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结婚》 作者:依存体质   文案   阮锦二十三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富家千金。   但等着她的并不是天降财产,而是一场商业联姻。   …   作为B市著名的家族之一,季家是很多女人都想嫁入的豪门。   但只有小儿子季严烨是个例外。   传言他曾掌管季家,性格暴躁狠戾,后来因意外而瘫痪,才被踢出继承人行列。   …   不就是假结婚吗?阮锦忍辱负重答应了,   只想熬到这病秧子丈夫灯枯油尽后,她好继承些财产拎包走人。   …   结果新婚后的某天,她在别墅健身房发现了一个正在慢跑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身体倍儿棒,八块腹肌简直亮瞎人眼。   正是坐在轮椅上和她结婚的那个人。   …   察觉到自己被骗了,阮锦转身就想跑,下一秒却被堵住去路。   男人一脚踢上房门:“不是想要财产吗,跑了怎么继承?”   …   后来亲生父母濒临破产,所有人都以为阮锦也会跟着遭殃,   她却成了锦衣玉食的总裁夫人,还被众人口中的狠厉大佬视为内心唯一的光。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婚恋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锦,季严烨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只要套路深,假戏就成真   立意:自强不息艰苦奋斗 第1章 领证   阮锦走进咖啡厅的时候,正好看见晋子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伸着脖子东张西望,像一只闲到冒泡的蠢鹅。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脑袋上是一顶毛线帽,底下的头发有烫染痕迹,偏日系的打扮,又长了张诱惑人心的脸,才惹得服务生小姑娘频频偷看。   眼看这人大步迎过来,阮锦却只剩郁闷。   也怪她是个颜控,又没恋爱经验,被晋子御苦苦追求时,一时便没抵挡住,结果才出去约会了一次,她脑子便清醒了。   这人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骨子里还瞧不起普通人家,所以才会在遇到他那帮狐朋狗友时,猛地甩开她的手,遮遮掩掩羞于承认。   阮锦当场就提了分手。   她既然能当机立断,也就对这晋子御如今的纠缠厌恶无比。   连店都没进,只懒洋洋靠在门边:“我们早分手了,你能别再来了么?”   “…这都多少天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晋子御说话跟傻子似的:“我知道你自卑,时机合适的话,我会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小锦,我是真的喜欢你,也从没觉得你配不上我!”   听听这自以为是的语气,看来是没怎么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不,你不知道。”阮锦都被气笑了。   她长了张甜妹的脸,齐刘海,小短发,脸颊像个洋娃娃似的精致,说起话来却嘲讽技能全开。   懒洋洋扯起唇角:“我提分手,是觉得你配不上我。”   晋子御震惊了:“我…配不上你?”   “是啊,你配不上我,我多优秀啊,长得美,身材好,自力更生不啃老,为人坦荡还不虚荣,这些你比得上么?”   她边说边往外走,眼看晋子御还在后面紧追不舍。   心里就更烦:“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吗?瞧不起谁呢你,我还是豪门流落在外的富家千金呢,不比你身份尊贵?”   前面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却有一辆加长版林肯缓缓驶了过来,悄无声息的停下,看着格外惹眼。   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走下来,毕恭毕敬对着阮锦鞠了个躬:“阮小姐,您的亲生母亲正在车上等您,请您上去详谈。”   阮锦:“…”   阮锦:“…好家伙。”   怎么说什么就来什么,这难道是大型整蛊节目现场么?!   …   阮锦初中时就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因为两个O型血的人,是不可能生出AB血型女儿的。   更何况一家三口各长各的,全家福看着都像是街上拉来的临时演员拼凑的,咋看咋别扭。   但父母不提,阮锦也从来不揭穿,就觉得自己肯定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弃婴…   这么悲惨的身世,她想想都觉得糟心,不提也罢。   加长林肯的后排车门被司机打开,车内光线幽暗,散发着淡淡的香薰味道,一个中年女人端坐在那里。   阮锦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恶作剧,看清那女人的长相后,却愣在那里。   她脑袋发蒙,第一反应竟然是———家里的全家福如果加了她,看起来肯定会很和谐。   真好,亲子鉴定的钱都省了。   “你是阮锦吗?上来说话吧。”中年女人拢了下真丝披肩,姿态华贵。   有的人只通过面部微小的表情,便能直观的传达出内心的喜恶。   这女人不喜欢她,而且姿态高高在上。   阮锦冷下脸来:“我不喜欢狭窄的环境,麻烦您下来说话。”   惊讶过后,内心原本那一点丁儿期待的感觉都被冲淡,她转身重新进了咖啡店,绕开呆若木鸡的晋子御,上了僻静的二楼。   …   中年女人叫郁淑兰,丈夫严威是南北建材集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家底算是丰厚的那种,垄断了B市大半个建材市场。   阮锦上楼没一会儿,郁淑兰才跟上来,她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看了眼单子上的咖啡种类,又放下来:“这种速溶类咖啡不健康。”   继而语气冷冰冰的发问:“你在哪里上班?”   阮锦自己点了杯甜甜的焦糖拿铁:“星海娱乐公司签约编剧,目前刚刚入职,还没有独立作品。”   “这工作不太入流,你大学应该学经济专业。”郁淑兰摇摇头。   她的目光充满审视:“有没有可能重新进修?”   “…没有可能,我对我的专业非常满意。”喝在嘴里的拿铁都没那么甜了,阮锦觉得自己一定是脾气太好,才能把对话继续下去。   “编剧怎么了?我从小就喜欢编故事,辛辛苦苦努力很久才考上传媒大学,也请你尊重别人的梦想。”   郁淑兰淡淡道:“但如果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就不会有这么不入流的梦想。”   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她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上等人,因此说话也丝毫没有顾忌,冷不防听到杯底碰撞桌面的声音,才吓了一跳。   拿铁洒出来一些,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阮锦居高临下站在桌前:“你对我的情况这么了解,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世?来找我什么事,直接说吧。”   短发蹭在颊边有些痒痒,她顺手别在耳后,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庞,身子微微俯下来:“还有,不要再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因为你———没、有、资、格!”   面前的姑娘长着和她相似的眉眼,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过如此年轻精致的容颜。   郁淑兰微微垂下视线,心里终究有些惋惜。   毕竟是亲生的,这孩子的样貌并不输她那养女,人也聪明,只是从小在小门小户里长大,性格不温顺的话,很难培养成大家闺秀。   心里有了取舍,她再抬头时,语气温和很多:“小锦啊,你先坐下,听妈妈给你说。”   “你不是我母亲。”阮锦立刻反驳。   她故意拖长音调:“请不要自抬身份,郁、阿、姨。   “好,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郁淑兰沉默了片刻,居然妥协了。   分明是有求于人时,才有的姿态。   …   给同事苏橙橙打电话的时候,阮锦正坐在公司楼下的长椅上,盯着面前一大片静谧的人工湖,无聊的打哈欠。   她只说自己下午没办法去上班,拜托对方帮忙请个假,那边问起原因时,却罕见的沉默下来。   这到底要怎么说啊?!   难道说她都二十三了,莫名其妙就成了豪门流落在外的真千金?亲生父母的目的还不单纯,完全不顾血缘,非要她代替假千金去豪门联姻。   然后她的脑子就很乱,只能坐在楼下吹冷风…   阮锦跟郁淑兰整整谈了一个小时,基本的事情都搞清楚了,但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这些来龙去脉非常魔幻。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在医院里抱错孩子的事情发生,而那郁淑兰和严威的独生女严芊芊,才应该是阮锦父母的亲生女儿。   “芊芊性子温柔,没有你那么坚强,顶替她嫁入季家好吗?”   郁淑兰难得用如此示弱的语调说话,用脚趾头想想,阮锦都知道这位联姻对象分明是有什么问题。   原本可以直接拒绝,但郁淑兰之后的话语,又让阮锦陷入矛盾之中。   “小锦,既然你不愿意认回亲生父母,那我也不勉强,但你应该多为你爸爸阮国祥想想…”   “他患有冠心病,病情复杂,做冠脉搭桥术风险很高,我可以联系国内顶尖专家为他会诊,尽最大可能保证他的存活率。”   “救不救你的父亲,就在你一念之间,毕竟你爸妈早就知道你不是亲生的,但还是养育了你这么多年。”   “其实如果你身体健康的话,我也不舍得让你去联姻…季家家大业大,对你也算是个庇护,这是为了你好。”   原来有钱人真的可以通过短短的几句话,来掌控别人的命运啊。   阮锦脑子里翻来覆去想这些,唇角扬起嘲讽的笑意。   电话那头的苏橙橙只好提高音量:“请假可以,但有陌生人来公司找你!”   “我都快烦死了,没心思见人…”阮锦嘟囔了一句,才随口道:“就说我在楼下广场上,那人如果着急,就叫他下来找。”   这边电话刚挂断,又有新号码打进来。   阮锦心里不舒服,一接起来便皱着眉撒娇:“小情郎,命运太不公平,我真的好难受…”   她声音软糯动听,即便肖晴朗是个女的,听了也受不了:“我警告你啊,有事儿说事儿,别给我在这儿腻歪。”   阮锦就更委屈了,抱着手机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迎着风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等着被安慰。   结果肖晴朗沉默了片刻:“嚯!你这新剧本编得牛啊!”   阮锦:“…”   阮锦:“你觉得我和我爸妈长得像吗?”   肖晴朗飞快答道:“不像…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从垃圾桶捡来的。”   阮锦真的好想当场绝交,好在肖晴朗接下来的语气正经很多:“就算你说得都是真的,那你告诉我,联姻的那男人是哪家的,名字叫什么?”   她学新闻与传播专业,现在是财经杂志的记者,对于商界那点儿事儿了如指掌,就不信阮锦能编出个人来骗她。   刚刚听郁淑兰提起过,阮锦略微回忆了一下。   “是佥南集团的季家,那男人叫季严烨,因为严芊芊的八字跟他相配,才被选上…我正好也是那个时间段出生的。”   肖晴朗却倒吸了口气冷气:“我去…”   过了半天才又说:“佥南集团你了解吧,很多大多数连锁超市和酒店都是他家的,创始人季佥南老爷子已经九十岁高龄,曾经五年蝉联富豪榜榜首,那季严烨是他第九个儿子,在季家的辈份算是大的。”   这次轮到阮锦吸冷气:“那他起码五十好几了吧?!”   好家伙,这是找了个老baby联姻呐?   肖晴朗:“二十九岁,季老爷子人很风流,各种女人不断,季严烨他妈是个泰国人,为争宠做了试管婴儿。”   阮锦:“…那就好。”   肖晴朗:“但他已经瘫痪三年,听说饭都要打成糊糊喂。”   阮锦:“…”   虽然跟老沾不上边儿,但也勉强算是个baby?   肖晴朗继续补充:“但这季严烨早些年也威风过,季老爷子总病着,他就接管了季家大部分产业,听说他常年练习泰拳和散打,十分强悍,暴躁时没人敢接近。”   “三年前枫叶国发生了华人酒店被袭击的案子,他被困后抢了武器冲出重围,跟匪徒面对面火拼,把对方都团灭了,因为这事儿才身受重伤。”   肖晴朗这会儿是真的信了,说了很多被季家刻意隐瞒起来的消息。   “所以小锦,我真的不建议你冲动,更何况这季严烨也名声不好,我们杂志社流传着很多关于他的黑料,还有传闻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阮锦一手抚着眉头,似乎有所触动。   她听得太专心了,以至于连身旁缓缓停下的黑色车子都没注意到。   光线昏暗的豪车内,司机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季先生…外面那位就是阮小姐,我下去叫她进来?”   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男人的身材高大强壮,他的五官立体而深邃,微眯着眼睛,就那么静静坐在后座上,腿上搭着一条深色的毛毯。   不言不语,但气势逼人。   “季先生?”司机也有些怵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随手把车窗降了条小缝隙。   “什么,你说那姓季的活不久了?还有这种好事!”   ———长椅上的女人神情凝重,下一秒眼睛却亮了亮。   “…”可怜的司机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半天才颤巍巍伸出手,刚要把车窗关好。   车厢里继续回荡着女人清脆的声音:“那我不就能做一个快乐的小寡妇,顺利继承遗产了么?”   司机:“…”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在脑袋上长了俩耳朵!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写这个,预收求收藏~   《抽身而退》   岑暖给影帝季沣当了三年助理兼地下恋人,   为了掩人耳目,她剪了短短的头发,整日以男生的样子装扮,   换来的却是他在综艺中对女星乔嫣的当众表白。   …   醒悟自己这几年的深情都喂了狗,她很快辞职,从他身边消失。   几年后再见面,她一袭长裙风姿绰约,身边还牵着个可爱的小姑娘。   …   季沣红着眼睛上前,嘴唇都在抖:   “暖暖,这是我们的女儿对不对?当年你因为怀孕才离开我…”   …   下一秒,却见一个黑衣的年轻男子大步走来,弯腰把叫着’爸爸‘的小丫头抱起来,   一大一小两张精致的面孔上,都长着相似的桃花眼。   …   男子面容俊逸,身形颀长,淡淡扫了眼季沣,他清冷的面容上泛起讥诮:   “好久不见,你自作多情的本事见长啊?”   *   新锐导演莘烨第一步作品就斩落无数大奖,之后更是因为外形和身家备受瞩目,   但就是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却从未有过绯闻,   之后人们才知道,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女人的归来。   …   破镜不重圆,男二上位 第2章 领证   阮锦性格是属于比较乐观的那种,饶是眼下情况比较复杂,但她总能从中发现好的一面———比如她即将联姻的那男人是个快死掉的富豪。   至于为什么季家这个时候替他张罗婚事,应该是为了冲喜吧?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如此封建的习俗存在…   阮锦心里吐槽几句,站起身对面的奶茶店买了杯芋香芋红豆冰,一边吃一边打电话给领导请假。   身边有辆限量版宾利缓缓驶过,车窗是防窥材质的,关得特别严实,但莫名又有种寒气渗出来,就显得阴森森…   什么情况,莫不是里面坐了个阎王叭?   阮锦缩了缩肩膀,小心的退后几步,用手机买了张两小时后发车,回L城的高铁票。   做完这些后,她又拨通郁淑兰的电话。   …   阮锦的养父母退休后就去了生活节奏相对缓慢的L城,在这个三线小城里买了套带小院的房子,每天种种菜养养花什么的。   这种家境虽不是非常富有,但也衣食无忧,比较不错了。   下了高铁正好下午六点,阮锦急急忙忙打车去北桓路,到了家门口又踌躇起来,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爸妈。   按照郁淑兰的说法,两家父母其实早知道小孩儿被抱错了,那为什么不及时换回来?   这里面错综复杂牵扯了很多事情,怕伤感情,也没办法直接发问。   就很…纠结。   曾蓉抱着一摞子纸箱出来,正准备低头踩扁,这会儿听见动静抬头,愣了愣道:“金金,你怎么回来了?”   金金是阮锦的小名,只有熟悉的人才会这么叫她。   因为她小时候抓周抓了金子,‘金’又和‘锦’同音,叫着贵气些。   “妈。”阮锦手里提着两箱牛奶,低头应付了一声:“公司放假…”   怕被妈妈看出异样,赶紧闷着头往里走。   曾蓉扒着门框看了一眼,瞅见女儿踢了鞋子,蔫巴巴躺在沙发上发呆,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拿出手机给丈夫打了个电话。   “喂,老阮啊,女儿好像失恋了,你麻利点儿回来,买上二斤排骨,给孩子做糖醋肉吃。”   估计是以为她听不清,老妈的声音还蛮大的,阮锦在沙发上顾涌了两下,像一条半死不活的鱼,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失恋算个啥啊?有结婚可怕么?   而且还是跟一个素未谋面,吃饭都要打成糊糊的人结婚…   但是这件事她当然不能跟爸妈说,父亲身体不好,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赶快说服他做手术。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阮国祥才拄着拐棍慢吞吞回来,他的嘴唇的颜色很深,喘气的频率急促,手上还拎着一袋子生排骨。   饭菜做好时,天已经蒙蒙黑了。   一家三口坐在桌边吃晚餐,满满一盘子糖醋肉都放在阮锦跟前,她把盘子往中间推了推,拿着筷子发呆。   有些事情,要真真假假掺和着说,免得事情全部败露的那一天,父母情绪太过于激动,再犯个病什么的。   阮锦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妨先交个底。   面对父母探究的目光,她良久才叹口气:“爸爸妈妈…郁淑兰今天来找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曾蓉的筷子啪一声掉在桌上,茫然的转头和丈夫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彷佛是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阮锦神情严肃,索性又继续道:“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爸妈…能当你们的女儿,我真的很开心。”   她心中嫉妒在作祟,手指掐在掌心,语气却是淡然的:“但如果你们想认回亲生女儿,我也没有意见…”   情绪正酝酿到最佳时刻———   “金金呀,我和你爸爸不饿,我们俩出去逛逛,顺便买些水果去。”   曾蓉迅速站起身,拉着丈夫就去门口穿鞋。   大门砰一声关闭,阮锦瞧了眼空荡荡的家门,后知后觉:二位这是扔下她,携手跑路了么!   她吃着糖醋肉郁闷了一小会儿,起身到父母的房间,从床头柜把户口本拿出来装到包里。   临睡前都没等来爸妈回家,阮锦第二天醒来后,天光已经大亮。   手机里苏橙橙的微信一条接一条往外蹦:‘快回来,下午有重要会议!’   ‘醒过来醒过来!’   ‘阮小金!我写剧本去了,懒得管你!’   阮锦眯着眼睛划拉了个表情包发过去,手扶着床头僵尸似的直挺挺坐起身,清醒了一会儿,给自己订了张返程的高铁票。   洗漱好出房门,客厅冷冷清清,爸妈都不在。   她试探的喊了两声,随手拉开主卧的门,又被里面的场景唬了一跳,脱口而出:“爸!妈!你们怎么了?!”   阮国祥和曾蓉一人守了一个床边,眼圈都有些发红,默契的盯着床头柜一起发呆。   阮锦连问了三遍,曾蓉才勉强抬起头看看她:“金金,你实话跟妈妈说…你拿走咱们家户口本,是不是准备跟爸爸妈妈断绝关系,把户口迁出去?”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阮锦反应了半天,啼笑皆非:“你俩到底在想什么呢?我拿户口是单位要用,怎么可能断绝关系啊?”   她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理亏,急忙过去坐在父母中间,撒娇似的左右摇摇两人的胳膊。   声音却不自觉哽咽:“爸妈…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是在这个家庭成长起来的。”   被人小心翼翼在乎着的感觉,真好啊。   她心里头又是感动又是难过,表面上却不能显露。   只能眨眨眼,故作轻松道:“对了,我公司的大领导很有人脉,听说爸爸的病情后,说是愿意帮忙,联系心内科专家替他手术会诊。”   “真的吗?风险高不高?”母亲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阮锦笑道:“肯定比之前的风险低啊,请的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专家。”   只有阮国祥还板着张脸:“我不去!天上哪有掉馅饼儿的事,肯定会花很多钱!做什么手术?能活一天是一天,我知足!”   完全就是个倔老头。   …   一家三口聊了半天,以至于耽误了时间。   阮锦出门太晚,好容易才赶上高铁,回到公司又是忙忙碌碌的一个下午。   然后手机忽然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阮锦心中差不多有预感:“喂,你好。”   果然那头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阮小姐你好,我是季严烨先生的秘书。”   那人又冷淡说道:“请你空出周五上午八点到十点的时间,七点五十分提前在滨海路民政局门口等待。”   “办婚礼还不行,真的要领证吗?”阮锦忍不住问。   “这是季先生的意思,阮小姐照做就是。”那头回复后,挂断电话。   听听这自以为是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季先生有多了不得呢。   阮锦气得攥了攥手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算了,忍字心头一把刀。   今天都周四了,按照电话里的意思,她明天早上就要去民政局领证结婚?幸亏昨天留了个心眼儿,把户口本偷出来了。   眼下的情形,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阮锦索性又给郁淑兰打了个电话,汇报完进度后,催促她尽快寻找心外科专家。   肖晴朗照例发语音过来询问情况:怎么样,人还好吗?   阮锦无精打采:人不好…明天就是已婚身份了。   她实在是奇怪的厉害,忍不住吐槽:你说这季严烨是不是身体挺健康的?居然还有精力对别人发号施令…   肖晴朗沉默了一会儿:八成是季老爷子张罗的吧?季老身患绝症,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临走前给老儿子安排个媳妇儿,好照顾他?   阮锦寻思了一小会儿:好叭,我去网上搜一下基础护理知识,争取给他照顾到归西。   肖晴朗:…   肖晴朗:你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   第二天起来,阮锦随便套了件大衣出门,天色阴沉沉,马上就要下雨似的。   掐着点来到民政局门口,人家都还没上班呢。   阮锦皱着眉头裹紧大衣,举起手盯着腕子上的手表瞧,秒针滴滴答答不停旋转,而当时针指到十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宾利延着街道无声驶来。   倒是挺守时的。   阮锦这些天看多了豪车,早就见惯不惯,面无表情看着那车子的副驾驶车门打开,下来个浅灰色西装夹公文包的男人。   男人朝着她走来:“你好,阮小姐,我是…”   “昨天打电话的那个律师?”阮锦挑挑眉。   “是的,离民政局开门还有十分钟,趁这个时间,有一份婚前协议需要阮小姐签字。”律师点头。   他打开公文包,拿出份文件递过来。   阮锦没有接:“时间太短,如果有欺骗性的条款,我根本没办法察觉。”   那律师摇摇头:“阮小姐放心,里面的条款很少。”   阮锦这才接过来,果然只有薄薄的两页纸,第二页还空白了一大半。   她仔细翻看片刻,才发现这些条款大多简单易懂,没什么晦涩的法律术语,也没什么特别的限制。   就…挺普通的一份婚前协议。   因此才显得特别蹊跷,就好像故意引她上钩似的。   黑色宾利的车窗关得很严实,从阮锦的角度并不能看到里面,但她还是感受到那边有一道锐利的视线投射过来。   阮锦攥着那几张纸没说话,感觉有些不自在。   耳边响起律师的声音:“阮小姐请看最后一条,季先生如果在婚姻期间死亡的话,他会留出一千万的遗产给你。”   就是这句话起了关键性作用。   阮锦瞥了他一眼,手掌平摊:“行了,别废话,把笔拿来。”   身后宾利的车门发出一声轻响,她下意识回头,才看见司机早就下车,恭恭敬敬从后座推出轮椅来,一身黑衣的男人正坐在上面。   那男人脸上戴着墨镜,所以看不清具体的容貌。   轮椅是特制的,靠背加高了一截,后面带着头枕,他的身子就靠在椅背上,没骨头似的,坐姿懒散,像出来度假似的。   虽然如此,但也能看出这人身材高大而强壮,他的身体一动也不动,神似一尊精雕细琢的塑像,又处处透着股不对劲。   阮锦皱皱眉,第六感发出警报。   她再仔细看时,才见司机拿出一块深色的毛毯,正给男人搭在腿上,又弯腰将垂在地上的那一部分折起来。   看来是真不能行动…而且是脖子底下都不能动的那种,瘫得彻彻底底。   她找了个台阶半蹲,在文件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顿笔时下意识拉长竖线,笔尖在纸张上蹭过,发出轻微的响声。   背后的目光如影随形,她猛地回头。   司机正在保安的帮助下,将轮椅推上斜坡———男人面朝她的方向,手臂悠闲的搁在两边的扶手上。   恍惚间觉得他好看的唇线微微扯动了一下,配着那脸上大大的墨镜,莫名有种不羁的霸气?   这样的表情,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个早就瘫痪了的人脸上。   天上有雨滴落下,脖子上凉飕飕的,阮锦回过神来,猛地晃了晃脑袋。   她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开始老眼昏花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留言给大家送红包呀 第3章 领证   阮锦昨晚其实是有查过领证流程的,虽然第一次经历,但她觉得自己不能露怯,起码也要昂首挺胸走进去,最好再来几句话指点指点。   她胡思乱想着,因此步伐较慢,手中薄薄的几页文件向下弯折,发出轻微脆响———并不怎么妙的预示。   “阮小姐?”蒋律师在前面叫道。   她答应一声走过去,把文件递过去:“签好了,给你。”   顿一顿又问:“粘在结婚证上的双人照怎么办?人家都是之前就照好拿来的。”   她说着,语气中似有些抱怨:“要我说,你们这也太匆促了些,起码也提前几天准备…”   “季先生的意思是,现场照就可以。”蒋律师打断她的话。   阮锦愣了愣:“…行吗?你们的人手好像不怎么够?”   司机一个,律师一个,勉勉强强再加上她,三个人怎么摆弄的了一个瘫痪病人!更何况这病人还挺强壮的,平时肯定没少喂饭…   阮锦觉得这蒋律师简直没有常识,结婚照是很正式的照片,不是说简简单单就能照的,各方面都有严格要求。   光那季先生加高的轮椅靠背,就能把红色的背景墙遮住一大半…   人家背景红彤彤的结婚照,他照出来乌漆麻黑,还有丁点儿喜庆的感觉吗?   不过他是个残疾人,应该会宽泛一些,但也需要证件。   想到这里,阮锦随口道:“对了,你们季先生有残疾证吗?”   “什么?”蒋律师死板的面颊上,忽然出现惊恐。   阮锦说:“残疾证啊,有了这个应该会方便很多。”   她这还是请假过来的,是真的很想速战速决,节省一点时间。   结果那蒋律师抖了抖嘴唇:“阮小姐,请慎言。”   “我…”阮锦算是彻底服气了:“我说什么了我?好好好,我闭嘴,都听你们安排可以吧?”   蒋律师拔腿就走。   阮锦没忍住,在他背后又说:“要不,把他轮椅靠背涂成红色…”   “遮块儿红布也可以…”   她眼睛亮了亮:“或者把人扶起来点儿,让他脑袋支棱在靠背外头!”   蒋律师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走得更快了。   实在是…莫名其妙。   阮锦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她只不过是好心出出主意而已,至于用这么避之不及的态度对待她?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蒋律师才又重新回来:“阮小姐,你可以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仪表,五分钟后来照相。”   阮锦这次学聪明了,肃穆着一张脸点点头:“好。”   简直称得上是惜字如金。   “…行。”蒋律师就有点儿无奈,也不知道这位又是闹哪一出。   但不说话总是好的,免得再让他听到什么惊世之言,他这俩可怜的耳朵实在是承受不住。   “那…阮小姐请吧?”他伸手示意。   …   阮锦出门匆促,只是随便拢了拢头发,连妆都没有化,这会儿对着洗手间镜子,她才发现自己的气色有些憔悴。   连忙拿出一只口红,略微在唇上点了点,一边心不在焉的用手指肚晕染开,一边拧着眉打量自己。   等她出了洗手间,才看见季严烨的司机正等在外头。   两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她总感觉这司机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看着她的目光中,隐约中还带着一丝警觉?   阮锦清了清嗓子:“你好,贵姓?”   那司机吓了一跳:“免贵姓陈,阮小姐叫我老陈就好。”   赶忙走在前头引路,走得还挺快。   阮锦进了房间才看见,红色的背景墙前头并排放了两把椅子,照相机已经在前头架好了,只是负责摄影的工作人员还没有来。   而那高大的男人,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脊背挺直。   因为是背对的原因,阮锦的心中一瞬间又升起熟悉的错觉———这男人一定是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   “季先生!”司机忽然疾步奔过去。   没有了靠背的支撑,男人的身体忽然僵硬,直直的向着旁边歪倒,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仍在继续,是一对新人在庆祝新婚。   这人忽然这样,阮锦也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也向前冲,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费了挺大力气往起抻———   没抻动。   再抬头时,目光撞入他的眸中。   大大的墨镜摘掉后,这还是阮锦第一次看清男人的面容,而他的眸色略浅,眼底阴沉沉藏了许多情绪,和那深刻的浓颜并不相配。   两个人对视片刻,季严烨的眼神一瞬间又转成戏谑,浓密的睫毛低垂,意有所指的低头往下扫了一眼。   他看的是两个人相握的手和胳膊。   阮锦也跟着低头,愣了一下,她不自然的张开手掌:“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扶你一下。”   这人手臂坚硬无比,肌肉又很强健,不太好抓握。   她就不自觉用了些力气,倒像是在故意掐人…   脸颊不自觉发烫,她用手背冰了冰,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这会儿蒋律师也快步赶进来,背后还跟着负责的照相的工作人员。   阮锦自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毕竟是结婚照,她还是挺重视的,规规矩矩调整坐姿,保持微笑。   结果工作人员通过镜头看了眼画面,又探出头来:“这位新人不要害羞嘛,要贴近一些,贴近!”   这屋子里统共就俩新人,其中一个还是个不能动的。   所以这话明显就是说给她听的喽?   阮锦只好起身,搬着凳子往旁边挪了挪,鼻端隐约传来一股线香的气味,寺庙里常常能闻到的味道,倒也不难闻,淡淡的让人心神宁静。   用余光瞥了眼男人黑色的衣角,她不自觉有一些走神。   这尊佛爷这会儿又坐得直溜溜,难道后背有铁板在支撑?而且至始至终,他都没说过一句话。   莫不是…   ‘卡擦’一声,前方相机闪动,而且还一连抓拍了三张。   “照得不错,两位新人都很入镜,恭喜你们!”工作人员笑眯眯直起身。   阮锦都惊呆了,她还没准备好的,怎么就照完了呢?!   “那个…”她刚刚出声。   蒋律师已经走过来,拜托人家工作人员赶快把相片打印出来。   压根儿就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想法。   算了,毕竟季严烨身体情况特殊,可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阮锦忍气吞声,过一会儿照片拿过来,她探头看了一眼,呼吸又有点儿不畅…这也太丑了吧?!   眼神涣散倒还好,有种懵懵懂懂的迷茫感,还挺美的…关键是她的脖子呢?   她今天内搭的上衣本身就是高领的宽松款式,再加上注意力不集中,有点儿耸肩膀,那脖子简直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活像是从肩膀上直接长出个脑袋来。   呆头呆脑…傻里傻气。   反观她身边的男人,只见他目光笔直的注视着镜头,可真是仪表堂堂,非常帅气呢。   阮锦磨了下牙齿,心里有点儿酸。   但是没关系,一共有三张照片可供选择呢,她伸手把底下那两张扒拉出来,内心又重新快乐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再帅的帅哥,他也有眨眼的时候。   她犹豫了一下,指了指第三张照片,友善提议:“要不…选这个?”   这张照片里,季严烨眯缝着眼睛,像是没睡醒似的,虽然她还是没什么脖子,但两个人要丑一起丑嘛,非常般配。   “我觉得第一张照片比较好。”   蒋律师在一旁摇摇头,转身又问:“季先生,您的意思呢?”   阮锦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椅子上的男人薄唇微抿,只是淡淡的抬了一下下巴。   阮锦了然:“你看,他这是在沉默的否认你!就选第三张吧!”   蒋律师看了她一眼:“季先生不说话,就代表默认。”   “…”   这又是什么歪理!   但他不提‘说话’这两个字还好,阮锦一听到这个,神情便有些古怪。   她站起身来:“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   两个人到了门外,阮锦确认里头听不清这边的谈话,才说道:“你老实跟我说,你们这位季先生,他是不是在讲话方面有些障碍?”   阮锦是个编剧,而且她最爱写的就是以霸道总裁为男主的言情剧,在设定这类角色的时候,为了突出人设,通常会写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疾来引出深藏的往事。   心理方面的疾病最佳,不影响颜值和健康,发病时还能让女主用爱拯救,升华两个人之间的情感。   但现实毕竟不是剧本,通常会更惨烈一些。   阮锦思维发散,语气中带了些怜悯:“他是因为在那场事故中受伤严重,伤到了声带,所以变哑?”   她继续猜:“还是因为大脑受到刺激,语言组织能力受损,不能完整连贯的说出词句?”   “又或者是自卑心理作祟,不满意自己的声音,所以选择闭口不言…难道他是结巴,或者是公鸭嗓儿?”   她又说。   蒋律师脸都绿了,憋了半天,还是那几个字:“阮小姐,请慎言。”   “我为什么要慎言?”   阮锦都听烦了,直接问他:“我又不是在大街上随便逮一个人八卦,马上就要成为我合法丈夫的人,我难道不能了解一下他的真实情况吗?你们把我调查了个底朝天,这会儿连猜都不许我猜,太不公平了吧?”   蒋律师沉默了一会儿,只好说:“季先生不是不会说话,也不是结巴…和公鸭嗓儿,他的声音很正常。”   阮锦瞅着他,眨眨眼示意他继续。   蒋律师深吸了口气:“他只是没力气说话。”   “…”阮锦:“啥意思?”   “季先生身体虚弱,这个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蒋律师目光躲闪了一下,显得有些心虚。   但他后半句话又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起来:“所以他没力气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   阮锦总觉得这人是在学自己说话…但是她没有证据。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对视,还是她先泄气:“…行吧,咱们先回去。”   “还是请阮小姐先这里等待一下吧。”蒋律师客客气气做了个手势,躲避什么似的快步走掉。   “等一等。”阮锦忽然又叫他。   蒋律师回头。   她的神情就有些期待:“结婚照…会选择第三张吧?”   蒋律师:“…”   蒋律师:“不行,季先生不同意。”   这个季先生,他怎么就那么多事儿呢!   阮锦气愤的皱起眉头。   …   两分钟后,这次换了司机老陈来:“请阮小姐拿好证件,跟我去领证大厅,季先生在那边等着您。”   阮锦隐约预感,这两个人是轮班过来见她的,而且都还挺不情愿?   但她同样是没有证据。   两个人来了领证大厅,这时已经有几对新人在排队了,季严烨重新坐回轮椅,在队伍的后排,蒋律师在后面推着他缓缓移动。   阮锦也便过去站在旁边,把身份证和户口本捏在手中,颇有些忧心忡忡。   鉴于这位季先生比较虚弱,没有力气,想必也没有主事能力,她把目光投向旁边的蒋律师。   但对方好几次都故意回避她的眼神,她只好作罢。   终于轮到他们,阮锦接过表格和笔,刷刷刷利落填完,才冲着工作人员问道:“请问,没有写字的能力该怎么办?”   “什么?”那小姐姐诧异抬头。   阮锦只好解释:“您也看到了,我这位准老公是坐在轮椅上的,他身体实在是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是写字呢?所以需要人代笔…”   话还没说完呢,她余光就看见旁边的男人慢悠悠从轮椅扶手上,把两边的胳膊都抬了起来。   他的左手抓笔,右手轻轻按住表格,只浏览了片刻,便低头快速书写起来,笔画极其舒展,顿笔时拉出长长的斜线,动作那叫一个潇洒。   没有丝毫的停滞,片刻后便把那表格推了回去。   阮锦目瞪口呆。   他不是没力气么!不是虚弱到连话都不能说么!怎么这会儿就能写字了!   工作人员小姐姐早把两个人的证件收进去,确认无误后录入系统,然后‘啪’一声盖章,两个一摸一样的红本本被推了出来。   阮锦没有接,只转头瞪视着旁边的男人。   真的很想抓住这人的领口使劲儿摇晃上一圈,把所有事都问个清楚。   外头小雨淅沥沥下着,民政大厅的门没有关紧,潮湿的空气趁机偷跑进来,带着些许青草的香气。   男人身上的线香气息就和这青草气味混合在一起,混混沌忳,像是俗世与庙宇的纠缠。   黑色的签字笔在修长的指端转动。   季严烨转头盯了她一眼,舌尖抵了下腮侧,薄唇微启———   “你知道回光返照吗?”   阮锦:“…啥?”   男人百无聊赖的向后仰了仰身子,双眼微眯,将锐利的视线遮掩住。   明明是坐着的状态,他的气势上却像比她高了一截:“我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这人的意思是,虽然他已经病到快归西了,但因为领证太高兴了,所以暂时精神了一小会儿?   这不鬼扯呢么!   如此无赖的话,偏偏他又能振振有词的说出来。   但不得不说…嗓音是真的好听。   沙哑,浑厚,又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痞气。   …一点儿也不公鸭嗓呢。   阮锦脑子里胡思乱想,慢吞吞的摸了下耳垂,抿抿唇。   她转身又把红本本推了回去:“不好意思哈,我现在离婚,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那就…祝咱们金金下章离婚成功?   留言送红包呀~ 第4章 领证   “不瞒您说,小姐姐,我的这桩婚姻属实有些特殊,如您所见,我和旁边这位男士之间的关系很陌生,只是从小订娃娃亲而已…”   “本来约好了长大一起对抗这种封建的习俗,但他忽然成了这个样子,脑子又不清不楚,我要是不接手的话,他不就没人要了吗?所以我这人就是太过于心善…”   阮锦整个人都趴在台子上,发挥自己的编剧特长,边说边可怜巴巴的望着对面的工作人员。   那小姐姐忍着笑意:“祝您新婚愉快,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的有的,就是想快点儿离婚,最好现在就离。”   阮锦此刻完全被后悔的情绪包围,她觉得自己上了一条贼船,而且是上去就下不来的那种。   至于这位轮椅上‘虚弱’的季先生,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和目的,阮锦没时间细想,她只想赶快从这贼船上下去。   救救孩子叭,这个婚她不结还不行吗…   工作人员才严肃道:“这个是需要双方都同意的,婚姻不是儿戏,请认真对待,双方是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吗?建议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没有,我只是单纯的后悔了。”阮锦苦着脸。   她的语气中满是控诉:“他太老了,比我整整大六岁,而且你也知道的,男人衰老速度很快的,没准几年后就是个糟老头儿…”   “阮小姐…请慎言。”后头传来蒋律师颤巍巍的声音。   估计实在是词穷了,来来回回都是这仨字。   阮锦都替他这贫乏的词汇量而感到脸红,转头瞅了他一眼:“这会儿敢跟我对视了?不心虚了?”   之前就觉得他跟司机老刘的表情明显不对头,看来是知道他家季先生的真实情况,憋着劲儿骗她入局呢。   但是阮锦又觉得奇怪,自己就是普普通通一小姑娘,跟她结婚到底有什么好处?至于这么处心积虑的伪装?   难道真的有‘八字相合’的说法?还是说她命里旺夫,跟她结婚包治百病…   她实在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估计这婚也离不成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她转头看着轮椅上的男人,语气幽幽道:“你不会连坐轮椅都是假的吧?”   季严烨仍旧是玩味的表情:“你觉得呢?”   阮锦:“我不信,除非你走两步,我看看?”   她说这话时,内心其实很紧张,就怕这人真的站起身,男模似的给她走几步台步出来,那就太…刺激了些。   眼见男人坐着没动,轮椅踏板上双腿僵硬的样子,也不太像装出来的,她才松了口气。   终究是残疾人好拿捏些,不然这男人这么高大壮实,若再能正常行动,不晓得婚后会发生怎样危险的情形。   更何况两个人也没什么感情基础,她心里没有安全感。   季严烨忽然说:“你没有仔细阅读过刚刚的结婚协议。”   她才猛地回神:“什么?”   “婚后一方如果有任何家暴行为,对方可立刻提出离婚,过错方需无条件配合,并将自己的全部身家补偿给对方。”   他是在复述婚前协议中的一个条款。   阮锦这才反应过来。   她心中的焦虑略减,而后敛下眸,觉得这男人一定有看透人心的超能力。   过了一小会儿,才慢吞吞抬头:“那咱们打个商量好吗?”   季严烨盯着她,没说话。   阮锦说:“假如啊,我说假如,我不小心把你打了一顿,能不能不赔偿?”   她进一步解释:“我钱很少的,存款才五万,自己都不够花…或者通融通融,少赔点儿?”   季严烨:“…”   蒋律师:“阮小姐…”   阮锦都会抢答了:“我知道,我慎言,行了吧?”   她手里一直攥着个面巾纸团儿,这会儿准备走去垃圾桶那边扔。   季严烨才开口:“不行。”   阮锦回头:“嗯?”   他坐得跟个大老板似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击两下:“一分都不能少。”   小气吧啦的…   阮锦没说话,扭头走了。   …   角落里,蒋律师和司机老刘正在嘀嘀咕咕。   两个人趁着季严烨闭目养眼的功夫,悄声道:“我怎么觉得,季先生好像变幼稚了?”   另一个迟疑道:“是错觉吧?咱们还是谨慎一些,话可别乱说…”   “说的也是…”   旁边忽然悄无声息出现个人影:“又怎么了?”   阮锦扔了垃圾回来,在旁边站着瞅他们。   “没事没事。”蒋律师急忙摆手。   阮锦笑了笑:“那正好,我有事儿,推着你们季先生,跟我去宣读个结婚誓词?”   “…这不是必要环节,而且你们已经拿到结婚证了,阮小姐。”蒋律师说。   阮锦更高兴了:“我知道啊,但我就想体验一下,不行吗?”   自从进了这民政局,她就处处被牵制着,连结婚照片都不能自由选择,选了张没脖子的!现在怎么着也要往回找补找补。   脑补一下季严烨举着红本本,一脸严肃跟读誓言的样子,她就觉得这画面绝美,真的是很不错呢。   她本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然后季严烨就真的答应了。   他居然答应了!   …   其实是很严肃的一个环节。   阮锦站上台子才知道,这个居然是有全程录像的,而且前方有一个颁证员字正腔圆的领读。   婚姻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词语,既意味着责任,也意味着保障,将两个非亲非故的人圈在中间,从此相濡以沫,风雨同舟。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此以后,共同负担结婚所赋予的责任和义务———互信互勉,互谦互让…”   直到这一刻,阮锦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结婚了。   她的心情有些异常,缓声加入了誓词的宣读中,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才转头望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轮廓流畅的侧脸下,他西装内白色衬衫的扣子开了几粒,喉结的线条有凌厉的锋芒,灯光照映,他面颊上光影半明半暗。   并不怎么具有亲和力的长相,天然自带着一种疏离和傲气。   也怪不得蒋律师和老刘怕他怕成那个样子。   如果不发生那场事故,不坐上轮椅,他此时必然是坐在宽大的顶楼办公室中,或是站在高台上演讲,接受如潮的崇拜与掌声。   命运弄人便是如此,其实…这人也蛮不容易的。   阮锦叹了口气,下台子的时候主动帮忙推了轮椅。   她身高一米五七,算是娇小的身形,而男人又十分高大,坐着也比她矮不了多少,她讲话都不用特地弯腰。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呀?相逢即是缘,我觉得咱俩就是这样。”   “嗯。”季严烨淡淡应了一声。   阮锦也不介意他反应冷淡,继续照着自己的思路说。   “所以我决定要珍惜这段缘分,虽然咱俩结婚是互相利用,但我绝不会亏待你。”   “也绝不会打你。”她最后总结说。   看到男人的肩膀动了一下,阮锦才察觉到他在笑。   她不满的拖长音调:“诶,你这人怎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串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一对新人此时也领证成功,三个陪伴他们过来的男子拉响手里的拉花炮,嘻嘻哈哈表示庆祝。   这本身就是不合规定的行为,早有工作人员上前劝阻,那几个男的不光不羞愧,还大爷似的看着清洁工收拾残局。   瞥到阮锦这边时,几个人又品头论足议论开了:现在的女的怎么都这么拜金?为了钱连残疾人都愿意嫁,也不嫌恶心…”   “害,你不知道,人家宁愿坐在豪车里哭,也不愿意陪潜力股多奋斗几年!放着咱们这样的大好青年不找,这就叫目光短浅!”   说话声还挺大,反正阮锦听得清清楚楚。   她先是皱眉,后来又觉得,自己表现真心的机会到了。   ‘不亏待’这三个字,可不是单纯嘴上说说的,总要付诸行动不是?   现在两人站上同一阵营,她得‘护着’他点儿。   阮锦也故意放大声音:“老公,一会儿拍婚纱照的时候,我想穿八十八万的那套婚纱,三十万那套我不喜欢…”   她的声音软糯,又很真诚。   “对不起哦,虽然那也是你费心找人设计,从意大利空运回来的,但我觉得太廉价了,怕质量不好…”   凡尔赛句式非常管用,那三个男的终于闭口不言,但眼中满是愤懑。   估计恨不得在脑袋上套个塑料袋,直接蒙着脸跑过来抢钱…   阮锦虽然也很穷,但她感受到了吹牛的快乐,笑眯眯晃晃脑袋。   转头才看见蒋律师和老刘一脸紧张的围过来。   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轮椅上男人状态不对,跟之前拍结婚照时的情形一样,他的整个身体又忽然僵硬起来,全靠手臂死死撑在扶手上,才没有歪倒。   应该是缺少日照的原因,他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以至于手臂上暴起的青筋更加明显,似乎可以透过表面,看到里面那奔涌的血流。   而他的表情又是云淡风轻的。   似乎身体和情绪完全是互不相干的两套系统,又或者是意志力太过强大,强大到可以镇定自若的无视任何肉身的苦痛。   季严烨甚至笑了笑,漫不经心抬抬下巴:“小姑娘。”   阮锦反应慢半拍:“…你在叫我?”   “嗯。”他似乎有些困倦了,微微眯起眼来:“想拍婚纱照吗?”   “老公给你买条一百万的婚纱穿。”   他的嗓音里含着沙砾,语调低沉沉的,直抵耳畔。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 第5章 领证   什么八十万的婚纱,三十万的婚纱,只不过是阮锦信口胡诌的说辞而已。   