。 　　温乔怔住了。 　　其实有些荒谬，尽管在很多时候，她都察觉到不对劲。可在她捕捉到他的情绪后，这种荒谬的推测似乎被印证了。 　　她不是从没感觉到古怪，只是她虽然学心理，时不时职业病发，但是这不意味着她和任何一个人接触，都会下意识剖析他。 　　何况她所学到的案例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几率微乎其微，很有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 　　她根本不可能往双重人格联系。 　　怎么会这样？ 　　温乔张了张唇，然而没有人能解答她心底的困惑，甚至她连问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顾景宸并没打算跟她谈下去，抬脚就走。 　　“你等等，”温乔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茂密的芦苇丛的遮掩下，有一条静静流淌的河，两个人的身影在月光映照下，投在了河面上。 　　“和你没有关系。” 　　顾景宸的眼风都没有递给她，又恢复到了往日公事公办的模样。 　　“没关系？”温乔被气笑了，“刚刚发生的那些，就值你轻描淡写的一句‘没关系’？” 　　“你可以选择忘了，”顾景宸低了低视线，“或者，你需要我补偿你什么，你才愿意当做没发生过？”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温乔稍稍怔住。 　　“我知道，”他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薄唇冷淡地吐出几个字，“我想，你最好离我远点。” 　　他的口吻依旧温和，只是疏离感浓郁，冷淡又平静。 　　“为什么？”温乔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揪紧了衣角，“到底为什么？” 　　顾景宸挪开了视线。 　　桃花眸藏匿在镜片之后，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也不出言催促，只是从她身边擦过，跟随着耳麦里的导航走。 　　“顾景宸！”温乔气恼地抬高了嗓音，话说得有些生硬，“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顾景宸抬了抬视线，回眸冷淡地从她面上掠过。 　　“随你。” 　　他说话的时候，眸色极淡，低沉的嗓音有些漠然，就像是以一种看客的态度，并不经心。 　　“你到底什么意思？” 　　大约被她逼急了，他终于答言。 　　“意思就是，你的出现让我很困扰。”顾景宸一字一顿，“你离我远点，或者，我离你远点。” 　　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似乎并没有故意的成分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温乔的心被狠狠地攥了一下。 　　心口被石头压住了一样，窒息感闷得人浑身不舒服，她难受得有些喘不过气，喉管里都火燎一样的疼。 　　眼眶有些发涩，她的目光落在河面上，强迫自己控制好情绪，无声地咬了一下唇。 　　顾景宸忽地撇开了视线。或许是在逃避着什么，自始至终，他都不怎么想看她。 　　他的视线再也没落在她身上。 　　温乔在他身后追了几步，突然“哎呦”一声，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脚踝，蹲了下来。 　　顾景宸半敛着视线，漂亮的桃花眸淡寂无澜，清冷的月色在他面上拢了一层，清寒寡淡。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的脚步未停。 　　顾景宸似乎铁了心，就好像如果她不肯跟上来，他真打算把她丢在这里一样。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身后温乔半真半假的低声抽噎，断断续续地飘进他的耳朵里。 　　顾景宸阖了阖眼，虚拢的手指却不可抑制地握紧，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下一秒，他的脚步顿住，折了回去。 　　一道阴影从温乔头顶落下。 　　片刻的迟疑后，顾景宸无声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一样，他半弯下腰来，“你还好吧？”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 　　温乔低着头，咬了下牙，“刚刚走得太猛，我脚抽筋了。” 　　顾景宸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落在了温乔的肩膀上，“还能走吗？” 　　“没事，我应该可以的。”温乔声音很低，手还握着脚踝，似乎很痛，只是因为不想给他添麻烦而逞强。 　　原本只是为了把他叫住才出此下策，完全没料到他会当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收场，温乔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温乔，”顾景宸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你实在走不了的话，我……”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顾景宸的声音戛然而止。 　　视线相对。 　　顾景宸猛地抽开手，直起身来。 　　她的演技还是不到家，又或许，她压根没打算骗到底，只是想把他叫回来。这才短短几秒，她就露馅了。 　　顾景宸凝眸看她，微微眯了眯眼，眸色冷淡了下来。 　　“温乔。”他淡淡地叫她的名字。 　　他的语气里根本没什么情绪，甚至称得上平静，但温乔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惹到他了。 　　玩脱了。 　　周遭的气压低到了极点，这下彻底无法收场了。 　　最终，是他转身而去。 　　对这个转回原地的结果不满，温乔企图重新叫住他，“顾景宸，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听我说完？” 　　他没搭腔。 　　“你凭什么一句话就否认我们全部关系？凭什么？” 　　他依旧没反应。 　　也许还在计较她刚刚的欺骗，不管温乔怎么折腾怎么闹，顾景宸再也没搭理她。 　　顾景宸的身影已经逐渐远了。 　　温乔还站在原地，她看着他决然的背影，有些气馁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挫败的情绪。 　　“你回不回来？你敢走我就……”温乔环视了一圈，往河边靠近了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温乔拿这话威胁顾景宸时，只是因为气急而口不择言，并没有蠢到真打算为一个男人跳河。不过她的嘴巴仿佛开过光，好的没准过，坏的倒是灵验无比。 　　她才刚踏前一步，便感觉到一瞬强烈的失重，脚下像绊到了什么东西，打了个滑，身体直接失去平衡。 　　“欸——” 　　坏了。 　　下一秒，温乔整个人狠狠地跌进了河里。 　　坠入时激起的大片水花迷滢了她的视线，温乔其实会游泳，只是她根本反应不及。跌下去的瞬间，她的小腿似乎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到，划开了一个小口，浸泡在冷水里，简直往死里疼。 　　温乔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冰冷的河水还是灌进了鼻腔和唇齿间。 　　缺氧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喉管和肺部像是灌了烈酒，火燎一样的疼，呛得她眼泪直流。 　　要命。 　　疼痛和窒息感袭来时，封存已久的记忆被扯开了一个缺口，温乔的脑海中闪过一连串陌生的画面: 　　瓢泼大雨、废旧的工厂、仓促的脚步声，还有在黑暗里捂住她口鼻的人。 　　又是这个画面，这次似乎比以往都要清晰。零碎的片段不断贯入，似乎在慢慢拼凑到一起。 　　就差一点。 　　温乔无意识地放弃了浮出水面的动作，想要理清脑海中混乱的思绪。 　　“温乔！”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景宸:我今天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被淹死，也绝不会再关心你一次。 　　乔妹落水后—— 　　顾景宸:好的，老婆，我跳下去了。 　　亲妈的原则是，虐不过一章。 　　绝情一时爽，下章火葬场。 　　知道乔妹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是我什么时候写的吗？体测结束的时候。我今天真的，真的有种要死了的感觉，我是一条咸鱼了，太痛苦了，除了长跑让我做什么都行。为什么体测里面要长跑…… 　　日常晚点，不过还是立flag吧，为了不缺席，明天尝试双更补回来。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g是软妹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半夏、安然-四石居士 2瓶；桐g是软妹、小仙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喜欢 　　顾景宸从没想过她真的会跳下去。 　　直到身后扑通一声。 　　他刚转过脸来，她已经栽进河里了。冰冷的河水蜂拥而上, 淡淡的血腥味在河底弥漫。 　　顾景宸面色微变, 他丢下外套和眼镜，毫无迟疑地跳了下去。 　　“温乔！” 　　恍神间, 温乔只听到有人厉声叫了她的名字，抬高的声音紧张又急切。她脑海中快要被串起来的画面，被这一声厉呵打断了。 　　水底并不容易使劲，顾景宸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他一把将她从水底捞了出来。 　　温乔浑身一个激灵。 　　清醒过来时, 尖锐的疼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她这才意识到刚刚的走神有多致命。温乔这才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 想要浮出水面，只是这么一折腾, 反而扯着两个人往水底下陷。 　　“别动！” 　　顾景宸一手锁住了她的手腕，一手勒紧了她的腰身，将她带出了水面。 　　重获空气，鼻腔灌水时辛辣的刺激感还在, 温乔浑身难受地伏在顾景宸的肩膀上，呛了几口水, 大口大口地喘气。 　　“咳、咳……”温乔呛得直流泪。 　　顾景宸也没停留，带着她游回了岸边。 　　深秋的夜风沾染了初冬的凛冽，吹到人身上削肌刮骨。温乔浑身湿漉漉的，从冷水换到岸边照样被寒意侵袭, 冷得骨头在颤。 　　她浑身乏力，冷得咬了一下牙，然后肩上一沉，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温乔抬了抬视线。 　　顾景宸将丢在岸边的风衣捞起，紧紧裹在她的肩膀上，揽住了她还有些发颤的身体。 　　“还难受吗？” 　　在水底分神，差点就两腿一蹬的感觉可太他妈惊悚了。温乔心底隐隐还有些后怕。 　　“我没事了。”温乔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 　　见她没什么大碍，顾景宸还是心有余悸，换了严厉的口吻，微微蹙眉，“你不要命了？” 　　“我会水。”温乔缩了缩脖颈，声音和气势都弱了几分。 　　显然这个回答比不解释更让人恼火，顾景宸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你好意思说自己会水？万一我刚刚没听到，你怎么办？”顾景宸冷着脸，像是家长教训小孩子一样，焦急和担心藏匿在严厉口吻后。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温乔看他误解了，声音细弱蚊蝇，“我刚刚好像记起来什么东西，就走神了。” 　　温乔还是冷，拢了拢领口裹紧了，轻轻扯住了他的袖口，“你冷不冷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顾景宸的面色微僵，下一句直接卡在了嗓子里。 　　“你等我一会儿。”他迅速地撇开了视线，起了身。 　　温乔见他走远了点，咝地倒吸了口气，疼得直皱眉。 　　她撩开了湿漉漉的裤脚，小腿上一道细长的划痕，被冷水冻得麻木的那股劲缓过去后，小腿硬生生得疼。 　　短暂的通话之后，顾景宸朝着她的方向走回来。温乔半垂着视线，不动声色地放下了。 　　“还能走吗？” 　　“还能。”温乔点了点头，她强忍着疼痛，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她才刚一挪动，顾景宸猛然间扣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 　　温乔话还没说完，顾景宸半垂着视线，一手牢牢扣着她的手腕，一手不由分说地撩开了她的裤脚。 　　极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殷红的血迹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醒目，触目惊心。 　　温乔被他强硬的动作吓到了。 　　顾景宸抽走方巾，蹲下身来，轻轻地擦拭了血迹，“疼吗？” 　　虚拢的手指紧握成拳，顾景宸低了低视线，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眉间拢着一层阴翳，挥之不去。 　　“我不疼。”温乔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你别骂我……” 　　他的心被狠狠揪起，疼得厉害。 　　顾景宸沉默着，迅速处理了她的伤口，在她面前弯下身，“上来。” 　　“啊？”温乔稍稍怔住，“我，我能……” 　　“上来。”顾景宸口吻生硬地重复了一遍，“我背你。” 　　温乔僵在原地，迟疑了几秒。 　　“快点。”他不耐烦地催促了一遍，冷淡的嗓音带着格格不入的紧张和温柔。 　　温乔紧紧攥了下衣角，又忽地松开，反反复复几次，她才穿好他的衣服，乖巧地趴在他的背上，环住了他的脖颈。 　　“你再忍一会儿，我叫了医生过来。”顾景宸顿了顿，有些别扭地嘱咐了一句，“你别睡觉，容易发烧。” 　　“好。”温乔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这地方位置偏僻，车子都不容易开进来，就算叫了医生，也一时半会过不来，如果等在原地真有可能被冻死。 　　温乔趴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唤他的名字，“顾景宸。” 　　“嗯？”顾景宸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芦苇丛里。 　　温乔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肩膀，下巴担在上面，轻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顾景宸敛了敛视线，淡淡道。 　　“你就是生我气了。”温乔的声音弱了下来，“你都不想搭理我。” 　　她的声音清甜，软软糯糯的，咬字吐息都带着南方人温婉的味儿，低声时缠绵至极。 　　顾景宸仓促地敛了敛视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也就没有搭腔。 　　但他的沉默，在她看来是冷淡。 　　“你刚刚丢下我就走了，”温乔揽着他的脖颈，埋在他的背部哽咽了一下，“你不要我了。” 　　“我不是……”话还没说完，一滴泪水滚落在他肩头。 　　顾景宸怔住，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你别哭。” 　　原本还没觉得多委屈，他的话音一落，温乔的情绪彻底失控，刹那间泪水随着失控的情绪滚落。 　　“你……你就是不想要我了。”温乔抽噎了声，“你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你让我走，让我离你远一点。” 　　温热的泪珠砸在他的肩膀上，在他原本已经湿透的衬衫上，再次浸湿了一片。 　　顾景宸僵硬了几秒，有些慌乱。他看不到她的神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温乔揉了揉眼睛，在他背上哭得一抖一抖的，“你还特别凶，你一直凶我。” 　　她带着哭腔控诉了几句，眼泪再也刹不住了，吧嗒吧嗒地往下砸。 　　“对不起。”顾景宸低了低嗓音。 　　周遭很安静，偶尔有秋虫微弱的鸣叫。他的嗓音低哑沉缓，散在了习习的夜风里。 　　哭声戛然而止，温乔蓦地怔住了，她张了张唇，声音卡在了喉管里。 　　“对不起。”顾景宸妥协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是我错了。” 　　温乔缩了缩肩膀，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温乔伸手，不安分地扒了下他的肩膀，脑袋从他肩膀上探出，露出来小半张脸。 　　“你冷不冷？” 　　“不冷。”顾景宸嗓音极淡。 　　隔着湿透了的衣服，是她滚烫的体温和心跳。顾景宸阖了阖眼，将挥之不去的念头很好的收敛。 　　他其实根本平静不下来。 　　“那我，”温乔迟疑了几秒，继续道，“我会不会很重啊？” 　　“没有。”顾景宸的气息平稳，似乎真的不太在意，“相对而言，你还可以。” 　　对他口中的比较耿耿于怀，温乔安静了几秒，忍不住问道，“你背过别人吗？” 　　“不是，以前负重跑，40千克。”顾景宸顿了顿，“你太瘦了，你可以再重几斤，也重不了多少。” 　　“不可以，”温乔十分在意地纠正他的话，“不能再胖了，胖了就变丑了。” 　　顾景宸忽地勾了勾唇，无声地笑了笑。 　　温乔下巴担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嘀咕了几句，她的话含糊不清，他也没有仔细分辨。 　　直到她没什么动静了，趴在他肩头的脑袋一歪，枕在了他肩上。 　　“温乔。”顾景宸试探性地叫她，“温乔？” 　　“嗯？”温乔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 　　困意铺天盖地而来，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全然打不起精神。 　　“你现在别睡觉，快到了。”顾景宸眸色暗了暗，“你睡着了，我就把你扔下了。” 　　大约不怎么信他的话，温乔困顿地耷拉着眼皮，也不怕他的威胁，不咸不淡地“哦”了声。 　　顾景宸沉吟了几秒，担心她会睡着，揽紧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 　　些微的疼痛扯回了她的意识，温乔“啊”地一声，有些委屈，“你干嘛啊？” 　　“我给你讲个故事。”顾景宸淡淡的，“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温乔被他的话弄得发懵，困意已经折磨得她浑浑噩噩，而他把她吵醒了，居然是要讲故事？ 　　她怀疑顾景宸可能被烧糊涂了。 　　“讲什么啊？”温乔趴在他肩头，揉了揉眼睛，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没有那么敷衍，“你会讲故事吗？” 　　“《捡名字的人》，听过吗？” 　　“没有。”温乔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好，”顾景宸清了清嗓音，“传说，在一个森林里，住着捡名字的小王子。他每天巡逻，捡起名字物归原主。”① 　　“怎么会有这种事？”虽然很想配合他，可温乔还是觉得挺扯，忍不住质疑道，“名字怎么捡？” 　　他拿她当孩子哄吗？ 　　“住在森林里的精灵也这么质疑。”顾景宸弯唇笑了笑，“所以小精灵去问城堡里的女仆，去问厨娘，它问了很多人，所有人的口径一致:当他们遇到快乐的、美好的事，就会忘记自己的名字。”② 　　“然后呢？”温乔闭着眼睛，在困到睡着前轻声问了句。 　　“小精灵不信，直到有一天，它真的亲眼目睹了。然后它怀着好奇，和小王子一起捡名字。”顾景宸的嗓音清润，“它和王子度过了最快乐的一天，分别后它发现，自己的名字丢了。然后过去了很久，他们在城堡相遇，厨娘问他们为什么每天都来，你知道为什么吗？”③ 　　温乔没有回应。 　　她靠在他的肩头，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温乔？”顾景宸偏了偏头，抬高了声音，试图叫醒她。 　　就在这时候，头顶传来螺旋桨的声响，直升机在低空一圈又一圈盘旋，逆着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顾景宸顿住了脚步，眸色寡淡地抬了抬视线。 　　这地方并不好降落，确定了目标，直升机旋了半周，降低了高度，航行灯和探照灯骤然亮起，照明了这一片漆黑的芦苇丛。 　　有人从飞机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着过来，在顾景宸面前停住，朝着他打了个敬礼，动作标准又利落。 　　顾景宸不再阻止温乔睡着，微拢的眉梢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宸哥浑身湿透吹着寒风，背了乔妹走了那么久，又道歉赔不是，又讲故事哄人的份上，饶了他吧。 　　风水轮流转，等乔妹不搭理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话不能乱说了。 　　and，副人格:我日，我刚刷得差不多的进度条…… 　　520快乐～ 　　——————————————— 　　P.S. 　　文中①②③段讲的小故事是《捡名字的人》，不过最初这个故事谁写的，我没查到。知道的可以告诉我。 　　虽然本文中是以讲故事的方式提到，但因为不是安徒生童话一类家喻户晓的故事，怕被误解，所以我还是标注一下。 　　原创不易，尊重原创。 　　为了给你们省钱，故事我缩了又缩，详情截图放在微博。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Fallen 19瓶；陆一是软妹 7瓶；安然-四石居士 2瓶；宝宝、拾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喜欢 　　来的是叶延川身边的机要秘书，立正敬礼后, 上前几步过来。 　　“何秘书, 你好。”顾景宸淡笑致意。 　　“顾少，”年轻人十分有眼力劲儿, 对两人狼狈的状况没有丝毫探究和好奇，客客气气道，“医生在飞机上候着，医院那边也已经联系好了。” 　　顾景宸微微颔首。 　　闲话并没多聊, 毕竟不合时宜。 　　顾景宸半垂着视线, 一手扶住温乔的后背, 一手捞起她的腿弯, 将人打横抱起。温乔睡得很熟, 大约因为刚刚一路折腾得太厉害，脸颊泛着红。 　　何秘书不动声色地看了眼, 见顾景宸并没有假手于人的意思，他只捏着分寸搭了把手，然后紧跟其后。 　　“今晚夫人在，刚好撞上了, 叶少说惊动了夫人不太好，所以越俎代庖, 替您把人拦下了。”他压低声音解释道，“还请您见谅。” 　　直升飞机和其他人离这里尚且有些距离，并不需要担心。不过他还没瞎呢，就这小心翼翼的举动, 根本是不想把人惊醒。 　　他往日里没少跟这群公子哥打交道，漂亮话都信手拈来，但是论好脾性的，真没几个，说不准那句话就触了霉头。都说这位顾家二公子平易近人，不过这两年没怎么接触，所以来的时候他还是悬着心。 　　不过顾景宸倒不太在意。 　　何秘书说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思忖几秒，基本就想通了里面的关节。 　　“自家兄弟，谈不上越俎代庖。”顾景宸没太放在心上，唇角缓出一抹淡笑，“辛苦你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顾少客气了，”何秘书松了口气，笑道，“能帮到您就是我的荣幸。” 　　即使知道这是客套话，听着也受用。 　　登上了飞机，氛围松散下来，有人递过来干爽的毛巾和薄毯，“我给您安排一下就近的住处？” 　　“嗯。”顾景宸擦拭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眸色淡寂，“我哥呢？” 　　“演习上午结束，”何秘书笑道，“我临来的时候，叶少还在庆功酒会上。” 　　他倒是听说过顾景宸当年在部队里待过一段时间，各方都以为这是顾叶两家属意，结果仅仅几年就退了，着实让人摸不透。 　　何秘书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这位二公子倒是个天生的上位者，淡然自若的气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换成别人未必值得他卖力又殷勤，不过顾家和叶家是表亲，挨着血缘这一层，就比别人亲厚。 　　而且顾景宸的母亲叶瑛，当年是叶老爷子最疼的小女儿。有爱屋及乌的成分在，再加上顾景宸本身也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他这个外孙搁在叶老爷子面前，并不比叶延川的份量轻。 　　所以何秘书也极为卖面子，但凡可以提的东西，他就不会玩兜圈子打太极那一套。 　　说话间，坐在顾景宸身边的温乔，脑袋一歪，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顾景宸垂眸看了她一眼。 　　擦拭头发的毛巾还搭在温乔的头上，她睡得沉，半干的长发披散下来，垂在他的脖颈间，有些痒。 　　旁边的人有些不安地看了眼顾景宸，不知道该不该把人扶起来。进退两难间，却见他淡笑着抬手，修长的食指抵在唇角，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顾景宸轻轻地将盖住温乔脸颊的毛巾拨开，怕吵醒她，肩膀都不敢挪动分毫。 　　不需要再有任何提示，直升机上的人自动放轻了动作，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安静下来时，他隐约能听到她的呼吸，细微而匀称。一滴小水珠从发尖垂落，挂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顾景宸心底微动。 　　他不自主地将视线落在她历历可晰的睫毛上，无声地数了数。 　　时间无声流逝。 　　只是这样的安恬只保持了片刻，直升机升高时受到气流影响，轻微的震荡了一下。温乔身形晃了一下，就要从他肩上栽下来。 　　顾景宸伸手扶了一把。 　　他一手在她栽下去的挡了下，一手稳稳地揽住她，扣着她的腰身将人带回怀里。 　　温乔的额头撞到了顾景宸的手心上。 　　失重感有点惊悚，让温乔从昏沉的状态里抽离了片刻，她揉了揉额头，睡眼惺忪地从顾景宸怀里爬了起来。 　　“我……”温乔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环视了一周，然后重新看向他，无声地眨了眨眼。 　　顾景宸无声地勾了下唇，轻轻拍了两下自己肩头。 　　“睡吧。” 　　温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是什么状况，不过她没心思想太多，因为困意很快就占了上风。 　　她抿了抿唇，抱住顾景宸的手肘，小心翼翼地重新靠了上去，然后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舷窗外夜色浓重，晚风捎带着冷意掠过，远处起伏的山峦与昏暗的天色相映，在视线尽头余下一抹阴翳的弧度。 　　蓦然间，暗蓝色的天幕有一道光芒匆匆划过，片刻的光亮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野上。 　　是流星。 　　- 　　医院内悄无声息。 　　温乔在病床上安睡着，虽然送到医院还算及时，但冷天里这么一顿折腾，免不了还是起了高烧。 　　顾景宸双腿交叠坐在病床边，陪她输液。他双手交错落在腿上，闭着眼睛休憩了一会儿。清冷的光线斜劈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眉骨深邃，鼻梁挺拔。 　　嗡嗡—— 　　手机振动着在桌上旋开一个弧度，顾景宸淡淡地扫了眼，捏着电话起身，轻轻旋开门，走了出去。 　　“喂。” 　　“什么时候来晋城的，也不打声招呼？” 　　电话另一端乱糟糟的，传来一片爽朗的笑声，叶延川似乎起了身，周遭才安静了下来。 　　“给你留个位置，你过不过来？” 　　顾景宸视线轻淡地晃到病房玻璃上，隔着玻璃从温乔脸上无声掠过。 　　“算了，”他淡笑着垂眸，“太晚了，我浸了一身水，就不过去挡把子了。” 　　这群人的酒量他还清楚，酒桌上个顶个的好手，红酒提不起多少兴致，红的白的啤的兑一起，烧刀子都当淡水入喉。 　　叶延川还未作答，电话另一端有人隔老远笑道，“哎我说，大男人哪有那么金贵，不会是佳人有约吧？叶兄弟直接把人扣过来，别让他扫兴。” 　　一时之间，调侃声此起彼伏。 　　“就你丫嘴贫！”叶延川笑骂了那人一句，也没为难人，“真不过来？” 　　“你们玩，我今晚不陪你们折腾了。”顾景宸漂亮的桃花眼眸色沉了沉，“改日我做东。”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人再深劝。 　　顾景宸掐断了通话，无声无息地推开门。他走到她身侧，站在原地未动，只一瞬不瞬地看着温乔，也没出声。往日里一些并不经心的画面在脑海中飞快掠过，混乱得像一团理不出头绪的棉线球。 　　他深邃的眸子藏匿在薄薄镜片后，眸色清冷又淡寂。 　　直到输液管内的药液所剩无几，他才收回视线。唇角的弧度一顿，顾景宸拢一拢眉，有些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无声地叹了口气。 　　顾景宸正打算叫护士，刚一转身，手被人握住。 　　他回眸看了眼。 　　温乔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困倦得快要睁不开眼了，但她还紧紧攥着他的手，手劲大得惊人。 　　不知何时，她醒了。 　　顾景宸敛了敛眸，视线落在她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的骨节，并没有抽开手。 　　“我不走。”他的嗓音温和下来。 　　也许是在考虑他话的可信度，也许是因为刚睡醒没反应过来，温乔一言不发，也纹丝不动。 　　她没松手。 　　顾景宸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反手握住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妥协似的解释道，“我叫护士换药。” 　　这次温乔似乎被说服了，她松了松手劲。 　　“嗯。”她直勾勾地盯着他，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 　　说话间温乔脑袋往枕头底下划了几寸，下巴藏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莫名其妙的，他突然感到心里发软，软得一塌糊涂。 　　顾景宸微微倾身，随着他的动作，温乔头顶压下一道阴影来，他伸手按了下铃。 　　温乔身上不爽快，并不太想说话，只无声地凝视着他，眨了眨眼。 　　顾景宸似乎并不着急起来，一手撑在床头，一手搭在温乔的被子边缘，修长的手指勾着被子拉到她下巴底下。 　　“饿不饿？”他抬手将她的被子掖好，“想喝水吗？” 　　话虽然这么问，但他似乎并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打算。顾景宸已然起了身，在饮水机前调了调水温。 　　温乔看着他清冷的眉眼和修长的手指，心底还是有些乱。 　　“不想喝水。”她执拗地往被子里钻，重新缩了缩，将半张脸藏起来，“想睡觉。” 　　温乔的嗓子有些干涩，却并不想爬起来喝水。她一出声，嗓音带着些微沙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然后她又往下面躲了躲。 　　顾景宸眉梢一抬，将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放置在柜子上，不厌其烦地将被子往下一扯。 　　温乔有些不服气，刚微微一动，他索性直接按住了她的被子。 　　就这么一个幼稚又无聊的动作，他倒像是跟她较真了。 　　温乔在被子里扑腾了一下，瞪了他一眼。 　　“别胡闹，”顾景宸好笑地晃了她一眼，“起来喝水。” 　　温乔浑身乏力，皱着眉头挪动了一下，有些吃力。顾景宸正要伸手扶她，刚一附身，换药的护士推门而入，殷勤的上前来搭了把手。 　　顾景宸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无声地收了回去。 　　温乔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她捧着玻璃杯，低了低眼睑，像是没看到一样。 　　原本轻松的氛围，似乎因为第三个人的打断而被割裂了，病房内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 　　直到护士换完药出去，温乔抬了抬视线，直勾勾地看向顾景宸。 　　顾景宸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撇开眼，“你不是说，想睡觉吗？” 　　“嗯。”温乔轻轻地应了一声，“现在睡不着了。” 　　“嗯？”顾景宸抬头扫了眼头顶的明亮，“是不是太亮了，需要我关灯吗？” 　　“你会跑。”温乔定定地看着他，答非所问，“我一睡着，你就会丢下我。” 　　她的声音笃定，不过很轻，散在空气里，几不可闻。 　　顾景宸微微一怔。 　　虚白色的热气从杯中袅袅升起，朦胧的水汽拢住她的面容，遮住了她面上的情绪。 　　他没有搭腔。 　　没有安慰，也没有保证。 　　其实这样的反应是在意料之中，甚至于在她的预想内，他可能会更加疏离，会更加干脆利落地断了她的念想。但温乔还是难以控制的感到烦躁和失落。 　　温乔有些懊恼地深吸了口气，猛地灌了几口水，结果喝得太快，被呛到了。 　　“咳、咳——” 　　“温乔，”顾景宸收回视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慢点。” 　　好像在不久之前，他也这样拍了拍她的后背，可那时候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和口吻。 　　温乔掩唇咳了几声，平复下来后，不着痕迹推开了他，“我困了，你帮我关个灯吧。” 　　似乎有那么一秒钟，顾景宸的身形顿住，他敛了敛视线，起了身，轻淡地应了一声，“好。” 　　温乔将玻璃杯撂到一边，有些赌气似的翻了个身，丢了一个背影给他，闭上了眼睛。 　　身后有些微声响，很轻。有门旋开的声音，而后悄无声息。直到房间内暗了下来，温乔才睁开眼。 　　很长时间，他就站在原地。 　　温乔知道他还没走，尽管她不清楚是出于什么原因。 　　像是一场考验耐性的拉锯战，消磨人心。 　　“顾景宸。”温乔突然开口，轻声喊他的名字。 　　出声的那一刻，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管里，最后又全部吞了回去。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要问，从她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她想确认她先前的猜测，想确认他心底的感觉；但她又什么都不敢问，也不想问。也许是不想让关系更为僵硬，也许对她而言，答案不太重要，反正最后她什么都没问出口。 　　其实对她而言，对他是DID这一猜测，是真是假可能没那么要紧。 　　从学术角度而言，DID并非疾病，需要的是心理干预而非药物治疗；从私人角度而言，当猜测几乎被印证的那一刻，温乔几乎就想通了往日的异常，也辨别的出来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温乔自嘲地笑了笑，拢了拢被子。 　　“算了。” 　　算了吧。 　　温乔这么告诉顾景宸，也这么告诉自己。 　　自始至终，她都分得清楚自己的感觉。她分不清楚的，是他到底有几分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真的病了，体测后遗症加药物副作用带来的恶性反应，我被折磨得够呛，现在才更真的很抱歉。 　　二更今晚24点前，这次绝不迟到。 　　另外，放心放心，我保证不会真的虐。 第44章 喜欢 　　咔哒一声，房门合拢, 门口脚步声渐渐远了。 　　他真的走了。 　　温乔抓着被子一角, 有些气恼地在黑暗中叹了口气。明明她不太清醒的时候，他还那么温柔, 怎么现在就这么冷淡不解风情了？ 　　人在受伤生病的时候，往往格外脆弱，经不起关心，也经不起安慰。别人说一句“别哭”, 大概就能让人积攒许久的情绪崩溃。 　　虽然温乔自己都想不通, 她先前哭了的时候, 到底有多委屈。 　　可是至少, 他那时候分明是关心她的。 　　温乔咬了咬唇, 私心底觉得自己迟早被他给怄死。 　　“顾景宸你个狗男人。” 　　“敲里吗！我祝你以后吃饭都是辣椒、香菜和八角！” 　　“不哄我？居然不哄我，你就是个小乌龟！” 　　温乔烦躁地踢了踢被子, 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地扑腾了两下。 　　刚踢了两下，腿上的伤口被牵动，疼得她咧了下嘴，爬了起来。小腿上的伤口早已被包扎好, 她一生气就把受伤这茬给忘了。 　　真惨。 　　温乔被自己的不走运弄得无语了。 　　她抬手担在额头上，委屈巴巴地哼哼了两句, 后槽牙咬合，声音也低了低。 　　“我日你个小饼干，老子明天把你抓去跟黑猩猩玩相扑！” 　　枯坐了没几分钟，温乔觉得有些冷, 她缩了缩肩膀，爬起来挪到床尾，把被子拉了回来。 　　她大概就不可能是“深闺怨妇”那一挂，自己闹腾了一会儿，心情就平复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药里含有催眠的成分，她原本已经折腾得困意全无，没一会儿，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间，她似乎陷入了梦境。 　　温乔在床上辗转反侧，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似真似假的梦境和回忆交织，拖着她不断下陷。先前在冰冷的水底，牵扯出来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一种奇怪的感觉盘旋在心头，眼前一遍又一遍掠过陌生的画面、奇怪的声音和细微的哭泣声。 　　半梦半醒之间，她已经辨别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但她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 　　温乔睁开眼的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的大脑宕机了几秒。 　　护士刚好进来检查，见她醒转过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对着她微微一笑，“温小姐，过会儿可能要测一下-体温，您今天好点了吗？” 　　房间内瞬间被光线映得明快，微小的尘埃在空气中无声无息地浮动。室内一片干净的白色，医院内特有的消毒水气息有些刺鼻。 　　“嗯。”温乔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有些恍神。 　　她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梦。 　　梦境的细节在睡醒的一瞬间，其实就已经被她忘却了大半。她只记得梦中的自己在昏迷前，虚弱地拉住了谁的手，嘴唇张合，问了一句什么。而对方的回答，牢牢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我叫顾景宸。 　　我日，太他妈丢人了。 　　怎么她做个梦，男主角都是他？ 　　温乔有些郁闷地揉乱了长发，她根本分辨不清这是不是一个梦，也不期待自己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毕竟有什么意义呢，他现在恐怕已经走了吧？他根本就没有半分眷恋的，趁着她睡着就撇下她了。 　　温乔撇了撇唇角。 　　她正抱着膝盖，蜷缩着发呆，耳边传来沉沉的脚步声。她不经意地抬了抬视线。 　　顾景宸刚刚进来，就站在几米之外。 　　温乔微微怔住。 　　他还没走？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温乔的不自然，顾景宸轻掀眼睑，抬腿走到病床边，“好点了吗？” 　　“啊？”温乔张了张唇，还是没能接受“他还在”这个令人惊叹的事实。 　　似乎也没指望她能作答，顾景宸抬手，微凉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另一只手贴在自己额头上。 　　“退烧了。” 　　他的动作自然而然，似乎没觉得有多少不妥一样。 　　温乔被他震得大脑死机了半天，这下反应过来，几乎是蹭地弹了起来，抱着被子往床头靠过去。 　　后背撞上硬邦邦的床头，她“咝”地倒吸了口气，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顾景宸压低了声音，短促地笑了笑。 　　温乔懵懵地抬起脸，与顾景宸对视了三秒，然后飞快地将脸撇向一边。 　　小护士将一瞥尽收眼底，抿唇无声地笑了笑，甩了甩温度计，劝解到，“去病如抽丝，烧退了也不能掉以轻心，再输一次液，应该就能好利索了。” 　　即使她没有看向他，她还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受不了他这样的凝视，有些生硬地说道，“我饿了。” 　　“想吃什么？”顾景宸反应过来。 　　“隔着三条街，有家小吃店，我想要他家的粥和糕点。”温乔歪了一下头，“你去买吗？” 　　他其实完全不必亲自去，不过她现在提什么要求，他大约都会应下来。 　　只是等他真的驱车驶离，过检查杆的一瞬间，顾景宸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有多么鬼迷心窍。 　　她来过这里吗？ 　　如果没来过的话，怎么会清楚这附近有什么小吃街。 　　顾景宸没去，半道上折回了。不过等他回去，心底的怀疑被印证了。 　　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 　　温乔大约一早就做好了打算，把他支走之后就不见人影了。小护士尴尬地在旁边解释，温乔执意出院，她自己根本看不住人。 　　床头柜子上压着一张纸条，被窗户缝隙里掠过的风吹得瑟瑟作响。 　　“我刚刚突然想通了，我不习惯被人甩，也不可能被人甩。所以正式通知你: 　　你，被甩了。” 　　顾景宸拿起那张纸条，薄唇的弧度微微一顿。他倒没怎么恼，只无声地扯了扯唇角，淡淡地笑了笑。 　　说不出来是什么意味。 　　- 　　完成了学校的活动，温乔随着其他同学启程返京。从医院溜走后，温乔就尽力将一切不痛快抛诸脑后。她不是一个赌徒，不喜欢去猜去赌，在没走明确他的态度之前，她丝毫不打算将自己置于尴尬境地。 　　念头的确是一时兴起，但打定了主意，她就没打算后悔。 　　然而从医院作别后，他也没联系她。 　　温乔搜刮了脑海中全部的词汇，在心底细致地把顾景宸骂了一遍，才觉得解气了一半。 　　她这两天不在，林锦干脆自己着手搬宿舍事宜，已经张罗着找好了房子，甚至搞定了装修。忙忙碌碌几天，已经弄得有模有样了，温乔一回来，她就眉飞色舞地捏着图纸扑上去。 　　“快看看，这是我找我学室内设计的同学搞的，是不是超级棒？” 　　“嗯。很强很棒很完美。” 　　温乔眼风都没扫过去，冷淡又敷衍地应了一句，将背包一撂，整个人瘫在了座椅上。 　　“啧。”林锦见她杀气腾腾，还有些讶异，“谁欠你钱了？还是有啥血海深仇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顾景宸。 　　“我看上去凶得很明显吗？” 　　温乔面无表情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无声磨牙，在心底把顾景宸又骂了一遍。 　　“何止是明显？”林锦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上下扫了眼温乔，“就你这表情，看着特像电影里预备杀人犯案的凶手，还是那种变-态杀-人-魔。” 　　“哦。”温乔不为所动，淡定地抿了一口水，“这种变态杀人魔，往往专挑室友和亲密的人下手。” 　　说着，温乔还斜睨了一眼林锦。 　　“……” 　　是个狼人。 　　林锦唇角微微抽动，“你是魔鬼吗？” 　　“我是杀手。”温乔煞有介事地抬头，“我是个么的感情的杀手。” 　　林锦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你回来的正好，去学院说不定能赶上陈梨汇报。”过了一会儿，林锦啧了声，“她这两天趁你不在可活跃了，听你们学院一妹子说，她誓死逮着机会踩你上位，疯狂表现。” 　　温乔轻嗤，不太走心地问了一句，“又说我什么？” 　　被陈梨诋毁了几百遍了，某种意义上而言，她还真就有点麻木了。 　　“还能有什么，老生常谈呗。”林锦回忆了一下，“就是话里话外说你傲慢，说你爱出风头但假清高，看不太上这次机会。我听说她现在跟你们组长关系搞得可和谐了，无话不谈呢。” 　　虽然林锦的描述向来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不过按照往日情景来看，陈梨也不是没做过更难看的。而且她不在这几天，陶易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日常，无异于添了一把柴。 　　不过温乔听到这儿，还是没多少触动。 　　她确实不太爱抢，风头她一个人出尽了也没意思，没必要一点表现机会都不给人留。爱咋想咋想，真把自己想法当回事，当自己是上帝。 　　“而且你注意着点，她最近有意无意地跟一些人提你跟教授的事儿，看不惯你自己不声讨，倒是有借刀杀人的倾向。”林锦轻咳了声，“虽然已经不是师生关系了，但是这话要是传偏了，真的很微妙。” 　　“提谁？”温乔蹭地一声弹了起来。 　　垂死病中惊坐起。 　　“就……就是你跟教授啊。”林锦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往日陈梨真没少给温乔使绊子，可没见到她有什么触动，今天反应得有点太过激烈了，真是奇了。 　　温乔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 　　陈梨那点小心思她太清楚了，借刀杀人的一把好手，指不定打算挑拨离间谁呢。 　　不过不提顾景宸还好，提了无异于是往她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她头一次由衷的觉得，这人真的犯贱。 　　“行啊，好啊，看来上次确实太便宜她了。”温乔冷笑着起身，“真好啊。” 　　“你干嘛啊？我胆儿小。”林锦肩膀抖了抖。 　　“我觉得我被冤枉了三年，有点可怜。”温乔掀了掀眼皮，“我这就去把‘爱出风头’坐实了，顺便，去纠正一下她对我‘假清高’的想法。” 　　“虽然听着很刺激，平时我一定给你终于有觉悟鼓鼓掌，不过你生病好利索了吗？”林锦纠结地看了她一眼，“而且你就剩两个小时准备了啊。” 　　“你觉得准备个汇报需要两个小时吗？”温乔掀了掀眼皮。 　　“……” 　　- 　　温乔出现在报告厅的一瞬间，陈梨面上的春风得意就彻底垮了。 　　基于先前的表现，所有人都更属意温乔，温乔就在教授面前晃了两圈，维持会场秩序的学生会成员就过来委婉地告诉她，不需要她替了。 　　陈梨捏了捏掌心，面上还是谦和的笑了笑，找了个位置坐下，当了一下午的听众。 　　她没想到温乔会过来。 第45章 喜欢 　　印象中，以温乔的做派, 根本就不会为了出头, 特地跑一趟。 　　陈梨心底压着一口气，但又没道理发作, 只能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一直听到结束。 　　不过在她意料之外的事今天不止一件。 　　报告结束时，负责下学期带队三月进修的陈岩庆简单提了提申请要求，散会时面色和善地叫住温乔, 说了几句什么。 　　“欸, 我刚刚听到, 教授居然让温学姐给推送人员建议。” 　　“那能怎么办, 一个各方面优秀拿遍国奖的学生, 哪个学院不当团宠？” 　　“这也太夸张了吧……” 　　有两个学妹从陈梨身边经过，低声议论着, 言语里满是艳羡。 　　原本打算离开的陈梨捕捉到这两句，顿住了脚步。 　　温乔已经抱住课本离开，但她心还悬着，一直到旁敲侧击地从一些人口中问道名单。 　　没有她。 　　据说陈岩庆曾提了一句她的名字, 最后不知道聊了什么，她的名字被划掉了。 　　“我也没听清, 可能教授觉得不合适吧，毕竟这种机会大多给研究生师哥师姐了，”被陈梨叫住的人安慰她，“像乔乔这种例外很少啊, 放轻松，你也很优秀，我们可以争取下一次。” 　　温乔是例外。 　　温乔凭什么永远是例外？ 　　“谢谢。”陈梨面上笑了笑，心底却止不住地烦躁。 　　真的是教授觉得她不合适吗？ 　　难道不是温乔觉得不合适，故意跟教授说了些什么？ 　　陈梨觉得自己骨血都冷了，抱着文件追了出去。 　　- 　　“温乔，为什么推选名单里没有我的名字？” 　　陈梨往日里的养气功夫今天彻底报废，刚到门口，就已经压不住火气，率先发难了。 　　“你说导师让我给的推选名单？” 　　温乔眼皮都没掀一下，气定神闲地翻了一页课本，继续写字。 　　“他让我给一个建议，我觉得你不合适，就这么简单。” 　　“温乔，你敢说你一点私心都没有？”陈梨攥了攥手心，“你这是公报私仇。” 　　“老实说，我有没有私心根本不重要，因为我有充分的理由可以pass掉你，这不算徇私。”温乔好整以暇地晃了她一眼，“而且你不用这么气急败坏，推选名单的最后决定权在导师手里，你这么有本事，不怕搞不定。” 　　“温乔。” 　　陈梨第三次咬着牙喊她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太看重进修的机会，陈梨对她算是恨之入骨了。 　　“友情提醒一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知道你在跟我说话，”温乔抬了抬视线，弯唇笑了笑，“所以你不用一遍又一遍喊我的名字，显得很没礼貌。” 　　“而且这里很安静，你完全可以降一降自己的音量，我还没聋呢。” 　　也许是气急了，陈梨突然笑了。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陈梨轻轻捻着手里的纸张，“从大一军训到现在，所有的活动，你参加了风头就是你的，你不参加我赢了，别人还要加一句只是你不在的前提。” 　　