她觉得不会有人把这句玩笑当真,但季严烨明显又和常人不同。   同样的,她也分不清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因为从一上午的相处经验来看,他很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么当他懒洋洋表情调侃的时候,是不是就意味着在讲真心话?   一百万的婚纱…怕不是用金线镶边儿的吧。   阮锦对这个也不怎么感兴趣,她的思绪一会儿又转到了别的地方。   这人居然自称‘老公’,然后叫她‘小姑娘’…   这两个称呼兜兜转转在耳边萦绕,她觉得自己的耳尖儿有点儿发热。   于是慢悠悠抬手捏了捏。   就这么懵了一会儿,她抬头时才发现面前早没了人。   …   外头还下着小雨。   阮锦出去的时候,就被倾斜的风雨打湿了衣角。   她很不喜欢这种天气,觉得到处都是黏糊糊很潮湿的,严重影响心情。   发现自己没带伞后,她默默后退了两步,立起脚尖磕了磕鞋子上的雨水。   正发愁呢,转头才看见蒋律师正缩着肩膀站在不远处。   阮锦很高兴:“你没走啊?”   她上下扫了几眼,这位好像也没有带伞,于是瞄上了他身上的那件西服。   如果拿下来遮在头顶的话,估计能支撑着跑到公交站?   蒋律师默默裹紧外衣:“阮小姐,季先生让您去华西路的碧海婚纱摄影工作室。”   阮锦一下没反应过来:“去那儿干嘛?”   蒋律师:“…拍婚纱照,您刚刚不是提到了吗?”   阮锦:“…我那是开玩笑。”   蒋律师:“哦。”   这个‘哦’是啥意思啊?   阮锦挑眉,不明白这蒋律师为什么忽然变佛系了。   但她其实并不排斥去拍这个婚纱照,想明白了季严烨这么做的逻辑之后,她觉得自己这次去其实是在‘帮忙’。   因为人家在还人情。   作为她刚刚替他‘出头’的报答,他就还她一套婚纱照,如此有来有回,十分合理公平,而且价值上也超出很多。   有些人就是不喜欢欠别人的,否则心里会觉得别扭…估计季严烨就是这类人吧?那她还不如配合着帮一下,反正自己也不吃亏啊。   这么想着,阮锦就转头搜寻了一圈:“季严烨呢?”   蒋律师说:“季先生已经先出发了。”   “为啥?”阮锦好奇。   蒋律师声音发涩,继续艰难的充当传话筒:“季先生说,他身体虚弱,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怕您沾染了晦气,所以不适合同车。”   阮锦:“…”   阮锦:“我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   蒋律师面色尴尬:“呵呵。”   阮锦:“…”   估计是雨太大了,把这些人的脑子一个个都淋坏了。   这会儿风雨更大,四处都冷嗖嗖的,她也不愿意多耽搁时间,随意的摆摆手:“那你说吧,我要怎么过去?”   蒋律师指了指身后:“这个您不必担心,刚刚我已经叫了车。”   一个老大爷的声音适时响起,听着还挺中气十足的:“我说你们到底走不走啊?我这门一直开着,车里的热乎气儿都被放光了!”   阮锦寻着声音一回头———好家伙,一辆三蹦子正停在雨中,三个轮子压在路面上,发动机发出‘突突’的声音。   一个老头坐在前头的驾驶座上,正在不耐烦的催促。   阮锦的预感并不怎么好:“他不会是叫咱们吧?”   蒋律师:“嗯。”   这人怎么忽然就惜字如金了呢!   阮锦现在真的很想揍人。   蒋律师终于解释:“不好意思啊,阮小姐,这会儿打车实在是不方面,季先生又让您晚一点儿过去…这个车就正适合。”   阮锦扬扬下巴:“那咱俩一起坐。”   蒋律师:“好。”   阮锦忽然觉得便宜他了,就应该拿跟绳儿把他拴后边儿,让他跟着一起跑…   …   ‘三蹦子’的官方名称其实是‘汽油动力带棚三轮车’,这玩意儿因为便宜轻巧,大街上跑着很多。   阮锦之前也坐过,这会儿一上去就抓住旁边的扶手。   蒋律师有样学样,抬手把头顶的扶杆抓住了。   两个人在车子起步后,像是两条烤鸭似的吊在里头,随着路面的颠簸开始晃脑袋,动作整齐划一。   阮锦还抽空接了个电话:“喂,曹编剧?我已经跟公司请过假了,婚假,嗯,我今天刚结婚…打算把这一年的假期都休完。”   “…我休假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入职一年,我连周六日都是在公司度过的,我怕过劳死,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整一下。”   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的情绪便逐渐不耐烦起来。   皱皱眉道:“曹编剧,我尊敬你是前辈,但你也别得寸进尺啊?什么叫我懒惰?我工作的职责是写剧本,不是给你打下手,也不是给你儿子办入学手续,给你老婆跑社保…”   “你身为一个男人,能不能承担起自己家庭的责任,别什么事儿都推给别人?你老婆是给我生孩子了吗?我认识她是谁啊。”   有些人就是喜欢凭借资历指使别人,平时这些也就罢了,上次剧本署名的事儿才真正让阮锦生气。   明明一个字都没写过,这个曹编剧却倚老卖老,非要担个总编剧的名头,无耻到令人厌恶。   阮锦只是觉得新人应该隐忍,羽翼丰满前尽量避免得罪小人,但这并不代表她傻,如今被欺压到这个地步,她也不想再忍。   索性干干脆脆怼回去,挂了电话。   余光又瞥见蒋律师一手费劲的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拿出个小本本,猫着腰飞速记录着什么。   阮锦:“你干嘛呢?”   蒋律师抬头,目光严肃:“我正在帮您评估官司成功的概率。”   “啥官司?”   “起诉公司虐待员工,并申请劳动仲裁。”   阮锦有点儿感动:“谢谢谢谢,但暂时先不用哈,有需要我再和你联系。”   这会儿外头天色已经放晴,她觉得这车太颠簸,实在不想坐了。   说了好几次,那大爷跟耳聋似的就是不停。   阮锦脑袋晕乎乎的往前趴在隔板上:“大爷,去华西路的路程也挺近的,我跟您再商量商量价钱吧?便宜点儿,三块钱成不?”   于是一分钟后,两个人就被赶下车来。   阮锦动了动脖子,挺高兴的:“终于不头晕了,咱们走着去吧?”   蒋律师颤巍巍站直:”行。”   …   挺小的一个摄影工作室,但是光看那装潢,就知道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那种,更别提是在一溜奢侈品的门店旁边,寸土寸金的商业街上。   阮锦跟着蒋律师过去后,才看见宾利已经停在那里。   车门开着,一个穿驼色大衣的中年女人正站在外头,弯腰冲着后座说话。   “这位是褚医生。”   “这位是…阮小姐,季先生的新婚太太。”   蒋律师走上前介绍。   阮锦便和那医生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宾利车的后排光线昏暗,她低头看了一眼,便被那缭乱的烟雾遮挡了视线,浓烈的雪茄气味迎面而来。   褚医生声音无奈:“季先生的身体不适合吸烟,但是他不听劝,这已经是第二支了。”   阮锦:“哦,那怎么办啊?”   她表情挺悠哉,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连带着司机老刘,蒋律师,褚医生,三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了她。   阮锦缩了缩肩膀:“…怎么了?”   蒋律师说:“阮小姐,您就帮帮忙忙吧,我们都劝不住的。”   阮锦:“那你们为什么劝不住?”   蒋律师解释:“季先生脾气不好…”   阮锦:“那不就得了吗?他脾气不好,你们不敢劝,让我去?我不去,我胆子很小的,平时连吵架都不敢…”   蒋律师和老刘全都是一言难尽的神情,看着她不言语了。   想想这些人也确实不太容易,她才嘟囔了一句:“那我试试吧…”   车内,季严烨已经点燃了第三支雪茄。   男人的身子半靠在椅背上,白色的衬衫上揉了细细的褶皱,他的皮肤和脸色都很苍白,神情却充满冷漠与戾气。   雪茄烟很粗,与那大手一对比,倒也显得正常些了。   他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送到口时,面颊略微凹进去一些,随即吐出一团烟雾来,神色稍微正常了些。   瞥见她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的移开目光。   阮锦俯着身看他,腰弯着实在不舒服,她索性坐进座位里。   坐垫软乎乎,还挺舒服。   她干巴巴道:“你别抽烟了。”   “在管我?”季严烨尾音上挑,眯着眼又把雪茄送入口中。   他的脑袋偏了偏,下一口烟都喷在她的侧颊上:“小姑娘,别多管闲事。”   痞里痞气的那种嚣张。   而且还很没礼貌。   车内空气并不太好,浓烈而呛人,阮锦抬手扇了扇。   什么叫别多管闲事啊?就凭刚刚领到的红本本,这也算是‘家事’了。   她皱皱眉,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   “季严烨你一定要多抽烟!抽,往死里抽!你抽死了我拿着你的遗产找小鲜肉快活去,我俩天天上你坟头儿蹦迪,让你在地底下也不寂寞!”   作者有话说:   阮锦:我真体贴   留言送红包呀~ 第6章 领证   耳边听到季严烨低沉的笑声,阮锦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秃噜嘴了。   明明知道这男人脾气不好,此时情绪更不好,人家别人都吓得不敢劝,怎么就她吃了炮仗似的,什么不能说说什么。   让人家往死了抽烟…还要在人家坟头蹦迪!   阮锦真的很想抽自己个嘴巴,彷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社死现场,她脑门子有点儿出汗,缓慢而坚定的往车门的方向移动。   还是先跑了再说吧,虽然坐着轮椅,但这男人的手臂肌肉还挺发达的,别再把她逮过来揍一顿…   想什么来什么。   ”先别走。”季严烨忽然出声说道。   阮锦也不敢转头看他,僵着身子:“啊?怎么了?”   “还有事。”   “什么,什么事儿…”阮锦嗓子都颤了。   “过来。”男人直截了当下了命令。   他的气场实在太强,阮锦抗拒了几秒,乖乖挪过去了。   她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侥幸,讪讪解释道。   “打是亲骂是爱,我刚刚说反话呢,就是太关心你的身体健康了,真的,怕你抽烟抽坏了,用激将法激一下你。”   “是吗?”季严烨淡淡应道。   “是的!”阮锦立刻回答。   真皮的座椅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季严烨的身子稍微坐起来一些。   他居然还能坐起来!身体真的很灵活!   阮锦用余光偷偷瞄着,内心禁不住发出感叹。   然后就看着他缓慢的向她俯身过来,手上还夹着燃烧的雪茄烟。   他这是要拿烟烫她吗?!阮锦睁大眼睛,脑袋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种剧情,一瞬间彷佛成了自己剧本中受苦受难的女主角。   外头都是他的人,她想跑也跑不了,如今又刚刚领证,处境更是孤立无援,只剩认人拿捏的份儿了。   这么想着,她不由得悲从中来,语气愤慨:“你烫死我吧。”   季严烨:“…”   阮锦又幽幽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下去:“但是你要记住,咱们婚前协议里可是有规定的,谁婚内家暴,谁就要赔上全部身家。”   “你即便是不心疼我,也要心疼一下自己的身家财产吧?如今你身体还挺硬朗的,肯定还能活好多年,这人没死,财产却没了,是不是很悲惨的一件事?”   季严烨:“…”   这一天天的,她脑子里到底乱七八糟想了些什么。   那烟燃了一半,如今已经是将灭未灭的状态,他垂眸将烟灰随意的抖落在脚下昂贵的地毯上。   手臂懒洋洋向前伸了伸:“给你。”   “啊?”阮锦这才转头。   “烟,替我扔了。”季严烨有些不耐烦。   看着小姑娘愣怔着接了,他才重新靠回椅背,闭目道:“你先进去吧。”   所以这人拿着烟靠近,只是为了让她帮忙扔掉?   那她的‘劝说’还是蛮有效果的嘛!   阮锦一瞬间又高兴了,拿着那半支雪茄快速下车。   她寻思这东西还挺贵,犹豫了一下,看向司机老刘:“这怎么办?”   “我来处理吧,阮小姐。”那老刘一个激灵,语气更恭敬了。   旁边的蒋律师和褚医生也都是一脸不自在,欲言又止的样子。   阮锦表情镇定:“怎么还苦着脸啊?我都把你们季先生劝好了,过程特别平和,他脾气其实还蛮好…”   蒋律师没忍住:“阮小姐,我们在外头都听见了。”   阮锦摸了摸鼻子:“哦,那我就先进去啦?”   …   阮锦进门才看见,这个婚纱摄影工作室的墙壁上,贴着很多明星的平面照,光影结构都很好,其中有很多都在杂志封面上刊登过。   一个短头发的女子在她身后风风火火赶进门,手上还抱着一条罩着防尘袋的大裙子:“是阮小姐吧?”   也不等阮锦回答,这女子就抬脚把里边化妆室的门踢开,发出‘砰’的一声响:“进来吧。”   阮锦吓了一跳,赶紧就乖乖跟进去,随即又被按着肩膀坐在凳子上。   女子俯下身,仔仔细细盯着她的脸看:“姑娘,你什么来头?”   阮锦被问得愣了愣,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只好正正经经道:“你好,我叫阮锦。”   “郑凡尘。”女子挑挑眉,这才说道。   她嘴上有个银色的唇钉,随着说话的频率发出亮闪闪的光。   阮锦的视线不自觉跟着那光亮移动,只觉得这女子长相和气质都很‘飒’。   片刻后才想起,她应该就是时下风头正劲的新锐摄影师凡尘。   只是这位平时都只跟当红明星合作,怎么今天跑到这里来了?   郑凡尘性子直爽,这会儿倒是主动攀谈起来:“你都不知道,我接到顾总的电话就开车往过赶,结果堵车,害得我下来小跑了两条街。”   阮锦受宠若惊:“顾总是…”   郑凡尘笑道:“顾扬天,钟声娱乐的总裁,你不认识啊?”   阮锦摇头:“…·不认识。”   郑凡尘若有所思:“那你这来头就更大了。”   阮锦还没琢磨透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被指挥着站起身来,张开手转了一圈,量腰围和各种数据。   然后稀里糊涂的套上能勒死人的束腰。   等等…束腰?   阮锦现在觉得,季严烨让她来拍婚纱照,根本就不是什么‘还人情’。   而是为了折磨她。   那束腰简直就跟刑具似的,腰都要成两截了,郑凡尘却还在后头收紧,一边还笑眯眯劝说着。   “忍一忍嘛,这样穿婚纱才会好看,你不希望照一个美美的婚纱照吗?”   “我不希望,先放开我成吗?”阮锦都快哭了。   但其实…真的是很好看的。   婚纱就是郑凡尘带过来的那条,终于穿好之后,阮锦就特别想把这裙子焊身上,因为实在是太合身,也太贴她的气质了。   郑凡尘是一个喜欢包办所有事情的人,她讨厌自己的摄影作品有别人的痕迹,所以干脆连化妆师都不请。   阮锦仰着脸让她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余光还要欣赏镜子里的自己。   唇角不自觉向上弯起。   郑凡尘:“不要笑,表情舒展。”   她才乖乖的‘哦’了一声。   没忍住,又偷偷扫了一眼———   婚纱是抹胸的款式,软绸的质地轻薄光滑,上面层层叠叠缀着珠花装饰,穿起来有一种雍容华贵的美感,像是西方旧时宫廷的贵族小姐。   但阮锦身量不高,只能在裙子下穿了很高的高跟鞋撑着。   瞬间她就成了个快一米七的大高个儿,非常有气势。   …   郑凡尘化好妆之后就出去了,说是去准备摄影器材。   束腰穿着喘气都不均匀了,阮锦准备先休息一下,她把高跟鞋脱了,小心翼翼在椅子上坐下。   神游几秒后,想到一个问题。   季严烨说过要给她买条一百万的婚纱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是真的话,那她身上这条?   默默站直身体,她思来想去,还是绝定拍照问一下肖晴朗。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这什么?   阮锦:我穿着婚纱的照片啊。   肖晴朗:…   肖晴朗:我又不瞎,我就是问你,你没事儿干干嘛把人家新款高订礼服裙P自己身上?   阮锦满眼里就瞅见‘新款高订’这几个字了。   她把裙摆提起来一些,捧着手机打字:“那这裙子值多少钱?”   肖晴朗:怎么也得百万以上吧?主要是有钱都买不到,全球限量就这么一条,华裔设计师vear Chen手工缝制,只在RQ春季时装秀上展示过。   肖晴朗:我们办公室昨天还在讨论这裙子呢,一会儿的仙鹤电影节,苏窈估计要穿着这裙子上红毯,之前她工作室就已经暗示过了,粉丝都在刷屏造势,说只有当红女星才借得到这裙子,昨天就上了热搜。   过了约莫一分钟。   肖晴朗:…我去…   肖晴朗:苏窈走上红毯了,穿得是去年的过季高订…   肖晴朗:阮小金!你实话跟我说,这礼服哪儿来的?!   面对好友刷屏似的询问,阮锦淡定的把手机关了静音,倒扣在桌面上了。   她觉得自己…需要先冷静一下。   苏窈这个女明星,阮锦当然是知道的,而且全国大部分人都知道她…   五岁时就开始演戏,一直到今年二十三,她演得戏部部都爆,那可是当之无愧的国民女星。   现在人家要走红毯的裙子,让她给穿身上了…   整件事只能用‘魔幻’二字形容,根本就不像是真实发生的。   晕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阮锦觉得,这裙子她还是赶快脱掉为好。   一来价格太昂贵,她穿着别扭,二来季严烨也不是啥好人,万一这人借此讹她怎么办?   但是她自己的衣服都放在了更衣室里,更衣室的钥匙又被郑凡尘拿走了。   阮锦只好穿上鞋出去找人。   …   地板刚刚被拖过,有一片地上的水渍未干,还泛着光亮。   阮锦提着裙子走得小心翼翼,但她脚下的高跟鞋太高,还是打了个出溜滑,身子往后仰了仰———余光里看到季严烨的轮椅从拐角那里过来。   男人表情淡漠,并不像是要帮忙的样子。   下一秒钟,他才随手放开刹车,任由轮椅慢慢的向前滑动。   不慌不忙,将人接了个满怀。   线香和雪茄烟混合的气息将她包围,阮锦慢吞吞睁开眼。   真好,她的尾巴骨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但是…眼下的局面该怎么解决?   她整个人都坐在季严烨腿上,只要微微转头,唇角就能贴着他的额头擦过———   氛围太暧昧了些,实在不适合他们这种假夫妻。   身子后仰着,脚下又没个着力点,没有季严烨的帮助,阮锦一时半会儿根本起不来。   但身后的男人又没有半点儿反应,他的呼吸不紧不慢的擦过她的耳侧。   有点儿痒痒。   阮锦抿抿唇,决定先打个圆场,让气氛没那么尴尬。   她晃了晃腿:“…真神奇啊,你这轮椅居然能自己动。”   她一直看到的,都是别人在后面推来着。   季严烨还是没说话。   阮锦又试着和他打商量:“你能从后头推我一把,让我起来不?”   “不行。”这次他干脆利落的拒绝。   阮锦:“…”   阮锦:“为啥?”   “你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一只手控制着轮椅缓慢向前移动,季严烨垂眸盯了眼前方的路面:“我不得满足你的愿望,让你坐个够?”   他一本正经的淡声说道。   作者有话说:   阮锦:真狗   留言送红包呀~ 第7章 婚礼   “我什么时候投怀送抱了?”阮锦有点儿郁闷:“明明是你主动…”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是你主动过来把我接住的。”   “是我主动?”季严烨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是啊,你这人怎么总是胡搅蛮缠呢?”   她的话控诉意味十足,季严烨也没恼。   前面的地板变得干爽起来,他伸手按下轮椅的刹车。   敛着眸陈述道:“我是个残疾人,没行动能力,也活不了几天。”   这好好的,怎么忽然卖起惨来了?   而且还意有所指,又带着点儿…阴阳怪气的感觉。   阮锦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满脑子都想着该怎么回答,甚至忘了自己还在人家怀里坐着。   直到后背被大掌轻轻托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拽了拽裙摆挪下来,小心翼翼的站直。   两个人面对面。   季严烨盯了她一眼,屈指敲了敲扶手,反问:“所以你觉得我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主动?”   阮锦:“…”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卖了半天惨,在这儿等着她呢。   但这话好像还真的有那么几分歪理…   阮锦想了想,也不和他争辩了。   她转移了个话题:“为啥你总说自己活不久?太不吉利了,明明你挺壮实的,起码能活九十九!”   季严烨眯着眼看她:“真是这么想的?”   “…真的。”她不知怎么有点儿心虚,回答时迟疑了那么几秒。   季严烨动了下肩膀,他笑了一声:“小姑娘,你知道口是心非是什么表情吗?”   阮锦愣了愣:“啊?”   “自己去照照镜子。”   男人的声音低沉,神情莫名愉悦,状态看起来和刚刚抽烟时明显不同。   就像是南方的天气似的,忽晴忽阴,情绪捉摸不定。   阮锦皱了皱眉,总觉得他应该是听到了些什么。   但是两个人今天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啊…   她这边儿正困惑呢,郑凡尘拿着单反从里面的房间出来:“准备好没有?赶快赶快,我的灵感来了,现在就给你们拍照片。”   她性格风风火火,立刻就让所有人都去摄影棚。   那里铺了绿色的幕布,以便于后期添加背景。   郑凡尘有些遗憾:“这裙子配上实景才更好看,可惜今天太匆忙了,只能在工作室里拍。”   然后她又开始皱着眉指挥阮锦:“阮小姐,你稍微靠近一点,都结婚了,应该亲密些,怎么那么生疏呢?”   阮锦:“…哦。”   她稍微往季严烨旁边挪了挪。   男人没有换衣服,仍旧是那件白色的衬衣,领子的纽扣懒懒散散的松开着,露出喉结和平直的锁骨。   他不说话时,面颊冷漠异常,坐在那里脊背挺直,便是一尊标准的雕塑。   连郑凡尘都不怎么敢指使他。   于是她又看向阮锦:“阮小姐,你可以把手放在季先生头上,然后矮一点身子,这样也许会自然一些。”   这难道不是老妈和儿子照相的姿势吗?而且季严烨的脑袋肯定不会随便让人摸啊,他那么凶,会揍人的!   阮锦觉得郑凡尘一定是想害她,但是耐不住催促,她还是试探着瞅了眼季严烨的反应,男人仍旧是一脸淡漠。   她就速度很慢的把手放他脑袋上了。   …还是没反应。   阮锦瞬间胆子就大了起来,干脆把男人的脑顶当成小桌子,舒舒服服把手搭上去了。   季严烨这才转头盯了她一眼。   阮锦的胳膊便往下滑了滑,赶忙推卸责任:“是郑摄影让我这样做的。”   前面的郑凡尘这会儿也正在思考中。   她皱皱眉道:“这姿势好像是在拍亲子照哈?”   阮锦:“你才看出来啊?”   郑凡尘:“那阮小姐,你就坐季先生怀里去吧,让他搂着你。”   阮锦:“…能不坐吗?”   郑凡尘笑眯眯道:“要听摄影师指挥哦。”   阮锦有种预感,如果她不照做的话,这位郑摄影一定会出更多的幺蛾子。   这哪是照婚纱照啊,简直是在渡劫。   好在一回生二回熟,她都已经坐过一次了,还怕第二次吗?   季严烨的轮椅其实很宽大,阮锦小心翼翼搭个边儿坐着,感觉还挺简单的。   她刚刚感觉轻松些。   结果郑凡尘又说话了:“季先生稍微用手搂一下,搂腰。”   阮锦瞬间又倒吸了口冷气。   过了约莫三四秒,男人的手臂才慢悠悠搭过来。   他的大手骨节分明,修长手指漫不经心的微扣着,并未怎么挨到她,瘦削的腕上挂着叠成三折的一串混元流珠,一共81颗,正是道教的饰物。   …   阮锦回到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怀里抱着的裙子还挺沉的,她放下来稍微喘了口气,坐在沙发上灌了一瓶子冰凉的矿泉水。   有点儿发愁。   婚纱照在中午的时候就已经照完了,但只照了一张…   对的,就是一张。   因为季严烨明确承诺的只是给她‘买条一百万的婚纱穿’,所以连这一张照片都算额外赠送的,还请了知名摄影师掌镜。   真的是诚意十足,非常令人感动呢。   所以这条高订礼服裙从一开始便是送给她的,不然人家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只有扔掉,上百万的衣服,说得跟路边摊大甩卖的低价货似的。   那阮锦能怎么办呢,她只能抱回来,然后看着发呆…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在自己这里放一放,等时机合适再还回去。   她租的这小公寓面积不大,卧室的衣柜一大半都腾出来放这裙子,自己的衣服都凌乱的堆在床上。   正收拾着呢,肖晴朗的电话又追过来了。   阮锦心虚的开了免提,把手机放远远的:“喂,晴朗啊…”   “居然敢拒接我电话,阮小金,你活够了吗!”肖晴朗嗓门真的很大。   再这样下去阮锦真的很怕自己会聋,她决定先来几个重磅消息把这女人唬住。   趁着肖晴朗喘气的空档,她就念经似的快速念叨。   “我今天跟季严烨领证了,中午拍了婚纱照,还坐他怀里了,两次。”   肖晴朗果然冷静了下来,隔着手机都能听到她吸气的声音:“你…再说一次?我觉得我好像幻听了。”   阮锦干巴巴道:“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啊…反正生米已经煮成…夹生饭了,也没办法改变,为了我爸爸的手术能顺利进行,我总要牺牲点儿什么。”   她想了想,又往回找补:“而且我现在也没损失什么,那条高订礼服就是季严烨买来给我拍婚纱照的,我还赚了点儿…”   肖晴朗沉默了一会儿:“那坐怀里是怎么回事?一个瘫痪的病人,你也真不嫌弃…”   “也不至于吧,他…”   阮锦刚要解释,又被肖晴朗恨铁不成钢的话给打断了。   “而且你也太单纯了,就那么件破裙子就把你给收买了?那是资本家笼络人心的手段!那姓季的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阮锦赶忙保证:“我会很警觉的,没关系,绝对不会被骗。”   肖晴朗还是不放心:“我这几天再给你打听打听吧,这季严烨有好几个黑料,只是我现在不好乱说,到时候收集了证据一起发给你。”   阮锦小声嘟囔:“你乱说得还少吗…”   肖晴朗那头背景嘈杂,扯着嗓子嚷嚷:“什么啊?我没听清。”   阮锦怂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不是还有采访吗?赶快去工作吧。”   她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就跟亲姐妹似的,关系超好。   只是这肖晴朗脾气太急,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阮锦都不怎么敢随意惹她,主要是怕自己耳朵遭殃。   这边儿刚挂断电话,楼底下又热闹了。   只听见有人拿了个大喇叭一直嚷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阮锦嫌弃吵,走到窗边刚准备关窗户,耳朵就自动捕捉到她的名字,还是个挺熟悉的男声在喊…   她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有种不好的预感。   …   阮锦下楼之后,晋子御还在小区的广场中央站着呢,他举着扩音器边抬头向上看边喊话,像一只仰天长嚎的蠢鹅。   喊话内容也是土到极致:“锦锦,我知道你在楼上,你下来,咱们好好谈谈———锦锦,我爱你,我没你不能活!”   周围围了一圈人,也没人劝,都乐呵呵看热闹。   还有人品头论足:“小伙子勇敢,为爱深情表白,真好!”   好什么好啊?丢死人简直…   阮锦都想找个地洞躲起来,但她要是不出面,这蠢货估计能嚎到下半夜…   没办法,她就把自己睡衣后面的帽子戴了起来,遮遮掩掩过去了。   结果还是被晋子御一眼认出来了,他眼睛亮了亮。   “锦锦,我…”   阮锦嫌弃丢人,拽着他的袖子就往偏僻处拉。   眼见周围没人了,她才冷淡道:“你来干嘛?”   晋子御语气急切:“我听说你住在这里,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人了!锦锦,你把我电话和微信从黑名单里移出来吧。”   阮锦眼皮子都没撩:“移什么移?我跟你都没关系了,你少找来我。”   结果晋子御跟没听见似的,继续自顾自兴奋。   “锦锦,我听说你是南北建材严总的亲生女儿,这下好了,咱们俩现在门当户对,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见我的朋友,明天领证都行!”   这人怎么如此油盐不进,不管说什么都没效果呢?   阮锦实在是烦得厉害:“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上楼取个东西。”   走几步又猛回头:“不许再用那破喇叭喊话!”   她再下来的时候,手里就着结婚证,大大方方展示给晋子御:“看清楚没有?我已经领证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行不?”   估计还以为她唬人呢,晋子御抻脖子看了好一会儿。   忽然脸色就变了:“…你跟季严烨结婚了?”   “你认识他啊?”阮锦瞅了他一眼。   晋子御嘴唇颤动了两下:“圈子里没人不认识他,你们俩怎么会…”   阮锦不耐烦道:“你管得着吗?反正我都结婚了,你就死心吧。”   她说着就准备转身回家,结果没走两步,身后又有动静。   晋子御咬着牙,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   “那个季严烨都瘫痪了,他娶你肯定是为了冲喜!反正我也豁出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锦锦,听我的,跟他离婚!”   他一边说,一边抖着手把帽衫的帽子戴上,又从兜里掏出来个口罩,急急忙忙捂脸上了。   阮锦跟看傻子似的看他:“你干嘛呢?”   晋子御梗着脖子,语气很冲:“你知道什么啊?万一季严烨现在正派人监视你,那肯定听到咱俩的对话了,我捂上脸的话,他就认不出我了!”   阮锦:“…”   她的眼神忽然充满怜悯:“你去医院看过没有?”   晋子御一瞬间又挺高兴的:“你果然旧情难忘,还关心我身体健康。”   阮锦淡淡道:“不关心,就是觉得你指定有什么毛病。”   …   这一场闹剧后,阮锦的生活着实平静了几天。   三天后,她接到了蒋律师的电话,通知她周六在季家老宅举行结婚仪式,之后她就要在那里住下。   这些阮锦之前都有心理准备,于是便抓紧收拾起行李,头一天让司机老刘把东西送去老宅。   到了婚礼当天,凌晨四点多郁淑兰就派车来,接着阮锦去严宅化妆,穿好中式婚礼服装后,再等着季家过来接亲。   如此一来,就算是季严两家结亲,如意算盘打得贼溜。   阮锦起得早,昏昏沉沉坐在婚车里,听着外头的鞭炮声直打哈欠。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季严烨的影子,糊里糊涂进门跨了火盆,一个人蒙着盖头被一个老保姆搀扶着,进行了各种中式结婚礼仪。   然后才被告知,新郎今日身体状况不佳,所以只能在婚房等待。   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   …   阮锦之前就听肖晴朗说过,这季家情况很是复杂,自从季严烨三年前发生了事故,就失去了佥南集团的掌控权,被排挤的厉害。   如今这场婚礼,也是老爷子季佥南极力主张要办的,老人一心想在自己离世前把小儿子安顿好,但他身患重病,没办法到现场帮忙操持。   剩下的人自然应付了事,奢华是蛮奢华的,但每个细节里都透着敷衍。   阮锦被领进婚房后,就赶快把那憋屈的红盖头给扯下来了,坐在古香古色的床榻上,她都有种穿越到古代的感觉。   看得出来,这季家是一个很传统的老式家族,就连房子都是彷照古代的深宅大院,各种院落层出不穷。   而这婚房是位于中层的一个院落。   正屋很大,放着各种贵重的摆件儿和家具,阳光从窗棱处洒进来,在青石地板上投下四四方方的光斑。   阮锦转头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季严烨,直到她发现屏风背后有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那影子身型笔直,不动也不出声,很符合某人雕塑似的特征。   只是看起来好高啊…并不像坐轮椅的样子。   她心里有一丝狐疑,刚要绕过屏风看个究竟,但很快又被自己肚子‘咕咕’的叫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从早上开始就水米未进,是个人都受不了啊。   喊了几声也没人进来,她干脆拿出手机,给蒋律师发短信。   阮锦:我饿了。   阮锦:非常饿。   阮锦:你们季先生也很饿。   阮锦:非常饿。   阮锦:所以能不能给我们送点儿吃的?   阮锦:要肉,不要糕点。   就这么等了两分钟,那头并没有回复。   阮锦直接拿出手机打电话过去。   蒋律师接了:“阮小姐您好。”   阮锦:“你们季先生要饿死了,你都不管吗?”   蒋律师这才压低声音,有些无奈道:“那您稍等一会儿吧,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   阮锦就挺高兴:“要肉菜啊,多拿点儿。”   反正这院子里也没人,她直接跑去外面等,过一会儿蒋律师左手一盘酱牛肉,右手一盘糖醋丸子,小心翼翼从后门走进来了。   阮锦眼睛亮了亮,赶紧把屋门打开让他进去,肉香瞬间飘满整个屋子。   她饿得厉害,用筷子夹了个丸子正准备吃,又觉得做戏要做全套———   “诶,蒋律师拿菜过来了,你赶快吃吧…”   邀功似的举着丸子往屏风后面绕。   “阮小姐…”蒋律师来不及出声阻拦,抬手按了下太阳穴。   只好赶快跟了过去。   屏风后,阮锦盯着面前的真人等身立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所以刚刚就是这玩意儿在那儿站着,让她误以为是季严烨本人?   “阮小姐,季先生他…”蒋律师有些尴尬,一时也没想好说辞,音调便拖长了些,话语中又满是踌躇,这便更加容易令人误会。   阮锦手上的糖醋丸子‘啪’一声掉在地上。   她的嘴唇抖了抖,神情迷茫,又带着一丝丝无措:“我老公他…死啦?”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 第8章 婚礼   刚结婚老公就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这根本就不是来‘冲喜’的,而是来行刺的吧…   所以说封建迷信不可信,有病就要去医院治。   但这季严烨到底是啥病,之前看他还好好的,咋说没就没?   阮锦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面觉得惋惜,一面又是震惊,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也没注意到蒋律师这边的情况。   这蒋律师不知道是呛到口水了,还是怎么地,正在猛烈的咳嗽中,整张脸通红,止都止不住,到最后腰都弯了下去。   自然是没办法说话。   阮锦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详细跟我说说吗?我好歹也是他领了证,办了婚礼的妻子,连这点儿知情权都没有吗?”   觉得自己太过咄咄逼人了,她又停下来,把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不说话,就证明这其中大有隐情对不对?季家人欺人太甚,季严烨都残疾了,他们还是把他视为眼中钉!天天想着怎么害死他…现在他们如愿以偿,肯定是背地里用了什么阴险的手段!”   阮锦说着,语气悲愤:“蒋律师,你要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就应该替你们季先生讨回公道,收集季家人害他的证明,跟坏人对簿公堂,而我这个做妻子的,也会义不容辞跟你并肩战斗!”   满脑子都是各种豪门争斗的剧情,阮锦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非常有道理,她的声音低沉了些,最后总结了一句。   “这么一来,也不算我白拿遗产,你说对不对?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良心。”   蒋律师的咳嗽终于缓和一些,匀了两口气用来说话:“阮小姐,您别…”   说着还连连摆手。   阮锦一瞬间了然,点头悄声道:“我懂我懂,你让我别说话?怕这屋里有监控是吧,那咱们就…出去说?”铱驊   蒋律师终于把气喘匀了:“阮小姐,请您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阮锦莫名其妙。   她反应还挺快,眼睛亮了亮,惊喜道:“季严烨没死?”   蒋律师松了口气:“是啊,季先生怎么会‘出事’呢?阮小姐慎言。”   他可没阮锦胆子那么大,连个‘死’字都避讳着,刚刚咳嗽的眼泪都出来了,急忙又拿纸巾擦。   再一抬头,才看见对面的阮锦垮着张脸正瞅他。   以为这位又有要什么幺蛾子了,蒋律师急忙问:“阮小姐,您这是…”   阮锦面无表情的指指人形立牌:“那这是怎么回事?”   蒋律师擦了擦冷汗:“也许是季先生身体虚弱,所以没办法过来?”   阮锦简直无语:“你在问我啊?我怎么知道!他身体虚弱,那就来这婚房躺着呗,我又没让他起来背我,连婚礼都缺席,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她心里生气,直接就问:“季严烨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别磨磨唧唧啊,我就是去关心一下他的身体健康,连这个都不许吗?”   蒋律师见她如此,也便无奈道:“您从这院子的后门出去,穿过三道回廊,过了月亮门洞,最后就是季先生的院子了,他一个人住在那里。”   阮锦临走前还没忘再吃三个糖醋丸子,身上的婚服太过累赘,她把那龙凤褂的下摆塞在下裙里,提溜起裙角脚步匆忙。   蒋律师在后头挠了挠头,没有跟过去。   …   很大的一个院落,青石板的地面一尘不染,墙边各种着几颗果树,光秃秃的枝桠上发出零星的嫩绿叶子,随风轻轻抖动着。   四周静悄悄的,因为是最后面的院落,所以连前院的嘈杂声也不能听到,偶尔才有天空中掠过的飞鸟,翅膀扑扇着发出的轻响。   阮锦在院子中央站了很久,心里思索着季严烨到底在哪里,房子太多,从外观上看又是一摸一样的。   又过了约莫五分钟。   从左边的屋子里传出些许清幽的乐器和吟诵,像是道教的诵经声,语调模糊,并不能听清具体的内容。   犹豫了片刻,阮锦犹犹豫豫上前推开那扇房门。   诵经声便如洪水开闸一般,猛地扑面而来。   直到很多年后,阮锦也依然不能忘记她如今看到的这个场景,正如季严烨这个人的性格一般,这场景中混杂了许多元素。   超脱和世俗,嘈杂与静止,光芒与黑暗,希望和颓唐,病痛与力量,挤挤挨挨,相互依附,矛盾,怪异,又出奇的和谐。   三根线香不动声色燃烧着,烟气混混沌沌,没有风,所以聚集在一处,朦朦胧胧,立体声音箱诵经仍在持续,放得是道教音乐《下水船》———   救苦天尊妙难求,身披霞衣屡劫修。(注1)   五色祥云生足下,九头狮子道前游。(注2)   盂中甘露时常洒,手内杨柳不计秋。(注3)   千处请师千处降,爱河长做度人舟。(注4)   香供养,十方救苦天尊。(注5)   语调庄严,听之让人肃穆。   季严烨赤上身,底下是一条黑色的运动裤,露出精壮的腰身腹肌,他正从轮椅上悬起身,一下一下拽紧头上的横杆,借此锻炼手臂与腰背力量。   诵经声震耳欲聋,填满了房间的角角落落,在这声音的包裹中,男人双眼微闭,表情沉静,他的额头上有汗珠像是静止般浮着,手腕上珠串却在碰撞,动静之间,相映成趣。   左边的窗扇稍稍开着一个小缝隙,屋内的隔音效果很好,想必刚刚能从院子里听到声音,就是这个原因。   他应该已经锻炼了很久。   线香的气味消散了很多,阮锦的嗓子却有些发痒,她抑制住咳嗽的冲动,忽然又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来这里。   但男人此刻的样子太过有诱惑力,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最后向他投去目光时,季严烨睁眼了。   他的表情中不夹杂任何情绪,一双浅色的眸子像是静静流动的河水,平静的盯视着她。   音乐继续,而他则成了这诵经声中静止的孤舟,影子投落于地上,在这空旷而宽敞的屋内,看起来有些孤独。   阮锦有点儿尴尬:“不好意思,打扰了,我…”   但她张嘴后才发现听不到自己的说话声,是音箱的音量太高了,把所有声音都遮盖住了。   阮锦只好扯着嗓子喊:“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继续——”   季严烨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诵经声瞬间消失,屋内只回荡着她大喊的声音。   阮锦:“…”   这关音箱的时机选得怎么就这么巧呢…   刚刚那种怪诞而震撼的气氛一扫而空,男人彷佛又重新回到俗世中,连表情都漫不经心起来。   …   “我是说,你继续锻炼吧,我这就走。”阮锦把声音降成正常音量。   男人不置可否,淡漠的移开目光。   轮椅轻巧的向前滑行了一截,他抬手取过台子上的毛巾,随意擦擦汗,搭在身上,转头向她勾勾手指。   “叫我啊?”阮锦用手指头指指自己。   “嗯。”他的嗓子有些哑,懒洋洋不想多说话。   也不知道这人要干嘛,阮锦只好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那儿又不动了。   表现的十分小心谨慎。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季严烨滑动轮椅,慢悠悠到了她跟前。   他身材高大,即便是坐着,也比她站着矮不了多少。   毛巾搭在肩上遮了大半胸肌,他伸手过来,用指尖捏着她上衣衣摆,往下扽了扽。   阮锦:“…”   啥意思啊这是,之前婚礼都不愿意去,这会儿怎么又开始动手动脚?   她吓了一大跳,反应很快的往后闪身。   胳膊让季严烨的大手拽住,没跑动…   她的声音就有点儿结巴:”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男人敛着眸,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并没有回答。   他的手臂有很好看的肌肉线条,但就是这么一双猛男的手臂,此时正用大手在认真的帮她整理乱糟糟的衣裙。   嫌弃行动不便,龙凤褂的下摆被阮锦随意的塞在裙腰内,季严烨一点点替她扯出来,在没有触碰她的前提下,缕平褶皱。   红裙的下摆有一条长长的前摆,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阮锦走路步伐太快,这会儿早甩到了后头。   他也替她扯扯正,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将她腰间玉佩的红绳打了个结,牢牢固定在裙腰上。   …像是个老父亲在给他不能自理的小女儿整理衣裳。   阮锦耳朵有些发烫,她抬手捏了捏。   气势早没了,小声嘟囔道:“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   季严烨最后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紧皱的眉头和缓了些许,这才让轮椅后退了一些。   他的身子靠在椅背上,倒也没有否认:“稍微有一点,一般情况下都能忍受,除了你这样的。”   阮锦不服气:“我这样的怎么了?”   季严烨上下打量她几眼:“和正常人有一定差距。”   这就是明晃晃在骂人了,阮锦瞪瞪眼,心里飞速的想着措辞。   但还没等她反驳呢,季严烨说话了。   手指轻轻敲击了轮椅的扶手,他语气随意道:“对不起,把你一个人晾在婚房里,是我的错。”   阮锦:“…”   她本来是雄赳赳气昂昂过来讨说法的,结果被他这么抢先一道歉,瞬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像是一棍子打在豆腐上,又憋屈,又郁闷。   都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   过了半天,她才重新捋清思路:“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晾在婚房呢?还找了个等身立牌糊弄我。”   “我今天原本身体很虚弱。”季严烨挑挑眉,正色道:“连床都下不来的那种虚弱。”   “那然后呢?”阮锦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人又准备胡说八道。   果然男人严肃道:“然后一看见你过来,就奇迹般恢复了。”   阮锦:“…”   行叭,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她现在也没心思追究这些了。   她脑子里还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个场景,想问问他为什么放着诵经声锻炼,身上又为何有那么多矛盾的特质。   但又觉得人家未必肯回答,   这男人身上藏着很多秘密,而她现在明显还没有资格了解。   阮锦忽然就有些失落起来,语气也蔫巴巴的:“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季严烨问。   “就是关于今天婚礼的事儿,咱们两个都不在婚房里,万一有人去闹个洞房什么的,被发现就不好了。”   “嗯。”   阮锦又试探道:“要不你也给我弄个等身立牌?身高要一米七的,照片我一会儿微信给你发,尽量美颜一些,把下巴弄尖。”   小姑娘说话时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眼睛亮晶晶,显得蛮机灵。   季严烨笑了一声:“行啊。”   他又指指外面:”看到正房旁边的那个厢房没有?”   “嗯。”阮锦乖乖点头。   季严烨难得有耐心:“那是你以后住的地方,行李已经给你放进去了,除了下午四点会有清洁员来打扫卫生,这院子一般情况下就只有咱们两个人,你可以自由活动。”   …   阮锦原本以为自己来到季宅后,就要和季严烨住在一起。   现在男人给她单独安排了住处,她肯定是很高兴的,更何况还有这么大的一个院子。   进屋后她四处打量,发现这屋子的布置和主屋差不多,都是古香古色的家具和陈设,案几上的白瓷瓶里,插着一束雪白细碎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四处看着,适应了一小会儿,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把衣服挂进衣柜,底下挂着茉莉香囊熏着防潮,书本一一摆上书架。   书桌上放上笔记本电脑,打字时,抬头正好可以看到窗外的假山与鱼池,阳光下树木倒影稀疏,随风缓慢摇动。   四处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安逸,舒适,也不用担心谁来打扰,正是码字的好环境。   阮锦沉浸在这种氛围中无法自拔,丝毫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下午四点,月亮门洞那边慢吞吞走来一个拿着清扫工具的男人,这人身材还蛮好,又高又挺拔,像个男模似的,就是捂的严实,戴着帽子和口罩,身上是统一的清洁制服,   阮锦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但她接下来就发现,这清洁员好像有那么点儿…不对劲?   不光是清扫姿势很生疏,这人还时不时往她的窗户底下凑,往里窥探着什么,然后用扫帚杆有节奏的轻敲窗檐。   这年头的偷窥犯还有接头暗号?   阮锦先是狐疑,直到看清这男人帽檐下面的双眼,才有点儿懵。   不会吧…晋子御???   …   阮锦走出房门后,就看见晋子御正鬼鬼溜溜窝在墙根底下。   看见她后,他的眼睛就亮了亮,抬手塞过来一包衣服。   语气急促道:“锦锦,你赶紧换上,我带你出去!”   活像是在搞什么秘密行动。   …这人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低头看了看这一套皱巴巴的清洁制服,阮锦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你怎么来这儿了?快走快走,被发现了不得了!”   她低声催促了几句,也不由得着急起来。   季严烨也在这个院子里呢,要是被他发现可就麻烦了。   别的倒好说,她就是嫌丢人。   晋子御向来不会看人的脸色,此时他正沉静在自己幻想的爱情中,慷慨陈辞:“锦锦,你看,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来救你!所以你别怕,勇敢跟我走,我一定带你逃出这火炕!”   他说着说着,才注意到阮锦的目光正往他背后看。   于是便也下意识缓缓回头。   于是,三个人,六双眼睛,眼神各自交织在一起。   里面的情绪也都不同。   正屋的方房门开着,季严烨懒洋洋斜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在那儿坐了多久。   瞥了晋子御一眼,他挑挑眉,像是回忆起什么。   若有所思道:“小鲜肉,坟头儿蹦迪?”   尾音上扬,标准的疑问句。   作者有话说:   (注1)(注2)(注3)(注4)(注5)都来自网络搜索,道教音乐《下水船》   非作者创作。 第9章 婚礼   阮锦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季严烨在说什么。   都是好几天前的玩笑话了,这人记性咋这么好?!   她当时只是为了激他,让他别再抽烟了,这才故意说要找个小鲜肉上他坟头儿蹦迪,又不是真的要这么做。   再说了,就晋子御这样的,算得上小鲜肉吗?   他顶多就是只小蠢鹅,因为没有脑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阮锦就觉得季严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嘲笑的意味,彷佛在质疑她的眼光。   她的一张脸就涨的通红,恨不得用脚趾刨个地洞出来,然后地鼠似的钻进去躲起来算了…   实在是太太太丢人了。   真的,但凡换个男的站在她身边,她都不至于这么难堪。   她的口才又不错,大可以理直气壮的挺起腰板儿来,振振有词炫耀这是自己有魅力的表现,即使分手半个月,前男友仍旧旧情难忘死死纠缠…   但是巧了,她旁边这位是晋子御…   正在阮锦心中第三百次懊悔,懊悔她自己当初为啥眼光那么差时———   晋子御终于战战兢兢说话了。   活像是偷情被抓的小三儿,晋子御手臂都在抖。   他颤巍巍的把口罩戴好,帽檐压低。   “什么,什么蹦迪?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洁员,看这位小姐面善,才想跟她说几句话…”   阮锦实在是没忍住:“…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这不说话还没人把他当傻子,一说话就不一定了。   晋子御根本不听,继续结结巴巴道:“小鲜肉这个词我认了,以前也有人这么叫过我,但我可没跟她蹦过迪,你别诬赖人。”   季严烨笑了一声,跟逗小孩儿似的:“哦,是吗?”   阮锦:“…”   晋子御转头,还跟她使眼色呢。   意思是没被发现,他先撤了,以后再见?   阮锦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能把一个眼色理解的如此透彻。   估计是因为两个人的智商差不多叭…   她索性自暴自弃,转身坐在窗檐下头的小石凳上,一脸严肃不言不语。   活像是去参加工作会议的小秘书,就差手里拿个小本本记录了。   季严烨又在笑,他的心情似乎不错,饶有兴趣的眯起眼,思考片刻。   他说道:“你是叫晋子御吧?家里卖服装起家,爸爸叫晋平阳?”   晋子御又结巴了:“你,你怎么知道?”   “昨天招清洁员,发现你有些异常,就让人查了查。”   晋子御:“…是吗?”   阮锦:“…”   人家这种高门大户,为了安全起见,找员工肯定要调查背景啊,这晋子御绝对是个假富二代…   估计是觉得遮掩也没什么用处,晋子御忽然一把扯了口罩。   “就是我,怎么了?你抢了我女朋友,我就来抢回去,这样做天经地义!”   阮锦:“…”   这场闹剧什么时候能结束,她真的倦了。   眼见小姑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也不像是心甘情愿想‘私奔’。   但季严烨还是觉得,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他声音平静道:“阮锦。”   “啊?”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阮锦攥了攥衣角,有点儿不适应。   季严烨问她:“你愿意跟他走吗?”   阮锦:“…我要说跟他没一丁点儿关系,你信吗?”   季严烨就像是升堂断案的大人,四平八稳的坐在那儿。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说:“不信。”   那你还问个啥啊!阮锦瞬间有点儿炸毛。   还没等她发脾气呢,季严烨又说话了。   “男人女人,都是活生生的人。”这次他看向晋子御:“不要总用‘抢’这个字眼,人家自己有腿,想走自然会走。”   男人的唇角带了些弧度,表情漫不经心,又有几分痞意。   但身上的气势却慢慢起来了。   有一种人,他扬起某种微笑时,便会让你感到身上发冷。   晋子御被他盯视着,脸色有些白。   季严烨慢条斯理道:“鉴于你说错了话,又带着目的潜入季宅,所以惩罚还是要有的。”   “惩罚什么?你这是擅立私刑,我可以报警抓你!”晋子御真的怕了。   “我督促自己家员工好好干活,这算什么私刑?”   季严烨语气和蔼:“你去把整个院子都好好打扫一下,院内的青石地用抹布仔仔细细擦亮,院子和屋子,所有地方都不许有灰尘。”   他咋就那么损呢…阮锦算是彻底服气了。   这么大的一个院落,又那么多屋子,怎么可能没有灰尘?   就是在光明正大的整人,又让你丝毫没有辩驳的余地。   看见季严烨准备进屋去,阮锦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她就追上去:“我跟他真的已经分手,而且统共也没交往几天,这人脑子有毛病,才一直缠着我…他也不是什么小鲜肉,你别乱对号入座。”   他只是‘嗯’了一声。   转动轮椅:“我知道了。”   好像也不怎么在意。   …   从下午四点钟开始,晋子御已经整整打扫了两个小时。   季严烨根本没有在监工,但他还是不敢停,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儿干过这些,腿都有些抖了。   阮锦瞅着他快打扫到自己这厢房了,就收拾了一下平板和电脑,打算挪到别的屋子去。   晋子御拿着抹布,鬼鬼溜溜挤进门。   压低声音道:“锦锦,我觉得…季严烨也没那么可怕?”   阮锦:“…你到底想说啥?”   晋子御有点儿得瑟:“我刚开始还以为他要卸我一条胳膊呢,结果只让我打扫卫生,果然传言也不能全信。”   他又说:“其实我以前也没见过季严烨,只听说他是个活阎王,人人都怕他,我也就跟着怕…而且你知道吗?传言他中学时就差点儿打死人!”   阮锦根本就不信:“你要是闲得厉害,就把这地板砖的缝子扣一扣吧?老房子了,长年累月岁月侵蚀,缝子都黑了。”   晋子御张了张嘴,忽然有些感慨:“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觉得,你和季严烨还挺配的。”   阮锦没听明白:“啥?”   晋子御:“都缺了大德了,一个让我趴地下擦院子里的青石地面,一个让我扣砖缝,我长这么大都没这么屈辱过。”   “那你就体验体验呗。”阮锦转身往外走。   晋子御在后头喊:“但是锦锦,我一定不会放弃你,我会等你离婚!”   阮锦:“…”   就…无语。   …   阮锦晚上七点多开始觉得饿,她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统共吃了几个糖醋丸子,现在也都消化了,肚子咕噜噜叫,饿到心发慌。   晋子御终于打扫完,筋疲力尽的走了,估计出去后就去辞职。   阮锦也懒得管他,她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然后发现…她貌似并不知道该去哪里吃饭?   就只能去敲敲季严烨的房门。   过一会儿里面回应:“进来吧。”   阮锦抓着门把手,也没往里走:“都七点了,你不去吃饭吗?”   这时天色已经发暗,屋子里黑漆漆的,她也看不清他在哪里。   寂静中有轮椅滚轴滑动的声音,顶灯‘啪’一声打开。   季严烨从里屋出来,膝盖上还放着一本书。   他扫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个点厨房已经做好了晚饭,你给老刘打个电话,让他给你送。”   他顿了顿,又说:“老刘和蒋律师都住在前院,有需要你就叫他们,自己不要轻易过去,想出门就从后门走,那里直通大街。”   “那为什么呢?”阮锦好奇。   他淡淡道:“季家情况复杂,这是为了你好。”   她就‘哦’了一声:“那厨房有什么饭菜?”   “晚餐一般是粥和清淡的小菜。”   她一听就觉得没胃口:“那我能点外卖吗?”   “不行,外卖不健康。”   阮锦:“…”   她都无奈了:“那你吃什么?”   季严烨指指冰箱:“定期会有人送来新鲜食材。”   阮锦惊喜:“你自己做饭啊?”   她说着进去打开冰箱,想着找块肉炒个菜什么的,结果里面整整齐齐都是绿色的菜叶子,豆腐用保鲜膜包着分成整齐的方块,肉也都是煮熟的,分装在玻璃盒子中。   分类整齐,但毫无食欲,活像是给食草动物准备的饲料。   她缓缓回头:“你就吃这些东西,生吃?”   季严烨说:“该煮熟的都熟了。”   “那也不能吃啊,连点儿调料都没有!”阮锦声音都提高了。   季严烨声音平静:“我吃饭只是为了生存,营养均衡就可以。”   …果真不是正常人。   阮锦也懒得和他争辩什么了,好声好气道:“那我借一些你的食材总可以吧?我嘴巴淡,必须吃有调料的东西,所以想炒个菜吃吃。”   冰箱里蔬菜的种类其实蛮多,而且都清洗干净了,十分好处理。   她拿了几片小白菜和一盒子西兰花,又选了熟牛肉和一份杂粮饭,全部放在旁边的料理台上。   火是电磁炉,锅也是崭新的,但都能用。   阮锦找了半天,才找到盐和调料,把食材都切了切,放了油在锅里炒。   她对自己的厨艺并没有信心,但是为了生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再加上旁边还有一双眼睛一直饶有兴致的盯着看,就更加…手忙脚乱。   清炒西兰花和牛肉小白菜汤出锅,阮锦松了口气,低头尝了尝,咸滋滋的,还蛮好吃?   但她觉得用了人家的厨房和食材,总要回报一下才好。   就抬头小声道:“我帮你做一份牛肉杂粮蔬菜粥吧?少放点儿油。”   季严烨不说话,她就当他是默认了,低头又开始忙碌,过了约莫有五分钟———望着那一锅热腾腾的粥,阮锦莫名就想起肖晴朗跟她讲过的话。   ‘听说他已经瘫痪三年,饭都要打成糊糊喂。‘   这前半句已经证实是假的了,后半句总该有一点儿真吧?   望着旁边明显被使用过很多次的破壁机,阮锦心里开始犯起嘀咕。   要不,还是问一下吧?   她小心翼翼的问:“诶,你是不是喜欢吃‘碎’一点的饭?”   用词还挺委婉。   季严烨还是没说话。   她就大着胆子把粥都倒破壁机里了,按了下按钮,轰隆隆响了两三秒,里面的东西成功变成了糊糊。   晾了晾盛在碗里,她先给季严烨端过去:“趁热吃吧。”   结果人家不仅不用手去接,还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   这人是不是嫌弃她态度不够好啊?   还真是麻烦…   阮锦叹了口气,身子稍微俯下来,一手端碗,一手用勺子盛了点儿粥。   给小孩儿喂饭似的递过去———“吃饭饭吗?”   估计是因为她语气太过宠溺的原因,季严烨终于有了动作。   男人的大手修长干爽,慢条斯理将她的另一只手牵起来,一直牵到他的面颊前面,呼吸若有若无浮过她手背的皮肤,气息温暖,微痒。   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很像是在牵手。   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手指上粗糙的薄茧———阮锦心头像是有小爪子在抓挠似的,她身子僵了僵,想要后退。   但是季严烨不让。   他的视线上抬,眸子在灯光下颜色更浅,里面有缱绻的水波荡漾,一瞬间让人泛起沉溺进去的冲动,细看时,却又没什么感情存在。   像个勾人心魄的清冷水妖。   男水妖。   然后下一秒便会夺人性命。   阮锦不由得想起晋子御刚刚说过的话。   ———‘传言他初中时就差点儿打死了人’   好像在他身上,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但同时又不可能。   但他绝对不会做犯法的事,也不会那么凶残。   阮锦又这样想。   正在愣神儿的时候,她才猛地察觉,自己中指指尖被人咬了一下,那人牙齿坚硬,用了足足用三四成力气。   还挺疼的。   “诶,你怎么…”她惊叫了一声,差点儿把左手上的饭碗给扔了。   季严烨这才慢条斯理的将她放开。   他的声音发哑,懒洋洋后仰着坐着:“我曾经为了避世,所以散播了很多关于自己瘫痪的消息,但吃饭打成糊糊喂,这个有些太夸张,正如你刚刚所感受的,我牙口很好。”   他说着便‘啧’了一声,总结道:“所以到底是谁一直在跟你乱说?你给我领过来,我好好收拾收拾‘他’。”   作者有话说:   肖晴朗:好家伙,我连夜扛着火车跑…   改文名了,改成《假结婚》,简单明了,还能跟上一本《真替身》对应上。   留言送红包呀~ 第10章 婚后   “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阮锦有点儿心虚。   但是为了保护姐妹的安全,她决定还是要辩驳一下。   ”我从来都不听别人乱讲的,我给你把粥打成糊糊,那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这样不仅吸收快,而且营养价值很高,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季严烨似笑非笑:“营养价值高?好吸收?”   语气平淡的重复她的话。   阮锦缩了缩脖子:“…嗯。”   这次声音就低下去,眼神也不敢跟他对视了。   小姑娘在装糊涂,季严烨也懒得计较。   他又笑了笑,漫不经心道:“那就挺好的。”   “是吧是吧?”阮锦一瞬间又高兴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洗脑功力真的很强,寥寥几句就能让对方同意她的看法。   季严烨又说:“既然这么好———”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淡淡挑眉:“那就你吃吧。”   阮锦:“…”   阮锦:“啥?”   她结结巴巴道:“但是,但是我刚炒了菜啊,那个不吃明天会坏掉。”   季严烨‘嗯’了一声:“不能浪费,你吃营养健康的糊糊,我将就一下吃菜。”   什么叫‘将就一下’啊。   这人明明是想吃她做得炒菜!   阮锦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狗’的人,但偏偏人家说得振振有词,她又没办法反驳。   只好忍气吞声:“那…行吧。”   她过去把餐桌摆好,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晚餐,季严烨用叉子一块一块叉着炒蔬菜吃,而她则憋屈的用勺子灌糊糊。   反正也不用嚼,阮锦干脆把碗端起来,一口气喝完。   季严烨抬眼看过来:“好喝吗?”   阮锦:“…好喝。”   她又小心翼翼的回问:“炒菜好吃吗?”   男人叉起最后一块清炒西兰花:“除了咸没别的味道。”   你家里除了盐和胡椒粉,就没有别的调料了好吗?!   而且她厨艺虽然不好,但也轮不到他来说吧?   吃都吃完了,还在这儿挑剔…   阮锦都快气到炸毛了,结果男人又瞥了一眼过来:“你那个爱传闲话的朋友,什么时候领过来给我瞧瞧?”   阮锦:“…”   阮锦:“都说了,没人说闲话,没有人!”   季严烨没说话,只是把叉子放在瓷盘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动作慢而优雅。   …   屋内气氛沉默下来,阮锦不由自主又心虚。   蔫巴巴转移话题:“要不聊聊别的?你刚刚说得‘避世’是什么意思啊?”   故意散播自己瘫痪的假消息,又选择‘避世’,这男人的行为真的很奇怪。   她也是真的在好奇,但问完又开始后悔。   毕竟是属于隐私,他估计…并不想跟她说这些吧?   季严烨却开口了:“就是字面的意思,不被外界打扰,也不处理外界的纠纷,远离人群和世俗,隐居起来。”   男人说得轻描淡写,隐隐有种超脱的意味,灯光打在苍白的面颊上,为他的脸庞分割出明暗不同的两种界限。   修长的手指拨动腕上的黑白交接的流珠,他又笑了笑:“你觉得,人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一个大而深的问题。   阮锦有些发懵,她皱皱眉:“意义就是为了更好的活着吧?”   季严烨倒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眼中燃起一丝兴致:“是啊,为活着而活。”   他声音没有温度:“小姑娘,你如果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情,就会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钱财和权势,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地狱里走过一遭的人,即便是重返人间,身体也早就染满阴霾。   双目将阳光屏蔽,眼中的风景自然也与常人不同。   他活着,也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阮锦严肃起来:“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仅仅是为了满足你父亲的愿望吗?”   季严烨似乎是倦了,懒散的眯着眼睛:“你猜呢?”   猜个头啊猜,这种事情怎么猜?   阮锦沉默两秒:“我猜不出来,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跟你结婚的目的。”   两个人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的交谈,到最后却是她一个人的独白,阮锦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亲生父母还蛮有钱的,这个你知道吧?失散多年后,他们又把我找了回来,就是为了让我以严家女儿的身份跟你结婚,只有这样,郁淑兰才愿意给我的养父找最好的专家做手术,保证他的术后存活率。”   她又慢吞吞道:“咱俩没感情基础,为利益结婚是必然的,但慢慢相处着,做个朋友也不错,你有什么别憋心里,随时可以找我倾诉,我会当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而且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信守秘密。绝对不会到外面乱说。”   她说得真诚,自然也希望得到同样的反馈。   季严烨招招手,她就乖乖跑过去。   他伸手替她把身上皱巴巴的围裙摘下来,卫衣下摆扽平整。   薄唇微启,似有所感:“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吗?”   阮锦:“…”   什么叫对牛弹琴!这就是!牛都比他有感情!   …   阮锦回房间后,才想起来看时间。   晚上八点半,才八点半!这人是什么老年人作息,居然这么早就睡。   她现在想想,觉得季严烨未必是想刨根问底,知道她那位‘嚼舌根’的朋友是谁。   估计就是看她炸毛的样子有趣,才一次次逗她。   太狗了,真的…   这么想着,她就放心很多,躺在床上给肖晴朗发微信。   阮锦:在吗在吗,再给我科普科普季家呗。   约莫五分钟后,那头回复过来。   肖晴朗:不行,我今天晚上打了很多喷嚏,总觉得有人在骂我。   肖晴朗:所以我要积德行善,闭紧嘴巴。   阮锦睁着眼说瞎话:怎么可能呢?你太迷信了吧,肯定是得鼻炎了。   肖晴朗:是吗?我明天去医院查查。   阮锦:我主要想知道季家的人员构成,以后在这边生活,会方便些。   肖晴朗:是哦,那我给你讲讲。   果然是上钩了。   肖晴朗:上次跟你说过,季严烨他爸叫季佥南,他一共有九个儿子,老九是季严烨,前面几个也都是严字辈。   肖晴朗:分别是季严东,季严北,季严西,季严盛,季严佩,季严禄,季严昶…大儿子季严东今年都七十了。   肖晴朗:这个季严东是比较得势的一位,早年跟季严烨一同掌管公司,后来被踢出局后,和儿子季孝伟,孙子季晋一起出国躲了几年。   肖晴朗:后来季严烨出事,季严东父子又重新回来,佥南集团现在在他们的掌控下,根本不给别人插手的机会。   好家伙,这一连串的名字,阮锦最后都快不认识这个‘季’字了。   她反应了一小会儿:所以现在季家的掌权人是季严东和季孝伟父子是吧?   肖晴朗:错错错,应该是季孝伟和季晋父子二人,季严东上个月中风,躺床上起不来了。   阮锦:好吧,我知道了。   肖晴朗不放心,又跟她强调道:光知道有什么用?你要学聪明点儿,季老爷子眼看也活不久了,以后这二位在季家就是一手遮天,你见着了一定要多奉承奉承。   阮锦觉得她这话很好笑:我关起门自己过日子,干嘛奉承别人?   肖晴朗发了条语音过来,叹气道:你知道个啥啊,豪门里勾心斗角,各种纷争不断,复杂着呢,你就是关起门躲清静,也照样有人背地里害你。   她最后又叮嘱:不愿意奉承就算了,但你记住,别得罪这父子俩。   阮锦:好的好的~   …   跟肖晴朗说过晚安后,阮锦就裹在被子里发了会儿呆。   窗外的院子黑漆漆的,除了她这间厢房,所有的屋子都没开灯。   她觉得无聊的厉害,也只能抱着手机刷短视频解闷。   过了一会儿,外头墙根处却出现‘悉悉索索’的声音。   阮锦关闭手机声音,仔细听了一阵子后,发现这声音一会儿有一会儿没,像是闹大耗子似的,偶尔还有动物吃东西,吞咽的口水声。   这又是什么情况…   她就觉得有点儿慎得慌,想要过去找季严烨,又怕打扰人家休息。   思来想去,还是从屋里找了个小矮凳拎着,作为防身的武器。   另一只手拿着手电,她蹑手蹑脚出门,四处照了照,似乎是没有异常,她又绕在假山后头,慢慢停下脚步。   好大的一条黑狗,长着尖尖的立耳,皮毛都是油光光的。   要不是有手电筒,这狗估计都能跟夜色融为一体。   阮锦认得这狗的品种,应该是纯种的杜宾。   只是她听说杜宾一向机敏高冷,绝不像二哈似的犯蠢…   但是这只狗正在干啥?   它正在专心致志的吃-垃-圾!   院子里的垃圾桶就放在假山后边,之前是空的,之前阮锦做饭剩了一点菜梗和菜汤,都用垃圾袋装着扔里面了。   此时这杜宾就像是捡到宝了似的,半个身子都扎在垃圾桶里,欢快的蹦跳了一会儿,衔着西兰花梗放在地上,一边摇尾巴一边哼哼唧唧的低吼着,嚼进去,吐出来,反反复复的玩儿。   又扎进垃圾桶翻找了一会儿,它估计是发现了更好的东西,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似的,用舌头吧唧吧唧舔菜汤。   终于舔干净,它就又把西兰花梗叼在嘴里,美滋滋转圈圈。   转着转着…跟阮锦来了个面对面。   一人一狗在手电筒的光束下对视。   阮锦彷佛从这狗眼中看到了类似‘无地自容’的神情?   低低的吼叫了一声,杜宾扔掉菜梗,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留下阮锦仍旧在原地发呆…   她总觉得这狗来历不凡,但又从内心中不愿意相信   看那吃垃圾的欢快样子,估计就是个流浪狗?   …   第二天早上的早饭,是司机老刘送过来的。   豆腐脑,小油条和包子,还挺丰盛的。   阮锦吃的时候,就问了一下:”昨天晚上,我好像在院子里看到狗了。”   老刘像是才想起来:“对了,阮小姐,我忘了告诉您,季先生有一条狗。”   “黑色的,杜宾?”阮锦挑挑眉,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老刘点头:“是杜宾犬,名字叫恩格,它只认季先生一个人,性子又高冷又凶,但不会主动招惹人,别跟它对视就好。”   “真的啊?”阮锦戳了个小包子吃了。   那估计就不是昨天晚上那条,只是品种相同吧。   清晨空气很好,她这会儿正在外面的石桌上坐着,边吃饭边看鱼池里游来游去的锦鲤,原本还挺悠闲的。   老刘的声音忽然警觉:“阮小姐,小心身后。”   阮锦便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阮锦:“…”   真的是好高冷的一条狗子呢。   纯黑的杜宾脖子上套着红色的项圈,目光威严,脑袋机警的昂着,像个傲娇的国王在巡视自己的土地。   巡视到石桌的方向时,它的黑豆眼便对上了阮锦的视线。   然后整只狗瞬间僵硬在那里,不动了。   老刘有点儿疑惑:“恩格平时不会蹲在院子中央挡道,今天是怎么了?”   他挺怵这狗的,又说:“我去叫一下季先生吧,恩格只听他的命令。”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见阮锦在后头说话。   她嘴里还含着半个包子,声音模模糊糊的:“大黑,过来。”   这‘大黑’的称呼又是什么鬼?不知道这位阮小姐想要干嘛,老刘只能郁闷回头,然后他就慢慢睁大眼睛———   刚刚还一脸威严的杜宾犬,这会儿慢吞吞甩了下脑袋,真的就走了过去,虽然步伐非常缓慢。   阮锦顺手塞了个包子在狗嘴里,手还在它脑袋上拍了拍。   笑眯眯道:“好狗。”   老刘:“…”   这是真牛啊。   …   大型犬精力旺盛,每天都需要带出去遛很长时间。   老刘蹲在院子里给恩格戴嘴套的时候,阮锦就在旁边看着。   她刚吃完早饭,正好想消消食:“诶,你打算去哪里遛大黑啊?”   老刘:“它叫恩格,阮小姐…去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那里面没有游客,是季先生专门包下来让狗遛弯的。”   阮锦点头:“哦,那我能跟过去不?你遛狗,我跑步。”   两个人一条狗出发,中途老刘先去便利店买水,阮锦牵着狗等他。   大狗子性子急,一直试图往前冲,她也就跟着慢慢溜达,刚刚走出两百米左右,前头莫名其妙来了辆豪车拦路。   劳斯莱斯魅影特别版,日光灰,招摇无比。   驾驶座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一手揽着副驾女子的腰肢,一手扶着方向盘,车子停稳后,二人各自下来。   阮锦站在车头前,满脸问号…这是在干啥?   但当她看清那白裙女子的面容时,神情又严肃了起来。   这姑娘和养母曾蓉的面容实在太像,年纪又在二十岁左右,多半是那假千金严芊芊。   而她身边这位男子…   “认识我吗?佥南集团未来的总裁,季晋。”   还没等阮锦发问呢,人家便得意洋洋自报家门了。   “啊?”阮锦有点儿懵,一手牵狗,一手缓缓掏出手机,打开和肖晴朗的聊天记录查找。   这边季晋已经急吼吼掏出一张支票,在风里摇来晃去。   非常直白的说明来意。   “你和季严烨结婚了是吧?现在跟他一起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实话跟我说,这张一千万的支票就是你的。”   “什么话?”阮锦抬头瞅了眼支票。   有钱人都这么任性吗?一千万说得跟一千块似的,随随便便就举着,也不怕被风刮走。   季晋急躁的看了看四周,长话短说:“季严烨的真实身体状况是怎么样的?你有见到他真人吗?他到底是死是活?是不是真的瘫痪?”   原来是想问这个啊。   阮锦非常严谨:“你刚刚说了四个问题。”   “什么?”季晋皱皱眉。   阮锦:“那你是不是该给我四千万?”   “你想钱想疯了?!”季晋瞪了瞪眼。   阮锦:“还有啊,你爷爷是不是季严东?”   季晋:“是啊,怎么了?”   阮锦:“那你爸爸叫季孝伟?”   季晋:“是,然后呢?”   阮锦老实巴交道:“那既然季严烨跟季严东是同一辈分的人,你是不是该叫我声奶奶?”   她的表情又嘚瑟又期待:“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叫过奶奶呢,你要是叫一声的话,我就免费回答你的问题,行不行啊,乖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23 13:57:52~2021-04-24 22:3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ryu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婚后   阮锦不是没想过肖晴朗的那些话。   正如眼前这个季晋所炫耀的,他现在和父亲季孝伟正把控着季家核心财产,未来就是佥南集团的总裁。   这样的人,季家人肯定都是想尽办法巴结的,偏偏她…   但是没办法啊,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阮锦这个人,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和和气气的怎么都好,但要是颐指气使,她肯定以牙还牙。   更何况,这季晋打听的还是季严烨的身体状况,明显不怀好意。   而她既然和季严烨结婚,不管他是穷是富,是哪种身份,她都是要和他站在一起的。   存心是想气这季晋,所以她的语气愈发嚣张:“见到长辈就要恭恭敬敬的打招呼,你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啊?你爸见面都要叫我一声婶子,让你叫一声奶奶怎么了!”   假如这个季晋真是个能屈能伸,而且极抠门的人,真的张口叫了她‘奶奶’,那下面的事倒也好办,   她就叫他跪下磕头,给奶奶磕头不也是天经地义的吗?   但是她显然低估了这季晋的气度,一听她刚刚的那声‘乖孙’,这家伙便涨红了脸,显得受了多么大的侮辱似的,连嚷嚷带喊。   “你这女人脑子有毛病吧?!你叫我一声爷爷还差不多,居然敢让我喊你奶奶!不就是问你点儿事儿吗?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阮锦一脸慈祥:“乖孙,可不能乱了辈分!”   她手里头牵着威风凛凛的大狗子,自然不觉得害怕什么,这会儿一边跟季晋斗嘴,一边瞄旁边的白裙女子。   女儿如果长得像妈妈的话,就真的很好认。   这女子有着曾蓉的脸形,曾蓉的眉眼,就连嘴巴都跟曾蓉类似,阮锦曾经看到过养母年轻时候的照片,严芊芊就是她当年的翻版。   如果把这严芊芊放进阮家的全家福,想必就十分和谐了。   只是长相有如此明显的差别,两家在小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应该就能察觉出来,当时为什么不调换回去呢?   她脑子里想着事情,自然心不在焉。   季晋后来的话她就没听清。   就眯着眼睛问:“你能再说一遍不,乖孙?”   季晋都气死了,上来就想打人似的,被大狗子一声闷吼又给吓回去了。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很急躁:“芊芊,我们走。”   像是怕被人看到似的,鬼鬼溜溜上了那辆劳斯莱斯。   眼见白裙女子还是站在原地。   阮锦便跟她打了声招呼:“你好呀?”   严芊芊长着一双沉静内敛的双眼,精致的妆容像一只面具,把她的具体神态全部遮住。   她只是骄矜的微微点头,银色绑带高跟鞋的鞋跟轻敲地面,翩然上车离去。   阮锦对这严芊芊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她只觉得这姑娘心事很重的样子,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从小在优越的家庭长大,郁淑兰和严威对她又很偏爱,但这严芊芊的眼中却根本没有快乐。   阮锦想不明白,也便不想了。   然后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老刘好像不见了…   明明之前是跟她一起遛狗的,结果这人买了瓶水就买到失踪,到现在都没见着半个影子。   阮锦懒得等他,反正这狗她自己也能遛。   她低下头去,威风凛凛的杜宾立刻心虚的移开视线,右边爪爪搭在前脚上,心虚的趴在地上,尾巴也蔫蔫的耷拉着。   阮锦现在还不确定它为啥如此怕自己。   就试探了一下:“…吃垃圾?”   杜宾戴着嘴套,又不能大声的‘汪汪’叫,只能委委屈屈的在喉咙里呜咽了两声,撒娇似的用大脑袋蹭她的裤腿。   看来是很通人性了。   阮锦挺高兴,趁机威胁:“大黑,以后你要乖乖听话哦,要是不听,我就把你吃垃圾的事儿告诉季严烨。”   大狗子:“…”   阮锦:“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   老刘这会儿正在季严烨的房间里。   男人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慢条斯理的翻阅。   老刘则一五一十汇报:“我刚出便利店的门就看见季晋的车…那小子拿出张支票来,在阮小姐脸跟前晃悠,问阮小姐关于您的具体情况,然后阮小姐她…”   “…她让季晋叫她一声奶奶。”老刘没忍住,有点儿笑场。   季严烨合书抬头:“然后呢?”   老刘笑道:“然后季晋就生气了,阮小姐也不怕,继续叫他‘乖孙’。”   季严烨眯了下眼睛:“那张支票的面额多大?”   老刘:“一千万,季晋真肯下血本,估计想在您身边埋伏个长期的卧底。”   他边说边有些后怕:“幸亏阮小姐没有上当,不然还真有点儿难办。”   季严烨跟他的思路却不同。   男人只是低笑了一声,心情不错:“看来她并不是一个贪财的人。”   老刘赞同:“是啊,阮小姐只是说话不太好听…其实人很正直的。”   季严烨盯了他一眼:“那边有人守着吗?”   老刘急忙道:“您放心吧,朱庆和余晖他们几个保镖一直都在,阮小姐一出门,他们就在后头跟着了。”   他又试探道:“季晋这次公然冒犯您,您打算怎么处置?”   修长的手指在书籍封面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过了一阵子,男人才慢条斯理说道:“去叫张青广来见我吧。”   老刘出门后,才觉得自己脑门子有些出汗。   他拨通一个电话:“张总,季先生想见你,下午三点钟楼下会有车等你。”   佥南集团的高层办公室内,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手拿着手机,毕恭毕敬的站起身来:“好的,三点我会准时下去。”   …   阮锦带着恩格上公园溜达了好几圈,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她就累到半死不活,大型犬的精力实在是太好,一般人真的养不了。   终于拉着狗子回来,她慢吞吞走在路上,心上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越走越沉得慌,内心也变得忐忑不安。   她刚刚…是不是不应该那样怼季晋啊?   现在把人彻彻底底的得罪了,以后免不了被穿小鞋,她倒没什么,关键是季严烨该怎么办?   他坐在轮椅上走不了路,如今又只想避世,与世无争惯了,估计被欺负都没有还手的余地…原本他就被季家人排挤得厉害,这么一来不就更惨?   就是因为她一时嘴欠,搞不好季严烨以后的生活会更艰难。   阮锦越想越觉得心虚,她深刻的反思了自己‘嘴比脑子快’这个毛病,然后整个人都蔫吧了起来。   从后门进了院子,看见四周静悄悄,季严烨的房门也紧闭着,她也就没敢打扰,放开绳子让恩格自己去耍,她自己则一头扎回屋子。   …   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阮锦又想了想事情的各种可能性。   通过刚刚跟季晋的交谈,她觉得这人是个急性子,而且是有仇就报的那种类型。   如果季晋真的恨上了她,并且迁怒于季严烨,那么他很可能会马上下手报复,不管是哪种渠道,最晚明天会出结果。   那就…等着呗?   她也不敢提前跟季严烨说,就自己一个人煎熬,熬到晚上八点多,就有点儿熬不住了。   肚子‘咕咕’叫,快饿死了…   那就点一顿爆辣炒米粉,作为对自己的惩罚吧。   阮锦自暴自弃的想着,打开外卖软件搜索了一会儿,选择了一家评分最高的新疆米粉店,辣度加满,另外又要了一份儿麻油。   想了想,她又在备注里小心翼翼的写:家长不允许点外卖,请外卖小哥送到后不要敲门,把饭放在墙根底下,然后给我打电话。   正是用餐高峰期,约莫一个小时餐才到。   挂断外卖小哥的电话后,阮锦穿着拖鞋往后门跑,她连手电都没敢开,鬼鬼溜溜像做贼。   透明的餐盒外面套着个塑料袋子,透过几层包装,夜幕下都能看到里面红彤彤的炒米粉,非常的有食欲。   到这里整个过程都是顺利的。   结果她刚刚蹲下去拿餐盒,就觉得旁边有个啥东西在呼哧呼哧喘热气。   阮锦缓缓转头。   一个大黑脑袋正杵在她膝盖边儿,风箱似的激动狂喘…   杜宾犬恩格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外卖,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蹦出来的。   阮锦:“…”   她赶紧放低声音:“大黑乖啊,千万别出声,一会儿给你肉肉吃。”   大狗子似懂非懂,脖子向上一扬,发出兴奋吠叫声。   阮锦:“…”   真是条好狗。   两秒钟后,院子的大灯亮了起来,季严烨房间的门打开,男人声音低沉沉的,很威严:“恩格,过来。”   阮锦很激动,低声道:“大黑,快过去,过去!”   大狗子保持沉默,缓缓在她身边趴下,怎么推都推不动,稳如老狗。   轮椅轮胎摩擦地面若有若无的传过来。   …   三分钟后,阮锦拎着外卖站在正房里。   屋内灯光明亮,一根线香插在青瓷的细颈瓶里,袅袅的白烟竖直向上,男人说话的时候,那烟便变成了弯曲的形状,最后四散飘开。   似乎是刚刚外出过,季严烨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外套脱了,白衬衫的袖口向上挽着,露出富有力量感的小臂。   而在他的轮椅旁,一只杜宾犬笔直的蹲坐着,通体漆黑,眼神机警锐利。   此时此刻,阮锦只能想到一句话,来形容这个场景———   ‘残疾霸总和他的忠犬保镖’。   小姑娘眼神飘忽,不知道思绪又飘到了哪里。   季严烨便轻咳了一声,他眸中的情绪收敛着,状态放松。   淡淡道:“饿了怎么不让老刘给你送饭?”   这么说着,他‘哦’了一声,又了然道:“觉得厨房的饭菜太寡淡,没有味道是吧?”   阮锦:“…”   话都让他说了,她还说个啥啊。   然后季严烨又说话了:“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阮锦这才高兴:“真的啊?那我走了。”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成年人点外卖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干嘛要怕他知道啊?就像被管教的小孩儿似的。   她拎着外卖高高兴兴的转身准备走。   身后,季严烨语气体贴:“你那屋里灯光暗,就在这儿吃吧。”   阮锦:“…谢谢关心,但我可以拒绝吗?”   男人不说话,她又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气了。   不就是现场表演吃爆辣米线吗?这有什么难得啊…   谁让她今天做了亏心事,时不时就会感到心虚。   餐盒盖子一揭开,炒米粉的香味就传了出来,阮锦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真辣。   暴躁无敌辣,就连每根米粉上,都均匀的裹着红彤彤的酱汁,吃在嘴里像在吃火团儿似的,但也真的是香。   阮锦馋这个好长时间了,此时也不管对面男人的目光,她又坚定的吃了几口粉,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抬头猛灌凉水。   ‘咣’一声很豪气的把水瓶子放下。   辣真的能刺激人的情绪。   今天困扰了她一天的事情,这会儿也有勇气说出来了。   慢吞吞抬头看了眼季严烨,她伸手把短发别在耳边,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我今天给你闯祸了。”   “闯了什么祸?”男人饶有兴致的问。   她就老老实实把今早的事儿讲了一遍,最后总结:“反正你也别怕啦,这个责任我全部承担…季晋真要报复你的话,把你赶出季家,你就去我那小公寓住,我写剧本养你呀。”   这是她一天苦心思索出来的应对之策,本意就是要尽力弥补自己的错误。   但是季严烨居然在笑,他在嘲笑她!   阮锦瞬间就不乐意起来:“诶,你这人…”   话音未落,他却忽然撑着桌子俯身过来。   男人衬衫的前扣懒散的松开着,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结实的腹肌,不小心瞄了一眼,阮锦觉得耳尖儿发烫,身子往后躲了一下…但是没躲掉。   颊边的软肉被人捏了起来。   因为刚刚笑过的原因,季严烨的眼眸内还有深藏的笑意没有散尽,灯光让他的眉目更显深邃,明晃晃诱惑人心。   “你怎么…”像是故意在占便宜似的,他还故意用他指腹的薄茧蹭她脸上的皮肤———很不正经的拖长语调:“这么可爱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24 22:33:34~2021-04-25 21:5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荟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凡心   阮锦忽然有些怀疑,其实这才是季严烨原本的样子。   懒洋洋带着痞气,眉目舒展时,似乎天然拥有撩人的本领。   但他的经历太复杂,其中一部分温和的个性就被掩盖起来,锋芒的棱角则被渐渐打磨到更加明亮,最终成了防身的利剑。   从此他身边的人,便只被那剑光威慑,战战兢兢将他奉上高台,他们不敢有半分的逾越,自然也不会抬头去仔细看看。   其实是挺遗憾的一件事,他明明是很有趣的一个人。   但是这样的‘有趣’,有时候还挺让人招架不住的…   阮锦只听着自己心跳一声声加速,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时,她又没出息的回避了目光,左右摇晃摇晃脑袋。   声音有点儿不清晰:“你能不能…把我放开?”   小姑娘脸颊通红,皮肤上有一层薄薄的细汗,那米粉太辣,她整个人都成了一个被点燃的小火球———温度还一直在升高。   她的脸真的很小巧,小巧到他可以用两根手指同时捏住两边的脸颊。   他不太想放手,于是恶劣的换了个手势,把她的颊肉往中间捏。   肉嘟嘟,更可爱了。   他又挑挑眉,气定神闲回答她的问题:“不能。”   这个是要无赖到底了吗?阮锦震惊的睁大眼睛。   她现在宁愿他是之前冷冷淡淡的样子,又或者对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都好…   起码那时他的神态是漫不经心的,即便是突破安全距离,两个人之间也像是隔着一堵厚重的墙。   她能感觉到,也便没什么心理负担。   因为她知道,他只是在‘逗’她而已。   如今也不知道她忽然做了件什么事,又或者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了什么改变,反正这堵墙‘咻’一下就没了。   就…很容易闪到腰。   阮锦觉得有点儿懵,她的手指不安的攥了攥衣角,再次用眼睛瞅着他。   她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严肃起来:”我知道自己很可爱。”   “嗯?”男人用鼻音表示疑问。   阮锦:“…所以这还用得着你来说吗?”   季严烨笑了一声,好歹是把手从她脸上拿下来了。   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他冲着桌子扬扬下巴:“还吃吗?”   阮锦看着桌上红彤彤的炒米粉:“吃,怎么不吃?”   无论什么事都影响不了她干饭的决心。   季严烨的打量打量她,平淡的提示:“你嘴周围都肿了。”   “啊?”她就吓了一跳,拿出手机当镜子照。   这米粉的辣度确实太高了,她以前都没怎么吃过。   不光是嘴巴被辣肿,胃里也有灼烧的感觉。   季严烨便把她面前的米粉拿了过去,男人手指修长,托着廉价的餐盒都显得很高贵,里面的食物都瞬间提价不少。   阮锦觉得,他其实可以去快餐店当服务生,绝对会让店里的生意变好。   这样如果他被赶出季家的话,也不愁没活儿干。   真的是很机智的一个想法。   料理台那边有‘哗啦啦’的水流的声音传来,过一会儿一盒炒米粉重新放到了她面前,每根粉都被水涮到惨白,一点儿都不会辣,而且非常健康。   阮锦:“…谢谢你,但是我已经吃饱了,真的。”   季严烨也不是非让她吃,见状也不再提起,余光扫到桌子上的外卖订单,他顺手拿起来。   “不要看!”阮锦立刻就想抢。   但男人已经慢条斯理念了出来:“家长不允许点外卖…请外卖小哥送到后不要敲门,直接放在墙根底下?”   季严烨晃晃手里的纸条:“这么怕我?”   阮锦:“…没有怕,就是以前写好备注忘了改。”   季严烨:“想让我当你爸爸?”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咋这么不对劲?!   阮锦炸毛:“都说了,是误会!误会!”   …   阮锦回屋后才发现,自己的注意力被季严烨转移了,真正重要的事情根本没有问清楚。   所以如果季晋真的会报复,他到底要怎么应对啊?   皇上不急太监急,她叹了口气,索性也不想了。   第二天的时候,阮锦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对面是个声音娴静的女生:“你好,我是严芊芊,能不能见一面呢?”   如果是别人,阮锦可能会犹豫一下,毕竟出门又是要化妆,又是要换衣服,不必为了不值得的人浪费精力。   但严芊芊不同,她是个特殊的存在。   两个人约定在一家咖啡厅见面,阮锦进门后,严芊芊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她只是淡淡的抬头望过来,并没有抬手招呼。   “你好。”阮锦坐下。   严芊芊才淡淡点头:“你好。”   这女子的某些做派真的很像郁淑兰,都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但又有些不同,严芊芊的傲气中,还带着一丝丝焦虑。   “你找我要谈什么?”阮锦开门见山道。   严芊芊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是季晋让我来跟你道歉的。”   “啊?”阮锦愣了愣。   严芊芊喝了口咖啡:“自从昨天找过你之后,他和他父亲在公司的地位受到一些威胁,很多高层都带头反对他们,场面闹得很难看。”   “…是吗?”阮锦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一个笑话。   这怎么可能呢?季孝伟和季晋父子不是在季家一手遮天吗?   肖晴朗的情报有误!   严芊芊抬了抬下巴:“也许你还不清楚,季严烨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人比他性格更霸道,即便他现在健康状况不明,消失在大众视线中很久,也依然暗地里把控公司,只要季晋父子对他稍有冒犯,他就会出手惩罚。”   阮锦像是在听评书:“那他…真的是挺厉害的。”   严芊芊瞥了她一眼:“而原本应该跟他结婚的人,是我。”   阮锦:“是吗?那你咋不结?”   严芊芊傲慢道:“因为我严芊芊的丈夫,绝对不会是一个残疾人。”   她扬了扬下巴,又说:“这算是一场赌注,季家未来的继承人,我选季晋,因为他年轻,健康,只要稍加磨练,以后他一定会让我当上佥南集团的总裁夫人。”   阮锦问她:“总裁夫人有啥好当的?就算他以后是佥南的总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是你当上了么?”   严芊芊有些语塞:“你什么意思?”   阮锦笑眯眯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婚姻和感情不是赌注,你想当总裁就自己当去,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严芊芊冷笑道:“那你呢?你和季严烨结婚,不也存在野心吗?”   阮锦瞅了她一眼:“我有啥野心?我就是想给我爸爸治病而已,季严烨未来怎么样,我根本不会去管,他就是去快餐店当服务生,我也开心呀。”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都不想跟这严芊芊继续谈下去了。   刚刚起身想走,身后又有说话声响起。   严芊芊语调平和,声音依旧甜美温和。   “六岁的时候,你因为发高烧遗忘了一段记忆,所以有些事情你是不记得的,那一年咱们两个其实互换过人生,各自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   阮锦脚步微顿。   严芊芊继续说道:“那时两家原本会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从此不再往来,但是你很不懂事,在严家闹腾的厉害,妈爸觉得你不乖,所以将你送了回去,宁愿让我继续当他们的女儿。”   “所以阮锦,你不要觉得自己是爸妈的亲生骨肉,就觉得很骄傲,要不是这次需要你顶替我联姻,严家甚至都不会主动联系你,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弃子而已。”   ‘弃子’这两个字,严芊芊咬字格外重,听起来有种狰狞的感觉。   一改她之前的淑女形象。   阮锦脚步没有停,继续向外走去。   …   阮锦一开始其实没觉得有什么。   不过是几句刻薄的话而已,她又对严威郁淑兰夫妇没什么感情,即便严芊芊说得是真的,那样怎么样呢?   老刘的车子在外面等着,一见她出来就赶忙打开车门。   这辆车就是季严烨平时出行时习惯用的,车上有他身上那种线香的味道。   很淡,莫名能安定人的心神。   老刘发动汽车,扫了眼后视镜:“阮小姐,你没事吧?”   这不问还好,一问阮锦的情绪就有点儿崩不住了。   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又委屈又烦闷,为曾经那个幼小的自己而鸣不平。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父母丝毫不爱自己的小孩。   六岁时的那场高烧,至今仍是有后遗症的,只要情绪激动的时候,她的右耳就会持续性耳鸣。   这是曾经的痛苦残留下的印记。   可想而知,她当初在严家遭到了怎样的厌弃…   阮锦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失去了这段记忆。   胸口又堵又闷,她淡淡说了声:“没事。”   就把车窗开到最大,让风在脸颊上吹着。   …   回到季家老宅的时候,车子照常从后门驶入。   阮锦下车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有园艺工人在整顿花坛,正是刚开春的时候,他们把原先的枯枝败叶剪除,而后栽上大簇大簇新鲜的花草。   地上有很多泥土的痕迹,她小心翼翼绕过去了。   “阮小姐。”老刘在后面叫她:“季先生找您。”   她闷闷不乐的答应了一声,过去敲季严烨的房门。   半天没有回应的声音,那门原来就是开着的。   季严烨膝盖上放着一本书,随手按掉音响:”花坛要栽新花,你喜欢什么品种的花草,告诉工人们,让他们加上。”   阮锦本身心情就不好,一看到他的脸,就更气了。   明明这人本事很大,还能暗地里操控佥南集团,结果一直都不跟她说,把她当傻子骗!   她的语气很冲,莫名又很委屈:“种什么花!种什么草!你这种有钱人只知道享受!应该全部都种上菜,又能吃又能看,经济实惠还省钱!”   季严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25 21:52:52~2021-04-26 19:1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荟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凡心   屋里的气氛一时沉默下来,阮锦有些后悔了。   她这人情绪一激动就爱随口胡说,如今想收回也不可能了。   马上道歉会很没面子,她心里又有一股气堵着,没那么容易发泄出去。   就只能…梗着脖子站着。   两个人四目相对。   过了几秒钟,季严烨淡淡开口:”光种菜多单调,应该把院子的青砖都刨了,再种点儿水果,两边搭上棚子养鸡,羊圈猪圈也要齐全,到时候肉菜水果蛋全部自给自足,多好。”   他还懂得挺多…   阮锦无语片刻:“你什么意思啊?”   季严烨咬字格外清晰:“反思一下我作为有钱人的享乐行为,及时改过自新,毕竟经济实惠还省钱。”   他都这么说了,阮锦也只好继续嘴硬:“就是啊,这样多好…都不用去外面买了。”   季严烨挑眉:“院子太小,施展不开,那就再买一个农场吧,以后你可以天天种地。”   他本来是调侃的语气,听在阮锦耳朵里却不对味儿了。   她心里的委屈更甚,直着嗓子喊:“我不就是提个建议吗?你至于这样阴阳怪气!还买农场,让我天天种地…”   她顿了顿,语气控诉:“你就是想让我当你的免费长工,我看你像那个周扒皮,黄黄世仁!”   她这么说着,自己都觉得这是在无理取闹,但是眼圈却不自觉发红。   哽咽着小声叨叨:“我就是提个建议!建议!”   大脑和情绪完全是不匹配的,根本没什么正常逻辑可言。   她也觉得丢脸,怕自己再继续发脾气,低着头小步往外走。   门口,老刘听见有争执的声音,有些紧张的敲门   “季先生,需要我进来吗?”   季严烨沉声说道:“不用。”   他手掌滑动滚轴,轮椅便轻巧的向前移动了一截,正好挡在阮锦前方。   “干嘛啊?”