陈梨说着，尖锐地抬高了声音，纸张都快在手里捏碎了，“你多春风得意啊？临了还要说重在参与，炫耀很爽是吗？” 　　提起这茬，温乔倒是有点印象。 　　刚进大学都比较积极，各种社团活动和比赛纷至沓来，她随手报过几个比赛凑热闹，图一乐呵的东西，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也许是没压力状态好，她无心插柳柳成荫，赢得一帆风顺。 　　当时恰逢林锦输了个比赛，跟她抱怨了几句，她才安慰重在参与。 　　“不是，你跟我搞笑的吧。我安慰朋友的话都要被你指摘，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我说句话都是含沙射影？” 　　温乔诧异的抬眸，纤眉一挑。 　　“还是说，你弱你有理？不跟你抢叫高高在上，跟你抢就是自以为是恃强凌弱呗。你怎么那么难伺候？” 　　不待陈梨反驳，温乔冷笑了声，“如果真是这样，麻烦您清醒点，出门前先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难道你要太阳为你升地球为你转全世界都在你手中转？” 　　陈梨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羞辱，准确来说，往日温乔根本就没有今天这样尖峰直刺地反击过。 　　她一时激愤，几乎脱口而出，“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不算什么啊。我只是一个因为让你成为手下败将，就不停被你下绊子的可怜人啊。” 　　“是不是觉得没有还手余地很难受？”温乔歪了歪头，唇角翘起的样子有些顽劣，“不让你感同身受一下，你都不清楚自己这三年来，小动作不断到底多不招人待见。” 　　“你根本就是报复我！” 　　“对，这次你说对了，我就是在报复你。”温乔点点头，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如果不想我以后变本加厉，那就麻烦您，把嘴巴闭紧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闭嘴。” 　　陈梨闻言稍怔，而后恍然大悟。 　　“原来你这么针对我，是担心这个啊？”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愉悦的笑容，原本因气急而紧绷的身体，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陈梨“哎呀”了一声，有些叹息地看着温乔，“心理学院高材生和年轻多金的教授纠缠不清，这故事听上去，好像是有点让人接受不了哎。” 　　温乔冷淡地看着她。 　　“我还真得叹你一句好手段好本事，这么容易就跟人不清不楚。” 　　陈梨已经跟她彻底撕破脸了，倒也懒得摆出平日里的虚假和善，脸上的怨毒和得意难掩。 　　“你说，乔乔，会不会有人怀疑你这三年的成绩？”陈梨快意地看着她，“说不准有人会猜，你到底跟几位教授有过关系。” 　　“虽然不太想打断你，不过你以己度人的样子，真挺让人恶心的。”温乔依旧很平静，甚至轻笑了声，“我上次就说你，欺负人的时候别不留余地，看来您真一点都听不进去。” 　　“现在是你该求我。”陈梨有些怨恨地咬着字，“你不想这种话传得满天飞吧？” 　　“我的确不想。”温乔点了点头。 　　“好。”陈梨满意地微微一笑，“那你去找教授，退出这次的进修。” 　　“过分了吧？”温乔好笑地看着她，“趁人之危还赶尽杀绝，会不会太没人性了？” 　　“你别废话，退不退？”陈梨面色难看地重复了一遍。 　　“不退。”温乔面色冷了下来，同她针锋相对，“我不会退出，但你得退出。”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温乔完全不在意她的气急败坏，低眉拨了两下手机屏幕，点开了一个视频。 　　陈梨只是条件反射地扫了眼，看清的刹那，面色微变。 　　这是一段录像。 　　上次她趁温乔睡着，删除她文件的录像。 　　“这是我哥给我电脑装的小玩意儿，”温乔轻笑了一声，“本来我觉得用不着，现在想想，幸亏没卸载，毕竟大学里也有您这种人啊。” 　　职场上那些手段防不胜防，掉包栽赃是常事，温乔原本还嫌弃温少池提防谨慎过了头，没想到有一天派上了用场。上次她手下留情，没拿出来，是觉得同学一场没必要把事做绝了。不过陈梨并不会领情，她的忍让向来都被当成了无能和软弱。 　　“顾教授只是代课，算不上我老师，就算我真跟他有什么，你也管不着。再胡说八道，我告你诽谤。”温乔轻笑，“而且你自己看清楚了，你这些不是我捏造的。” 　　陈梨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肩膀轻颤，她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本来，我不太喜欢赶尽杀绝的。”温乔戳了戳画面里的她，“不过，您刚刚给我上了一课，对人不能太心慈手软。” 　　陈梨伸手欲夺。 　　“没事，看着碍眼你就删除。”温乔冷眼补充道，“我有备份，回头我再发一遍给你。” 　　“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没那么多折腾人的好主意，不过你的提议不错。”温乔松松懒懒地笑了笑，“就按你之前说的办吧，你找教授退出进修。” 　　“乔乔……”陈梨的脸色刷地表白了，不过几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不能这样，我……我真的很在意……” 　　“打住啊，收收你的眼泪，”温乔轻嗤，“您还真严于待人，宽以律己啊？” 　　陈梨的话还没酝酿完，温乔视线扫到窗外不远处，有一道身影。 　　“陈老师，陈梨要为之前的错误跟您道歉。”温乔抬高了声音，朝着陈岩庆招了招手。 　　“……” 　　陈梨的眼泪刹住了，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回事？”陈岩庆朝这边看了眼，微微蹙眉。 　　“陈老师，陈梨刚刚找我忏悔，说她上次答辩，因为一时想不开，模仿了我的内容，现在十分后悔，彻夜难眠。”温乔赶在陈梨开口前，率先作答。 　　陈梨愕然地看着温乔。 　　温乔一本正经的口吻十分严肃，迟疑的两秒看上去都是替陈梨难为情。 　　“陈梨同学已经跟我道歉了，但她思想觉悟高，还是觉得不够，想跟您道歉，然后退出之后的进修，休学回家反省。” 　　陈梨听得脸色十分难看，只是她现在一句都不敢反驳。 　　毫无疑问，她要是不按照温乔的说辞来，温乔敢抖出来的，就不只是模仿材料了——她盗取文件和销毁文件的事，也会被抖出来。 　　温乔还没完，她还“假惺惺”地叹息，十分善解人意地替陈梨说情。 　　“我觉得休学有点狠了，陈梨同学已经意识到自己错误了，”温乔拍了拍陈梨肩膀，“是吧，陈梨？” 　　“……” 　　“真是这么回事？”陈岩庆的面色严肃下来。 　　上次两人课题相仿的事，所有人都有印象。只不过温乔发挥得好，没受影响，也没人质疑，最后才没细查，不了了之。 　　陈梨绝望地咬了一下唇，“是，陈老师，我很对不起，辜负了您的期望。” 　　休学倒不至于，这说辞纯粹是温乔拿来提现自己宽容大度的，不过三月进修，院方绝对会因此重新斟酌。本来竞争的学生就多，任何人稍有差池，都会被除名。 　　“行，我知道了。”大学教授大多极为痛恨学术造假，陈岩庆更是如此，面色都冷峻下来，“过会儿你去找你导员报备。” 　　陈岩庆全然不会顾忌性别和情分，又板着脸训了陈梨几句，这才抱着文件大步离开。 　　完了，这下全完了。 　　“别激动，我没你恶毒。”注意到陈梨的视线，温乔耸了耸肩，“要不然，这事我会在你准备齐全、就差一步的时候抖出来，让你前功尽弃。而不是现在，这么轻易放过你。” 　　陈梨喉咙干涩，深呼吸了几口，像是梗着一口气，发作不出来。 　　温乔也没打算跟她带下去，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欸，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温乔想起什么，冲着她眨了下眼，“我觉得你可以换个发型。” 　　陈梨没心情听温乔继续说下去，毕竟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溢美之词。 　　如她所料。 　　温乔轻笑了声，转身时补充道:“比如，公主切什么的。” 　　“你觉得自己又高尚到了哪里去？”陈梨在她身后红着眼，“你根本没我看中这次机会，你根本不在意。我凭什么不能争取？” 　　“啊，我确实不是什么圣人，也从未自诩过高尚。”温乔闻言，轻嗤了一声，“但也麻烦你记住了，我让，和你玩手段‘争取’，不是一种性质。” 　　温乔回眸看了陈梨一眼，眸色冷淡得像是肃杀冬日里的冰水，透着彻骨的寒意。 　　“我可以让，不代表你可以抢。” 　　- 　　从宿舍搬出去后，离学期末结课近了不少。林锦终于意识到了考试危机，临时抱佛脚，勤奋程度不输当年高三备考；温乔对考试向来心如止水，懒得往学校图书馆跑，泡在家里复习了几天，觉得太闷，出去透了透气。 　　在歌剧院听完一场歌剧，温乔随着散场的人群往外走。歌剧院一层有个小咖啡馆，她点了杯拿铁，闲散地喝完，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雨。 　　初冬的削骨冷意散在空气里，偶尔有凉风穿过，捎带着雨丝往檐下吹，砸在地面上溅开，迷滢氤氲了一片。 　　歌剧院里有信号屏蔽，这会儿手机才后知后觉地弹出十分钟前的消息: 　　〔woc，我刚爬起来就下雨了，衣服我给收了。快点赞美勤快可爱的我！〕 　　〔对了，你带伞了吗？〕 　　没带。 　　温乔在心底暗叹了一口气。她来的时候天色就不怎么好，不过她懒得折回，心存侥幸想早去早回，没成想阴云密布会这么快。 　　恍神间，身后有人撑开了伞。 　　“嘭”地一声，清脆又利落。 　　温乔没太在意，只犹豫自己是该回咖啡厅里等一会儿，还是直接冲进雨幕一口气冲到泊车位。 　　雨势似乎在加大。 　　温乔迟疑了几秒，自顾自地往前挪下一步台阶，伸手探了探。 　　没有想象中雨水掉落掌心的凉意入骨，她什么都没接到。 　　温乔看着眼前依然在不断坠落的骤雨，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视线落在了遮在头顶的黑伞上。 　　她蓦地旋过身。 　　回眸的一瞬间，她对上一双深邃的眼。不知何时，顾景宸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温乔稍稍怔住。 　　“没带伞？”顾景宸半敛着视线看她的模样，轻淡至极。 　　“咦，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温乔四下看了看，微微蹙眉，重新苦恼地看向他，“不好意思啊，请问您哪位啊？” 　　顾景宸眉梢微抬，不知道她这是闹哪出。 　　“你看我，刚刚喝了口饮料，就想不起来你是谁了。”温乔扬起一个虚伪的歉意笑容，遗憾地晃了眼顾景宸，“我这就百-度一下您哪位。” 　　顾景宸无声一呻。 　　她还真的挺记仇。 　　温乔也确实装模作样地摸出了手机，解开锁屏后“哎呀”了一声，“真不巧欸，我手机仅剩98％的电量了，我要回去充电了。” 　　“温乔。”顾景宸捏住了她的手机前端，平静地打断了她。 　　“干嘛，你还来干嘛？”温乔凶巴巴地抬眸看向他，“我不带伞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需要你假惺惺当好人吗？” 　　从晋城附近回来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没主动联系他，他也没出现过。温乔还以为他打定主意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了。 　　“没看到我正在努力践行你的要求嘛，我不联系你了，离你够远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她站在台阶下，充其量才到顾景宸下巴。不占身高优势的情况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其实有些滑稽。 　　“说话，”温乔红着眼，朝他低声吼了一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是吗？” 　　温乔正郁郁不快地盯着他，想要往后扯开两人的距离。毫无征兆地，她手中突然一沉，雨伞被他塞进了自己手里。 　　“你做什么？” 　　顾景宸没有搭腔，他只是伸手扣住了她的腰身，手上一使劲儿，将她腾空抱起来，从台阶下挪到了上面。 　　“欸——” 　　脚下悬空的失重感让温乔低呼出声，慌乱间她胡乱抓了一把，一手拽住了他的风衣领口，另一手中雨伞几乎要跌落。 　　放下温乔后，顾景宸扶了她一把。 　　雨天的潮湿气息冲淡了他身上西洋杉木的清冽味道，不过凑近时，还能嗅到一股独特的气息。 　　她的心脏忽地露跳了一拍。 　　他裹住了她握伞的手。 　　温乔站过的位置，有一辆轿车擦过，溅起一地泥泞。 　　作者有话要说：　　表面上—— 　　顾景宸:我不是心疼你，我是担心你去划人车。 　　实际上—— 　　顾景宸:划车变成艳-遇这种事，有我一个就够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霸王票〕的小天使：朱秋1个，cc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然-四石居士 2瓶；韩话梅、半夏、五车又八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喜欢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漆黑的伞面上，四溅开来。他抱她起身的时候, 捎带到檐下的雨水抖落下来, 顺着他清俊的轮廓下坠。 　　车子碾过积水的声音让温乔回神。 　　她低头骨碌碌转了半圈，确认自己的小裙子依旧干净整洁, 才松了口气，露出一副“还好，乔乔还是个一尘不染的小仙女”的表情。 　　相对于她的干净整洁，顾景宸显得凌乱得多。 　　他的发间和肩头都滴滴答答落了雨, 刚刚被她胡乱一抓, 他的领结被扯松了, 领夹下滑了几寸, 歪歪斜斜地挂在条纹领带上, 领口泛起柔软的褶皱。 　　有点儿狼狈。 　　顾景宸还裹着她的手，垂眸看她, 清清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乔同样无声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心底骂着“我真谢谢你，你都让我离远点了, 还关心我干嘛”，然后面上平静又从容地敛回了视线。 　　“把手撒开。”温乔语气生硬, 僵着一张脸，挣了挣自己的手。 　　划清界限的口吻和态度。 　　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还在他先前的话耿耿于怀，报复他一样。 　　然而她话音一落, 顾景宸真的松开了手。 　　温乔:……？ 　　虽然顾景宸是顺着她的意思做出的举动，但是莫名其妙的，温乔觉得更不爽了。 　　毕竟上一秒她还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歌剧院里《阿依达》的第四幕第二景，满脑子的咏叹调和二重唱。她还以为接下来，两人会像拉达梅斯和阿依达一样倾诉衷肠。 　　然后下一秒，现实无声地赏给她一记张亮的耳光，并且得意洋洋地问她疼吗。 　　“我能不能采访你一下？” 　　温乔深吸了口气，十分费解且无语地盯了顾景宸几秒，然后耐着性子继续问他。 　　“你知道女孩子说‘松手’、‘起开’、‘别烦’是什么意思吗？” 　　“生气了？”顾景宸眉梢微抬，似乎真的为她的问题思索了两秒。 　　“哇，很好，还能知道生气了，”温乔欣慰地拍了拍手，“您不算无可救药。” 　　说罢，她嫌弃地睨了他一眼，“但是你搞清楚，闹脾气是为了让你哄哄她，而不是让你干看着她找个小角落继续生气。” 　　顾景宸轻呻了声。 　　还笑，他还敢笑。 　　“你有没有什么前任，”温乔气不打一出来，无声地咬了一下牙，“那个不幸的女人和你分手前，是不是被气进了医院？” 　　“有。”顾景宸掀了掀眼皮，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她提的分手。” 　　见惯了他平日里的温和笑意，乍一看到他严肃的样子，温乔还以为戳到了他的痛处，提了不该问的事。 　　温乔略微尴尬地轻咳了声。 　　她刚才有些着恼，抱怨脱口而出时，全然没有过脑子。事实上她对别人的过往感情史，没有丝毫兴趣。 　　她止不住的后悔。 　　“她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把我支开了，只留了一封信，然后就不辞而别了。”顾景宸半敛着视线，轻笑了一声，“不过你说对了一点，我们分手的时候，是在医院。” 　　他深邃的眸子藏在薄薄镜片后，看不清情绪，低沉的嗓音在雨天氛围的映衬下，像是带着难言的隐痛。 　　温乔稍稍怔住。 　　他的表情和口吻极具欺骗性，温乔完全陷入揭人伤疤的恐慌中，压根没有听出什么不妥。 　　她甚至自动把他那声轻笑归为自嘲和难过，然后在心底又谴责了一遍自己。 　　“你也别太难过了，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感情骗子啊。”温乔边反思自己揭人伤疤的恶劣行为，边安慰他，“看得出来你对她很好，肯定是她不识趣。让我们祝她离开你以后，过得不幸。” 　　“你不用这么诋毁她。”顾景宸抬眸打断她，不疾不徐地开口，“她没你说得这么不堪。” 　　温乔:……？ 　　怎么回事，这个人居然不领情？他知不知道她这么说一个陌生人是为了谁，难道不是为了安慰他受伤的心嘛？而且她也没有提什么侮辱性词汇吧，怎么就跟动了他小心肝似的？ 　　温乔由衷地觉得一口瘀血卡在了喉管里，难言的委屈。 　　“而且她过得挺好的，”顾景宸漂亮的桃花眸自下而上地扫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虽然她现在正站在我面前，控诉自己的不幸。” 　　“……”温乔唇角微微抽动了下，“顾景宸，你要死啊？你消遣我？” 　　饶是顾景宸的话听着有点拗口，她也后知后觉地转过弯来了。 　　——哪里有什么前任？ 　　他口中那个医院甩纸条分手的前女友，正是她自己。 　　合着顾景宸根本就不是没情商，他自始至终都在逗她。 　　“难道不是你提的分手？”顾景宸答非所问，轻飘飘地将这话题揭过。 　　“哦，”温乔面无表情地抬眸，对他的提醒无动于衷，“就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该被甩吗？” 　　他翘了翘唇角，正要说些什么，温乔睨了他一眼，把他的话扼杀在唇边。 　　“打住。”温乔无声地咬了一下牙，扯了扯唇角扬起一个虚假的笑，“我差点忘了，你连前任都算不上。”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好像还没答应跟他在一起。 　　一言不合，她就四两拨千斤，把他从“前任”又降了一个位置，这次变成路人了。 　　顾景宸抬眼，淡淡地提醒她，“你刚刚还说，我被感情骗子甩了。” 　　“去你的感情骗子！你才是感情骗子！”温乔气极反笑，手里拎着伞不好砸，索性用脚尖踢了踢他，“顾景宸你做个人吧，你就是个狗。” 　　枉费她真情实感地替他难过，还脑补出来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甚至替他谴责了一遍自己。 　　结果他呢？ 　　说了这么半天，他一直在编排她呐。 　　“你还躲？”注意到顾景宸飞快闪开身，温乔瞪了他一眼，“你还敢躲？” 　　温乔扯住他的袖子，又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下，这下他的袖扣也被她拽下来了。 　　其实他是条件反射，不过正因为知道他有严重洁癖，她才无端地觉得解气。 　　“你变了，就为一件衣服，你都要跟我斤斤计较了。”温乔低一低声音，戏精上身一样哽咽了下，“你又开始嫌弃我了。” 　　顾景宸有些无可奈何，似乎是在尽力克制自己，忽视泥泞上身。明知道她演戏，他还是站住了身，解释了句，“我还有事，赶不及。” 　　“少唬我，你都有时间在这里闲逛。”温乔心说“我再信你就是智降”，毫不客气地对着他衣服蹂-躏了一把。 　　顾景宸无声地敛了敛视线。 　　他还真没骗她，那几个外资还被他甩在谈判桌上呢，估计现在已经急得快上火了。 　　心满意足之后，温乔轻轻摇了一下手中的伞，“是给我的吧？那我不客气了。” 　　“嗯。”顾景宸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突然抬手，摘掉了她头顶的发卡。 　　他的动作并不粗鲁，只是有一缕发丝被勾住，温乔吃痛地蹙眉看向他，捂了捂脑袋，“你做什么啊？” 　　“不好看。”顾景宸回答得理所当然。 　　温乔捂着头发，晃了眼亮晶晶的发卡，不爽地怀疑他的审美，“哪儿不好看了？” 　　顾景宸格外坚持自己的观点，“很丑。” 　　彻底领会了顾景宸毫无求生欲的举动后，温乔怕他从嫌弃发卡变成嫌弃自己，扬高了声音威胁他，“你再说一遍。” 　　在她的死亡凝视下，他终于从善如流地闭了嘴。见他不再回答，温乔也没打算跟他继续纠缠。 　　在她准备离开时，顾景宸冷不丁地开口，“我没有前任，也没有过喜欢的人。” 　　“哦，这关我什么事？”温乔眉心跳了跳，她捏了一下伞，满不在意地转身。与她轻描淡写的口吻不成正比的，是她的动作—— 　　温乔没留神，刚一转身，雨伞就和柱子亲密接触，撞在了一起。 　　她被震得一个踉跄。 　　翻车打脸实在来得太快了，猝不及防。 　　温乔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身后传来他压低声音的一声轻笑。 　　顾景宸都来不及拉住她，酝酿到唇边的“有且仅有你”，被这一幕弄得夭折了。 　　很明显，她现在可能不太想跟他说话了。 　　“我走了。”顾景宸也没继续逗她，轻咳了声提醒她，嗓音里还带着克制的笑意。 　　直到他大步走远，才听到温乔在身后“啊”地一声惨叫。 　　这次不是因为撞到柱子或者做出别的丢脸的事了，他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懊恼，大意为“太他妈丢人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我是不是应该冲进雨里清醒清醒”。 　　顾景宸无端哂笑。 　　- 　　电梯门一开，裴砚扯着领带起了身。 　　“你这可真坐得住，”裴砚隔老远笑骂道，“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已经见效了，再这么干晾着那俩，快要跟我急眼了。” 　　顾景宸向来自律得很，生活缜密规律，精准无误得像个机器。加上他有轻微的强迫症和严重的洁癖，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失误，常常逼得人发疯。 　　所以迟到这种事，百八十年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裴砚原以为他晾着那俩外资，就是玩个心理素质，毕竟谈判桌上那一套一向如此，签合同前少不了打一圈太极。而那两人，虽然被好吃好喝供着，但因为顾景宸迟迟不出现，从气定神闲到焦躁不安，原本的运筹帷幄的底气虚了几分。 　　可是等顾景宸走近了，裴砚打眼看过去，还真不怎么像。 　　顾景宸的发梢和衬衫湿漉漉的，还有些凌乱，领夹掉了，钻石袖扣不知道被扔哪儿了，这副样子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 　　裴砚哑了几秒，诧异道:“您这是在哪儿鬼混回来的？车-震没关窗，还是雨中野-战？” 　　尽管理智上不觉得顾景宸做得出，但还是不妨碍他丰富的想象力。裴砚无声咋舌，脑补出一场大戏。 　　“不会说话就闭嘴。”顾景宸冷淡地睨了他一眼。 　　裴砚挑眉，“你又去哪儿？” 　　“换衣服。”顾景宸半敛着视线，微微蹙眉，“提醒几百遍了，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身上的香水味。” 　　“……” 　　被嫌弃一遭的裴砚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顾景宸，无声鄙夷。 　　现在明明是他看上去更糟糕吧？ 　　- 　　办公室内暖气开得十足，顾景宸心底有些烦躁，推开了飘窗。冷气随着些微细雨从外面灌了进来，舒缓了压抑地情绪。 　　秘书从休息室内抱出换下的衣服，检查之后，将一枚发卡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她倒没多少不该有的好奇心，只是不太好措辞，最后试探性地问了句，“顾总？” 　　顾景宸晃了眼，视线落在那枚发卡上，若有所思地顿住，然后飞快地掠过去。 　　“放下吧。”他微抬下巴，淡淡地。 　　“好的。如果没什么吩咐，我先下去了。”秘书将东西放在办公桌上，无声地从房间内退了出去。 　　温乔戴着发卡并非不好看，只是他下来找她时，被这发卡上的装饰晃到了眼。 　　顾景宸疲惫地阖了阖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一些念头正在无法控制地从心底涌出来，在脑海翻涌，在耳畔叫嚣，挥之不去也避之不及。 　　明明是他自己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结果从定位里看到她在附近，他还是鬼事神差地折身过去。明明抱着送完伞就走的念头，然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逗留了这么久。 　　想逗逗她，想跟她说几句话，想把她抱进怀里，想…… 　　顾景宸眸色淡了下来。 　　疯了。 　　他可能真的病得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大脑:我不在意，我不关心，我无所谓。 　　身体:不，我想去。 　　我很快就要向你们证明，主人格不是情商低，只是这种表面温和的人，往往很难走心。只要明白了自己的心，他也会很撩的！！！！ 　　听说你们快忘记前情了，所以今晚凌晨二更，具体时间，建议你们明早来看，毕竟我不准时。 　　最近应该都是二更。 　　上章红包稍等，马上发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霸王票〕的小天使:ver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见一. 10瓶；安然-四石居士、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喜欢 　　一连几天，骤雨断断续续, 冬日的肃杀之意伴随寒流来袭。 　　大约是天气不好的缘故, 林锦最近少见地宅在家里，因为天气抑郁得奄奄一息, 一直到放晴才兴致勃勃地拽住温乔。 　　“看没看到阳台上的花？我让人从迈阿密空运过来的厄瓜多尔。” 　　搬离宿舍后少了许多拘束，林锦这几天像是吃多了胡萝卜，可劲儿造作。 　　新房子是个二层复式小别墅，不算多么金贵的地段, 相对而言, 离学校近, 图一便捷。不过砸在装修上的钱, 远比房子有价值: 　　玻璃是从奥地利运过来的, 餐厅隔断是宋朝的玩意儿，还有一楼的水晶灯, 据说是从拍卖会拍下来的，六位数。 　　温乔真情实感地替她未来的老公担忧，这得多么强大的心脏，才能忍受她的烧钱方式。 　　她正在在放映室里敷着面膜看电影, 闻言毫不留情地打击道，“存活周期太短, 劝你提早晾成花干。” 　　“我会好好养的！”林锦拍了拍心口，撂下了雄心壮志。 　　“恕我直言，”温乔抬眸扫了她一眼，“厄瓜多尔玫瑰适宜存活在热量高排水好的地方, 而这里是北纬39.9°、东经116.3°，达不到生存条件。它本来就短命，你又那么懒，你只能加速她的死亡进度。再联想一下，你养的仙人球都没活过一个月——” 　　“综上所述，你只适合养乌龟。” 　　“温乔，你还是个人吗？” 　　“死心吧，”温乔继续咔嚓咔嚓啃薯片，“要是能活过一周，你这几天瞎捯饬的钱，我可以给你报销。” 　　“……” 　　事实证明，温乔很有先见之明，这批花甚至没活过两天，虽然不是命丧林锦之手。例行去二楼阳台“欣赏”玫瑰的林锦，“啊”地一声，把温乔被吓得一个激灵。 　　“你受了什么刺激？”温乔从沙发上爬起来。 　　“我的花！”林锦气得跺了下脚，从阳台探头出来，“这可是空运过来的品种，全让它给毁了！” 　　温乔窝在沙发上写论文，还差个收尾，懒得挪动。闻言分神思索了两秒，她点了点头，“那太好了，我的钱保住了。” 　　林锦罕见地没跟她回怼。 　　几分钟后，她从阳台上下来，一手拎着“罪魁祸首”，一手指着它控诉。 　　“就是这只杀千刀的猫，故意毁坏他人财产。”林锦凶神恶煞地给它判刑，“我现在就去搜搜，有没有菜谱，我今晚就把它煲汤喝。” 　　“滥用私刑违法。”温乔头也没抬，快速地输入最后一段。 　　“那欢迎它的亲戚朋友去控告我。”林锦冷笑着模拟了握刀的姿势，在半空中比划着，“蒸、煮、炖、炒、煎、炸，我送它们全套服务。” 　　“善良点，”温乔啧了声，十分善意地提醒到，“说不定它是路过呢？说不定它上有老下有小，养活一家子，猫生艰难，结果被你无情扼杀在一个漆黑的夜晚。” 　　“就它？都胖成这样了，我拎了它一会儿手都酸，”林锦怀疑地跟这只猫大眼瞪小眼，“你还给它艹顾家人设，它看着就是一只吃独食的猫。” 　　提起“胖”，温乔首先想到顾景宸那只胖成毛线球的猫，这才起了兴致瞄了两眼，然后稍稍怔住。 　　“豆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只英短和顾景宸的猫长得很像。 　　“喵～”差点变成一碟子菜的豆芽，此刻见到温乔活像是见到了亲人。 　　它自动忽略掉“豆包”的称呼，浑身抖了抖，朝着林锦抓了一下，挣脱后肉嘟嘟的小短腿跑得飞快，躲到了温乔身后。 　　“不准上我的沙发，这是限定款。”林锦咬牙切齿地看向温乔，“这是你的猫？” 　　温乔一手把猫抱进怀里，翻了翻它脖子上的小银牌，频频摇头，“不是。” 　　林锦皮笑肉不笑。 　　大致知道她下一句是什么，温乔率先开口，“这是顾景宸的猫。” 　　“你诓我的吧？”正磨刀霍霍的林锦将信将疑，“教授怎么会养这种猫，都不是纯种。” 　　“他还跟我们一块呼吸空气呢。”温乔无声地翻了翻白眼，拨开豆芽脖子上的铭牌，挑眉，“看，联系电话。” 　　“……”林锦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几秒钟之后，她热情地朝豆芽伸出手，“来，宝贝，姐姐给你小鱼干。” 　　前后态度180度反转，活像一条变色龙。 　　“双标。”温乔嗤之以鼻。 　　豆芽细声细气地叫了声，再次怯怯地往温乔怀里缩。 　　“不过不对啊，他不住在这儿。” 　　毕竟虽然环境不错，但这里这不是什么金贵地段，她不觉得他会住在这里，所以下意识的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温乔将平板丢在一边，抽走林锦的手机往阳台走。 　　豆芽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抓了抓她的裤脚，朝着一个方向用力扯了扯。通话拨出去后，温乔垂眸看了眼，豆芽将掉落在阳台上的一个小盒子朝她推去。 　　温乔略微诧异，捞了起来。 　　小盒子一开始应该是绑在豆芽身上的，不过刚刚丝带散开了。 　　拆掉了包装之后，里面躺着一枚小巧的发饰，大约是订制，和The Great Gatsby系列发箍相似，是一片钻石和珍珠串成的银色的叶片。 　　很别致。 　　温乔心下微动，她下意识地起身，趴在窗口朝楼下看了看。 　　夜色浓重，格外静谧，路灯下的长道空无一人。 　　温乔有些失望地缩回脑袋，通话一瞬间接通。 　　“你在附近吗？”想起是林锦的手机，温乔轻咳了一声，后知后觉地自我介绍，“是我，我是——” 　　“我知道。”顾景宸的嗓音低而沉，无端地撩人，“你把我拉黑了。” 　　“……” 　　他居然还好意思翻旧账。 　　她拉黑他好几百年了，还是两个号，也没见他加回来，估计他现在才刚刚想起。 　　温乔的玻璃心碎了半截。 　　“你在哪儿？”温乔轻咳一声，将这个话题翻篇，“你的猫在我这儿，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她其实还不死心，迟疑了几秒后，再次趴在二楼地围栏上，推开窗往下看了看。 　　依旧没人。 　　冬日夜晚冷肃，刺骨的风见缝插针地往领口和袖口灌，温乔冷得缩了缩肩膀，把窗户关上。 　　“我知道。”还是这一句，顾景宸的嗓音里隐有笑意，“赔你发卡。” 　　温乔睫毛一颤，垂了垂眼，拿起那枚小巧的发饰。她对着玻璃上的虚影，鬼使神差地往头上比划了一下，勾了勾唇。 　　“虽然我不怎么戴发卡，发卡也不怎么好看，不过乔乔很有礼貌，还是谢谢你。” 　　顾景宸轻哂。 　　“我觉得比我原来那枚丑。”想起上次的对话，温乔一边戴好发卡，一边再次强调，“很丑。” 　　“你戴着就好看。”顾景宸勾了勾唇，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温乔诧异了几秒顾景宸今天居然会“打直球”了，然后从他话里听出了端倪，“你能看到我？” 　　“嗯。” 　　“你就是在附近吧？”温乔深吸了口气，揉揉眼睛又朝着下面环视了一圈，“我怎么看不到你？” 　　她又确认了一遍，长街上依旧空无一人。 　　“等等，我知道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温乔一个激灵从围栏上弹了起来，“你该不会变-态到在我家装监控了吧？” 　　“……” 　　联想到他安装过的定位，温乔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温乔，”顾景宸低声唤她的名字，“转过来。” 　　“嗯？”温乔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往旁边晃了眼，微微怔住。 　　顾景宸就站在临近别墅的二楼阳台，身体微倾靠在了围栏上。他背对着光线，隔着浓重的夜色，温乔看不明晰，但能分辨得出他的五官轮廓。 　　没料想过的结果。 　　“我在这儿。”沉缓的嗓音从听筒里徐徐而来，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勾了勾唇。 　　温乔心尖颤了颤。 　　无声地对视了几秒，她无意识地张了张唇，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捏脸确认的强烈念头，掐了下掌心—— 　　很疼。 　　“喵～”豆芽不知何时已经顺着阳台爬回去了，趴在对面，毛茸茸的尾巴惬意地摆一摆，讨赏似的往顾景宸怀里蹭了蹭。 　　“好巧。”温乔好半天才糯着声音，细弱蚊蝇。她嗓音清软，透着细微的紧张。 　　她在害羞？ 　　“不巧。”顾景宸垂了垂视线，无声地笑了笑，“我刚——” 　　“搬过来”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通话被她一瞬间掐断。温乔直接拒绝听他下一句，闪身缩回了房间。 　　顾景宸眉梢微微一抬。 　　- 　　温乔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转身的一瞬间，猝不及防地和窗帘后的林锦面对面，差点失声尖叫。 　　“我靠，你是想吓死我，然后继承我的蚂蚁-花-呗？” 　　温乔惊魂未定，刚刚被撩拨起的暧昧和微妙情绪一扫而空。 　　“我想继承你绝美的爱情。”林锦直勾勾盯着自己，委屈地抽噎，“今天也是柠檬树开花的一天呢，锦锦留下了PH值等于2的泪水。” 　　“别，别问我。”温乔望着天花板，“我怀疑他今天磕了药了，或者酒精上头。” 　　“承认吧，你心里肯定在可劲儿地偷着乐呢。”林锦对她的反应嗤之以鼻。 　　“你不应该支持我，矜持几个回合吗？”温乔捂了捂心口，“矜持不容易受伤。” 　　其实不是她说的那样，她故意忽视他的示好和缓和，并非矫情拿乔。也许是对他先前决然的态度感到后怕，大多数时候，她心底总是不确然。他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她也只能模棱两可。 　　即使心底微动，她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踏前一步。 　　不是故作姿态，她是怕自己走近他的时候，他会后悔。 　　林锦翻白眼，“矜持久了也容易失恋。” 　　“……”温乔冷哼一声，“告辞。” 　　回房间的时候，温乔晃了一眼阳台的位置，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 　　接下来的几天，顾景宸没再露过面。他并不在这里常住，阳台上见过之后，他就有去鹏程的一周行程。 　　不过豆芽成了串门的常客。 　　别墅里有人负责看顾它，除了每天要“被自愿”串门，它过得十分惬意。有时候背着沉甸甸的小盒子，有时候是循着味道过来的。 　　温乔一开始懒得搭理，包裹都是林锦拆的，每次伴随长达十分钟“直播式”拆包装讲解，心得感想彪出上千字。温乔不胜其烦—— 　　所以她加入了拆包裹行列。 　　不知道哪个国度的徽章和古币，水晶微雕的小美人鱼与宫殿，黑珍珠耳坠，威尼斯红的玻璃戒指，订制的香水……虽然温乔怀疑顾景宸能找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很有可能是假手于人了，但不妨碍她拆得不亦乐乎。 　　平安夜当天。 　　豆芽照例敲了敲玻璃窗，背着小盒子懒洋洋地趴在了地上。 　　“看把我们豆芽委屈的，”林锦摸了摸豆芽的头，“今天背着什么东西，重得豆芽都迈不开腿了。” 　　“拉倒吧，豆包太重了，爬不动说明缺少运动。”温乔轻嗤，翻了一页课本。 　　“喵～”豆芽肉嘟嘟地爪子在地毯挠了挠，抗议道。 　　“纯羊毛的毯子，你轻点啊宝贝。”林锦把包裹拆下来，啧了声，“真的挺沉的。替你拆了？” 　　“嗯。”温乔摆了摆手，大意是别打搅她学习。 　　替拆了包裹后，林锦一声惊呼，“我靠，是个苹果。” 　　“废话！”温乔对她的大惊小怪十分不解，“你家平安夜不送苹果？你是送榴莲还是火龙果？” 　　“不是，”林锦故弄玄虚地拖长了声音，“这是个金苹果。” 　　“……”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景宸:想去找姐姐吗？ 　　豆芽:……我不想 　　顾景宸（冷漠）:不，你想。 　　五分钟后，背着金苹果的豆芽（怀疑人生）:不是这样的，以前不是这样的，主人只爱我一个。 　　■猫咪日记 X年X月X日 　　今天的豆芽要负责碰瓷，要负责送礼物，要负责讨人开心。 　　猫生是如此艰难。 　　还记得大明湖畔胖胖的可爱豆芽吗？ 　　它变瘦了。 　　■别急，寒假娆姐串场那段，两人就差不多在一起了。另外，主人格副人格恐怕还会在乔妹面前翻车，切账号这种事，永远猝不及防。 　　迟到了，不过我真的更的！！！ 　　今晚傍晚一更，二更还放在明天上午。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陆一是软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把糖都给你喔、小太阳不是小星星 10瓶；云笙酒酒 8瓶；very 6瓶；蓝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喜欢 　　温乔沉默着从电脑前抬了头。 　　“有秤吗？”林锦看上去比她还激动，“我替你称一称！” 　　温乔眉梢微抬, “你买回来的体重秤还没拆封, 我觉得你可以就着这个热情，称一称自己。” 　　林锦乐在其中, 完全没有被她打击到，刚将金苹果放回去，又拎起一小串亮晶晶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温乔抬了抬视线。 　　“……苹果。” 　　确实是苹果, 红宝石雕出来的苹果。 　　这是一小串钥匙吊坠, 尾端坠着一枚拿红宝石, 内部的天然裂痕和后期的切割工艺相辅相成, 在光线折射下, 透出柔和的星光。 　　“看品相应该是斯里兰卡红宝石，樱桃红啊, 做成吊坠好浪费。”林锦叹了口气，“教授真是万千少女的理想型。” 　　女人大多对珠宝敏感，尤其是林锦这种长期混迹于奢侈品和珠宝首饰的人，对此毫无拒绝能力。 　　“你就别代替万千少女发言了, 你的理想型是24小时不歇业ATM。”温乔嫌弃道，“两个苹果就把你收买了, 你太没原则了，以后不要说认识我。” 　　“姐妹儿你认真的吗？”林锦皱着五官，“虽然两条腿的男人一抓一大把，但是年轻颜正多金还舍得花钱的不是遍地走啊, 你不能因为自己是欧皇，就给我发柠檬。” 　　温乔低了低眉，没有回应。 　　其实无动于衷自然不至于，她挺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也喜欢拆东西的惊喜。不过，没见到人，没见他表明态度，她就不确定他会不会再次拉开防线，自然也不打算做出什么表示。 　　思索间，窝在地毯上的豆芽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趴在温乔脚边，细声细气地叫了声，亲昵地蹭了蹭。 　　温乔心里软了下来，她弯下腰来，温柔地摸了摸它柔软的被毛。 　　林锦一手捧着金苹果，一手从桌上拎着红苹果，指尖还勾着苹果挂坠，清了清嗓子:“漂亮的小姐姐，请问你掉的是金苹果，还是宝石苹果，又或者是锦锦送你的红苹果？” 　　“无聊。”温乔轻嗤。 　　“确定不喜欢？”林锦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作势往回收，“那我可就不客气地带走喽。” 　　“别做梦了，”温乔伸手将东西洗劫一空，纤眉一挑，“都是我的。” 　　温乔将东西收好，然后把地上的包裹一一捡起。只是有张薄薄的卡片的边缘十分锋利，她没留神，虎口被划开一道红痕。 　　温乔“咝”地吸了口气。 　　血液渗了出来。 　　“你别动，都流血了，还是我收拾吧，这种东西比A4纸还锋利。”林锦急急忙忙跑去柜子边，“我找找医药箱。” 　　温乔没有搭腔。 　　陌生的画面从眼前闪过，短短地几秒钟。温乔从有些模糊的记忆中，努力地拼凑了一下，勉强拼出几祯画面—— 　　似乎是她自己，小时候的自己。 　　光线十分昏暗，温乔不清楚自己为何会置身在一个破败的地方，像是在躲藏什么人。似乎是蹲得腿脚发麻，挪动的时候，她不小心刮到了什么东西，皱着眉捂了下耳后，疼得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旁边有个少年在擦拭她的血迹，似乎怕拉扯到她的伤口，他的动作很轻柔，他在低声和她说话，大约在哄她。 　　很陌生的画面，但是面前的那个少年，好熟悉。 　　她似乎真的忘记了什么。 　　温乔揉了揉太阳穴，无意识地蹲了下来。她竭力去思考，但却毫无头绪。 　　林锦转身时被她吓了一跳，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我——”温乔甩了甩脑袋，就势坐在了地毯上，她有些茫然地停顿了两秒，“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回事。” 　　“划个手被吓傻了？”林锦笑她，将医药箱递过去，“你自己来，我收拾。” 　　“嗯。”温乔垂了垂视线，手指摸了摸耳后细小的疤痕。 　　她对这道疤痕一直没有多少印象，其实一些时间久远的事，记得模糊也没什么。任谁回想从前，都会忘记很多细节和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刚刚那一幕的闪回，完全没有让她放下困惑和茫然。她的心头总盘旋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说不分明。 　　温乔贴了枚创可贴，在地上枯坐了一会儿，直到豆芽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算了，也许真的是她多心了。 　　温乔低垂视线笑了笑，拎着医药箱起了身。 　　然而，几乎是放下心事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差点遗忘的细节和刚刚闪回的记忆串在了一起。她突然明白了挥之不去的怪异感是因何而起—— 　　她对小时候的事分明很模糊，所以她觉得他熟悉，绝非是对他有印象，而是在不久之前，她落水后的睡梦中，梦到过一模一样的脸。 　　梦中的细节在她睡醒后忘却了大半，但她还记得，梦中的自己扯住了他的手问他，以及他温声回答的那句: 　　“顾景宸。我叫顾景宸。” 　　温乔浑身僵直，钉在了原地。 　　这到底是不是梦？ 　　心跳得飞快，她像是被人按着放下坠一样紧张起来。温乔突然辨别不清梦境和回忆的边界，甚至怀疑刚刚的短暂画面也是臆想。 　　她想不起来更多东西了。 　　温乔掐了下掌心，僵硬的身体才像是恢复了一些知觉。心底的无措和困惑推动着她，她麻木而机械地给顾景宸打电话。 　　没有人接听。 　　- 　　顾景宸附身将一束白色雏菊放在墓碑前。 　　天色有些沉，一切显得晦暗而沉闷。鹅毛般的雪飘了一上午，渐渐小了，细若盐粒。凛冽的风从他的面颊上刮过，生冷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他单膝跪在墓碑前，抬手拂去墓碑上刚落上的积雪，视线在照片墙短暂停滞。 　　照片中的男人笑容依旧，恍若从未离开。他和照片上的男人有几分肖似，不过到底年轻，少了几分气势，也没有那种硬朗铁血感。 　　十一年了。 　　顾景宸敛了敛眸，无声地将视线挪开，然后起身离开。 　　自始至终，他没有表情，也没有言语。 　　出了墓园，丢在了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开始响。今天他一个人来，也没人敢挑这种时候打扰。 　　顾景宸靠在驾驶座上，从后视镜中与自己对视，压抑太久的情绪汹涌而来。 　　他阖了阖眼。 　　铃声第二遍响起的时候，顾景宸扫了一眼。 　　他的视线停留在温乔的备注上，一直到最后一遍铃声落下前，说不清楚出于什么念头，他接通了通话。 　　“怎么了？” 　　也许是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扭转过来，他的嗓音像是在腊九寒冬的雪水里浸泡过一样，冷淡又疏离。 　　温乔稍稍怔住。 　　先前凌乱的思绪和压抑不住的念头被他清冷的声音浇息，她突然冷静下来。 　　原本就是个自己都不确定的想法，问出来大概会被他嘲笑吧。毕竟对从前的事，他只字未提，也许他们根本就没见过，又或者他也忘记了。她这样在意，似乎并没有必要。 　　“我……”温乔换了个话题，“我打错了，刚刚不小心按到了。” 　　理由找得有些蹩脚。 　　顾景宸也没直接戳破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让她多想，在她挂断电话前，他叫住她。 　　“温乔，”顾景宸敛了敛视线，下意识地放缓了声音，“我刚刚有事，手机没放在身边。” 　　她清楚他在跟自己解释，先前那点小别扭一扫而空。 　　“知道了，谢谢你的苹果，我很喜欢。”温乔弯了弯唇，“所以，作为回礼——” 　　“我今天不过节，”似乎猜到了她的提议，在她说出口之前，顾景宸冷不丁地打断了她的话，“抱歉。” 　　氛围凝滞了几秒。 　　她其实有点委屈，酸涩涩的情绪没头没脑地涌起。 　　其实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注重过节的人，往年大大小小节日她都是糊里糊涂的过去了，毫无仪式感。所以她根本不在意节日，她只是从未想过他会拒绝，还拒绝得这么彻底。明明还没在一起，她没道理这样去要求他。 　　可能在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他会对自己有求必应。 　　“对不起啊，”温乔轻咳了一声，糯着声音应了一句，“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她的嗓音闷闷的，郁郁不快的情绪分明，如丝如缕地缠在嗓音里。 　　漆黑的瞳仁缩了一下，顾景宸听出了她口吻中的异样，他忽而有片刻的恍神。 　　“温乔，我并不是——”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的，我都明白，是我想太多了。”温乔扯了扯唇角，“那就不打扰了，平安夜快乐。” 　　不等他解释，温乔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也没了出去玩的心思，趴在桌面上，说服自己将这种情绪遗忘，小委屈还是盈满了心头。然后她窝在房间里，清结课周的论文。 　　直到手机铃声大作—— 　　好一会儿，温乔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接通了电话，“喂？” 　　“你在家吗？”顾景宸轻淡地问道。 　　“嗯。”温乔咬了下唇，心不在焉地在纸上勾画了两下，“怎么了？” 　　“你下来。”顾景宸的嗓音微冷而沉，像山涧流淌而过的清越水声。 　　笔尖在纸张上尖锐一划，留下一串丑陋的痕迹，温乔的手顿住了。 　　“下来。” 　　没得到回应，顾景宸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我在你家楼下。” 　　温乔猛地一怔，撂下笔跑到了阳台上，然后一眼扫到了他颀长的身影，冷然而清俊。 　　顾景宸似有所察，抬了抬视线。 　　她的心像被人掐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主人格不开窍—— 　　副人格:请把我切回去，你他妈清空的是我刷的进度条！ 　　今天，主人格终于开窍了—— 　　副人格:……住手！控制一下你自己，离她远点。 　　#我绿我自己# 　　#每天都想切回账号的副人格，在线暴躁# 　　■离女主想起来就差一个确认，离主人格戳破窗户纸就缺一个刺激。不太喜欢男女主别扭，所以不打算让这两人欲说还休太久，很快就会给个契机说清楚。 　　剧个透，我是一个公平的人，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切账号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关键点（狗头）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陆一是软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Hs 5瓶；蓝沫、小仙女 2瓶；半夏、安然-四石居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喜欢 　　视线片刻相对。 　　温乔心跳得飞快，耳垂隐隐染上热度, 她起身下去。不过下楼后的一瞬间, 她像是清醒过来一样，在他几米之外停住。 　　“你怎么过来了？”她糯着声音, 低声问道。 　　“来看你说的回礼。”顾景宸眸色轻淡，嗓音也清越。 　　“没有了，你刚刚都拒绝了。”温乔垂了垂眼睑，生硬地回绝道, “你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就可以走了。” 　　“有。”他的嗓音落下, 很轻很沉, “我还没有哄哄你。” 　　“我不要你哄了。”温乔睫毛轻轻一颤, 口吻还是淡淡地，“你都拒绝了, 你就喜欢拒绝我，两次了。” 　　