她捂了捂发红的眼睛,眼泪一直在往外涌。   “先别走,咱们坐下来谈谈。”季严烨说。   他抬眸观察她的神情,见她还是倔着不肯动,便说道:“我今天的轮椅有些低,够不着你的脸。”   “听话。”   “阮锦。”   她不回答,他就叫了她的名字。   语调低沉沉的,又有着一丝丝的妥协:“我没哄过人,也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你…总之,对不起。”   这人居然会道歉!而且是因为她的无理取闹而道歉!   明明这件事是她不对啊…   阮锦心里又惊讶又愧疚,终于还是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了。   视线模模糊糊的,她便轮流用两只手背去擦拭,只觉得季严烨的轮椅在慢慢靠近。   一张纸巾被按在她脸颊上,就这么整张展开着一动不动…像是在往一面白墙上糊报纸。   阮锦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声音发哑:“…你到底会不会给人擦眼泪啊?”   季严烨两根手指隔着纸巾戳在她脸上:”不会,以前没给人擦过。”   阮锦:“…”   她吹了口气,那纸巾便往前飘了飘:“你放手,我自己能擦。”   她这会儿情绪恢复了些,耳鸣的状况缓解,那股子无名火也就渐渐熄灭。   一手将那纸巾接过,她有些羞愧:“对不起哦,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乱发脾气…”   知错能改,并且主动道歉。   看起来思维已经清晰,可以正常进行沟通了。   季严烨没说话,很认真盯着她看。   刚刚要帮她擦泪,所以他的轮椅贴得很近,两个人的膝盖几乎挨在一起。   阮锦眨巴着眼睛往后躲了一下,偏偏她这椅子还是有靠背的…   修长的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   男人似笑非笑的俯身过来:“周扒皮,黄世仁?这种名誉上的侮辱,你要怎么弥补?”   这怎么还带秋后算账的?!   阮锦吸了吸鼻子,有一丁点儿崩溃:“…那是我乱说的,而且你刚刚也没追究,还主动跟我道歉了。”   季严烨淡淡道:“那是为了哄你。”   他用了‘哄’这个字,只有关系亲密的两个人才会互相‘哄’。   阮锦耳尖儿有点儿烫,她开始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并且想着如何才能‘倒打一耙’回去,重新占领道德的制高点。   索性就把今天的事儿说了:“我刚刚去见严芊芊了,她是季晋的女朋友,说是代替季晋来向我道歉,顺便跟你求饶!你明明就很厉害,为什么一直骗我,害得我整天瞎操心!”   至于后来严芊芊说得那些话,阮锦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故意没有提起。   季严烨对此并不怎么惊讶。   手指敲击了两下桌面,他漫不经心道:“这个确实是我不对,但我的事情太复杂,以后再一件件的告诉你。”   “如果现在全部都讲出来的话,估计你要住在我这里,听上一天一夜。”   他又说。   阮锦:“…”   这是要重新出一本中国版的‘一千零一夜’吗…   她蔫巴巴道:“那就算了,我现在脑袋有点儿晕,我回去睡觉啦。”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抬手按了按,就要起身。   季严烨的轮椅往后面退了一点:“就在这里睡吧。”   阮锦:“啊?”   季严烨说:“你情绪不稳定,自己一个人时孤独感会更重,睡不安稳。”   他说得还蛮有道理,阮锦也不太想回到那空荡荡的房间里,她现在只想身边能够热闹一些,有一个人在也是好的,起码内心会有安全感。   她就点头:“那好吧。”   也不等男人安排,自动跑到一旁的沙发前,脱掉鞋子平展展躺下了。   感觉还蛮好,对面窗户有阳光照耀进来,暖暖的打在侧脸上,似乎有清扫阴霾的作用。   就是有点儿晒…   顾涌两下,她又转了个身,脸对着沙发背,把毯子团成一团枕在脑袋下。   “不去床上睡吗?”季严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闷声闷气答道:“不用不用,这儿就挺好~”   困的厉害,过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   阮锦睡觉本身就轻,更何况是在别人的屋子里,她内心还是有弦儿崩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睡着不舒服,便下意识翻身平躺。   半梦半醒间,意识虽清晰,但身体仍然处于沉睡中,懒洋洋并不想睁眼。   鼻段有股淡淡的线香气味,紧接着是轮椅轮胎摩擦地面的轻微响声,应该是顾延烨到沙发边了———一条暖乎乎毛茸茸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还是蛮体贴的一个人嘛。   她迷迷糊糊的想。   即便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男人的目光正在她面颊上巡视。   紧接着,那毯子的一角被缓缓拎起,整个盖住了她的脸颊。   阮锦:“…”   他是有多不想看她!   约莫过了两三秒———   似乎是怕她憋死,那毯子又被往下扽了扽,把她的鼻子露了出来…   阮锦:“…”   男人轻微的呼吸声传到耳畔,就表明他仍旧是在附近,她真的很想跳起来骂上几句,但她实在困倦,没一会儿就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这一次睡得很沉,再起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还有一阵阵沉闷的刨地声从窗外传来。   短发乱糟糟的,阮锦一边扒拉整齐,一边懵懵的坐起身。   周围黑乎乎的,她什么都看不见,摸索着把鞋子穿好,走过去把门打开。   好家伙,三四个工人正在院子里热火朝天挥动镐头呢。   靠墙边的花坛全部被拆掉了,院子的青石地板也被挖起来一部分,大约有半亩地的空间被圈了起来,全部填上松软黄土,还刨成一拢一拢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什么农家大院了。   身后有轮椅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阮锦缓缓回头。   季严烨从里间出来,他开了灯,淡声问道:“看着还满意吗?”   “满意…什么?”阮锦小心翼翼反问回去。   季严烨扬扬下巴:“我刚刚想了想,咱们之前的‘争吵’,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提出了想在院子里种菜,而我却在调侃,没有及时明确的回复你。”   阮锦:“…”   阮锦:“所以呢?”   “所以我叫人把这院子休整了一下,你以后可以自由种菜了。”   季严烨体贴的说道。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 第14章 凡心   此刻此刻,阮锦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她刚刚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心情还蛮好,肚子饿到爆,本来是想吃点儿东西的。   结果季严烨却让她种地!把院子都刨开了让她种!   最绝的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毕竟之前提出要种菜的人是她。   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都到这个地步了,阮锦能说自己当时只是单纯的想抬杠吗?当然不能。   她只好尴尬的扯起一个笑脸:“哇,好棒啊。”   像一个敷衍的群众演员。   季严烨还蛮欣慰的:“你喜欢就好。”   他想起了什么,又说:“我还让人去买了蔬菜种子,一会儿就能送来,你要是实在着急的话,可以晚上吃完饭就开始种菜。”   阮锦:“…”   阮锦:”谢谢,倒也不是那么着急。”   季严烨挑挑眉:“没关系,不用顾及我,我房间隔音很好,再大的动静都吵不到我。”   阮锦‘piapia’拍手中:“谢谢谢谢,哇,你真的好体贴,好会关心人哦。”   季严烨淡淡回复:‘不用谢。”   阮锦:“那不行,必须要好好感谢你,我还想给你送个锦旗呢。”   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出她在阴阳怪气,反正男人淡定的操控轮椅回屋了。   阮锦有些羡慕的盯着这人的背影。   真好…他都不用种地。   …   老刘进屋时,季严烨正在沙发边叠毛毯。   毯子一共是两条,其中一条被阮锦当成枕头枕了,另一条则是深灰色的,他之前从卧室拿出来,给她盖在身上。   他的手很大,迎着灯光将那毯子抖开,动作又忽然停滞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毛毯的绒毛。   女孩子身上那种清新的沐浴露味道隐隐约约在空气中飘散开。   “季先生,我来吧。”老刘大步过来。   ”不用。”季严烨淡淡回绝。   他将那毛毯搭在膝盖上,转动轮椅,案台上线香已经燃尽,他抽了一根新的,从一旁的盒子中抽了支细长的火柴,在那红磷纸上蹭了一下。   线香顶端爆发出淡淡的火点,紧接着慢悠悠燃着,烟雾慢慢散开。   火柴却还在继续燃烧,跳跃的火花继续向下———男人这才晃了晃修长的手指,将那火花晃灭。   他有些漫不经心,所以动作中带着些许的迟缓。   像是沉浸在另一场昏沉沉的梦境中。   烟雾渐渐从他侧面的脸颊上飘过,他的神色始终不明。   老刘就在旁边看着,欲言又止。   片刻后,又觉得一阵心惊,赶忙垂下视线。   “怎么了?”抬手按了下太阳穴,季严烨慢慢转过头去。   “季先生…”老刘犹豫了一下:“我感觉阮小姐好像并不怎么喜欢种菜?我刚刚看她一直苦着脸。”   季严烨倒笑了一声:“就是给她找点儿事儿做,分散一下注意力,省得她闲下来胡思乱想。”   他又问:“那个严芊芊的是怎么回事?”   “严芊芊是…阮小姐养父母的亲生女儿。”   老刘说得有些拗口,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两家在医院抱错了小孩儿,后来不知怎么就没换回来,我之前跟您提起过,原本老爷子是选这严芊芊和您结婚的。”   季严烨‘嗯’了一声:“有一点印象。”   老刘又说:“想来阮小姐跟严芊芊之间的关系也不好,两个人肯定发生了争执…需要我帮阮小姐出气吗?”   季严烨嗤笑一声,向后靠了靠,懒洋洋坐着:“打老鼠时,只有自己亲自动手才会觉得痛快,以后时机到了,你给她搭个桥,让她自己处理去。”   “好。”老刘赶紧答应。   但他这次过来,并不只是单单想说这一件事。   他又忧虑重重道:“季先生,我觉得季孝伟和季晋那边,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季严烨抬眸盯了他一眼:“你觉得他们会亲自上门处置我?”   老刘急道:“你不也早预料到了吗?眼看老爷子马上要不行了,他们手里没实权,肯定要拼命赌一把的。”   他跟了季严烨多年,绝对是忠诚的,这会儿忍不住劝道:“您要是实在不想参与这些纷争,就应该提前离开这里。”   “再等些日子。”季严烨淡淡道。   老刘又有些欣喜:“您终于想通了?”   见男人并不回答,他才发觉自己逾越。   急忙低头道:“不过您放心,后院的暗道已经打开,如果季孝伟父子真的过来找茬,您可以立刻离开。”   …   老刘出了正房后,就看见阮锦正拿着一袋子菜种,站在菜地旁边愣神。   看见他后,就热情的招呼:“你好,种菜吗?可有意思了!”   老刘有些头疼:“阮小姐,您也不必如此认真,季先生就是给您把院子开辟出来了,并不是强迫您种地…”   阮锦摇头:“那不行,种菜是我的爱好,我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爱好呢?”   老刘:“…”   这二位倒是蛮般配,脑回路好像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阮锦这会儿已经在灯光下仔细阅读了一遍种子种植说明书。   她这人性子有点儿倔,自己说过的话就必须完成,更何况她现在无所事事,心又乱得厉害,倒不如找点儿事情打发时间。   眼看老刘还愣头愣脑站在旁边,她就摆摆手:“算啦算啦,你先走吧,我自己研究就好了。”   这会儿工人已经走了,老刘再一离开,诺大的院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仰头望了望圆乎乎的月亮,她的心情忽然宁静了很多。   低头找了根木棍,她按着行列在土地上戳出一个个小洞,然后耐心的将一个个小小的菜种倒在这小坑坑中,最后把土填满起来。   回到厢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阮锦什么都没想,直接洗了澡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   然后第二天起来后,她好像就真的爱上了种菜…   毕竟是自己亲手栽进去的小种子,她真的很想看到绿油油蔬菜长起来的那一天,就勤勤恳恳拎着花洒浇水,然后继续撒别的种子。   自从她过来后,这个后院一直都是很清净的。   杜宾犬恩格除了周六日的时候,白天基本都要被带去遛弯,然后去犬类培训学校上课。   …一只狗居然也要上课,就离谱。   阮锦现在总算知道这大狗子为啥要在夜里偷偷吃垃圾了。   孩子平时压力太大,总要找个渠道发泄发泄。   而季严烨的房门一向都是紧闭的,也不知道他一天都在干嘛。   阮锦脚上穿了双拖鞋,正在低头把地里多余的石块刨出来,然后丢在旁边摞起来,工人留下的镐头太重,她用不惯,索性就用手。   整个手都沾满了泥巴,她脸上有汗还得歪着头用肩膀擦。   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是又勤劳,又无聊。   这婚结的,真带劲儿!   都跑地里种地来了…   月亮门洞那边却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阮锦警觉起来,抬头看过去———   一眼她就瞅见了季晋那张耀武扬威的脸。   而在季晋的身边,有个和他长相相似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他的父亲季孝伟,父子二人领着一帮子身强力壮的保镖,其中还有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这是要干啥?   阮锦觉得不对,急忙打电话叫老刘和蒋律师。   手机里的待机音一直在嘟嘟响,她却直勾勾望着门洞外…有点儿看武打片的感觉了。   根本就不用她通知,蒋律师一身西装革履,特别帅的领着一群保镖也冲过来了,正在阻止季孝伟父子进入后院。   两方面话不投机就推搡起来,然后阮锦就眼睁睁看着,这蒋律师瞬间一个原地起跳,柔韧性很好的踹在一个壮汉的肩膀上。   看那敏捷的样子,肯定是个练家子。   根本不像个会跟她一起坐三蹦子的憨憨…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阮锦还有功夫感叹。   但她并没有放松几秒,便又重新紧张起来。   毕竟对方人多,一不留神就有几个白大褂挤进院子了。   几个人直冲冲向她走来,口吻十分严肃。   “你是季严烨的妻子吧?我们接到家属求助,怀疑你拘禁你的丈夫,不让他接受正规的医学治疗,所以现在我们要强制接他去医院。”   好家伙,这季严烨要是落他们手里了,没病也得整出病吧?   都不知道是哪个医院的杂牌医生,估计是被季孝伟父子收买了。   阮锦当时也急了,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种豪门内斗,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但还是一把捞起旁边的镐头,举在身前。   “别过来啊,小心我不客气!”   一边警告着前面的白大褂,她还要分神冲着正房喊:“季严烨,有人要抓你,你别出来,把门关好!”   也不知道这人为啥要把房间隔音做那么好。   她都这么扯着嗓子嚷嚷了,里头的人都未必能听见…   阮锦觉得心烦,索性转回身继续和白大褂对峙,另一只手悄悄掏出手机。   手有些抖,没拿稳,那手机就往地上坠去。   一双大手伸过来,又很轻松的接了去。   阮锦愣愣的转头,一瞬间又有些崩溃:“季严烨,你耳朵有毛病,没听见我跟你喊话啊?那些人要抓你去医院,你还自动跑出来…”   她情绪紧张,语速自然就快。   举着个镐头一直在叨叨叨,还想转去他的轮椅背面,去推他回去。   是真心实意的在着急。   季严烨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脏兮兮的小手上,皱皱眉:“把那破镐头扔了。”   “啊?”阮锦觉得这人一定有毛病。   扔了镐头的话,那他们俩一弱一残,更不是得任人宰割嘛!   “听话。”季严烨又说。   坐姿懒散的斜靠在椅背上,他像是在哄小孩儿,丝毫不在意眼前的场景。   但这人气场一向很强,即便此时面容和煦,周围的空气也都是冷的。   就连那几个白大褂也都转过头,打算再次重新征求一下季孝伟的命令。   不敢有鲁莽的行为。   “你们傻站着干什么!那就是我九叔,快把他抬上担架,送医院啊!”   季孝伟站在不远处,剁了剁脚喊道,眼神中有种急切的狠意。   下一秒,他却听到耳边有尖利的气流声擦过。   身子抖了抖,倚着树慢慢坐下。   斜刺里一把薄薄的练功剑飞过去,直直的钉在他耳后的树干上,此刻剑身仍在抖个不停,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啸鸣,剑把上红色的流苏扑簌簌迎风而动。   轮椅上,季严烨不紧不慢的放下手来———那把普普通通的练功剑其实一直放在他膝盖上。   但如果他不拿起来的话,所有人就都以为那只是个装饰品而已。   院子外混乱的场面都因这一剑而平息。   所有人都停下来,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那钉入树桩的练功剑。   阮锦是唯一完完整整目睹季严烨扔剑全过程的人。   她甚至怀疑,这人怕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吧?   心里有了底,她也不紧张了,扔掉镐头,兴高采烈转回到轮椅前面。   竖了个大拇指:“季严烨,你厉害啊。”   纤细的手腕却被男人的大手捏住。   略有嫌弃的用喷壶的水把她脏兮兮的手掌冲干净,季严烨‘啧’了一声,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儿。   “怎么没大没小的。”他挑挑眉道。   众目睽睽之下,语气平淡,又带了些诱引的意味:“叫九哥。”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 第15章 凡心   阮锦知道季严烨排行第九,但他也不能追着别人叫他‘九哥’啊。   更何况这个称呼中隐隐约约含着暧昧…她觉得蛮不对劲。   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耳尖热得要烫起来似的。   “为啥要叫,我不叫…”她低声嘟囔。   “你要是不叫,我就先回屋了。”   季严烨一本正经道:“把你一个人扔院子里。”   阮锦:“…”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是不是!   明明季孝伟父子领着人是来抓他的,他怎么还跟置身事外似的…   而且她只是好心好意来帮忙的,关她什么事儿?   扔院子里就扔呗,大不了她就继续种菜。   季严烨慢悠悠提醒:“你之前叫过季晋‘乖孙’,还让他叫你‘奶奶’。   阮锦:“…”   抬头看了眼对面人群中,季晋那充满愤恨的目光…   她乖乖道:“九哥。”   对面,季孝伟已经被儿子扶了起来,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都对轮椅上的男人充满了惧意。   这是时隔三年之后,他们第一次见到季严烨。   而在三年前,他们祖孙三人还只是在国外逃亡的过街老鼠而已。   即便是后来钻空子掌控了佥南集团,他们也从未接触到中心业务,像是被架空的傀儡一般,只是表面的光鲜。   这也正是季孝伟父子如此心急的原因,他们清楚季严烨是症结所在。   季家马上就要有大的变化,再不动手除掉他,就晚了。   季晋年轻,自然也比他父亲血性几分。   这会儿不管不顾,继续冲身后的人招手:“都过来,病人在这儿!只要把他带走就行,谁积极,谁有奖金拿,敢给老子退缩的,一律辞退!”   他这一声也算是有效果,那些壮汉明显都红了眼睛,不由分说又要强闯,蒋律师带人拦截,双方开始打架。   明晃晃的大晴天,人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像是两旁的大树幻化出了人的四肢,杂乱而没有秩序,又像是幕布上的皮影戏。   各种拳脚相互击打,人就变成了拳馆里的沙袋。   被打一下,身子便向后晃荡片刻,倒地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阮锦听着,看着,只觉得心惊肉跳。   又心疼自己地里刚刚埋好的种子,那土都被踩实了,小苗苗还能长起来吗?   她是个编剧,跟组时时常看到打斗的场景,但那也不过是供观众娱乐而已,实打实的打斗场景,其实很恐怖。   人人眼睛猩红,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怪兽。   但是季严烨却像是司空见惯,他只眯着眼看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眼见有人影子张牙舞爪扑过来的时候,阮锦才惊叫了一声。   下一秒,她又像是失重了似的,脚下一空,被人横搂着腰置于膝上。   季严烨一手紧箍着她,另一手操控轮椅向旁边转动,那带着风的木棍便从二人耳旁滑过。   阮锦吓得够呛,只敢回身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   忍不住睁眼时,她看到男人的下颌角线条绷紧了些。   袭击者仍要上前,季严烨随手捞了镐头,只是向着地面一挥,那人便被绊倒在地。   而他的神色不变,只是眸中渐渐有了摄人的寒意。   轮椅上还带着人,他并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变,空余的大手安慰似的在怀中小姑娘的脊背上轻拍了几下———侧了侧脸,他手中的镐头已经冲着正前方掷出。   方向笔直,带着凛冽的寒风。   这一次季孝伟并没有像之前那么幸运,镐头一端的尖柄正正好好擦着他头皮过去,而后颤悠悠钉在墙上。   前后时间差了两三秒,一绺头发才慢悠悠散落在地。   季孝伟愣怔着眨了眨眼,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新发型。   男人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小伟,你胆子挺大啊?”   季孝伟小名‘小伟’,只有长辈才会这么叫他。   居高临下,带着天然的威慑力。   后门那边,老刘也已经带了数十个保镖赶进来,胜势基本已定。   终究是…失算了,季孝伟身子抖了抖。   但随机,他的脸上又堆起了几分笑意,小跑着向前。   “九叔,您千万宽宏大量,侄子也是关心您的健康…误会,误会一场!”   语气一瞬间又变得极其谄媚。   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   他儿子季晋则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脸的不服不忿。   被季孝伟硬扯着走上前来。   阮锦缓缓扭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被这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   脑袋顶上,季严烨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温度。   男人漫不经心调侃道:“怎么,还想再坐一会儿?”   阮锦:“…”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急急忙忙从男人膝盖上下来后,她就耳尖儿通红的站在了旁边。   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好在季严烨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   向后斜靠在椅背上,男人左手拨动着一串混元流珠,将那细小的珠子一颗一颗碰撞着,发出细微的脆响,一下一下,富有节奏。   他的目光淡而冷,像是带着锋芒的冰锥。   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气场,有着上位者的傲慢与戏谑。   约莫等了足足两分钟。   瞥见季孝伟父子额前有细小的汗珠冒出来———   季严烨才冷笑了一声:“知道为什么你们在佥南拿不到实权吗?因为那里不管高层还是职工,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并不是我要求他们这样做,而是他们自愿忠诚于我,只要我想知道,你们祖孙三人的动态自然会有人向我汇报。”   这么说着,他便挑挑眉:“所以乖乖做个听话的企业吉祥物就好,为什么一定要惹恼我?蠢货有了野心,也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而已,本质上没什么改变。”   被如此侮辱,季晋自然是不服气的。   在他看来,自己和父亲只是人手没有带够,暂时失了势。   只要他们这会儿成功出去,自然还会和以前一样,有豪车开,有大把人供他们指挥。   梗了梗脖子,他硬着头皮便想反驳上几句。   有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包括旁边的季孝伟也是一样,父子二人的手机中涌入无数条信息与电话。   银行卡冻结,账户查封,股东大会撤职决议…一瞬间又像是回到了三年前的初始状态。   季孝伟差点儿就把手机扔了:“九叔,九叔,这…”   手掌虎口微张,季严烨将那串流珠折成三折,重新带回瘦削的手腕上,黑色的衣袖落下,便只剩修长的手指露在外面。   有些烦腻了似的,他皱了皱眉:“给你们两条路选择,要么麻利的滚回H国,我还能提供三张机票,要么留在国内要饭,你们贪污公司财产,各种把柄多得是,这些帐慢慢清算。”   “我们回H国,马上就走,马上就走。”季孝伟惨白了一张脸连连答应。   转身拉着儿子就想走。   季严烨忽然又开口:“等一等。”   二人便猛地顿住脚步,战战兢兢回头。   轮椅上的男人此时在他们看来,便是宛如凶神一般的存在。   只是这凶神此时面上扬起一些若有所思的笑意。   阮锦这会儿正站在旁边发呆呢。   脑子里寻思着菜地要不要重新种,冷不防被人牵着手腕拉到轮椅前。   男人语气随意:“不是想听人叫你‘奶奶’吗?”   阮锦:“…啊?”   漫不经心的冲着前方扬扬下巴。   他直接命令季晋:“叫吧,叫一百声‘奶奶’,然后说‘之前是乖孙冒犯您了’,自己数着。”   阮锦:“…”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写着写着睡着了,更新晚了,留言送红包呀~   感谢在2021-04-28 23:31:33~2021-04-30 09:1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054977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凡心   那季晋估计也是被吓破了胆,这会儿乖顺无比,口中‘奶奶奶奶奶‘喋喋不休,像是在念经似的。   阮锦都有点儿被这两个字洗脑了,一时间都分不清正确的读音是啥。   她觉得自己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往后穿越四五十年,瞬间儿孙满堂,子嗣遍布天下。   而此刻这些乖孙都凑在她的膝畔,七嘴八舌叫‘奶奶’。   “够了够了,我不想再听。”   她郁闷的晃晃脑袋:“我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快八十岁了。”   季严烨这才摆摆手,把惶恐不安的季孝伟父子俩打发走。   整件事前前后后不到半个钟头,一帮人来得张狂,走得仓皇。   蒋律师和老刘处理残局。   阮锦跟在两人身后,眼睛亮晶晶的,正琢磨着什么。   蒋律师便问道:“阮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阮锦瞅他:“你柔韧性真好,可以再表演一个高抬腿飞踹吗?”   她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平时文质彬彬,沉默寡言的人,打起架来能那么野啊?   本身是很认真的一个提议。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蒋律师的脸慢吞吞红了…红了!   干什么啊这是,她又没有撩他!   阮锦一瞬间有点儿崩溃:“我只是想让你表演一下,仅此而已!”   蒋律师面色这才正常了些,严肃道:“阮小姐,请慎言。”   阮锦:“…”   她转头又用期待的眼神看老刘:“要不你来表演一个?”   这次就轮到老刘尴尬了。   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道:“阮小姐,季先生就在后面。”   阮锦瞬间就垮了脸,她能不知道季严烨就在后面吗?   就是觉得太尴尬,所以才会跑到前面来聊天啊…   一想到自己刚刚坐人家怀里不下来,她就想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更别提二人今日的互动实在太频繁,她有些招架不来。   好在后面有轮椅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关门声。   季严烨应该已经回到了房间。   阮锦刚刚松了口气。   又听见老刘说道:“阮小姐,您以后就知道了,季先生身边没有普通人。”   她就捣蒜似的点头:“我现在就知道啦!真的,看到蒋律师那个高空劈叉连环踹,我的敬佩之心就如滔滔江水…”   一旁的蒋律师,脸又慢慢红了起来。   什么毛病啊,你一个严肃的中年律师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少女般的娇羞?   阮锦连连拱手:”别害羞了行么?我以后再不夸你了,真的。”   蒋律师慢吞吞说道:“谢谢。”   顿了顿,他的整句话才说完整:“谢谢夸奖。”   阮锦:“…”   阮锦:”…不用谢哦。”   这蒋律师…居然还有点儿萌?   …   外面的人都在忙碌,阮锦站了一会儿,发现没有自己能插手的事情,她也就回屋去了。   之前发生的事儿太刺激了,她实在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就捧着手机疯狂打字,把这场真实的豪门斗争一五一十讲给肖晴朗听。   那头却一直没有回复,估计是工作正忙。   她就有点儿蔫吧,随便找了本小说看。   下午三点多的时间,褚医生忽然来了。   阮锦在窗户边看着她进了季严烨的房间,一同进去的还有老刘和蒋律师。   那房门之后便紧闭着,阮锦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伸手敲门。   她知道季严烨肯定是生病了,但又隐隐约约觉得,他的病情是一个需要保密的事情。   而她,未必有资格知道。   阮锦一直在院子里站着,偶尔无聊的刷一会儿手机。   等到褚医生出来后,她才礼貌的邀请:“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我屋里坐坐吗?我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   褚医生笑着点头答应:“我不忙的,阮小姐客气了。”   两个人进屋后,阮锦先给人家医生倒了茶水,才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找出一张截图给褚医生看。   “是这样的,褚医生,我爸爸有严重的冠心病,下个月就要做手术了,但是手术风险很高,有亲戚帮忙找了全国的专家过来会诊,我想让您帮忙看看,这些专家是不是真的很有名。”   褚医生倒是接过手机看了看,但她随即又露出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啊,阮小姐,介不介意把这张图发到我微信上?我找同事帮你看看。”   “好的好的。”阮锦急忙答应,   二人加了微信好友。   褚医生又笑着解释:“因为我是心理医生,所以对心内科的事情并不是太了解。”   “您是…心理医生?”阮锦愣了愣。   褚医生点点头:“对,季先生的主治医师是个心理医师,阮小姐是不是挺惊讶的?这其实是个秘密,除了我和老刘,蒋律师,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阮锦就有点儿紧张:“那你现在跟我说了这个秘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双手紧紧捧着杯子,她都恨不得现场开始装耳聋。   听了不该听的话,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她不会被灭口吧。   脑补功力十足,她身上已经开始发冷了。   褚医生笑道:“这是季先生准许的,他说不管您问什么问题,都让我详细认真的回答。”   心里似有小手在抓挠,阮锦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慢吞吞开口。   “那你能告诉我,季严烨为什么不能行走吗?我看他身体很强壮的样子,腿部肌肉也没有萎缩的痕迹,难道是因为心理原因?”   …   褚医生和阮锦总共聊了二十分钟,然后便出门离开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阮锦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开灯。   她的心里还反复回荡着褚医生刚刚说得那些话。   以至于不自觉开始为男人的遭遇所难过,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   褚医生的原话是这样的。   “季先生的确是因为心理原因不能行走的,当初在枫叶国遭遇了那场恐怖的袭击事件,整个酒店只有他一个人生还,最信任的下属,还有私交甚好的朋友,全部都死在了他的面前,大部分人可能当场就崩溃了。   “但季先生性格刚毅,他在现场跟歹徒火拼,宁愿跟对方同归于尽也要报仇,被送到医院时,他全身上下都是血迹,又奇迹般地全部是皮外伤。   三个月之后他就恢复了健康,原本是要赶回国内的,下了病床的第二天,他的腿却忽然僵硬不能行走,多方会诊后才确定是心理疾病。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疾病让他听不得任何连续的脆响和爆破声,这些声音都会随时将他带回那残酷的现场中,一遍遍重温失去朋友的锥心之痛,却无能为力。   所以阮小姐,季先生避世是因为不得已,也是因为承受了太多苦痛,对于人生早就看透,没什么事情能让他感兴趣,我也劝过他,让他利用信仰的力量对抗心魔,他就找了一个道观常住,一个月前才从山上下来。   作为医生,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目前只能通过药物来缓解他的病情,但是收效甚微,我很惭愧,就像今天这样,最终也只能靠他自己的毅力扛过去。   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今晚季先生很可能会夜不安眠,他的情绪失控时,也麻烦阮小姐在身边多多陪伴,或者及时打电话通知我。”   …   阮锦在脑子里将这些话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记忆力很好,因此又发现了很多第一遍听没注意到的细节。   内心憋闷的厉害,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共情能力强的人多半都是如此,她几乎都能想象到当时那些惨痛的画面。   而季严烨他…就是天天在这人间炼狱的边缘煎熬着的。   一不留神便会被拉进漩涡的中央。   而这男人到底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每天云淡风轻的照常谈笑,一点迹象都不显露呢?   她简直无法想象。   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肖晴朗那边终于回复了。   心不在焉的点开聊天页面,阮锦的手指却忽然顿住———   肖晴朗发来了一张十五年前报纸的图片。   而那报纸正中间的版面,赫然就用黑体字写着大大的标题’十四岁中学男生季某烨险将同学打死,少年法究竟保护了谁?’   来自肖晴朗的微信消息仍在继续。   肖晴朗: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季严烨的黑料。   肖晴朗:这只是其中的一个证据,如果你不信,我就继续给你找。   肖晴朗:季严烨打得人是季家保姆的儿子,叫陈晓峰。   肖晴朗:听说两个人是在季宅的地下室里被发现的,陈晓峰满头是血,作案工具在季严烨手中。   肖晴朗:金金,这件事在富二代圈子里流传很广,所以人人都说季严烨性格暴躁。   肖晴朗:虽然他现在遭了报应,没什么行动能力,但我还是担心你。   肖晴朗:现在你爸爸的手术已经在准备中了,想必你那亲生父母也不能再反悔,要不然你赶快离婚吧?   手中的手机像是有千斤重似的,阮锦的手腕止不住的往下坠。   整个人矛盾到一定极点后,她烦躁的想抓头发。   她平时写剧本时,通常会先给人物做一个人设———虽然人性复杂,但大部分角色用一两句话就可以概括出来。   季严烨却不同,他似乎是矛盾的。   性格乖戾的施暴者,有着痛苦过往的美强惨。   这两个人设,到底哪个才能和季严烨这个人完全匹配呢?又或者,两者是融合在一起的。   一个坏人,同样也可以拥有打动人心的苦痛经历。   她整个人都糊涂了起来,坐在窗边半天没有起身。   老刘和蒋律师已经走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忽然一声声激烈的狗吠传来,紧接着是沉闷的砸东西声音。   阮锦连鞋子都没穿好,一只脚赤着冲到外面,才看见正房的门没有关。   季严烨就坐在屋内的轮椅上。   男人腰背笔直而僵硬,他的双眼紧闭着,似乎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中。   地上全部都是被砸坏的物品,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碎了半截,垃圾似的躺在门边。   杜宾犬恩格焦急的在屋子里一圈圈奔跑着,看到有人来了,才摇摇尾巴安静下来。   阮锦却并没有向前。   她有些踌躇的看过去,正正好好和男人布满血丝的双眸相遇。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清幽的月光从窗棱见洒落。   季严烨抬手按了下心脏的位置,他的舌尖在腮侧抵了下,忽然笑了。   河流一般的血泊缓慢散退,柑橘沐浴露的气味取代了血腥味,紧接着又覆盖了屋内线香的气息,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暗示。   他的目光从小姑娘赤着的小巧脚丫上掠过,再重新移上那精致的面颊。   仔仔细细看尽她目光中的惧怕与惊疑。   终于缓缓招招手:“阮锦,过来。”   眼见她仍旧迟疑的站在原地———   他的脸上便浮现出些许痛苦:“我现在动不了,身子很僵。”   阮锦这才快步上前:“那我扶你去…”   话音未落,却被男人反手捉住了手腕。   他是骗她的,明目张胆的利用她的善良,却没有丝毫悔意。   目光笔直的盯视着她,男人的声音低沉沉,带着些哑。   “小姑娘,我的凡心动了,你要负责。”   这一句是威胁。   下一句又是炙热的诱哄:“我这两条腿废了三年,但会因你而重新站立———站起来之后,接管季家产业,赚很多钱给你花。”   “所以,不要怕我。”   他说。   作者有话说:   免费章节超了一万多字,必须要尽快入v了,V章五月二号发,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呀~ 第17章 凡心   就像一个凶猛的野兽忽然低下头颅, 毫无保留的露出脆弱的一面。   这种感觉带给人的无限震撼,足以让尘封的心灵开启———阮锦自然也不能免俗。   暗沉沉的夜色幽暗无边,从院子里一直入侵到屋内, 只剩那轻薄的白色月光苦苦支撑, 给一切物体都渡上银色的漆。   但是没关系的, 只要有光就好。   阮锦一瞬间又在想。   有光的话, 她就不会害怕,能够匀出足够的精力,去仔细看看男人的脸。   而他的面颊,就隐匿在那半明半暗的光影中。   眉目深邃, 鼻梁高挺, 流畅的下颌角线条下,喉结勾出锋利的弧度。   浅色的眸子中, 似乎还印着她的身影。   二人在安静中沉默的对视着,他将他的情绪尽数传递过来。   狂躁,隐忍,无奈,哀伤, 迷茫, 振奋, 矛盾混杂, 最终汇聚成淡淡的笑意。   手臂上青筋浮现,季严烨紧紧的抓住轮椅扶手。   他笑着问道:“现在, 还怕吗?”   阮锦点了点头, 又摇头:“…还可以。”   在他的目光下, 她没有办法说谎。   看来还是在怕。   但季严烨没有问她惧怕的原因, 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除非时机成熟。   所以他提议:“那你去把灯打开吧, 亮一点,感觉就会好一些。”   阮锦立刻摇头:“开灯的话,会有‘啪’的一声。”   她迎着男人的目光,又小心翼翼道:“那样会引起你不好的回忆。”   季严烨笑了一声:“你都知道了?”   “嗯。”   “那你知道了什么?”   男人饶有兴趣的追问,弄得她一时语塞:“就是…你当初的那场事故,还有你不能行走的原因,褚医生都跟我说了。”   “所以呢?”黑暗中,他慢条斯理的问。   “所以?”她有些疑惑。   轻微的布料摩擦声音传来,季严烨揭开了腿上的毛毯:“所以你希望看到我重新站起来吗?”   他又重提了这个话题。   她之前的回避就变得毫无用处了。   就好像童话故事中的糖果屋,门扇是巧克力和饼干做成的,玻璃则是透明的草莓糖,到处都是香甜的味道,人置身其中,便没有抵挡的能力。   一个有着悲惨过往的人,愿意为你重新振作。   这是会激起人的拯救欲的。   更何况,他后面又说,会为她挣很多很多钱。   很多很多到底是多少呢?   阮锦目光有些迷离起来,终究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还太嫩了些。   但是她内心里,却又抗拒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终于慢吞吞摇头道:“你要重新站起来,那肯定是好事呀!要是能帮到你的话,我一定会努力帮你的,只是人一定要为自己而努力,而不是为了别人。”   小姑娘说话时表情认真,严严肃肃像是在探讨专业问题。   季严烨肩膀动了一下:“好啊,那我就为了自己努力,也为了你。”   她就迷迷糊糊‘哦’了一声,到现在才发现,其实季严烨的状态一直都不大对劲。   他平时坐姿总是很懒散,一旦腰背僵硬的挺直,那必然是心理上的痛苦无法承受,只能通过身体来分摊。   阮锦回想起二人之前接触的场景,不难总结出这一点。   眼看着男人仍在创伤反应中煎熬着,她忍不住也跟着着急:“需要我帮你按摩吗?你的肌肉应该是痉挛了,放松放松估计会缓解一些。”   “没有用,之前试过。”季严烨摇摇头。   即便是这么大的痛苦,他的脸上仍没什么反常,像是在叙述别人的病情。   “这种因为心理原因的身体僵硬,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待自然缓解,不然很容易再次出现应激反应。”   挑挑眉,他又说:“或许你可以跟我聊聊天,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   阮锦诚恳道:“好啊,你想聊什么?我肯定好好跟你聊。”   她想不到什么话题,索性就把问题抛回去。   季严烨也不揭穿她,笑了一声道:“比如…你的梦想是什么?”   两个人就在黑漆漆的环境里坐着。   脚底下大狗子乖顺的卧着,阮锦顺手摸了摸狗狗光滑的背毛。   她忍不住吐槽:“你这问题问得,跟选秀节目的导师似的!”   但她还是认真解答了:“我的梦想就是…写出一部爆火的小甜剧。”   “小甜剧?”季严烨尾音上扬,对此并不了解。   她就解释:“就是男女主人公两个人一直在甜甜蜜蜜谈恋爱的电视剧,两个人从相识到慢慢了解,中间没有什么狗血误会和阻碍,又简单又温暖,让观众看过之后,会真心实意觉得爱情真美好。”   她说着说着,又失落起来,皱着鼻子叹气。   “可惜投资方和平台并不看好这样的剧,每次都让我在中间添加激烈的冲突,还非让主角出车祸,改到最后面目全非,人设都崩了。”   季严烨说:“我有朋友是影视公司的,你可以找他帮忙。”   她就摇摇头:“不用不用,我只想凭自己的实力,不能走捷径的。”   季严烨也就没再提。   就这么又过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臂。   阮锦惊喜道:“你恢复过来了吗?”   季严烨‘嗯’了一声,过去把灯打开了。   骤然室内明亮起来,阮锦的眼睛受不了,眯了好一阵子睁开后,才看见男人正似笑非笑盯着她。   她就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很想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之前黑灯瞎火的,月色又朦朦胧胧,自然什么都察觉不了…   结果现在这么一看,她的形象为啥如此邋遢?!   厚底拖鞋少了一只,她就只能左脚高右脚低的踩在地上,像个傻子似的头发乱糟糟,睡裙的下摆还沾了泥土。   刚刚跑得太急,她没留神被菜地里的镐头给拌了一下,倒也没受伤,只是看着比较惨而已,赤着的那只脚也沾了土…   而那菜地恰好刚浇了水,土都被和面似的搅成了潮湿的泥巴。   彷佛有预感似的,她缓缓地回头…   光洁的地板上有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正好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她的脚下。   内心里有些不愿意承认,她还特意把脚伸过去比对了一下。   …罪证确凿,自己打自己的脸。   阮锦:“…”   阮锦:“对不起,我会马上擦干净!”   原本干净整洁的一个屋子,却被她嚯嚯成了这个德性,她心里自然愧疚。   转身四处打量着正找抹布呢。   季严烨说话了:“先去浴室。”   她还以为抹布在卫生间,就急忙单脚蹦着过去了。   结果干干净净的一个浴室,别说抹布了,连毛巾都没有。   阮锦震惊了:“你平时洗完澡,是像狗一样甩干吗?”   季严烨盯了她一眼,伸手把旁边的隐藏式抽屉打开,取出一条干爽的大浴巾来,顺手搭在她肩膀上。   “你家抹布可真高级。”阮锦由衷感叹。   下一秒才见男人拿下了花洒,试了一下水温之后,他垂眸道:“抬脚。”   抬,抬脚?   阮锦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真实用意。   这人是准备要给她洗脚吗?!   她说话都结巴了:“不,不用了吧,我自己就能洗。”   小姑娘的嘴巴太过聒噪,季严烨皱了皱眉,直接把水洒在她脏兮兮的脚丫上:“另一只拖鞋也脱了。”   感觉他的动作就像是在给狗狗洗澡似的…阮锦默默脱了拖鞋。   再一抬头,才发现杜宾正趴在浴室门口瞅她,这狗的眼神还中莫名带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阮锦:“…”   阮锦:“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经常这样给大黑洗澡呀?”   “大黑?”季严烨跟着她的目光往外扫了一眼:“恩格吗?它比你乖。”   阮锦:“…”   花洒里面的水流较热,冲刷在脚背上有点儿痒痒,她又怕季严烨说,想缩脚又不敢,耳尖儿渐渐红了。   季严烨拿着花洒的手掌握紧了些。   小姑娘就连脚丫都是秀气小巧的,这会儿怯生生的缩着,脚趾盖儿蒙上了一层浅粉,脚背上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有种脆弱的娇憨。   他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无法继续下去,抬手把水关了:“自己洗,洗完用浴巾擦干。”   阮锦就乖乖答应了一声,终于松了口气。   裙子上的泥巴并不多,她用湿巾擦了两遍,也就不怎么明显了。   走出来的时候,扫拖一体机已经在默默工作中,把她留下来的脚印擦得干干净净。   …高科技真好。   …   这会儿都晚上十点多了,孤男寡女的,共处一个屋子其实不好…主要是不大纯洁。   阮锦纠结的站在原地,又觉得自己就这样转身走了,很不人道。   毕竟季严烨才刚刚犯过病,他今天的情绪又不稳定,把病人独自一个人丢在黑乎乎的屋子里,怎么都说不过去。   而且而且,人家刚刚还帮她洗过脚!还没追究她踩了满地板脏脚印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不能没良心!   自我催眠了一会儿之后,阮锦才下定决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要不我再陪你一小会儿吧,等你睡了我就走。”   话说到这个地步,其实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如果季严烨这会儿干脆利落的拒绝,她也不会勉强,说句晚安就走了。   结果这男人却认真的思索了几秒钟。   措辞非常谨慎的说:“其实我感觉还好。”   阮锦很惊喜:“真的吗?”   季严烨下一句又说:“但你好心想多陪我一会儿,我也不便拒绝。”   阮锦:“…”   你直接拒绝不就行了,搞那么多弯弯绕干啥!   她心里又郁闷又后悔,但也不能收回之前的话。   只好蔫巴巴道:“那我先回去洗个澡,换套衣服,你稍微等我一会儿啊。”   …   虽然心里不大情愿,但她这个人说话算话。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果然又慢吞吞回来,换了套严严实实的毛绒睡衣,怀里还抱着一大堆东西。   季严烨放下手里的书,皱着眉看她一件件把那些东西往桌上摆。   暖手宝,面膜,手膜,大外套,小毯子,iPad,手机,ps4,水壶,小面包,酸奶…最后是一包吃了一半的五香花生米。   吃穿用度,种类齐全。   他沉默了两秒,挑挑眉:“想搬过来住?”   “也不是不可以。”他又淡淡道。   