他看着她的眉眼，敛了敛视线。不知何时更改的感觉，他对她的关注在不经意间越来越多。这样的心情和念头, 他不想了解，不想明确, 更不想承认。可是比拆穿一切，他更不愿意伤她的心，也不愿她有一星半点的委屈。 　　尽管这种脱轨的感觉很不好，他还是克制不住。 　　“我只有今年不过平安夜, ”顾景宸嗓音低了低，缓缓开口，“以后可以。” 　　温乔会错了意，她像是被噎住了，好半天才有些气恼地回了句，“就为了今年拒绝我吗？” 　　“不是。”顾景宸顿了顿，良久才淡淡开口，“今天，是我一个亲人的忌辰，所以很抱歉，我不过节。” 　　温乔稍稍怔住。 　　他依旧寡淡，无悲无喜，低沉的声音散入空气里。 　　温乔抬眸看着他，张了张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最后低了低声音，“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 　　“没关系。”顾景宸眸色淡寂，“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似乎真的不在意，嗓音和眸色里，自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情绪，可不知是不是错觉，温乔总觉得情绪像是能感染一样，哀恸无声无息地传了过来。 　　“你……”温乔正不知如何自处，脚边传来一声猫叫。 　　豆芽撒欢地直奔顾景宸而去，顾景宸现在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温乔身上，没太走心。 　　它绕着他转了几圈，抬起前爪抓了抓他的裤脚，似乎想要索要一个拥抱。顺便不忘推了推温乔，想让她离远一点。 　　似乎为这些日子的辛劳奔波而痛苦，豆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温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借此转移了话题，“我必须澄清一下，我可没有虐待它。” 　　平日里豆芽循着饭香味过来，她可一直好吃好喝地待它，甚至在家里置办了一堆养猫用的东西。结果这小家伙见到顾景宸，瞬间翻脸不认人。 　　“今天中午我没好好吃东西，都不忘喂它，”温乔继续控诉道，“没良心的小东西，一点好都不记我的。” 　　顾景宸拢一拢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那就不理它了，我们去吃饭。” 　　“你说的哦，”温乔眨了下眼，“我们把它丢在家里，让它一个人无聊吧。” 　　“好。”顾景宸无声地勾了勾唇。 　　豆芽也许是听懂了，趴在地上打了个滚，再次委屈地挠了挠他。然而最终也没能逃脱被阿姨抱走的命运。 　　温乔没来由的暗爽了一下。 　　其实跟一只猫比受宠程度挺没品的，但她想想先前混得不如一只猫的不公平待遇，还是为自己能够一雪前耻而感到愉悦。 　　小胜一筹。 　　-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温乔过了遍刚刚的环境，有些诧异，“这里没什么有特色的餐馆吧？” 　　燕京在“食”字辈上，也许不如南方有特色，但它够精致，多得是闹中取静、环境私密的场所，也不缺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美味。不过这地段温乔一早就扫荡过，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店。 　　“嗯，”顾景宸将车子在泊好，不咸不淡地抬眉，“去超市。” 　　结课周在论文和复习之间反复横跳，忙字头上压一个懒字，温乔最近有段时间没来超市了，需要什么几乎都是网上下单。 　　直到顾景宸绕到副驾驶座，替她拉开了车门，温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打算买食材，做给她吃？ 　　那可真是太离谱了。 　　大约是觉得难以置信，温乔坐在自己位置上复杂地想着，还抬眸瞄了他两眼，欲言又止的模样像被押解着赶往刑场的犯人。 　　莫名好笑。 　　“怎么，”顾景宸眉梢微抬，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我现在看着像准备在食材里给你下毒的坏人吗？” 　　“那倒不像。”温乔咬了下唇，语气弱了几分，“但你现在看着像把食材做成毒-药的人。” 　　顾景宸唇角缓出一抹轻淡的笑，一手搭在车门上，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倾身。 　　“你不能因为我说实话就想动手吧？”以为他在计较自己的口无遮拦，温乔双手抱肩缩了下肩膀，往车内一躲，闭上了眼睛装死，“乔乔还小，童言无忌。你再过来我喊非礼了！” 　　顾景宸无声一哂。 　　他看着她缩成一团的样子，明明怂得要命，还坚持不懈地彪上几句垃圾话，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放心，我没什么变-态嗜好。”顾景宸半垂着眼，薄唇带起一个弧度，低声笑了笑，似乎有点戏谑，“不挑小孩子下手。” 　　说着，他微微屈起指骨，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赶紧下来。” 　　顾景宸伸手替她解开安全带，手背搭在车顶，似乎是怕她磕到。他垂眸时，清俊的面容落在阴影里，愈发衬得眉眼深邃，鼻梁硬挺。即使是这样的动作，他做出来照样是赏心悦目。 　　“哦。”温乔抬手捂了下额头，从车内下来，“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虽然他对她从来心软，可清醒状态下，他从未像今天一样直接。习惯于他口嫌体正直，他的乍然友好让温乔觉得不可思议。就像医院检查后，医生拉着时日无多的患者，拍着他手一样温和。 　　吃顿好的，喝顿好的，就该上路了。 　　终结了她胡思乱想的，是他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因为符合人道主义精神。” 　　“什么意思？”温乔没跟上他的思路。 　　“你现在的表情，和准备吃最后一顿没太大区别。”顾景宸抬眼撩了撩，“对终于下定决心慷慨赴死的犯人，当然要热情一点，才能让她感受到生前最后一丝温暖。” 　　他的态度向来不温不火，语气也不疾不徐，不过口吻中的刻薄和恶劣昭然若揭。 　　“……” 　　果然是错觉。 　　她脑子里得进多少水，才会觉得他今天做人了？ 　　温乔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跟在他身后，隔着空气，轻轻踹了他一脚。 　　旁边的车玻璃上，将她的动作映得一清二楚。 　　她没留神，顾景宸将一切尽收眼底，垂了垂视线，唇角缓出一个弧度，无声地笑了笑。 　　他冷不丁地回眸看了她一眼。 　　温乔毫不心虚地回视他，露出一个“友好又善意”的微笑。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漂亮的桃花眸在她面上轻轻掠过，不留情面地戳穿她，“太假。” 　　“不，我只是爱笑。”温乔面无表情道，“你没听说过吗？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差。” 　　“运气这种东西没有科学依据。至于你说的微笑，”顾景宸顿了顿，“笑多了也容易长皱纹。” 　　“你闭嘴，顾景宸你闭嘴。”温乔瞪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九年义务教育，就教会了你欺负我吗？” 　　顾景宸隔着袖子拉过她的手腕，漂亮深邃地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 　　“还教会了我良心不用痛。” 　　好的，她卑微闭麦了。 　　- 　　一进超市，温乔就被一排金属手推车和二层提篮车吸引了注意。她对手推车拍网红照那一套并不感兴趣，但是不知是谁想的主意，手推车内侧贴了一串网络流行句子。 　　温乔视力不错，隔着几米，一眼相中了眼前那一辆小推车的小甜句—— 　　“我想要喝点小酒，然后穿着小裙子，在吹着风的夜晚，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扑到你的怀里。①” 　　好甜呐。 　　温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绒布小短裙，又抬头看了看小甜句，突然觉得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看看，多符合现在的意境啊！ 　　她来了兴致，一手牵起衣角，一手捂着心口，清了清嗓子，预备着撒个娇卖个萌。 　　一、二、三—— 　　酝酿到唇边的话还未吐出一个字，顾景宸突然长臂一伸，冷不丁地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拉着她回撤。 　　“温乔，清醒点。”顾景宸低了低嗓音，“你坐不合适。” 　　他的掌心温热，指尖却很凉，搭在她的太阳穴附近，引得她睫毛一颤，从他掌心轻轻划过。 　　可惜短暂的暧昧，还是因为他煞风景的话被扼杀在了摇篮里。虽然温乔并没有坐小推车的想法，但是他口中的“不合适”还是让人格外不爽。 　　“哪里就不合适了，我很轻的好吗？”温乔下意识地反驳他，随即还嘀咕了一句，“你上次还说我很轻。” 　　说着温乔还不死心，她扫了一眼手推车的负重，瞪了他一眼，“你看看，我会超过负重吗？我最近看上去胖了吗？胖了将近一百千克吗？” 　　顾景宸眉梢微抬。 　　也许是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他的嗓音里掺杂着无可奈何地味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是嫌弃我幼稚。”温乔从鼻间轻轻哼出一个音节，“坐个小推车都不能满足我，我们的感情可太塑料了。” 　　她扫了眼刚结完账、拎着大袋零食的陌生人，指了指他手中因为负重太大勒紧的塑料袋，“看到没，就跟它一样塑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嘎嘣’一下——” 　　话音未落，陌生人手中的塑料袋，如她所言裂开了。 　　温乔止了声音。 　　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到，她头一次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感到心慌。下一秒，她毫不客气地拉过顾景宸的手肘，往他身后躲了躲，把脑袋埋在了他背后。 　　半分钟后，顾景宸轻轻地拨过温乔的脑袋，将装死的温乔从身后拎出来。 　　“别躲了，人已经走了。”他唇角一勾，漫声道，“你怎么这么怂？” 　　温乔微鼓了下脸颊，没搭理他。 　　顾景宸以为她还在惦记小推车，适时地做出了让步，“你要是真想坐推车也没什么，我不让你碰只是觉得，有点脏。” 　　温乔哑然。 　　合着他是嫌弃小推车不干净，他怎么不随时随地消个毒，她都忘了他有洁癖这一茬了。 　　虽然很想就地吐槽他，不过对他的让步，她心满意足。原本就没这个打算，温乔从善如流地摇了摇头。 　　“那还是不要了，乔乔是个一尘不染的小仙女。”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一样，说罢，温乔就拉过小推车，塞到顾景宸手里，然后乖巧地跟在他身侧。 　　对挑选食材并没有浓厚的兴趣，发现了顾景宸会挑食材后，温乔就放心的跑进了零食区。 　　作为易瘦体质、“狂吃不胖协会”的一员，温乔扫荡零食的时候从不手软。不过第一次跟顾景宸逛超市，为了矜持一下，显得没有那么像一个吃货，她忍痛挑挑拣拣。 　　虽然她最后还是抱着一小摞。 　　温乔抱着零食，心虚地往顾景宸的方向看了看，想趁着顾景宸在称食材，一股脑将这些“罪证”倒进去。虽然有点掩耳盗铃，但总比面对面尴尬强。 　　打定了主意，温乔躲在了一排货架后，守株待兔。 　　结果只往手推车看了一眼，温乔就醒了神。 　　小推车里的东西的确琳琅满目，但是仔细瞅瞅，好像都是蔬菜。 　　这么素？ 　　温乔难以置信地走在手推车旁，将手中大把零食扔进去，然后弯身翻了翻里面的东西。半分钟后，她确认了—— 　　无一例外，都是素菜和佐料，毫无荤腥。 　　他是打算喂兔子吗？ 　　在美食上，温乔其实算不上挑剔，但她一直信奉的是“无辣不欢”和“无肉不欢”。不让她沾荤腥，简直难以忍受。 　　温乔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实在想不通顾景宸为什么不给自己吃肉，温乔有些怀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确认了一遍自己身材完美，然后把责任归咎到顾景宸身上—— 　　难道是他的厨艺不支持他做复杂荤菜？ 　　对，一定是这样。如果不是她今天在，他可能都享受不到吃肉的乐趣，真是可怜啊。 　　呵，男人的自尊心！ 　　温乔觉得这解释完美，只迟疑了不足半分钟，她就愉快地跑进肉食和海鲜区，兴致勃勃地挑了起来。 　　顾景宸注意到她的时候，她正从冷冻柜里拎出两包保鲜膜封好的肉。 　　“温乔，”顾景宸视线顿了顿，轻轻淡淡地开口，“我们今天不吃这个。” 　　不，我不是兔子，我不要陪你吃素。 　　温乔在心底强烈抗议，不过顾忌到他男人的面子和易碎的自尊心，她换了说辞。 　　“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人操劳呢，我可以负责肉类的，我做饭很好吃的！”温乔委婉地暗示他，“我来做就好了。” 　　然而顾景宸根本没领悟到她的良苦用心，或者是为了维持自己无所不能的人设，装作看不懂。 　　他无情地将她怀里的肉抽走，“改天再吃这个。” 　　温乔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抱起包着保鲜膜的肉。 　　顾景宸看着她全身紧绷，一副“你撒手，你不能跟我争”、“你敢抢我的肉，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不由得好笑。 　　“温乔……”他嗓音里隐有笑意。 　　“不行，”温乔抢先一步拒绝，她摇了摇头，看他像看冷酷无情地刽子手，“你不能为了你男人的自尊心，就让我改吃素。” 　　顾景宸:……？ 　　他还没反应过来温乔这结论是从何而来，温乔继续控诉他。 　　“你看，你要做饭，我都做好以身赴险的心理准备了，很可怜了吧。临死之前吃顿好的不过分吧？” 　　温乔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努力做出挤眼泪的动作。 　　“最后一顿了你还虐待我，上路之前你都不给肉吃吗？你要是不会做，我来啊。” 　　她想哪儿去了？ 　　“我什么时候虐待你了？”顾景宸没奈何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今晚吃螃蟹。” 　　“嗯？”温乔止住了丰富的表情。 　　“今早刚从挪威运过来帝王蟹，”顾景宸耐心地跟她说道，“螃蟹不能跟高脂肪的东西一起吃，不利于养生，你挑的东西油脂太高了，我们挑一点肉就可以了。” 　　“哦。”温乔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他就不能提前说一下嘛，枉费她还声情并茂地飙了这么久的戏，以为他要拿自己当小白鼠。 　　完全没意识到温乔心底的千回百转，顾景宸放缓了嗓音，像是在和她商量，“我觉得放久了就不新鲜了，没想太多，不过如果你想吃别的，我也可以做。” 　　“不用了，就吃螃蟹。” 　　温乔以一声轻咳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讪讪地干笑了两声，果决地将手中的肉丢了回去。 　　- 　　闹了这么一出，兴许是觉得太丢脸了，温乔一路上都没折腾，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到回家。 　　指纹和瞳孔扫描后，别墅内外灯火通明。庭院里的积雪打扫过了，日常过来做清洁的阿姨刚刚离开，诺大的别墅有些冷清。 　　温乔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进了客厅，他卷了卷袖子，温乔重新绷紧了神经。 　　“你自己待一会儿，想做什么随意，”顾景宸略一思量，想起她上次的话，继续道，“密码XX……” 　　温乔点了点头，她坐在沙发上，脊背绷得笔直，看着特像竖着耳朵，随时准备听到动静逃跑的小兔子。 　　老实说，他从未亲自动手给旁人做饭，嫌麻烦。今天是头一遭，被她一路上三番五次的质疑还没完，现在居然又给她嫌弃了一遍。顾景宸也不明白到底因为什么让她这么不信任，不过她警惕的样子的确有些滑稽。 　　不过他也没打算继续逗弄她，撂下外套后去了厨房。 　　温乔屏住呼吸在沙发上枯坐了几秒，终于坐不住了，忍不住瞄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轻手轻脚地起身。 　　顾景宸刚刚挽起袖子，温乔从门外探了探头。 　　“顾景宸，”她轻声唤他的名字，温温软软地眨了眨眼，“你需不需要我打个下手？” 　　“不需要。”顾景宸的身形微微一顿，淡淡道，“你可以出去了。” 　　温乔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慢悠悠地将脑袋缩回了墙后。 　　安宁并没有维持太久。 　　没隔几秒钟，温乔再次从门外露出脑袋，眸色亮了亮，小心翼翼地说道:“顾景宸，我做饭很好吃的。” 　　她甚至开始诱惑他，甚至抬手做了个起誓的标准动作，“我第一次给异性朋友做饭，你不想尝尝吗？” 　　顾景宸:…… 　　他拢一拢眉，有些哭笑不得地睨了她一眼，“不想，回去。” 　　温乔不理解他的执拗，见软磨硬泡毫无效果，想起小说女主的常规套路，轻轻哼了一声，声音软了下来: 　　“宸宸，乔乔真的可以，乔乔会做饭，做饭还特别好吃。让乔乔来做好吗？” 　　她软糯的声音温婉，让人恍若置身秋雨缠绵的江南，撒娇的口吻拿捏得恰到好处，撩拨得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顾景宸面色一僵，菜刀差点切到手。 　　温乔心底暗喜，显而易见，撒娇比软磨硬泡的效果好。 　　然而跟她预想的有所出入，顾景宸掀了掀眼皮，还是毫不客气地将她轰出厨房。他漂亮的桃花眸对着她自下而上一扫，薄唇一碰: 　　“不好哦，宸宸也会做饭，也很好吃哦。你去外面呆着好吗？” 　　温乔:……？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乔:我跟你撒娇卖萌嘤嘤嘤，跟你说叠字，是为了激起你的男友欲和保护欲，让你主动迁就我，而不是让你跟我一起学。（微笑．JPG） 　　顺便有男朋友的可以试一试，据说九成男朋友会跟着一起学。 　　■离表白近了一步＝离下线也近了一步:D 　　今天肥不肥？给不给力？ 　　给栖栖留言吗？评论解锁下一章，今晚。 　　P.S.①甜句源于网络，出处不明。 第50章 喜欢 　　温乔被炸得不轻。 　　顾景宸往日清冷又沉稳，鲜少同人开玩笑, 混熟了才存在回怼教做人, 不熟的时候他都懒得搭理。这次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端着腔咬叠字, 结果非但没能激起他的保护欲和男友欲，还适得其反，被他硬核学了一遍。 　　我日你哦。 　　我特么撒娇，不是想让你跟着学哦！ 　　老实说, 温乔实在是没理解过来顾景宸的逻辑。事情发展超出预期, 她一时之间几乎失语了。 　　不过顾景宸也许是纯粹嫌她聒噪, 完全不理会她的错愕和震惊, 掀了掀眼皮, 把她从厨房拎了出去。 　　“老实待一会儿，自己玩。”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不再搭理她。 　　温乔被隔绝在厨房外，欲言又止。 　　也不是故意矫情不信任他，实在是上一次的无条件信任，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之前林锦也是非要下厨, 信誓旦旦保证自己厨艺过关，自信的模样成功打消了温乔的怀疑, 结果饭一上桌就让人怀疑人生。温乔生无可恋地在她期待的眼神下吃了几口，由衷地想跟她绝交。 　　所以她现在对圈内任何一位千金公子都持有怀疑态度，万一他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又得当小白鼠了。 　　顾景宸这样的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这样的事。 　　温乔心情复杂，微妙地往里面扫了一眼。 　　他的身影高瘦颀长，解开袖扣的衬衫袖子被他捞起，一直卷到肘间，露出一小截劲瘦而有力的手臂。他手肘到腕间的线条流畅又优美，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 　　顾景宸把蔬菜抄了一遍水，切菜、开火、起锅，动作娴熟而有条不紊。 　　赏心悦目。 　　虽然不怎么信任他的厨艺，但温乔觉得可以沉迷于他的美色。而且抛却可能会“食物中-毒”的担忧，温乔乐得清闲。不让她搭手也无所谓，万一不能吃，她绝对绝对、绝绝对对不会卖面子尝一口的。 　　感情是什么？是塑料。 　　相对而言，温乔觉得自己的性命更要紧。 　　- 　　打定了主意，温乔觉得一身轻松，惬意地抱着零食，窝在沙发上冲刷了一遍英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香气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似乎还不错？ 　　沉迷卷福的温乔回了神，细细地听着厨房里的动静。隔了一会儿，她终于坐不住，将手里的薯片丢下，轻手轻脚地往厨房挪动。 　　正对着厨房门口的地方，并没有看到顾景宸的身影。温乔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探了探头。 　　“还没熟。”顾景宸嗓音低沉，冷不丁地从她身侧传来。 　　温乔太过专注，差点被吓到，一偏头看到正将青菜摆上案板的顾景宸。 　　顾景宸无声地勾了勾唇，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出去等着。” 　　他似乎对这个动作上瘾了。 　　温乔哦一声，揉了揉额头，嫌弃地抗议道，“你手上有水。” 　　其实她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洗手了，现在她额头上沾到的，是未干的清水。温乔也没真的嫌弃他，纯粹是那话揶揄他。 　　不过顾景宸似乎当了真。 　　“你敢嫌我脏？”顾景宸眉梢微微一挑，嗓音低了低，“脏死你。” 　　他话音一落，湿漉漉的手直接伸向了她的脸颊。温乔躲闪不及，被他捏着脸颊轻轻一扯。 　　“撒手！”温乔瞪他，伸手扯了扯他的手指，“你变-态啊你，快放开我，再捏就不漂亮了。” 　　顾景宸半笑不笑地垂眸看她，松懒而轻慢，“还敢不敢了？” 　　温乔在他手底扑腾了两下，挣脱不开，终于泄气般地认了怂，“不敢了不敢了，我错了。” 　　顾景宸这才松开手。 　　获得自由的瞬间，温乔往厨房外飞快一躲，确认自己安全了，挑衅的话再次脱口而出，“无聊，幼稚，混蛋。” 　　不过这次温乔彻底学乖了。 　　放完狠话后她撒腿就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灾难现场，丝毫不给他回怼和报复的机会。 　　顾景宸无声哂笑。 　　他也没真跟一个小丫头计较，由着她折腾，调了调火，继续做下一道菜。 　　厨房里的香气勾挑着味蕾，温乔早已没有了追剧的心思，去了用餐厅，趴在桌面上玩手机。临了还殷勤的凑过去，要帮他搭了把手。 　　“有点烫，你在外面等着就行。” 　　顾景宸没有让她沾手的意思，三两句话再次把她轰了出去。 　　他的厨艺确实跟她猜想的不太一样，菜肴做得精致，素菜看中清淡爽口，螃蟹被金色的汤汁浇满，鲜美诱人，虽然还没有尝一口，她感觉菜品口味应该都不错。 　　既然美食当前，温乔就特别没骨气的逮着顾景宸一顿猛夸。 　　“谢谢。”温乔难得由衷地赞美了他一句，“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的厨艺很棒。” 　　顾景宸眸色依旧清寒薄寡，似乎听惯了恭维和奉承，对她热情得有些虚假的赞美不为所动。 　　温乔也没打算从他那里得到回应，所以根本不在乎。送出夸奖之后，她抛开了被打脸的心理负担，心安理得地提起筷子，不客气地想要品尝。 　　然而她刚准备动筷子时，顾景宸拖着盘子朝相反方向轻轻一扯。 　　温乔:……？ 　　“我突然想起来，我可能会把食材做成砒-霜，所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顾景宸扯了扯唇角，漫声道，“你不必勉强自己。” 　　我日，他还惦记着呢。 　　“那我还打算为了你慷慨赴死呢。”温乔看了看向自己招手的帝王蟹，勉强自己放柔声音哄他两句，“你就不能记住我好的一面吗？” 　　顾景宸懒懒散散地掀了掀眼皮，没搭理她。 　　眼见恭维奉承那一套不顶用，温乔佯作恼怒，“啪”地把筷子按在桌上，从软磨切换到硬泡。 　　“顾景宸，我严肃地告诉你，你这种行为真的需要被谴责。”温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太小气了，这么记仇，是会没有女朋友甚至单身一辈子的。” 　　“不记仇你就打算当我女朋友吗？”顾景宸唇角缓出一抹笑意。 　　被他自动曲解意思、顺杆爬的骚操作闪断了腰，温乔噎了一下，直愣愣地盯了他半晌。 　　“你做梦！”温乔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看上去很廉价吗？怎么可能被你一顿饭收买！” 　　“不是，你看着不廉价。”顾景宸垂了垂视线，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但你看着很贪吃，比较容易收买。” 　　“……” 　　“绝交。”温乔在心底记仇，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再次重复到，“我要跟你绝交。” 　　绝交不过短短几秒。 　　顾景宸不再继续逗她，起身去厨房端小米粥。 　　温乔再次被美食诱惑到，完全不管先前正义凛然的态度，为了美食跟顾景宸继续维持“塑料情分”。 　　趁他不在，她将盘子往自己的方向移动了一下，然后愉悦地拎起一直螃蟹，剥了起来。初时她还不断地抬抬头，最后干脆明目张胆的享受美食。 　　顾景宸将粥端过来时，她正吃得怡然自得。 　　“骨气呢？”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唇角的笑容带着刻薄的戏谑。 　　温乔对此嗤之以鼻，她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他，“我饿了，骨气不能当饭吃。” 　　虽然温乔平时垃圾话不断，不过她教养很好，吃东西的时候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安安静静的，看着很贤淑温婉。 　　和往日大不相同。 　　顾景宸淡淡的垂眸看她，眸色不由自主的温和下来。 　　他记得多年之前，他把她送回病房前，给她买了一袋子的零食。她原本很闹腾，吃东西的时候却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一小口一小口，像一只心满意足的小仓鼠。 　　很久了，十一年了。 　　和当年产生关联的人和事，似乎都在牵扯着伤口，看到听到或者梦到想到，伤疤都会隐隐作痛。所有的一切被他不动声色地封存起来。 　　不愿意提及，也不愿意想起。 　　也许温乔是唯一的例外。 　　他查过她的资料，知道她和当年的事有联系，只不过他对当初的事故没有太多印象。也许她是误入其中受到牵连，也许她也是受害者之一，但不管怎样，他似乎都应该远离她。 　　但他做不到。 　　很多时候，顾景宸自己都想不通，再次相遇，为何没有对她避之不及。他在不断地关注她，靠近她，甚至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也许，她从来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样子有多美好。 　　他喜欢看她怡然自得的样子，颇有点岁月静好的安稳感觉。 　　顾景宸无声地笑了笑。 　　他不动声色地坐在她的对面，拿剪刀剪掉大鳌和蟹腿，然后用镊子、小锤、刮片挑、敲、剔，将剥好的螃蟹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 　　正在美食折腰的温乔，不自主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手骨节分明，慢条斯理的动作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 　　也许是她的视线直白到有些冒犯，顾景宸抬了抬眸，看向她。 　　温乔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顾景宸将一小蝶蟹肉和蟹黄推给她。 　　“给我的吗？” 　　温乔对他的好心略微讶异，不确信地问道，手还是极为真实地把盘子往自己的方向拖。 　　“嗯。”顾景宸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垂眸自顾自地剥蟹，“你动作太不美观了。” 　　“……” 　　如果他不补刀，她一定会很感激的。 　　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温乔觉得自己可以为这顿饭，对他宽容一点。 　　毕竟这虚假的塑料情，到头来还是靠她一个人苦苦支撑。 　　温乔被自己的善良感动了。 　　- 　　别墅群远离热闹和喧嚣，今年的平安夜过得安详静谧。 　　晚饭后，顾景宸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德语发音标准又流畅。温乔没听墙角的习惯，象征意义地收拾了下，将餐具送进了洗碗机。 　　雪落得无声无息。 　　外面不知何时积了厚厚一层，雪势不减，铺天盖地而来，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估计这会儿高架路上已经寸步难行。这种情况下，可能只有步行才能出门了。 　　温乔有些惆怅。 　　顾景宸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扫了眼窗外，倒没多在意，眸色极淡，“实在不行，你可以留下来。” 　　温乔闻言一顿，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别多心。”顾景宸挑了下眉，依旧坦然对她的戒备漫不经心，眸底一派清明，“这里有很多客房，我并没打算跟你睡。” 　　“……”温乔瞪了他一眼，噔噔噔上课楼，“你其实不用特意强调一遍。我也没打算跟你一起睡。” 　　顾景宸无声轻呻。 　　外面交通几乎瘫痪，温乔也没有拿乔，上楼自己挑了个房间。然后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从楼上趴在围栏上探了探头，“我没有……” 　　“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你可以去柜子里挑没拆封的衬衫和浴袍，或者凑合一下不换。” 　　顾景宸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就打断了她的话。 　　“还有别的事吗？” 　　温乔默默地缩了回去。 　　她站在衣帽间迟疑了一会儿，衬衫引诱意味太重，似乎有点禁忌，不换衣服她自己都忍不了。所以很快，温乔在衣帽间顺走了他一身未拆封的浴袍。 　　夜深时，温乔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翻来覆去地折腾。她清醒地睁着眼睛，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 　　她根本睡不着。 　　微小的细节和片段在漆黑的环境中无限放大，温乔耳垂燃起温度，她捂了捂心口，又捂了捂脸颊。 　　直到沉入梦境的前一刻，温乔在想: 　　如果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 　　可惜，一晚上的祥和安宁并没有带入梦中。 　　温乔睡得很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在梦中被人追逐，工厂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闷雷声让人心绪不宁，空气里弥漫着阴冷潮湿的气息。有脚步声在迫近，一声一声踏在她紧绷的脆弱神经上，折磨得人发疯。 　　惊恐失措间，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拼命的往外跑，前方的光亮近在眼前。然而身后传来一阵枪声—— 　　噩梦戛然而止。 　　温乔有些缓不过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手时摸到了额头的细汗和眼角的泪水。 　　她哭了？ 　　温乔稍稍怔住。 　　这次的噩梦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清晰，她没有像之前一样忘记，反而那种惊惧的情绪，如影随形地跟到了现实里。她看到了那个人，还是以往每次梦境中的那个人。 　　温乔双手环膝，有些疲惫地蜷缩在床头，闭了闭眼睛。 　　“温乔？” 　　听到了她这里的动静，顾景宸敲了敲门，而后发现她心大到房门都没锁。他略一迟疑，踏了进来，开了灯。 　　温乔正屈腿坐在床上，长发垂落在肩颈间，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也遮住了她眸底的情绪。 　　“做噩梦了？”顾景宸微微蹙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好吗？” 　　温乔垂了垂眼睑，似乎在缓和心情，她的呼吸渐渐平复，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我梦到你了。” 　　“嗯？”并没有多想，顾景宸安抚性地应了一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梦到什么了？” 　　“一个很长的梦，长到记不太清了。”温乔将梦的细节含糊带过，抬眸直勾勾地看向他，“不过梦里，我们好像认识，很早就认识。” 　　顾景宸的动作似乎停顿了半拍，很短暂，可他面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并不分明。 　　“你能相信吗？”温乔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我甚至觉得，我们真的认识。” 　　她一直望进顾景宸的眸底，一瞬不瞬，像是在捕捉他的情绪。 　　她在试探他。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乔:为了美食辛苦维系塑料情分一天，痛并快乐着。 　　■虽然我爱主人格，但我迫不及待的想写切账号，画面太美好，想想就好玩，我可能是魔鬼吧。 　　今晚一口气更了一万多，感觉身体被掏空XD。 　　看在我难得那么勤快的份上，要不然我顺势求个收吧，专栏里接档文《对你见色起意》，感兴趣戳一戳收藏哦 　　————《对你见色起意》文案———— 　　【非典型学霸×非典型校霸】 　　①　燕京附中高二空降两大“魔头”： 　　学霸许昭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国级竞赛奖拿到手软，同学眼中钉老师心尖宠； 　　校霸梁靖川颜正手狠不好惹，空手道黑带九段，一挑五绰绰有余。 　　两人同桌后，众人每天期待他俩碰撞出“仇恨”的火花。结果掐起来的一幕没等到，反而亲眼目睹—— 　　#学霸许昭意把找茬的小混混按在地上揉搓！ 　　#校霸梁靖川月考全校第一！ 　　#学霸和校霸……搞在一起了？！ 　　②　许昭意崴了脚，梁靖川替她上药，她疼得直叫。梁靖川抬眼，淡淡地：“叫得挺好听，你可以再大声点。” 　　许昭意瞪他，她过了遍霸总文套路，不甘示弱地缠着他的腰，娇嗔道：“哥哥，疼……你轻点嘛……” 　　梁靖川眉梢微挑，撂下手里的药膏，扣着她的腰身指尖一带，“宝贝儿别怕，哥哥疼你。” 　　“……”许昭意噎了一下。 　　梁靖川摸了摸许昭意微红的耳垂，嗓音沉缓低哑，“反正第二次就不疼了。” 第51章 喜欢 　　顾景宸压根没有回避她这个问题。 　　“我也一样。”他不偏不倚地看着她，嗓音低而沉。 　　温乔还没想通他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算不算是承认, 顾景宸朝着她的方向微微折身。 　　“我一见到你, 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他一手搭在床头的立柱上，半垂着视线凝视着她。两人相聚不过毫厘, 头顶阴影拢了过来，冷杉的味道凑到她鼻尖。 　　这话听着可不怎么对。 　　温乔稍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在开玩笑？ 　　“搭讪的套路虽然有点土，不过换个说法, 勉勉强强能接受。”顾景宸直起身来, 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你真睡迷糊了？” 　　他说这话时有些眸色疏淡, 唇角缓出一抹笑意。他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 没太当真，也不走心。 　　意料之外。 　　温乔以为突如其来的提问会让他有细微的破绽, 或者他还如往常一样滴水不漏。怎么也没想到，他就当成一个玩笑话，轻描淡写地翻篇了。 　　“我没跟你瞎开玩笑，我认真的, ”温乔对他的搪塞无力又气恼，板着脸重复了一遍, “我真的梦到你了，好多次。” 　　像是怕他不信一样，她甚至坐直了身体，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而且……而且每次做梦, 有些细节居然是一样的，我真的觉得，我以前忘记什么了。”温乔微蹙着眉头摸了摸耳后的划痕，沉吟了几秒，像是在细致地回忆，“我以前好像在野外走失过，回来后发了场高烧，有好多事记不太清了。” 　　“有什么要紧。”顾景宸淡淡应了句。 　　“嗯？”温乔动作微顿，不解地看向他。 　　“其实就算真的忘记了，也没必要在意，”顾景宸平静地看着她，“毕竟是走失，未必是愉快的记忆，不记得不是很好吗？” 　　温乔愣了两秒，旋即失笑，“那倒也是。” 　　“以前有人告诉我，人活着就该向前看，惦念得太多考虑得太多都是一种束缚，回忆是最阻碍人幸福的东西，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深陷其中本身就是一种困扰。” 　　无一例外。 　　顾景宸敛了敛视线，平和的气息游弋其间，沉缓的嗓音依旧不疾不徐，“所以，有时候遗忘也是一种幸运。” 　　“其实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可能我这人有点强迫症吧。”温乔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我总是觉得自己忘了重要的事，我好像答应过别人什么，可我不记得了。” 　　“你这么在意？”顾景宸勾了勾唇，“就算你真的答应过对方什么，也许他未必放在心上，何况你当时那么小。” 　　“那不一样。”温乔抬眸看向他。 　　“我小时候爸妈忙事业，总喜欢承诺我，可我达到了他们要求之后，一次都没有兑现过。这种从期待已久到失望透顶的感觉，差爆了。”温乔歪了歪脑袋，“所以说，万一别人当真了呢？应该会很失望吧。” 　　顾景宸稍怔。 　　他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温乔以为他不太想继续交流下去的时候，他冷不丁地问道。 　　“你从没爽约过吗？” 　　“爽约过。”温乔几乎没怎么想，心虚地轻咳了一下，“不过就一次。” 　　顾景宸眉梢微抬。 　　“还是那次住院，我在医院瞎晃荡的时候，有个小哥哥把我送回去了。后来有天，我跟他约好了一起玩，结果家里公司出了点事，爸妈急着回去，我怎么闹都没人听，就被带走了。 　　我没问过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他，所以最后我放了他鸽子。” 　　温乔有些丧气地憋了憋气。 　　“虽然这么久了，我都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模样了，而且我也留纸条说对不起了，但我老是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顾景宸并没看到她的纸条。 　　也许是被当时收拾病房的人清理了，也许是他没注意到。不过都不重要，他其实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可听到她这么在意，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柔软下来。 　　“他如果听到了，一定会感激你。”顾景宸眸色温和下来。 　　并没有纠结他的用词为何是“感激”而非“原谅”，温乔只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是该感激我。”她轻笑，“毕竟他也放过我鸽子，我都不计前嫌，还为自己的爽约愧疚了这么久。” 　　- 　　温乔睡醒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十点半了。 　　拉开窗帘的一瞬间，房间内被映得铮亮。窗外白茫茫一片，积雪堆得到处都是，有些刺眼。 　　昨晚一经折腾，她的睡意被彻底驱逐，后来困意上来，天色隐隐亮了。然后她一合眼，仿佛半个世纪就过去了。虽然考试复习周没课，但她还是不自主地心虚起来，她飞快地洗漱完毕，然后就坐在床上踌躇。 　　温乔头疼地捂了捂脸。 　　她觉得有必要抢救一下自己在顾景宸心目中的印象。 　　不过等她临时编好借口，酝酿着一番动人说辞，蹑手蹑脚地下楼后，才发觉顾景宸不在。 　　“温小姐，您找先生吗？”别墅内的阿姨似乎是候着她的，听到楼上的动静看向她，笑逐颜开，“先生有事，今早出门前吩咐过，说您昨晚睡得晚，特地不让我吵醒您。” 　　“不用了不用了。”温乔连连摆手，“我有急事，得回学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句“睡得晚”，十分意味深长。 　　不过她也没有跟陌生人辩解的道理。想到这，温乔又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这怎么好？您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阿姨“哎呀”了一声，还是想留她，“先生知道了，说不定会怪罪，我没法交代。” 　　“是我自己不饿，不用你交代。”温乔也不顾阿姨的话，折身回房间拿东西。这次回去，她才注意到床头放着东西。 　　她略微诧异。 　　是一个深色包装礼盒。刚刚只顾着尴尬了，她全然没留神房间里多出来的东西。 　　礼盒上有一张卡片，只留了一句话: 　　圣诞节礼物。 　　这么简洁又直白的方式，还真像是他的风格。不过很难得，他居然知道圣诞节是需要礼物的。 　　温乔哑然失笑。 　　她拿了礼盒，也没拆开，径直下了楼。 　　阿姨又诚惶诚恐地挽留了几句，温乔还是没打算多待。不过她也确实急着回去，下午还有一场考试。 　　今年的时间有些特殊，圣诞过后就是农历腊月，考试日期被相应调整。温乔双修的课程，前两天心理专业的考试已经结束，然后准备经济学院最后的专业考。 　　离寒假就剩最后一场final。 　　出了考场后，林锦为温乔画重点的准确性千恩万谢，就差抱着她喊“万岁万万岁”了。 　　“你说你临时突击的效率，用在平时多好。”温乔睨了她一眼，“我都觉得我在耽误你，我应该让你自食其力，挂一次你就会努力认真，然后走上学习巅峰了。” 　　林锦:……？ 　　“别吧，大佬，你的想法很危险啊。”林锦差点跳起来，“以后没有补考和清考了，你不能现在这么狠心。” 　　说话间，温乔收到了消息通知。 　　与此同时，有人给她道贺，顺便拍照给她。学院一楼的电子屏幕刷新，公众-号也相应推送了消息，公布了来年法兰克福SFI三月进修名单。本科生名额里仅有两人，一个是兄弟学校的大四学长，另一个自然是温乔。 　　意料中的事，温乔倒也没多惊喜。 　　倒是林锦感叹了句，“你毕业以后真不打算回家接班啊？不觉得可惜吗？” 　　“有什么好可惜的。”温乔锁了屏，满不在意地耸了下肩膀，“我家又不是有皇位可以继承，用不着上演皇位争夺大戏。再说了，我以后可以拿分红的。” 　　“你这也太佛了，换我，我就向钱看。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林锦纠结了一下，“你别嫌我说的难听，虽然少池哥哥人好，可是这份东西本来就该你的。” 　　温父是年轻时候白手起家，温家现在的家业是温父和温母结婚后打拼下来的，和前妻并无关系。按理说，以后温乔继承家业顺利成章，结果温父有些迂腐，守着传男不传女那一套，而温母打定主意了就疼这个女儿，才闹到今天这样。 　　这也是温母对这个继子耿耿于怀的原因。 　　“我知道你在替我考虑，不过我确实没那么在意这些。”温乔失笑，“而且哪有什么该不该属于谁，又不是我拼下来的事业。” 　　林锦啧了声，“行吧，我没你这个思想觉悟高。” 　　温乔懒得搭理她。 　　“对了，”被无视掉的林锦突然想起什么，冲着温乔眨眨眼，暗示她，“我刚想起来，你昨晚没回来欸。” 　　“嗯，我不是跟你说了，雪太大了吗？”温乔没太在意，“你失忆了？” 　　“这不是重点！”林锦翻了个白眼，“重点是，你昨晚是跟教授在一起。” 　　说着林锦压低了声，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欸，所以你们昨晚有没有为爱鼓掌，激-情一夜？” 　　“你能不能闭上你那张漂亮的小嘴？”温乔被她的直白呛到，她张了张唇，“你是看多了有色小说吧，以为坐了火箭吗？” 　　“哦，看来没有。”林锦失望地摇了摇头，“教授不行啊，都留宿了还能无事发生，不是性冷……唔。” 　　怕林锦说出更惊天动地的话，温乔一把捂住她的嘴，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皮卡丘的妹妹，皮在痒？” 　　积雪在脚下“咯吱咯吱”地响，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小道上走，忽地闭了下眼睛。 　　虽然不太想跟林锦交流这种话题，毕竟她经常越说越离谱，但是温乔还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顾景宸好像还没正儿八经表个白吧？ 　　- 　　从老宅回来，顾景宸顺道去了趟锦棠。 　　燕京的第一场雪，到处砌了一层银白。锦棠的西府海棠砸了大量财力和心思来养，半封闭的庭院里靠人工维持着适宜条件，即便是冬日也不败，是一道独特的景致。 　　他过去的时候，前面正在赌石，氛围高涨，裴砚倒是一改常态，没凑热闹。 　　顾景宸想起这两日的事，随口问了句，“这几天顺利吗？” 　　“顺利个屁，”裴砚恹恹地笑骂了句，“老子这一上午，快被公司里那群老狐狸算计死了，一个个都等着吃肉喝血呢。” 　　说着他扫了眼女伴，一个眼色递过去，对方娇嗔了一句，袅袅娜娜地从他怀里起来，然后知趣地起身离开。 　　顾景宸没太在意。 　　他没被刺激到摔砸东西破口大骂，还能维持着风度坐在这开玩笑，说明事情还在掌握之中。 　　“我那个卖温厚老实人设的二叔，我知道，私底下胃口就不小，这次又吃了好几个点。”裴砚点了根烟，面色沉了下来，“不过你上次提的，我真没想到。我找人调查了，这两天于成确实不老实，已经开始和中诚国际的黄建国接触了。” 　　“意料之中。”顾景宸抬了抬眼，“不过你沉住气，别这么快惊动。” 　　“我知道，迟早一起料理。”裴砚沉着脸冷笑道，“老东西去年查出病来，半截身子都入土，还这么野心勃勃。他是打算带进棺材里吗？” 　　“说话温厚点。”顾景宸轻抿了一口茶，疏疏淡淡地从描花茶杯上掠过。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我问你个问题。” 　　裴砚敛了神色，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你说，如果要跟人表白，需要准备什么？”顾景宸蹙了蹙眉，“常规的烟花盛宴，烛光晚餐是不是特俗气？” 　　“……” 　　“但是什么都不准备就跟人表白，是不是太突兀了？而且不太正式，没有惊喜感？” 　　突兀和惊喜难道不是一种意思吗？ 　　裴砚唇角抽了抽。 　　原本在这种严肃的情景之下，他还以为顾景宸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结果他心情沉痛之际，顾景宸一直考虑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果然是表面兄弟。 　　“不是，你……”裴砚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他，怪异的表情像是牙疼，“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不正常？” 　　“还好。”顾景宸心情好，平静又耐心地搭了句白，“不过我觉得我恋爱了。” 　　“我觉得你他妈变-态了！”裴砚一拍桌子，“你从昨晚，不对，从很久之前就不正常了。” 　　其实前段时间他就有种种征兆，不过并不明显，裴砚也没怎么注意。 　　然后从昨晚开始，事情发生的离谱。顾景宸深更半夜问他，圣诞节应该送什么礼物，还加了个最没说服力的前缀，“我有一个朋友想问问”。 　　今天更可怕了，顾景宸连前缀都省了，懒得跟他虚与委蛇了。 　　爱情是个什么让人癫狂的东西吗？ 　　妙啊！ 　　“算了，问你也白瞎。”顾景宸眸色轻淡地看着表情复杂又丰富的裴砚，“你应该也没正经谈过恋爱，没有经验。” 　　“我靠，”被突然鄙视了的裴砚有些不平，“我需要什么经验，追人的经验？我没经验是因为我招招手就有大把女人好吗，还用得着我来追？而且你也用不着这么费心思吧。” 　　“肤浅。”顾景宸不耐烦地摆了下手，“你说的那群莺莺燕燕是什么玩意儿？你自己都看不上眼。” 　　裴砚被他刺激得浑身一个激灵。 　　“别拿这种货色跟她相提并论。”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漂亮的桃花眸藏匿在镜片后，唇角的弧度有些刻薄。 　　“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景宸:我喜欢的人年轻漂亮聪明善良身材好学历高有教养还很可爱，不是什么货色都能拿来相提并论的。 　　裴砚（被肉麻得一个激灵）:……好的，打扰了，你说什么都对，谈恋爱的人果然惹不起。 　　