阮锦把毯子抖开披在肩上,勉强控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这位姓季的先生,可不可以别那么自恋?我这叫防患于未然!万一你到半夜一两点都睡不着,我不得一直陪着?到时候我无聊怎么办,饿了怎么办,想做皮肤管理怎么办?提前准备好不就省事儿了吗,不然我还得跑回去一趟一趟拿。”   她说着,又摆摆手赶人:”快去洗澡洗漱,等你躺床上了,我再去你卧室,免得看到啥不该看的。”   “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季严烨饶有兴趣道。   阮锦:“你到底去不去洗?!”   这是又炸毛了。   …还挺可爱。   季严烨笑了一声,转动轮椅往浴室的方向去。   片刻后哗啦啦水声响起。   阮锦戳了瓶酸奶喝,一边咬吸管一边琢磨。   坐在轮椅上到底该怎么洗澡?那地面滑溜溜的,也不知道轮胎会不会打滑…反正就挺高难度的。   如果是心理原因的话,只要战胜心魔,季严烨重新站起来的几率就很大。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他的未来应该是广阔的前程,而不是被禁锢在这一张小小的轮椅上。   不可避免的又想起十五年前那张报纸上的新闻。   阮锦心情又烦躁起来,一口气吸空酸奶,她将空盒远远的丢在前方的垃圾桶里。   其实应该开口问问季严烨的,问问他当年的案子是不是真的。   但是她又很怕,既怕他满不在乎的大方承认,又怕他会编造出莫须有的理由搪塞。   说到底,她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   所以在内心深处,她即便愿意信任他,但又存在着隐隐约约的怀疑。   像是处于两种矛盾的中端,不停的摇摆。   浴室的门似乎打开了,又过了一会儿,季严烨在卧室里叫她。   离太远了,所以声音有些模糊:“进来吧。”   她就抱起自己那一大堆东西,艰难的移步进去。   实木的大床上,季严烨正靠着床头看书,黑色简洁睡衣,V字型领口露出瘦削的喉结和锁骨。   灯光下,明晃晃的吸引人。   阮锦忍不住多盯了两眼,敢忙找了个话题分散注意力:“我想搬一把椅子坐在你床边上,椅子腿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会不会让你不适?会的话,那我就把椅子整张抬起来。”   季严烨把书放在被子上:“不会,我没那么脆弱。”   “那你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阮锦忍不住问。   季严烨想了想:“我从酒柜里拿出瓶新酒喝,那酒的余味有些苦,出事的那天早上,我在酒店喝的酒就是这个味道。”   他说得云淡风轻,甚至还笑了笑:“很滑稽是不是?所以这个病根本就没什么逻辑可言,你也不必太在意,该触发时自然会触发。”   阮锦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她只好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但还是费力的将椅子搬起来,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她本意是想看着季严烨睡着后就走。   结果———她开着静音刷了二十多个小视频,男人在看书。   她拿着ps4玩了会儿小游戏,他还在看书。   她用iPad快进看完了一整集电视剧,季严烨慢悠悠翻过一张书页。   阮锦实在忍不了了:“要不,我给你唱个摇篮曲?”   她说完之后,又晃晃脑袋,坚决否定之前的想法:“不行,歌词太暧昧。”   伸手又把台灯调暗一些,嘴里又嘀嘀咕咕:“也许是灯光太亮了,影响你的睡眠质量?”   暖黄色的温柔灯光将室内笼罩。   她的眼皮子有点儿打架,强撑着又打开那袋五香花生米。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的被子很软。   阮锦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伸手往旁边捞了一把,空空如也,往常抱惯了的布偶熊并不在。   隐约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眼。   过了片刻后,又若无其事的闭上了。   反正也没脸见人了,还不如装睡。   说好的陪护病人过夜呢?为什么换成她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然后季严烨坐在床边守着她…   作者有话说:   谢谢来看v章节的小天使们,留言送红包呀   感谢在2021-05-01 01:57:28~2021-05-02 01:1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荟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牵手   哄别人睡觉的人, 最后却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这种事儿怎么想,都很莫名其妙。   阮锦郁闷了半天,又好奇起来。   季严烨双腿都不能动, 到底是怎么把她搬到床上来的?   公主抱肯定不行, 难道是抓着胳膊硬拽?   脑海中瞬间出现自己死猪似的被缓缓拖动的画面…她就有点儿不淡定了。   她睡觉有那么沉吗?还是季严烨给她下了迷魂药!   残存的那一丁点儿睡意也消失了, 她眼睛闭着, 眼珠却在里面左右动,睫毛抖啊抖。   眼皮覆上一根略微薄茧的手指,在她睫毛上轻点了一下。   阮锦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坐起身来:“你干嘛啊?”   季严烨似笑非笑:“这不就醒了吗?”   阮锦:“…”   外头天色都已经大亮了, 她也没有赖床的理由了, 只好从床上下来,特别殷勤的替人家把被子铺平展, 双手在上面抹挲了两下。   季严烨靠在轮椅上,姿态随意的盯着她看。   他身上穿得已经不是睡衣,黑色衬衣的袖口卷着,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   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敲击了两下轮椅扶手:“左边。”   阮锦:“啊?”   他就靠近了些, 用手指给她看:“左边这里还有褶子。”   阮锦:“…哦。”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逗她, 等她整理好了, 季严烨又皱皱眉。   “右边那里也不行, 被角折回去了。”   阮锦脾气很好的脱掉鞋子,趴过去把被角揪了揪:“行了吗?”   “嗯。”季严烨点头。   她也不下来, 就这么转身看他的反应, 斗志昂扬准备接受新的指示。   季严烨却淡淡道:“可以了, 都很平整。”   阮锦:“…”   要不是她觉得心虚, 这会儿早就炸毛骂人了。   忙忙碌碌从床上下来, 她又规规矩矩靠着床边站好。   这才探着脑袋打听道:“诶,我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躺床上去的?”   季严烨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语气很正经:“你昨天晚上打瞌睡发懵,自己爬上来拽走被子躺下去的。”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阮锦刚睡醒脑子又不大清楚。   于是紧张道:“那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啊?”   季严烨就笑了一声,饶有兴趣的反问:“那如果你真的对我做了什么,是不是打算对我负责?”   这话咋越听越不正经呢?   阮锦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人骗了:“…负责,我负责带你去医院,治治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两个人大清早就起来斗了半天嘴,瞬间精气神儿都有了。   阮锦晃了晃脑袋,也懒得去操心昨晚的事情了,过去把自己的物品都收拾起来,小跑着抱回厢房。   然后她就开始洗漱,刚刚关掉水龙头,房门外就响起‘熙熙索索’爪子挠门的声音。   她边擦脸边走过去看,大黑狗子严肃的蹲在外面,小声‘嗷呜’了一声。䧇璍   “怎么了呀,大黑?”阮锦蹲下来看它。   狗子往前跑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看她,彷佛在给她带路。   阮锦:“…季严烨叫我过去?”   狗子又‘嗷呜’了一声,摇了摇尾巴。   还真是这么个意思!   阮锦来了兴趣,一直跟着它进了正房里面,才看见季严烨手里拿着一袋子生骨肉,正弯腰倒在圆形的不锈钢盆里。   大狗子摇摇尾巴,规规矩矩的趴在旁边等着。   男人声音低沉,发出指令:“恩格,吃。”   恩格的脑袋才探到盆里,一口叼了半块带骨小羊排,嘎吱嘎吱像嚼脆骨似的吞了。   季严烨在它脑袋顶上拍了拍,又从冰箱拿出两盒子封面印着狗狗图案的奶冻,撕开封皮一起倒在盆盆里。   那奶冻应该是蓝莓口味的,样子□□弹弹,闻起来又和果粒酸奶差不多。   …还挺香的。   看着狗子一口吞一个吃得欢快,阮锦的肚子禁不住叫了两声。   她居然看狗子吃饭,看饿了?   眼看男人的目光投过来,她就有些尴尬的捂了捂肚子。   季严烨也没拆穿她,操纵轮椅来到料理台前,哗啦哗啦洗了洗手。   从冰箱拿出一块牛排,他把煎锅放在火上烧热,镊子夹着牛排按在锅里两面各煎了两分钟,丢了快黄油进去化开,胡椒和海盐咔咔一拧进去,那香味瞬间的就出来了。   阮锦眼巴巴盯着看,也不知道他是给谁做的,感觉肚子更饿了…   季严烨那边,此时正在把煎成八成熟的牛排夹出来。   盘子里摆了几根嫩嫩的煎芦笋作为配菜,他又做了个牛油果三明治,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牙签插好。   包括牛排在内,全部食材都摆在一个长条形白瓷盘里,像是西餐馆上菜似的摆在餐桌上。   做好这些之后,他才招手道:“过来吃。”   “给我吃啊?”阮锦就傻乎乎蛮惊喜的走过去。   特别高兴的吃了两口之后,余光瞅着仍旧在一旁吃骨头的恩格,她后知后觉发现…   怎么这人叫她吃饭的口气跟叫狗一样一样的呢?   季严烨又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瓶子果粒酸奶,慢悠悠倒在杯子里,推到了她面前:“喝吧。”   阮锦:“…”   阮锦:“…谢谢,你可真体贴。”   “猜你爱喝这种甜滋滋没营养的酸奶,昨天叫老刘采购了一些。”季严烨淡淡道。   什么叫‘甜滋滋没营养的酸奶’?阮锦有些不服气。   “那真正有营养的酸奶是什么样的?”她叉了块牛排问。   季严烨这会儿又再煎另一块牛排,抽空回答她:“无糖低温酸奶,又苦又酸的那种。”   …还挺不错,起码这人的味觉是正常的。   她就没再说话,低头专心致志嚼牛排。   恩格已经吃完了它的早饭,这会儿在桌子底下意犹未尽舔盘子。   阮锦也干完最后一块三明治,还是没饱,偷偷嘬了下手指。   然后季严烨的第二块牛排就出锅了。   他这一块原本是准备给自己吃的,看见一旁小姑娘的盘子里空空荡荡,有点儿可怜,就把那空盘子抽走,把自己的盘子推了过去:“吃吧。”   阮锦很感动:“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后两个字不自觉拖长音调,她苦恼的皱了皱眉头。   应该算是‘好人’吧,至少他对她是蛮好的。   她默默的想着,埋头叉了一大块肉。   季严烨又煎了第三块牛排,这次终于吃到了他嘴里,两个人同时吃完饭,阮锦很勤劳的站起身收拾餐桌。   把用过的盘子杯子都聚在一起,拿到料理台的水池边,然后统统塞进洗碗机。   季严烨问她:“一会儿有什么安排?”   阮锦想了想:“…种菜,看电视剧,这种能算安排吗?”   季严烨直接说道:“没事的话,就跟我出一趟门吧。”   她就好奇道:“你要逛街?”   他就‘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阮锦挺高兴:“那好啊,我正好也闷得慌。”   自从住到季家老宅里面,她都挺多天没有出门了。   这边虽说风景很不错,但属于富人聚集的居住区,到处又都有保安站岗,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安全是蛮安全的,就是会让人感觉不自在。   这会儿季严烨主动提出要外出,她就问:“那咱们要去哪里啊?安静的环境更适合你,要不找个公园野餐?”   季严烨扬扬下巴:“去换衣服吧,十分钟后到院子里来。”   …   阮锦换好衣服到院子里才发现,不光老刘和蒋律师站在车外,褚医生也过来了。   三个人站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神情都十分忧虑。   “怎么了?”阮叫就问了一声。   “阮小姐,您能不能劝一下季先生?我们说都不管用的,让他不要…”   老刘像是发现了救星似的,急忙走上前一步。   但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季严烨低沉的声音就从车内传来:“阮锦,上车。”   老刘忧心忡忡的摇摇头,最终还是打开后座的车门。   “阮小姐,您小心碰头。”   季严烨膝盖上放着一个平板,他的手指滑动屏幕,正在快速的浏览着上面的文件和数据。   见他神情认真,阮锦也就没有打扰他,沉默的关闭车门。   前头老刘也上了驾驶座,蒋律师和褚医生开另一辆车跟在后面。   车子发动后,气氛就更加沉默,阮锦本能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似乎并不是一场普通的出行。   回想到老刘刚刚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就皱皱眉头,想问又没办法问。   只能转头盯着季严烨看。   男人按下锁屏键,终于抬起头来,声音平静:“怎么了?”   阮锦问道:“咱们到底要去哪儿?”   季严烨漫不经心道:“游乐场。”   “游乐场?!”阮锦却惊了一下。   她几乎怀疑这人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游乐场那种地方,他怎么可以去!   且不说人员太过密集,坐轮椅很容易被挤到,光是里面各种各样的叫喊,惊呼声他就受不了。   人觉得刺激时,和感到惊恐时,发出的叫喊声本身就很相似。   过山车极速下降,一车人可能都在大声呼嚎。   别人听了可能觉得可笑,对于季严烨而言,这声音却可以把他带回到三年前那惨痛的事故现场。   人家正常人去游乐场是为了娱乐,他去游乐场纯粹是为了要命…   阮锦一想到这些就不淡定了。   她声音都有点儿发颤:“你是不是…不想活啦?”   急忙又趴在前座的椅背上:“老刘,你别听他的,不能去游乐场,千万不能去!”   老刘便苦笑了一下:“阮小姐,我没有办法违背季先生的命令。”   阮锦更着急:“那我是他老婆,你不也得听我的话吗?”   季严烨皱着眉把人扒拉下来。   安慰道:“我不是不想活了,是想好好活。”   “什么意思?”阮锦不解。   季严烨说:“听说过脱敏治疗吗?我去游乐场就是为了这个。”   阮锦老老实实摇头:“没听说过。”   他便解释:“就是通过反复刺激来达到麻木的效果,多重复几次,大脑适应了,自然就不会再出现过激的心理反应和行为。”   阮锦便更惊讶:“你这是在冒险!褚医生也不可能同意你这么做!”   她想了想,试图跟他讲道理:“人的大脑就像是精密的零件,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到整体,根本不能这样粗暴的对待,万一你频繁受刺激之后,心理上不会出现麻木的现象,反倒是彻底崩溃呢?”   季严烨漫不经心道:“那我就做一个疯子或是傻子,整日里吃吃喝喝,也挺开心。”   阮锦都快被气死了:“你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季严烨这才稍微正色了些,看着她说:“我的个性一向如此,不成功便成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   这话说得就带着些冷意。   阮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悻悻的闭嘴。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类型,季严烨从未特地注意过自己的语气措辞,有些话是自然而然就说出来的。   这会儿看见小姑娘面上讪讪的,他才皱着眉回想了片刻。   稍稍有些后悔,索性放柔了声音:“传统的治疗方案对我毫无用处,我才会寻找其他方案,这其实也不算冒险,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承受能力———我必须赌一把,如果不尝试的话,我可能这辈子都会在轮椅上度过,也不能去任何嘈杂的地方,只能把自己封闭在院子中。”   他这么一解释,阮锦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纠结道:“那万一一会儿你发病十分严重怎么办?”   季严烨淡淡道:“有褚医生在,再不行就送医院。”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阮锦便知道自己肯定阻止不了。   但她心里实在是担心,一路上总是忍不住想看他。   明目张胆的盯肯定会被发现,于是阮锦想了个办法。   把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她就歪着脑袋看玻璃上的倒影,表面上倒像是在悠闲地欣赏窗外风景。   从侧脸上来看,男人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像是没察觉似的。   于是她便更加肆无忌惮,索性也懒得把脑袋扭回去,直勾勾盯着玻璃中的身影发呆。   又过了约莫两分钟,季严烨慢慢的放下平板。   他的声音平静:“小姑娘。”   阮锦:“啊?”   “别盯了。”他转过头,浅色的眸子中带着笑意:“再看我就被你盯穿了。”   阮锦:“…”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哦。”假装淡定的答应了一声,她慢吞吞转回头去。   感觉盯着自己的那道目光仍未移开,她耳尖儿慢慢红了。   恼羞成怒:“看什么看!”   …   滨城游乐场算是本市最大的一个游乐场了。   季严烨又选择了星期天过来,正正好好人流量最密的时候。   老刘,蒋律师,褚医生三个人从一开始就满脸紧张,恨不得用人墙将中间的季严烨隔离起来。   被男人挨个盯了一眼后,才都不情愿的散开。   在他们的情绪带动下,阮锦的手心也有些出汗了。   周围人声嘈杂,小孩子的尖叫笑闹声不绝于耳,而就在这种环境中,季严烨正慢慢操纵轮椅向前。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忍不住问。   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淡声道:“还可以,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种场合,不适应是必然的,慢慢习惯一下就好。”   正说呢,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挣脱妈妈的手,追着一个气球横冲直撞跑过来,眼看着就要撞到轮椅上。   阮锦眼疾手快,便用胳膊拦了那孩子一下。   小孩儿瞬间嚎哭了起来,呜呜咽咽要找妈妈。   他妈妈这会儿也疾步过来,倒也通情达理,直接就道歉,说自己没管教好小孩儿。   阮锦却顾及不了其他,应付着点点头后,急忙转头问:“季严烨,你没事吧?”   小姑娘眼中充满担忧,活像一位喜欢操心的老母亲。   季严烨笑了笑:“嗯,有你在就没事。”   从一进入游乐场开始,他手背上的青筋就一直很明显,用了些力气抓着轮椅扶手。   表情却平平淡淡:“你恐高吗?”   阮锦摇头:“不恐高啊,我几年前还蹦过极。”   “那就陪我去做过山车吧。”他便提议。   阮锦平时倒是挺喜欢玩儿这类刺激的游乐项目。   但是她担心季严烨承受不住,迟疑了半天才说道:“过山车排队的人有很多,咱们别去凑热闹了,还是换个项目吧。”   她又提议道:“要不…我陪你玩儿旋转木马?那个也超刺激!”   季严烨:“…”   …   最终还是没拗过季严烨,一行人去过山车的那边排队。   蒋律师和老刘褚医生都在下面等候,阮锦陪季严烨一起上去坐。   所有的座位几乎都满了,工作人员在挨个检查安全带有没有系紧。   前面的小情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时不时发出大笑来。   耳边聒噪的声音让人烦躁。   季严烨身子向后靠了靠,为了转移注意力,转头注视小姑娘的一举一动。   从刚才开始,阮锦就一直在安静的卷袖子。   她今天穿得是一件袖子很肥的大毛衣,料子松松垮垮,就很容易掉。   她有点儿烦,猛地往上一捋———半截细细白白的手臂露出来。   然后手掌向前平平的伸展,一直伸到季严烨的身边:“牵吧。”   男人身子没动。   目光笔直的盯视着她。   阮锦皱了皱鼻子,迎着他的目光,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害羞。   但她还是很快调整好情绪,大大方方催促道:“我是说,咱们赶快牵手吧!一会儿过山车开动,万一你觉得难受了,就握紧我的手,我来保护你啊。”   生平第一次主动要求和男人牵手,她说得理直气壮,颇有那么几分豪爽。   但还是避免不了,整个耳朵都慢慢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5-02 01:13:39~2021-05-03 00:5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贰贰叁 3瓶;lil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牵手   阮锦说完这句话后, 其实很快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些。   万一人家季严烨不愿意牵手呢?再当场把她拒绝了,她这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胡乱的脑补了很多画面, 然后她就开始不自信。   手臂往下垂了垂, 试图若无其事把手给缩回来。   前面的情侣仍然在聒噪———广播内提示音响起来, 坐山车开始慢慢启动, 迎面和煦的风开始变得带有锋芒。   季严烨的身子忽然侧了侧。   男人之前一直是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的,他这人不笑的时候,身上的气场十分冷淡,唇角微微向上挑, 却又带着种莫名的不羁与痞气。   他把脑袋转了回去, 根本没有看她,却又能精准的拽住她的手腕, 一寸一寸又把她试图缩走的手,给‘扽’回去了。   没错,只能用‘扽’来形容,速度缓慢,过程而又莫名暧昧。   他手指也不知道是健身健多了, 还是小时候跟武林高手学武功, 每天练习扔飞剑, 反正茧子特别多, 一点儿也不光滑,每根手指都是。   这会儿搭在她腕子上, 似乎都能把她的皮肤划伤, 但他的动作又是无比温柔的, 这就形成了两个极端, 倒像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 在用那充满胡茬的下巴轻吻她的手背———仅剩的柔情都给了她。   阮锦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想起这个比喻来。   她整个人都火烧火燎的燥起来,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到了手部。   把她的手臂拽到了两个座椅中间扶手的位置,季严烨的大手才向下,自自然然的包住了她的手掌,他的手比她大的多,又干爽又暖和,温度传递过来,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不知怎的,阮锦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终于牵到手了,这下他终于不会再有其他动作了吧?她又想。   过山车‘咯噔’‘咯噔’的爬上轨道,随着这前进的频率,男人的手慢悠悠的伸展开,连带着把她的手指也一寸一寸抻直———二人的指关节触碰在了一起。   这人又在干嘛?!   阮锦一颗心又重新提起来。   就让他给弄的,她现在的注意力完全跑偏了,思绪跟着他的一举一动起起伏伏,好家伙,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车子爬上了轨道的最高处,缓缓停顿了一下。   然后是一个俯冲,迎面而来的风声像是尖利的呼哨,头重脚轻的感觉袭来,人就像是挂在架子上的烤鸭,被彻底的翻转过来,多亏有安全杠拦着,不然都掉下去。   大家都开始尖叫起来,阮锦也不自觉张嘴,嗓子里灌满了凉风,但她的叫喊声没有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   心跳又像是在某个瞬间停跳了一个节拍———   季严烨的手动了动,捉着她细细的指尖把片刻,紧接着与她十指相扣,手指一根根贴合,亲密无间,没有一丝一毫的距离。   过山车重新来到了平缓的上坡,身边的惊叫声停止,大家像是劫后余生似的,纷纷笑着打趣起来。   阮锦却坐在座位上,一动也没有动,像是被定身了似的。   整个人都有点儿懵。   二人的手仍旧牢牢扣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她主动提出牵手,现在却紧张到不敢转头。   连看一下他的表情都不敢。   太暧昧了,以前她从未想到过,一个牵手居然也能如此暧昧。   以至于让她心跳加速无法自已。   耳边又听见低低的一声笑,男人的手松了松,指尖在她掌心轻刮了一下。   痒痒的,还带着轻微的麻。   阮锦肩膀动了一下,像是一只被揪了尾巴的兔子,条件反射似的迅速转头———男人浅色的眸子中带着笑意,饶有兴趣的歪着头看她。   “你你你…你干嘛挠我?”阮锦就又怂了。   她的声音结巴,泄气的皮球似的垂下视线。   老老实实盯着自己白色的运动鞋看,内心却在疯狂吐槽。   说好的有心理问题呢?这人不是不能坐这种刺激的游乐项目吗?!明明刚刚周围都在齐声尖叫,他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莫不是在骗人吧?这么大费周折,就是为了把她诓过山车上牵手玩儿?   她不免就泛起了嘀咕,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荒诞。   过山车‘咯噔咯噔’仍在攀爬。   她的注意力终于集中了一些,这才感觉到季严烨的手有些凉。   就像是周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了起来,他手上的温度仍然在继续降低,并且无意识的收紧,这是出现了肌肉痉挛的现象。   “你…”顾不上自己的手被捏疼,阮锦着急扭身查看他的情况。   眼看着男人的脸色苍白,却又无能为力。   她的后半截声音被迎面而来的风吞噬,过山车极速向下,正在从最陡峭的轨道上通过,这是最后的一段距离,却也是最艰难的一段距离。   前后又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阮锦却没有心思去顾及,风把她的短发凌乱的往脸颊上吹,视线都被遮蔽了。   她索性闭上眼睛,手掌用力回握,试图用自己的温度让他冰冷的手回暖。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过了几十秒,季严烨的手好像真的变温了。   四周的空气变得安静下来,微风也变得轻柔了一些。   睁开眼睛时,阮锦这才发现过山车已经平稳的停了下来。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下一秒,她又赶忙转头:“你没事吧?!”   是真心实意的在担心,担心他的病情会变得更严重。   视线在小姑娘乱糟糟的短发上掠过,季严烨的手掌放松了些。   他没有放开她,仍旧这么十指相扣着。   目光平和起来,稍稍点了点头:“还好,没有太难受。”   “真的吗?”阮锦眉头微皱,不放心,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   二人的座位本身就没什么间距,她又探着身,从后面,看就像是一对小情侣紧紧依偎在一起似的。   等候在下面的褚医生他们原本都迎过来了,却又都犹犹豫豫停下脚步。   阮锦无知无觉,仍旧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你的肌肉有没有僵硬?肩膀还能动吗?”   “心跳快不快?会不会想吐?”   “腿疼不疼啊?对了,脑袋,脑袋发晕吗?”   季严烨也不嫌烦,慢条斯理的逐条回答。   过一会儿,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肢体可以正常活动,抬起另一只手臂替她整理了整理短发。   “这对小情侣可真腻歪,坐在过山车上就卿卿我我!手还牵那么紧…”   “肯定是刚恋爱,还处在热恋期呢,过几个月就不一定这样了。”   脑袋顶上忽然飘来几句窃窃私语的聊天声。   阮锦听力还蛮不错的,就觉得有些奇怪。   她还以为是在说前面的情侣呢,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好家伙,所有的座位都是空空荡荡的,人家其他人早就下去了。   所以整个过山车上,就她和季严烨俩傻子还四平八稳在这儿坐着呢?   想起刚刚听到的聊天声,她又低头看了一眼…   是牵挺紧的。   人家八卦的‘热恋小情侣’就是他俩。   真好,脸都丢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季严烨还把两个人牵着的手放在座椅中间的扶手上,明晃晃摆着让人欣赏。   看见小姑娘慌慌张张的甩开手,他才笑了笑。   回头冲着蒋律师他们扬扬下巴:“过来吧。”   他早看见这几个人等在那里了,只是一直没说而已。   阮锦这会儿也看出些不对来了,掀起身前的安全杠迈出去。   居高临下的逼问:“季严烨,你说,你是不是故意!”   褚医生却紧张的插话:“阮小姐,季先生刚从过山车上下来,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呢,您千万别大声说话。”   阮锦也就郁闷的闭上了嘴。   这时季严烨已经重新坐上了轮椅,到了僻静的地方后,褚医生从药箱里拿出听诊器为他检查。   过一会儿又测量了一下心率和血压。   褚医生有些惊喜:“季先生这次的应激反应居然很轻!”   连带着阮锦一起,周围几人的神情都明显振奋起来。   “季先生,恭喜您,三年了,老天终于开眼了!”老刘忍不住说。   季严烨的神情却很淡然。   慢慢将撩起的袖子放下去,抚平褶子,他才笑了笑:“是阮锦在身边的原因,她安抚了我的情绪。”   眼看着众人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阮锦:“…”   她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发现她气鼓鼓的想骂他,就提前给个甜枣吃。   但是不得不说,这方法还是蛮管用的。   尴尬的张了张嘴,她还是收起情绪。   摆着手郁闷的笑:“不用谢我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一想到男人真的有了康复的迹象,她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既然牵手那么管用,她以后也不介意给他多牵牵,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褚医生重新把药箱背起来。   提议说:“季先生,要不今天就先回去吧,治疗也不能急于一时。”   季严烨淡淡道:“再逛逛吧。”   …   他说逛,那就必须要逛,众人于是继续跟着轮椅前行,倒也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各项游乐设施前,排队的人都少了很多。   阮锦一眼就瞅见旋转木马,有点儿眼馋。   她小时候都没怎么玩儿过这个。   就因为五六岁的时候坐不稳,摔下来一次,曾蓉和阮国祥就觉得旋转木马不安全,以后再来游乐场,就抱着她绕道走。   小孩儿就是这样,越不让玩儿什么,就越是想玩儿。   那时候她天天做梦都是坐旋转木马,醒来以后偷偷躲被子里哭。   …要多矫情有多矫情。   然后就留下后遗症了,长大之后居然还是想玩儿!   觉得有点儿丢人,她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开了视线。   季严烨停下了轮椅:“想坐就坐,趁着现在没人。”   阮锦:“…你是会读心术吗?”   他就盯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之前好像有人蛊惑过我,说旋转木马很刺激,要带着我去玩儿?”   阮锦很无辜:“我那不是想劝你别去坐过山车嘛,完全是一片好心。”   季严烨‘哦’了一声道:“知道了,赶快去吧。”   阮锦表示期待:“那咱俩一起?”   男人谦让道:“不用了,我腿不方便。”   这会儿就知道自己腿不方便了,刚刚坐过山车的时候他在干嘛?   阮锦不想理他,转头又看后面:“谁想跟我一起坐旋转木马?”   褚医生,老刘,蒋律师,齐齐后退一步。   阮锦:“…”   她索性拿出手机塞给季严烨:“那你一会儿给我拍个照,唯美点儿,我发朋友圈用。”   旋转木马又不是只有小孩儿能玩儿,大人也要有童心嘛!   她还有些来气,觉得自己的爱好受到了轻视,过去买票,请工作人员开了门。   前前后后就她一个人坐着,木马一开始旋转,就开始自动放音乐‘世上只有妈妈好’,紧接着彩灯也开了,五彩缤纷,交替闪烁。   太梦幻了。   阮锦一开始很高兴,觉得自己圆了童年的梦想。   过了一分钟后,她才觉出些不对劲来…   这东西咋一圈一圈绕,就是不停呢?   音乐声聒噪,吵得耳朵疼,脑袋还晕乎乎的。   关键是这会儿起风了,她的头发乱糟糟,身上的衣服是宽松款式的,大毛衣,阔腿裤,全都鼓起来灌了风。   有个围观的小孩儿,声音特别大:“妈妈妈妈,那个姐姐像个气球!”   阮锦忽然就觉得自己好惨。   风呼呼的刮,她也不能开口喊话,怕灌一肚子风待会儿肚子疼。   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外面的季严烨,想让他帮忙把这破玩意儿叫停。   男人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慌不忙举起手机,开始拍照。   阮锦:“…”   这倒霉男人,能把人气死。   好在那旋转木马终于停了下来,她一脚高一脚低恍恍惚惚走过去,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相册很正常,里面并没有什么丑照。   阮锦蛮高兴:“你没拍照啊?谢天谢地。”   季严烨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拍照太麻烦,我直接录了视频。”   阮锦:“…啥?”   这老公不能要了,找个收破烂儿的换俩不锈钢盘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5-03 00:56:02~2021-05-04 03:1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link呦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link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link呦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牵手   阮锦根本不信, 季严烨会看不出她当时求救的眼神。   而且她样子都狼狈到不行了,衣服被风吹鼓,像一个人型的气球似的。   他为什么要录像?为什么!   但凡有点儿眼色的人, 都干不出这事儿来。   不远处有个小男孩儿弹簧似的原地蹦, 举着手欢快的朝着这边挥手, 嘴里还一直嚷嚷着什么。   风大, 阮锦也没听清,寻思着难道是自己长得很面善吗?   她也就尴尬的举手回应了一下。   小男孩儿挣脱妈妈的手飞奔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抬头:“气球姐姐!”   原来这就是刚刚那乱嚷嚷的小孩儿。   阮锦弯下腰循循善诱:“小朋友,要叫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   小男孩儿:“气球姐姐!”   阮锦:“…”   行叭, 气球姐姐就气球姐姐,眼下她最重要的事是删掉证据。   认认真真戳开手机, 她又从那些杂乱的视频中间寻找,挨个都点开了,也没有她傻兮兮坐旋转木马的视频啊?   她猛地抬头看季严烨:“你又骗我?!”   男人的肩膀动了动,神情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嗯。”   “我…”阮锦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怎么会有这么狗的人!   她又有点儿委屈:“…我刚刚都给你牵手了。”   嘴巴不停叨叨:“你为啥还一直欺负我?我坐那破玩意儿够糟心的了我,你不光不救我, 还举着个破手机…”   她一烦躁就觉得热, 把那肥大的袖子使劲儿往上捋, 结果很快又往下掉。   季严烨操纵轮椅靠近她, 把小姑娘的胳膊拽过来,捏着她毛衣袖子的边缘, 平平整整卷了三折, 正好露出手臂来, 还不会再掉。   他的声音真诚:“是我不对。”   阮锦:“你哪儿不对?”   季严烨想了想:“我应该先把你救下来, 然后再拍照?”   浓密的睫毛懒散的低垂着, 他拖长音调:“毕竟你刚刚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不留个纪念会遗憾。”   他又说。   阮锦:“…”   她真的很想马上和这人吵一架。   她觉得季严烨现在是完全摸准了她的脾气,知道她什么时候真生气,什么时候是假的,然后踩着底线反复逗她玩儿。   但是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也不急于一时,索性忍气吞声下来。   转过身时,才看见蒋律师他们神情不对。   阮锦:“怎么了?”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老刘说话了:“季先生,阮小姐,这里有很多小孩子的,还是不要太明目张胆的…打情骂俏。”   阮锦:“我们是在吵架!吵架!”   蒋律师用词谨慎:“是自以为是吵架的有爱互动。”   阮锦:“…”   这帮人一个个的,估计都有毛病。   …   中午饭也是在游乐场吃的。   周围都是带着小孩儿的家长,几个人好容易才找了露天的位置,褚医生又给季严烨侧了下心率,一切正常。   阮锦蔫巴巴在椅子上坐着,百无聊赖的往四周看了一圈。   她站起身来:“我去找服务生点菜,你们想吃什么?”   老刘正忙着观察四周,摆摆手道:“您不用考虑我们,随便就好。”   “嗯,那我就看着点吧。”阮锦转身走了。   她回来的时候,情绪明显恢复了些,笑眯眯的托着下巴。   过一会儿服务生上菜,她主动接过来,一一摆在众人面前。   褚医生咖喱饭,老刘牛肉面,蒋律师肉蛋堡,季严烨…超萌小熊卡通儿童套餐。   “吃吧,我都是根据你们的口味点得菜,不够了再加。”   阮锦把自己那一份儿童套餐拿过来,很快乐的一勺子切掉小狗饭团的耳朵。   转头又看季严烨:“这儿没你喜欢吃的,我就随便点了,没关系吧?”   其实就是故意发泄不满,她想看看这人面对这幼稚的饭,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季严烨扫了眼两个人的盘子。   挑挑眉,叉起一块小兔子形状的薯饼:“情侣餐,挺好的。”   阮锦:“…”   失算了失算了。   ‘狗’这一个字,她不想说第二次,   …   总体上是很轻松的一个氛围。   轻松到阮锦差点儿就真的以为他们是来游乐场游玩的。   下午又四处逛了一会儿,即便是在嘈杂的人群中,季严烨的情绪也依旧稳定,就连褚医生都啧啧称奇,大家都放下心来。   最后就来到了游乐场最偏僻的一个角落。   靠着铁栅栏门,有个报亭似的小铁皮棚,下头支了摊子。   摊子内挂了很多玩偶,文具,拼图之类的小东西,老板半躺在柜台后看一本破破旧旧的武侠书,只露了个地中海发型的脑袋。   就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学校门口的那种小卖部。   招牌则是用纸壳子做的,歪歪扭扭用黑色马克笔写了几个字,字迹又不清晰,阮锦就懒得注意。   季严烨眯了下眼睛,把轮椅停住:“玩儿吗?”   “什么啊?”她还愣了一下,凑近了仔细看了看招牌———游乐射击场,射中什么拿什么。   这次看得清清楚楚。   猛地想到了什么,阮锦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褚医生他们。   几个人自然是不敢出声制止的,只能满脸担心的摇头。   她只好又转回头:“不玩儿,不想玩儿,也不会玩儿…咱们回去吧。”   “我教你。”季严烨转动轮椅,很快来到了摊子前。   其实就是一把小孩子用的玩具枪,塑料做得外壳,里面是橡皮的子弹。   季严烨从摊子上拿下来,拎在手上试了试,示意老刘付钱。   见到来了客人,那老板也不站起身。   只是从柜台后面扔出一盒子橡皮弹,打了个哈欠说:“打一次一块,橡皮弹自己填,打中什么我给你拿。”   “我觉得你还是别冒险了。”阮锦终于忍不住,一把按住季严烨的手。   她原先怕勾起他不好的回忆,有些话就隐晦着说,现在却也顾不了别的。   “玩具枪也是枪,这东西绝对会让你想起当时那场事故的细节!你不要命了吗?应激反应严重的话,会造成心脏麻痹的!”   “我就是要回想起当时的细节。”季严烨甚至还笑了笑:“心里的刺不取出来,就会发脓溃烂,这道理你应该懂。”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自己比对谁都狠,像是天生没有对苦痛的感知能力,又或者恰恰相反,他享受痛苦,也享受正面迎向痛苦的过程。   只要能得到益处,刀山火海也要下去闯一闯。   今天的这场游乐场之行,他根本的目的就是来找这种射击摊子。   根本不是为了坐什么过山车。   阮锦后知后觉,忽然有种心惊的感觉。   她抿抿唇,试图迂回:“只射击三次好不好?三次过后,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脱敏治疗也不要再做。”   之前季严烨说得那些话,到底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烙印。   他说他想为了她重新站起来,却从未说过因此要承受多么痛苦的过程。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愿他一直坐着轮椅,与世无争的避世而活。   只要没有太大的噪音刺激,他就一直是轻松自在的。   季严烨望着她,语气却忽然轻松起来。   “想什么呢?一个玩具枪而已,怎么可能和真枪比?我只是想带着你体验一下,根本不会出现什么应激反应。”   这话其实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因为他平时就喜欢一本正经的骗人。   “那你刚刚还说那些话…”阮锦半信半疑。   男人笑了笑:“看你当真了,觉得好玩。”   他坐着轮椅,虽然座椅是加高了的,但还是比别人稍矮了些。   后退调整了一下角度,他单手一搂,便把她放在了膝头上。   阮锦便有些紧张起来,缩着身子肢体僵硬。   男人的呼吸擦过耳畔,他的声音低沉沉的,带着些许严厉的感觉。   指挥道:“手臂挺直,玩具枪和手臂要在一条直线上———不要紧张,呼吸频率平稳一些。”   就像是在进行一场真正的射击训练。   阮锦努力在按照他的要求做,但她平时也不太健身,胳膊没一会儿就觉得酸了,不自觉往下沉了沉。   男人修长的手指从后面覆盖她的手掌,又重新举回标准线的位置。   他的身子略微前俯,坚硬的下巴无意识蹭过她的侧脸。   两个人更加贴近,甚至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刚开始还能分清彼此,后来就糅杂在一起,渐渐分不清了。   “准备好了吗?要开始射击了。”季严烨低声说。   他握着她的手开始变得有力,手指扣着她的指头拨动扳机———轻微的一声气音,小小的橡皮弹径直飞往前方。   最远处的一只布偶熊晃晃悠悠掉在地上。   “真的打中了!”阮锦一瞬间激动起来。   他们两个的角度本来就低,而且这玩具的枪还没什么力道,   本以为一定打空,却没想到会瞄这么准。   就连躺着看小说的老板也站了起来,探头往外看了看,把小熊又重新摆了回去:“这个大,打中三次才算。”   阮锦急了:“你怎么不讲理呢?”   她就是单纯看不惯这老板扣扣搜搜的奸商样子。   照旧是刚刚的角度,季严烨漫不经心的往前探身,把着她的手扣动扳机,很迅速,也没什么准备的过程。   小熊再一次倒地。   老板脸色不太好,捡起来,故意又往后放了放。   还没等抬头,三颗橡皮弹便依次从他的两只耳朵旁,头顶掠过,精准无比,带着些许风声。   那老板吓了一跳,向后摔在地上,苍白着脸不敢言语。   季严烨重新扶起阮锦的手,随意的找了个角度。   ‘piu’一声,放置在后方的小熊再次倒地。   阮锦却有些吓到了,她离季严烨很近,自然能察觉到男人身上的那种的狠意,说不上有多强,但估计是本能反应,并不是故意针对谁———他都没正眼看过那老板。   “去把熊拿回来。”季严烨淡淡道。   她便只好过去,从仍旧战战兢兢的老板手中拿到布偶熊。   虽然她和季严烨之间总是斗嘴,但每当男人散发出这种冰冷的气场时,她也会惧怕。   但她又想活跃一下气氛,便扬起笑脸:“诶,你的准头可真不错!”   她脸上的表情又忽然凝结,小熊轻飘飘落地:“季严烨,你怎么了?!”   褚医生他们也在后面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紧张的查看。   季严烨紧闭着双眼,灵魂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中,对外界的声音已经不能察觉了。   男人的样子和以往应激的时候很不同。   他是要面子的人,也拥有着超强的忍耐力,再怎么痛苦也不会表现出来。   甚至他会笑,会正常的谈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牙冠紧咬着,下唇已然被咬破,正在缓缓的出血。   身子僵硬冰冷,他的十根手指紧扣在轮椅扶手上,几乎要把那扶手掰断,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浮现,像是银龙在变身前,若隐若现的淡色鳞片。   “这样下去不行,赶快打120!”褚医生皱着眉检查了片刻。   声音急促:“阮小姐,您试着叫叫他,别让他自己伤害自己!”   阮锦的手上全是冷汗,明明刚刚还很高兴,结果转瞬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她心理上接受不了,却还要咬着牙保持冷静。   弯腰看着男人丝毫没有血色的面庞,她并不敢贸然触碰他。   第一声呼唤有些哑:“季严烨,你醒醒!季严烨。”   男人仍旧无知无觉。   她又喊:“九哥,我是阮锦,九哥…你别吓我。”   鼻子里堵堵的,她用手背抹了下眼睛:“九哥,我是阮锦!”   两个人虽然没相处多长时间,但他对她的好,她都记着。   他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   在这一刻,她都不希望他出事。   …   小姑娘朦朦胧胧的呼唤声沁入耳畔,却并不能听清具体内容。   季严烨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酒杯,慢慢的仰头一饮而尽。   熟悉的苦涩余味,与三年前他在枫叶国首都度假酒店中,品味到的味道一模一样,这么长时间后,他终于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虽然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幻觉而已。   他其实骗了阮锦,歹徒上了顶层后,最开始使用了加装消声器的枪。   子弹冲出膛口时,微小的气流摩擦声和那玩具枪的声音一摸一样。   也只有这样,才能身临其境勾起他的回忆。   ‘piu’的一声子弹气音响起,紧接着门外沉闷的倒地声响起。   他猛地冲去走廊,好友罗宾正躺在深色的地毯上,他是一个身材健壮的大胡子西方男性,手脚展开时,几乎塞满了整个过道。   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淙淙流着鲜血的黑洞,碧蓝色的眼睛内,瞳孔渐渐散开,光影消失后,迷茫而无助的表情才在他脸上显现,死不瞑目便是如此。   阳光下黑沉沉的倒影显现,像是已经演练了无数遍,季严烨猛地蹲身,将自己隐蔽起来。   大着肚子的金发碧眼女人大声嚎哭着冲到丈夫的尸体身边,又晃悠悠倒地———   “no!”他明明在在大声怒吼,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那女人是罗宾即将临盆的妻子,他无论如何都想将人救下,跌跌撞撞扑过去时,面前却只是目光涣散的尸体。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周身,他痛苦的大声吼了出来。   面前的场景消失,换到了酒店楼下的大厅。   更大的嚎哭声响起,大人的,小孩儿的,老人的,讲着各国语言的,火光冲天,地板上全部都是死去的人和浓稠的血液。   蒙着面的歹徒正从楼上探出半个身子,子弹掠过,便有更多的人倒下。   而他的下属也在其中,身上还穿着公司团建时统一分发的白色T恤。   那一抹抹白色,最后也被红色吞噬。   红,满目的红,扭曲的红,能把人心智摧毁的红。   这便是长久以来困扰他的心魔,人间炼狱,惨恶交横,将人世间一切的美好都撕碎给你看。   所以他信奉宗教,拜神烧香,归隐避世,看破一切红尘。   因为一切都不值得,功名利禄过眼云烟,泡沫似的一碰就碎,又何必追求?   人总是要死的,不管以何种方式,都要离开。   周身火烧般灼热起来,在这尸横遍地的环境中,季严烨缓缓环顾四周,内心渐渐迷茫,无数惨叫冲破胸膛,他仿佛也成为了无数怨灵的一部分,就连身体也渐渐消失。   就这样吧。   也许当初他本就应该死在这里。   “九哥,九哥,九哥你醒醒!我是阮锦啊,你睁开眼看看我!”   小姑娘呼喊的音量却逐渐增大,如梵音一般围绕在他左右。   那是他的一颗‘凡心’在召唤。   脆声声,无比急切。   …   季严烨逐渐清醒过来,入目便看到了一张泪意纵横的小巧脸颊。   