六一过了，那就祝你们明年六一快乐吧，祝你们都能被某个属于自己的人，宠成永远不需要长大的小孩儿。 　　本章评论，掉落属于昨天的红包。 第52章 喜欢 　　考试周结束后，相隔几天就是小学期。来回折腾有些麻烦, 温乔也没订机票回去。 　　“我刚看了文学院小姐妹儿的朋友圈, 每天都是海滩、景点、购物、美食，我却活得像个苦工。”林锦一边换衣服一边抱怨, “我靠，理工科没有人权吗？” 　　别人家的小学期都是游学项目，几乎类似于自费游玩项目，经济学院步入实习, 而心理专业只有听不完的报告、设计和课程学习。 　　惨不忍睹。 　　“我双份的量都没说什么。”温乔在电脑前翻了个白眼。 　　“附近有家新开的主题酒吧,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林锦从外面探了个头, “你天天看这些不暴躁吗？” 　　她大一还选过心理学, 考前复习陷入被各种知识点支配的恐惧。“柯尔伯格、杜威、赫尔巴特、皮亚杰”已经被她亲切地列为四魔头。 　　林锦回忆了一下, 直摇头，“什么手热效应、酝酿效应、布鲁克毛驴效应, 你不觉得头皮发麻吗？” 　　“是布里丹毛驴效应。”温乔抿了口咖啡，面无表情地抬头，“姐妹儿，布鲁克是海贼王的角色。” 　　“……”林锦沉默了两秒, “哦，我觉得都一样。” 　　“你先去吧, ”温乔看了眼时间，“我把这篇SCI论文翻译完。” 　　林锦比了个手势，就兴致勃勃地冲进衣帽间，继续挑鞋子了。 　　西城区新开了一家酒廊, 蒸汽朋克风格，奇幻的色彩和冰冷的金属质感碰撞，浓郁而深沉，艺术范儿十足。最近有一连串的主题活动，周三是“热舞之夜”。林锦特迷Jazz和Raggae，一提起来就亢奋。 　　温乔到了的时候，林锦正打算跟一小姐妹儿battle。 　　林锦注意到她之后，一边伸手绑了个高马尾，一边往台下走。 　　“Ramos gin fizz.”林锦点了杯酒，靠在吧台边笑了笑，“你有没有觉得，我也不适合学金融，我应该去当舞蹈老师？” 　　温乔还真认真思考了几秒，“不行，不靠谱。” 　　“怎么说？”林锦纤眉一挑。 　　“先不提你会不会教坏小孩子，”温乔歪了下头，“你听说过哪个舞蹈学校半夜上课？你也就夜里挪动两下吧？” 　　“……” 　　话没聊两句，台上那姐妹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林锦将酒杯一推，起了身，“等着瞧，看我征服全场。” 　　最近忙得有些焦头烂额，温乔懒得挪动，摆了摆手，就在吧台边点了杯酒等她。 　　林锦抬手在半空中一转，给DJ和灯光师比了个手势。她外套一丢，里面只有件黑色小裙子，周围的视线几乎都胶着在了她身上。 　　尖叫声和口哨声随着鼓点音乐一起响起，耳畔的声音震耳欲聋。 　　全场炸裂了。 　　全彩激光灯晃得氛围迷乱，音乐震得人耳膜疼，漠然送走了几个搭讪的，温乔周围清静了不少。 　　〔你在酒吧？〕 　　消息框弹出来时温乔醒了神。 　　温乔将酒杯撂下，环视了一圈，没见到顾景宸人影。不等她发问，他解释到:〔我在外面看到你了。〕 　　〔你在附近？〕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温乔视线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要过来吗？〕 　　好长一顿时间，他没有再回复。 　　温乔讶异地啧一声，她单手支颐，微眯着眸子盯着屏幕，琢磨他这两句什么意思。 　　他总不能只是想单纯打个招呼吧？ 　　就在温乔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仿佛心有灵犀一样，他突然问道: 　　〔你在哪？〕 　　温乔弯唇笑了笑，脑袋一歪，她枕着手肘打字。消息刚刚输入了一半，还没发出去，下一条信息又弹了出来。 　　〔我看到你了。〕 　　她刚一抬眸，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顾景宸正立在她面前，没跟她搭腔。 　　他的眸色清寒薄寡，熨帖的衬衫穿得周正，霓虹落在他清俊的面庞上。他半垂着视线抿唇不语，冷淡又沉郁。 　　“顾景……”温乔刚刚拉住他的衣摆，瞥见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了，改了口，“怎么了？” 　　温乔扭了头，被身后的状况弄得醒了神。 　　顾景宸正锁着一个男人的手腕。 　　男人慌张地捏着一包东西，正往她的酒杯边凑，酒杯边缘还晃出来一点白色的细-粉。 　　对方的意图昭然若揭。 　　“你想做什么？”被骤然撞破，男人抬高了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底气不足，“放开我。” 　　“不想做什么。”顾景宸眸色寡淡地从男人面上掠过，微抬了下巴，意态冷淡地示意那杯残酒，“请你喝杯酒。” 　　“你他妈有病？”没扭开手，男人骂骂咧咧地叫嚷到，“多管什么闲事！” 　　他话音刚落，顾景宸掀了掀眼皮，捏着他的腕骨一扭，“咔嚓”一下—— 　　关节错位的声音。 　　温乔稍稍怔住。 　　男人惨叫着俯下身，不过炸裂的音乐声盖过了他的痛呼。他还没来得及还手或者破口大骂，顾景宸转了转手机，俯身递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你是需要我替你叫救护车，还是报警？”顾景宸微微勾了下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用了不用了。”男人捂着手腕疼得缩到一边，“我自己来，自己来。” 　　顾景宸抬了抬视线，唇角的弧度微微一顿，薄唇淡淡吐出几个字，“那你还不滚？” 　　低沉的嗓音像掉落冰块的酒，带着烈性的寒。 　　温乔轻轻地扯了下他的衣摆。 　　顾景宸垂眸，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剪水秋瞳里潋滟着水光，折进灯光奇异的色彩。 　　她似乎有什么话想问，迟疑了几秒，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刚刚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他顺着她的话搭了句白。 　　“我还以为你会摔一张支票。”温乔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一般来说，都是这个套路。” 　　“……”顾景宸拢一拢眉梢，温润的嗓音低了低，透着点无奈，“我看着像脑子不清醒？” 　　没得到她的回答，他也没计较的意思。 　　“以后再来这种场合，离开过视线的酒水饮料不能碰，记住了吗？”顾景宸不疾不徐地叮嘱。 　　“记住了。”温乔乖巧地点点头。 　　“别喝醉了，也别玩到太晚。” 　　“知道了。”温乔继续点头。 　　顾景宸的视线从她身上轻掠而过，语气缓淡地继续道:“你的穿着也不合适，以后别来酒吧了。” 　　“好——等等，哪里不合适了？”听到这儿，温乔诧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有不合适啊，你这就是受害者有罪论。” 　　毛衣短裙长靴，对比一下舞池里的黑色小短裙和亮片小背心，她可能是穿得最清流的了。 　　“哪里都不合适。”顾景宸眸色微沉，“你以后别来这种地方。” 　　这是什么无理要求？ 　　温乔正要跟他争辩，林锦遥遥走过来，“来找乔乔吗？” 　　“那太好了，我正好不知道怎么说，我过会儿还有事，”林锦热情地将温乔朝前推了推，像急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老/鸨，“你们玩得愉快。” 　　温乔:……？ 　　以前她劳烦林锦做点事的时候，可真没看出来，林锦有这股儿机灵劲儿。 　　“多谢。”顾景宸微微颔首，出人意料地裹住了温乔的手，“先失陪。” 　　温乔稍稍怔住。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牵自己的手上，有些出神。一直到被他牵着出了酒吧，她才轻轻挣了下。 　　——只是象征意义上的矜持，她压根没想挣开。 　　但不知道是因为他会错了意还是别的什么，顾景宸松了松手劲儿，她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 　　温乔一时失语。 　　老实说，她实在想不通他刚刚还A到爆表，现在怎么就不能强硬一点了。 　　〔乔乔真是为维持这段感情操碎了心。〕 　　温乔在心底怒其不争，然后默默地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无名指和小指。 　　顾景宸心底微动。 　　就在他打算反手握住她的时候，温乔的视线被窗口处的泡泡机吸引，撒开手就直奔窗口而去。 　　顾景宸低头看了眼，面无表情地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收回，看向卖泡泡机的窗口。 　　半分钟后，温乔愉悦地拿着泡泡机，在他面前骨碌碌转了一圈儿，“是不是特别漂亮？” 　　一连串五彩斑斓的泡泡随风飘动，绕着她周身，无声地破碎，在浓重的夜色笼罩下，虚幻又朦胧。 　　顾景宸全然没打算顺她的意。 　　他的视线从温乔面上轻轻掠过，上下嘴唇一碰，“你玩的泡泡水，其实就是十二烷基苯磺酸钠、聚乙烯醇、甘油和香精制作而成的，会刺激眼睛和皮肤，吸入会有副作用，对造血系统和神经系统有危害。①” 　　“……” 　　我日你哦。 　　这个狗男人果然永远在煞风景。 　　“那我可以告诉你，”温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研究还表明，人如果吃饭，100％会在两百年内死去。你要不要不吃饭了？” 　　“你逻辑有问题。”顾景宸眉梢微抬。 　　大致料到了他接下来想说什么，温乔根本没给他继续的机会。 　　“你这是没童心。”温乔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你说吧，你是要讲道理，还是要我？” 　　顾景宸无声哂笑。 　　见他终于从善如流地沉默了，温乔心满意足。 　　他却在这时朝着她的方向迈了一步。 　　“要你。” 　　顾景宸眸色深邃，仿佛盛着亿万星河，望进了她的眼底。 　　昏黄灯光下，五颜六色的泡泡轻轻地撞到彼此怀里，无声无息地破碎掉。放缓的嗓音在夜色浸润下暧昧又撩人，几乎无声点准了她的死穴。 　　冬日的风是凛冽的，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吐息，烧得她耳根灼烫。 　　要命。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仿佛只要她一动，他们就会薄唇相触。 　　温乔的心脏忽地漏停了一拍。 　　他要吻我吗？ 　　她睫毛微微一颤，抬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温乔心底像是有个小人儿在欢呼雀跃，在放声尖叫—— 　　宸宸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我不要什么形式了，也不要什么表白了，更不需要你哄我了，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然而他什么都没做。 　　顾景宸忽地撇开脸，他收敛了视线，黑色的瞳仁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澜。 　　温乔:……？ 　　“你明天有时间吗？”他的嗓音忽而淡了淡。 　　“没有。”温乔生硬地咬着字，语气不怎么好，“后天也没有。” 　　她想想自己脑海里出现过的“只要你吻我，我就吻回去”的念头，抑郁至极。 　　算了吧。 　　还是让顾景宸继续单身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仪式根本不重要啊宸哥，直接上啊！！！！ 　　请记住今天，2019.06.03，这是全文里宸哥最后一次做人（狗头），以后再也不存在点到为止和放过了。 　　然后你们要的重头戏，在下一幕。 　　P.S.①源于网络。 　　———————————— 　　【读者TvT小剧场】 　　顾景宸:我需要一个表白场景。 　　裴砚（热情地）:巴拉巴拉……方案一。 　　顾景宸:庸俗肤浅。 　　裴砚（额头青筋跳了跳，忍住）:巴拉巴拉……方案二 　　顾景宸:无聊古板。 　　裴砚（微笑，继续忍）:巴拉巴拉……方案三 　　顾景宸:我觉得还是欠缺火候。 　　裴砚（暴躁）:我觉得你他妈适合单身。 第53章 喜欢 　　赌气归赌气，第二天温乔就“嘴上虽然拒绝, 身体却十分诚实”地接受了顾景宸的邀请。 　　出发前一个多小时, 她就已经开始在衣帽间折腾。 　　温乔拎起几件小裙子，对着穿衣镜比划了几下, 拿起又放下，反反复复。林锦昨晚没回来，她现在没人参考，正在发愁。 　　纠结间, 衣帽间在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温乔从衣裙间抬眸看了眼, 有人从外面踏进来。 　　是林锦。 　　林锦心不在焉, 根本没注意到她也在, 一边伸手将口罩拨到下巴底, 一边翻了下面前的衣服。 　　温乔略微有些讶异。 　　一夜未归并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 林锦现在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整个人包得像一只粽子。 　　林锦是什么人呐？ 　　就算外面天寒地冻，为了追求漂亮，她也敢一身撩人裙子, 外边风衣一裹，就出门了。 　　不过温乔还没来得及问, 林锦已经把外套丢地上了。她脚尖一勾，将散落的衣裙扯到一边，翻了翻面前的衣架，拎出一件高领毛衣来。 　　猝不及防地目睹了换衣过程, 温乔话音卡在了嗓子里。 　　她被炸得不轻。 　　不是因为别的，是林锦身上的痕迹。在她的视线内，林锦的锁-骨、肩颈、手臂甚至腿侧，白皙的皮肤上都印着深浅不一的痕迹。 　　现在的场景，可太让人浮想联翩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温乔终于忍不住拨了拨衣架，探出头，“你跟谁鬼混了一晚上？” 　　“我靠。”林锦没防备，被吓得后退了半步，捂住了心口。 　　大眼瞪小眼。 　　“别挡了，女人，”温·霸道总裁·乔如同戏精上身，幽幽地开口，“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完了。” 　　“……” 　　也许觉得没什么必要，林锦施施然地挪开了手，抱怨了句，“你走路没声的吗？” 　　“我一直都在，你根本就注意不到我。” 　　都不用她好奇地继续提问，林锦皱了皱眉，直接和盘托出了。 　　“我昨晚遇见方旭了。”林锦咬了下牙，脸色差得跟吃坏了东西一样，“然后就喝多了。” 　　“方旭？”温乔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这个人名，恍然大悟，“你那个垃圾初恋啊。” 　　林锦的初恋是大一时处的一个学长，这人简直是渣男中的领军人物。别的海王顶多养一堆备胎，他是同时处好几个，被戳破后还凹深情人设，买惨求回心转意。 　　林锦倒不拦着人来，不过来一次她就面无表情地甩个巴掌过去，分手分得干净利落。 　　淡定了才几秒，温乔又猛然惊醒，“等等，你居然跟死渣男鬼混？” 　　“呸！”林锦啐了一口，“我就算脑子被门挤了，饿得饥不择食了，全世界男人死光了，对着一个垃圾也下不去嘴。” 　　“那您这一身……”温乔地视线再次落回她身上，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她身上的印记从脖-颈蔓延到腿-侧，有些是吻痕，有些是掐痕，而且她嘴唇都被人啃肿了。 　　这他妈得多激烈？ 　　“就因为那个垃圾，昨晚一生气我就泡了个小哥哥，后来喝得有点断片了。”林锦按了按太阳穴，回想了下清晨身侧那张脸，若有所思道，“不过你别说，人长得是真的帅。” 　　温乔看着她突然不胜娇羞，轻嗤，“怎么着，你还想对人以身相许啊？” 　　“想什么呢，就为了个ONS，我也不用把自己搭上吧？”林锦轻轻舔了下唇，眨眨眼，“不过为了表达诚意，今早临走的时候，我留了八百块钱。” 　　“……” 　　温乔脑海中飞快掠过“青春荒唐我不负你，全套包-夜八百元起”。 　　“我觉得他不会感激你的。你这种诚意，会遭到毒打。” 　　“那我现在这副鬼样子不也是拜他所赐吗？”林锦无动于衷地轻哼了声，“不过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扯平了。” 　　“停！这是重点吗？”温乔越想越不对劲，“你今早出门前脑子被门挤了吧？你现在不应该想想，自己是不是被人占便宜了吗？” 　　“那倒没有。其实根本就没到那一步，你想多了。”林锦连连摆手，“而且本来就是我撩的人，后来有点昏头了，好像还吐了人一身，还是他处理的。” 　　喝得昏头是一回事，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她还算清楚。 　　说着林锦捂了捂脸，“可能是本着风度，对着我一个弱女子，小哥哥没有趁人之危。” 　　“你也想多了，”温乔沉吟了片刻，蛮认真地看着林锦，“我觉得他不是出于风度。” 　　“嗯？”沉醉于幻想的林锦茫然抬眸。 　　“他可能只是对一个吐得昏天黑地的女人，嫌弃得下不去手。”温乔一针见血。 　　“……”林锦被刺激得唇角微微抽动，“你要怎样才能闭嘴？” 　　温乔纤眉微挑，“过来帮我挑个衣服。” 　　“你以前死都不谈恋爱的铮铮铁骨呢？”林锦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凑了过来，“要去约会吗？” 　　温乔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铃声响起。 　　她接了个电话回来，林锦已经将衣服挑好了，靠在柜子边扬了扬下巴，像是在求表扬，“爸爸就是这么高效率。” 　　“我可能得爽约。”温乔五官皱了起来，“刚刚同组的一个同学说家里出了点急事，下午要走了，要现在跟我交接合作课题。” 　　“男的女的？”林锦的关注点和她完全不一样，幸灾乐祸地挑了下眉，“如果是男的，你居然为了别人放教授鸽子，你不心虚吗？” 　　温乔手指一顿，微微蹙眉。 　　“我是为了学业好吧，有什么好心虚的。为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有点别扭？” 　　话是这么说，为了避免引出不必要的话题，温乔还是把消息里的“和同学一起”五个字删掉了。 　　她按了下眉心，继续给顾景宸编辑消息，临了还不忘卖个惨，说自己学业繁重十分痛苦。 　　林锦扫了眼，夸张地感叹道，“好一朵天山雪莲。” 　　- 　　图书馆维修系统，已经闭馆了。温乔不在学校住，同组的成员刚好也在校外，所幸就约在了就近的咖啡厅。对方应该比她还急，并没拖泥带水，过程十分顺利。不过课题论文和报告不少，还是耗了两个多小时。 　　“实在抱歉，因为我的事耽误你的时间了。”男同学歉意地挠了挠头，“要不然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不用。提早写完了还省事。”温乔连连摆手，“你不是赶时间吗？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我赶飞机回家，就不陪你吃饭了，”男同学笑了笑，“我已经订好了附近日料店的两个位子，钱不能退，我送你过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推拒也没有意义。温乔略一思量，应下了，“行吧，位子就别退了，你把账单给我，我们AA。” 　　对方拗不过她，这才点了头。 　　日料店的位置比较近，两个人是步行过去的。整理了一上午的课题，温乔头昏脑热，全然没有注意到一道视线正胶着在自己身上—— 　　咖啡厅的路边不知何时停下一辆车，在她出来时，车窗下降了几寸。 　　顾景宸坐在车内，周身拢在阴影里。他垂了垂视线，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翻了翻她今早上发过来的消息: 　　〔宸宸，我选的课题截止时间突然提前了，今天上午可能要泡图书馆了，改个时间好吗……可怜的小苦工乔求抱T ^ T〕 　　顾景宸扫了眼温乔刚出的咖啡厅和踏入的日料店，以及身边刺眼的人，唇角轻轻牵了牵。 　　他约她出来，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惜人没约出来。不过现在看来，她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顾景宸微微眯了下眼。 　　- 　　街角的日料店装修得十分有特色，店前悬挂一盏黄色小灯笼，是日式烧鸟居酒屋的风格，店内有一棵樱花树，和风味十足。 　　“我去趟洗手间，过会儿得走了，你慢用。”男同学跟她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温乔才刚刚落座，就收到了一条消息:〔一个人学习学得饿吗？要不要我带东西给你？〕 　　穿着和服的侍者踩着木屐“咔哒咔哒”而来，将精美的菜肴往桌上摆。温乔瞄了眼碟子里的菜，没来由地心虚。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愧疚了几秒，她继续瞎诌。 　　〔不用麻烦了，我在食堂随便吃点好了。〕 　　回完消息，温乔在心底安慰了自己几句，心说之后一定弥补今天的爽约，然后就要对面前的鳕鱼籽土豆动手。 　　她才刚尝了一小口鳕鱼，下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不麻烦，我可以做给你吃。爱吃鱼吗？〕 　　温乔看到这一句，轻咳了声，差点被卡到。 　　他是真的跟她心有灵犀，还是开了天眼？ 　　他总不会在附近吧？ 　　温乔一边享用美食，一边饱受精神折磨。她浑身不自在地四下望了望，然后觉得自己多心了。 　　哪里会这么巧？温乔松劲。 　　〔真的不麻烦了，我今天胃不太舒服，没什么胃口，不想吃太多东西。〕 　　然而这种精神折磨并没有放过她，下一条消息更让人崩溃。 　　〔这家日料不好吃，换一家也许胃口会好点。〕 　　温乔这下真的被呛到了。 　　汤汁呛到了气管里，她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你在附近？〕 　　〔回头。〕 　　温乔眉心突突地跳，扭过头，隔着几桌的距离，与坐在身后的顾景宸四目相对。 　　他闲散地坐在那里，无声无息地望着她，清冷又端正。 　　我靠。 　　日了狗了，居然真这么巧？ 　　大脑宕机了几秒，温乔想起来他给自己安装过定位，后悔得牙疼。早知道就不听林锦瞎扯了，这还不如直说呢。 　　她蹭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温乔干笑了两声，也不管他看不看的到，做了个口型，“好巧啊。” 　　“不巧啊，”顾景宸屈起指骨，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扣了扣，不温不凉地睨了她一眼，“我没去你们学校，都能跟你偶遇。” 　　“……” 　　温乔自知理亏，十分自觉地挪过去，避重就轻道，“我今上午真的在写课题，你不信我可以拿出来给你看看。” 　　说着她真的低头开始翻找。 　　“嗯。”顾景宸起了身，清清淡淡地笑了笑，替她回忆了遍消息内容，“在图书馆，一个人。” 　　“图书馆闭馆了。”温乔小声嘀咕了句，“而且我那不是怕你多想吗？” 　　“我没多想。”顾景宸垂了垂视线，起了身，“你可以继续了。” 　　“欸——你别走啊，”温乔紧跟在顾景宸身后，皱了皱眉，“你什么脾气，一言不合就甩背影，你觉得好玩吗？” 　　顾景宸半笑不笑地睨了她一眼，“随随便便放我鸽子，你觉得好玩吗？” 　　“……” 　　“你吃饭了没有？”温乔委屈地咬了下唇，忍气吞声地继续“割-地-赔款”。她轻轻拉了下他的衣摆，放软了声音，“饿不饿？” 　　“不饿。”顾景宸眸色很淡。 　　“别这样嘛，”温乔拉着他的衣摆摇了摇，“我看你刚刚点了东西都没动，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顾景宸将她先前的话原样奉还，“我随便吃点就可以，不麻烦你了。” 　　“没事的，不麻烦，”温乔吸了口气，继续忍辱负重，“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也可以。”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睨了她一眼，“我胃难受，胃口不好，吃不下太多东西。” 　　“……” 　　我日，他是真的记仇。 　　“顾景宸你别那么小气好嘛！我就是跟同学同组写论文，怎么了？”温乔佯作愤怒，扬高了嗓音壮了壮声势，“我热爱学习不可以吗？” 　　顾景宸抬眸，视线不温不凉地从她面上掠过。 　　在他的注视下，温乔挫败地抿了下唇，气势弱了几分。 　　“热爱完学习就到了饭点嘛，然后就，就顺道吃个饭嘛。” 　　她嗓音软下来时，薄唇微抿，弯翘而浓密的睫毛跟着轻轻一眨，像耷拉着耳朵，缩成一团的小兔子。 　　顾景宸看她温软无害的模样，无声地笑了笑。 　　他也没真打算责怪她，却也不搭腔，只抬脚向附近的地下停车场走去。 　　温乔继续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她念叨了一路。 　　到了泊车位，见他还是不搭理自己，温乔以为他不依不饶，终于失了耐性。 　　“顾景宸，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温乔瞪了他一眼，气得跺了下脚，“我要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原本只是虚张声势，温乔说了两句，还真觉得自己有些委屈，情绪突然如洪水决堤。 　　“就为了追你，我刚刚饭都没吃完，现在还饿着呢。你是想饿死我吗？我是一个人吃饭，有没跟他一起，你居然还跟我斤斤计较。你是我谁啊？都没跟我表白，凭什么管我！” 　　温乔正激情昂扬地控诉，脚下猝不及防地悬空。 　　顾景宸突然抬手捞起她的腰身，在她全然不设防的时候手上一带，就将她整个人抵在了车头上。 　　悬顶的光是晃眼的，她刚一阖眸，一道阴影从头顶落下。 　　温乔下意识地撑了一下身后，“你做什么？” 　　“原本我打算好好准备表白的。”顾景宸淡淡地看着她，“不过……” 　　“也许没那么重要。” 　　温乔微微张唇，根本没反应过来状况，话音都未曾出口，就被他伸手扣住了下巴。 　　顾景宸的呼吸压了下来。 　　温乔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眸，她轻微地挣扎了一下。 　　冷杉的气息裹着冬日的凛冽，他进犯的动作侵略性十足。顾景宸锁住了她的腰，捉着她的手反剪在身后，将她微弱的声音吞没在唇齿间。 　　地下车库的风口泛着冷，无声无息往她领口袖口钻，洒在她脸颊上的吐息却温热，一点一点凌迟着她。 　　激烈而浓重。 　　他不太喜欢她的温吞，却着迷于她的迷茫无措。 　　面前有驶出的车辆经过。 　　也许是心虚感作祟，温乔脑海空白了几秒，耳垂被烧得有些烫，脊背都下意识地挺得笔直。 　　感受得到她的僵硬，他短暂地放过了她。 　　顾景宸松开钳制她的手，轻轻拥住她的身体，手指还安抚性地摩挲着她背后的骨节。 　　“想看美人鱼吗？”他轻吻了下她的唇角，低着嗓音温声道。 　　温乔还有些喘不上气，根本没心情考虑他的提议。 　　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身体止不住地往下滑，“别这样，不要在这里……” 　　顾景宸停顿了一瞬，低声笑了笑，“应该在哪里？” 　　其实他并无更进一步的念头，只是看到她茫然无措的模样，他总忍不住想逗她。 　　“嗯？”他的瞳仁深邃，嗓音喑哑沉缓，带着余韵不足的意味。 　　“应该在——”温乔绞尽脑汁，也没想好跟他说些什么。 　　也许顾景宸根本不太在意答案，她话音未落，他便低下头，微凉的薄唇从她的下颌线重新挪向唇边。 　　他再次和她纠缠在一起。 　　他在引她深陷。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温乔还是不由自主地沉溺其间。 　　然而缠绵只持续了片刻，她的薄唇被辗转得有些疼。他突然失了分寸，隔着衣服没轻没重地狠狠一捏。 　　温乔疼得从嗓间溢出一声轻哼。恍然间她睁开眼，有些困惑地对上了顾景宸的视线—— 　　他的状态有些不对。 　　一贯的疏冷清寂减了三分，就算是刚刚进犯性浓重的吻，他也带着一点克制。 　　而现在，截然相反。 　　可惜他并没有给她任何怀疑的机会，顾景宸微眯了下眼，扣着她的后脑在她唇上辗转，加深了这个吻。 　　耳畔有风声掠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主人格:我靠！关键时刻！！！ 　　副人格:我靠？赶上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主人格才刚刚想通，惊喜都准备好了，又切号了，就问问以后宸哥还敢接吻吗？（狗头） 　　■希望宸哥长记性——女朋友是一种奇怪的物种，哄男朋友时，如果男朋友没有见好就收，会越哄越生气，越哄越委屈，然后变成男朋友哄… 第54章 喜欢 　　某一瞬间，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彼此像是有肉无灵地对视了几秒。 　　直觉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温乔自己都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 明明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和太多行为提示，但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转变。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走神, 顾景宸突然紧紧锁住了她。 　　他攥着她的手很用力，唇齿纠缠间全是掠夺的气息。直到她有些喘不上气，他才捏着她的下颌，低头从她微凉的唇瓣移开, 恋恋不舍地松开。 　　“顾景宸, ”温乔迟疑了几秒, “你……” 　　“嗯？”他将她收进怀里, 嗓音有些不走心。 　　温乔睫毛一颤, 眸底还氤氲着被折腾后的雾气。 　　“乔乔，”他拥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缩紧, 沉缓的低语像情人间缠绵的喃呢，“我好喜欢你。” 　　对上他视线的刹那，她的疑问还未宣之于口，就猝然被他眸底的情绪摄住了。 　　温乔嗓间一梗, 没问出口。 　　也许是怕搅乱现下的平静，也许是不知从何问起, 明明疑问梗在心头已久，但她现在真的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并不清楚她的千回百转，顾景宸漂亮的桃花眼自下而上从她身上掠过。 　　顾景宸若有所思地微抬眉梢，冷不丁地开口, “你太瘦了。” 　　温乔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质疑她身材的意思，被他的话噎住。 　　她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你的小可爱饿到缩水了。” 　　顾景宸轻嗤了一声，哑着嗓音戏谑，有点余韵不足的意思，“刚刚还没喂饱你？” 　　温乔唇角微动。 　　“你离挨打就差这么点儿了。”她面无表情地抬眼，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枚花生的距离。 　　温乔话音一落，顾景宸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柔软的耳垂，轻轻碾了下。 　　“你耳朵是不是红了？”他的嗓音里隐有笑意，“很烫。” 　　温乔浑身抖了抖，“嗖”地往后一缩，活像个受惊的兔子。她推开他的肩膀，捂着通红的耳朵从车头跳下来，躲到一边。 　　“做个人吧，”她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面无表情道，“顾景宸你做个人吧。” 　　顾景宸轻笑了声。他心底盘算着什么，漫不经心扫了眼时间。 　　还早，还有一下午可以消磨。 　　“走吧。”顾景宸自然而然捏了捏她的脸颊，嗓音悬在她头顶，“现在去喂饱你。” 　　温乔张了张唇，努力让这个话题不那么下三路，“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顾景宸掀了掀眼皮，“去吃饭，不吃你。” 　　“闭嘴，你闭嘴！” 　　- 　　饭后两人顺道去看了电影。并没有刻意挑影片，不过刚巧赶上了一部电影首映，电影院内人满为患，耳畔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 　　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几分钟。 　　拿到影票后，两人去取爆米花和饮料。前面有一对情侣，小哥哥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姐姐掩唇笑了笑，踮脚在小哥哥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下。 　　一直懒得抬眼的顾景宸一顿，掀了掀眼皮。 　　温乔不动声色地收了视线，弯了弯唇角。 　　“想喝什么？” 　　“拿铁可可。” 　　顾景宸转身点单，温乔靠在台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怎么了？”他垂眸看了她一眼。 　　温乔朝着他的方向凑过去，纤细的手指从他微滚的喉结划过，最后搭在领结上。 　　“顾小宸，”温乔趴在他耳畔，眨了下眼，呵气如兰，“你是不是很羡慕啊。” 　　顾景宸“嘶”了一声，眼皮一跳，攥住了她作乱的手。 　　“温小乔，”他的眸色暗了暗，“你是不是刚刚没被收拾，浑身不自在？” 　　温乔禁不住轻笑出声，在作死的边缘伸出小jio，继续试探了两下。 　　“你要是觉得不满意，”顾景宸不温不凉地睨了她一眼，压着嗓音低了低，“电影院这个地方，我们可以试试。” 　　“……” 　　温乔瞬间安静了下来。 　　今天的首映是国外大热的一部谍战电影，险象迭生的剧情中，冷静的男主自然会邂逅性感漂亮的女主。不过跟往年的点缀不同，这次的爱情故事更为扣人心弦。 　　相较于温乔，顾景宸对电影并没多少兴趣。 　　电影刚好到了高潮，激烈的枪-战后，镜头一转扫向一个曼妙身影。女主回眸，深邃眼眸无声地看着男主，擦了下唇角的血迹。 　　顾景宸揽着温乔腰身的手，突然滑向她的腕间，顺着她手背的静脉一路到尾指。 　　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却让人格外难捱。 　　温乔浑身僵了僵。 　　——这是他和她接吻时，习惯性的动作。 　　她正专注于离别前的对视上，被他的动作搅得分了神，错过了一句。 　　“别闹，快点起来，”温乔缩了下肩膀，轻轻推了下他，“都挡到我看电影了，你没骨头吗？” 　　“枕麻了。”顾景宸在她肩颈间蹭了下，理所当然地低声道，“起不来。”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牛奶味，不知道是香水还是天然的体香，幽微的甜美。 　　有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很轻，也很痒。烧灼感顺着她耳垂攀爬，红了一片。 　　“我都没听到刚刚那句。”温乔小声地抗议了一句，“你就是在捣乱。” 　　顾景宸闻言轻笑。 　　他就在她身侧，微微倾身，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又像是在纯粹说情话。他性感的嗓音低而沉: 　　“愿赌上我的生命和一切，护你无虞。” 　　温乔蓦地抬眸。 　　电影院内的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颗粒，只有银幕上的光折在人脸上，随着镜头转变忽明忽暗。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阴影埋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和深邃的眉骨。 　　像是有什么东西，顷刻穿透了她的心脏。 　　不是没见过他说情话的模样，不过他撩拨人心的时候，从未像今天一样，往日的君子端方反而像假正经。 　　温乔飞快地撇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轻咳了声，“看电影。” 　　顾景宸眉梢微抬。 　　在他上下嘴唇一碰，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温乔捏着几粒爆米花，指尖一按，塞进了他口中。 　　“吃东西，你别说话了。” 　　顾景宸眸色暗了暗，就着她的动作，舔了下她的指尖，轻轻一咬。 　　一个声控对抓耳的声音本就没有多少抵抗力，他的动作让她仅剩的防线彻底破碎。他终于从善如流的闭嘴，她的心思却彻底不在电影上了。 　　温乔受惊般地缩回了手，低着声骂了句，“变-态啊你。” 　　顾景宸无声一哂，懒洋洋地收回了视线。 　　冬日的天色阴沉，流动的空气中都带着肃杀之意，凛冽得很。 　　电影一散场，温乔就急匆匆起身。直到出了电影院，她才成功忽略掉他先前那句的杀伤效果。 　　“跑什么？” 　　顾景宸跟在她身后，捏着她的后颈往自己的方向一捞，无端地觉得好笑。 　　“撒手。”温乔拍向他的手背，不满地啧了声，在他手下挣了挣，“你拎小动物呐？” 　　“别动。”顾景宸无声地勾唇。 　　说话间，他的眼尾余光中，街角有道光掠过，在他身侧一闪。在阳光照射的特殊角度下，有些晃人眼。 　　像是瞄准镜的反光。 　　顾景宸微微眯了下眼。 　　他蓦地揽着温乔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带，冰冷的视线朝着刚刚的方向掠过去，像是淬了冰。 　　“怎么了？”温乔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怀里，讶异地抬眸，摸了下后脑。 　　也许是错觉，在他扭头的一瞬间，所有的痕迹消匿在车流和人群中。 　　“没事。”顾景宸敛了敛视线，“我带你去个地方。” 　　温乔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 　　车子停在海边。 　　远处海天一线，碧波荡漾。温吞的太阳逐渐被海水一寸寸浸没，只余下荼靡的霞光，在粼粼的海面上拖出橘红色的影子。 　　靠岸有一艘巨大的客轮，客人们正在登船:这里似乎有一场晚宴。 　　温乔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莫名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你把我骗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当你女伴，陪你参加个宴会？” 　　她平时不太喜欢应付宴会那一套，虽然漂亮话信手拈来，不过绝大多数时候，她没这个心思应付。 　　顾景宸还裹着她的手，拇指正轻轻摩挲着她的尾指，一下又一下，挠人心。 　　“差不多。其实随便去哪里。”顾景宸的唇角微妙地一弯，“我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 　　话是如此，在她登船后，有侍者牵引着她换礼裙。一条湖蓝色的一字肩薄纱裙，立体裁剪和手工刺绣为其添色，将她的曲线勾勒得完美。 　　温乔拎着裙摆，从换衣间出来。 　　顾景宸的眸色暗了暗。 　　侍者将备好的首饰呈了上来。 　　“很漂亮。”顾景宸无声勾唇，在她身后，拨开她的长发，将项链戴在她颈间。 　　温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他整理了颈间的项链，有些恍神。 　　“你可不太像一时兴起。”她握住了他环在自己颈肩的手，弯了弯唇。 　　“也许。”顾景宸漫声应了句，态度晦暗不明。 　　- 　　踏入宴会厅时，宴会已然开始。 　　从国外运送过来的新鲜花束摆满了游轮的宴会厅，吊顶的水晶灯光芒璀璨，透过香槟酒塔在地毯上摇曳出奇异的影子。有乐团在二楼演奏，中场休息，首席小提琴手的一段独奏后，舒缓的舞曲再次响起。 　　顾景宸做了个标准的邀舞动作，向温乔微微探身，伸出了手。 　　“May I？” 　　他眼带桃花，散漫而暧昧笑意顷刻直达她的眸底。 　　温乔将指尖搭在他的掌心。 　　“荣幸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　　主人格:……全他妈是我准备的东西。 　　副人格:物尽其用。 　　下一章，告白和挑明双重人格，明早可签收。端午过了，本章掉落昨日红包，假期愉快各位。 　　记住这一章副人格电影院的台词。 　　另，林锦和小哥哥的故事，番外再来。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陆一是软妹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陆一是软妹 7瓶；五车又八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喜欢 　　优雅的序奏刚刚开始，平易的旋律婉转动人, 宴会厅内流光溢彩。吊顶的水晶灯暗了下来, 周遭的氛围刹那间变得迷离。 　　顾景宸轻轻捏住温乔柔软的指尖，将她带入舞池。 　　他托住她的手, 一手轻轻落在她的腰侧。 　　轻缓的音乐节奏逐渐加快，典雅的乐曲变得华丽雍容，在悠扬的曲调里，她随他流畅地滑步。 　　“跳得不错。” 　　以前跟着家庭教师学标准舞的时候, 温乔就偏向于华尔兹。与探戈的炽热激情不同, 华尔兹将典雅发挥到了极致。在你来我往的节奏里, 控制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将暧昧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过温乔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 　　“不错？”温乔若有所思地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把玩了一遍, 纤丽的眸子微微一眯，“你的‘不错’, 是在拿我跟谁比？” 　　顾景宸无声一哂。 　　距离拉近的一瞬间，他低着嗓音答非所问，“你在吃醋？” 　　“不可以吗？”温乔微微抬起下巴，清软的声音在他心底挠了下。 　　顾景宸只是半垂着视线, 牵了牵唇角，并没有搭腔。 　　没得到答案, 温乔倒也没有较真的意思。原本她就是纯粹好奇，随口一问。 　　在越来越欢快热烈的曲调氛围中，温乔的手搭在顾景宸的掌心上，快速飞旋到炽烈的曲调高潮。 　　音乐戛然而止。 　　古典轻缓的序奏重新奏起, 在徐缓的音乐中，她被他揽着腰身重倾斜右旋。 　　曲终起身的那一刻，顾景宸将她揽向自己，西洋杉木的清冽气息灌入她的鼻尖。 　　“我从不跟不喜欢的女人跳舞。”他压在她耳侧，低缓的嗓音带着不自知的性感，“我只喜欢你。” 　　恍若失足跌入，在璀璨的灯光重新亮起时，温乔搭在顾景宸肩膀上的手，无意识地攥了一下。 　　她别开脸退了半步，端起一杯红酒，转移了视线。 　　其实温乔忍不住。 　　在他视线看不到的方向，她偷偷弯了弯唇角。 　　- 　　开场舞仅仅是个暖场，宴会厅弧形墙壁悬挂的巨大帘幕缓缓掀开，露出了一个舞台。休息区的酒桌上有名牌，客人们随着侍者有条不紊的牵引坐好。 　　桌上的小册子有晚宴的流程。 　　温乔随着顾景宸落座，翻开小册子看了看。她对后续的拍卖兴趣缺缺，不过台上出现的并不是竞拍员，而是是主持人、乐团还有演员。 　　“Chris Knightley？”温乔因讶异捏了下顾景宸的手臂，轻笑出声，“我不是在做梦吧？” 　　主持人口中那句“今晚的演出送给一个特别的女孩”，被温乔敏锐地捕捉到，她轻轻捂了下心口。 　　“我就当是送给我的了，晚宴的主人是什么神仙？” 　　“这么喜欢？”顾景宸眉梢微抬。 　　“那当然。”温乔按捺着内心的小雀跃，低着自己的声音，“我中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他的Rigoletto和Faust。这是我的男神。” 　　Chris Knightley是世界级皇家剧院的永久客席，17岁在米兰斯卡拉歌剧院，凭借《弄臣》一战成名。此后，他以无与伦比的嗓音和惊为天人的帅气在歌剧界一众男高音里杀出重围。 　　“男神？” 　　顾景宸唇角的弧度微微一顿，看向台上的视线瞬间变得微妙。 　　“对啊，他的演出我几乎都去过的，不过我高三的时候，错过了他在伦敦的最后一幕演出。”温乔脸颊微微鼓了下，“要不是我没艺术天赋，我就——” 　　耳畔是他压低声音的轻嗤。 　　温乔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有。”顾景宸将唇角的弧度抻平，眸底却还隐有笑意。 　　“我只是没艺术天赋，没那么差劲好吗？”温乔没好气地轻扯了下顾景宸的袖口，“你还敢笑！” 　　“别闹。”顾景宸将一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将她的肩膀转过去，顺势捉住了她的手腕。 　　演出已然开始，选的是经典唱段，《浮士德》的第一幕:老学究浮士德和魔鬼梅菲斯托菲勒斯达成协议的一段。 　　温乔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就由着他去。 　　高亢的咏叹调在宴会厅内盘旋，引人入胜。顾景宸侧过脸，她就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睫毛弯翘，全神贯注地欣赏歌剧。 　　他敛了敛视线，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腕。 　　“顾景宸？”温乔略微分神看向他，轻落落的声音很软。 　　“没事。”顾景宸忽地松了点手劲，懒洋洋地移开眼。 　　休息区不远处的角落里，特助停下脚步，向着两人的位置看了一眼，似乎在问询他的意思。 　　顾景宸不动声色地摆了下手。 　　对方得到授意，向他微微欠身，快步向外面走去。 　　他微微勾了下唇，拇指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她腕间的线条。 　　结束后雷鸣般的掌声还经久不息，宴会的前半场告一段落，后半场是拍卖会，客人们正忙于交际。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冲上去要签名？”温乔的视线直勾勾地追着舞台上的身影，捂了捂心口，“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顾景宸轻抿了一口红酒，不温不凉地睨了她一眼。 　　“你知道就好。” 　　“那为了我的形象，”温乔顺理成章地扯了下他的袖口，舔了下唇，“你去帮我要签名。” 　　“不去。” 　　顾景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后台，全然不为所动。 　　温乔轻哼了声，直接起了身。 　　就在她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和男神面对面接触的时候，顾景宸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也不准去。”他疏疏懒懒地睨了她一眼。 　　“欸——”温乔还没搞清楚他怎么就突然晴转多云，就被他扣住手腕，周围视线太多，温乔怕闹出动静，也没敢挣开。 　　她被他带出了宴会厅。 　　甲板上腥咸的海风拂面而来，潮湿的气息裹挟。游轮照明设备齐全，四周灯火通明。 　　“要个签名你就生气了？”温乔跟了几步，无端地觉得好笑，“你是不是不知道追星和恋爱有壁？” 　　生气倒不至于，他就是觉得莫名不爽: 　　他总有一种花钱绿自己的错觉。 　　“那我哄哄你？”温乔勾住他的脖颈，跳到了他身上，修长的双腿圈住他的腰身，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顾景宸身上。 　　她凑过去，轻轻啄了下他的唇角。 　　顾景宸心底微动，眸色不可抑制地柔软下来。 　　“还算有点良心。”他眉梢一抬，低沉的嗓音尾调微微上扬。 　　他一手扶住了她的腰身，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想要吻下去的瞬间，一个怪异的念头闪电般从脑海中闪过。 　　顾景宸忽地顿住。 　　这时候吻下去，该不会像前两次一样，直接失去意识吧？ 　　“你怎么了？”温乔搂着他的脖颈，茫然地看向他。 　　“没事。”顾景宸敛去眼底复杂的情绪，转了话锋，“抬头，我送你个礼物。” 　　“嗯？” 　　温乔顺着他的话仰了仰脸颊，有微凉的触感落在额头上。 　　夜幕突然落雪，无声无息。 　　“你还挺会借花献佛。”温乔会错了意，一手勾着他脖颈，一手向前探了探。 　　“不是。” 　　顾景宸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在她背后打了个响指。 　　几秒之后，幽蓝的夜幕中，一道道亮光不断升向空中，绚烂的烟花渐次绽开后，头顶大半的夜空被焰火照亮。火星稀稀疏疏落向四周，降于远处的天际。 　　海水在无声无息地翻涌，海风卷着细若盐粒的雪吹拂在脸上。 　　一瞬间，上百支烟花被投放到半空中。各种颜色的亮光在幽蓝夜幕中拼凑出缩写: 　　GJC&WQ 　　温乔蓦地反应过来，稍稍怔住。 　　周遭寂静，并非壮丽的焰火盛宴无人观赏，而是这场焰火，是为她一个人绽放。 　　“求婚怕你觉得太突兀，所以我愿意退而求其次，”顾景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乔乔，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的眸色深邃，盛着万千星辰。 　　游轮、宴会、歌剧和焰火，原来今天的一切都是为她准备。 　　——整场宴会的主角，是她自己。 　　温乔指尖微动，虚拢的手指紧紧握住，压在心头大半天的事终于不能忽略。想答应他，很久之前她就没再想去拒绝他。可她不确定，等他恢复了意识，会不会再次后悔。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话出口时同样转了个弯，“你上次送我的脚链，首字母缩写——” 　　“我不是他，”他的眸色暗了暗，并没逃避她的问题，“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叫我景行。” 　　焰火并非他准备，来不及临时更改，所以首字母缩写才没有改变。 　　温乔的声音卡在了喉管里。 　　尽管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事到临头，她还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乔乔，我比他爱你。”