阮锦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哭了。   男人的身体像冰块似的,连气息都微弱了许多,她几乎觉得他正在死去。   又或者醒来后,便只剩一副空洞的躯壳。   所以她不自觉着急,嗓子都喊哑了。   这会儿见季严烨终于睁眼,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心翼翼的眨眨眼:“你…醒啦?身体感觉怎么样?”   男人浅色的眸子近乎贪婪的盯视着她。   语气却是很平静的:“你的小名就是叫锦锦吗?有没有独一无二的乳名?”   他一醒来就忽然毫无缘由问起这个,着实有些怪异。   阮锦愣了愣:“我爸妈和最好的朋友,都叫我‘金金’,因为我小时候抓周抓了金子,又比较爱钱,有多金的寓意。”   远处有救护车鸣笛而来,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人围成圈驻足围观着。   大风过后,天空万里无云,是明晃晃的蓝色,蓝到让人心里发慌。   男人眉目英挺,唇上还留有血迹,他的身子后仰,整个人还处于虚脱之后的无力感中,神情稍稍有些疲惫,又带着劫后余生的畅意与感慨。   眸子中闪过细碎的光,他慢悠悠冲她伸展双臂,声音又低又哑,咬字带着缱绻的温柔。   “金金,过来让九哥抱抱。”他说。   作者有话说:   周三上夹子,不能更新,所以把这一章提前放了,周四凌晨照常更 第21章 心跳   阮锦觉得, 季严烨说到‘金金’这两个字时,似乎并不是读,而是在‘嚼’。   一字一字, 反复品味, 最后心满意足吞到肚子里的那种‘嚼’。   嗓音中所蕴含的占有欲, 没来由的让人心头发颤。   但…明明是很普通的两个字啊。   这个只有她最亲近人才会叫的‘乳名’, 在他的口中有了别样的韵味,似乎通过如此,他也在她的身边挤占了一定的位置。   内心的亲密感油然而生,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   在窃窃私语着的人群围观下, 走到了他的轮椅旁边。   季严烨的手已经放了下去, 此时正悠闲的搁在扶手上,他的视线上扬, 直直的盯视着她。   在她驻足犹豫的时候,一下子将她拉入怀中。   二人之间本就是有高低差的,但也并不太显著。   而她明明是那个站立着,有主动权的人,如今却处处被动。   下巴在男人的肩膀上轻磕了一下, 牙齿酸麻, 她皱皱眉头, 闻着他身上那种淡淡的线香味道, 心跳渐渐失去原有的节奏感,像是击鼓似的, 一声响似一声。   季严烨的呼吸声很浅, 下颌在她发顶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说:“金金, 可以伸手搂一搂我吗?”   得寸进尺的提出要求后, 又无奈的解释:“我现在没有一点儿力气。”   阮锦也直到现在才发现, 浑身的肌肉僵硬现象缓解后,他整个人都像是摇摇欲坠的牵线木偶,各处松散着,依托轮椅才勉强可以坐着。   “怎么会这样?救护车已经来了,你赶快上去吧!”   她又有些担心起来,急忙抬头。   “没关系,只是体力衰竭的表现。”季严烨苦笑。   他并不介意在她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坦然的说道:“如果刚刚不抬手拽你过来的话,也许情况会好一些。”   “…我很重吗?”阮锦郁闷的嘀咕,   他就闷闷的笑了一声,胸腔的震颤传递过来:“你很瘦,很漂亮,很可爱。”   这怎么又莫名其妙的夸起人来了?   阮锦又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想到男人此时正是最无助的时候,她觉得还是要安慰一下,最终还是把手臂伸过去,主动拥抱了他。   两个人再一次贴近,这一次却是她主动。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抱了几十秒。   阮锦才将手从他脖子上撤了下来,眨眨眼问:“这次行了吧?”   季严烨才嗯了一声,努力了几秒钟,他再一次缓慢的抬起手来。   修长的手指在她刚刚被磕到的下唇上按了按。   他淡淡说道:“把褚医生叫过来吧。”   刚刚还有些疼的嘴唇瞬间又麻麻的。   就好像这男人身上带着电流似的。   阮锦抿了抿唇,乖乖的‘哦’一声。   她在转身时有一次瞥见了蔚蓝的天空。   游乐场周围看不见太高的建筑,天空并没有被遮蔽。   所以那蓝天当真是一望无际,像是寂静辽阔的大海。   她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   …   因为季严烨的情况并不严重,所以头一次来的救护车又空车开走了,蒋律师连连道歉,付了人家三倍的赔偿。   另外又叫了私立医院的救护车,这医院正是褚医生入职的那一家,季严烨之前一直在这里治疗,能节省前期检查和等待的时间。   阮锦坐在诊室外面的长椅上,有些无聊,开着静音刷小视频。   老刘走过来:”阮小姐,我叫私房菜馆送了餐,您去楼上的贵宾室吃吧。”   她才抬起头来,动了动略微有些酸涩的脖子:“算了吧,我也不饿。”   老刘试图劝说:“可是现在都下午七点多了,您只在中午吃了饭。”   “七点了?”阮锦才惊讶起来。   自从季严烨进了诊室,她就一直在等,谁知道不知不觉过了这么长时间…   正说着呢,那紧闭的诊室大门终于打开。   有护士走出来:“季先生的家属可以进来了。”   阮锦看见季严烨时,男人正半靠在诊室的床上,他的衬衫是敞开的,露出精壮的肌肉来,精神看起来恢复了些,但脸色仍然苍白。   护士说道:“季太太是吧?你先生现在还不能动,你给他整理一下衣服。”   阮锦:“整理…衣服?”   且不说‘季太太’这个称呼她还不能适应。   整理这种事,也太亲密了吧?明显不能由她来做啊。   于是她转头去看老刘和蒋律师。   这两个人很默契的后退一步,一个跟医生询问病情,另一个没事儿找事儿,过去把诊室的椅子都搬起来摆整齐。   阮锦:“…”   褚医生又在旁边笑眯眯道:“病人现在行动不便,又怕受凉,麻烦家属快一些。”   阮锦才一步三挪走了过去。   到了病床前,小心翼翼拽了下男人的衬衫边,她的手指无意识的蜷了蜷。   …有点儿尴尬。   这衬衫本身就是最贴身的衣服,即便再怎么小心,她的手掌还是会碰到他的皮肤…偏偏这位又是个不能动的,倒显得是她故意占人家便宜。   这样下去不行的,得想个办法。   男人舒缓的呼吸声就在耳侧,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   阮锦也不看他,使劲儿埋着头,这一次用上了两只手,分别捏住他衬衫的两边,使劲儿一扽———   季严烨的身子往前栽了栽,像一只咬了钩的鱼。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   这会儿重新靠回床头,才叫老刘:“你过来给我系吧。”   他的尾音拖长,语调懒洋洋的:“我怕我衬衫被拽破了。”   阮锦:“…”   小气吧啦的,不就是个衬衫吗?破就破了…   而且这布料一看就很结实,多拽一拽,说不定就能拽大一些,她系扣的时候就不用再碰他胸肌上了。   这人也不想想,她为了能好好替他整理衣服,废了多大的苦心!   诊室的桌椅已经无比整齐。   老刘放弃将桌腿和地板缝精准对在一起的打算,这才答应一声走过来。   …   季严烨在医院输了营养液之后才被允许出院。   但他之前情绪起伏太大,身体又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像一根过分拉直的弦,所以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次车子走得是季家老宅的正门。   朱红油漆的大门向两边徐徐展开,宾利的车灯笔直的照耀进去,将红砖的地面照得雪白,而就在两边,一排整齐站立的人纷纷低下头去,毕恭毕敬的鞠躬迎接。   一连三个院子,都是如此。   阮锦一开始还以为这些人是保姆保洁之类的工作人员。   她就觉得这样挺过分的,又不是古代,现在人人都是平等的,只是在你家工作而已,干嘛让人家如此卑躬屈膝。   她内心不满,扭头看了眼季严烨。   男人坐姿懒散,目光只是随意的掠过车窗外的人影,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顺着他的目光,阮锦这次才看清,鞠躬的那些人有老有少,并且各个衣着讲究,看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这些都是季家的人。”季严烨这才说道。   “那他们是…”阮锦惊讶。   “迎接我。”季严烨说。   他似乎有些困倦,所以惜字如金,不一会儿便闭目养神起来。   驾驶座上的老刘接话:“老爷子崇尚儒学,一直按照旧时的制度管理季家,所以规矩很多,等级森严,季先生是长辈,而这些做晚辈的,自然要列队迎接。”   彷佛见多了这种场面,老刘不慌不忙的继续开车缓缓前行。   他又说:“更何况现在季先生重新接管了季家的产业,他们更要做样子。”   “是这样啊?”阮锦点头。   忍不住吐槽:“但这排场未免有些太大了吧?还是从后门走好。”   老刘笑了笑:“以后还有排场更大的时候呢,今天走正门是季先生提前吩咐过的,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季先生重新出山了,必要的排场还是要有。”   正说着呢,车子终于驶回后院。   周围恢复安静,一条通体漆黑的狗子从暗处小跑过来,激动又矜持的‘嗷呜’了两声。   …   阮锦回厢房洗漱吃饭之后,还是有点儿放心不下季严烨。   换了一身毛绒绒的睡衣,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过去了。   正房的门虚掩着,恩格正坐在门口昂着脑袋四处盯视着警戒。   看见她来了,才小声‘汪汪‘了两下,眼神中带着点儿心虚的感觉。   阮锦故意逗它:“大黑,还吃不吃垃圾了?”   杜宾那两只尖尖的耳朵有一丁点儿耷拉,臊眉耷眼的扭了个身。   阮锦笑着进去,在客厅试探的喊了一声。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卧室传来:“进来吧。”   昏黄的灯光下,季严烨穿着身黑白格子的睡衣,黑发上还沾着水珠,应该是刚刚洗过澡,黑色的被子搭了一半在腿上,他正斜靠在床头。   男人的目光看过来时,阮锦下意识抬手捏了下自己的耳垂。   “你刚刚洗过澡啊?”她问道。   “嗯。”   “老刘和蒋律师呢?”   “刚走。”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阮锦才看见床头上吹风机:“怎么他俩都不替你把头发吹干?就这样睡觉会头疼的。”   她默认男人现在仍旧虚弱———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的那种虚弱,所以非常担心,内心经历各种纠结后,还是把吹风机拿起来了。   很豪气的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有我在,还能让你湿头发睡觉吗?把脑袋伸过来吧,我替你吹。”   季严烨挑挑眉,没说话。   她就自动把男人这个表情当成是默认了。   左右□□替踩了踩,把拖鞋踩掉了,阮锦光着脚爬到床垫子上,很费力的直起身来,按了吹风机的开关。   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左右摇晃了两下吹风机,她倒过来看前面的风筒。   “没插电。”季严烨淡淡道,   阮锦:“…对哦。”   忙忙碌碌又下去找插座去了。   小姑娘的睡衣是卡通造型的,背上背了个帽子,后面还长了个尾巴,怪里怪气的可爱,背影像是一只浅绿色的小恐龙。   又像一株荒芜的沙漠里长出绿草。   鲜活的,灿烂的,懵懂的,坚定的,独特的绿草。   是可以据为己有的绿草。   腕上那一串流珠发出细碎的响声,季严烨的身子坐直了些:“床头柜后面就是插座。”   他说话的同时,阮锦也已经找到了,弯腰成功的给吹风机通上了电。   睡衣是上下连体的款式,她行动起来就有些受限制,好不容易才重新爬上松软的床垫,松了口气道:“好了,可以吹了。”   呼呼的暖风吹出来,她用另一只手拨弄了一下男人脑顶的黑发。   发质偏硬,应该是个性格顽固的人。   她不知道怎么就有些走神,手上的动作也就大胆了很多,没之前那么拘谨,摸小狗似的把他的头发弄得凌乱,然后整成了一个完美的三七分,像是九十年代的港星。   吹到后脑勺的时候,她就必须把身子再直起来一些,才能够得着。   两个人距离渐渐就近了。   阮锦没发现。   她一则是沉迷于给男人做发型的乐趣中,另一则是这几天两个人接触渐渐频繁,又是坐怀里,又是拥抱,再怎么样都见怪不怪———   人就是这样,一旦适应了,底线就逐渐降低。   于是等到那一头黑发被完全吹干时,她还有点儿遗憾。   一只手关了吹风机,她后退了些,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给弄得新发型。   笑眯眯道:“挺好看的,要不以后你就留这个发型吧?”   发现些不满意的地方,她又说:“你等等啊,我给你把鬓角的头发再整整。”   那吹风机拿在手里怪沉的,她就想先越过他放在床头柜上。   人颤悠悠半站起身,脚下却有些打滑,险些就踩在季严烨身上了。   关键时候,一只大手伸过来,正正好好包住她小巧的脚丫,另一只手臂将她接住,横抱着放在床沿上。   这事儿发生的突然,阮锦有点儿懵。   下一秒才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瞅着季严烨。   这人不是不能动吗?!诓骗着她替他吹头发,前前后后好一顿忙碌,结果人家胳膊贼有劲!单手就能把她抱起来!   但季严烨毕竟刚刚救了她,她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先感谢,还是该先质问?   眨巴着眼睛有些语塞。   男人自然是能看出她纠结心理的,他却并不主动去提这个话茬儿。   只是低低的笑了一声,俯身向她逼近。   “金金最近胆子大了很多,下一步是不是准备骑九哥脑袋上了?”   话音一转,他又垂眸笑道:“不过…我还是很愿意的。”   作者有话说:   开撩开撩~   感谢在2021-05-04 13:28:55~2021-05-06 02:0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link呦 10瓶;居居今日不早睡、慕雅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套路   阮锦大约反应了两三秒, 才理解季严烨这两句话里的真正含义。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人在嘲讽她呢,就是单纯嫌弃她摆弄他头发了。   但其实不是,因为他语气中满满的都是纵容, 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宠溺, 再用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出来, 很难不让人脸红耳热。   这是明晃晃的撩拨, 但她并不能退缩。   一但退了,就说明她怂了。   心跳又在加速中,这样下去,阮锦觉得自己真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了。   她一边告诫自己要勇敢, 一边慢吞吞将手中的吹风机放回床头柜。   然后反身又重新爬回床上去, 严严肃肃蹲坐下来。   直勾勾盯着季严烨看。   小姑娘这一系列动作有些莫名其妙,季严烨也猜不透她想干什么。   他就饶有兴趣的等着。   两个人这会儿差不多是面对面的状态。   阮锦就蹲在他的腿边儿上, 一抬手就能够到他的脑袋。   但是这次她学聪明了,事先预留了一部分的安全距离。   探着手臂,特别粗鲁的把他的黑发揉乱,重新认认真真做起了发型…   先分发缝,三七分, 四六分, 二八分, 中分…   再把整个脑顶的头发都薅起来, 做了个酷炫狂拽的鸡冠头。   阮锦发现,自己真的是很有做发型师的天份呢。   季严烨:“…”   即便是顶了个非主流发型, 也丝毫没有影响到颜值。   男人笑了笑, 索性继续逗她:“这么喜欢九哥的头发?那九哥就…”   “停!”阮锦双手交叉, 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严肃道:“这位姓季的先生, 麻烦你矜持一点儿, 我现在正在教你人生的道理,你要认真学习。”   季严烨身子往后靠了靠,抓着她的手腕,用她的手把自己脑袋上的非主流发型给按平了。   这才饶有兴趣道:“什么道理?”   阮锦开口就是标准港剧台词的调调:“乱说话最终会害了自己的,做人呢,千万不要乱讲话。   “所以呢?”   “所以…如果不是你刚刚瞎承诺,说什么愿意我骑你脑袋上之类的话,我肯定不敢再继续嚯嚯你头发。”   “所以?”   “所以…我这个人很会得寸进尺的,你以后少招惹我。”   阮锦原本是想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来,这样才能起到威胁的作用,省得这人总是用话撩拨她。   结果…好像适得其反。   季严烨肩膀动了几下,神情彷佛十分愉悦。   稍稍眯了眼睛,他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在她脸蛋上掐了掐。   懒洋洋叫道:“金金。”   阮锦一听他叫这个名字,心头就有种莫名悸动的感觉。   她愣了愣:“干嘛…”   “你怎么这么可爱?”   季严烨手指继续收拢,又把她的脸颊挤成圆鼓鼓的样子。   完完全全就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就好像一只小兔子跑到老虎面前张牙舞爪似的。   人家只会觉得有趣,怎么可能会怕嘛!   阮锦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瞬间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用仅有的演技镇定自若的打了个哈欠:“哎呀,都这么晚了,我回房间休息了,晚安呀。”   她说完这句话就小碎步急匆匆往外走。   男人的声音慢悠悠从她身后传来:“晚安,金金。”   阮锦:“…”   她也没理会,继续加快脚步。   …   回到厢房之后,阮锦才猛地扑在床上,找了个被子把自己给蒙住了。   整个人像蒸汽小火车似的,不停的冒着热气。   她的腿在床垫子上扑腾了两下。   拿出手机给肖晴朗发微信。   阮锦:晴晴晴晴,你在吗?   阮锦:晴晴,我觉得季严烨是个好人,他不可能是坏人…   阮锦:呜呜呜,我快被他撩死了,他真的好有魅力!   那头在三分钟后回复。   肖晴朗:???   肖晴朗:你是吃了迷魂药吗?   肖晴朗:一个中学时就差点儿把人打死的暴力狂,你跟我说他有魅力?   肖晴朗:二金,你拍个视频我看看,我怀疑你被调包了…   她这边刚打完字,很快就发了视频申请过来。   阮锦蒙着被子接通:“怎么了嘛,让你这么一说,我就好像个傻子似的。   肖晴朗:“我看你就是傻子,你到灯光亮的地方去。   阮锦:“干嘛?   肖晴朗:“我看看你是不是喝酒了。   阮锦无奈,只好把被子给掀开了,照了照自己的脸。   肖晴朗了然:“就是喝酒了,看那小脸儿红的,跟苹果似的。”   阮锦:“…”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肖晴朗解释。   因为众人口中传说的‘季严烨’,跟他这个人始终是有一定差距。   肖晴朗也没见过他,更没跟他相处过,自然不知道他的真实样子。   但阮锦还是想试着说服她。   于是思考了很大一会儿:”其实啊,晴晴,季严烨没有瘫痪,他只是暂时坐轮椅而已,而且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重新行走。”   阮锦又说:“你看,这跟你之前和我说得消息完全不相同,所以外界的传言本身就有误导性,你说的那新闻八成也是胡编的,不能全信。”   肖晴朗‘啧’了一声。   忽然没头没脑道:“二金,你是不是爱上人家了?”   阮锦:“…啊?”   她的手机都快要捧不住了,果断又拿起被子把自己蒙住。   肖晴朗:“怎么又黑不隆咚…你钻山洞里了?”   肖晴朗:“你看你看我说对了吧,不说话就是默认!”   阮锦这才有点儿急了,斩钉截铁道:“不是,我绝对没爱上他,只是被撩到了而已,而且换任何一个女人面对他,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阮锦:“因为他太有魅力了,我只是害羞!害羞!又没有心动…这很正常好不好,就像在电视剧里看到一个角色觉得很帅,你也不能说自己爱上人家了吧?”   肖晴朗:“哦,季严烨是电视剧里的角色啊。”   阮锦气死了:“你明明就知道我的意思!”   肖晴朗才笑道:”快拉倒吧,你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准,凡是遇到跟感情相关的事情,你那脑袋就迟钝到跟傻子没两样。”   阮锦委屈:“你干嘛这么说啊…”   肖晴朗又说:“记不记得咱们上小学那会儿?我当时坐在你后座,看你扎了俩冲天马尾辫儿挺可爱,就想跟你交个朋友。   阮锦干巴巴道:“那怎么了?我当时跟你交朋友了啊。”   肖晴朗情绪激动:“你那是跟我交朋友吗?我每天送你一根棒棒糖,想着让你感受到我对你的善意,结果你呢?”   阮锦无辜道:“我怎么了嘛…”   肖晴朗耿耿于怀:“结果你把我当贼防着,以为我看上你头上那俩破花卡子了,想跟你抢,就天天哭着回家跟你妈妈告状!害得你妈还找学校里来,以为你挨欺负了。”   阮锦:“…”   阮锦:“你胡说,不要造谣,这对我形象很不利。”   肖晴朗:“屁个形象,你就是个榆木脑袋,尤其对感情迟钝。”   她知道多说也没有,反正阮锦最后肯定不信。   于是又把话题转了回去:“这个季严烨肯定不是啥好人,你还是要继续保持警惕,坏人虽然会伪装,但也有露马脚的一天,到时候你就赶快跑,知道吗?”   阮锦让她这么一说,心里又有些紧张起来。   点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啦!”   …   挂断电话后,阮锦还琢磨了一会儿肖晴朗的话。   但她还是觉得肖晴朗说得不对。   自己什么时候对感情很迟钝了?明明是很灵敏好嘛…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她拽着被子滚了一圈,连残存的睡意都消失了。   索性坐起来,坐在书桌前面打开笔记本电脑。   建了个新文档,名字暂定。   这次请假,其实她不单单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静下心来写一部新作品。   因为是新人编剧,公司里给她派得任务大多数都是和别人联合编剧。   这当然能多多积累经验,但阮锦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真的好想拥有一部自己的作品。   她不喜欢那些感情起伏较大,洒满狗血的故事,只想单纯的让两位主角相识相知相爱,写一些真实的感情细节,甜甜的,让人对爱情心生期待。   只是名字还暂时没想好。   那就先来人设吧…   手指在电脑上打出一行字,她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了季严烨那张脸…   如果男主角身上借鉴一些他的特质,想必会很出彩吧?   但是这人又未必肯配合…   要不她就悄悄的打探一下?   阮锦的脑子瞬间就更亮堂了。   明明睡很晚,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又早早醒了过来,而且精神十分振奋。   猫在被子里听了一会儿,果然就有狗爪子轻轻挠门的声音。   阮锦整理了一下头发,高高兴兴跑去开门:“大黑,你来了呀?但我要先洗脸刷牙,你告诉季严烨,我一会儿就过去!”   大狗子‘嗷呜’了一声,摇了摇尾巴跑了。   像是真的能听懂人话似的。   …   阮锦过去的时候,老刘正在低着头挨训。   其实也不算是挨训,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听到季严烨说一句话。   男人只是静默的坐在桌边,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瓷的杯把儿,骨节分明。   在清晨的阳光下,他整个人漫不经心,浑身又散发着些许的寒意。   老刘的脑袋越发的低:“对不起,季先生,这件事是我的失误。”   季严烨又盯了他一眼,才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   很轻微的一声脆响。   老刘的肩膀却动了动,下意识抬手抹了下额头的汗。   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吓成了这样…   但其实阮锦也算是能理解他。   因为人的气场真的是很玄妙的一种东西,有的人像是天生的上位者,只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就可以轻松的将别人压制住。   但其实季严烨未必是真生气。   他只是稍稍不悦而已。   “后续的事情你自己去处理,别再让我失望。”他沉声说道。   老刘连连点头:“谢谢季先生给我机会,我不会再犯错了。”   “嗯,去吧。”季严烨摆摆手。   转头看到门边的阮锦,他的气场随即变化,语气平和:“金金,过来。”   阮锦走过去,他又让她在餐桌前坐下,揭开炖盅的盖子。   敛着眸笑道:“刚刚叫你你不来,这会儿都温了,倒也正好吃,不烫嘴。”   阮锦就往那炖盅里看了一眼,里面竟然是一碗清汤排骨米线,上面还点缀着红枣和枸杞,些许油花儿飘在汤上,既不腻,还增添了食欲。   “你做的呀?”她有些惊讶。   这人居然还会做中餐。   “不然呢?”季严烨指指冰箱:“还有下饭的小菜,你自己拿来吃。”   “那你吃什么?”阮锦坐着没动。   “我已经吃过了。”季严烨说。   他看着小姑娘神情不对,像在寻思什么,干脆也就挑着眉看她的反应。   果然就看见阮锦慢吞吞的拿起手机,手指头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过一会儿,她抬起头来。   理直气壮道:“这个饭太清淡了,我不想吃,我想点外卖!”   语气和声音,都挺像青春期和家长闹别扭的叛逆小孩儿。   季严烨笑了一声:“那就点啊。”   “真的?”阮锦眨眨眼。   她就是在作妖,而且故意的,目的是想看看男人的容忍底线在哪里。   明明他对下属那么凶,看着就不像个和善的人,为啥又对她这么好?   如果是伪装的话,那么迟早会露出马脚。   就不信他会无条件的包容。   结果男人此刻的反应又让她发愣。   骑虎难下,她只好点了一份之前常吃的麻辣香锅,要加麻加辣的那种。   季严烨似笑非笑:“一会儿送过来,就在这里吃。”   在这儿吃就在这儿吃,她吃相那么优雅,怕什么?   阮锦有点儿不服气,点点头:“好啊。”   这会儿也不是用餐高峰期,骑手十多分钟就把餐给送过来了。   阮锦取到了之后,大摇大摆的拆开外包装,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鸭血豆腐放嘴里。   ———片刻之后,又闷不做声的找了个纸巾吐了。   阮锦:“…”   为什么味道会这么怪啊,又咸又辣又油,而且那食用油的品质也不好,一吃就是最劣质的那种,和以前吃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   她一直吃外卖吃得都挺好,为什么忽然嘴巴变这么挑剔!   现在再看不远处那一碗飘着油花儿清汤排骨米线,她都有点儿流口水了。   …为什么!阮锦有些崩溃。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再也吃不了外卖了,她缓缓抬头看季严烨。   罪魁祸首就是这人!就是因为他天天给她做饭,才导致口味忽然变刁钻!   然后最郁闷的是,都这种时候了,她脑子里居然还在思考…   怎么才能迂回一些,把那炖盅里的清汤米粉重新端回来啊?   季严烨看着她,终于说话了。   男人语气亲切:“好吃吗?”   阮锦:“…”   季严烨:“好吃的话,以后九哥就不给你做了,你天天点外卖吧。”   阮锦:“…”   作者有话说:   季严烨: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阮锦:…别抓了,我胃疼。   感谢在2021-05-06 02:03:24~2021-05-07 10:3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思想的猫 8瓶;倪柰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套路   阮锦现在深刻理解了‘由奢入俭难’这句话。   季严烨给她做得那些早餐里, 所有的食材都是顶级的,这个她一开始就知道。   就拿那牛排来说吧,生的时候就有很漂亮的雪花纹理, 肉质富有弹性, 吃起来又很柔软, 那种油脂溢开的感觉, 简直是一种享受。   自然跟快餐店的牛排是不一样的。   而他烹调的手法又很恰到好处,并不会故意多添加调料来遮盖食物的本味,吃到嘴里反倒清清爽爽,对胃也很好, 也不会因为太油腻而不好消化。   阮锦这些天一直跟着他吃饭, 口味早就变刁了。   只是她自己一直都没发现而已…   嘴巴里那股子腻歪的老油味一直没有去除,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总算才把这味道涮下去。   瞅着季严烨似笑非笑的眼神,阮锦觉得自己还是要争了这口气。   于是她缓缓拿起筷子,视死如归的又塞了一大口到嘴里。   具体也不知道是啥,嚼就完事儿了。   季严烨的轮椅过来时,小姑娘已经开始泪眼婆娑的咳嗽———被辣油给呛的。   他有些无奈, 伸手扯了三张纸巾, 垫在她下巴底下。   又伸手拍拍她脑袋顶:“吐。”   他这一套动作也太过于熟练了, 阮锦一开始还有点儿怀疑。   这人不会是在外面有小孩子吧?要不怎么这么会照顾人…   但当她余光扫见一旁乖乖蹲着, 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觊觎外卖的大黑狗,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绝了简直, 她居然跟一条狗同等待遇!   肯定是不能吐季严烨手上的, 那样实在太尴尬了, 她就把纸巾接过来, 跑去垃圾桶旁边了。   再回来的时候眼睛还是有点儿红, 她就又扯了纸擦眼泪。   蔫巴巴重新坐下,夹了一筷子外卖准备继续吃。   颇有那么点儿自暴自弃的意味。   眼前的外卖盒子被一只手移走。   季严烨把那锅清汤米粉摆在她面前:“吃吧。”   阮锦这才抬头,蔫巴巴的看他:“你不是不给我吃么?”   “你刚才不是不想吃吗?”季严烨有些想笑,好脾气的和她斗嘴。   阮锦就不言语了。   忍了一小会儿,低头吸溜了一大口米粉。   …真香。   别看这汤很清澈,但其实是用骨头熬制的高汤,里面还有淡淡的药材气息,底下的小排骨炖的也很软烂,米粉更是筋道弹牙。   这些外面的饭店也都能做到,甚至香气更加扑鼻,味道更浓。   但其实细品的话,两种味道又很不同。   一个是用各种鸡精味精香料浓汤宝勾兑出来的香味。   另一个则是来自食材本味,地地道道熬煮出的鲜香,吃完嘴巴里也不会残留味道。   清淡又美味。   阮锦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拿过小勺子又舀着喝汤。   冷不防旁边男人又问:“好吃吗?”   “好吃,特别好吃,谢谢你给我做饭呀。”   阮锦这次嘴巴特别甜,特地放下筷子,竖起大拇指称赞。   “刚刚的外卖好吃,还是这个米粉好吃?”季严烨眯了下眼睛。   阮锦:“…”   这人怎么还刨根问底呢?   她只好忍气吞声:“米粉好吃,我错了…以后再不点外卖了。”   没办法,谁让她刚刚没事儿干,非要作妖呢?   小姑娘这会儿的样子倒是蛮乖。   果然只有好吃的食物才能让她服软。   季严烨挑挑眉,知道自己的心思并没有白费。   但这样的结果,早就是他提前预料到的。   这米粉别看外表平平无奇,高汤其实并不好熬制,要想有那个鲜味,须得多种食材一起在火上咕嘟。   筒骨,整鸡,整鸭,瑶柱,鸽子,这是奶汤,主要能使汤色发白。   素汤则是用新鲜时蔬,芹菜,豆芽,白萝卜,生姜,大蒜…取的是蔬菜本身的那种甜味。   所以即便小姑娘口刁,那也是他渐渐培养出来的。   因为这种饭菜,她上别处不可能吃到。   他有这个财力,也有这个精力。   季严烨和阮锦不同,他是经历过社会风霜的人,他成熟,富有心机,懂得怎么一步步来获取一个人的信任。   同时,他又是贪婪的。   想要入俗世,第一要素就是要有贪心,他已经对钱财权利看淡很多,所贪的部分,便唯剩感情。   他笑了笑,娇纵之余,又给予一点小小的‘惩罚’。   “那既然错了,一会儿去做十个蹲起,双手抱头。”   “为啥?”阮锦一口米粉差点儿噎到。   “为你刚刚的无理取闹付出代价。”季严烨眯了下眼睛。   他又说:“要是照做了,中午给你做牛排意面。”   “…那行吧。”阮锦有点儿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她一心一意吃米粉,答应完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跟我上学时候的老师似的,居然还体罚人?!”   季严烨笑了一声:“你也可以不做。”   “那九哥以后就不给你做饭了。”   阮锦:“…”   看了眼仍旧在旁边趴着的大黑狗,她忽然有些感概。   “你家可真奇怪。”   她伸手指指狗子:“狗不像狗。”   又指指他:“人不像人。”   最后晃晃脑袋,总结:“狗是假狗,人是真狗。”   小姑娘在明目张胆的嘲讽他,季严烨也不生气。   慢悠悠道:“是咱们家。”   阮锦:“…”   这怎么骂着骂着,好像连她自己也一起骂了?   …   米粉吃完了,汤也都喝掉了。   阮锦主动把餐具都放到洗碗机里。   趁着机器运行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貌似无意的问道:“九哥,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关于你的生活习惯和爱好。”   她用了‘九哥’这个称呼,讨好的意味不言而喻。   季严烨身子向后靠了靠:“嗯。”   阮锦就挺高兴的:“那我问了啊,谢谢九哥。”   季严烨顺着她的话说:“这么喜欢九哥啊?要把九哥的兴趣爱好都记下来,私底下悄悄看?”   这怎么骚话一套跟着一套…   关键是这男人声音又很好听,配着那懒洋洋的姿态,竟然还让人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跳加速?   阮锦觉得自己可真没出息。   但毕竟有求于人,她又不能直接说,想用人家的形象来做男主人设。   只能蚊子哼哼似的说道:“嗯,喜欢。”   季严烨倒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但一看神情就知道,肯定是在敷衍人呢。   但他也没揭穿:“那就问吧。”   阮锦才进入状态,认认真真道:“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   阮锦记下来:“那你喜欢吃什么食物?”   “清淡健康的。”   阮锦:“喜欢穿什么衣服?”   “黑色的。”   “喜欢的动物?”   “黑色的狗。”   听到主人这么说,恩格在旁边‘嗷呜’了一声。   蛮得意的样子。   阮锦:“喜欢的歌曲?”   “没有。”   “喜欢的电影?”   “教父系列。”   “喜欢的…游戏?”   “不玩儿。”   “喜欢的运动?”   “没有特别喜欢,基本都有尝试。”   “爱好呢?”   “没有。”   再问下去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阮锦按灭手机屏幕,由衷感叹:“怎么说呢?你这生活…可真无趣啊。”   季严烨没有否认。   手臂平直的搁在轮椅扶手上,他只是笑了笑:“现在不无趣了。”   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阮锦抬手摸了摸耳垂,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季严烨又说:“今天有安排吗?陪我一起复建吧。”   阮锦这才想起来,问他:“对了,你的腿…能动了吗?”   季严烨稍稍点头:“算是可以了吧,心理障碍破除,现阶段需要的是肌体能力修复,毕竟三年多没走了。”   阮锦挺高兴:“那就赶快训练吧,需要去医院吗?”   “今天不用。”季严烨说:“先在房间里用健身器材练一练。”   他说着就去卧室换衣服,阮锦在客厅等着。   一分钟后,男人一身运动装操纵轮椅出来。   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去吧,十个蹲起,双手抱头。”   阮锦:“…啊?”   “啊什么啊?自己承诺的事情,就要做到。”男人严肃道。   她也就没再吱声儿,老老实实到空地上把十个蹲起做了…   真累。   等她转身时,季严烨已经从轮椅上下来了。   他的手臂力量真的很厉害,一只手做平板支撑,也是游刃有余的状态。   还能转头跟她说话:“过来,给我添一些重量。”   “怎么添重量?”她傻乎乎的问。   “坐我后背上。”   “坐…你后背上?”   “嗯。”   阮锦整个人都懵了,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健身方法。   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坐他背上,然后他再平板支撑?   那不得把背给压折了…   但男人语气平淡而自信,她又是那种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   就跃跃欲试想试试。   过一会儿慢吞吞走到他身边:“这可是你说的啊,出了事儿我不负责。”   “坐吧。”季严烨稍稍有点儿不耐烦。   她才小心翼翼的先试探了一下,半个身子的重量上去———男人的脊背跟铁板似的,纹丝不动。   放心了很多,阮锦舒舒服服的盘着腿,整个人都坐上去了。   季严烨的手臂很稳,微微向下曲肘,又做了五个标准的平板支撑。   感觉就像是小时候父亲驮着她骑大马似的。   阮锦下来的时候,都还意犹未尽,直竖大拇指:“你可真牛!”   季严烨翻了个身,胳膊撑起来,懒洋洋半坐在地垫上。   看着小姑娘满眼都放着光,他笑了笑,没说话。   他这房间的空间真的很大,客厅除了餐桌沙发和厨房之外,里侧还预留了大片的位置,全部放上了健身器材,像一个小型的健身房。   这会儿随意的活动了两下双腿,他拿过筋膜枪,低头舒缓肌肉。   房间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阮锦就提议:“要不放个音乐吧?把你的音响和我手机蓝牙连接一下。”   眼见男人点头,她就过去把落地音箱的开关打开,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连上蓝牙。   歌曲声随即充斥了房间的各个角落———传说中有个神秘的请帖,邀请人参观,月亮街,先要寻找芝麻姑姑,还要找到水晶爷爷…(注1)   是首快乐的儿童歌曲。   季严烨:“…”   阮锦笑眯眯放下手机:“这个是我最喜欢动画片的主题曲,叫《月亮街》,小时候不睡觉,天天守在电视跟前看,然后天天被我妈揍。”   她是真心在推销自己喜欢的歌:“你不是没有喜欢的歌曲吗?以后无聊的时候,就听听这个吧,还能安定心神,让人一瞬间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   正说着呢,微信忽然来了条语音消息。   是老妈曾蓉:金金,天气暖和了,我想起你那公寓的窗户没纱窗,小心进蚊子咬你,你抽空找工人安上吧。   老妈的信息必须要及时回复。   不然她就会乱想,过一会儿紧张兮兮的电话连番轰炸。   阮锦一时没找到关闭蓝牙连接的界面。   索性过去直接把音响关了。   按下语音按钮:妈妈妈妈,我知道了,我…   光顾着说话了,她都没注意到身后有桌子,眼看着要撞到腰。   季严烨出声,说了句‘小心’提醒她。   阮锦手一抖,连带着他的声音,把这条语音给发过去了。   阮锦:“…”   手忙脚乱想要撤回。   可惜曾女士的动作更快,一连三条消息已经发送过来。   看着那显示未读的语音条,阮锦有些心虚。   “我先回房间了啊!”她打了声招呼就往外冲。   关上门后,才按了播放。   曾女士的大嗓门立刻响起。   金金,怎么我听着,有个男人的声音?   那是你男朋友吗?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那男孩子什么工作?身高多少?父母是做什么的?   找对象是好事,别害羞啊,快跟妈妈说说,妈妈替你参考参考!   也是十分八卦的一位女士了。   阮锦结婚的事情,其实一直都没跟家里提起过。   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后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拖拖拉拉一直到现在。   所以她下意识就想隐瞒。   赶紧发语音解释:没有啦,妈妈,是装纱窗的工人。   那边很快又有消息过来。   曾蓉半信半疑:那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在吗?这工人叫什么,多大岁数啊…你把他的信息告诉妈妈,起码能震慑震慑他,让他别起歹心。   阮锦有些无奈。   说一个谎话,就意味着要用更多谎话去圆,真的是很费脑细胞。   她没办法,只好继续又编了一段话,发送过去。   养母那边暂时还没回复,她也是闲得慌,就想听听自己的声音好不好听。   结果按了两遍那个绿色的语音框,就是没有任何声音。   奇怪…手机坏了吗?   …   正房里,季严烨正垂眸搜索刚刚的歌曲。   虽然是很幼稚的一首儿歌,但是想到阮锦小时候坐在电视前,翘首期盼动画片播放的场景,他就轻轻笑了一声。   拿起遥控器重新开了音箱。   他刚刚想用手机连接蓝牙,那音箱却自动出了声音。   “妈妈,你别担心啦,那装纱窗的工人叫季老狗,岁数可大了,他已经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肯定没有歹心,我很安全,真的!”   小姑娘声音软糯,语气一本正经。   在立体声音响的传播下,遍布房间的角角落落。   ‘季老狗’这三个字,她咬字格外清晰。   堪比播音员的腔调。   作者有话说:   季严烨:人前叫九哥,人后叫老狗,小姑娘家家的,你还有两幅面孔?   (注1来自网络搜索,动画片《月亮街》主题曲《月亮街》中的歌词,非作者创作)   感谢在2021-05-07 10:32:45~2021-05-08 11:1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雅陶 24瓶;荟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套路   阮锦那边儿, 母亲曾蓉有些疑惑。   过一会儿才发语音过来:怎么好好个人,叫这个名字啊?   阮锦越编越顺嘴:这有啥奇怪的,估计是小时候父母为了好养活, 起个猫啊狗啊的名字, 想叫他健康成长。   曾蓉这才信了:那这人岁数就是挺大的, 像你们这代, 九零,零零的小孩儿,父母早就不会这么取名了,都很文雅的。   阮锦:就是就是, 岁数很大啦!牙都没几颗。   她原本只是在糊弄妈妈, 结果说着说着,就幸灾乐祸起来。   反正季严烨又听不到, 随便她怎么说都行。   而且这个人就是很狗啊,给他起个‘老狗’的名字很适合!   母女二人聊了几句之后,就说起阮国祥做手术的事情。   曾蓉还是有些担心:金金,你那个朋友到底靠不靠谱?我这些天老是睡不好觉,做梦梦到你爸下不来手术台。   阮锦安慰道:梦都是反的啊, 不要担心啦, 一定没问题的。   她又叮嘱了几句:下周三就是订好的手术时间, 你和爸爸提前过来, 先在我这儿住一晚适应一下,然后千万要管住爸爸, 让他别碰油腻的食物。   聊完之后, 阮锦又点开自己之前的语音听了一遍。   然后做贼心虚的全部删掉。   微信忽然跳出来一个好友申请, 看着上面‘季严烨’这三个字, 她沉默了一会儿, 点了通过。   ‘叮咚’一声,新消息的提醒。   季严烨:过来。   言简意赅两个字,透着那么一股子霸道总裁的感觉,又拽又高冷。   阮锦若有所思,在小本子上记录下来,暗戳戳决定,也给新剧本的男主安排上这么一句话。   …   她到正房时,季严烨正在单杠上吊胳膊,一下一下吐气均匀的上升身体。   他也不说话,也不看她,双眼淡漠的微微眯着。   好像在故意晾着她似的。   阮锦就觉得奇怪,刚才是这人叫她过来的,现在摆脸子给谁看啊…   她也不理会他,自己坐在一旁玩儿手机。   结果…话筒好像又没声音了。   不管她点小视频,还是点微信里面的语音,结果都是一样。   倒是旁边的立体声音响,上面的灯一直闪啊闪。   明明没有音乐在播放。   之前跟妈妈聊天儿那会儿,这破手机声音故障了几十秒。   这次更厉害,连着五分钟都没有任何动静!   阮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手指头开始机械的在屏幕上戳戳戳。   男人凉凉的声音传过来:“手机坏了?没声音?”   阮锦抬头,还是有些不想理他。   故意冷淡道:“嗯,你怎么知道?”   季严烨抬手把音响的遥控器拿过来,‘滴滴滴’按了好几下,好像是在往上调音量。   他扬扬下巴:“你再在手机上播放个视频?”   “你啥意思啊…”阮锦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莫名开始心虚。   手指头小心翼翼放在播放键上,这次终于有声儿了…   但却是屋子的四面八方传过来的,立体声音效,音质超好。   阮锦愣了有两三秒,翻到以前微信的聊天记录,随便找了个声音短的,戳了一下开始播放。   她的声音瞬间炸雷似的在耳边响起———   好的好的,晴晴小宝贝,爱你爱你~   正好是她跟肖晴朗之前的聊天语音。   语气也太肉麻了些。   所以那会儿微信不出声音,也是莫名其妙把蓝牙连在了音响上?   她骂季严烨的那些话,难道也…   阮锦瞬间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季严烨此时慢悠悠开了口:“季老狗?岁数大了?没有世俗的欲望?”   三个关键词,精准的串联起一段话的中心内容。   他真的全听到了!完完整整,没有一点遗漏…   阮锦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什么啊,我没听清,你要去找狗?那狗不就在院子里嘛,要不我出去给你找…”   这么说着,她就小碎步往外走,试图快速逃窜。   “站住。”背后有一道凉飕飕的声音赶上来。   阮锦乖乖站住脚步。   知道也跑不了,她又转过头来,攥着衣角皱眉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我妈妈听到有男人的声音,她很担心我,我就随便编一个名字哄哄她,季老狗怎么了,那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不要总是对号入座嘛,那是自卑的表现!”   小姑娘半张脸颊浸润在房门口明媚的阳光中,阳光太盛,她的眼睛闭了闭,伸手遮挡在额前。   那手掌太薄,被映照成浅浅的粉色。   光线在她的指缝间溢出来,洒在地面上,像是点点闪耀的星火。   季严烨眸光敛了敛,握着单杠的手松开,轻巧的落回轮椅之中。   手指敲了敲轮椅扶手,他漫不经心的笑:“那我怎么觉得,你说那些话时,带着强烈的个人主观情绪呢?”   阮锦:“…”   这他都能听出来啊…   季严烨又笑:“金金随便编个人名,都要带着九哥的姓氏,就这么在乎九哥啊?”   阮锦:“…”   他咋这么自恋呢?   季严烨继续慢悠悠逗她:“那说明…金金喜欢九哥。”   阮锦终于炸毛了:“谁喜欢你?我那是故意骂你呢,你听不出来啊?”   这句话说完之后,屋内的气氛很快又沉寂下来。   看着对面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才发现…自己又被套路了!   阮锦适时服软,小声嘟囔道:“九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啊?”季严烨重复她的话。   “嗯。”她老老实实点头。   男人话音一转:“不是故意的,那我为什么说九哥没有世俗的欲望?”   阮锦:“…”   见她不回答,他又问:“你确定没有吗?”   阮锦:“…”   来个人救救孩子叭,她快要不行了。   实在是不想再继续煎熬下去,她慢吞吞的把T恤下摆掖在裤腰里。   利落的做了十个蹲起,起来后稍微有点儿气喘。   昂着头用眼睛瞅他:“现在行了吧?我都自我惩罚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能不能!”   小姑娘都开始用咆哮体说话了,看来是郁闷到不行了。   季严烨就不再逗她:“行啊,那陪九哥看电影?”   “嗯。”阮锦松了口气:“看吧看吧。”   “去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季严烨说。   他这屋里的设备十分齐全,投影仪都是最清晰的激光投影仪。   白墙上有巨大的幕布,放下来之后,感觉就像进了电影院。   屋子里一瞬间黑漆漆的,阮锦走回来后,找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投影仪还在开机,没什么光线出来。   这乌漆嘛黑,孤男寡女的…   阮锦抬手摸了下自己人的胳膊,思维有些发散。   会不会…不安全啊?   眼睛从光亮的环境到黑暗里,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她看不到季严烨的样子,但能听到他的声音。   男人像是有读心术似的,淡淡道:“别担心,九哥岁数大了,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阮锦:“…”   这狗男人的记忆力真的很好。   她原本以为季严烨带她看的是轻松的娱乐片,又或者爱情片什么,但当片头出来时,她才觉得不对劲…居然是《无间道》。   作为港片中最具代表性的警匪片,这部戏里面有很多打斗的场景,枪战火拼更是必不可少,画面又那么逼真,他怎么能受得了?   她赶忙回头,终于能影影绰绰看清他的侧脸。   情绪有些激动:“你是不是放错了片子?这部戏你不能看!”   季严烨声音很淡:“不是放错了,就是想看这部。”   阮锦担心道:“还是要脱敏治疗?”   他又反过来安慰她:“别担心,经历过上一次的强烈应激反应,我的承受底线提高很多,即便听到真实的枪响,也未必会有反应。”   阮锦这才放心下来,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电影。   片头结束,电影第一个画面出现,一个个金色的,造型奇怪的佛像。   这电影她很早之前就看过,此时心不在焉。   侧头又悄悄打量了一下季严烨的侧脸。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于是他也很快转过头来。   