他的眸色柔和下来，异常的温柔，“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虽然在我看来你们是一个人，”温乔咬了下唇，“不过，你不能完全替他做决定。” 　　“那又怎样？”他忽地勾唇，“只要你愿意，我就能取代他，我可以永远陪着你。” 　　“不可以。”温乔下意识地回绝到。 　　“为什么不可以？”他淡淡的，丝丝缕缕的阴翳攒在眉间，黑夜的鸦色沉入他眸底，“明明是我先去找你的。” 　　他的眉是微皱的，唇是紧抿的，漂亮深邃的桃花眼像是藏着暗流的海面，酿成海啸来临的先兆。 　　格外平静，也格外汹涌。 　　“也是我，先爱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主人格（面无表情）:用我准备的东西撩我喜欢的妹子，还意图抢身体。这么有本事，那你现在就直接亲上去！ 　　副人格出现存在诱因，但人格切换时刻并无绝对规律，不然就不需要心理干涉了。其实接吻不一定会切，但是主副人格恐怕都不敢那啥了。（作话不花钱，别担心） 　　■本来有更浪漫的惊喜，你们绝对猜不出来。但是基友说排场太大，像求婚。所以我放后了，如果到时候没弃文，请记得签收。 　　■明后两天不爽约，有人私聊问，统一回答。这本正文完结还有段时间，会全部交代清楚，放心，不管我再怎么拖延症，绝对绝对不存在烂尾。 　　———————————————— 　　■我平时隔一段时间会翻专栏，刚发现四月份就有第一枚深水了。没想到在写文一年内达成，真的超级开心！！！感谢专栏以及文下投雷的各位—— 第56章 喜欢 　　周遭安静了下来，除了海浪声, 听不到任何声响。他没有再说什么, 她也一样。 　　无声的对峙。 　　直到手机铃声大作，僵持的氛围才被突然割裂。 　　顾景行并没有理会。 　　然而对方像是极有耐心, 一遍又一遍坚持不懈地将电话拨过来，无休无止。 　　“你先接电话吧。”温乔偏开了视线。 　　顾景行站在甲板边缘，眼都没抬，伸手直接将手机撂了。 　　随着“扑通”一声, 手机沉入海底, 被海浪吞没, 聒噪的铃声终于平息。 　　冷光在他脸上刷了一层苍白的釉, 顾景行的嗓音低哑。 　　“乔乔, 我没有什么期待的东西，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温乔睫毛一颤。 　　“我只要你一句话。”顾景行握着她的肩膀, 他看着她，眸色暗了暗，“只要你愿意，我就永远陪着你, 好不好？” 　　温乔抿了下唇角。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 却并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然而她片刻的迟疑在他看来，和拒绝并无两样。 　　“你看，你还是想要拒绝我。” 　　顾景行垂了垂视线，自嘲般地笑了笑, 冷意顷刻穿透了暧昧和温和。 　　“就算我这么说，就算先爱上你的是我，能得到一切的还是他。我什么都没有。” 　　“顾景宸……”温乔张了张唇。 　　“别叫他的名字。” 　　似乎撕开了伤口的结痂，他捏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语调是平静寡淡的，嗓音却阴戾至极。 　　“那时候承担痛苦的明明是我，凭什么，我只能活在黑暗里，我只能存在短短的几个小时？” 　　他的手劲有点大，捏得她肩膀硬生生的疼。 　　温乔“咝”地倒抽了口气，“疼！” 　　顾景行稍怔，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控，他忽地松开了手。 　　温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确实没纠结过DID的问题，因为在她看来，在她面前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直到现在—— 　　他流露出来的戾气太重，阴冷的视线像是冷刀子，对上视线便觉得触目惊心。 　　事情的发展，不知在何时脱离了预期，甚至比想象之中坏上许多。他让她觉得，那句“取而代之”，并不是说说而已，但她从未想过，因为自己让顾景宸受到伤害。 　　顾景行向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想回去了。”温乔的目光闪了闪，避开了他的碰触。 　　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住，慢慢收了回去，哑着嗓音应了一句。 　　“好。” 　　温乔转过身的一瞬间，他扣住了她的手肘。 　　不等她开口，她的肩上一沉。 　　没有过多的言语，他将风衣外套裹上她的肩膀，伸手拢了拢。 　　“我送你回去。” 　　一直到游轮靠岸，他将她送回别墅，他再也没有说过重话，也没有为难过她。 　　温乔下车前，搭在车门上的手顿了顿，将他的风衣奉还，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地面上积了薄薄地一层雪，踏在上面有细微的声响。 　　“抱歉，乔乔。”他在她身后，“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温乔地脚步一顿，面上的情绪飞快敛去，她抬腿继续向前迈去。 　　“没事了。” 　　温软的声音轻落落地留在他耳畔，但她头都没回。 　　顾景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紧握住，因为太过用力，关节都被捏得发白。 　　他忽地松开。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闭了闭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乔乔，我是因你而存在的。”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散入了空气中。 　　- 　　上楼后过了很久，温乔还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凌乱。她努力地甩去不愉快的记忆，泡了个温水澡。 　　室内的温暖和浴室里蒸腾的热气让她昏昏欲睡。 　　她一手搭在额头上，回想起他的话，闭着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只是清醒地知道，现在的允诺和纠缠没有丝毫意义。 　　温乔从浴池里起身，裹着浴袍吹了吹头发，想得有些出神。 　　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如同心有灵犀一样，温乔突然顿住。她拉开了窗帘，似有所察地往下看了眼。 　　他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刚刚下过一场雪，外面很冷，顾不得许多，温乔丢下吹风机，跑下了楼。 　　“你怎么没走？” 　　他凝眸看着她，嗓音低哑，像是在固执地坚持着什么，“你不会来找我，所以，我来找你了。” 　　温乔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手上却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衣角。 　　“你明明知道，”她抬眸看向他，咬了下唇，“明明知道我不会答应。” 　　极黑的瞳仁深邃，他眸底的晦涩不明。 　　“可我爱你，乔乔。”顾景行将她揽进怀里，他在她耳边哑着声音喃喃，“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更爱你？” 　　雪花随着他的吻落在颈上，寒凉和灼烫交融。 　　温乔有一瞬间的松懈，她不可抑制地心软了。 　　她闭了闭眼睛，想要拥抱他，又狠了狠心收回了手。 　　“回去吧，外面怪冷的。”她指了指自己还没吹干的头发，“我也很冷。” 　　- 　　也许是因为穿着单薄的礼裙，在外面待的时间太久；再加上没吹干头发就往寒风里走了一圈:回去之后，温乔就有点感冒的征兆。 　　喝完感冒冲剂，温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昏昏沉沉的，睡不着。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着她下陷，混沌感充斥着大脑，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陷入溺水般的煎熬里。 　　是梦吗？ 　　＊ 　　她似乎在野外，拿着小红旗，跟着夏令营队伍慢悠悠的走。休息的时间段里，藏在书包里小兔子冒出头，溜出来后就窜进了树林里。她跟着追了一会儿，没追到，也找不到路。 　　掉队了。 　　夏日的天气多变，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把她赶进了工厂里。 　　废旧的工厂没有照明，因为下雨而昏暗无比，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破败的气息，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溅起泥泞。 　　她出不去。 　　这种雨势，外面极易引起泥石流，雨势停息前，也没人冒着危险来找寻。 　　她心焦地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耐心随着时间流逝被消磨殆尽。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时候，外面似乎有动静。 　　她正惊喜地盼着有人来，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把她拖进了水泥管道里。 　　“唔——” 　　所有的声音被人用手捂住，她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 　　是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少年。 　　来不及解释，外面传来了咒骂声: 　　“妈的，你他妈的是什么废物？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我怎么知道那小子鬼主意这么多！不过外面也没人找到他。他没水没食物待了一天了，这种鬼天气，根本跑不远。”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废话，人找不回来，什么后果你我都清楚，大不了老子就拖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外面的人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温乔有些恍惚。 　　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置身其中，很渴，很饿，想要睡过去。 　　她只记得躲了很久。 　　尽管相对顾景宸而言，她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逼仄的环境和迫人的压力像是拖长了时间，让人极度不舒服。 　　“再等等，再熬一会儿我们就能出去了。” 　　其实她什么都清楚。他一直在安慰她，但外面的人像是催命一样，还在附近搜寻。 　　这地方快待不下去了。 　　记忆的最后，是在黎明前。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雨势稍减。 　　“他们要找的人是我。” 　　“他们需要钱，不会拿我怎么样。” 　　“你只要顺着那条路，往下跑。别回头，明白吗？” 　　她摇了摇头，在他焦急的视线里轻声道，“哥哥，我……我要是没事，我会带人回来找你的。” 　　他怔了怔，“好。” 　　两人向着相反的方向。 　　那群亡命之徒找不回人质，根本没有闲工夫打盹，他没跟她一起离开，也没办法一起离开。 　　她在快停了的雨水里没命得往下跑，一直到被泥泞里的石头绊倒，狠狠摔了一跤，在泥潭里滚了两下。 　　耳后被尖锐的东西划伤了，很疼，但是她没什么力气。 　　昏厥过去的前一刻，她听到了枪声从相反的方向传来—— 　　是他的方向。 　　* 　　温乔猛然坐了起来，从睡梦中惊醒。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手摸了下脸颊，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泪水，沾湿了大半个枕面。 　　“顾景宸，”温乔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顾景宸……” 　　原来是真的。 　　几乎是一瞬间，辨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记忆串联起来，在她脑海中清晰呈现。 　　她记起来了。 　　一切都记起来了。 　　在医院醒来后，她就忘记了这场意外。这些年偶尔的噩梦其实都是缺失的记忆。 　　她真的认识他。 　　其实，在那之后，他们还有一次相遇—— 　　住院的日子枯燥又乏味，某天她抱着玩偶从病房里溜出来，揉了揉眼睛，在拐角撞到了顾景宸。 　　她弱弱地说了句“对不起”，踩着拖鞋“咔哒咔哒”地往窗边走。 　　而他，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坏人，戒备地盯着他瞧，声音都在抖。 　　——哥哥，你怎么老是跟着我？ 　　——你没来找我，所以，我来找你了。 　　那时候出现的是谁，不言而喻。 　　温乔突然觉得心底像是有什么地方被凿空了，一下一下，打桩般的疼痛。 　　怔忡地坐了一会儿，温乔下意识地给顾景宸打电话。只不过振铃了许久，也无人接听。 　　等待中，她扫了眼时间: 　　凌晨03:23。 　　焦灼的心情渐渐沉稳，她是真的昏头了，时间太晚了，他应该睡着了吧？ 　　然而就在她冷静下来要挂断的时候，通话接通了。 　　很长时间的静默后，沉缓的声音才从听筒内响起。 　　“怎么了？” 　　温乔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反常，她试探性地唤他的名字，“顾景宸？” 　　“嗯。”他低声应了一句。 　　切换回去了。 　　温乔稍稍怔住。 　　形容不出来什么样的心情，先前的担忧终于消散，可她现在又并非愉悦。 　　她觉得喉管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干涩难忍。也许是因为情绪平复了下来，原本想说的许多话，莫名其妙地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她才磨出来一句:“我想起来了。” 　　意料之内地陷入死寂。 　　温乔按开了床头的地灯，再次重复道。 　　“顾景宸，小时候的意外，我想起来了。我记起来小时候是你救我了，也记起来你来医院找我。” 　　橘黄色的灯光投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一层毛茸茸的光晕。 　　顾景宸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见他没有搭腔，温乔便自顾自地继续道，“我以前经常做梦，但我总是从来想不清，所以很困扰。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不是多么愉快的记忆，不记得不是很好？” 　　他的嗓音清润而寡淡，从通话另一端清晰地传来。 　　不知为何，某一瞬间，温乔觉得自己几乎能想象出他的神情。 　　“不一样，顾景宸，对我而言并不一样。”温乔声音低了低，“不是所有的回忆都是痛苦的，至少遇到你的时候，我很安心。” 　　顾景宸的心底微动。 　　“可你遇到的不完全是我，温乔。”顾景宸垂了垂视线，缓缓地说道，“你在医院里，第一次遇到的，是另一个‘我’。” 　　“我知道。”温乔轻轻地应了句，“我一直都分得清楚。” 　　“温乔，”似乎在斟酌字句，顾景宸的语速依旧不疾不徐，“在今晚之前，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原本我今晚打算向你表白，但我现在，没有任何今晚的记忆。所以……” 　　不等他说完，温乔冷不丁地开口。 　　“所以现在，你又打算推开我吗？” 　　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情绪波动，她的声音有些变调。 　　“你以前说过，我给你带来了困扰。”温乔咬了下唇，将心底思量许久的猜测艰难地说出口，“是不是因为，我让你人格切换的频率，变得频繁了？” 　　其实并不难猜。 　　联系今晚，她便清楚，他第一次切换回来时的疏远，到底在避讳什么。 　　顾景宸沉默了几秒，淡声道，“是。” 　　她鼻尖不可控制地发酸，别扭而委屈的小情绪铺天盖地而来。明明今晚处理一切时，她那样的冷静而决绝，但是真把话说开了，她又不想面对了。 　　算了吧。 　　她不是在游轮上就想明白了一切了吗？为什么还是这样幼稚。 　　“对不起。”温乔闭了闭眼睛，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难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以后——” 　　不会再纠缠你了。 　　她的话还没说话，眼泪“吧嗒”一下砸在了颈窝。翻涌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她掐断了电话。 　　没隔几秒钟，他将电话拨了回来。 　　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温乔没有接听。 　　她双手环膝，将脸埋在膝盖里，眼泪无声地往下坠。 　　最后铃声终于不再响，她靠在床头，也不知道是如何睡着的。 　　- 　　一夜没睡好，温乔醒过来的时候还头疼得难受。 　　昨夜的记忆像是不复存在了一样，她平静的起床。没有表现的歇斯底里，也没有继续难过，自始至终，她只是淡淡的。 　　“你怎么才起啊？”林锦从外面探了个头，“昨晚跟教授去哪儿折腾了？看你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没有，我就是着凉感冒了。” 　　从昨晚到现在，温乔脑子里一团乱麻。潜意识里，她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没起那会儿，听你回来的时候不太高兴，发生什么了？” 　　温乔想起来今早林锦回来时还气得摔了下门，转移了话题。 　　“被一只叫傅斯年的狗咬了。” 　　林锦说着摸了下嘴唇，然后“咝”地倒抽了口气。 　　“傅斯年……”温乔一边重复着，一边在脑海里搜刮了遍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这是你哪个前任？” 　　“不是前任。”林锦轻咳了一声，闷着声音期期艾艾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人？就是酒吧那个。” 　　含糊不清地交代完身份，林锦咬了下牙，“我今天去君锐控股见习的时候，见到他了。” 　　“他也是学生？”温乔灌了两口感冒药，没太在意。 　　经济学院小学期的见习任务已经开始。温乔是双修学位，除了考试不能缺席，小学期的任务可以二选其一，她自然选了心理，对林锦的进程并不太了解。 　　“不，”林锦抻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他是君锐的总裁。” 　　“咳、咳。”温乔直接被呛到。 　　病怏怏的倦色终于更改，这下她瞬间乐了，在沙发上笑得缩成了一团。 　　“温、乔。” 　　在林锦的死亡凝视下，温乔清了清嗓子，强忍着笑意摆摆手。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说不定他念情分，”温乔一本正经地瞎扯，“你离总裁夫人的位置近了一步。” 　　“情分？”林锦后槽牙咬合，“情分我没感觉到，他对我的敌意我切实地体验到了。” 　　“放宽心。根据我在晋江看文的多年经验，一夜荒唐后不辞而别，然后在一个浪漫的时间地点邂逅。”温乔瞥了眼她微肿的唇，意味深长地啧了声，“相信我，这是爱情，绝美的爱情。” 　　“神他妈的爱情！”林锦冷笑道，“什么样的爱情让他道德扭曲丧失人性，欺负一个无辜学生？道理讲不过我也就算了，居然还——” 　　“还把你的嘴唇亲肿了。”温乔一副早已看穿一切地模样，兴致勃勃地补了一刀。 　　“……” 　　林锦语塞了半晌，然后面无表情地总结道，“反正，我能忍着没给他投-毒，就是个奇迹。” 　　“醒醒，”温乔轻嗤，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就你给人塞‘辛苦费’的骚操作，你没被打死，才是个奇迹。” 　　“你还笑！”林锦捏了捏手指，作势要揍她，“我一个可怜兮兮的学生，差点被一个混蛋奴役成狗，你居然只是笑？太没良心了。” 　　“过分了啊，你上次笑我，我可没有动手。” 　　温乔捂着笑得有些酸的脸颊，躲了躲，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 　　“行，”林锦停住动作，“我决定了，以后跟你结成表姐妹。” 　　“啥意思？”温乔忍住笑。 　　“表面姐妹，不要脸。”林锦抄起一个抱枕丢在她身上，冷哼，“我跟你只剩表姐妹可以做了。” 　　温乔笑骂了她一句，起身去厨房洗杯子。 　　错开了林锦的视线，她眸底的笑意一点一点淡了下来，失落的情绪在侵袭，短暂的愉悦荡然无存。 　　温乔抿了下唇，垂着视线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杯子。 　　药渍顺着水流冲进了下水道。 　　所有的平和都是假象，她根本没办法忽略。 　　- 　　窗外的积雪开始消融。 　　早餐后，温乔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回学院。 　　林锦先她一步出了门，似乎看到了什么，在原地僵持了几秒，匆匆抱着书本离开。 　　“怎么了？” 　　温乔略微诧异，紧随其后出去，而后撞上了一道视线。 　　顾景宸就站在她对面。 　　温乔稍稍怔住，下意识地直接伸手关门。然而房门刚一合拢，就被他抬手挡住。 　　空气似乎寸寸凝结。 　　她跟他僵持了一会儿，到底顺从了自己在力量上的劣势。 　　“我要回学院了。”温乔生硬地说道，“你让让。” 　　她松了手，只是堵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的打算，也不想多说。 　　他没打算让开。 　　温乔咬了下唇，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和口吻，“顾景宸，我都已经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以后会……” 　　顾景宸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明白。” 　　“什么？”温乔没有反应过来。 　　“昨晚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觉得困扰，我愿意尽快接受治疗。”顾景宸平静而轻淡地看着她，“昨晚因为出了点状况，我没赶过来，很抱歉。” 　　其实在决定跟她表白的那一刻，顾景宸就没打算反悔过。尽管意识回拢的一瞬间，记忆再次断片的感觉十分糟糕，他也没想过后退。 　　昨晚被电话吵醒时，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她的口吻里，他能听得出来，事情的经过并不愉快。 　　话说到一半就被她挂断了。 　　但他那个时候回了老宅，一时半刻脱不了身。打了一堆电话她都没接，最后好不容易放出来的号码被再次拉黑。 　　怕她躲着自己，顾景宸索性就在外面等，一直到她出来。 　　温乔稍稍怔住。 　　顾景宸凝视着她的眼眸，清晰地咬着字，“我知道我可能把昨晚搞砸了，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怕你们觉得虐，所以我一口气写到表白。这次成功了，来自甜文作者的求生欲。 　　这章东西可能有点多，属于女主小时候的记忆写完了，男主遇到的变故只多了一部分。后面会揭开。 　　本章评论红包掉落。 第57章 喜欢 　　温乔张了张唇，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 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雪后初晨微冷。 　　寒风贴着脸颊掠过, 寸寸凛冽入骨，留下雪后初融的潮湿气息。 　　没得到回答, 顾景宸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重复到，“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温乔其实怀疑自己没睡醒，或者发烧烧糊涂了, 才能见到他情商突飞猛进的一天。 　　他今天可太会了！ 　　她的沉默让他有些不安, 然而就在这时候, 温乔咬了下唇, 答非所问。 　　“你说我是该掐你一把, 还是掐自己一把？” 　　毫无疑问，她的意思是答应了。 　　好不容易明白一切是虚惊一场, 好不容易惊觉彼此是久别重逢，好不容易知晓相互间钟情钟意……这么长的时间，经历的波折太多，她再也不想生出任何事端了。 　　一切的一切, 恰逢其时。 　　顾景宸忽地勾了勾唇，深邃的桃花眸藏匿在镜片后, 无声地缓住笑意。 　　他伸手轻轻拥住了她。 　　温乔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如果以后，你再敢……” 　　“不会。” 　　似乎瞬间洞悉了她的心思, 顾景宸垂了垂视线，凝眸看向她。他将她鬓角的发丝细致地拨到耳后，温热的吐息透过口罩交织，隔着口罩，他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似的吻。 　　很轻，也很痒。 　　“即使有一天你想离开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深邃的桃花眸沉降着暗色，也许还不尽兴，他勾着她的口罩拉到下巴底，捏住了她的脸颊。 　　温乔向后躲了躲，避开了他附身而下的吻。 　　“我感冒了。” 　　顾景宸无声地笑了笑，勾着她的腰身将人捞回，“那就传染给我吧。” 　　呼吸再次压了下去。 　　- 　　大约应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老话，温乔折腾了好几天才好利索。大病初愈后，她跟顾景宸去靶场玩。 　　红旗飒飒作响，远处的天色是单调的灰色，阴沉而寂寥。寒冬时节的风带着烈性，从低矮的枯草上掠过，顺着衣领袖口见缝插针钻进去，削肌蚀骨。 　　枪-声在靶场上空回荡。 　　回忆起真人CS游戏里被血虐的经历，温乔多少不爽。恋爱后，她以为他会在输赢问题上开窍，结果并没有，她现在还是逃脱不了被秒的下场。 　　每输一局，温乔都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跟顾景宸的脆弱感情即将走到尽头。 　　最后温乔干脆撂下枪，兴致缺缺地在一旁躲清净。她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坐在水泥管上，伸手揪了揪面前的枯草。 　　“都不知道哄我一下，狗男人。” 　　好半天，没听到任何动静的温乔终于忍不住抬起视线，朝着他的方向看了眼。 　　抬眸的瞬间，温乔禁不住皱眉。 　　顾景宸身边不知何时走近了一个女人，虽然温乔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也能认出人来:是近两年来斩遍国内外各大奖项的宋清和。隔着老远，她一颦一笑都透着股妩媚风情，让人移不开眼。 　　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气氛似乎格外愉快。 　　温乔只觉得格外不爽。 　　我日，可以啊。 　　他把她晾在这里，自己在跟漂亮妞儿调-情？ 　　记得去年各大平台上似乎爆料过宋清和只是艺名，具体叫什么她记不清，不过这位国民女神家世煊赫背景深厚。 　　也许两个人只是认识，寒暄几句。 　　温乔一边说服自己按捺住暴躁情绪，一边起了身，从水泥管上跳了下来。 　　走近之后，温乔轻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其他的温乔不了解，但就容貌而言，她确实比传闻中更胜一筹。 　　艳绝无双。 　　温乔将视线挪回顾景宸面上，突然软着声喊他的名字，娇滴滴的语气快酥到骨头里了。 　　“阿宸，忙完了吗？” 　　对面的漂亮女人忽地抬眸，饶有兴味地打量了温乔一眼，神色说不出的怪异。 　　相对于温乔的不解，顾娆倒是一眼看清的状况。她跟顾景宸是叔伯兄妹，看样子是被误会了。 　　顾景宸身形微微一顿，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这算是什么意思？ 　　他是怕她碍着他的好事吗？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阿宸，你怎么突然对人家这么凶嘛。” 　　温乔在心底骂了顾景宸一句，忽略掉他的暗示，当着对方的面踏前一步，柔若无骨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顾景宸深邃的桃花眸沉了沉，隐约上扬的唇角弧度一顿。 　　“你没睡醒？”他压低了声音。 　　温乔扫了眼他面前美人的面色，心说料还不够猛啊，居然没反应。 　　这人的养气功夫真是好得惊人。 　　“阿宸，你昨晚没这么凶的，你也不是这么跟人家保证的。” 　　温乔咬了下唇，佯作抽噎了一声，低下来的声音娇怯，宛若柔弱不能自理。 　　“你昨晚，昨晚……你是不是不想负责啊？” 　　她话音一落，桌面上的手机冷不丁地炸开一道凌厉的声音。 　　“顾景宸！” 　　温乔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肩膀一抖，松开了抱住他的手。 　　我靠，他刚刚在打电话？ 　　开玩笑玩脱了无所谓，但是在长辈面前玩脱了，太令人窒息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的状况，温乔想都不想，抬腿就跑。 　　只是她的念头才刚刚付诸于行动，就被顾景宸拎着后衣领拽了回去。 　　“欸，妈，”顾景宸淡定地捞起电话，“您都听到了，我不是跟您作对，我这不是得对人负责？等过几天我就带人回去。” 　　他母亲最近正热衷于给他安排相亲，他正琢磨怎么把人带回去，这下正好。 　　“你撒手！”温乔压低声音，反手扯了扯，没挣脱开。 　　好半天，他才松了下手劲。只不过没给她逃跑的机会，他勾着她的脖颈将人带进怀里。 　　“乔乔，”顾景宸扣掉了电话，忽地勾了下唇角，“我昨晚把你怎么了？” 　　“……” 　　他未切换人格的时候，从来都是一板一眼喊她温乔。称呼乍一更换，温乔听得毛骨悚然。 　　“我、我开玩笑的。”刚刚报复心得逞的温乔，欲哭无泪地挣了挣，“我真的开玩笑的。” 　　“你放心，我这个人十分负责任，”顾景宸懒懒散散地掀了掀眼皮，“而且我要是不把你带回去，说不定回去就被关禁闭。” 　　“你被关禁闭关我什么事？”温乔柳眉倒竖，从软磨切换到硬泡，“我要举报你非礼。” 　　“搞清楚，”顾景宸不温不凉地睨了她一眼，“我在积极地承担非礼你的责任。” 　　温乔噎了一下。 　　她求助似的看向顾娆，“小姐姐，我路过的，真不是故意搅和你们的，要不你们继续吧？让我继续路过吧。”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娆，小嫂子你好。”顾娆被逗乐了，爱莫能助地后退一步，“那我继续路过，你们随意。” 　　“……” 　　“这么怂？”顾景宸垂眸扫了眼她丰富的神情，无声地笑了笑。 　　“激将法对我没用，”温乔无动于衷地拒绝道，“就刚刚那一段，要是我认了，你打算让你妈妈怎么想我？” 　　太丢人了。 　　顾景宸勾着她脖颈的手，顺势下滑，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跟我回家，我让你赢怎么样？”他吻了吻她的耳垂，低声道。 　　“一局破游戏就想收买我，你在做什么梦？”温乔顺着他的话嫌弃了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你知道我刚刚什么意思？” 　　顾景宸眉梢一挑。 　　“那你还不让着我？”温乔瞬间炸毛，她抄起桌上的东西就要砸他，“你又故意欺负我！” 　　- 　　在靶场玩了一上午，顾景宸出去接电话，温乔坐在他办公室里休息，随手放了段录像。 　　“……陆军战术行动中，可以依据作-战特点和对抗因素，建立科学严谨、综合操作性强的作战体系，进行威胁评估和兵力部署。” 　　清润的声音从耳机里流淌而出，温乔醒了神，略微讶异地看向电脑屏幕。 　　录像中的他站姿端正挺拔、军装笔挺儒雅，和往日不显山不露水的时刻不同，他的嗓音是从容不迫的，整个人就透着股沉稳而自信的范儿。 　　原本她只是无聊放着玩，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段。 　　她很少见到他锋芒毕露的样子，深藏于平和之下的，是他经久不变的内核，清正中藏着钢骨—— 　　就像是荒凉原野上，透着一股劲气的烈风。 　　顾景宸进来的时候，看到温乔正对着电脑出神，她戴着耳机，他并不清楚她在看什么。 　　“在想什么？”他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低眸看了眼。 　　“在看你以前的录像。你大学时的专业不是工商管理？你学的是……”温乔略微讶异地抬眸，“军-事指挥？” 　　“嗯。”顾景宸勾了勾唇，眼角眉梢缓出一抹笑意，“作-战-指挥学，这是我结业期间的答辩录像。” 　　“那完了，我要见异思迁了，”温乔饶有兴致地盯着屏幕，轻笑道，“我现在发现以前的你更吸引我。” 　　“瞎闹。”顾景宸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伸手合上了面前的电脑。 　　温乔看着录像中晃眼的肩章，有些可惜，“你后来怎么退了？” 　　“没兴趣。”顾景宸的笑容淡了淡，“只是想体验一把。” 　　只是想体验一把，他做过的事，有过的信仰，就像他自始至终都还在一样。 　　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聊，他冷不丁地问了句，“你周末的时候，小学期应该结束了吧？” 　　“嗯，”温乔没多想，点了点头，“周五下午应该就不忙了。” 　　“正好，我妈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乔:你又欺负我！ 　　顾景宸:以后绝不会欺负你，除了在…… 　　温乔（面无表情打断）:你闭嘴，顾景宸你闭嘴！床-上想都不要想。 　　顾景宸从善如流地闭嘴。 　　内心OS:其实也可以是浴室、厨房、地板、办公桌、泳池、阳台、野外…… 第58章 喜欢 　　温乔默了几秒。 　　后续来得太快，她连为拒绝找借口的准备都没做好。原本她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提, 没想过这一茬根本没翻篇。 　　顾景宸睨了她一眼, 无声地抬了下眉梢。 　　她这表情，跟咬完牙打算英勇就义、慷慨赴死, 没太大差别了。 　　“不打算说句话？”顾景宸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不去的理由编好了吗，嗯？” 　　“没有。”温乔目光闪了闪，她掰开他的手, 含糊不清地呜咽了声, “你别欺负人。” 　　挣脱后她往旁边一闪。 　　顾景宸就站在她身侧, 斜靠着办公桌, 身姿清瘦挺拔。 　　见他没有别的意思, 温乔才收起防备，心安理得地趴在桌面上, 翻硬盘里其他录像。基本上都是他前些年的日常记录，不过其中有一段绊住了她的视线。 　　是一段空手夺枪的动作。 　　电光火石间，他卡着枪口扭转，然后锁肩、扣肘, 将对方的手臂狠狠一扭，原本抵在他额头上的枪已落入他手中。 　　全程只有短短几秒。 　　几乎是转瞬间, 形势对调。一连串的动作又快又狠，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温乔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伸手扯了扯顾景宸的袖口。 　　“你这个夺枪的动作，难不难学？” 　　顾景宸正翻文件, 闻言后低眸扫了眼，温雅而漫不经心，“不难。” 　　“能教我吗？” 　　清润的眸色混沌了一瞬，顾景宸拢了拢眉梢，费解地对上她期待的视线。 　　“你一小丫头，学这种东西做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学了嘛？”温乔软下声音，摇了摇他的手肘，“那我觉得帅气不可以吗？” 　　顾景宸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长发，“这地方不合适，改天可不可以？” 　　“没事，那里合适。”温乔不吃这一套，伸手往空处一指。 　　“温乔，我觉得——” 　　他的推脱之词刚刚酝酿到唇边，就被温乔敏锐地打断了。 　　“你觉得什么你觉得？你就是不想教我是吧？”温乔瞪了他一眼，抬高了声音，“真的不教我是吧？” 　　也许是好奇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他饶有兴味地抬了下眉。 　　“那行。既然你不教，我也不勉强。”温乔抻了抻唇角，“改天我去俱乐部找个男教练，还要那种年轻的、帅气的、温柔的、不会拒绝我的小哥哥。我要跟他——” 　　顾景宸唇角的弧度一顿，面无表情地撂下了文件。 　　“就教你一遍。” 　　“这还差不多。”温乔朝着他的方向轻巧一扑，钻进他怀里，“我就知道，宸宸你对我最好了。” 　　“嗯，”顾景宸捏着她的后颈拉到一边，微微眯了下眼，“没你温柔听话的小哥哥好。” 　　温乔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过她最擅长见好就收，讨好的话说得格外自然。 　　“我就你一个小哥哥。” 　　也许是被这句话愉悦到了，他也没再计较。 　　“这招你用不到，教你个类似的。”顾景宸略一沉吟，从抽屉内抄出一把匕-首。 　　柄梢刻着铜雕人像，鞘上花纹繁复，两条眼镜蛇交织攀爬在骷髅上，底端恋人拥吻。 　　匕-首藏在鞘内，他递给她，扣着她的手腕将其抵在自己颈上。 　　“你背后挟持我，我教你一遍。” 　　“可以了。”温乔站在了他身后。 　　她话音一落，他突然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侧身锁肩时，就轻而易举地卸掉了她手上的力气。 　　匕-首从她手中掉落的瞬间，他反手捞起。 　　手腕翻转后，光芒反肘而上，冰冷的刀鞘抵在她颈上。 　　几乎是完成的瞬间，顾景宸松开了钳制。 　　“疼不疼？”握着柄端的手捞过她的腰身，他轻轻地揉了揉她的手腕。 　　温乔这才有点理解他为何不愿教:他怕伤到她。 　　“不疼。”她摇了摇头。 　　确实不疼，其实他将力道拿捏得很好，他根本就没敢用几成力。 　　接下来都是温乔在拿他练手。 　　重复了几遍之后，她逐渐摸到门路，男女之间身高和力气有差异，他又教她更改，动作也随之变通了一些。 　　几次之后，她猝不及防地失去重心，跌落在地毯上。 　　怕她磕到，他握住她手肘下端的动作让那股力缓冲了一下，她并没什么感觉。 　　“不来了，”温乔手撑在地板上，缓了缓，有些挫败地吐了口气，“我没力气了。” 　　“你体力不行。”顾景宸好整以暇地睨了她一眼，陈述客观事实，“你平时可以多锻炼。” 　　“……”温乔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现在可以闭嘴。” 　　她赖在地毯上好一会儿，他向她伸出手。 　　“起来，地上脏。” 　　温乔哦了一声，搭上了他的掌心。 　　她才微微一动，麻意掺杂在酸痛的触感里，顺着脚心攀爬到小腿，绵绵密密。 　　“停停停……”温乔倒吸了口气，拧着眉拍开了他的手，“我腿压麻了。” 　　顾景宸身形一顿，收回了手。他垂眸看着她微蹙的眉尖。 　　“要我抱你吗？” 　　温乔讶异地抬眸，若有所思地盯了顾景宸几秒。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说来也怪，似乎从表白开始，他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突然开窍了。 　　她朝他勾了勾手。 　　在她附身的一瞬，温乔突然勾住了他的脖颈，轻轻一跳，像考拉一样攀在他身上。 　　顾景宸伸手扶住了她的后背。 　　“要。”温乔将脸埋在他的肩上，轻声笑了笑，“要你抱我。” 　　而后她抬眸看向他，仰了仰脸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下巴。 　　顾景宸的喉结微滚，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漆黑的瞳仁依旧平静无波。 　　“怎么了？”温乔眨了下眼。 　　“没怎么。” 　　顾景宸突然锁住她的腰身，手上一带，将来不及反应的她抱到了桌面上。 　　他抱起她。 　　身体的悬空让温乔条件反射地搂紧了他的脖颈，攀附在他身上绞紧。桌面上的东西被推开了，有些文件被扫落在地上，纷纷扬扬。 　　从文件夹里散落出来的A4纸，慢悠悠地跌落在脚边。 　　“欸，你做什么？”温乔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上半身绷得笔直。 　　袖扣被丢在一侧，顾景宸半敛着视线，修长的手指勾着领结扯松，没有搭腔。 　　温乔轻咳了声，心虚地从他面上挪开了视线。 　　他这动作可太欲了。 　　不过胡思乱想只持续了片刻，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盘旋在她心底，温乔浑身僵了僵。 　　“等等。”她迟疑地看向他，“你不会是想在办公室吧？” 　　顾景宸眉梢一抬。 　　“不行不行不行。”温乔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慌乱得有些结巴了，“这里太、太不合适了。” 　　顾景宸的视线掠过她僵直的肩颈和微张的红唇，莫名被她愉悦到。 　　她想哪儿去了？ 　　有逗弄的成分在，顾景宸一手撑在她身侧，拨开了她脸颊上细碎的发丝。他停留在她耳垂后的指腹，顺着她的面颊轮廓轻轻扫过，直到下巴底。 　　“怎么不行？” 　　他勾了勾唇，低哑的嗓音带着沙沙的颗粒感。 　　“我……”温乔缩了下肩膀，绞尽脑汁地编借口，压低了的声音细弱蚊蝇，“我现在身上都是汗，很脏的。” 　　顾景宸忽地笑了，压了压嗓音。 　　“我不介意。” 　　他钳制着她的下巴，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唇齿相碰。 　　原本他没想做什么，只想就近接个吻，念头也只有短短一瞬。 　　不过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暧昧和温情让人心生荡漾，快意埋在了煎熬里，像是触觉上的凌迟。 　　兴致几乎汹涌而来。 　　温乔睫毛一颤，闭上了眼睛。 　　他的眸色很深，手下的动作分明在引她情动。当他的指尖隔着布料细数她的骨节时，她细微的战栗。 　　分开的片刻，他的吻从唇畔落向锁骨。凉意侵袭肩头时，她微喘着气，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我不要在这儿。” 　　“嗯？”似乎反应了几秒，他微微一顿，低哑的嗓音勾着点漫不经心地意味。 　　就在她踌躇这问题怎么回答时，他应了一声“好”，一手扣着她的腰身，一手捞起她的腿弯，朝休息室迈了过去。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割破了一室的旖旎，瞬间叫停了所有的温情。 　　不过也只有这三下。 　　也许外面的人警觉到自己来的不合时宜，敲门声骤然停息。 　　要命。 　　温乔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她几乎瞬间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捞过沙发上的外套，盖住了脸颊。 　　“乔乔？” 　　在关键时刻被骤然叫停的滋味十分不好，顾景宸心底仿佛压着一团火，往唇舌之上灼烧，喉管里都干涩难耐。 　　不尽兴，也不痛快。 　　他的眸色暗了暗，平静得不像话，也沉郁得骇人。 　　温乔没吭声，外套遮挡下，她懊恼地捂了捂脸，灼烫感从脸颊烧到耳垂。 　　“不打算理我了？” 　　身侧的沙发突然下陷了几寸。 　　清冽的冷香压下来时，她感觉到他往自己的方向倾身。 　　顾景宸将她被扯下的肩带和衣领拢了回来，微凉的手指却不自主地在她颈肩的咬-痕上一顿。 　　他微微眯了下眼，指腹压着绯红色的痕迹碾过。 　　温乔肩膀一抖，无声地倒吸了口气。 　　她以前可真没看出来他有这么变-态的潜质。 　　“我自己来，自己来。”温乔拢着外套，受惊似的往后躲了躲。她隔着衣服推开他，催他赶紧走，“你快去忙吧。” 　　顾景宸无声地勾唇，唇角微微带出笑意来。他半垂着视线，拇指从唇上碾过，眉间的阴翳散了不少。 　　起身时，温乔的声音隔着衣服，闷闷地穿了出来。 　　“你整理下衣服再出去。” 　　她话音一落，隔着衣服，听着外面的声响和沉闷的脚步声。 　　温乔的肩膀又往下缩了缩。 　　办公室内的氛围蓦地变得微妙。 　　办公室外的氛围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顾景宸手底下的人并不是没有眼力劲儿，行程安排是早就做好的，安排会议的秘书先前不在，没注意到房间内有人。而事先嘱咐不要进去找死的特助，不过在其他事务上分神了会儿，秘书就把门敲开了。 　　“我靠。”特助爆了句粗口。 　　〔凉了。〕 　　〔完了。〕 　　〔你死了。〕 　　助理和秘书的私群里，一群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幸灾乐祸地刷了满屏。 　　〔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敲门的秘书附上生无可恋的表情包。 　　〔不，年底了。〕有人幽幽地提醒，〔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该考虑一下年终奖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底下又是一片哀嚎。 　　- 　　微妙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将她送回家。 　　傍暮时分的天色绮丽。 　　冬季森寒的风声穿过，橘黄、绯红、降紫层层沉积在天边，温吞的夕阳下挪。 　　顾景宸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倾身，替她解开安全带。 　　温乔偷瞄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景宸屈起指骨，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想跟我回去睡？” 　　温乔“咝”地啧了声，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瞎说什么呐！” 　　纠结了一会儿措辞，她蛮认真地侧脸看向他。 　　“你会不会很介意我没答应啊？”温乔声音低了低，“我其实很想答应的，就是、就是有点怵。” 　　顾景宸无声一哂。 　　“不会。”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深邃的桃花眸沉降着暗色，温柔顷刻穿透了镜片，“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心脏被这四个字戳到，温乔捂了下胸口，然后手指对着他，捏出一个小小的心形。 　　“送给你。” 　　“嗯？”顾景宸视线顿住。 　　“比心啊。”温乔又对着他比划了一下心形，朝着他的方向推了推手，“把我的小心心送给你。” 　　顾景宸眸色沉了沉。 　　他突然捉住了她比心的手，捏着她的指尖将人往身前一带。他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握住她。 　　十指相扣的瞬间，温乔跌进了他怀里。 　　顾景宸箍住了她的腰身，下巴担在她的头顶，嗓音低缓而清润。 　　“我收下了。” 　　也许是暮色相衬，一切都染上了朦胧而暧昧的氛围。 　　- 　　温乔趴在阳台的围栏上，旁边的热可可升腾着热气。她捂了捂脸颊，总觉得傻乐的模样有些蠢，她又捏着唇角的弧度拉平。 　　不行，还是想笑。 　　温乔的唇角再次翘了起来。 　　外面有些冷，寒意丝丝缕缕侵袭。她端起猫爪杯，正预备回房间，楼下停下一辆车。 　　温乔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然后不由自主地顿住。 　　从副驾驶座下来的是林锦，车内似乎坐着一个男人。可惜夜色已浓，从她的角度，根本看不清脸。 　　但她能看得出，两人似乎并不愉快。 　　年轻人从车上下来，扣住了林锦的手腕。林锦烦躁地甩了甩，没挣脱，转脸就没好气的低声骂了一句。 　　“神经病啊你！” 　　就这动静，温乔在楼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温乔往日并不热衷于这些，不过闺蜜的八卦必须一次不落。 　　她轻轻啜了一小口热可可，饶有兴味地趴在楼上，观赏这出八点档狗血剧。 　　“来啊，上啊，抽他一耳光！” 　　“不然我就按头了哦。” 　　温乔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动作，按捺住自己兴奋而满足的八卦心情，小声地瞎扯。 　　脑补不过一会儿，温乔突然怔住，因为讶异而微微张唇。 　　林锦果然如她所料，朝着对面的年轻人一巴掌扫过去。 　　“我靠靠靠靠……” 　　让温乔惊诧的不是林锦打人的动作，巴掌也没落在对方脸上—— 　　男人眼疾手快地钳制住了林锦落下的手，他扣着她的手腕翻上去，将人抵在了车门上。 　　他们吻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车呢？车呢！ 　　我:我女鹅才刚刚谈恋爱，妈妈不允许他们开车！！！！ 　　朋友（无动于衷）:说实话。 　　我:宸哥是我的，只能我睡，谢谢。 　　要是以后可以的话，我们会有福利的。 　　顺便，喜欢主人格也好，副人格也好，大家都不用担心，我们不用做选择，这是一个人！！！虽然现在各自有独立的思维，他们会有相通之处，以后会融合。 　　—————————————— 第59章 喜欢 　　这一幕真是邪乎得紧。 　　毕竟昨天早上林锦还指着一盆仙人球，臆想成傅斯年破口大骂, 号称自己在批-斗阶-级-敌人, 并且坚持“两个毫不动摇”:毫不动摇地往死里骂他，毫不动摇地煽动所有人一起骂他。 　　结果他们今天就搞在了一起。 　　“现在的年轻人呐！” 　　温乔啧啧称奇, 边摇头叹息，边划开了手机摄像头。 　　偷拍的念头才刚刚付诸于行动，楼下的男人似有所察，身形一晃, 挡住了怀里的林锦。 　　他朝着阳台的方向冷冷地望了一眼。 　　温乔嗖地缩了回去。 　　因为他片刻的抽身, 林锦成功的挣脱开, 然后一整场的缠绵悱恻, 以林锦一个干脆利落的巴掌作结。 　　“啧, 看着都疼啊，”温乔从手机屏幕里看着楼下, 悄悄探出头来，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是个狠人。” 　　结果那个叫傅斯年的男人非但没生气，还慢条斯理的拉开车门, 将一束花硬塞到林锦怀里，而后扬长而去。 　　“……真够执着的, ”温乔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是个浪爽。” 　　心满意足地围观完八点档，温乔选中刚刚录下的视频，发送微信, 对话框配字: 　　〔乔乔都没有小花花，乔乔今天是个小柠檬精。〕 　　结果好戏还没看成，她先手误发错了人。 　　她发给了顾景宸。 　　惊觉如果被林锦知道了，自己可能会被打死，温乔手一抖，觉得有必要抢救一下自己。 　　可惜对话可以撤，视频撤回不了。 　　不过这两人并没什么交集，温乔也不怕事情会败露。她心虚的吐了下舌尖，补了一句解释，然后就当作无事发生。 　　〔不好意思，我发错人了。〕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十分醒目，不过好半晌，都没有任何消息回复。 　　- 　　车子驶往政德园。 　　顾景宸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他扫了眼，眉梢微微一抬。 　　跟他的气定神闲不同，副驾驶座上的特助想到过会儿可能出现的血雨腥风，就如坐针毡。 　　特助迟疑了片刻，欲言又止了半晌，掂量着他的心情说道，“太太这会儿在政德园等您，您一会儿可千万别……” 　　“你一会儿去订一车花。”顾景宸冷不防地打断他。 　　“柠檬精”是什么意思，顾景宸其实没看懂，但是前面那句“没有花”，他看明白了。 　　“啊？”特助懵了几秒，全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正要搭腔，司机突然踩了刹车。 　　一记重刹后身体狠狠向前倾去，惯性带来的挫顿感强烈，震得五脏六腑难受。 　　“怎么回事？”特助质问了一句，扭头去看自家老板，“您没事吧？” 　　其实并非司机的过错，是有人冲出来拦车。 　　看清挡在车前的人影，特助脸色都变了，暗暗叫苦不迭。 　　坏了。 　　真够点背的，怕什么来什么。这要是出什么幺蛾子，他就是被殃及的池鱼，跑都没地儿跑。 　　从后视镜内，他看到了顾景宸眸色沉了沉。 　　“老板！”特助叫住了他，在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太太恐怕不会乐意看您插手，您要是管了，又该……” 　　顾景宸突然抬眸，冷淡地晃了他一眼。 　　他并没言语，不过藏匿在镜片后的桃花眸寡淡而沉郁，阴冷的感觉瞬间穿透了温和的表象。 　　特助愣了一下，声音卡在了喉管里。 　　今晚怕是不安生了。 　　- 　　等出了政德园，夜色已深。 　　“你站住！” 　　顾景宸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他顺着那声低呵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妈。” 　　“原来你头脑没昏，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叶瑛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知不知道，刚刚在你爷爷面前，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 　　机要秘书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拉开车门，暗地里朝着顾景宸打了个手势，提醒他千万别在这种时候犯浑。 　　“我之前是怎么告诉你的？我说过不要你插手这些不相干的，你全当耳旁风了？” 　　叶瑛凌厉的视线往顾景宸面上一扫，极力克制着怒气，试图平和地交流。 　　“你平时想怎么继续折腾，我都不管，但你在老爷子面前给我放聪明点。今天的事不是你该管的。” 　　“什么算是不该管的事？”顾景宸略带嘲讽地扯了下唇角，反问了一句，“孟叔家的事吗？” 　　“他算你哪门子的叔叔？”叶瑛的脸色很不好看，“顾孟玮和他儿子仗着一点情分，从未安分过，这些年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在念情分了。如果不是留着点愧意，你以为我会留到现在处理？” 　　“我知道。”顾景宸垂了垂视线，眸色寡淡至极，“不过您也不用把人逼到下跪，跪着求我高抬贵手的份上。而且您所谓的一点情分——” 　　他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 　　“十三年前换回了您儿子的一条命。” 　　顾孟玮一支属于顾家旁系，原本有两个儿子，在十三年前，大儿子无辜牵扯进原本冲着他来的那起绑架案，为了救他，成了牺牲品。 　　所以即使知道如今的事是罪有应得，即使他看得出来下午婶子声泪俱下的说辞，带着演戏的成分，他还是无法漠视。 　　到底不想去计较，他没办法毫无愧疚地面对这家人。 　　“你在指责我太赶尽杀绝了吗？”叶瑛皱了皱眉，脸色沉了下来。 　　顾景宸没搭腔，清冷的眉眼藏在浓重的夜色里。 　　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秘书在一旁胆战心惊，但这种时候打圆场，无异于往枪口上撞。他只能一个劲儿给顾景宸递眼色，就差上前卡着人脖子教人说话了。 　　平日里顾景宸算得上四九城内二世祖堆里脾性最好的，也最让人省心。他实在想不通这位祖宗今天是怎么了，是想不开，还是没注意，非要逆着来。 　　他这不是上赶着挨枪子吗？ 　　从某种意义而言，沉默就等同于默认，也无声无息地往这把火上浇了油。 　　“你现在的脾气随谁？随我啊？” 　　“我是因为谁变成这样，您比我清楚。”顾景宸敛了敛视线，咬字清晰地蹦出几句，“您偏偏选在现在处理，连带没有参与的人都不放过，到底是不是因为顾孟玮一支拥护我哥，您比我更清楚。” 　　先前一直在给顾景宸使眼色的秘书和特助，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对方视线里看出了同病相怜和一点……绝望。 　　“砰——” 　　车门猛然被砸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叶瑛这下是真的火了。 　　“好啊，真好啊，我养的儿子，还真是好本事。”她气极反笑，“如果不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以为我愿意耳提面命？” 　　“我知道。”顾景宸的眸色和嗓音都平静得不像话，“当初该死的人是我。”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了。 　　叶瑛阖了下眼。 　　有什么东西擦着顾景宸的侧脸扫过去，“砰”地一声砸在他身后的树上。 　　“夫人，这里是风口，太冷了。”秘书被吓得不轻，上前一步，重新拉开了门，“而且人来人往，不如回去再……” 　　叶瑛火气分明压不下去，肩膀都被气得发抖，但她似乎被哽住了，硬是没有继续说什么，钻进了车里。 　　车子扬长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长久的沉寂过后，秘书才敢开口。 　　“夫人，您放宽心，少爷就是认死理。他不是故意惹您不高兴，”秘书劝解道，“早晚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良苦用心？”叶瑛蓦地睁开了眼，冷笑了一声，“他一心一意地偏着顾孟玮，偏着顾珩，偏着顾淮之，我这个母亲在他眼里可不是用心良苦，是机关算尽。” 　　在顾家的一众小辈里，甚至四九城同辈中，她这个儿子都算得上佼佼者。可惜性子太执拗，顾老爷子现在唯独偏着顾淮之，对他最为看重。 　　可惜她这个儿子，心思不知道放在了哪里，既不着急，也不在乎。 　　秘书听得心惊肉跳，没敢多言。 　　- 　　林锦进来的时候，温乔压根没注意。她悄无声息地凑过去，在温乔背后幽幽地开口，“小乔乔——” 　　“我靠，”温乔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浑身僵直得站好，“你想干嘛？” 　　“锦锦在守株待你。”林锦冷冷地开口，“把东西交出来。” 　　温乔目光闪了闪，清清嗓子，学着赵老师的口吻，声情并茂地开腔，“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动物们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你什么毛病？”林锦嫌弃地咦了一声，肩膀抖了抖。 　　“大地苏醒，万物求偶，看——”温乔突然拔高了声音，表情格外意味深长地摇了摇手机，“你是不是说这个？” 　　毫无疑问，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刚刚那段现场直播。 　　林锦翻了个白眼，捏了捏手指，“说吧，不交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挨打？” 　　“我这是为你好。”温乔往后躲了躲，“等你们在一起了，这就是珍贵的资料和纪念。” 　　“呸！”林锦五官皱在了一起，咬牙切齿道，“我就算是死，就算是孤独终老了，从君锐顶楼跳下去，我也看不上这个垃圾。” 　　“你有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温乔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这台词我好像用过了，就是我以前发誓死都不跟顾景宸在一起的时候。” 　　“……” 　　温乔一本正经地牵起林锦的手，满脸关爱地盯着她，“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我觉得你要重蹈我的覆辙。” 　　林锦面无表情地一指门口方向，“门在那边，滚！” 　　“别紧张啊，就你们俩一日千里的发展速度，你们今晚那什么我也不会震惊的，”温乔暗示性地眨眨眼，慢悠悠地说，“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我能理解。” 　　林锦正要抄东西揍她，眼尖地瞄到她颈间，“是啊，年轻人，血气方刚，同处一室就容易擦枪走火……” 　　预感到林锦会越说越离谱，温乔先下手为强，“闭嘴，我这是正当谈恋爱！” 　　“正当谈恋爱你脸红什么劲儿？”林锦啧了声。 　　“我是为某人的激情现场直播丢脸！”温乔瞪了她一眼，理直气壮的说道。 　　恍惚间她还记得十指交错的双手、灼热滚烫的呼吸、急促低沉的微-喘，以及他进犯过后，肌肤上覆盖的薄汗。 　　温乔以一声轻咳掩饰自己的心虚。 　　“好啊，你就是想挨揍！”林锦啪地拍了下桌面，朝她扑过去。 　　嬉闹持续了好一会儿，两人泡完澡后瘫在沙发上闲聊。温乔正竖着耳朵等着听八卦，一阵门铃声传来。 　　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温乔和林锦一起下楼。 　　“温小姐，这是顾先生送您的礼物，请您签收。”来人客客气气地欠身，笑吟吟地让开身，“祝您今夜好梦。” 　　他一侧身，所谓的礼物映入眼帘。 　　是一辆超跑。 　　“我靠，送小玩意儿已经不够你们表达爱意了吗？”林锦愕然。 　　温乔同样有些错愕，她实在理解不过来顾景宸今晚是如何心血来潮，才会闹这么一出。 　　不过她面上十分淡定，签收了东西，又听了一段乱七八糟的话。 　　“虽然车是好车，但我觉得有必要吐槽一下教授的品味和审美，”林锦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要送女孩子这款啊？老款的GRANTURISMO都比它好看。” 　　来人将签单收好，还是没走的意思，只是笑道，“温小姐，后备箱里还有送您的东西。” 　　后备箱缓缓升起。 　　温乔扫了一眼，稍稍怔住。 　　入目是塞满了一整个后备箱新鲜花束，黑纱覆盖在灼灼红色上，娇嫩的花瓣间还坠着晶莹的露珠。纯白色的珍珠零零落落的散在黑纱上，吊坠其间。其间躺在一张小巧的卡片: 　　“年后愿意陪我去看极光吗？作为回报，我可以送你一块花田。” 　　“真是货比货得扔，某些人跟教授一比，弱爆了。”林锦叹道，“我酸死了。” 　　温乔睫毛颤了颤。 　　今晚错发给顾景宸的消息，她其实只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料到他竟然放在了心上。 　　温乔其实十分开心，但她将尖叫声压抑在喉管里，淡定而且装逼的说了句，“也还好吧。” 　　她心跳得飞快。 　　某一瞬间她甚至想把自己的小心脏拎出来，问一问它:跳这么快做什么？ 　　减肥吗？ 　　一旁的林锦刚发现了一个新问题，没注意到她的骚操作，所以难得没堵她的话。 　　“我看明白了！我知道他为什么送这一款了，”林锦一拍大腿，无比激动地看向温乔，“这个型号的车，后备箱容量大一点。” 　　温乔也看明白了。 　　可能，顾景宸只是为了送花，才顺带送辆车。 　　古有买椟还珠，今有……送花买车。 　　作者有话要说：　　林锦:小声bb一句，其实大卡车容量更大（doge） 　　—————— ———— 　　■正文中副CP只为主CP服务，推动情节，不过会在番外里写。 　　顺带一提，我发现副CP名字都好起，《改邪归我》里的“姜糖”，这里的“锦年”。宸宸和乔妹我只能想到应援口号，“温顾知心”。 　　■最近结课，马上步入期末考试周，前几天论文和专业选修考太多了，熬夜熬得担心猝死，所以迟了这么久。不过别担心我弃文，我有强迫症，后面还有至少三个名场面，不写完了我会一直想。只要开文一定对追文的、对文章、还有自己负责。如果没好好完结，我都会浑身难受。 　　我先去写论文，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 第60章 喜欢 　　温乔突然朝着林锦凑过去，对准她的胳膊, 顺手就是一下。 　　“你干嘛？”林锦有些懵。 　　林锦刚刚正沉浸在柠檬精营业中, 没有丝毫防备，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拍得反应不过来。 　　“没事, ”温乔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玫瑰，喃喃道，“我就是想确定一下，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做梦。” 　　“……” 　　“你不知道, 我跟顾景宸谈恋爱前, 一直觉得他是个直男, 还是那种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开窍的钢铁直男。”温乔纤丽的眸子眨了眨, 煞有介事地强调了一遍, “所以他现在这么会撩，不是很不科学吗？” 　　“哈？” 　　林锦看温乔跟看神经病似的, 十分错愕且难以置信。 　　“我认真的，我现在都怀疑他被人夺舍了。” 　　“我日，你修仙文看多了？”林锦唇角抖了抖，在暴走的边缘试探, “麻烦您下次怀疑的时候，对准自己下手好嘛？” 　　“作为姐妹, 理解一下，”温乔不胜娇羞地捂了捂心口，“我现在也是需要定心剂的嘛。” 　　“我看你需要一顿毒打。”林锦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嬉闹间，工作人员在一旁委婉的问询东西归置问题。林锦看了眼几乎要眼冒小桃心的温乔, 摇了摇头，“算了，跟我来吧，别理那傻子。” 　　温乔也没客气。 　　她自个儿靠在一旁，输入框内的消息打了又改，略微想了想，最后编辑了自认为热情又不失矜持的一条。 　　〔谢谢你的花，乔乔明天可以请你吃饭鸭TvT。〕 　　顾景宸的反应比想象之中要快，隔了不到半分钟，回复弹了出来。 　　〔饭鸭是什么菜？〕 　　〔为什么不是现在？〕 　　温乔纤眉微挑，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讶异地“咦”了声。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不过比起纠正他“饭鸭”不是一道菜，只是后缀了一个语气词，她更想质疑一下: 　　后一句是他台词吗？ 　　〔你喝酒了，还是被盗号了？〕 　　〔你居然要吃宵夜，你不应该制止我吗？不是一直强调养生吗，老干部？〕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怀疑有理有据，温乔噼里啪啦打下一大段话，细数他之前的“过分”行为。 　　〔你看啊，我平时吃个冰激淋、玩个泡泡机你都能话唠上身，科普半天危害，你是会允许我吃宵夜的人吗？〕 　　消息发出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复。 　　温乔看着对话框上方不断闪现“对方正在输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回应。她有些费解，歪了下脑袋问询他。 　　〔……你现在，该不会真在输入吃宵夜的一千字危害吧？〕 　　〔不是。我去接你。〕 　　他言简意赅。 　　温乔盯着几个字，脑补了一遍顾景宸打字打到一半，因为被她猜中而全部删除的模样，莫名觉得鬼畜。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调侃他，新的两行字飞快地弹了出来。 　　〔偶尔一次，没关系。〕 　　〔反正是和你。〕 　　温乔的手指稍稍顿住。 　　路灯的光线在地面勾出一块，有细微的尘埃在冷风中浮动，她周身笼罩着毛茸茸的光圈。 　　温乔垂了垂视线，长长的睫毛在干净的面颊上落下鸦青色的阴影，她的唇角无声地翘了翘。 　　“好呀。” 　　她轻声应了句，尾音里勾着微不可查的笑意，散入空气里。 　　- 　　今夜原定的烛光晚餐，因为温乔的一力推荐改了地点。 　　其实确定关系后，两人并没刻意走过约会的形式，所以基本上都随温乔高兴。地点在公园附近的一家公馆内，主打菜是小龙虾。虽然它的味道未必是最正宗的，但是它的服务有一个妙处: 　　餐点端上来之前都是处理过的，包括小龙虾，是侍者用工具细致剥好的，全程不需要客人动手。 　　简而言之，懒人必备。 　　先上的是餐前小菜和红酒。邻桌也是一对情侣，正上演肉麻戏份进行时。温乔扫了一眼，突然动了念头。 　　她下巴担在交错的双手上，“你要不要尝一下，我特别喜欢这道小吃。”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见他并不接受，温乔叉起一小块甜点，朝着他的唇边凑了一下，“真的不尝尝看？很好吃的。” 　　顾景宸懒洋洋地睨了她一眼，还保持着端正的姿势，一言未发，也一动不动。 　　他没回应，她也没放弃。 　　“就一小口。”温乔还僵持着喂他甜点的动作，看着有些执拗，似乎他若是不肯尝，她就誓不罢休。 　　大约是耐不住她磨，他无可奈何地勾了下唇角，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倾身，看上去是要顺着她的意思来。 　　然而温乔突然往回缩了下手。 　　顾景宸猝不及防地咬空，掌心还搭在桌面上，身影僵住。 　　漂亮的桃花眼隐在镜片后，他眸色沉了沉。 　　温乔已经在对面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不是，你骨气呢？我还以为你真觉得这行为不得体，”温乔盯着他，笑得花枝乱颤，“原来一直以来，你是在假正经啊。” 　　他微微地眯了下眼，不温不凉地看着她。 　　良久，意识到他的死亡凝视，温乔终于有所收敛，尽管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 　　“不跟你闹了，吃菜吃菜。”温乔轻咳了一声，心虚地埋头，重新叉起一块甜点。 　　她刚一挪动，他突然握住了她。 　　顾景宸裹着她的手背，迫使她更改了方向，拇指上的薄茧，轻轻碾过她的掌心外侧。然后他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低下头，咬住了甜点。 　　温乔睫毛微微一颤。 　　明明动作做得色气至极，偏偏他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就像是真在品尝一样。 　　松开她时，他只轻淡地撂下一句。 　　“还可以。” 　　温乔蹭地缩回了手。 　　对面传来一声无情低笑。 　　“平时伶牙俐齿，关键时刻只会装死。”顾景宸眉梢微微一抬，“你这么不禁逗？” 　　“顾景宸，你闭嘴，”温乔瞪了他一眼，“你快点闭嘴吧你。” 　　尽管不想承认，她刚刚确实满脑子都是他微滚的喉结和漂亮的下颌线，还有沉缓到抓耳的嗓音。 　　温乔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酒，掩饰内心的窘迫和气恼。 　　“这酒后劲儿大，别喝太多。”顾景宸半笑不笑地睨她，“不然过会儿我不一定送你回去。” 　　“谁要你送我回去。”温乔轻嗤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我要跟你回家。” 　　顾景宸拢一拢眉梢，忽地笑了，视线虚虚淡淡地扫向她手中的酒杯。 　　“一口就醉？你还知道自个儿在说什么吗？” 　　显而易见，他并没把她的话当真，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知道啊。”温乔不太在意地点点头，一手撑着下巴，“可我不放心你。” 　　“你真喝醉了？”顾景宸冰凉的指尖贴上她的脸颊，眸色暗了暗，“我能有什么不放心？” 　　“就是不放心，因为——”温乔也没躲开他的碰触，只是蛮认真地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因为你今天不高兴。” 　　顾景宸的身形微微一顿。 　　如果刚刚只是怀疑，她现在可以确定了。情绪是种奇妙的东西，明明他没有任何表示，但就像是能传染一样，她还是能真切地感觉到。 　　“因为你不高兴，”温乔软绵绵地凑前了一点，“所以我要陪着你。” 　　她微仰着脸颊，弯翘的睫毛无声一眨，泛着水光的瞳仁明亮，晃出两个小小的光点。 　　顾景宸心底微动。 　　粗砺的薄茧在她颈间一顿，他的眸色深了深，漂亮的桃花眸沉降着暗色，像是藏着汹涌的暗潮。 　　“你还真不怕我把你怎么着。” 　　“是不怕啊。”温乔舔了下唇角，细声细气地笑，“我生理期，这几天不方便，就算有心也无力呀。” 　　顾景宸抬眼，眸色淡寂。 　　“你要是真有心，你全身上下，今晚我都能试一次。” 　　他像是在开玩笑，也像是在纯粹叙述事实。 　　“……” 　　温乔这下终于不折腾了，默默地低头吃饭，埋着脑袋拉低存在感。 　　她现在确认了，他确实特有斯文败类的潜质。以前他可能是碍着关系，才保持着温润如玉的假象。 　　现在好了，他不仅不加掩饰，还他妈变本加厉了，甚至毫无心理负担地放飞自我了。 　　- 　　一来一回的折腾，到了住处，时间确实不早了。温乔作息十分规律，基本到点了就犯困，下车时还拉着自己的衣领，轻轻地嗅了嗅。 　　“我要洗澡，”温乔皱了皱眉，“好难闻啊，都是小龙虾的味儿。” 　　顾景宸温声应了句。 　　见她还赖在副驾驶座上不挪动，也不知道这小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顾景宸眉梢微抬。 　　“不是要洗澡吗，不下来了？” 　　“乔乔动不了了。”借着困顿感和一点酒精上头的醉意，温乔往后缩了缩。 　　她猜他可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就是不怎么愿意动。 　　顾景宸算不上多好的耐性，不过他根本没再催促，只是一伸手，将她从副驾上捞起来。 　　他一路把人抱了回去。 　　特助刚放下文件出来，正巧迎面撞上。 　　“顾总，我……我来送您要的文件。”他被眼前一幕炸得不轻，一时之间有些懵，察言观色的本事和随机应变的能力瞬间统统作废。 　　话一出口，特助就被自己蠢得想要咬舌自尽。这种时候还打什么招呼，简直是智商欠税，把自己降到毫无存在感才是上策。 　　顾景宸微微颔首，也没介意，从他身边迈了过去。 　　温乔没料到刚巧撞到人，这下她彻底清醒了。 　　“你快把我放下来。”温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嘀咕了一句。 　　“人都走了，你还怕什么？”顾景宸疏疏懒懒地垂眸。 　　“丢脸死了。”温乔脑袋从他肩上一歪，脸埋在他怀里继续装死。 　　困意随着刚刚那股撒娇作腾的劲儿，瞬间消散，直到洗完澡，她都清醒得很。 　　温乔胡乱套了件衬衫，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下意识地按照自己的习惯去翻吹风机，而后想起来应该问问他。 　　她刚一起身，床头柜上的耳坠被扫到了抽屉的缝隙里。 　　温乔弯下腰来去找，拉开抽屉的瞬间微微怔住—— 　　抽屉里散落着几个白色药瓶，贴着一圈外文的标签。 　　并非是治疗双重人格的药物。 　　迄今为止，医学界并未研究出高效的治疗药物，医生开的药基本都是用于稳定精神、镇定情绪，或者缓解其他症状。在药物疗效微乎其微的情况下，真正能够缓解双重人格是心理干预，甚至催眠。 　　简单来说，药物其实可有可无。 　　但让温乔担心的是，解离性人格障碍时常伴随边缘型人格障碍的发生。 　　她才刚辨认出一瓶“五氟利多片”，精神稳定性的药物，还没来得及细看其他，便听到外面有动静。 　　“怎么站在这里发呆？”门是虚掩着的，顾景宸敲了敲。 　　温乔不动声色地推上了抽屉，来不及放回的药瓶攥在手心，藏在了身后。 　　“没什么。” 　　顾景宸抽走她手中的毛巾，擦了擦她发梢挂着的水珠，动作轻得温柔至极。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微微一顿，短暂的停留之后，不动声色地挪开。大约是量仗着有“免死金牌”，她就套了件衬衫，修长的双腿曲线优美，窈窕玲珑的身段在衬衫内若隐若现。 　　燥意无声无息地往上燎。 　　顾景宸蓦地将手中的毛巾往床上一撂，微微倾下-身来，勾着她的腰身带进怀里。 　　不过温乔没意识到，她现在全然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顾景宸。”她偏了偏头，微微躲开他落在颈间的吻。 　　“嗯？” 　　“你……”像是在犹豫措辞，温乔迟疑了一瞬，“你最近还好吗？” 　　顾景宸微微一顿，突然相通了她反常的缘故。 　　“我没事。”他缓缓地应了一句。 　　温乔大约不怎么信，没吭声。 　　她只是不确定。 　　其实他的症状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第一次到第二次的间隔来看，也许十多年都不会再出现。但是从他们重新产生交集以来，他切换人格的频率明显频繁了。 　　在心理学上，出现解离性人格障碍后，心理医生甚至不建议为副人格取名字，就是怕无意间触发副人格。 　　所以，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共同的经历和记忆，让他产生了困扰。 　　“我不想离开你，顾景宸，”温乔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吸了口气，“但是我，一点都不想带给你麻烦。所以我——” 　　“你不是麻烦，温乔。”怕她说出别的什么，顾景宸冷声打断他，眸色随着嗓音沉了下来，“我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想过放弃。从你答应我开始，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反悔。” 　　他从她肩颈间抽身，看到她微红的眼，稍稍怔住。 　　“我真的没事，乔乔。”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嗓音不可抑制地软了下来。 　　锁住她腰身的手突然上移，攥住了她背在身后的手腕，顾景宸从她手心中抽走药瓶。 　　“如果你是担心这些，这都是好几年前试过的药，已经过期了。” 　　确实过期了。 　　两年前，在猎场上他被藏獒袭击，千钧一发之际，他出现了第二次记忆断片。当时事情闹得离谱，他意识到了副人格的存在，才开过这么多药。 　　平时虽然有按时来打扫房间的阿姨，但是她应该不太敢乱动抽屉里的东西，所以在他忘记之后，一直放到现在，也没被清理掉。 　　“别瞎想，”顾景宸的嗓音沉而缓，“我以前也不需要这些，后来也没管，就是嫌麻烦。” 　　在猎场之后，很久都没有后续，也没有任何伴随症状。 　　简单而言，他基本没什么困扰，所以也没动过。 　　“嗯。”温乔闷声应了一句。 　　她垂着视线，委屈的样子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 　　顾景宸莫名其妙地被这个想法愉悦到，也真的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温乔无意间扫到，“咝”地倒吸了口气，一把推开他，“我为你担心，你就只是想笑？” 　　“没有。”他收敛了神色，嗓音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你还笑？”温乔瞪了他一眼，抄起枕头砸向他。 　　“行了，时间不早了，快去睡觉。”顾景宸轻而易举地躲闪开，“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叫我。” 　　温乔停下来，没怎么过脑子，话便脱口而出，“你不跟我睡在一起吗？” 　　话音一落，她自己先意识到有些不妥，灼烫感瞬间从脸颊烧到耳垂。 　　“等等，我不是那种意思，我就是，”温乔轻咳了一声，有些心虚地张了张唇，“就是……” 　　顾景宸脚步顿住，掀了掀眼皮，不温不凉地睨了她一眼。 　　“你就是挺期待我冬天洗冷水澡？” 　　温乔张了张唇，“我没有。” 　　简直是见了鬼了，她还真没那种暗示的意思。 　　毕竟睡在一起，也完完全全可以只是盖被子聊天。天知道为什么他们聊着聊着，总是能把发展方向往哪方面引。 　　何止是见了鬼了，简直是日了狗了。 　　温乔觉得自己有点冤枉，但又不可抑制地想笑。 　　她也真的轻笑了一声，而后求生欲十足地做了个起誓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发誓，我真没有。” 　　温乔右手一抬，胡乱扣好的衬衫从她左肩滑落，勉勉强强挂住。她肩颈间的红痕还为消退，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露在空气中，领口的曲线显露无遗，危险而不自知。 　　顾景宸的视线自上而下一扫，藏匿在镜片后的桃花眸晦涩不明，落在衬衫遮掩下的修长腿-间，他的念头直白到毫无掩饰。 　　他忽地轻笑了一声，沉缓的嗓音点中了她的死穴。 　　“那你一整晚瞎撩-拨我，是想试试用腿？”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景宸: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和整理衣服的机会，把扣子扣好，不要一直诱我犯罪。 　　想开车的手蠢蠢欲动，可惜我最近有点怂在开车的边缘无数次试探，也没敢下手。不过我们可以考虑点别的，下月上旬差不多能写完了，副人格还会再出现，然后后面有个小高潮解决。 正文完结按照惯例抽个奖，这次可以考虑下香水，当然也可以是口红等别的，你们可以提名，上次的提名让我种草一堆好东西TvT。 　　—————————— 第61章 喜欢 　　天呐，这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温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小脑袋里缓缓打出来一个问号。 　　用腿？什么用腿？ 　　以前她可真没想过他这么欲。 　　半晌失语后, 温乔瞪着他，将喉间差点滚出的脏字换得温雅了点, 试图挽留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比方说——” 　　清新一点，别那么下三路。 　　“比方说，”顾景宸忽地勾了下唇，像是在配合她, 刻意压低了嗓音, “这周日你有空吗, 我想跟你一起起床？” 　　他半垂着视线, 深邃的桃花眸微沉, 撩人意味藏在柔情绰态里，后背起了愉悦的战栗。 　　“……”温乔被反将一军。 　　她张了张唇, 诸如“我怀疑你在开车，只是没有证据”、“别这样，我还是个宝宝”、“虽然我来不及捂耳朵，但是纯洁的我绝对没听懂”的复杂情绪写了满脸。 　　好的, 今天的宸宸已经不是她认识的宸宸了，他是钮祜禄·宸了。 　　温乔彻底歇了招惹他的心思。 　　再撩-拨几句, 她就跟上赶着入虎口的“羊”没区别了。 　　“我要睡觉了。”温乔闭了闭眼睛，指了指门口，“晚安，再见, 恕不远送。” 　　顾景宸轻哂，倒也没缠着她，只是等她闭眼的瞬间，他低下头，在她唇角落下一片柔软。 　　温乔的睫毛轻轻一颤。 　　心口像是被一枪狙中，不同于往日沾染情-欲的一吻，片刻的安静，也是格外让人眷恋的脉脉温情。 　　顾景宸圈着她，将她鬓角的发丝细致地拨到耳后，沉缓的嗓音十分抓耳，“晚安。” 　　温乔低低地“唔”了一声。 　　等他带上了房门，温乔扑到床上，抱着薄薄的被子翻滚了几圈，像个蚕宝宝一样缩在里面。 　　最后她捂着脸埋在被子里，死死按捺住心底的小雀跃，“呜呜呜呜我要死了！” 　　- 　　寒潮来袭，京郊刚降过一场雪。 　　过了叶家老宅的前庭，老爷子身边的秘书正往外走，见到顾景宸后顿住脚步，微微笑道，“少爷回来了，叶老正在后山呢。” 　　顾景宸微微颔首，视线掠过斜前方。 　　“什么情况？” 　　秘书没把话挑明，说得晦涩而委婉，“昨天宴会上闹得不太愉快，叶老只说让叶少收收心。” 　　顾景宸眉梢微微一抬，也没细问，径直朝着凉亭走去。 　　冬日清寒，沿着墙边是青松和低矮的灌木，通往湖心亭的桥下湖光潋滟。隔了老远，他就看到了站在亭子下的叶延川。 　　“你还挺有闲情雅致。”走近之后，顾景宸轻淡地笑了笑，“你这是被外公罚写了？” 　　“快别提了，”叶延川摆了摆手，“老爷子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看中了谢家的小丫头，我说了句不好，老爷子就拿我降火呐。” 　　顾景宸但笑不语，往石桌上晃了一眼，一沓监控排查报告上面压着一个U盘，“这些事什么时候归你管了？” 　　“嗯？”叶延川按了按额角，“这就说来话长了。” 　　顾景宸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 　　“欸，你有闲工夫看热闹，不如帮我抄几张，”叶延川皱了皱眉，推开了石桌上的纸张，“我这还一堆事呢。” 　　“那儿还盯着呢，你自己来，回去后顺便替我查一下榆松南路有什么异常，”顾景宸叩击着桌面的指骨忽地一顿，“昨天下午四点。” 　　前一天下午，他和温乔在一块的时候，还遇到点不太对劲的事，他似乎被人跟踪了。 　　这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事情是出现在他人格切换的时间段，后来监控调查结果摆在他桌上，并没发现问题。 　　“榆松南路？怕是查不出来，”叶延川将手边的文件夹丢过去，“昨天下午那一片的几个路段监控都在检修。” 　　顾景宸象征性地翻了几页，撂到一边，“那就算了。” 　　也许是曾经的生活带来的习惯性警觉作怪，毕竟在他沉眸掠过对面时，什么都没有。公路上有车流穿梭，身边有人经过，熙熙攘攘，毫无异常。 　　只是很难不让人多想。 　　“你刚刚一提，我这倒是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告诉你。” 　　叶延川像是想起什么，手指一顿，墨点在纸上晕开，他微微眯了下眼。 　　“过几天，你说不定会撞到一个故人。” 　　“连柏琛？” 　　“你知道？”叶延川挑眉，压低了嗓音道，“前些日子我在老爷子书房撞上了，估计调令过几天就下来了。” 　　“他还没站稳，一两年内掀不起什么风浪。”顾景宸淡淡的。 　　连柏琛是连家第三代继承人，这么多年都在连家饰演了一个与世无争、游手好闲的角色，最近突然手段狠厉果决地清洗了势力，爬上了位。 　　十几年前的绑架案，连家是罪魁祸首之一，本家和旁系都牵连其中。因此事情发生后，被顾家找到由头，以雷霆手段肃清，折进去不少。 　　说到底是伤到根基了，这么多年休养生息，才缓过来点劲儿。旧账还没翻篇，连柏琛蛰伏数年才爬上了现在的位置，所以现下，不管如何他都没道理再招惹他。 　　“你还是留神点。”叶延川抬眉，拍了下顾景宸的肩膀，“连柏琛的确不敢，不过连家那位夫人不是省油的灯。” 　　毕竟女人发起疯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顾全大局”。 　　“嗯。”顾景宸眼皮都没掀一下，轻啜了一口茶。 　　他不太走心，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你别不放在心上，”叶延川半笑不笑地摇了摇头，“说不准哪天，这个疯女人想起自己跳楼自杀的男人，就会咬牙切齿地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两三句话的功夫，叶延川见顾景宸起了身，略微讶异地眯了下眼，“这么急，你今天赶时间？” 　　“我要去机场，”顾景宸眼角眉梢柔和下来，沉冷淡去了许多，“送我的小女友。” 　　叶延川当时就在心里“我操”了，差点没绷住。 　　去年年底不还同病相怜，是同被逼迫各种形式相亲的难兄难弟吗？以前不是约好了“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吗？就这么叛离组织了？ 　　不过对顾景宸到底什么时候脱单了、以及女朋友是谁，叶延川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有些纳罕顾景宸的状态，怎么看他都他格外不正常。 　　这他妈是他的台词吗？ 　　叶延川神色复杂地盯了顾景宸几秒，还是十分费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 　　大约知道他没什么好话，顾景宸抬眸，镜片后眼眸微妙地一弯。 　　“我知道你现在还是个单身狗。” 　　“……滚。” 　　- 　　小学期论文开题后，除了导师有安排的，基本都陆陆续续离校了。温乔原本也没打算离开那么早，不过赶上以前一个朋友庆生，来的人还算齐全。然后不知谁提议了一句，就顺理成章地搞了个同学聚会。 　　温乔和林锦坐在地毯上收拾东西，她歪着脑袋，用肩膀夹着手机。 　　“没关系，我跟林锦一起，”电话里声音有些杂，温乔“咦”了一声，“我东西是不是落在你车上了？” 　　“嗯，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顾景宸嗓音淡了淡，“你不多留两天，这么着急回去？” 　　“怎么了，”温乔眨眨眼，答非所问，在林锦鄙夷的视线里翘了翘唇角，“你是不是舍不得你的小可爱啊，顾小宸？” 　　林锦被肉麻得浑身抖了抖，对这种肆无忌惮撒狗粮的行为嗤之以鼻。 　　“是舍不得。”顾景宸勾了勾唇。 　　话音未落，通话突然被挂断。 　　温乔:……？ 　　怎么回事，上一秒还说“舍不得”呢，电话就这么挂了？ 　　“事实证明，撒狗粮是一种作孽行为，”林锦对此突发状况补了一刀，并毫不留情地献上嘲笑三连，“活该，报应，天道好轮回。” 　　温乔抄起抱枕把林锦往死里揍，好半天也没接到回拨的电话，等她主动打过去，电话占线了。 　　“看到了吗？男人的嘴，骗人得鬼。”林锦笑得像打鸣。 　　其实知道他可能有什么急事，尽管温乔非常不爽。温乔一边武力威胁林锦，一边在心底哼哼了一句: 　　这个感情骗子。 　　- 　　顾景宸跟温乔说话的时候，刚刚出了叶家老宅。 　　车子碾压过地面积水，郊外公路薄雪消融，地面湿-漉漉，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泥土的气息。 　　他话说到一半，一辆货车从斜前方摇摇晃晃地窜了出来。 　　顾景宸反射性地将刹车踩到底，同时向右打死方向盘。轮胎与地面接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一震，依旧毫无阻碍地向前冲去。 　　几乎是踩下刹车的一瞬间，顾景宸敏锐地反应过来: 　　刹车失灵了。 　　身体反应快过了思考，他直接换了油门，一踩到底。 　　加速是刹那间完成，银灰色的超跑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地上擦出细碎的火星。惯性让他的身体紧紧贴向座椅，蓝牙耳机被撞到按钮，挂断了通话。 　　“砰”的一声，后面的货车几乎是贴着车尾，不管不顾地撞向了围栏。 　　差一点儿。 　　撞击带来一阵麻意，而后剧烈的疼痛随着手臂攀升，顾景宸被惊出一身冷汗。 　　叶延川怕不是个算命的，居然一语成谶了。 　　连闯了两个红灯后，后面的车辆猛地一个急刹，骂骂咧咧地从车窗内探头，“我操，会不会开车啊？” 　　通话拨出去后，顾景宸打了下方向盘，将车子往人少的路段拐。 　　连通的瞬间，对面传来懒懒散散地调侃声。 　　“哟，您不是说送小女友去吗，还有心情跟我打电话磨叽？” 　　“我刹车失灵，不排除车上还有别的小玩意儿。”顾景宸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状况，“周围有住宅，你想办法找条路线，尽快把前面的路段封了。” 　　最初的紧张已经消散，他的嗓音清冷，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从容，像是完全没有经历过刚刚的惊险一刻。 　　“你把定位发给我。” 　　叶延川差点没反应过来，回神时脸色沉了下来，扭头厉声让底下的人去联系。 　　他的效率足够快，几分钟后，耳机中重新传来声音。 　　“前面路口左拐，过一个路段上国道X71，边上有河。” 　　秘书在电脑上调出线路追踪图，附耳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后接听不断涌进来的电话。 　　叶延川脚步不停，嗓音随之一顿。 　　“你先试试车门还能打开吗？” 　　“不用试了，”顾景宸晃了眼后视镜，找到了贴在车门底部附近的D·X-707，“车上小玩意儿我找到了，改装的耐性榴-弹，传感器跟车门连在一起，估计对方就等我开车门了。” 　　远处警戒线和路障已然拉开，警-车的声音愈来愈近，红蓝爆闪灯在阳光下闪烁。旁边的救护车和医护人员已经到位，整装待发。 　　顾景宸打了下方向盘，车子径直驶向河中。坠河之前，他往外一跃，跳车的瞬间，朝着相反方向滚了几滚。 　　在他身后，车子坠入冰冷的河水中。 　　短短三秒，沉闷的爆炸声传来，丢弃的车子在水底炸裂，水面掀起剧烈的水花，冲到岸边。冷冽地空气中，硝-烟味紧随而来。 　　警-察和医护人员涌了上来。 　　除了车上撞了那下狠了点，顾景宸受伤并不严重，不过依旧折腾进了医院。叶延川推门而入的时候，两个小警员刚刚询问完细节。 　　“我吩咐过，尽量别在姑姑面前提，不过根本瞒不了多长时间。”叶延川拉开座椅，“有怀疑目标吗？” 　　“调查结果出来再说，”顾景宸没接话锋，“敏感时期，未必没有赶在这时候搅混水的。”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 　　“能动手脚的人不多，你身边的人该查一遍了，”叶延川挑了下眉，“早说了让你留神点，折腾得这么狼狈，要不要给你申请个保护措施，再加派个保镖？” 　　“我不需要，”顾景宸疏疏懒懒地往后一靠，掀了掀眼皮，“不过你倒是可以给乔乔——我操！” 　　话说到一半，他极其罕见地爆了句粗口。 　　“怎么了？”叶延川蹙了蹙眉，以为出了意外，跟着紧张起来，“是不是还有什么棘手问题？” 　　“手机借我，”顾景宸揉了揉眉心，“我先给乔乔回个电话，之前不小心把她挂了。” 　　“……你什么毛病？”叶延川忍了又忍，还是将手机砸了过去，“差不多得了啊，这种时候，命重要还是电话重要？” 　　“电话重要。”顾景宸眉梢一抬。 　　“妈的，我忍你很久了，你丫怎么没给弄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景宸:你这种单身狗，永远不能理解恋爱的乐趣。 　　叶延川:……妈的，恋爱中的神经病。 　　(系统提示:叶延川因语言过激被提出直播间) 　　■车祸事件在《改邪归我》的时间线里，是在藏獒袭击之后，我给调了，不要介意。 　　这两天搬宿舍，累成狗了我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多少……导师说这个假期不用做实验跟项目了，我终于要放假了！！！ 第62章 喜欢 　　顾景宸现下心情不错，根本懒得搭理他, 他靠着床头拨号码。 　　“是我。” 　　通话接通的瞬间, 他的神色和语气都温柔了下来。 　　叶延川面无表情地抽动了下唇角，对顾景宸的嫌弃和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他正要避开毫无人性的撒狗粮现场, 结果这两人的开场白就挺另类，压根就没有想象之中腻歪的台词，小姑娘上来就是一句角度刁钻的质问。 　　“顾景宸，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温乔冷不丁地出声, 还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 “什么品种的你说。”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你刚刚都敢无缘无故挂我电话了, 还占他妈线, ”温乔佯作痛心地抽噎了一下, “你走，你肯定跟哪个小妖精勾搭上了, 你都不爱我了。” 　　“呦，”叶延川一听就乐了，压低了声音调侃了句，“您在中央戏精学院捡到的女朋友？” 　　“我刚刚遇到点突发状况, ”顾景宸示意他闭嘴，还没跟温乔解释完, 通话另一端传来一声冷哼。 　　“哦，突发状况，那您遇到突发状况后跟哪个狗东西通话呢？”温乔抓重点的本事向来高超，“你现在用的又是谁的手机？” 　　这下叶延川笑不出来了。 　　莫名其妙多了几个头衔, 他面无表情地抬眼，睨了一眼顾景宸，“你这小女朋友是真挺有意思啊。” 　　估计她不仅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还他妈是说单口相声的，骂人的本事贼溜。 　　戏多，嘴还毒。 　　对先前的意外只字未提，顾景宸找了个听得过去的借口解释了几句，将这个话题掠过去。 　　“过两天我去沪上，你落下的东西我给你捎过去，顺便给你带礼物。” 　　“好啊，”温乔愉悦地应了句，似乎是觉得自己看上去太好哄了，她又清了清嗓子，嗫嚅了句，“顾景宸，你能不能懂点浪漫？” 　　“比如？”顾景宸微微挑了下眉。 　　“比如，哄人的时候，都是要叫宝贝的。”温乔尾音微微上扬，怀着期待暗示道。 　　顾景宸心底微动，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说话啊？”忐忑地等了半分钟，温乔有些不满。 　　“过两天我去沪上，把你的宝贝东西捎过去，顺便给你带宝贝礼物。”顾景宸的嗓音里隐有笑意，“这样？” 　　温乔：……？ 　　“顾景宸分手吧，顾景宸，”温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要上飞机了，赶紧分手吧。” 　　顾景宸淡声笑了笑，“不逗你了，宝宝。” 　　他压着嗓音的时候，带着不自知的性感。 　　温乔实在是没料到他能说得这么自然而然，毫无违和感，甚至还超常发挥了。 　　她手一抖，挂掉了。 　　顾景宸莫名被愉悦到，哑然失笑。 　　“我说，你丫能不能正常点？”回避了很长时间的叶延川实在看不下去，“别谈个恋爱降智了。” 　　“你单身情商也高不到哪儿去。”顾景宸微微眯了下眼，反唇相讥。 　　叶延川笑骂了句，接过手机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回来再联系。” 　　“哥，”顾景宸冷不丁地在他身后叫住他，“派人跟着她。” 　　搭在金属把手上的手微微一顿，叶延川半侧过身来，饶有兴味地啧了声，“你是指高雄那个疯子，还是你的小女友？” 　　“当然是乔乔。”顾景宸皱了皱眉，脸色不怎么好看，“我不放心。” 　　也许之前在街边被人跟踪的感觉是他多想了，毕竟自始至终都没找到证据，但他不敢打这个赌。 　　或者说，他不会拿温乔打赌。 　　连伯琛的父亲就是个敢做不敢认的窝囊货色，当年派人绑架这种下作手段都敢用，结果之后见大势已去，无力面对顾家接连发难，跳楼自杀了，丢下了一堆烂摊子。 　　至于连夫人，纯粹是个神经病。自己家里半点过错记不住，反倒把丈夫的死全都记在他身上了。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小动作没断过，只不过最近越来越出格了。 　　顾景宸其实不太在意现下是什么处境，也不在意旁人动了什么心思，但是他的人，他决不允许旁人起念头。 　　“知道了，”叶延川摆摆手，出了房间，“我有数。” 　　病房内的光线在不知不觉中黯淡下来，顾景宸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言不发地靠在那。 　　他漂亮深邃的桃花眸沉了沉，冰冷顷刻洞穿了往日的温和。 　　- 　　“顾先生，很巧。” 　　离开病房时，顾景宸在走廊里被人叫住。在这里遇到Mr.Mayo他倒是没多诧异，转身时微微颔首致意。 　　其实在国内的会议行程结束之前，Mr.Mayo就已经着手他的治疗了。这几日详尽的分析报告已经出来了，顾景宸还没抽时间去看，没想到在这里撞上了。 　　两人一路走到两栋楼之间的回廊。 　　“顾先生，虽然不是在治疗时间内，还是要耽误您一点时间，”Mr.Mayo停在了回廊中间，朝着身后的助理摆了摆手，“我是个医生，会为病人的隐私负责任，不过有些话也许您不愿意对一个医生倾诉，那您可以把我当成一个老者，一个朋友。” 　　顾景宸淡淡一笑，“中国有句词叫巧言不如直道，您有话不妨直说。” 　　“是我冒昧了，顾先生是个痛快人，所以，希望顾先生在治疗时也能这样痛快，希望您能配合。”Mr.Mayo和蔼地笑了笑，并无被揭穿的尴尬，“也许有些问题会戳到您的痛处，但是希望您能理解，毕竟讳疾忌医并不是一件好事。” 　　毫无疑问，他是在质疑顾景宸有所隐瞒。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怀疑不无道理: 　　除了最近切换人格变得频繁了，顾景宸的症状很轻。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伴随症状出现，无社交问题，也不需要药物稳定情绪。按理说他的案例算不上棘手，可是就现下的分析报告来看，根因似乎并未找到。 　　“你需要知道什么？” 　　Mr.Mayo沉吟了片刻，问道，“十几年前的绑架案，您是不是还有什么……” 　　“没有。”顾景宸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话。 　　也许是清楚他不怎么信，他不疾不徐的补了一句，“我不记得了。” 　　