昏暗跳跃的光线中,男人浅色的眸子中蒙上细碎的光影,他的胳膊抬了抬,神情平静的冲着她伸出手来。   阮锦愣了愣,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慢吞吞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随即便被那温热干燥的大手包裹住,紧紧握着。   这人都多大了,看个电影还需要牵手!   她内心吐槽,唇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季严烨慢悠悠换了个坐姿,将两个人的手搁在椅子的扶手上。   然后一根根展开她的手指,手指指关节贴和着,和她十指相扣。   又来了!跟上次过山车一摸一样的小动作!   她的心跳再一次加快,抽了抽手,却没有抽出来,他很霸道的紧握着。   于是接下来的电影,阮锦又是没怎么细看,整个人有些紧张兮兮的。   好在男人接下来并未有任何逾越,甚至两个人的椅子也并不怎么贴近。   他好像…只是想单纯的跟她牵牵手而已。   …   阮锦晚上七点多才回到自己房间,她先去卫生间用冷水敷了敷脸。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貌似,在季严烨的房间待了一整天。   无知无觉中,这个男人便渐渐占领了她生活的大半部分。   而她,貌似也不怎么排斥。   这到底该怎么办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阮锦倒在杯子里,慢吞吞的将自己裹进去,裹成了一只胖乎乎的蚕蛹。   她真的很想让自己赶快睡过去,这样就能忘记这些纠结的事情。   结果怎么都睡不着,又起来洗漱洗澡,重新躺回去…还是睡不着。   平躺下来,她只好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心里默念着数羊。   数到最后,又变成了自我催眠…   她不喜欢季严烨,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   第二天起床的之后,阮锦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去公司找苏橙橙取材料。   这次的资料是关于一个新剧本的,现代剧都市题材,小成本。   又是几个人联合编剧,写完前十集的时候,就要在恒基影视城开机,之后的内容边跟组边写。   时间上蛮赶的。   阮锦负责男二和女二的感情部分,作为参考,其他同事写好的剧情也一起给她,好让剧情连贯的衔接在一起。   苏橙橙穿着小高跟‘蹬蹬蹬’跑过来,笑眯眯道:“锦锦,恭喜你结婚。”   阮锦语气敷衍:“同喜同喜。”   就是假结婚而已嘛,有什么可恭喜的。   但是她又不好明说,苏橙橙找她要喜糖,她就跑去便利店买了两根梦龙。   两个人站在街边,边吃边聊天。   苏橙橙忽然瞪大眼睛,神神秘秘的用手指头戳她:“诶,你看桥洞底下吃垃圾的那个男人…他穿得是爱马仕西装!”   “你这不扯呢么?穿那么贵衣服的人,怎么可能吃垃圾…”   阮锦并不相信,顺着她的指点眯眼一看,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不怎么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凑近了仔细去看。   苏橙橙急忙扯她:“那桥洞底下都是垃圾,又脏又臭,你可别掉进去了!”   阮锦这会儿已经看清楚了,眯着眼把雪糕都吃掉:“橙子,我先回去了。”   老刘的车就在旁边的一条街上停着,她为了不让苏橙橙看见,特地兜了个圈子才过去,上车后沉默不语,扯过安全带系上。   老刘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那桥洞方向,若有所思的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发送出去。   一路无语。   …   阮锦回到季宅后,才发现大门口停了很多豪车。   车上又陆续有穿着正式西装,精英模样的人下来。   这里面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是中年人,看起来城府就很深的样子,散发着相同的气场。   老刘放慢车速,直接驶入大门。   又解释道:“这都是佥南的高层,今天过来拜见季先生。”   阮锦才车窗向外看,看见这些人进门前,都很认真的整理了一下服装。   那种恭敬感是怎么都伪装不出来的。   她就若有所思道:“季严烨…他似乎很会手拢人心?”   包括老刘,蒋律师,储医生在内,这些人都各个谈吐不凡,大有来历,却都忠心耿耿的跑前跑后,甘当季严烨的下属。   即使他这三年间一直坐着轮椅,收了凡心想要避世。   这帮人也丝毫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对他的恭敬半分不简。   老刘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   沉默的将车子开到后院,这才说道:“阮小姐,季先生叫您先去找他。”   她情绪不高,只是‘哦’了一声。   下车慢吞吞的走到正房门口,一抬眼才看见三个高层模样的中年人正等在门外。   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径直将门推开。   屋内香烟的气味浓烈,季严烨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   他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白衬衣的领口上沿的扣子一丝不苟的系着,并没有打领带。   俯身将手里的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似乎是会客中途忽然改变计划来见她,他神情中的冷意并未完全消散。   语气稍显疲惫:“桥洞下看见了什么?”   阮锦抬头看他:“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季孝伟怎么会忽然落魄到跑到桥洞底下吃垃圾?明明几天前,你只是冻结了他们父子的资产,让他们回到H国而已。”   “计划有变,只是老刘他们工作没有做好,居然让你看见了他。”   季严烨皱皱眉。   阮锦迎着他的目光:“所以你事先都知道?那没事了。”   她蔫巴巴的点点头,转身就想走。   “站住。”季严烨在后面喊她,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冷硬。   他又放柔了声音,喊她的乳名:“金金。”   “怎么了?”阮锦回头,神情淡淡的。   她又说:“无论季孝伟父子的处境怎么样,那都是季家的事情,跟我又没关系,你爱怎么处置他们就怎么处置,横竖别犯法就是。”   “那你这一脸冷淡又是怎么回事?”   季严烨扯了下领口,仔仔细细打量她的神情。   小姑娘面上的生疏与警惕,让他不自觉心生烦躁。   他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只有面对她时,才会隐忍。   阮锦觉得,他们两个人既然结了婚,那就说明有特殊的缘分。   鉴于这些天相处还不错,有些真心话还是需要交流的,免得产生误会。   她想了想,才慢吞吞说:“神情冷淡不冷淡,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这叫本能反应。”   “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先是对季孝伟表现出宽容,背地里又叫人把他的腿打断,让他落魄潦倒在桥洞吃垃圾…我只会觉得你这个人太过狠戾,自然下意识警惕,怕你有一天也会这样对我。”   季严烨认真的听她说话,又抽出一只雪茄点燃,他却不吸,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让那烟雾缓缓在他面颊前方升起。   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话,他的肩膀动了动。   淡声评价道:“怕我会这样对你?这话倒很新奇。”   阮锦小声嘟囔:“那保不齐,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季严烨笑了一声:“金金,你我所处的环境并不同,我要是不狠一些,早就连渣子都不剩下,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   视线在她的面颊上下巡视。   他顿了顿,又说:“你应该清楚的,我很知道让人臣服的方法,现在那些院子中站着的佥南高层,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对我不服不忿,后来却又忠心不二,即便我避世三年,也依然不会背叛我。”   “要做到这一步,并不仅仅是施予好处就能达到的,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感觉到‘怕’,人的本质都有劣根性,只有打心眼儿里惧怕,才会从一而终,这其中经历了什么事情,你可以自行想象。”   说完这些,他又轻描淡写的总结:“我承认我狠戾,但是这些狠戾从未用在你身上,以后也不会,你可以放下心来。”   “…我不放心。”阮锦还是不服气。   他便又盯着她,循循善诱。   “那你说说,自从认识以来,我都对你做过什么事情?我给你做早餐,午餐,给你开辟菜地,无限制的包容你,让你觉得我很亲切。”   “我承认,这些也算是一点小小的手段,为了让你不怕我,所以我隐藏了自己性格中‘狠’的那一面,最大限度的展现出和善,但我本可以不这么做,别人的‘惧怕’,对我而言很有益处。”   这么说着,季严烨便挑挑眉。   那支烟已经燃烧了一部分,他这才凑到唇边去,吐出口烟雾来。   笑了笑,将问题抛回给她:“所以,金金,你觉得我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阮锦哑然。   被他长篇大论的这么一通洗脑,她自己的思维倒停滞不前,糊涂起来。   男人目光笔直的盯视着他。   吸烟让他的嗓子有一点点哑,他叹息了一声,语句中充满诱导。   “因为…九哥在乎你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5-08 11:15:54~2021-05-09 12:1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雅陶 18瓶;荟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套路   阮锦从未听过, 有人会把狡辩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但季严烨的话中,又具备着一定魔力,甚至让她甘愿去信服。   假若, 假若他说得全部都是真心话。   那么一个惯常‘狠戾’的人, 却愿意抛弃了自保的这层外壳, 小心的创造出一份独一无二的温柔给你。   而这份独一无二, 便是弥足珍贵。   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给予她。   阮锦觉得,自从和季严烨相处以来,她渐渐被他养‘刁’了,不仅仅是胃口变刁钻, 就连对待感情也是如此。   这个男人太独特, 也太强大,又时时刻刻给予她新的冲击。   她几乎就要点头同意他的观点, 最后两三秒才及时把持住心神。   清了清嗓子道:“你这只是一面之词,我不相信。”   季严烨很有耐心:“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   阮锦慢吞吞的捏了下自己的耳垂:“那我就得…回去好好想想。”   季严烨盯了她几秒,点点头:“去吧。”   看着她转身,他又说:“把老刘叫进来。”   她就‘哦’了一声,想说什么, 又收了回去。   大门被轻轻关闭, 屋内重新恢复寂静。   季严烨脸上没什么表情, 略微沉思了片刻, 他的双眼闭上。   用夹着烟的手指轻按了一下眉心。   他也得好好想想了。   …   再睁眼时,老刘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面色忐忑道:“季先生, 这次是我失误了。”   “到底怎么回事?”季严烨把烟扔进烟灰缸里。   老刘说:“我只是没想到, 季晋会做这么绝…那天我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之后, 季家父子一出了季宅, 就被讨债的人围住了, 那些人都是被他们骗过血汗钱的,下起手来也没个轻重…季孝伟和季晋好容易逃脱出来,口袋里的钱只够买一张机票,两个人争抢,季晋就把他爸的腿弄折了,自己一个人赶着早班机回了H国。”   “倒也是个狠毒的。”季严烨皱了皱眉。   他虽然也不是个良善的,但也讨厌这种不顾手足亲情的人,这种人没有人伦,自然便连残存的人性都不会剩下。   老刘急忙道:“这个您放心,他们父子在H国也得罪了不少人,一下飞机就被本地势力抓走了,现在已经开出三千万赎金,拿不到的话,就要把他处理了。”   “你继续叫人好好盯着吧。”季严烨点头。   “那…”老刘脑门上渐渐有了汗。   这些天接二连三的犯错,他并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结果等着自己。   要打要罚都可以,他最怕的就是不再被重用。   而这么一来,便也意味着,他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老刘被称作是‘老刘’,其实他并不老,今年四十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的身材虽显瘦小,但内里却藏着满身的肌肉。   早年间,他是混迹在泰国华人街的一个地下拳手。   出国去找工作,被人诓骗,稀里糊涂就成了拳场的赚钱工具,除了上场,余下的时间被当成牲口似的圈着。   所以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拳场中,透过围栏目光笔直注视着他的场景。   季严烨是他的救世主。   但这位救世主,又是无比凶狠的。   季严烨以替他赎身为由,要求两个人来一场对战,刚刚交手没几分钟,就掰断了他五根手指。   “季先生,我今后会努力工作,绝不让您再失望!”   至今手指仍隐隐作痛,老刘禁不住开口哀求。   但他随即又发现,季严烨今天状态很反常。   男人的脸上破天荒没有阴霾,而是陷入了某种困境中,一直皱着眉沉思。   良久,他才问:“有女朋友吗?”   “什,什么?”老刘结巴。   季严烨看他:“你这么大岁数了,连女人都没交往过?问你个问题,答好的话,今天的事儿我就不追究。”   老刘才说:“有过一个女朋友,三年前分手了。”   季严烨眯着眼睛看他:“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取得一个女子的信任?”   老刘:“…”   老刘声音晦涩:“季先生,这不是您最擅长的吗?”   从心理上让人臣服,似乎是这位与生俱来的本领。   怎么现在倒问起别人来了?   季严烨手指敲击桌面,自嘲的笑笑:“是啊,我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的身子后仰,懒洋洋又说:“这是你今年第二次犯错,该受什么责罚,自己去领,完事后向我汇报。”   老刘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好的,季先生。”   早知道刚刚就随便编个方法了,也省得受皮肉之苦。   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他只好转头出去。   季严烨想了想,又叫住他:“我一会儿要去看老爷子,你让阮锦和我一起过去。”   …   阮锦回屋后,一直在看肖晴朗之前给她发的那张图片。   陈旧的报纸不像是作假,上面的报道白纸黑字,后面还有记者的名字。   她后来上网查过。   这个叫‘高小南’的记者现在仍然在这家报社工作,只不过已经升成了主编。   那么这个‘季某烨’年少时暴力伤人的新闻…大概率就是真的了。   阮锦其实并不在乎季孝伟父子的死活,她又不是圣母,恶人自有恶人磨,坏事做尽便会迎来报应,世间的道理就是这样。   那么季严烨便也是个‘恶人’吗?她并不知道,但是可以假设。   把两件事叠加在一起假设。   结论并不怎么好。   阮锦从前是一直相信着季严烨的,即便现在,她也仍旧隐约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但是她不敢去问男人,害怕得到自己并不想听的答案。   他那么的坦诚,被揭穿后,一定会照实跟她说的。   或许也能说出什么理由,让她无条件信服。   两个人才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说到底,她还是不怎么了解他。   就连他的童年,他的家人都没听他提起过。   忽然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她过去打开,外面站着老刘:“阮小姐,季先生一会儿要去医生看季老,麻烦您准备一下。”   “我也要去吗?我不想去。”阮锦耷拉着眼皮子。   “季先生说,你们两个人结婚后一直没有拜见过双方长辈,基本的礼数不能丢。”老刘脸色有些白,一直在呲牙。   “你怎么了?”阮锦奇怪。   “没什么,没什么,您赶快准备吧。”他就赶快摆摆手,转身走了。   …走路的姿势还是一瘸一拐的。   难道是打架受伤了?   阮锦盯着老刘的背影看了几秒,就赶紧回房间换衣服。   想着要去见长辈,她就想挑深色的裤装,最好要正式一点,结果各种翻找,只找到了当初面试时的西服套装。   阮锦:“…”   行吧,这个也很正式,长辈看了会很喜欢的。   她拎着包出来,季严烨已经坐在车上等她了。   见她弯腰上了后座,男人上下打量两眼,挑挑眉:“编剧的工作辞了?”   这好好的,怎么开始咒人了?他的工作才辞了呢!   阮锦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直,坐得板板正正,就是不想搭理他。   季严烨慢悠悠道:“没辞职的话,怎么又要面试新岗位?”   阮锦:“…”   说了半天,原来是在调侃她的衣着?   她忍着吐槽的冲动,还是不说话。   前座的司机并不是老刘,而是换成了蒋律师。   车子平稳的向前,之后气氛逐渐安静下来。   望着窗外的风景,阮锦的注意力却渐渐跑偏,她开始不由自主的倾听身边的一切动静,胡思乱想季严烨现在正在做什么。   “金金。”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一次她下意识回头,目光撞入他浅色的眸子中。   “怎么了?”两个人对视片刻,她才不情愿的开口。   “没什么。”季严烨笑了笑:“就是想叫一叫你。”   阮锦抿抿唇,重新又转回头去,莫名其妙,耳朵有些发烫。   …   季老爷子自从三年前开始,一直住在中心医院顶层的疗养病房。   他已经九十多岁的高龄,又身患绝症,整个人瘦得就剩下一副骨架,薄薄的皮肉裹在上面,不成人形,但神志还清醒。   各项身体机能退化,其实早就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只是靠着昂贵的药物和医务人员劳心劳力的救治,才能勉强挨日子。   阮锦看到老人的那一瞬,禁不住就有些心惊。   一瞬间又想,如果有一天她到了同样的境地,她肯定不会如此痛苦的活着。   高级病房内充满了淡淡的香薰气息,但仍然遮不住药味和病人身上陈腐的气息。   季严烨却早已经见怪不怪。   他平静的转动轮椅向前,伸手取下了季老爷子脸上的呼吸罩。   转头问旁边的护士:“可以跟他聊几句吗?”   那护士点点头:“可以,但尽量简短些。”   季严烨低头望着自己的父亲,脸上并没有什么伤心的神情。   他平静道:“不是一直想让我过来吗?有什么话就说吧。”   季老爷子浑浊的眼睛睁着,勉强撑起细瘦的手臂。   “amy…amy…”   他喃喃的重复着同一个名字,像是通过这个小儿子的脸,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眼神中充满眷念与不舍。   阮锦站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老爷子叫得,应该是一个泰国女人的名字。   泰国女人?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内心倒是感慨起来。   想不到这季老爷子花心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也是个痴情的人。   老爷子甚至不清晰,话也说不了几句。   之后又呼吸不畅,情绪激动导致心律失常,涌进来几个医生又是好一翻救治。   护士要求家属离场,阮锦和季严烨两个人就到了病房外头。   寂静的长长走廊尽头,蒋律师站在那里,看到季严烨的眼神示意,便识趣的又走远了些。   阮锦的心绪还沉浸在刚刚所看到的场景中,内心又是好奇又是震撼。   季严烨问她话时,她也不再不理会。   男人的声音很淡:“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她便说:“你父亲叫得那个泰国女人的名字…是你妈妈的名字吗?”   “嗯,她叫Amy,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季严烨说。   他像讲故事似的,完完整整向她叙述自己的家事。   “我母亲是泰国人,到离世前也不能完整说几句中文,她是被我父亲从家乡清迈带回来的,因为在他下榻的酒店做服务生,被他看上了,就必须来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阮锦之前只听肖晴朗说过,季严烨的母亲是个泰国人,却并不知道更多。   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她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季严烨继续说道:“她不喜欢我父亲,却又不能不争宠,要不然就会被其他女人欺负,只好做了试管婴儿,把我生下来之后,就交给保姆养着,很少来看我。”   “她以为有个孩子,就能在季家过得好,结果并不是这样,我父亲的花心改不了,即便年老,女人还是一个又一个,所以在我五岁的时候,她跑了,跟着季家的一个保镖,跑回了泰国。   而这时,我父亲才又开始想她,派人疯狂找她,因为我和母亲眉眼有几分相似,我父亲闲暇时就会叫我过去,指着我的面容辱骂嘲讽,他其实未必在乎我的母亲,只是痛恨被人背叛,而我就是被迁怒的那一个人。”   “够了,你不用再说下去。”阮锦的手指攥了攥衣摆,终于忍不住阻止。   没有人能够忘怀童年的苦楚,而每次重提,便是对心灵的又一次鞭笞。   她不希望他再遭受这样的折磨。   季严烨却笑了笑。   他转动轮椅,选择与她面对面,视线微微上扬。   这些童年的往事,对别人而言是屈辱,对他而言,却曾是激励着他向前的重要动力。   之后既然选择了避世,就意味着他已经看淡了一切,早把童年记忆当成了一段平淡的往事。   现在旧事重提,也不过是为了打开阮锦的心房,另有目的罢了。   所以他说:“金金,没有人会生下来就心狠手辣,只是周围的环境才能一步步造就这样的性格,我小时候被我父亲一鞭子一鞭子抽在身上,心里还在默默数着数,全靠着这一股子狠劲儿,才能长大成人。”   “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理解我的不得已,也理解我曾经的处境,但同时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一个无所顾忌的‘恶人’,我有良知,也有底线,在我身边待着,你不要怕。”   阮锦便更是大受震撼。   她认认真真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能理解你了,真的。”   她是编剧,平时就是靠灵感为生的,共情能力本就很高,这会儿脑海里几乎就能够想象出,当初那个小小的男孩遭受到了多少苦痛。   脑袋一热,自然便重启心扉。   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会信,但之后还会重新反应过来。   季严烨等得就是她这句承诺。   他笑了笑:“好,那乖乖在这里等着九哥。”   阮锦怔了一下:“你要去干什么?”   男人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房间:“我请了理疗师,去做最后一次康复训练。”   正说着呢,蒋律师也走了过来,将那扇紧闭的病房门打开。   …   阮锦在外面一共等了两个多小时,她有些无聊,却也只是开着静音刷小视频,心里记着男人的话,就一直信守诺言等他。   蒋律师走出来的时间,她正把胳膊伸到后面,锤发酸的后背。   百无聊赖抬头道:“季严烨呢?又不能动啦?”   蒋律师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隐忍着激动的情绪。   简短的说道:“季先生叫您进去。”   阮锦心里就犯起嘀咕,手指扭开门把手,她慢吞吞走进去。   中途脚步却又停止,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都懵了。   而那高大挺拔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盯视着她。   “金金,过来。”他的声音低沉,似有蛊惑的意味。   当她走近时,才俯身下来,伸展双臂,猛地将她举了起来。   有力的手掌箍着她的腰,像是抱小孩子似的,很轻松的转了一圈。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三秒之间,阮锦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起飞了似的。   她下意识的搭住男人的肩膀,才见他也微微仰头凝视着她。   眸中似有无数星光闪过,他的神情畅快而又肆意。   轻轻将她放到地上,才感叹道:“以前坐轮椅的时候,就想这样抱抱你。”   他站起来后,身高都接近一米九了,气势上自然更强。   居高临下用手指敲敲她的脑袋顶:“现在终于抱到了…还挺沉的。”   阮锦:“…”   作者有话说:   站起来啦!   留言送红包呀~ 第26章 交心   阮锦并不想跟季严烨探讨她到底‘沉不沉’这个问题。   反正她体重可标准了, 他要是抱不动,就说明他力气小,又不关她的事儿。   更何况, 她也没主动要求他抱啊?   这么想着, 她就翻了个白眼:“你把我脑袋都晃晕了,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她那股子强词夺理的劲儿一出来, 就表示两个人可以正常交流了。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季严烨早把她的性格习惯弄得一清二楚。   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唯独面对她时,眼中并未夹杂其他情绪。   两个人身高差距很大, 从他现在的角度, 便只能看到小姑娘黑乎乎脑袋顶。   季严烨笑了笑,微微俯身:“把你晃悠头晕, 是九哥的不对,所以金金想要什么补偿?”   他忽然凑这么近,阮锦被吓了一跳。   只觉得这人太过高大,逼近时压迫感十足。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你你你, 别靠近我!”   他又慢悠悠直起腰:“九哥好容易重新站起来了, 怎么金金不但不恭喜, 还表现得这么冷漠?”   阮锦一看见他这一本正经的表情, 眉头就止不住的跳。   明知道他是在逗她,还是气呼呼道:“你能不能别这么肉麻, 能不能!”   季严烨今天心情格外好。   男人眉目深邃立体, 拖长音调说话时, 就显得格外撩人———   “金金不喜欢听九哥说话啊?那我就保持沉默。”   阮锦:“…”   救命啊, 这人骚话怎么越来越多?   虽然如此, 但她的神情还是认真了起来。   稍稍站远了些,抬头让二人的目光可以平视。   阮锦说:“九哥,恭喜你重新站起来,我真的很开心。”   越是文字工作者,碰到这种情况时,语句便越平乏,因为感情是没办法用辞藻堆砌的,那样倒失了真诚。   而她一直都在季严烨身边,所以深刻的知道,这男人为了能重新站立,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突破了心理障碍,突破了身体的苦痛,突破了避世的想法,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是沉重而艰难的。   她一向佩服有刚强毅力和执行力的人,而这样的人,没有理由不令人心生敬意。   季严烨也看着她,男人眼中还残存着畅快的笑意,整个人更添了一份意气风发的感觉,像是身上有光似的。   他浅浅的弯了下唇角:“我也很开心,很开心你为我而开心。”   他将他此刻的心情完完全全展现在她的面前,又一次张开手。   见她疑虑,便笑道:“这一次不会抱你起来,咱们只简单的抱一下。”   于是阮锦才将信将疑的走过去。   好像在这种时候,没有比拥抱再好的庆祝方式了吧?   她的脑袋才到男人的胸膛那里,后背被他的大手轻轻拢住。   下颌在她脑袋顶上轻轻蹭了一下,他声音很轻,似有感慨:”谢谢你,金金。”   两个人的每次接触,他都很好的保持的距离,贴近的同时,又不夹杂其他的欲望,又或者他在克制。   阮锦忽然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很绅士的人。   而他童年时期的种种遭遇,才是导致他性格变化的根本原因。   她愿意感同身受,站在他的角度来理解他这个人。   也愿意透过坚硬的外壳,去感受他内里的温柔。   即便这种温柔,是只给她一个人的。   …   因为是刚刚恢复,所以季严烨并不能站立太久。   他重新坐上轮椅后,两个人到楼下等着蒋律师把车子从停车场开出来。   阮锦站在路边正寻思着,要不要去买个冰激凌吃。   季严烨忽然说话了:“十五年前的那件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了?”   “十五…年前的事情?”阮锦愣了愣。   男人笃定道:“那张报纸你也应该看到了,‘中学生季某烨暴力伤害同学’,标题大概是这样的…有人给你传了照片?”   他了解的这样清楚,阮锦几乎怀疑,这人在她的手机上做了手脚。   比如装了什么可以偷看内容的软件。   她就警惕起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季严烨语气平静:“那件事一直在被传播,报纸的原版我也见过,所以我猜测,会有人对你提起。”   他说着,便眯了下眼睛:“让我想想…你眼中出现猜疑和惧意的时候,是不是咱家结婚后的第二天?”   他真的可以随意揣摩出人的情绪啊…   阮锦沉默了一小会儿,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感情太过外露,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所以呢?”她的心慢悠悠提了起来。   季严烨转头看看她:“报道和案件都是真的,但其中有另有隐情,我没有暴力伤过人。”   阮锦了解季严烨,知道他这人从来都是不屑于说谎的。   所以她深信不疑,轻轻的松了口气:“那就好。”   季严烨慢悠悠又道:“所以到底是谁跟你说了这个?和上次说我吃饭必须打成糊糊喂的人是同一个吗?你说出来我听听。”   “你,你问这个干嘛?”阮锦重新紧张起来。   男人笑了笑,语气和善:“没什么,就是想认识认识。”   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阮锦咽了下口水,在男人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嚼舌根传闲话,这虽然不是一种好的行为,但肖晴朗也是为了她好,她肯定不会出卖好闺蜜。   季严烨一直不说话,似乎不等到个答案就不罢休。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替罪羊了。   好在相同的事情,有一个人也同样提起过。   阮锦纠结了一会儿,迎着他的目光,老实巴交的开口。   “之前在季家做清洁工的那个男的,你还记得不?他叫晋子御,是他跟我提起的…他说你很危险,还叫我跟你离婚。”   像小学生打小报告似的,一五一十都汇报了。   然后她还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人家说得也是实话,又没损害到你的利益,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主动找麻烦,不值得的。”   话音还没落呢。   不远处响起一个咋咋唬唬的声音:“锦锦,锦锦,真的是你啊!我刚刚看见背影就很像,你是生病了吗!怎么来了医院!”   染着一头黄毛的年轻男人大步走过来,像一只蠢蠢的大鹅,此时正眼神火热的直盯着阮锦看。   阮锦:“…”   这替罪羊怎么说来就来呢?   …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晋子御回家后,一连懊恼了很多天。   他对阮锦属实是旧情难忘,虽然两个人总共才交往了一天,但得不到的总是最珍贵的。   他在内心里反复惦记,一心想着怎么复合。   自然就特别在意阮锦的看法。   一想到自己之前在季严烨跟前栽了面子,被人家又是讽刺,又是惩罚。   还狗似的趴地上擦地板…晋子御就不服不忿,想重新找回面子。   他又觉得季严烨其实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上次不也是轻轻松松就饶过他了么?根本就是外强中干,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狠戾类型。   他心里莫名多了很多底气,梗着脖子准备上来挑衅。   阮锦在旁边还好心劝呢:“诶,你别往前走了啊!最好原路返回。”   结果晋子御挺开心的:“锦锦,我就知道你还关心着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就是来讨个说法。”   他又看一旁的季严烨:“季先生,我上次回家之后,特意查了劳动法,你犯法了知道吗?就凭你体罚和虐待员工的行为,我上法院一告一个准!”   话虽这么说,但看到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时。   他还是有点儿怂,把话又往回收了收:“不过你要是跟我道个歉,这个官司我就不打了。”   阮锦:“…”   这个人脑袋一定是有毛病。   她原以为季严烨会发火的,所以内心忐忑,纠结一会儿他揍晋子御的时候,她到底应不应该劝一下?   毕竟这是在大街上,打架斗殴影响不好,而且还会被警察抓走…   但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就有些奇怪。   季严烨居然真的点了点头,淡淡道:“好啊,那我道歉,对不起。”   “行,我接受你的道歉。”晋子御得意的点点头。   季严烨笑了笑,向前伸出右手:“那就握个手吧。”   晋子御大摇大摆凑过去:“行啊,那上次的事情就算一笔勾销,你以后也要注意着点儿…”   话说了半截,他的脸色却渐渐有些发白,动作停滞在那里,好半天才哆哆嗦嗦抽回手去。   张张口,这晋子御彷佛很想骂人,最终还是收敛了情绪。   低头道:“那季先生,我先走了。”   阮锦就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她的角度又看不清楚太多,只看见两个人握了个手,对视了几秒,仅此而已,怎么前后的差别这么大?   她就转头直勾勾盯着晋子御的背影。   蒋律师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   季严烨淡淡道:“金金,上车。”   …   窗外风景急速掠过。   季严烨双腿悠闲地交叠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沉默的时候,整个人气场便很冷淡,阮锦也不太敢去打扰。   于是她就低头看手机。   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话。   还是一贯冷静的语言风格,条理清晰,不紧不慢。   “我五岁的时候,母亲就跑回了泰国,其实她跑不跑对我也没多大影响,毕竟从小照顾我长大的人,是保姆孙阿姨。”   “孙阿姨人很善良,是童年时期唯一给过我关爱的人,她死的时候三十一岁,为了救站在马路中央试图自杀的我,自己被卷到了大车轮子底下。”   “当时我年少叛逆,觉得活着很没意思,半夜一个人出门游荡,孙阿姨发现后,就偷偷跟在我身后…她可能已经觉察到会死,但还是义无反顾推开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季严烨远不如之前那么平静。   他半闭着眼睛,自脑海里检索出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可惜年代久远,已经记不清她具体的样貌。   半晌后,他睁眼,面上神情晦暗不明。   “孙阿姨早年结过婚,离异后才来季家打工,她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叫陈晓峰,他和我同岁,后来被留在季家抚养。”   “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和我一起在地下室里被发现的那个男孩儿,就是陈晓峰,他满头鲜血,而我也处于昏迷中,手里还握着伤人的锤子,就自动被认定为凶手,在少管所待了三个月,还上了新闻。”   “所以陈晓峰是你恩人的儿子?那你绝对不可能伤害他。”   阮锦这会儿也完全听明白了。   她的一颗心不由得跟着揪起来:“你是被冤枉的,对不对?”   小姑娘眼中满是对他的信任。   季严烨倒笑了,他抬手按了下眉心,像是在开玩笑:“那我要跟你说,那锤子原先是握在陈晓峰手里的,他举起来自己砸了自己,就是为了栽赃给我,你信吗?”   阮锦小心翼翼道:“他的母亲因你而死,所以他恨你?”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要真是如此的话…那陈晓峰完全就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她又问:“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为了逃脱季家的追踪,他逃到了边境的某个小国,因为是偷渡过去的,所以无法知晓具体下落。”   季严烨一瞬间又恢复了那种懒散的神态。   他不再提起这件事情,阮锦自然也不便继续问下去。   她心里其实隐隐约约有种预感。   如果不是她碰巧听到了这个传闻,可能季严烨永远也不会向别人解释这些。   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宁愿被人非议,被人误解,也不会把自己的软弱之处展现出来。   但独独对她,他愿意毫无保留的坦白。   这便是他给予她的信任与真诚。   那么作为交换,她是不是也同样应该回赠一颗真心?   阮锦这样想着,抿了抿嘴唇。   小姑娘低头不说话,内心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季严烨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脑袋,拿过平板,慢条斯理敲了封邮件发送。   …   晋子御这会儿正在医院里,右手手掌骨节断裂,他需要做个小小的手术修复,偏巧又是个麻药耐受体质,整个过程他都在狼哭鬼嚎。   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他哭丧着脸正要诉苦。   那头晋东澜便破口大骂起来:“你个小杂种,生你还不如养条狗!整体游手好闲,还净给老子惹事儿!”   “爸,我做什么了我?!”晋子御都被骂懵了。   “你得罪了季家,人家现在就要你好看!不然会牵连到家里的工厂,你明天乖乖给我滚去村里喂猪,我叫李秘书跟着你,每天监督,顺便拍你喂猪的照片给季家汇报,一年以后再回来吧。”   晋东澜语气中满是嫌弃,丝毫没有什么父子情义,他说完之后,就利落的挂了电话,留下晋子御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喂,喂猪?   他一个阳光帅气的富二代,去村子里喂猪?!   右手手腕正在包着纱布,医生稍微用了些劲儿,他疼得又是一哆嗦。   懊悔到恨不得把桌子吃了。   真想时光倒流,回到三个小时前,那他肯定老老实实在家躺着,哪儿也不去了。   但是明明上回见到季严烨的时候,这尊大神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啊。   怎么短短的一周,这位又下死手整他?   他那小脑袋瓜也想不明白,索性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养猪常识。   还真…挺难的。   …   阮锦这一天晚上睡得很好。   心中像是卸下了一份沉重的枷锁,连带着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第二天醒来,大狗子照例得了命令,在门口用爪子挠门。   她穿着拖鞋,一边刷牙一边往季严烨房子里冲。   嘴巴里电动牙刷嗡嗡作响,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又猛地站在原地。   正对门口的桌子上,一台笔记本电脑正高高的放在那里。   摄像头开着,屏幕另一边则是一个圆形的会议室,里面黑压压坐满了人。   像是…在开视频会议。   季严烨白衬衫的袖子卷到肘部,正站在料理台前,弯腰将小西红柿切成两半,抬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对面的高层交流着什么。   听见她进门的声音,男人才做了个暂停的手指。   清晨的阳光从门口洒进来,他的背影高大,黑色西装裤染上细碎的光点。   “稍等,我的妻子来了。”他说。   作者有话说:   留言前十送红包~ 第27章 交心   阮锦十分确定, 自己这副头发乱糟糟的傻样子,已经完完全全被对面开视频会议的人看到了。   虽然只是早上八点多,但阳光已经灿烂到一定的极点, 而这正房的窗户巨大, 又是正对着阳面的。   她被房内的场景和男人高大的背影恍惚了心神, 一瞬间觉出些不真实的虚幻感。   但季严烨那一句‘我的妻子来了’又真真切切响在耳畔。   她还从来没有被人用‘妻子’这个称呼叫过呢。   内心便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既陌生…又有些许的羞涩。   抬手慢吞吞捂了捂脸,她开始缓慢的后退,脑子还是懵的,竟然打算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原路退到门外。   然后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真的是很机智的想法。   季严烨一手撑在料理台上, 回过头看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 他有些费解。   观察了一会儿才提醒:“你可以贴着墙边走,这样就不会入镜。”   阮锦才反应过来:“…对哦。”   “过来吃吧, 给你做了蔬菜沙拉…还有牛排意面。”他又说。   阮锦原本都打算走掉了,丢人丢到家了,她得回自己屋里缓缓。   但听到他这话之后,她还是改变了主意,牛排冷了就不嫩了!   她就按照季严烨的建议, 从旁边绕到桌子前, 尽量以不入镜的方式, 坐下来继续刷牙, 也不敢开电动模式了,怕吵到别人, 就那么用手移动着, 人工刷牙。   过一会儿去卫生间漱完了口, 她才整理整理自己的齐耳小短发。   轻声问:“你在开会啊?那我过来会不会打扰到你…”   季严烨一边盯着锅里的牛排, 一边把一盘子蔬菜沙发放在她面前:“不打扰, 每天例行的晨会而已,你吃你的,他们汇报他们的。”   这么说着,他估计是觉得电脑离太远,听不清说话声。   便伸手把那笔记本拿过来,正正好好放在阮锦手跟前的桌面上。   阮锦:“…”   这是要全程直播她吃饭么?   季严烨看了她一眼,又把电脑屏幕往下压了压:“现在可以了吧?摄像头照不到你。”   阮锦‘哦’了一声:“那你看不到屏幕怎么办?”   季严烨用镊子将牛排夹出来:“听声音就行,为什么要看屏幕?”   那牛排煎好之后,还需要再用锡纸包起来‘醒’一会儿,让里面的肉熟得更彻底些。   但是味道已经出来了,黄油,迷迭香,黑胡椒的香料味道,混着肉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   阮锦有点儿坐不住,索性就转移注意力,眼巴巴的瞅着面前的蔬菜沙拉,她原先对这个并不感兴趣,觉得像一大盘子绿油油的草,只有羊才会吃。   现在仔细一瞅,里面的用料居然很丰富。   有煎好的鸡胸肉,白白的虾仁,切开的牛油果和鸡蛋,圣女果等等等等…   这些食材淋上沙拉汁之后,看着就又健康又能饱腹。   要不…就尝一下吧?   季严烨还没给她筷子呢,她就偷偷摸摸伸手过去,捏了一个小番茄放在嘴里,过一会儿又捏了半截小黄瓜。   佥南集团的顶楼会议室里。   二十多个高层正围绕在桌边,抬头看着前面大屏幕里的画面。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压低之后,虽然摄像头照不到人了,却正正好好对准了那一盘蔬菜沙拉。   一只白白瘦瘦的手臂,隔几秒钟就偷偷伸到盘子里,捏走一点点食材。   然后脆生生的咀嚼声就响起来,‘咔哧’‘咔哧’,像仓鼠在进食。   完完全全就是个ASMR吃播现场。   这些个高层原先就是跟在季严烨手底下的,自然见识过这位季总的雷霆手段,哪里又见过有人敢从他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吃?而且还吃得那么香,搞得大家都有点儿馋…   又想到男人刚刚温柔的语气,他们全都面面相觑。   只有两个稍微八卦点儿的,才凑在一起,悄声讨论。   “诶,你知道季总结婚了吗?”   “…隐隐约约知道一点儿,听说是为了冲喜,那会儿季总身体挺不好的。”   “那这冲喜可是冲对了,你看季总现在多健康!”   “是啊,这小姑娘是个福星,可不得宝贵着点儿…”   阮锦越吃越管不住嘴,过了两分钟,那盘子里的沙拉就被她吃了一小半…都有点儿饱了。   季严烨端着牛排走过来,看到这个场景后,就皱皱眉。   他顺手放下盘子,伸出手臂轻轻松松的一拎———   阮锦觉得身子忽然腾空,还没她反应过来呢,就被人家转移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整个过程也不超过五秒。   她吃得开心,原本就是盘腿坐着的,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坨,也怪不得会被人家随便抱来抱去…   但她还蛮不乐意的,就抬头用抗议的眼神瞅他。   结果季严烨根本就不看她。   男人坐在她原先的位置上,慢条斯理的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把唇角沾到的酱汁擦了擦,然后又扯了一张,大手捏着她的手掌,仔仔细细把手指上的沙拉酱也擦了…   就像是家长在给自家小孩儿搞卫生似的。   但更像他给大狗子恩格擦爪爪时候的样子。   阮锦:“…”   阮锦:“你放开我,我自己会擦。”   季严烨垂着眸,看她不老实,就不轻不重打了个手背。   声音严厉:“乖乖的,别动。”   阮锦:“…”   这人指定是有什么毛病。   他一直拽着她,她也挣脱不了,索性最后就想开了。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正好,还省得她自己洗手。   屏幕那头正开会的高层们,此时却都坐卧难安。   正是因为看不到具体画面,所以声音才更让人不由得遐想连篇…   偏偏季严烨的声音又严肃的响起:“怎么没人说话了?刚刚的方案是谁提出来的,具体再给我讲一下。”   “好的,季总,刚刚是我提出的新方案,我是首席财务官朱明言。”   有一个中年男人急忙站起身来。   季严烨这会儿已经替小姑娘把手擦干净了。   他这人的强迫症并不严重,但是看到了,就忍不住想管一下。   这会儿又用手指把她的齐刘海顺了顺,他才找来一个大号的托盘,把吃了一半的蔬菜沙拉和牛排意面都放了上去,顺手塞过去让她端着。   “…干嘛?”阮锦手上一沉,急忙站了起来。   脚丫在地下找到拖鞋,她划拉了两下才穿好。   季严烨又把她的电动牙刷拿起来,塞在她卫衣的兜兜里。   顺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去吧,去你房间里吃,九哥还要开会。”   阮锦:“…”   这是嫌弃她在这儿吃饭,吵到他了?她也不吧唧嘴呀…   但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美食又已经到手,她就顺从的往外走去。   又偷偷摸摸转头看了一眼。   男人此时已经将笔记本电脑扶正,手肘撑在桌面上,专心的听着屏幕那头的汇报。   除了偶尔低头在纸上记上几笔之外,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沉思。   又或者手指无意识的敲击了几下桌面,提出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已经三年没有接触公司事务,现在又要全面接手,他一定很忙碌吧?   然后在这种争分夺秒的状态下,他居然还能给她做出一顿早饭来…   像极了一个为小孩儿劳心劳力的慈祥老父亲。   阮锦稍稍有些感动,回到房间,边吃饭边给肖晴朗发微信。   阮锦:呜呜呜呜,晴晴晴晴,我老公他真的很好!   那头这次是秒回。   肖晴朗:…你喝多了?   肖晴朗:老公?   肖晴朗:二金,说话。   阮锦一口牛排差点儿堵嗓子里。   她怎么会忽然用了‘老公’这个称呼?而且自己都没有察觉,甚至觉得自然无比?!   她这一定是中了什么邪…   阮锦的手不自觉就有点儿哆嗦,愣神了一会儿之后,才捧着手机打字。   阮锦:手机输入法自然联想,我也没仔细看,就发送了。   阮锦:你千万不要多想。   肖晴朗:…我也不想多想。   她发完这条微信后,估计是觉得打字太烦,直接就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阮锦赶紧接通。   肖晴朗嗓门超大:“那你告诉我,‘我老公他真的很好’这一整句话,都是输入法自然联想出来的吗?那你的输入法就真的很智能了,我要不采访采访你,给你出个专题报道吧。”   阮锦:“…倒也不必。”   阮锦:“但是他真的很好啊,而且十五年前的暴力伤人事件也是有隐情的,他是被陷害的,你相信我!”   肖晴朗就‘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阮锦奇怪:“你就这么轻易相信我了?