Mr.Mayo沉默下来。 　　“其实很多细节，我都已经记不清楚了。”顾景宸眸色淡寂，“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Mr.Mayo对此并未表态，只温言笑道，“顾先生不必担心，离开中国前我会尽快为您准备治疗方案。” 　　顾景宸淡声应了句。 　　- 　　年关将近，清晨下了一场雪。 　　窗外银装素裹，整个世界消融在纯白色里，枝桠和路面都积了厚厚一层。顾景宸来的时候，温乔正窝在家里，抱着一杯热可可看书，体验咸鱼躺尸的生活。 　　接到电话，温乔胡乱裹了件外套就跑下去了。 　　顾景宸刚刚拉开车门，并未看到她，温乔正要出声喊他，一个雪团“啪”地砸在了她身上。 　　邻居家的小孩子在栅栏后面冒了冒头，冲着她扮了个鬼脸。 　　对待这种熊孩子，温乔也没客气的意思，抄起一个雪球就丢了回去。只不过她扔东西向来没什么准头，其实在这一点上她一直挺有自知之明的，但她这次偏得有些离谱—— 　　雪球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顾景宸的脸。 　　冰凉的雪粒散落在他颈间和肩头，片刻后，消融的雪抖开水迹，有雪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一手扶住下巴动了动，另一手还拿着给温乔准备的惊喜。 　　几日不见，她对自己的“热情”，以及对惊喜的“回礼”，都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对上顾景宸不温不凉的视线，温乔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他有严重洁癖，举起双手后退了半步。 　　她模仿着千颂伊的经典道歉口吻，说了句“sorry”，笑得有些心虚，“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因为……” 　　等温乔再去看时，刚刚的熊孩子早就一溜烟没影了。 　　恍神间，顾景宸已经下了车。 　　雪仗开始的猝不及防，当温乔被雪球砸中的时候，还难以置信地怔了几秒。 　　温乔飞快地俯身抓起一团雪，还不忘对顾景宸“深情告白”：“顾景宸你要死啊！” 　　半分钟后，两人秉承着热恋期的塑料情分，保持着一贯引以为傲的高度默契，抄起雪球就砸—— 　　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不过毫无疑问，力量上的悬殊让温乔处于弱势。温乔在顾景宸手底下缩了下肩膀，一边抬手去挡，一边在心底暗骂道： 　　敲他妈的，就这种狗男人能有女朋友，真的是今日份迷惑大赏。 　　“你别太过分啊，”温乔在身后暗暗捏了一把雪，佯作懊恼地看着他，“我要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顾景宸眼疾手快地钳制住她蠢蠢欲动的手，拍了拍肩上的冰碴，眉梢微抬，戏谑地啧了声，“你确定我比较过分？” 　　被拆穿的温乔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还顺着他的话思考了几秒，而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确认过眼神，就你不是人。” 　　顾景宸忽地笑了笑。 　　他一伸手，温乔误以为他要趁机报复，“啊”地一声尖叫，凄惨得如同置身屠宰场。 　　然而顾景宸并没有继续的意思，只是将她手中的雪团丢到了一边，然后连带着她一起压在了雪堆里，好整以暇地睨了她一眼。 　　“还敢不敢？” 　　温乔没有回答，她只觉得自己在软绵绵的积雪里下陷。失措间，她胡乱抓了把他的衣服，警惕地望向他，“你又想玩哪一出？” 　　话音一落，顾景宸出其不意地挠起痒来。 　　温乔原本就怕痒，肩上裹着的外套早已在掉在了雪地里，现在只有件单薄的羊绒衫，根本就耐不住这么折腾。 　　“欸……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温乔逃不开，笑得气都有点喘不匀了，手抵在他身前，央求他，“快住手，我真不行了。” 　　“求我。”顾景宸眸色沉了沉。 　　“什么？”温乔软在他的臂弯里，懵了几秒。 　　有时候确认一遍，并非是没听清对方说的话，仅仅是因为话的内容有那么点……让人难以置信。 　　“求个饶，”顾景宸饶有兴味地重复道，“再说句‘老公，我以后不敢了’，我就放过你。” 　　他的嗓音与言语极度不符，低醇温和、干干净净。 　　温乔张了张唇，好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几句，“顾景宸你还是个人吗？” 　　“快点。” 　　“你想得美，”温乔瞪了他一眼，嗫嚅着嘴唇小声吐槽道，“你什么恶趣味？不嫌幼稚啊你？” 　　“不说？”顾景宸掀了掀眼皮，不依不饶，“不说，我就能让你哭着叫一晚上老公。或者——” 　　他微微靠近她，嗓音低哑。 　　“一晚上爸爸。” 　　“我靠，”温乔被他震得失语了片刻，回神时轻推了他一把，“你变态吧！” 　　他这说得还是人话吗？ 　　温乔才刚嘴硬了一句，他手上加了劲儿，这下她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往身后的雪堆里缩，“停……错了错了，我真错了，我说还不行吗？” 　　顾景宸这才停了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温乔拍了拍身上的雪粒和冰碴，磨蹭了片刻，才咬了下唇，忍着笑意道，“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有呢？” 　　保证三连根本没把顾景宸忽悠过去，他眉梢微微一抬，作势又要继续。 　　温乔连忙躲开他，紧张地环视了一圈，声音细弱蚊蝇，“老公，我以后不敢了。” 　　“还有。” 　　“还有什么？”温乔微讶地抬眸。 　　顾景宸没有搭腔，只托住了她的脸颊，拇指轻轻刮过她的下唇，呼吸随之压了下来。 　　“别闹，”温乔躲开他俯身而下的吻，轻轻推了他一把，嗔怪了一句，“还在外面呢，你也不怕被人看到啊。” 　　“有什么要紧？” 　　顾景宸低声笑了笑，而后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头含住了她。 　　晃神的空隙间，他已经撬开了她的齿关，沿着上颚一下一下挑衅，自上而下地搜刮，很挠人。温乔被折磨呜咽了一声，搭在他肩上的手指，攥着他的衬衫领口绞紧。他的动作自始至终都漫不经心，又有点说不出来的色气，极为漫长，也极为难耐。 　　炙热经久不息。 　　毕竟好几天没见面，温存的时间有些久，也有些旁若无人。 　　当一辆轿车从两人附近的马路上经过时，他们都没怎么注意。一直到车速缓了下来，车窗也降下来几寸—— 　　车内的人像是在好奇，深深地往两人的方向望了一眼。大约是觉得青天白日下有伤风化，他竟然还清了清嗓子，叫停了两人。 　　被骤然撞破，顾景宸倒没什么反应，温乔蹭得从他怀里弹开，端正而僵硬地站在一旁。她心虚地挪开了视线，一直到人走了都没挪回来。 　　顾景宸以为她是遇到熟人不好意思，无端地觉得好笑，但也没为难她，只听到她一个人嘀嘀叭叭个没完。 　　“我就说会被人看到。”温乔往旁边缩了缩，懊恼地小声嘀咕了句，“看吧，翻车了吧？” 　　“瞎嘀咕什么呢？”顾景宸将温乔从雪堆里拎出来，拍了拍她身上的雪。 　　他眸色淡寂地扫了眼那辆车，也许是因为被人贸然打断而不尽兴，嗓音里也藏着隐隐的火气，听着不怎么爽。 　　“我就是在想，”温乔歪了下脑袋，蛮认真而且怜悯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你不会太难堪？” 　　“难堪什么？”顾景宸疏疏懒懒地笑了声，全然不在乎，“看到就看到了。” 　　“这样啊。”温乔狡黠地眨了眨眼，“那介绍一下，刚刚是我爸妈。” 　　“……” 　　作者有话要说：　　乔妹：感动吗？要见家长了。 　　宸哥：不敢动。 　　#一不小心在岳丈岳母面前现场直播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我该拿什么挽回自己的印象分# 　　看到有读者问，啥时候完结，这周末左右就能，最迟拖不过下周，名场面已经安排好了，结局我以前就写过一部分了，明天开始我尽量准时加更。 　　—————————————————— 第63章 喜欢 　　温乔话音一落，手机配合地响了声。 　　接下来的几秒, 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了出来。温乔飞速地浏览完, 将手机凑到他面前晃了晃，“你看, 我妈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 　　空气陷入凝滞状态，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顾景宸的眉心跳了跳。 　　温乔说得并不全面，吃饭的邀请是在最后, 前面还有一连串查户口式地询问。 　　不过基于他刚刚当着未来岳丈岳母的面, 把人女儿按在雪地里亲的“禽兽”行为—— 　　他还没被直接扔煤气罐, 就说明二老很友好了。 　　“你是紧张地自闭了, ”温乔眨了下眼, 实在是想笑，“还是害怕到失语了？” 　　温乔其实挺能体谅他的心情, 毕竟上次自己闹出悟空，恨不能让自己在未来婆婆面前“查无此人”。 　　但是同病相怜并不妨碍她幸灾乐祸。 　　“不是。”顾景宸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我在想过了你爸妈那关，你是不是就可以跟我回家了？” 　　“……”温乔有点虚, 坚定不移地看向他，“我觉得, 饭可以年后再吃。” 　　“你到底担心什么？”顾景宸好笑地捏了捏温乔的脸颊，“反正你要嫁给我，又不嫁给我妈，怕什么？” 　　深受各种恶毒婆婆电视剧荼毒, 温乔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自恋死你算了，”她闻言嫌弃地哼了声，“谁说要嫁给你？” 　　- 　　次日下午，在Dr.Mayo私人研究所里，温乔撞见了顾景宸的特助。 　　“温小姐。”特助见到她时微微一怔，站起身来。 　　温乔今天其实是来参观的。 　　病理心理学相关研究课题的学术探讨会前几天在沪上进行，Dr.Mayo对温乔的印象不错，破例邀请她去。这位老者爱才，几乎把她当成了忘年交。 　　不过看到顾景宸的特助在这，温乔基本也猜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从顾景宸答应她接受治疗开始，她从未过问过，因为不想给他造成任何压力和负担。但说她丝毫不关心，自然是假的。 　　温乔和他简单地聊了几句，就在外面安静地等待。 　　房间内，催眠的深化阶段刚刚结束。 　　Dr.Mayo在引导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一只手突然锁在了他喉管间。 　　顾景宸睁开了眼。 　　瞳孔涣散了一瞬，他的意识不可抑制地切换。冷汗无声无息地坠落，顾景宸的呼吸有些急促，眉间拢着丝丝缕缕的阴翳。 　　——催眠被他自己强行中断了。 　　“教授，”助理慌张地从外面闯了进来，“教授，您没事吧？” 　　其实在催眠治疗中，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尤其是深度催眠。 　　“不要紧，”Dr.Mayo摆了摆手，苍老的面容依旧和气，“顾先生，您感觉还好吗？” 　　“不太好，”顾景宸微微眯了下眼，忽地冷笑了一声，“如果没有你在这里多管闲……” 　　“教授。” 　　清软的女声随着敲门声同时响起，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很抱歉教授，那是我男朋友，”温乔就站在门口，“我能进来吗？” 　　顾景宸忽地松了手。 　　他的唇是微抿的，眸色是微冷的，阴郁和冷戾意味分明很重。不过在听到温乔的声音时，敌意松动了。 　　Dr.Mayo若有所思地看了温乔一眼，鸽灰色的眼睛沉淀着奇怪的情绪。 　　“乔乔。”顾景宸低了低嗓音，朝她招了招手。 　　起身时一种脱力的感觉侵袭而来，顾景宸撑了下身后，揉了揉眉心。 　　“你还好吗？”温乔快步走过来。 　　顾景宸看着她紧张的神情，和她攥住自己的手，恍惚了几秒，忽然用力地回握住。 　　“你怎么了？”温乔稍怔。 　　“顾先生，因为您强行中断了催眠，没来得及进行清醒后的情绪暗示和机体暗示，您可能会觉得乏力。”Dr.Mayo耐心地解释道，“休息一段时间就好，或者我帮您重新催眠，解除这种状态。” 　　“不必了。”顾景宸冷声拒绝，“有什么问题下次再谈，今天到此为止吧。” 　　他皱了皱眉，像是没缓过神来，又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情绪，额上的青筋随之跳了跳。 　　Dr.Mayo并没有强制他更改意愿。 　　“我在外面等你。”得知温乔还有事，顾景宸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Dr.Mayo淡淡道，“今天实在抱歉，改日我再来。” 　　顾景宸捞起外套，下意识去扯领带的手指顿住。他就势理了理，转身走了出去。 　　原计划的参观由于现下的状况被搁置，温乔欲言又止了很久，咬了下唇，“他还好吗？” 　　“不必担心，刚刚的情况在预料之内。”Dr.Mayo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患者对于心理疗师的不信任十分棘手，顾先生本身就不容易进入催眠状态，虽然我能做到，但是在他情绪波动剧烈时，也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温乔应了声，心底燥意和担忧却挥之不去。 　　“学过催眠吗？”Dr.Mayo冷不丁地提问到。 　　“学过，崔教授带过我，”温乔点了点头，看向他，“不过我几乎没什么实战经验。” 　　“下次你男朋友再来的时候，你可以一起过来。” 　　温乔稍怔，犹豫了几秒，“您不会是想让我来……是不是不符合规定？” 　　心理治疗师不参与关系亲近的人的治疗，这是基本职业道德，也是出于对治疗效果的考虑。 　　“不，Joleen，”在温乔疑惑的眼神中，梅奥教授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一些想法需要印证，并非要你以心理治疗师的身份进行治疗。” 　　某一瞬温乔福至心灵，“您是要我以患者家属的身份参与治疗？” 　　“是。” 　　“你应该接触过这一类知识，双重人格从一种人格向另一种的转变，最初通常很突然，不过根因会与创伤性的事件密切相关。”梅奥教授翻看着手中的记录，缓声道，“长久之后，切换任何一般仅在遇到巨大的或应激性的事件、或接受放松、催眠或发泄等治疗时，才发生转换。”①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能找到触发的暗示性词语或者条件。” 　　Dr.Mayo抬起头来，苍老的声音温和而和蔼。 　　“如果不出意外，你，或者和你相关的事是触发条件之一。” 　　温乔稍稍怔住。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梅奥教授笑了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顾先生似乎很抗拒家人参与治疗，但他并不抗拒你。” 　　“我明白了。”温乔垂了垂视线，无声地叹了口气。 　　几乎是一眼看穿了温乔的心思，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矍铄的光，他宽慰道。 　　“Joleen，顾先生的状况比我绝大多数的患者都要轻，我们只要让他解开心结。” 　　心结？ 　　可惜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天分开后他遇到了什么。他也不愿提及，总是轻描淡写地掠过去。就像她记起过去之后，他也是一句“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并不是多么愉快的回忆”。 　　温乔的眸色暗了暗。 　　- 　　嗡嗡—— 　　出了私人诊所的门，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顾景宸扫了眼。 　　“你查到了？” 　　车门将街道上喧闹地声音关在了外面。 　　“监控找不出什么端倪，不过酒驾撞你的货车司机，倒是在燕城找到了。”叶延川倒没故弄玄虚的爱好，话说得直白，“人死了，尸-体都泡烂了。” 　　顾景宸并不意外，他降下了车窗，咬着烟点燃。 　　咔嚓一声，火苗上窜。 　　“跟着你小女友的尾巴也找到了，何局已经让人盯着了。”叶延川沉声道，“不过他也没动什么手脚，就算关上十天半个月还是得放，也扯不到高-雄那边。” 　　“按下吧，既然拔掉了也是治标不治本，就不必动了。”顾景宸半垂着视线，沉缓的嗓音寡淡至极，“看来不是所有人老了，都适合安享晚年。” 　　他的语调平静而轻淡，倒不像是威胁口吻，但话里的戾气却像烟雾一样无声无息地飘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叶延川嗓音沉了下来，难得带了几分告诫意味，“你可别因为谈了个恋爱就上了头。” 　　“我知道。”顾景宸淡声应了句，“连柏琛不是挺有本事吗？” 　　青色烟雾缭绕上升，在阳光下有些虚晃，拢在了他清冷的脸上。 　　“如果一个被架空的继母他都约束不好，那他可以滚下去了。”顾景宸牵了牵唇角，似乎在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这倒是个省事的办法。”叶延川略一思量，“过几天我抽不开身，有什么事直接联系小何。” 　　“嗯。”看到温乔已经出了诊所，顾景宸掐了烟，也掐断了电话。 　　温乔其实没怎么见过他点烟。 　　从认识到现在，算上今天，也仅仅两次。 　　“我今天没什么事，想去哪里？”顾景宸拉开了车门。 　　温乔左右看了看，发现顾景宸的特助早就“揣摩上意”，一溜烟没影了。 　　“要跟我回家吗？不过这时候回去太早了，”温乔认真地想了想，“我爸和我哥估计还在公司，我妈跟她那群老姐妹在一块呢。” 　　“没关系，我只想跟你单独相处。”顾景宸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 　　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收回手，顾景宸突然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担在她的头顶，死死地抱住了她。 　　“你怎么了？”温乔在他怀里动了动，声音闷闷地传来，“还有人呢！” 　　其实在诊所她就察觉到不太对劲，他对上自己视线的一瞬间，沉郁的冷意无所遁形。 　　但只有短短片刻，他又如往常一般: 　　温和、淡然，看不出丝毫端倪。 　　也许是他之前没缓过来。 　　也许，是她多心。 　　“我很想你。”顾景宸温声道。 　　不太老实的温乔突然停住了，在他怀里缩了缩，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唔。” 　　他只是突然不想分得那么明白，不想告诉她，他现在不是“他”。 　　切换意识时，会被“抹除”的愤怒和恨意，因为她轻而易举地搁置了。他会眷恋现在的时刻，她会紧张他，会在意他，她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喜欢。 　　他怕她失望。 　　“顾景宸，”温乔忽然在他怀里出声，“我在这里，我一直陪着你。” 　　“好。” 　　顾景宸短促地笑了声。 　　- 　　因为各种形式的约会差不多都经历了个遍，温乔觉得没意思，这才怂恿他跟自己回家。 　　不过温馨独处的计划虽然美好，一进家门，温乔就被撞了个满怀。 　　一个小男孩拿着机器人到处乱跑，撞得温乔一个趔趄也没停下来。家里的阿姨正满头冒汗地追在后面，生怕他磕着碰着。 　　得，忘记还有个小电灯泡了。 　　“欸，航航慢点。” 　　温乔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抬眼歉意地看向顾景宸， 　　“完了，我把这茬忘了，亲戚家的小孩子这两天在我家玩。” 　　大约是料想到“小孩子会是个不容忽略的电灯泡”，顾景宸微微眯了下眼，有些不满。 　　接下来的几分钟，温乔口中的航航，用实力证明了什么叫做“闹腾”，并且夹在两人之间发光发亮。 　　在第三次被打断独处时间时，顾景宸终于不胜其烦。 　　他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他识字了吗？” 　　“才上小学，认识几个简单的字，”温乔不知道他想玩什么花样，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顾景宸没有搭腔。 　　他抬腿迈向客厅地矮茶几，抽走了一枚空红包。 　　“怎么，你还想用红包贿赂小孩子？”温乔无端地觉得好笑，“你这招管用吗？” 　　正如她所料，他装了一只红包，提笔在红包上写了几个字。 　　压岁钱对小孩子的诱惑还是不小的，航航的视线自始至终追随着他，现在也安静了下来。 　　顾景宸将红包拿到航航面前。 　　“来，跟我念，”他隔着一段空隙，指了指红包上未干的字迹，冷声道，“沉默是金，安静如鸡。” 　　温乔:……？ 　　航航似乎被他严肃的样子镇住了，声音糯糯地重复了一遍，“沉默是金，安……安静如鸡。” 　　“知道什么意思吗？”顾景宸看着面前矮矮小小的团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意思就是，你安静一点别闹别说话，就有红包拿。” 　　温乔微愕地看向顾景宸，偏偏他脸不红面不热，全然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不恰当。 　　“可是，”航航脸颊微鼓，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红包，“可是航航一个人无聊。” 　　“你跟无人机玩，怎么样？”顾景宸扫了眼他手中的平板页面，眉梢微微一抬，“你想要哪一架，哥哥给你买。” 　　“真的吗！”航航抱着平板拽了拽他的衣角，头点得跟捣蒜一样，“航航是个听话的孩子，航航不吵。” 　　“你也不怕教坏小孩子吗？”温乔有点忍不住，“他还那么小。” 　　而且给一孩子花十来万，就为了图个片刻清静，真是闻所未闻。 　　“你不懂，”顾景宸勾了勾唇，揽着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我教他认字，这是家庭教育，教育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我日，真是神一样的理论。 　　“我看你不适合当老师，也不适合带小孩子，”温乔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误人子弟。” 　　“带小孩子的前提是有一个。”顾景宸的嗓音低了低，半笑不笑地睨了她一眼，“我们可以探讨一下新课题，探索新生命的诞生。” 　　温乔被震得失语了几秒，轻咳着推开了他，“教授，为人师表。”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 　　顾景宸:“儿子，想和爸爸一样正义而勇敢吗？” 　　小小顾:“想。” 　　顾景宸:“要成为一名正义而勇敢的人，就要学会保护别人，对不对？” 　　小小顾:“对。” 　　顾景宸将小女儿抱到怀里:“甜甜听到没？遇到危险要学会跑，记得把哥哥推出去。” 　　小小顾:？？？ 　　#今天又是宸哥教育事业发扬光大的一天呢# 　　P.S.①引号内的话来源于网络查到的论文，具体哪一篇我没查出来，好几篇都有。但是非我原创，标记一下。 　　———————————————— 第64章 喜欢 　　“自家男朋友怕什么。”顾景宸翘了下唇角，声线里勾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又开始了是吗？” 　　似乎从发现她不经撩开始, 顾景宸就把逗她玩当成了种新乐趣。林锦还不幸目睹过两人腻歪的相处模式, 无语了好一阵。 　　顾景宸正要说些什么，温乔突然伸手, 从茶几上的小碟子里叉起一小块东西，塞进了他嘴里。 　　“‘沉默是金’，共勉。”温乔皮笑肉不笑。 　　顾景宸微微皱了下眉，却也没躲开, 顺着她的动作尝了一块。 　　“什么东西？” 　　“焋糕。”温乔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若有所思道, “高中的时候我经常跑到松江那一片买, 你是不是没吃过？” 　　一旁的航航正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 躲在抱枕后面拆红包。偷听完两人的对话后，他放下了输钱的手, 探了探头。 　　“不是。” 　　顾景宸动作明显僵了一瞬，也没再说些什么。 　　温乔正要问询，航航突然小声嘀咕了句。 　　“是不是因为这是姐姐做的？” 　　温乔：……？ 　　“那确实不太好吃，”毫无求生欲的航航撇撇嘴, 窝在沙发上又补了一刀，“已经尝不出来什么味道了。” 　　连中两箭的温乔脑袋上缓缓打出黑人问号, 她捂了下心口，面无表情地咬牙。 　　“我觉得他确实需要学前教育，了解一下什么叫做‘谨言慎行’。” 　　航航全然没察觉出空气中的杀气，嘴里念念有词, 一个人跑到乐高积木堆里继续数钱，乐此不疲。 　　“童言无忌。”顾景宸轻轻一哂，“他还那么小。” 　　温乔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揶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顾景宸却冷不丁地伸手，将空红包扣在了她的心形丸子头上。 　　“干嘛？”温乔一手正端着糖汤茶，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抬起去摸，还没够到，就被他轻轻拍开。 　　“我也想拆红包。” 　　听到“红包”两个字的航航从乐高积木边抬头，警惕地看着他。 　　“爸爸妈妈说，送给别人的东西不能要回去。”航航糯糯的声音有些生硬。 　　“不跟你抢。” 　　顾景宸疏疏懒懒地搭了句白，修长的手指拨了一下倒扣在温乔丸子头上的红包。 　　“哥哥想要的红包在这里。” 　　“咳！”正捧着糖汤茶喝的温乔手一抖，被呛了下。 　　抬眼的一瞬间，温乔看到顾景宸的视线正追着闹腾的航航，无声地翘了翘唇角，也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他竟然没再嫌小孩子吵。 　　顾景宸忽然上前，半俯下身来问了句，“在拼什么？” 　　“这是钢铁侠，这个是绿巨人。”航航纠正他，仰着小脸骄傲地问他，“我拼得很好吧。你会玩吗？” 　　顾景宸看了眼拼错的部分，也没较真，手指点了点散落在他身后的Imperial Star Destroyer系列，“我会拼这个。” 　　“真的吗？”航航眼睛亮了亮，将手中的红包撂下了，主动去拉他，“哥哥要跟我一起玩吗？” 　　顾景宸没搭腔，忽然抬眸看了温乔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 　　“没事。”他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帝-国歼星舰拼了一部分，顾景宸的特助就高效地把无人机送过来，身后跟着的司机还往外搬大包小包的东西。 　　温乔拽了顾景宸一把，眉尖微蹙，“你给他买这么多做什么？” 　　“不是给他的，给爸妈。” 　　“嗯？”温乔反应了几秒，还是有点懵，“啊……你还真是来见家长啊，准备得还挺齐全。” 　　“不然呢？”顾景宸睨了她一眼，揪了揪她的脸颊，“你觉得我应该空手过来？” 　　“其实走个流程就好。”温乔捂着脸颊往后一缩，“我是觉得不用那么麻烦，再说了，贿赂我家里人多烧钱，你还不如直接贿赂我呢。” 　　温乔微抬起下巴，双手交错耷拉在身前，做出一副“我很乖，可以给你抱走哦”的表情。 　　“不好，”顾景宸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我还想早点带你回家，一起过年。买通你跟我私奔吗？” 　　温乔没太注意他这一句，扒拉着盒子翻了翻，禁不住咋舌，“你挺会投其所好嘛。” 　　夹在一堆补品里的，是一副齐白石的山水画和一套古董珠宝。 　　温乔又感叹了一遍，“你还真把爸妈喜好摸得门清儿。” 　　顾景宸挑了下眉，微抬下巴，“剩下的都是你的。” 　　“嗯？我看看。”温乔抱着一堆东西，淡定地翻了两下，边翻边念叨。 　　“我的项链。” 　　“我的唱片。” 　　“我的小裙子。” 　　“我的签名——签名照？” 　　温乔的手突然顿住，然后毫无征兆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激动得抱了一下顾景宸。 　　“啊啊啊啊啊是小虫！小虫的签名照。” 　　“……” 　　温乔将签名照按在自己心口，心满意足地哼哼了句，“男朋友我爱你！” 　　“……” 　　顾景宸唇角的弧度微微一顿，抽走她手中的签名，把自己的手塞进她的手里。 　　“这才是你男朋友。” 　　“不一样嘛，你是我的未来老公，小虫是我的男朋友，我还有四大墙头。”温乔仰了仰脸颊，眉飞色舞地数了一遍。 　　“我再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顾景宸的眸色忽地一沉，笑得有些冷。 　　“好了好了，我错了，”意识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善，温乔缩了下肩膀，“别那么计较嘛，我也爱你。” 　　“也？”顾景宸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隔着衣服捏了下她的腰身。 　　温乔吃痛地出声，刚要辩驳，顾景宸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口。 　　她僵硬了几秒。 　　顾不上作出什么反应，温乔心虚地瞄向四周。家里的阿姨在厨房里忙，航航还在玩积木，并没有人察觉到。 　　“走啦，你还是别在这里拐带小朋友了。”温乔赶紧扯着他上楼。 　　刚把他拽回房间，顾景宸突然反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按在了门板上。 　　动作倒不算多凶狠，不过温乔还是撞得有些疼。 　　温乔“咝”地倒吸了口气冷气。 　　“不是，你还真较真了？”温乔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认真地跟他解释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其实饭圈每个女孩的梦想都是左拥右抱，雨露均沾。” 　　顾景宸深邃的桃花眼从她身上自上而下扫过，微微挑了下眉。 　　“你还真不怕自己消受不起。” 　　温乔轻声啊了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的企图。 　　他的意思昭然若揭。 　　“你想干嘛？”温乔睁大了眼睛，含糊不清地咬着字，声音越来越低，“你那天晚上还跟我保证……” 　　“我反悔了。”顾景宸微眯了下眼，忽地笑了笑，指腹贴着她腿侧搜刮而过，“不过，我们可以换种方式试一试。”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拒绝的话还没想好，温乔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他身上的清冽气息压了下来，她被引得微微战栗。 　　“这是我家！”温乔尖叫着往后躲。 　　顾景宸象征性地顺着她的话扫了眼石英钟，指针还差一分到下午两点半，他轻笑了声，“时间还早。” 　　“流氓！” 　　“我不管。”顾景宸锁着温乔的手腕往上翻，深邃的桃花眸沉淀着暗色，“我要索取利息。” 　　…… 　　开始和结束的界限都不分明，在温乔觉得自己腿要断了的时候，顾景宸终于放过了她。 　　他低头吻她的时候说了句什么，温乔没听清，含糊地应了句，“嗯？” 　　还没得到回应，敲门声骤然响起。 　　“乔乔，在里面吗？” 　　温乔猛然间醒了神，浑身有点僵。 　　显然她母亲还不知道房间内是两个人，不过万一过会儿家里的阿姨或者航航说错了话，她就真得给自己点一首《凉凉》了。 　　慌乱间，见顾景宸突然抽身，温乔瞪大了眼睛，一个劲儿地摇头，对门外扬声道，“妈，我在换衣服呢，您等会儿。” 　　等门口的动静没了的时候，温乔踹了顾景宸一脚，指了指窗口，“还不赶紧走。” 　　顾景宸看着她紧张收拾的样子，忽地笑了声。 　　“还敢笑！”温乔懊恼地拿枕头丢他，“让我妈看见了怎么想，我现在怎么出去都是个问题。待会儿要是有人说漏嘴，我妈一定把你当犯人处理。” 　　说着她冷笑了一句，“你被打死了不要紧，麻烦不要连累我挨骂。” 　　“你还挺绝情啊。”顾景宸捏了下她的脸颊，眉梢微抬。 　　“你还好意思说！”温乔低声骂了一句，瞄了一眼窗外，“你不是身手好嘛，给你一个表演的机会。” 　　“好了，不逗你了。”顾景宸笑笑，指尖眷恋地扶过她的脸颊，“那就明天见。” 　　“明天见。” 　　顾景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他的眸色晦暗不明，沉得像深不见底的湖水。 　　温乔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怪异，却又形容不出来哪里不对。 　　在她恍神间，他已经捞起外套，利落地从阳台翻了下去。 　　温乔朝楼下看了看，确认他安全之后，才火急火燎地整理了遍，小心翼翼地跑到楼下，在她母亲面前晃悠了一圈。 　　“站住。”宋荣兰在她身后冷冷地叫住她。 　　“妈。”温乔有些心虚，干笑着回头。 　　“昨天那小子呢，我不是让你叫来的吗。”宋荣兰五官皱在了一起，十足地不耐烦，“我听说下午来过了，怎么没在？” 　　原来真的不知道。 　　温乔松了口气。 　　年底事物烦杂，应酬也多，温伯诚自然是没时间逮着她过问，但她母亲就不一样了。昨天宋女士回来得晚，温乔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了，看样子今天还是免不了一顿提问。 　　“他是架子大还是见不得，让你带人回来还磨磨蹭蹭。”见温乔迟迟不回应，宋荣兰冷笑了一声，“你要是敢背着我跟你爸，学你孙阿姨家的女儿养男公-关，腿给你打断。” 　　“……我哪有！” 　　温乔被自己母亲的脑回路炸得不轻。 　　“妈，我真的正经处男朋友，您能不能别发散得那么龌龊。”温乔讪笑着拎过礼盒来，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他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可能不合您心意，要不咱们先看看东西。” 　　“少拿这一套糊弄你妈。”宋荣兰冷着脸色看了眼，并不领情，“怎么认识的？他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什么学历？” 　　一连串的发问后，温乔叫苦不迭。 　　“这些问题您昨天问过了。”温乔苦着脸埋怨了句，“咱家能不能别搞得像个查户口的？” 　　“我完问你，你回答了吗？”宋荣兰扬高了声音，“我不是让你把人带回来看看吗？人呐？” 　　多么熟悉的姿态。 　　按照温乔多年跟自己母亲斗智斗勇的经验，她要是敢顶撞一句，今晚就是一顿惨绝人寰的单方面批-斗。 　　“妈，”等宋女士一连串的发问结束，温乔斟酌着字句开口，“您白天不在嘛，我们又不私奔，这么着急做什么？” 　　“难道让我一个长辈眼巴巴地等着，派人去请你们？”宋荣兰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觉得像话吗？” 　　得，再说两句，估计数落就得落在顾景宸头上了。 　　“不像话不像话，”温乔连忙岔开话题，“您问，您尽管问。” 　　详尽地一问一答后，宋荣兰的面色稍霁，最后笑逐颜开，这才有心情看温乔递过来的礼物。 　　显然，顾景宸完全符合丈母娘心目中的完美女婿标准。毕竟高学历高收入，他的家世、秉性、样貌都没得挑。 　　“景宸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人来就好了嘛，还没见面就送这么多东西，多见怪。” 　　“……”温乔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态度变化是不是有点太快了点？ 　　刚刚还是“那小子”，现在就改口叫“景宸”了。 　　“妈？” 　　“又想说什么？” 　　“我就是觉得您态度跟我想得不一样。”温乔实在忍不住，试探性地小声嘀咕了句，“这些年您有没有扪心自问一下？” 　　“问什么？”宋荣兰心情好，语调都温和下来。 　　温乔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还是在作死的边缘伸出了小jiojio。 　　“您就没感觉，自己以前挺那什么……”她声音越来越轻，“就是有一丢丢势利？” 　　“你跟谁学的胡说八道，”宋荣兰瞪了她一眼，“怎么说你妈呢。” 　　温乔吐了吐舌尖。 　　- 　　电梯门一开，暖气扑面而来。 　　“您上次吩咐的事查出来了，人是去年招进来的，昨晚跟那边有私下接触。” 　　特助跟在顾景宸身后，将文件夹递了过去。 　　“先按下。”顾景宸轻捏鼻梁，边看着问了边交代，“什么消息该给什么消息不该给，你自己掂量着。” 　　特助应下，略一迟疑道，“下午夫人联系过您，说没打通您的电话。” 　　“我知道了。”顾景宸淡声道。 　　特助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将一切多余的话按下，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顾景宸垂了垂视线，将电话拨了回去。他其实猜的出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这通电话无非是为前两天的事故。 　　等回完电话，他撂下了手机。 　　刚转过身，手机在身后茶几上旋开一个弧度，铃声突然响起：是一种很奇怪的音乐，像是催眠曲。 　　并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误设了闹铃，顾景宸没太在意。 　　就在他打算按掉时，铃声里清晰地传出石子投入水中的声音，脑海中似乎有东西跟着猛然跳动下。 　　他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顾景宸微微皱了下眉。身体动作快过了思考，他几乎是瞬间抽出丢在桌底的匕-首，握着锋利的刀刃卡进掌心。 　　尖锐的疼痛将意识拉回。 　　茶几上的东西被他扫落，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顾总……”刚离开的特助转身折回，轻轻敲了敲门，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您没事吧？” 　　“不小心。”顾景宸按了按太阳穴，撂下了匕-首。 　　他眼皮都没掀一下，似乎也不着急伤口，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特助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见他没有去医院的意思，扭头交代完联系私人医生，就动作利索地翻找医药箱。 　　“真有本事。” 　　顾景宸轻嗤了一声，半垂着视线清除了铃声。他知道刚刚那段音频是什么东西，那是催眠结束时使用的一种—— 　　清醒暗示。 　　他以为Mr.Mayo的催眠疗法被自己强行中断了，其实自始至终，他都在清醒催眠中。 　　顾景宸全然不顾伤口，捏了下掌心，疼痛牵扯着意识更加清明。 　　“真抱歉，”他的笑意带着些微的冷，“现在我不太想这么快就把身体还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稍等，今日开仓放存稿开始了—— 　　不太敢一口气发完，你们应该懂，所以审那什么核过一章咱们就发一章。剩下几章今晚隔段时间你们再过来刷新。 　　实话实说，昨天就想搞完的，结果写到现在完结那一章我才不到四百字……我承认我是个five。躺平挨骂。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最后几章红包掉落，每一章红包时限都是下一章出来前】 第65章 喜欢 　　隔天是林锦的生日，约了几个朋友在郊外的瑜公馆玩。 　　林锦的心情不太妙, 但具体的东西又说不太分明, 最开始时不时地看两眼手机，最后烦得没边了, 干脆将手机撂下了。 　　其实温乔差不多能猜到什么事。 　　只是这姐妹儿一副一醉解千愁的架势，愣是不给她提的机会。再加上这种时间不该提扫兴的东西，她也就此打住了。 　　酒过三巡，最后还是温乔先喝醉了。 　　她酒量适中, 说不上好, 但也绝对不至于“一杯倒”。只是今天玩得有点疯, 饭后游戏时, 惩罚用的酒都是红的白的啤的兑一块, 她先喝得有些上了头。 　　顾景宸是被一通电话叫来的。 　　他赶过来的时候，温乔正在负一层的私人酒窖。 　　昏黄的光线柔和, 古典风格的装修让整个空间年代感沉淀，安静又淡雅。酒窖里的温度有些低，空气中泛着些微的冷。品酒区被单独设计成一个宴厅，橡木桶设计的吧台十分精巧。 　　他站在门口, 怔了两秒—— 　　温乔正站在沙发上唱歌。 　　唱的歌倒是没跑调，只是她的状态不怎么对。站在沙发旁的林锦生无可恋地扶额, 生怕她会不小心一头栽下去。 　　“乔乔，我们下来唱好不好？”林锦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下面宽敞。” 　　“我不要, 你这种凡人是不会懂仙女的快乐的。”温乔一手举着酒杯，在沙发上骨碌碌地转了一圈。 　　“哎呦，我的小祖宗，”林锦看得心惊肉跳，“您能不能悠着点儿？” 　　顾景宸低声笑了笑。 　　温乔似有所察，终于分出点注意力，抬眸看向他，站在沙发上朝他伸出手，“宸宸，抱抱。” 　　顾景宸抬腿，朝她迈了过去。 　　站在温乔身边正着急的林锦看向他，如获大赦地呼了一口气，“教授你终于来了，她有点喝多了，你——” 　　话音未落，温乔身体微微晃了晃，就要往前倾。 　　眼见着温乔要跌下去，顾景宸踏前一步，伸手接住她，抱了下来。 　　高脚杯里的红酒贴着杯壁晃了晃，漾了出来大半，浇了他身上。顾景宸也没生气，将温乔带进了怀里，淡淡笑了笑，“辛苦了。” 　　林锦稍稍怔住，连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应该的，说起来我不应该让她喝这么多的。” 　　温乔的思维和逻辑十分清晰，吐字也很清楚，就是很亢奋，一分钟都停不下来。 　　有点吵。 　　“那乔乔就交给你了。”林锦说完，十分自觉地往外走，刚一转身，撞上了个人。 　　傅斯年瞥了她一眼，淡淡地，“怎么在这儿？” 　　林锦一怔。 　　但她也就看了他一眼，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好。她笑了笑，声音既无辜又不走心，“呦，您跟我说话呐？” 　　“是啊。”傅斯年睨了她一眼，轻嗤，“我不止想跟你说话，我还死皮赖脸地贴过来给你过生日呢。” 　　“……” 　　林锦被他堵得没话说，对他自黑的本事自愧不如，扯了下他的袖口，“行了，出去说。” 　　傅斯年站着没动，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锦不耐烦地推了推他，“欸，您没看到咱俩是发光发亮的电灯泡吗？” 　　事实上，顾景宸根本没关注过他俩。 　　温乔像上了发条一样，一刻不停地闹腾。顾景宸倒也不嫌烦，还挺配合地听她念叨。 　　比方现在，她正戳了下顾景宸的心口，仰头看着他，“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隔了哥德巴赫猜想“1+2”到“1+1”的时间，温乔看了看手里的酒，朝他的方向递过去。 　　“你也想喝吗？”温乔若有所思地歪了下头，问完又往回收了收，“不行哦，这是我的。” 　　顾景宸哭笑不得。 　　“真醉得不轻。”他上前一步，手背碰了碰她微红的脸颊，温柔地诱-哄，“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 　　刚刚语调还温温柔柔、软软糯糯的温乔，突然变了脸色。 　　“大胆！”温乔突然扬声道，“朕是天下之主，朕想要去哪儿，岂容尔等置喙！” 　　“……” 　　“不过宸妃你不一样，朕最喜欢你了。” 　　温乔笑吟吟地勾着顾景宸的脖子，在他下巴上啄了口。 　　“朕要跟你生个皇子，将来让他继承大统！” 　　她醉酒的样子，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顾景宸彻底放弃了跟她交流的想法，手上一带，直接锁着她的腰身，将她抱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举动吓到，温乔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出了瑜公馆，顾景宸都以为她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时候，温乔抬起头。 　　“我想要。”温乔摸了摸他的脸，眼神迷离。 　　她的声音照旧清软，话也照旧语不惊人死不休。 　　顾景宸脚步一顿，身形明显晃了晃。 　　“我想要……花。” 　　“好好好，”顾景宸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你别乱动，我给你买。” 　　索性这地段人不多，两人的举动并不会太引人注意。 　　隔不远就有家小店，咖啡馆和花店的生意兼顾，从玻璃窗外就能看到里面浪漫又文艺的调调。 　　顾景宸半扶半抱地揽着温乔进去的时候，迎面撞见一个人。 　　“很巧，”连柏琛谦逊又温和，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在这里也能遇到顾少。” 　　顾景宸其实跟他不熟，只打过一次照面。 　　连柏琛并不出名，在连家的存在感很低，外人眼里他就是个在继母和弟弟压迫下过活，软弱又没用的可怜虫。至于当年发生了那场事故的时候，他跟他差不多大，自然扯不上什么关系。 　　直到他最近以铁血手腕上位，才震了整个圈子。 　　顾景宸对这人的事迹不感兴趣，只对连夫人上次的发疯不胜其烦，让人捎了句话。估计顾家也敲打过，那个疯女人最近没什么动静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连柏琛特意登门道歉过。 　　顾景宸同样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淡淡一笑，“是挺巧。”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连柏琛手中拿着一捧白色雏菊。 　　“我来看一个朋友。”大约是不愿意多提，连柏琛目光闪了闪。 　　顾景宸也只是客套几句，并没放在心上。 　　“不买花了吗？”温乔大约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在他怀里冒了冒头。 　　连柏琛的视线从温乔身上一扫而过，很快收回，似乎没有任何探究和冒犯的好奇心。 　　“那就不打扰了。改日若是你方便，我请你喝茶。”连柏琛绝对是个知眼色的人，自动结束了话题。 　　顾景宸微微颔首。 　　错身时，连柏琛的视线又落回了温乔身上，薄唇微微一扯，笑意却不达眼底，冷淡到骨子里。 　　他抱着那束白色雏菊，消失在了夜色里。 　　顾景宸的心思全放在温乔身上，并未察觉到。 　　“今天想要什么？”他低头温声道。 　　等温乔心满意足地抱着紫色洋桔梗回到车上，顾景宸已经前前后后跟她耗了大半个小时。 　　“你都不知道，我好喜欢你啊。”温乔把脸埋在了花里。 　　顾景宸动作顿了下。 　　“我知道。”他垂了垂视线，明明知道是醉酒的缘故，还是问了句，“那你，更喜欢哪一个我？” 　　意料之中，他没得到回答。 　　就在他打算略过这个问题的时候，温乔闷闷地说了一句，“都是你嘛……都是你。” 　　“都是我吗？” 　　顾景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色晦涩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良久，他摸了摸她的发顶，“睡会儿吧，很快到家。” 　　“我才不要睡觉。”刚安稳了没多久的温乔躲开了他的手，“我要……我要听故事。” 　　“多大了，听什么故事？”顾景宸早就被磨得没脾气，按住了在副驾驶座不停扑腾的温乔。 　　“就讲你上次没讲完的故事，”温乔打了个呵欠，歪了下脑袋，“你还没告诉我结局呢。” 　　顾景宸笑了声。 　　他倒没想到她醉着酒，还念叨故事结尾。 　　“讲到哪儿了？”顾景宸眉梢微抬。 　　他其实也没什么印象了。 　　温乔意识有些昏沉，没注意他的情绪。她抱着他的胳膊，下巴担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就从头开始讲。”温乔抱着他蹭了蹭，窝进了他怀里，“我也不记得了。” 　　磨不过她，他还真开始给她从头讲。 　　兴许闹腾累了，温乔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沉沉睡意随着酒劲发酵，在不知不觉中拢上来。 　　她闭了闭眼睛。 　　“……王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天之后，捡到的每个名字都像她，所以他每天都来反复确认。”顾景行缓声道，“精灵顿时羞红了脸，‘对不起，都怪我，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会忘记自己的名字。’”① 　　温乔睡着了。 　　车窗外白茫茫一片，月色落在路面上，反射出莹莹光亮。她就枕在他身旁，呼吸匀称，柔软的发丝垂在脸侧。 　　一切的一切，恬淡又安静。 　　顾景宸扶住温乔，降了降车座的高度，将外套裹在了她的肩上。半梦半醒之间中，温乔不安地动了动，扯住了他的手。 　　他细致地拨开她鬓角的发丝，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俯下身，轻柔地吻在她的唇角。 　　“我什么也不在乎，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他凝眸看着她，深邃的桃花眼中沉淀着暗色，“所以……” 　　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遇见你的时候，我总会忘记自己的姓名。因为我太喜欢你，喜欢到—— 　　我愿意摒弃自己的名姓。］ 　　- 　　温乔清醒过来的时候，大脑宕机了几秒。 　　她睡在家里，大约是宿醉的缘故，大脑昏昏沉沉的。等零碎的记忆钻入脑海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天呐。” 　　如果说喝酒后最不能接受的是撒酒疯，那么比撒酒疯更不能接受的是—— 　　她居然完整的保留了这段荒唐的记忆。 　　细数了自己昨夜说了多少疯话、做了多少蠢事之后，温乔痛苦地把脸埋进被子里。 　　消息框里是林锦发来的一句问候和无数句幸灾乐祸的嘲笑，以及昨晚温乔唱歌的视频。 　　［好点没？］ 　　［还睡呢宝贝，您知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有多狂野啊？］ 　　［我靠，该不会是教授太狂野，让您起不来了？］ 　　温乔没有了跟她互怼的心情，凄苦地对着手机翻了翻。消息大多都是围绕着她昨晚醉酒，只有三通电话来自Mr.Mayo。 　　嗡—— 　　怕耽误事情，温乔正要把电话拨给教授，结果顾景宸先把电话拨了过来。 　　她晃了一下神，按下了接通。 　　“醒了？”他的嗓音低而沉，“好点没有。” 　　“嗯。”温乔趴在床上，闷声嗯了一句，“没事。” 　　“那你等我会儿，今天我带你去个地方。”顾景宸笑了笑。 　　有点出乎意料，他并没拿她昨晚的事打趣。而且他这两天，似乎格外的喜欢和她在一起，几乎想要片刻不离。 　　“好啊。”温乔松了口气，翻了个身道，“别来太早，我收拾一下。” 　　掐断通话后，她拨回给Mr.Mayo，还没接通，家里的阿姨在外面敲了敲门。 　　“小姐，醒了吗？外面有位梅奥先生找您，说是您的老师。” 　　“教授？”温乔有些讶异，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登门拜访。 　　“抱歉，我没来得及回电话。”她急匆匆地下了楼，“还麻烦你过来一趟。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顾先生的治疗出现点状况，”Mr.Mayo站起身来，基本是直奔主题，“原定治疗方案的切换时间到了，但是他还没苏醒。他已经拒绝了我的联系，我现在无法插手，如果不用药物或者催眠干预，主人格很有可能会被抹除。” 　　温乔微微怔住。 　　“您是想让我……” 　　“是，我和顾先生签过协议，现在恐怕需要采取一点特殊手段。”他的面色有些冷峻，“我想你知道，你现在是最合适的人选。” 　　温乔没有说话。 　　她突然明白了这两天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他的脾气秉性。 　　其实治疗中断后，她推门而入时，主人格就已经被切换掉了。 　　只是每一次她怀疑他的时候，他都将一切掩饰得完美。在相处的过程中，她甚至分不出。 　　“Joleen，你是有什么顾虑吗？”Mr.Mayo一眼看出了她的反常，叹了口气，“其实你应该比其他人更容易作出判断和选择。” 　　“我知道。”温乔咬了下唇，苦涩地笑了笑。 　　她确实清楚问题的严峻性，可是说不清楚为什么，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迟疑了几秒。 　　莫名奇妙的，昨晚醉酒时他说的话闪过脑海： 　　“那你更喜欢哪一个我……” 　　“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也许有些心软，也许有些茫然，毕竟有过不止一次的相处，毕竟过程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不可能没有任何不舍和留恋。 　　即使她清楚他和“他”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现在的情形已经由不得她多想。再这样下去，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温乔接过药瓶，垂了垂视线。 　　“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 　　顾景宸到的时候，温乔正在家里闹脾气。 　　“拿走拿走，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她整个人恹恹地坐在沙发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着凉了？” 　　家里的阿姨尴尬地笑了笑，无可奈何地跟顾景宸解释了几句，“小姐好像有点感冒，不愿意吃药。” 　　“我没感冒。”温乔反驳道，“我就是咳嗽了几声，太小题大做了。” 　　“给我吧。”顾景宸接了过来。 　　“不想喝。”温乔按了按太阳穴，嫌弃地瞥了一眼，“太难喝了。” 　　“喝一碗又不会怎么样，”顾景宸递给她，“以防万一，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喜欢这味道，”温乔小声嘀咕了句，“又不是你喝，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行了，我陪你喝。”顾景宸没太在意，屈起指骨，敲了敲她的额头。 　　说着，他当真端起了那碗快要凉了的药。 　　温乔不动声色地捏了下衣角，心跟着吊了起来。 　　一切都如预料中有条不紊的进行。 　　温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跳得飞快，手指关节攥得泛白。 　　她笃定只要自己闹一闹，他就会陪着自己喝药。只是在他端起那碗感冒药时，她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份自信，是来源于谁；她也分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紧张还是愧疚。 　　她乱得很。 　　说到底，她还是仗着他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 　　就在他低头欲饮的时候，温乔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叫住了他。 　　“顾景宸。” 　　她的声音很低，但喉咙就像声嘶力竭过一样，涩涩的疼，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63章治疗强行中断，男主睁眼时就切换人格了，可以返回去看看，我给了提示。 　　之所以这两章大家分不清楚，并不是我写的有问题或者你们理解有问题，是因为副人格本身就在伪装主人格，所以他的性格脾气都在贴近主人格。还是在63章，有一句，他怕她知道自己不是‘他’会失望。 　　请稍候，隔几个小时继续。我会速度更新，这次我真的改邪归正了。 　　P.S.①童话故事来源网络，《捡名字的人》。尊重原创，这里标注一下。具体作者我没查到，了解的可以告知，感谢。 　　—————————————— 　　感谢沐子柒扔了1个地雷 。 第66章 喜欢 　　温乔猛然拽了他一把，碗里快要凉了的药洒出来不少。 　　“我……自己喝就好。”温乔的手指无意识攥紧, 她克制着情绪, 让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生硬，“你没听人说过吗？是药三分毒。” 　　顾景宸或多或少对她过激的反应感到诧异, 不过刚巧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并没有多心。 　　“哪儿就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他低头扫了眼消息，动了动手指, 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我出去等你。” 　　“嗯。”温乔应了一声。 　　她背对着光线, 站得发僵, 好半晌才垂着视线将那碗药倒掉。 　　复杂的情绪从心底溢了出来, 某一瞬间，她像是有肉无灵地站在了灰暗的角落里。 　　ˉ 　　冬日的风带着烈性, 寒冷肃杀。 　　“去哪儿？”温乔偏头问了他一句。 　　“握方向盘的人说了算。”顾景宸答非所问。他只朝她的方向微微倾身，替她扣好安全带。 　　不清楚他打算玩哪出，心头又横着件事，温乔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了眼时间, 心像被蚂蚁咬噬一样焦灼不安。 　　温乔也没心思纠结地点问题。 　　车最后停在森林公园外。 　　空中薄云游弋，远处是绵延不绝的山脉, 头顶漂浮着五彩斑斓的热气球，下方是满目的一品红、大丽花和香雪海，坠着一层未消融的薄雪，大片的花海将冷香灌入风中。 　　顾景宸从后座取了一件外套, 替温乔拉开了车门，“下来吧，到了。” 　　温乔微微愣然。 　　“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她穿着顾景宸给的外套，偏头看向他。 　　“本来想带你去格雷梅的露天博物馆，可惜航班耽误的时间，对我来说太久了。”顾景宸眸色黯了一瞬，漂亮的桃花眸像深不见底的湖，“退而求其次。” 　　温乔还没意识到他话里的异样，他已经牵过她的手。 　　顾景宸微微眯了下眼，笑意瞬间洞穿了微妙的情绪，“不过没关系，地点不重要。” 　　环形湖将大片花田隔绝在内，湖底通了热流，寒冬腊月时分也没结冰，来往都是小木船。船上放置着托盘，摆放着精致的菜肴、新鲜的花束，还有醒好的红酒。 　　顾景宸站在船头，伸手扶了她一把，然后转头跟工作人员交代着什么。 　　在无人察觉时，锭剂被丢入杯中。白色锭剂在酒液底部迅速消融，很快就没了任何痕迹。 　　已经容不得她犹豫了，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多相处一分，她就越会被感情左右；但再拖下去就意味着她会害了顾景宸，也害了顾景行： 　　副人格的治愈会融合在主人格里，而主人格的消失却意味着失控，意味着永久抹除。 　　她其实根本没得选。 　　“想什么这么出神？”顾景宸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看热气球。”温乔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她端过一杯酒，而后自然而然地将另一杯递给他。 　　“虽然很漂亮，我还是想建议这里的老板把热气球改掉，”她站起身来，示意他往天上看，将他的注意力扯开，“改成滑翔和跳伞。” 　　她慢悠悠地跟他说着话，掩饰心底的不安。 　　顾景宸随便晃了眼，似乎没在意，也不会怀疑。他端过那杯酒，薄唇贴上高脚杯，喉结滚动。 　　他只喝了一口。 　　其实掺在红酒里就是个错误。 　　温乔心乱如麻地挪开视线，说不上是庆幸多一点还是焦灼多一点，她手指紧握又松开，重复了很多次。 　　算了，一个小时，只要最后的一个小时。 　　“你会跳伞吗？”顾景宸垂眸看着她。 　　“当然会。”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质疑的视线，温乔不满地皱皱眉，“欸，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以前4000跳伞都是自己跳的好吧。” 　　她小声补了句，“老实说，还是极限运动对我更有吸引力。” 　　说话时没注意，谁知刚一挪动，温乔就踩到了点东西。 　　柔软的感觉让她脚底升寒，温乔受了惊，蹭地一下跳到了他身上。 　　“什么玩意？” 　　木船在脚下剧烈地晃了晃，温乔手臂死死框住了顾景宸的脖子，埋进了他的怀里，脸都没敢抬。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顾景宸被她爬树似的动作逗乐了，他垂着眼踢了踢船头的绳索，有些好笑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极限运动更有吸引力？”顾景宸轻嗤，“你没觉得自己有时候怂得像只松鼠？” 　　挂在他身上温乔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她指了指天空，没好气地回了句。 　　“你没觉得天上那朵云像我生的闷气？” 　　“生气我没看出来，傻里傻气倒是有点儿。”顾景宸掀了掀眼皮，落井下石得一点都没含糊。 　　“……”温乔冷漠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假笑，“亲亲，这边建议您闭嘴呢。” 　　顾景宸一哂，好脾性地闭了嘴。 　　这下温乔彻底懒得跟他搭腔了，基本把“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立场写在了脸上。 　　一路游湖赏景，木船穿过了几个五光十色的钟乳石隧洞，工作人员指着五彩斑斓的石像解说故事。温乔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直到登上热气球的吊篮，她也是安安静静的。 　　热气球缓缓从地面升起。 　　下方的景色尽收眼底，环绕的湖流溪涧绕山潺潺，各色花田映衬，平铺散玉，在冬日里交织出难得的艳色。 　　“我上次看到香雪海还是在临安。”温乔端过一杯酒，趴在吊篮边，往下探了探头，“可惜在这里一下雪就没那么好看了。” 　　没得到他的回答，温乔略微不解地偏头看了他一眼。 　　顾景宸抬手在温乔眼前晃了下，一条纤细的铂金项链从他掌心垂落。 　　猩红色的梨形钻石吊坠被精心打磨过，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 　　“提前送你的新年礼物。”顾景宸屈起指骨翘了翘温乔的额头，“你都没有跟男朋友要礼物的自觉吗？” 　　“你前天已经送了我很多了。”温乔捂着额头往后缩了缩。 　　“不一样。” 　　顾景宸半敛着眸，细致地拨开她颈间的的发丝，将项链戴到她颈上。 　　“‘失落的嘉百列’，也叫‘忏悔之泪’，它有个很好的寓意：至死不渝的爱情。”顾景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声音不疾不徐，“几年前在纳高拍下来，就想送给你了。” 　　“骗人，”温乔不以为意地摸了下吊坠，笑着摇了摇头，“你当时还没见到我呢。” 　　她的脖颈修长，肩颈线条优美，猩红的吊坠衬得肌肤凝雪。 　　他眯了下眼，忽然笑了笑，“我也从没忘记你。” 　　温乔心尖颤了颤。 　　下方突然传来三响礼炮声，温乔仓促地移开视线，她拢着他的外套裹好，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如火如荼的大丽花海中，无数白鸽被放生，在空中飞旋，万红丛中星星点点的纯白散开。不知道是否有独特的训练技巧，远处哨音一响，白鸽列阵，在空中排开整齐的花样。 　　“好漂亮。”她由衷地感叹了句。 　　托盘里放着一小桶玉米粒，温乔趴在吊篮边一抛，下方的白鸽骤然聚拢成一小簇，而后悠悠然散开。 　　顾景宸凝视着她的侧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眸色在不知不觉中柔和下来，温柔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道。 　　“该结束了。” 　　白鸽扑腾着翅膀降落，在温乔面前短暂栖息，她摊开手心逗白鸽，因为分了神，并没有听清。 　　“什么？”温乔偏头看向他。 　　顾景宸盯了她几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修长的手指突然点了点高脚杯。 　　“我是说，味道不对。”他寡淡地笑了笑。 　　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但是温乔没有问他，也不必问他。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顾景宸另一只手上。他正捏着一只白色的药瓶把玩，在指间转了转。 　　顾景宸伸手一掷，药瓶在半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无声无息地滚落一边。 　　温乔呼吸一窒，霎时变了脸色。 　　“纳帕谷的红酒有个独一无二的特质，就是入口之后强烈的回暖感。”顾景宸平静地敲了敲高脚杯，似乎并无触动，“下次别挑红酒。” 　　他的嗓音像冬日里裹挟寒意的风，即使面上温和平静，也吹得她肌骨皆冷。 　　温乔说不出什么话来。 　　什么时候被察觉的、什么时候被拿走的、什么时候……各种疑问在温乔心底转了个遍，然后不可否认地失去了提问的意义。 　　“其实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他轻轻一哂，疏疏懒懒地抬了视线，“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可以从他眸底看到自己的倒影，清晰地、明亮的。 　　温乔喉间一哽，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发颤，“顾景……” 　　话还没说出口，顾景宸却将食指抵在她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心不在焉大半天了，和我告别的时候，能不能专注一点？”顾景宸淡淡笑了笑。 　　她还没会过意，他在她的视线中端过高脚杯，平静地一饮而尽。然后他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温乔稍怔。 　　他吻下来的瞬间，她睁大了眼睛。错愕和骇然同时挤入喉管，只是情绪还未化成声音滚出，就被他吞没在唇齿之间。 　　顾景宸一手锁着她的腰身，一手捞起她的腿弯抱到自己身上来。他撬开了她的齿关和她纠缠，来回拉锯间，残留的红酒香在唇角间弥漫。 　　肺管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挤了出去，她被他引导着做了吞咽的动作，有些呛。 　　在她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顾景宸终于松开了她。 　　“我很讨厌被放弃的感觉，也很讨厌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既然是从我开始，那就从我结束。”顾景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想看到你难过，不管是——为了谁。” 　　他稍一停顿，沙哑的嗓音沾染了说不出的意味，“我都爱你。” 　　不知道是因为被呛到了，还是因为情绪波动，温乔的眼睛酸涩得难受，一片迷蒙。 　　她想说对不起。 　　但她说不出话来，声音像是卡在了喉管里，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其实没关系，”顾景宸半垂着视线，拇指蹭过她的下唇，“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不管以哪种方式。” 　　药效在不知不觉间发作，温乔肩上骤然一沉，他倒在了她的身上。 　　她莫名想起他第一次吻她的时候，缠绵炙热，抵死温柔。这是独属于他的温度—— 　　赤诚、热枕、和偏爱。 　　温乔伸手抱住了他，手臂在无意识地收紧，薄唇翕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她闭上了眼睛。 　　ˉ 　　护士拉开了窗帘，光线瞬间映亮了整个房间。病房内的瓷瓶里换好了新鲜花束，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 　　咯吱—— 　　安静的病房内座椅挪动的声音格外清晰，温乔从身侧的报刊放置架上抽了本书，随手翻了翻： 　　《不美少女与黑-童话》，挺中二的名字。 　　原本她是心血来潮看两眼，偏偏故事的内容意外的应景，温乔这才饶有兴致地轻声念了两段。 　　“公主吻醒了恶魔。” 　　“年轻的恶魔缓缓睁眼，看着旁边翘着二郎腿的公主，揉了揉头。” 　　温乔一倾身趴到病床边，下巴担在手臂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故事。 　　“‘醒了？’公主斜着眼撇了他一眼。”① 　　温乔也撇了顾景宸一眼。 　　她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幽幽然叹了口气，“打算睡多久啊，睡王子？” 　　药的副作用太猛，顾景宸睡了一天两夜，都没有醒转的痕迹。正常现象，急又急不来，她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温乔撇了下唇角，将视线挪回到黑-童话上。 　　故事一直讲到尾声，温乔压根没等到顾景宸醒，她脑袋一歪，枕在自己手臂上，若有所思道，“难道也要我吻醒你吗？” 　　说完她手指一顿。 　　大约是这个想法让她心动了，她当真向前倾了倾身，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意料之内，她没等到任何回应。反倒是她抬眼的时候，等来一个陌生的女人。 　　温乔被吓了一跳。 　　也不清楚对方看到了多少，她老实得像只鹌鹑似的，实在是觉得尴尬到没法收场。 　　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素气干练，衬着一张端正持重的脸。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饰物点缀，但通身气质不俗。 　　她身后跟着的是顾景宸的特助，就算温乔再傻，这时候也醒过神了。 　　“……”温乔迅速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合上了书，背到了身后，“伯母好。” 　　温乔莫名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毕竟她想象力再丰富，也绝不会想到见家长会是个车祸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P.S.①文中故事，来源于《不美少女与黑-童话》。 　　—————————————— 　　我其实构思了三版结局，结局都是HE。 　　第1种觉得不妥划掉了，第2种比较燃，更浓墨重彩，更有戏剧性，更让人印象深刻。从客观角度讲，2也更适合小说的高那什么潮。我个人比较喜欢2，但是它的过程有一丢丢虐，我犹豫了好久，最后放上来的是第3种。 　　因为这本书写得时间太久了，我总觉得再虐你们一把我就太过分了。我写的不是严肃文学，绝大多数人看网文是为了消遣，所以我还是希望，我带给你们的快乐多一点。 　　因此，我放上来的是最温和的版本。 　　至于上面提到的隐藏版本，就这么丢了我确实有遗憾，整理后我扔番外或者微-博，感兴趣的可以点开看，小心脏受不了的直接略过去就好。 　　【后面还有一章，下午傍晚刷新】 第67章 喜欢 　　气氛实在尴尬，也不能一直干站着, 温乔又郁闷怎么自我介绍, 总之别扭死了。 　　叶瑛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我听景宸提过你。” 　　跟温乔想象之中不同，她不算温和，但比预计的好相处。 　　其实从顾景宸身上，温乔就看得出来顾家规矩重。怕倒不至于, 但她从前多少有些担心, 担心未来会有什么不愉快, 所以见家长的事一拖再拖。 　　温乔稍微松劲。 　　叶瑛并没多少心思关注她, 询问完医生情况, 交代了几句，就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院长也不知道听到什么动静, 急匆匆地赶过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医生。他话说得含蓄，面上不算殷勤，但恰到好处地表示了自己的重视。 　　“您过来怎么没……” 　　只是他还没说完, 站在叶瑛身后的特助打了个手势，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然后就把人带了出去。 　　“这两天你费心了，”叶瑛将一个盒子放在温乔手边，“来得匆忙，我没特地准备东西, 这是见面礼。” 　　温乔稍怔，就要把东西还回去，“伯母，我不能收，本来应该是我……” 　　“拿着吧。”叶瑛将她的手按下，起了身，“医院闷，不适合长待，有什么事你吩咐小周就行。” 　　这动作等同于一个暗号，她打算走了。 　　“伯母，”温乔在她身后叫住她，“您可以告诉我，顾景行是谁吗？” 　　叶瑛蓦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的视线清寒，算不上不善，但足够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您可能不清楚，当年的绑架案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温乔也没躲避她的视线，“我知道问您这些可能要得罪了，但我还是得冒昧问一句，顾景行和那起绑架案有什么联系。” 　　她稍稍迟疑了一秒，“毕竟现在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我们都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无妨，”叶瑛的态度平静，不似有怒，“也不是什么提不得的。” 　　当年的事温乔有所了解和推测，不过她知道的并不详尽。 　　那起绑架案其实是将计就计的结果，从最开始连家做局，就已经在顾家掌控中。只是顾家要的是一击即中，要的是把连家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所以发现了苗头的时候，并没有遏止。 　　唯一没想到的是，过程中一步算错，就真把顾景宸推入了险地。 　　顾景行的死就是一场意外。 　　他和顾景宸从小就玩在一起，当天也不例外，结果替这场争斗买了单。 　　叶瑛微微皱眉，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怨恨。” 　　“他没有怨恨您，伯母。”温乔轻声道，“他没有怨恨您。” 　　叶瑛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十三年前，我对景宸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他都可以义无反顾。”温乔的视线从顾景宸身上收回，“对一个陌生人都很温柔的人，怎么会把过错推给别人。” 　　“如果真的有怨恨，他怨恨的也是自己。”温乔认真而郑重地看着她。 　　从未有人了解过，梗在他心头的自始至终都是愧疚：他认为是自己连累了别人，他认为最错的自己的无能为力，即使顾景行的死亡只是一场意外。 　　而副人格，只是他幻想出来的、替代已经死去的“顾景行”活着的存在罢了。 　　ˉ 　　外面天色渐渐沉下来，沙沙地下起雪粒来。薄薄地积雪覆盖在残枝和路沿，虚白的雾气淡淡地浮在窗边，从边缘往里攀爬。 　　病房内静悄悄的，温乔正窝在沙发上刷视频。听到点动静，她抬头看了眼，起身朝他走过去。 　　“您醒得可真是时候。”她叹了一句。 　　“我睡了多久？”顾景宸捏了捏鼻梁，微微皱眉。 　　“一天两夜。”温乔指了指输液袋，“现在还挂着水呢。” 　　她一抬手，腕上的玉镯往下滑了滑。玉石通透，泛着莹润的光。 　　正要拔输液管的顾景宸顿住，盯着她手腕看了几秒，有些迟疑，“我妈来过了？” 　　“嗯？”温乔没跟上他的思维，朝他的方向微微倾身，按铃叫医生。 　　“祖传的。”顾景宸牵过她的手，眉间一展，低低地浅笑。 　　温乔闻言怔了怔。 　　然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动手摘镯子。 　　“……”顾景宸忍不住蹙眉，“欸，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这动作怎么看都像是急于撇清关系。 　　他对她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解，不满地啧了声，按住了她的手。 　　“废话，我收起来啊。”温乔抽了抽手，“回头我再给你脆了怎么办？” 　　“那正好。”顾景宸挺乐见其成地眯眼笑了笑，伸手一揽，把她往怀里抱，“把你赔给我抵债。” 　　“撒手，待会儿要被人看到了。”温乔轻哼了一声，在他挣了挣，埋怨道，“你就不担心担心，我见你妈是什么状况？” 　　“我妈挺好相处，就是看着面冷。”顾景宸不以为意，“她应该会很喜欢你的，要真是温婉贤淑那一款，她可能看不上眼。” 　　“你什么意思？”温乔警醒地瞪了他一眼，抄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我还不够温婉娴熟？” 　　她抓重点的能力向来是一绝。 　　“我没这意思，我夸你率真活泼不端着不行吗？”顾景宸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欸，你能不能照顾一下我是个病号？” 　　“你还知道自己是病号。”温乔嘀咕了句，“我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 　　顾景宸正要出声安慰她，温乔冷不丁地抬眼问了句，“我们在工厂分开之后，你因为我又折回去了？” 　　猝不及防的一问，不过顾景宸知道她在说什么，他视线一顿。 　　“这也是我妈跟你说的？” 　　“我猜的。”温乔抬眼看向他，明亮的瞳仁潋滟着光，“不过现在知道了。” 　　小时候不懂，她逃离时只记得身后有人追逐，最后幸运地逃过一劫。恢复记忆后顾景宸也从未提起，但是从顾母的话里，温乔能听出端倪—— 　　从来都没有什么所谓的侥幸。她逃走后一切顺利，不过是因为他又折回去，把所有的危险都引开了。 　　说到底，当年的事也不是和她毫无关系。 　　“这和你没关系，乔乔。” 　　顾景宸其实听得出她不同寻常的语气，他微微蹙眉，拇指安抚性地摩挲着她的腕骨。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换成谁我都会这么做。”他加重语气重复道，“所以就算当年我出现了意外，你也不需要自责，何况并没有。” 　　“那你呢？”温乔看着他，反问道，“那你为何要拿这些惩罚自己呢？” 　　顾景宸蓦地抬眼看向她，似乎是在惊异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奇怪而微妙的氛围浮动在两人之间，背光的角落里，他忽然笑了笑，视线温柔下来。 　　“我知道。” 　　他想到苏醒前的梦。 　　像是无数次来到这里一样，他站在废旧的工厂前。黑暗和尘埃从四面八方拢过来，雨势急骤，迫使他不停地往前走。 　　黑暗中，面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少年的笑容清朗干净。少年朝他招了招手，似乎急切地跟他说着什么，可惜听不清。 　　就在他终于靠近时，少年脸色微变，猛地推开了他。他也终于听到了那两个字： 　　快跑。 　　他的心脏骤然一紧。然而一切都迟了，枪声终结了所有。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少年倒在血泊里，视线冰冷而怨毒地重复道，朝他伸出血-淋淋的手，“该死的人明明是你。” 　　他不受控制地停在了原地，眼前仿佛是泥沼，他被拉着不断下坠。 　　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唤他回头。是他很熟悉的声音—— 　　是温乔的声音。 　　都说活着的人常常比死去的人更痛苦，毕竟要担负太多东西踽踽独行；其实过好现在，才是最好的交代。 　　年少时期他耿耿于怀的，是痛楚、是不甘、也是自责和愧疚，即使这一切，本就不该由他承担。 　　其实他早该放下了。 　　- 　　空气丝丝冷冽，寒冷冬日的余光里，雪地上浮动着虚晃的影子，喷水池带起一层水雾。 　　顾景宸把车停下。 　　手机还在坚持不懈地响，屏幕上显示了五个未接电话，目前是第六个。他边拿起电话，边往草坪附近走。 　　“欸，你怎么才接电话啊？”对面的似笑似骂地抱怨了句，“我这给您打电话打得手都酸了，青天白日的我还以为您搞失联了。” 　　“处理了点事，没来得及回。”顾景宸按了按太阳穴，嗓音微冷而沉，“干嘛？” 　　“还能做什么，梁靖川和许昭意那对‘骗子夫妻’又出来坑蒙拐骗了，”对面轻嗤一声，鄙夷之情隔着听筒传了过来，“说是下月订婚，要不要出来聚一聚？” 　　“又不是明天结婚，”顾景宸冷淡地皱了皱眉，“你要是真想出去浪，能不能换个好听点儿的由头？” 　　“嗨！我说您没完了吧，上次不是您建议我换个新鲜的吗，这次够新鲜了吧？” 　　对面还毫不气馁的游说，顾景宸的注意力却落在了不远处—— 　　是温乔。 　　温乔正站在医院门前的草坪上喂鸽子。她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小把玉米粒，摊开了手心。 　　顿时，周围的白鸽飞了过来，聚在她的身边抢她手里的饲料。 　　温乔半俯下身，撑着膝盖，摸了摸白鸽柔软的翅膀。 　　咕噜咕噜—— 　　白鸽抖了抖翅膀，不亦乐乎地啄食起来。 　　顾景宸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无声地笑了笑。也没管对面还在没完没了的絮叨，他说了句“回聊”，就无情地掐断了通话，朝她走了过去。 　　“上次还没玩够？”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指尖的温热不经意间掠过她冰冷的肌肤，恍然间带过心悸的颤动。 　　“无聊嘛。”温乔将剩下的玉米粒洒在雪地里，拍了拍手，拢着领口直起身来，“搞定了？” 　　前段时间Mr.Mayo的行程搁置下来，着手他的治疗，自之前治疗时“兵行险招”找到了切入点，催眠和DDP的辅助治疗终于有了效果。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甚至比想象之中都要顺利，刚刚最后的复查也已经结束。 　　温乔话是对他说的，不过看到白鸽往脚边围，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别看了，”顾景宸伸手拨了下她的脑袋，好笑道，“不嫌幼稚。” 　　温乔原本想跟他辩驳两句，话刚要脱口，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等等。”她突然在原地钉住了。 　　顾景宸拉开了车门，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上次做什么了？我没告诉你吧。”温乔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表情和身体同样僵硬，“你是记忆恢复了，还是——” 　　又切换了？ 　　“记忆恢复了。”顾景宸不以为意。 　　温乔却没上车。 　　她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明显是不怎么信他。 　　“怎么，你还需要我证明给你看？” 　　他大约是被气笑的，温乔甚至从他眼底读到了“你真的无聊到极点了”的情绪。 　　只是看着他微眯的眼，似笑非笑的唇，温乔还是有些恍惚。 　　“完了，”她表情复杂地小声嘀咕道，心底疑窦丛生，“更像了。” 　　“……” 　　顾景宸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直接按着她的肩膀，把人塞进了副驾驶座。 　　动作简单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温乔盯着闭合的车门，唇角地笑意迅速消失。 　　“你什么态度啊你，”降下车窗后，她趴在窗口瞪他，就差没破口大骂了，“你居然凶我！” 　　顾景宸半垂着视线，好整以暇地站在车侧，漂亮深邃的桃花眼扫视了她一圈。然后他一手搭在车顶，朝温乔的方向倾了倾身。 　　“你看我做什……” 　　话还没说完，顾景宸突然低头，和她纠缠在一起。 　　温乔微微一动，顾景宸抬手捏控住她的下巴，唇齿温热辗转，缠绕着往里，撬开齿关，吻得更深入。 　　清冽的木质香带着侵略性，压在她的鼻尖，有点挠人。她莫名觉得有种禁-欲和色气交织的性感。 　　很久之后，他才放开她。 　　“想吃什么？” 　　顾景宸嗓音温温淡淡的，清冷的感觉越发沉淀下来，仿佛刚才隔着车窗索吻的人不是他一样。 　　温乔还趴在车窗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底潋滟着被折腾后泛起的雾气。 　　她迷迷糊糊地“啊”了声，缩回了车里，“随便。” 　　顾景宸无声一哂。 　　在他挪开视线的时候，温乔按了下心口，只觉得小心脏像不受控制似的活蹦乱跳起来。 　　她呜咽了一声，捂了捂脸。 　　好的，确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完结章应该会长更，之后找个时间履行惯例抽个奖。番外给你们写小甜饼，暂定—— 　　1.挪威旅行篇 　　2.隔壁组的婚宴花絮，有其他几本书主角互动，不过重头戏是宸哥求婚。 　　3.小包子篇 　　4.锦年CP，还有什么想要看的尽管提。 　　最后，我来为《对你见色起意》求个收～ 　　and，结束了下一本，三哥的文我一定开。 　　—————————————— 第68章 从一·如胶似漆 　　车内的空间逼仄，微妙的氛围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恍神间, 车后座上有一道影子窜了出来。 　　温乔往旁边一躲, 豆芽还是准确无误地钻进了她的怀里。 　　“什么时候带来的？豆包好像瘦了欸。”温乔捏着豆芽的后颈拎起来，掂了掂重量, “以前抱着手都酸。” 　　“给它减肥了。”顾景宸淡淡扫了眼，轻描淡写地应了句，“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太胖了不健康。” 　　“喵～”豆芽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看上去有些哀怨。 　　“啧, 男人啊, 果然是有了新欢就忘掉旧爱的物种。”温乔摸了摸豆芽松软的毛, 突然端起腔调, 摇了摇头，“豆包你说是不是？” 　　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豆芽在她怀里甩了甩身体，浑身一抖，表示着最后的抗议和不屑。 　　“我新欢不是你吗？”顾景宸疏疏懒懒地垂眸。 　　“那是目前。”温乔轻嗤，忍不住跟他翻旧账, “您可别忘了，我以前待遇还不如一只猫呢。” 　　见顾景宸不搭腔, 温乔五官皱了皱，轻哼了声就开始细数他从前的“罪状”。 　　“某些人当初情愿抱一只浑身都是灰的猫，都不忘嫌弃我一遍。” 　　“某些人的猫欺负完我，某些人还要护短, 顺便警告我离他高贵的猫远一点。” 　　“某些人——” 　　“某些人追悔莫及，明天就卖猫谢罪。”顾景宸截断了她的话，“给个补救机会？” 　　“那倒不至于。我就开个玩笑，”温乔看着逃窜到后座瑟瑟发抖的豆芽，禁不住想笑，“而且我觉得豆芽好可怜，你把它养那么胖，再减肥太残忍了。” 　　顾景宸眉梢微微一抬，漂亮的桃花眼自上而下扫过她，倏地勾了下唇。 　　“其实你应该多吃点，而且不用担心，有没有新欢你都不用减肥。” 　　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温乔莫名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虽然听着像恭维她瘦和一点不走心的保证，但他怎么都不像按常理出牌的人。 　　果不其然，顾景宸漫声补了一句，“再减手感就不好了。” 　　“我操。” 　　有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不过不是温乔。温乔根本还没作出什么反应，不知从哪儿冷不丁地传来一声。 　　“什么声音？”温乔被吓了一跳。 　　顾景宸微微蹙眉，从外套里捞出手机。 　　手机屏幕显示着不短的通话时长，先前他以为结束的通话，不知道为何并没被挂断。 　　温乔睁大了眼睛，有些错愕地做了个口型：怎么回事？ 　　顾景宸没搭腔，径自拿起手机。 　　“你们有病？”他眸色寡淡，冷声回了句，“想死？” 　　毫无疑问，这群人这么狗，一定是开着免提偷听了全程，甚至可能录音留存了。 　　“真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打断你们，”对面笑得跟像打鸣，“哥们实在是想采访采访您，您什么时候也学梁博这么骚包了？” 　　“滚你丫的！说谁呢？”回怼的人大约就是躺枪被骂的梁博，一样没放过调侃顾景宸的机会，“啧，我就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拒绝兄弟这么干脆，原来又是个一头栽进温柔乡的情种啊。” 　　“果然见色忘义。” 　　“果然重色轻友。” 　　“害！别问，问就是他们顾家祖传出情种罢了！” 　　调侃声此起彼伏。 　　对面有些吵，估摸着一早就开了免提现场直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听，被听去了多少。 　　温乔瞪了顾景宸一眼，随手抄起一样东西砸向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骂了句，“要死了！” 　　顾景宸偏头一躲，按住了温乔的手，裹在手心里紧紧一攥，冷淡地叫停，“你们没完了？没事就滚。” 　　“别介啊，开个玩笑哪能当真啊。”对面收敛了笑意，“说真的，你自己来不来无所谓，下个月记得把你骗来小丫头捎来啊。” 　　温乔突然坐直了身体，竖起耳朵听。 　　“真不是兄弟笑话你，”不等顾景宸说什么，对面又忍不住笑，“听裴砚说您是在大学里骗出来的女学生，为人师表啊，怎么能如此衣冠禽……” 　　顾景宸面无表情地掐断了通话。 　　妈的，裴砚该死了。 　　他晃了眼副驾驶座，温乔早已笑成一团，肩膀一抖一抖的。 　　“下个月我朋友订婚宴，一起去吗？”顾景宸摸了摸温乔的头发，微微眯了下眼，“很好笑吗？” 　　“不好笑。”温乔缩了下肩膀，从他手底下躲了躲。 　　“我当然去啊，”她收敛了神色，唇角却是翘着的，“我这个可怜又单纯的女学生，都被你骗到手的了，还不是你说什么都好吗？” 　　“什么都好？”顾景宸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省省吧，”温乔伸手做个了叫停的手势，“我是单纯不是缺心眼好吗？就您脑子里那些，恕不奉陪。” 　　“是吗？”顾景宸似乎想到点什么，微笑挑了下眉。 　　“打住！”温乔莫名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唇角抖了抖，“所以您恢复记忆之后，就只记住黄色废料了是吗？” 　　上次明明没有真刀真枪，她还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折磨，然后她终于信了，顾景宸那句“你全身上下我今晚都可以试一遍”，真他妈不是随便说说。 　　“想多了。”顾景宸懒懒散散地敛回视线，“我有什么想法会直接付诸行动，不会酝酿这么久。” 　　“……闭嘴，顾景宸你闭嘴。” 　　- 　　一晃眼到了除夕夜。 　　温家没那么多规矩，温父和温母又不怎么干涉，也没真坐在一块守岁到天亮。吃过年夜饭，温乔就跟朋友直奔下半场。 　　风卷起一地的纸醉金迷，吹进对江繁华的地段，密密麻麻的观景灯亮起，彻夜不眠。 　　温乔到的时候，一眼扫到林锦手上的戒指。 　　“我日，你们怎么又瞎搞到一起了？”她有些怔然地拍了下林锦的肩膀，“都到了走程序的一步了吗？” 　　“什么叫做瞎搞？而且为什么是又？”林锦慢悠悠地转过脸，动作僵硬得像地底下爬出来的丧-尸，“我之前就没跟他在一起过好吧？” 　　温乔心说那你俩之前还搞得跟真的似的。 　　她根本就没搭理林锦的疑问三连，自顾自地咋舌。 　　“前几天你生日的时候，还恨他恨得牙痒痒，跟过丧似的。这才几天啊？”温乔无比真诚地拍了拍林锦的手，“真的，我太佩服你了。” 　　“大哥，那都是您喝醉前的事儿了，这都过去多久了。”林锦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您好歹更新一下。” 　　“不提喝醉那茬，我们还是姐妹。”温乔松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 　　“欸，你怎么没跟教授一起过年？” 　　“一起过年？你傻了吧，”温乔诧异地看了林锦一眼，“你是觉得我去他家合适，还是他来我家合适？” 　　“哦，我都忘记了，你们俩平时腻歪得要死，居然还没求个婚订个婚什么的。”林锦耸了耸肩，嗤之以鼻，“你们就不能把秀恩爱那股劲儿用在干实事上？” 　　温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笑。 　　聚在一起闹得很厉害，不过基本没人敢醉，毕竟没人期待新年的第一天，是在宿醉中醒来。 　　温乔一喝醉了就唱歌，林锦更离谱，酒精上头了就拉着人battle。上次在舞池里，她的脸微微泛红，眸色迷离，舞蹈动作又妖又野，一群人被震得不行。 　　当时几个朋友在一旁扶额，“你们俩一喝醉就疯是怎么回事？干脆组个唱跳组合出道算了。” 　　所以折腾得再厉害，今夜也无人碰酒。 　　同一时间的燕京顾家，政德园里的家宴还没结束。顾景宸做了一个正常时候绝不会做的决定—— 　　他心血来潮，想要去看看温乔。 　　正大光明的走出去太引人注目了，顾景宸站在露台上，估摸了下距离地面的高度，然后慢条斯理地拆了袖扣，挽了挽袖子，翻了下去。 　　这点高度并不算困难，他借着水管滑行了一部分，直接跳了下来。 　　“呦，除夕夜要往哪儿跑呢？” 　　太久没来过宴厅，顾景宸没选好落脚点，又被冷不丁的出声扰乱了注意力，跳下来时脆了盆农科兰花。 　　动静不算大，不过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顾景宸一抬头，对上一道戏谑的视线。 　　“……”他对顾淮之无聊的行为向来没什么话讲，面面相觑了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哥。” 　　“没事，就是来好心提醒你一句。”顾淮之正懒散地靠在露台围栏边，双手交叠搭在身前。 　　顾景宸还以为他打算摆谱，拿长辈姿态教育自己的翻墙行为呢。 　　结果顾淮之手指勾着一串东西晃了晃，像傻子似的看着他，微微挑了下眉，“你车钥匙落了。” 　　“……”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了。 　　顾景宸一伸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钥匙，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谢了。” 　　燕京到沪上的距离并不算远，可惜他事先并不知道温乔跟着林锦跑到外滩了，附近又没有合适的停机坪，耽误了不少时间。 　　私人飞机停在佘山别墅区附近，他一路飙车过来。 　　等顾景宸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温乔还在浑然不知地玩牌。 　　“你等会儿。”她一边夹着手机，一边拆牌组对子，“不好意思啊各位，我要失陪一会儿，所以，速战速决。” 　　话音一落，温乔将手底下的牌都撂下了，清-一色、顺-子、炸金-花一套下来，完全不给人出牌余地。 　　在叫苦不迭的抱怨声里，温乔起身走向窗边，笑眯眯地问道，“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打算卡点拜年吗？” 　　“是有这个打算。”顾景宸短促地笑了笑，看着红外线地图里与定位逐渐缩短的距离加快脚步，倏地转了话题，“在做什么？” 　　“在数钱啊。”温乔在落地窗上呵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在上面写两个人的名字，“我今晚手气超好，这帮小five说不定能输给我——不对，是给你一个新年惊喜。” 　　身后牌桌上的朋友骂骂咧咧地朝她挥了挥拳头，温乔得瑟地摆摆手。 　　然后她转过身，在玻璃上的“顾景宸”和“温乔”两个名字间，轻轻划出一个小心心。 　　“我可以先送你一个。”顾景宸温声笑了笑，“你出来看看。” 　　“嗯？”温乔划完心形的手一顿，稍稍怔然。 　　她从巨大的玻璃窗往下看了看，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时视线一顿，外套都没拎就往下跑。 　　“欸，乔乔，出什么事了？”从外面进来的人跟她撞了下，有些诧异。 　　夜里的风捎带着雪粒，料峭的冷。 　　温乔在台阶上停住脚，顾景宸就在台阶下，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眼是深邃的，像静谧夜色下的深湖，下巴的轮廓被烟灰色的阴影修饰出一种说不出的性感，颀长的身形投在地上的影子被路灯拖的很长。 　　风也停，她的心也跟着停。 　　“你怎么来了？”温乔扑进了他怀里，“下午不是回燕京了吗？” 　　“回过了。”顾景宸勾了勾唇，温声应了句，碰了碰她的脸颊，“又没穿外套，冷不冷？” 　　温乔钻进他的衣服里，环住了他健硕的腰，微微扬了扬下巴，“现在不冷了。” 　　顾景宸其实觉得这种举动有些蠢。 　　但也许恋爱真的让人降智，莫名奇妙的，他忍不住伸出手，十分配合地抱了抱她。 　　温乔从他怀里冒了冒脑袋，探出一只手，从他肩上摘下一片紫红色的花瓣，“你这又是从哪儿……” 　　他走得时候匆忙，穿过后园的时候蹭到的，那是从东京移栽过来的山茶花。 　　不过顾景宸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她也没来得及问。因为人群里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30——” 　　“29——” 　　除夕的最后半分钟里，周围开始倒计时。 　　温乔从他怀里钻出来，轻轻推开了他。她在他面前站定，表情难得的认真。 　　“新年快乐，顾先生。”温乔弯了弯唇，一字一顿道，“我想和你度过未来的每一个新年。” 　　“17——” 　　“16——” 　　她的声音在繁华而喧嚣的夜里显得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敲在了他心上。 　　顾景宸心底微微一动。 　　“新年快乐，温小姐。”顾景宸笑笑，嗓音低而沉，“希望我余生的每个清晨，第一眼都是你。” 　　他的话音一落，十二点的钟声就在这一刻敲响。 　　“……1，新年快乐！” 　　漆黑的夜幕在一瞬间绽放出无数璀璨的烟花，满天飘散出去，而后如流星般匆匆消弭。绚烂的焰火争奇斗艳，笼罩了整座城市，天空恍若白昼，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出奇异的光。 　　浮华声色，流光溢彩。 　　细雪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呵出的白雾中融化，炙热的温度交织。 　　顾景宸突然扣住了温乔的后颈，堵住了她的唇。 　　万家灯火中，有人在欢声笑语中举杯；有人在爆竹声中沉睡；而他们，在烟火下相拥而吻。 　　还差个名分。 　　该找个时机求婚了吧？顾景宸想。 　　新的一年开始了。 　　ˉ 　　回首逝去的亘年漫月，曾有乍见之欢，也曾有怦然心动，但这世上能让人眷恋的东西并不多： 　　旷野上的流星、薄暮时的霞光、热气球上吻你时的清欢一刻…… 　　还有你。 　　我以同你的久别重逢作为新生，以此刻作为洗礼，赌上生命和一切，终我一生，钟情于你、衷心于你、忠诚于你。 　　你是我久处不厌，看一眼都想要咬一口的喜欢。 　　在我人生的风花雪月里，独你永拔头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