不再追问追问?”   肖晴朗很淡定:“你说是就是是啊,我又没有跟你老公相处过,新闻行业的信息也不一定都是准确的,里面的谣言很多。”   她又说:“我一开始是因为担心才警告你,你既然解释了,那我自然会选择相信你,毕竟以你那点儿小聪明劲儿,应该不至于认人不清吧?”   阮锦大为感动:“晴晴晴晴,你真是我的贴心小情郎!”   她声音又甜又软,一撒娇就嗲得厉害。   肖晴朗’啧’了一声:“你再给我嗲一声试试?舌头不想要啦?”   阮锦委屈:“晴晴,你真的太暴力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   肖晴朗才说:“言澈要复出了,你知道吗?”   阮锦瞬间激动:“真的吗?哥哥要回来了?!   阮锦平时很少追星,但言澈却是个例外。   少年十九岁出道,凭借原创歌曲迅速占据各大音乐排行榜首位,才华横溢,性格率性洒脱,又有很强的原则,从没有任何丑闻。   他的粉丝很多,大部分都是先喜欢他的颜,再爱上他的歌曲,最后被他的人品所折服。   只可惜他去年忽然宣布暂停音乐事业,去国外进修学习,至此之后再无消息,即便粉丝多方打听,却还是无法知道他的近况。   肖晴朗毕竟是记者,这种内部消息通常知道的比较早。   就知道阮锦会是这个反应,她就笑着又透露了些。   “嗯,真的,千真万确,他的留学结束,昨天就已经秘密回国,正在和经纪公司洽谈今后的事业规划。”   阮锦更激动:“那他具体什么时候会露面?”   肖晴朗想了想:“他应该会先在微博上跟粉丝打招呼,就在今天下午,你多刷刷他首页吧。”   阮锦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肯定会第一个给哥哥留评论!”   她挂断电话后,整个人都亢奋到不行。   两口把盘子里剩下的牛排都吃完,看了眼表,居然才上午九点?   这样漫长的时间,到底要怎么熬过去啊…   打开笔记本电脑写了会儿剧本,她还是静不下心来,托着腮帮子往窗外看。   之前菜地被季孝伟父子带人踩了,种下去的菜籽一直长不上来。   闲着也是闲着,她挽起袖子,就打算去重新翻一遍地,重新再撒菜籽。   结果天气转暖,大太阳还挺毒。   她刚拿起锄头没几秒,就觉得热得慌。   坐在小板凳上休息了一小会儿,正好老刘带着恩格回来了。   阮锦眯眼睛打招呼:“遛完狗了啊?大黑今天不上课?”   老刘笑道:“恩格今天放假,宠物培训学校停水停电。”   阮锦‘哦’了一声,看见大狗子被解开牵引绳后,很矜持的昂着脑袋蹲在原地,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的眼睛倒亮了亮:“那正好,我种地也缺个帮手。”   老刘一头雾水,还以为这个‘帮手’是在指他:“那我去换身不怕脏的衣服,然后过来锄地?”   阮锦摇头:“不用不用,你忙你的。”   说着她就蹲下,冲着大狗子招招手:“大黑,过来过来,帮姐姐把这里的土刨松一点,一会儿给你奖励。”   老刘觉得不可思议,就笑了一声道:“阮小姐,您别白费口舌了,这狗只听季先生一个人的话,对别人可凶了,您指示不动它。”   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   他就低头看了一眼,结果———   那威严的大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居然真的慢悠悠走了过去。   虽然看着并不情愿,但它还是弯下腰,用前爪爪乖乖刨了刨地。   老刘:”…“   真是大开眼界,不佩服不行。   …   有了大狗子的帮助,刨地工作就顺利了很多。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阮锦就把菜籽都撒在了地里,上面用土松松的填埋起来。   其间她无数次的打开微博,刷新言澈的主页,都没有发现更新。   心里又有些狐疑,难道肖晴朗得到的是假消息?   恩格坐在旁边一直在目不转睛盯着她看,尾巴摇啊摇。   这狗聪明得很,这是在用眼神提示她,该给奖励了。   阮锦就拍拍它的脑袋:“等等啊,我一会儿去季严烨那里要零食给你吃。“   她身上都是土,自然就先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半个小时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去敲季严烨的门。   进去后又把门撑住,让身后的狗子也进来。   季严烨已经开了好几场视频会议,他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不方便去公司,所以现在还是居家办公的状态。   随手关闭了电脑,男人按了按太阳穴,手臂搭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养了会儿神,语气有些疲惫:“菜种完了?”   阮锦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又走到他跟前问:“恩格的零食放在哪里?我去拿一些给它吃。”   季严烨淡淡道:“没有零食,平时正餐营养就很丰富,零食给多了,它就会挑食,不如不吃。”   阮锦:“…”   她看着狗子的眼神中就莫名带了些同情。   怪不得孩子那么喜欢吃垃圾呢,原来是这不靠谱的主人根本不给吃零食!   平时就只有味道单调的正餐,狗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皱皱眉,自己走到冰箱前面,拿了一个苹果出来。   一边用刀子对半切开,挖走果核,一边习惯性的又刷微博。   只有一个关注的首页,忽然出现一条新的微博。   yan:好久不见,很想你们。   言澈居然真的发微博了!   阮锦手指都在抖,要发的评论早就提前复制在粘贴板了,她一边激动,一边动作迅速的完成了一系列操作,成功发送。   再刷新这条微博的时候,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已经有上百条评论了。   她忐忑的点开一看,自己那条评论居然真的在头一个,而且还多了三十多个赞!   喜悦的心情也不知道该跟谁分享。   阮锦把手里的苹果胡乱塞给一直在流口水的狗子,站起来在原地转悠了三圈,最后朝着季严烨走了过去。   眼睛亮晶晶的把自己的手机杵了过去:“九哥九哥,你看,这头一条评论就是我发的,那么多人抢沙发,就我手速最快!”   小姑娘一副骄傲到不行的样子,马上就要原地起飞似的,也不知道这种事为什么会让她如此开心。   但她愿意毫无保留的同他分享心情,就证明此刻是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   季严烨唇角向上扬了扬,随手把她的手机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   那条微博的第一条评论id,果然就顶着她的卡通头像,字数还挺多———   哥哥,哥哥,快开演唱会,快接代言,我用我老公的钱氪金养你呀!   季严烨:“…”   作者有话说:   这次随即抽十个评论发小红包呀~   感谢在2021-05-11 16:24:08~2021-05-12 17: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嗷嗷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交心   阮锦把手机都递出去了, 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评论里写了啥。   她着急起来,探着身子又要往回抢。   季严烨身子往后仰了仰,慢悠悠的举起手臂。   那手机就在他手上拿着, 故意左右晃了晃, 就是不给她。   看着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阮锦就更心虚:“你都看到了是不是?那其实只是粉丝们常用的句式…开玩笑而已。”   “用我老公的钱…氪金养你。”季严烨把她的手机上下抛了两下, 又稳稳地捏回掌中:“‘氪金’是什么意思?”   阮锦:“…就是花钱的意思。”   “哦。”男人点头:“那你为什么要用老公的钱养其他男人?”   阮锦:“…”   怎么又绕回这个问题了?!   她郁闷的跺跺脚:“都说了是开玩笑!开玩笑!而且大家都这么说,又不是人人都有老公,只是为了表达对爱豆的喜欢,你干嘛当真啊?”   喜悦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不见, 余下的便只剩后悔…她为啥要想不开, 偏偏给季严烨看这个评论?   还不如抱住狗子说几句话呢,起码大狗子会温顺的‘汪汪’两声, 不会乱挑毛病。   季严烨笑了一声:“所以这句话的中心思想是,爱豆比老公重要,对不对?老公就是个工具,只起到衬托的作用。”   要不要理解得那么透彻啊,又不是在做语文阅读题!   但他说得又没什么错处…   阮锦攥了攥衣角, 小声嘟囔:“我又没真花你的钱, 我自己有钱的…”弋㦊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 她的底气又足了:“所以你不要强词夺理!”   “嫌弃九哥强词夺理啊?那这个问题我就不多追究了, 咱们说说下一个。”   季严烨的神情忽然就正色很多。   修长的手指屈起,他在手机屏幕上敲击两下, 抬头看她:“金金为什么要叫别的男人‘哥哥’, 还叫了两次?”   阮锦:“…”   就叫了怎么地, 这个‘哥’字是让他承包了么!   内心虽然疯狂吐槽, 但她张了张嘴, 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选择沉默。   季严烨挑挑眉:“知道自己错了,在思过?”   阮锦:“…”   她终于忍不了:“思你个大头鬼啊,还思过呢,我就喜欢叫人哥哥,你管得着啊?再说了,谁还没个表哥什么的,你都不许我叫?”   季严烨挑挑眉道:“所以那男明星是你表哥?”   阮锦:“…不是。”   季严烨眯着眼睛,语气中带着说教色彩:“你自己也是知道的,这两种‘哥哥’是完全不同的意思,你跟那男明星素未平生,不应该叫得那么亲密。”   阮锦觉得这人一定是古代穿越过来的老古董。   于是她的叛逆心‘噌’一下就起来了:“…那不行的,我偏要叫。”   季严烨盯着她,她也坦然的瞅回去。   一秒,两秒…三秒。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一丁点儿尴尬。   正当阮锦攥起衣角,稍稍迟疑的时候———   季严烨说话了。   男人语气温和的叫她:“金金。”   “怎,怎么了?”阮锦抿抿唇。   他说:“我从来没有让人叫过我‘九哥’,包括我的各种亲戚,朋友,都没有这么叫过我,因为在我看来,这都是在故意和我套近乎。”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这么忽然在她的耳畔响起。   内容又是极富有冲击性的。   阮锦愣了:“…真的吗?”   季家子嗣众多,而他肯定也是有表妹和表弟的,那这些人叫他什么?   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的疑惑,季严烨笑了笑:“我和那些人并不亲厚,后来接管了公司,他们见到我,都会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季总’。”   顿了顿,他又说:“所以‘九哥’这个称呼,是独属于你的。”   ‘独属’这个词,的确是有非常大魔力的。   阮锦果然就不说话了,过一会儿眨眨眼道:“那…那怎么办?”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只是单纯觉得,要为他的‘独属’做出一些回馈。   但具体该怎么‘回馈’,她并不知道。   季严烨才笑了一声:“那就写个澄清吧,澄清那条评论并不是你的本意,就在刚刚的微博下面。”   阮锦:“…啊?”   …   澄清最后还是写了的。   阮锦趴在餐桌上绞尽脑汁想措辞,季严烨在料理台边做晚餐。   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她忽然就觉得,这人其实是在故意整她…   就因为她写了那条评论,所以醋劲儿犯了,才会暗戳戳引导她产生愧疚。   然后她就悲催的上了套…   真的是很狗。   非常狗。   等等…吃醋?   抬头偷偷看了眼男人挺拔的背影,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心跳好像又失了节奏。   莫名其妙心中美滋滋起来,她就晃了晃脑袋,偷偷摸摸拿了刚刚剩下的半截苹果,朝着一旁的恩格晃了晃。   大狗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抵抗过诱惑。   慢悠悠散步似的走过来了。   她这边刚把苹果塞狗嘴里。   男人凉飕飕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专心写,不要走神。”   阮锦吓了一跳,急忙抬头看过去。   就见他正弯着腰切甘蓝菜呢,根本没有回头。   奇怪…这人后背上长着眼睛吗?   怕他再叨叨,阮锦也就不敢再偷懒了。   她这个人原则性很强,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因此即便心里不情愿,还是勉勉强强写了三十多个字,非常浪费脑细胞。   开头的称呼是季严烨特意要求的。   你好,尊敬的言澈先生。   我是刚刚给你发过评论的粉丝,鉴于我刚刚的言论有一些问题,特此澄清…   后头实在想不出来了,她就抬头眼巴巴的瞅着季严烨。   男人背后果然有眼睛,不一会儿就转过身来:“怎么了?”   阮锦装可怜:“我脑袋疼…写不出来,不发了行不行?”   季严烨语气和善:“写不出来的话,九哥帮你?”   他说着,果然走了过来,半弯着腰看完她前面的内容,满意的弯了下唇角,信口说道:“此次澄清主要分为三条,第一…”   阮锦:“…啥?”   “跟着打字。”季严烨屈指敲敲她的手机屏幕。   他接着说了下去:“第一条,由于我和言澈先生并没有任何亲缘关系,所以叫哥哥是不准确的,特此更正为‘先生’。”   阮锦蔫巴巴跟着打字:“然后呢?”   男人声音低沉:“第二条,我和我的老公关系很好,虽然他的钱随便我花,但我绝对不会用来养别的男人,这个是原则性的问题,开玩笑也不行。”   阮锦:“…太丢人了,可以删掉这一段吗?”   脑袋顶被人敲了一下,她只好老老实实继续打字。   “第三条呢?”   “第三条,我老公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没有人能替代他,也没人能超越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阮锦:“…”   啥玩意儿啊这是!   好在终于要结束了,她全部打完字后,松了口气,拿给季严烨看。   “现在行了吧?那我就发送了啊。”   她其实也没多在意这件事,只是应付差事罢了。   毕竟这会儿言澈的那条微博已经被转发了十万次,评论少说也有七八万条了,她这条澄清即便是发送出去,也注定不会引起多大的关注。   就像一根针掉入大海似的,估计连声响都没有。   把手机随意的扔在桌面上,她开始关注料理台上的食材。   探着脑袋打听:“咱们一会儿吃什么呀?”   “中式拌菜,西红柿炒蛋,杂粮饭。”季严烨说。   “我正好想吃米饭了。”阮锦挺高兴的。   随手拿起手机翻看,然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言澈居然又发了条微博。   内容非常简单,也就是二十多个‘哈’字而已,配图是两张评论的截图。   心里其实已经有了预感,但为了以防万一,阮锦还是点开看了一下。   …果然是她那两条评论。   微博提示音一直在叮叮当当乱想,点赞和转发那里的数字都爆了,简直称得上大型社死现场。   各种回复不停的蹦出来,她已经快不认得‘哈’字具体怎么写了…   真的就是中彩票的概率。   虽然言澈给她的ID头像都打了码,但是两条评论都被点赞点到最前面,而且还十分羞耻的挨在一起,任谁都知道这两条是一个人发出来的啊。   于是大家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这个人前后两条评论画风差距如此之大———最后又一致得出结论:肯定是被老公抓到了!   阮锦表示,猜得非常准确。   她现在心态爆炸,恨不得把季严烨抓过来咬几口。   就是这个人出得馊主意!   实时热搜也在缓慢的上升中,紧跟着‘言澈复出’那个词条,另一个词条也是关于她的———’言澈粉丝被老公抓包后被迫写澄清‘。   平平常常的十几个字,连起来却透露着那么一股子傻里傻气的感觉。   缓缓将手机放回桌面,阮锦都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头一次被爱豆翻牌,却遇到了这么个情况,那她到底算幸运呢,还是算倒霉?   心里矛盾到不行,她也没心思向季严烨兴师问罪了。   索性一下子趴倒在桌上,生无可恋的陷入发呆的状态中。   小姑娘的情绪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又忽然颓废下来,季严烨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他把炒好的菜端过来放在桌上,俯身盯了眼她的手机。   很快他就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目光在言澈的微博自拍头像上停留几秒钟。   贴心的问道:“用不用帮你撤热搜?”   “可以吗?”阮锦一下子抬起头。   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了似的,她内心充满了感激,结果———   季严烨在笑,灯光下,男人眉目舒展,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笑意。   明晃晃的嘲笑。   “你居然还有脸笑!”阮锦瞬间就炸毛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嘴唇都在抖,语无伦次:“我我我…”   小姑娘气到不行了,季严烨也不逗她了,适时给个甜枣。   点点头,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可以,很容易。”   阮锦才开心了些,但她又纠结:“那会不会很麻烦?其实也没必要,我微博ID用得又不是真名,没有人猜得到我是谁。”   “还蛮乖。”季严烨拍拍她的脑袋顶:“那吃饭吧。”   阮锦又莫名其妙生气了:敢情因为这种傻事儿上热搜的人又不是他,他当然悠哉悠哉不以为然!   她啪一声放了筷子,板着张脸:“不吃。”   看了眼热气腾腾的西红柿炒蛋———   “要不,我就吃两口?”   很没原则的一个人。   …   阮锦吃得饱饱的回房间,洗完澡躺床上,还在刷微博。   那个红色的数字不停的增加,她就不停的点进去———接受各种‘哈哈哈哈’的嘲笑攻势。   但到了晚上九点多,言澈却忽然删了微博,紧接着热搜也消失不见,没有了引导之后,关于她的讨论自然也消失不见。   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虚幻的梦境,阮锦望着手机愣了愣神。   反应过来后,她给季严烨发了条微信:是你帮我把热搜撤啦?   那头许久才有回复。   而且只有两个字:睡吧。   睡就睡,他这么冷漠做什么?   阮锦‘哼’了一声,索性就裹着被子躺下,什么都不想了。   第二天她是被手机铃声吵起来的。   母亲曾蓉的声音在那头响起:“金金,我和你爸爸已经出了站台,现在正打出租车呢,预计一小时后到你公寓那边。”   “…什么啊?”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   曾蓉说:“我和你爸爸闲着也是闲着,就商量了一下提前过来了,正好帮你搞搞卫生,怕耽误你工作,也没提前跟你说。”   阮锦抬手梳理了一下乱发,拖长声音抱怨:“妈,你们怎么老是这样自作主张,我本来都计划好去接你们的!”   曾蓉笑道:“好歹在这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我们还能迷路不成?你公寓的备用钥匙之前给过我,我们直接过去不就行了,省得你来回跑。”   “直接过去?”阮锦重复了一声。   她猛地从床上蹦下来了:“妈,妈,你们俩到楼下的时候,千万要帮我买点儿王老六的油炸糕,我馋了好长时间了,可惜天天有人排队,我老买不着!”   “行啊,要多少?”曾蓉果然同意:“你还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买过去。”   “不用了,妈,就带一盒炸糕就行。”阮锦说。   暂时先把爸妈拖住,阮锦才急急忙忙穿衣服。   她虽然在季宅住着,但公寓那边并没有退租,就是怕妈爸忽然来没地方住。   结果今天这二位忽然提前来了,又让她措手不及。   急急忙忙洗漱完,穿好衣服,阮锦拎起提前准备好的行李箱,大步就往外走,到了院门边,她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   还是重新走回去,敲了季严烨的门。   男人正赤着上身推举,这会儿慢悠悠直起身,看了眼她脚边的行李箱。   他挑挑眉,淡声道:“跟九哥闹别扭了,想离家出走?”   阮锦:“…”   阮锦:“不是,我爸妈来了,我要回公寓跟他们住几天。”   “嗯,那叫老刘送你。”季严烨点点头。   又招招手道:“过来。”   “干嘛?”阮锦有些迟疑,但还是慢吞吞一步步挪过去了。   “出去住要乖乖的,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男人的大手替她把外套的下摆扽平整,像是叮嘱小孩子似的。   阮锦:“…哦。”   …   阮锦一回到公寓就赶快开窗通风,把衣服都挂回衣柜,又大概的打扫了一下卫生,刚刚好完事儿,爸妈就开门进来了。   曾蓉手里还提着热腾腾的炸糕,直接放在桌上:“金金快来吃。”   阮锦之前就挺想吃这个,夹起块糕咬了一口。   三秒后又皱了皱眉头,拿起水瓶灌了好几口水,好容易是咽下去了。   炸糕的油用得不好,估计是好几天没换,老油味儿特别重。   “刚刚不还说爱吃吗?”曾蓉有些疑惑,但心疼闺女,又急忙去开行李箱。   拿了一袋子香肠出来:“这是妈妈昨天才灌的,你尝尝。”   自家做得食物用料肯定是最好的,阮锦张开嘴接受投喂,嚼了嚼眯起眼睛:“妈妈,你的厨艺真棒!”   咽下去后,她又小心的提建议:“要是盐再少放一些,就更完美了。”   曾蓉便疑惑起来,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金金,你…”   “怎么啦,妈妈?”阮锦有些紧张的眨眨眼。   “没事。”曾蓉摇摇头,然后小声嘟囔:“明明以前跟小猪似的,什么都喜欢吃,怎么现在嘴巴变这么刁?”   阮锦:“…”   哪有把女儿形容成小猪的妈妈!   曾蓉又笑眯眯道:“不过这香肠确实多放了一点点盐,你爸爸嫌弃咸了,让我烧菜的时候放,我记得你口味重,就拿过来了,还以为你吃不出来呢!”   阮锦:“…”   她由衷的说:“妈,你对我可真好。”   …   安顿父母住了一晚之后,阮锦第二天又陪着爸爸去医院检查身体。   拿到结果后,各项指标都很平稳,符合做手术的标准。   阮锦松了口气,就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水,手机忽然有电话打进来,是季严烨的号码。   两个人从昨天开始就没联系,她不知怎么,心里有些忐忑。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喂?”   “金金。”男人低沉的声音顺着话筒传入耳畔。   “嗯,怎么了?”她小声答应了一句。   季严烨那边人声嘈杂,他顿了顿,才问:“有没有好好吃饭?”   “嗯,我妈妈给我做得糖醋排骨,昨天晚上剩下了,早晨又热了吃。”   阮锦认认真真的回答。   “那就好。”季严烨说:“我父亲昨天晚上去世了,心脏骤停没抢救过来,丧仪会由我来主持,今天下午三点向媒体通报消息,你那边忙完了,就尽快过来吧。”   阮锦吓了一跳:“好的好的,我把爸妈送回家就过去。”   “我让老刘去接你。”季严烨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   阮锦跟爸妈扯了个谎,就说是公司有事,回家后便急急忙忙下楼。   老刘的车子就等在那里,径直带着她回了季宅。   到了后院,丧服已经准备好,她换好之后,才又跟着老刘往前院走,一路上人声鼎沸,都是穿丧服的人在穿梭前进。   这么一来,便更能看出季家子嗣众多。   第一进院子是待客用的,第三进则是季家近亲聚集的地方,十多个灰袍道士正在做法事,线香味道扑鼻,颂经声响彻耳畔。   季家子嗣都按照长幼尊卑的次序排列在下方,低着头站立听经,而那高台上,季严烨和几个老者站在一起,神情凝重。   白色的丧服罩在黑色西装外面,被他穿着,颇有种潇洒不羁的感觉,即便只是很平静的站在那里,也是令人不自觉敬畏的存在。   阮锦透过人群远远的望着他。   不知怎么,她的心中忽然就升起一种自卑的感觉。   这种自卑也许很早之前就存在,只是现在显现了出来。   和他比起来,她似乎…太平凡了些。   并不怎么配得上他。   就像现在这样,男人站在显眼的高台之上,而她只是台下众多人中的一员,她可以一眼就看到他,而他却未必可以。   即便平常两个人再怎么贴近,但这种距离感,还是无形中存在着。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低落,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自卑情绪达到顶点———前方的男人却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像是预先知道她的位置似的,与她对视了几秒,季严烨侧侧头,看向她身边的老刘,抬手做了个手势。   “阮小姐,季先生叫我带您过去。”   老刘立刻领会了那手势的意思,当先在前面带路。   阮锦也只好跟着他穿过人群,在众目睽睽下到了台子上面。   好在此刻诵经声停止,院子里的人们精神都松懈了些,很快便低头小声聊起天来,自然没人再注意台上的情况。   小姑娘一身都是白,又加上面颊和皮肤都很白皙,倒像个粉妆玉砌的雪团子,虽然矮矮的,但也显眼。   在她刚进院子的时候,季严烨其实就已经主意到了。   忙碌了一上午,只有在见到她时,他的情绪才放松了些。   牵着胳膊把人拉过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阮锦只觉得肩上一沉,下意识抬头看他。   男人浅色的眸子浮起淡淡的笑意。   他的身子稍稍俯下来,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音量,在她耳边说———   “金金,九哥有些站不住了,你撑着我点儿。”   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却愿意毫无保留的对她露出软肋。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   感谢在2021-05-12 17:00:33~2021-05-14 12:2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贰贰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交心   又是明晃晃的一个大晴天, 阮锦觉得,自从她结婚以后,就总会遇到这样的天气, 天空蓝的像是油画似的, 人就在画里面游荡着, 时间和空间都不甚重要, 只剩心中那微小的情绪,被无限的放大,放大。   刚刚产生的那一丁点儿自卑感和距离感,很自然就消失了。   季严烨的时间点似乎卡得很准, 他总是在她心情发生微妙变化时, 做出一些很有效的举动,然后又重新把她拉回他的身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便在这种拉锯战之中,一点点贴近,再贴近,但在这个过程中,她却没有产生任何不适。   阮锦并不是傻的。   相反, 做编剧这一行, 最重要的便是掌握人性, 这样才能创造出各式各样性格饱满的人物。   虽然当下有些迷糊, 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但她过后也会仔细琢磨。   她觉得季严烨是一个心思细密而沉稳的人, 他擅长润物无声的使用手段, 也擅长用一些微小的细节来把控人心。   和他相比, 她终究是太嫩了些。   就像一个猎人在前方撑开口袋, 在距离口袋的路上, 每隔几步都均匀的撒着亮晶晶的糖果。   但她又在想,既然糖果的味道那么好,没有人能抵挡的住诱惑,那她为什么不顺从心意,捡起来吃掉呢?   蹦跳的小鸟一点点吃掉糖果,在接近口袋的时候,只要抵挡住最后那一点点贪心,就可以振翅起飞。   反正她是有翅膀的。   所以她放任自己心动,内心升腾起一股暖意,反复品味他刚刚的那一句话———“金金,九哥有些站不住了,你撑着我点儿。”   他真的真的好信任她啊。   而她也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被他信任的感觉。   两个人身高差距很大,她只能仰头看着他,看着男人英挺面庞上展露出的疲惫。   于是她心疼了。   也用气声回复:“很难受吗?”   小姑娘的眼中满是关怀,季严烨看着她,眉目舒展很多。   他的腿恢复不久,确实是不能长时间站立的,此刻双腿像火烤般炙痛,但他这人忍耐力又很强,根本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更多的,其实是情绪上的不爽。   避世太久,他对于人性的‘恶’已经看淡了很多,却还是本能的厌恶各种算计与纷争,各种琐事处理下来,他的眉头便越皱越深。   偏偏阮锦又有事不在,他心中占有欲渐起,恨不得时刻将她带在身边。   这会儿终于见到人了,他的目光在她小巧的面颊上巡视片刻。   这才点点头应了一声:“现在好了。”   感觉双腿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就把手臂往起抬了抬。   一双暖乎乎的小手却阻止了他,将他的手重新按回她的肩膀上。   阮锦的身子挺直了些,神情严肃的小声责备道:“小心点儿别动,你也不怕摔了自己!”   “那倒没事。”季严烨顿了顿说:“就是怕累到你。”   诵经声重新响起,他没有再移开手,转回头去,只用余光打量她,   小姑娘表情严肃,正在认认真真的当一个拐杖,即便他只是象征性的靠着,她的面颊也渐渐红了起来,额头有汗水浮出。   脆弱与坚韧的两个极端。   又可爱又迷人。   但体力还是太弱了些,需要加强身体锻炼。   饭量倒蛮好,也不知道那些饭菜都吃到哪里去了。   还是细胳膊细腿的。   父亲的去世对他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   季严烨眯着眼睛,有些懒散的垂下眸去,寻思着要怎么督促小姑娘健身。   …   阮锦自然不知道男人正在想些什么,肩膀上的重量沉甸甸的,她只觉得自己背负了很多。   刚刚匆匆忙忙赶过来,她连中午饭都没吃,现在肚子空空荡荡,整个人又饿又热,但也要顽强的坚持着。   好在诵经很快结束,几名道士上前与主家道别。   与台上那几位老者不同,季严烨行得是拱手礼,而这几个道士同样也还了拱手礼。   阮锦就有些迷惑,总决得他好像和道教有些渊源。   院子里的人渐渐散去。   她的脑袋顶被拍了拍,男人手上的流珠发出轻微的响声。   季严烨说:“走吧。”   他说着,便领着她往里走,一直到了正房的客厅里面。   那里的家具摆设都撤掉了,只剩下正中的一张桌子,桌前有两把红木椅子。   阮锦左右张望了一下:“只有咱们两个吗?”   季严烨‘嗯’了一声:“他们都在别的屋子。”   她才小心翼翼的坐下,眨巴着眼睛看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又站起身来,主动帮他捏了肩膀。   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季严烨便笑了一声:“怎么忽然这么殷情起来?”   阮锦:“…”   放下手,她又重新坐回椅子里。   不识好人心就算了,她还不稀罕给他捏肩呢,怪累的。   季严烨动了下肩膀,又哄她:“刚刚还觉得身上酸疼,金金捏过之后,一下子就好了,九哥现在觉得———神清气爽。”   他的尾音拖长,语句中带着莫名的缱绻。   阮锦被噎了一下:“…倒也不必如此。”   蒋律师这会儿敲敲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个大大的托盘,放下后又退出去。托盘里面都是好吃的!阮锦一眼瞅见后,就眼巴巴盯着。   随手把丧服脱了搭在椅背上,季严烨挽起衬衫的袖子,把糕点的盒子打开,吸管戳在奶茶里,才给她递了过去。   “来不及给你做饭了,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这人平时那么养生,居然肯给她买奶茶喝!   阮锦大为感动,赶忙接过来喝了一口。   神情瞬间就蔫巴了:“…不够甜。”   她现在虽然口味淡了很多,但甜食是怎么都戒不掉的。   本来满心欢喜,结果手里这杯东西却一点儿甜味都没有,完全就是牛奶兑了茶水的味道。   这还算什么奶茶嘛!   “糖份摄入太多不好。”季严烨把椅子拉近了些,在她身边坐下。   屈指敲敲她的脑门:“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优质蛋白质。”   阮锦身子往后仰了仰,不太想理他。   这人好像把她的脑袋当成了一颗西瓜,总喜欢敲来敲去…   好在芋泥班戟是甜甜的,她配着奶茶也吃得很开心。   察觉到季严烨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阮锦才肯从美食中抬起头来。   吸了口没滋没味的奶茶,她问:“怎么了?”   两个人这会儿挨挺近的,男人身上的线香味若有若无的传过来。   他的身后有大片的阳光洒落,抵消了身上冰冷的气场。   “金金。”季严烨叫了她一声,又说:“我一会儿就要出发,送我父亲的骨灰回老家T市安葬,另外有一些事情要办,两周后才能回来。”   “嗯,我知道了。”她就点头。   “所以,我们会有半个月的时间无法见面。”季严烨又说。   “嗯。”阮锦还是点头。   她嘴里嚼着珍珠,压根儿没理解男人话中的真正意思。   以为他只是在通知她这个消息。   过了半晌她才又‘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爸爸后天做手术,等他差不多康复的时候,我就要跟组写剧本去了,在T市的恒基影视城。”   “几号去?”季严烨皱皱眉。   “下个月三号吧,大概。”阮锦说。   “那就是我回来的前一天,你出发离开。”   他都把时间算出来了,也省得她费脑力。   阮锦把最后一口奶茶吸完,点点头:“对的,所以咱们不是半个月见不到,大概要一个多月?”   两个人都有工作要忙,一段时间内不能见面也是正常的。   她没多想,伸手又拿了块芋泥班戟。   整整齐齐的短发忽然被男人弄乱,季严烨屈指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不光如此,他还巨高临下的看她,神情中带着不满。   这是真把她脑袋当西瓜了么…   阮锦捂了捂头,有些委屈,“你干嘛啊?”   “没良心。”季严烨评价道。   男人的神色十分正经,接了个电话后,他便站起身往外走,高大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停下。   他的语气缓和不少:“你别担心,爸爸的手术一定会成功,我让蒋律师跟着你,你有事就找他。”   “嗯,我知道了。”阮锦点点头,心不在焉。   然后门响了一声,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抬手整理着短发,她的动作才逐渐缓慢了下来———脑子里自动重复了一遍男人刚刚所说得话。   别担心,爸爸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爸爸’?!   他为啥要把别人的父亲叫得那么亲密啊?语气还那么自然!   阮锦整个人都呆了。   作者有话说:   阮锦:不是假结婚么?怎么越来越真了…   留言送红包呀~ 第30章 两地   阮锦觉得, 再这样下去,她早晚要被季严烨整神经了。   这人语句虽然平淡,但中间总会夹杂着些出乎意料的‘惊喜’。   他倒是施施然走掉了, 然后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   阮锦又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她能从一个词语中琢磨出好几层意思来, 然后患得患失, 想出各种各样的可能。   而眼下季严烨称呼她父亲为‘爸爸’,这样亲昵的口吻,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对待二人这段婚姻的态度, 已经认真了起来?   两个人自从领证以来, 虽然距离在一点点拉近,也时不时会有暧昧的互动, 但却从未挑明过心意。   此时思来想去,她忽然便鼓足勇气,打算找到季严烨问个清楚。   但勇气这东西,一旦拖延久了,就很容易消失。   所以她的步伐很快, 三两步就到了门边, 猛地一拉———外面正好也有人推门, 估计是没收住力度, 那人直接就撞了进来。   阮锦眼疾手快,身子往旁边一闪。   蒋律师踉踉跄跄的向前跑了两步, 而后又左右晃荡了两下, 终于十分高难度的站直身体。   阮锦禁不住鼓掌:“厉害!牛!”   她就跟去马戏团看戏似的, 非常真诚的在捧场。   蒋律师觉得尴尬, 红了红脸:“阮小姐, 请…”   阮锦都烦死他这句口头禅了,急忙摆手:“我慎言,我慎言,行了吧?”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   阮锦才想起正事儿:“你们季先生在哪儿呢?我想找他说点儿事儿。”   蒋律师说:“季先生要护送季老的骨灰回老家,已经坐车出发了。”   “已经走了?”阮锦惊讶。   蒋律师点头:“是的,季先生应该跟您提过吧?”   阮锦有些失落:“提是提过,但他并没有说马上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这人怎么能这样啊!   她才刚鼓足勇气,想跟季严烨开诚布公谈谈,结果他却坐车走了,走了!   …就像是老天在故意阻挠她似的。   这种事情又只能当面说。   两个人至少要分开一个月,再见面时,她的勇气肯定已经跑光了…   还谈个啥呀,黄瓜菜都凉了。   郁闷的走回桌边坐下,她托着腮不想说话。   蒋律师便解释道:“季总这次主持丧仪,一直是按照一切从简的方向去办的,又不想被媒体打扰,所以行程就赶了些,他从昨晚就一直守夜,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可能是太疲惫了,说话有疏忽,阮小姐您别在意。”   “他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睡?”阮锦都惊了。   好家伙,这人是铁人吗?   都累成这样了,他居然还能一直保持着神采奕奕,气定神闲的状态,不让别人看出丝毫的破绽…果然非同一般。   内心的郁闷被敬佩抵消,她便叹了口气,索性又拿起盒子里的小甜品。   蒋律师站在屋子内,欲言又止:“阮小姐,您…”   “怎么了?”阮锦眨眨眼。   蒋律师只好说:“您认识一位叫肖晴朗的记者吗?”   阮锦差点儿被糕点噎到:“怎,怎么了?”   好好地,怎么忽然提起了肖晴朗?难道是季严烨发现了什么?   她就莫名心虚起来,眼巴巴盯着蒋律师看。   蒋律师挠了挠头,表情窘迫:“…这位肖记者为了得到一手消息,这会儿正潜伏在前院的厨房里当帮厨,麻烦您过去劝一下,把她请走吧。”   “潜伏到厨房…做帮厨?”阮锦一字一句重复,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   禁不住笑出声来:“肖晴朗?”   蒋律师却十分严肃:“是的,您去看看吧。”   阮锦就不笑了,小声道:“…我可以不去吗?太丢人了。”   …   因为人口多,客人也多,所以季宅总共有三个厨房。   而这前院的小厨房,主要就是给保姆园丁,还有清洁工等等工作人员做饭的地方。   阮锦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厨师正举着斩骨刀‘砰砰砰’剁一截排骨,大锅里烧着开水,热气一直在往出涌,到处都是水汽。   帮厨的中年女人们围成一圈,一边坐在小凳子上摘菜,一边还小声说笑着。   而就在她们身后,一个穿着围裙的高挑女子手中拿着根绿油油的葱,一边用手指掐着葱叶,一边探着脖子专心致志的偷听…   阮锦原先还不怎么信,看到这个场景,她就彻底绝望了。   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过去,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女人的肩膀。   女人无知无觉,仍旧探着脖子偷听中。   阮锦:“…”   她又用了点儿劲儿。   肖晴朗这才察觉,非常迅速的回过头来,嘴里还骂呢:“你这人怎么…”   说了半截话才看清来人,肖晴朗瞪了瞪眼睛:“二金?”   阮锦都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搭话。   郁闷的瞅了眼好友,她就闷不作声的往外走。   肖晴朗转头看了眼还在聊天的大妈们,有点儿恋恋不舍。   但还是跟在了阮锦身后,两个人到了僻静的墙角。   站定后,肖晴朗心虚的笑道:“二金,你怎么在这儿?”   阮锦抱着胳膊反问:“那你呢?你不做记者啦,跑这儿当帮厨来了?”   肖晴朗就更心虚:“我这不都是为了生活嘛,为了挖点儿独家新闻,这才忍辱负重潜伏进来…从早晨开始我就一直干活,摘菜摘得手都酸了。”   说着又把手臂伸了过来。   阮锦看她可怜巴巴的,手腕也真的很红,这才心软了。   埋怨道:“那你提前怎么不和我打个招呼啊?想要什么消息,我讲给你就好了,至于你这么大费周折?”   肖晴朗摇头:“那不行,会连累到你的,豪门生活不易,因为这事儿,你被穿小鞋怎么办?反正我也听到了很多消息,回去足够写篇报道了。”   她是真心实意为阮锦考虑的,边说边东张西望。   悄声又说道:“诶,二金,我觉得你还是赶快走吧,我这伪装得太过于逼真了,万一被人看见,还以为你跟帮厨有来往呢,对你形象不利。”   阮锦:“…”   看着肖晴朗这一脸天真的样子,她都有点儿不忍心揭穿真相。   过了半晌才说:“晴晴,其实你早就被发现了。”   肖晴朗:“…啊?”   阮锦:“人家不光知道你是财经记者,还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   阮锦:“所以才通知我领你出去。”   肖晴朗:“…”   肖晴朗:“真的吗?”   阮锦:“真的。”   气氛稍显尴尬,肖晴朗眨眨眼:“…那现在咋办?”   “凉拌呗。”阮锦指指她身上那破围裙:“先把这东西摘了,然后洗洗手,这葱味儿实在太呛鼻子。”   毕竟是自己的好闺蜜,再嫌弃也不能扔下不管。   阮锦就把肖晴朗领回了后院,带去自己的房间洗漱。   因为身上的葱味儿实在太浓,迫于无奈,肖晴朗只好又洗了个澡,整整洗了半个多钟头,用了半瓶子沐浴露。   她再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着阮锦的睡袍。   本身很合身的衣服,穿她身上却像穿了个短裙。   肖晴朗边擦头发边感叹:“二金,看这衣服的长度,你的身高应该比冬瓜高不了多少。”   阮锦:“我一米六!一米六!”   肖晴朗扬眉:“四舍五入?”   阮锦:“…”   真的很想和这女人绝交。   等到肖晴朗衣服烘干后,她重新换回去,两个人才出了季宅。   找了个私房菜馆吃饭。   肖晴朗身高一米七往上,虽然是个长相精致的高挑美女,性格却大大咧咧很直爽———忘性也非常大。   这会儿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的窘状。   翻看着菜单,她就‘啧’了一声:“我最讨厌这种文邹邹的菜名,不就是个西红柿炒蛋吗,偏要叫什么‘红霞映落日’,有毛病吧?”   阮锦用手托着腮帮子,心不在焉:“嗯。”   肖晴朗敲敲桌子:“二金,咱俩好容易才见一次面,你要不要这么敷衍?”   “…对不起哦。”阮锦蔫巴巴道歉。   肖晴朗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笃定道:“怎么,想你老公了?”   阮锦:“…”   肖晴朗得意:“我猜准了吧?你这个样子一看就是陷入热恋,正思春呢!”   她又感叹:“不过你那老公也真是厉害,突如其来震惊了整个财经界,之前大家都写好稿子,默认季孝伟父子是季家的继承人…结果才过几天?季家的形势就大变样,幸亏我听了你的话,做了两手准备。”   阮锦认真点头:“他真的很厉害。”   肖晴朗也赞同:“不厉害能把你迷成这样吗?才结婚几天,就把你哄得团团转,这季严烨手段可以啊!”   阮锦:“…”   这话题怎么又跑回她身上了?   但她还是决定反驳一下,弱弱的发言:“我没有迷他,也没有喜欢他。”   肖晴朗:“真的吗?”   阮锦:“…真的。”   肖晴朗:“我不信。”   阮锦:“爱信不信,你是我闺蜜,你不信我信谁?”   两个人车轱辘话说起来没完没了。   肖晴朗也只是故意在逗她。   这会儿才正色道:“好啦,既然你没喜欢上他,那还纠结什么?跟我说说呗。”   阮锦正好也想找个倾诉心事,眼睛亮了亮,开始磨磨叽叽讲述起来。   肖晴朗听了一会儿,挑挑眉:“你想知道季严烨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你?”   阮锦:“…嗯。”   肖晴朗一拍大腿:”你傻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当面问他,他能说实话吗?一定要看实际行动,实际行动!”   阮锦愣了愣:“什么实际行动?”   肖晴朗就教她:“就说这次分开吧,他要是真的想着你,一定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想听听你的声音,跟你聊聊天什么的。”   阮锦:“那他要是不打电话呢?”   肖晴朗:“说明不在乎你呗,平时就是逗你玩儿玩儿的,这种男人很多,四处留情,对哪个女人都不错,说好听点儿就是‘风流浪子’。”   阮锦都惊了:“季严烨他不是这样的人!”   肖晴朗‘啧’了一声:“我就是跟你说有这种可能,又没说他一定是,你测试一下不就行了?”   阮锦才乖乖点头:“行的,那我就等他联系我。”   肖晴朗又叮嘱:“反正你千万不要主动,一主动就没效果了,知道吗?”   “知道啦!”阮锦应付了一声,低头拿了块糕点塞嘴里。   不自觉又拿出手机,先翻微信,再看未接记录,然后再查看短信。   全都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她内心焦灼,忽然有些烦躁起来。   …   季家村的后山上,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很多墓地。   四周青草及膝,风景很好,远眺还能看到村子里一缕缕上升的炊烟。   这里就是村子祖坟的所在地。   季老爷子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季严烨就在他的病床边。   ‘把我埋回祖坟,清清静静,不要有人来打扰’———老爷子的临终遗言一共两句,这是其中的一句。   作为最后的孝心,季严烨满足了父亲这个要求,瞒住众人,在公开的墓地里放了个空骨灰盒,再亲自将真正的骨灰带回季家村。   老刘全程跟随着他,自然什么都知道。   这会儿恭恭敬敬的问:“季先生,关于季老的第二个遗愿,您怎么看?”   而这季老爷子第二个遗愿,便是将季严烨母亲的骨灰从泰国取回,安葬在他身边,生同衾死同葬。   这个遗愿同样没人知道,所以老刘吃不准季严烨会怎么做。   男人便淡淡的笑了:“我妈是和那个私奔的保镖一起出车祸死的,要合葬也是他俩和葬,毕竟人家是真心相爱,轮得到他个糟老头儿惦记吗?”   老刘讪讪道:“那毕竟是您父亲…”   季严烨语气中带着嘲讽的意味:“父亲又怎么样,他毁了我妈一辈子,到头来死了还想禁锢她,自私到骨子里,活该被骂。”   老刘才不吱声儿了。   其实这已经是他们到季家村的第四天,前三天都在进山寻找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只剩个老太太,一直隐居在山林中,是保姆孙阿姨的母亲,也是陈晓峰的祖母。   因为并不确定老人是否在世,找起来就比较困难。   山区又没有信号,手机这几天也一直不能使用。   这会儿信号终于通了,老刘的手机就一直再响。   他还要抽出空按掉。   季严烨扬扬下巴:“接吧,估计是家里人担心你。”   老刘才急忙去旁边接电话去了。   垂眸看着自己静悄悄的手机,季严烨挑了挑眉。   其实他进山之前,是想过要给阮锦打一个电话的,但最后还是没打。   一方面是想到她父亲要动手术,不想过多的打扰她。   第二方面…却是想试探一下。   二人之前分别时,小姑娘满不在乎的态度,总让他觉得不爽。   他倒是要看看,如果他一直不联系,小姑娘会不会主动找他?   结果是———并不会。   一旁老刘讲电话的声音听着格外聒噪,季严烨皱着眉头往山林里走了几步,直接拨通蒋律师的号码。   那头很快接通:“季先生,您的手机有信号了?”   季严烨‘嗯’了一声:“季家的状况还好吧?”   蒋律师回答:“挺好的,我一直按着您的吩咐盯着呢,没出什么乱子。”   季严烨才又问:“阮锦呢?”   “阮小姐也很好,跟她爸妈住在小公寓里,一家三口每天出来买菜。”   蒋律师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她昨天还回了一趟季家老宅。”   季严烨的眉头才舒展了些。   淡声调侃:“我又不在,她回去做什么?去我的房间,睹物思人?”   蒋律师忽然结巴起来:“不,不是…”   季严烨不耐烦:“有什么话就说。”   蒋律师:“…”   站在走廊里,蒋律师反复挠头,他实在是纠结的厉害。   但作为下属,最重要的就是忠诚。   闭了闭眼,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大声道:“季先生,阮小姐不是睹物思人,只是回去看狗,她念叨了好几天了,说是很想恩格,又怕恩格自己待着孤单,所以特地准备了狗零食,到后院陪它玩儿了几个小时。”   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住了,他顺嘴又说:“所以这事儿从始至终也跟您没啥关系,您别太…”   话说了半截,猛地又醒悟过来,蒋律师颤颤巍巍的住嘴。   但是已经晚了。   手机那头,季严烨带着冷意的声音传过来:“别太什么?”   蒋律师:“…”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 第31章 两地   阮锦没想到父亲的手术会这么顺利。   从前几天住院检查开始, 一家人就在提心吊胆,总怕会出什么意外。   手术从早上八点开始,整整持续了六个小时, 中途不停有护士跑来跑去, 虽说并没有下病危通知, 但在这样的氛围下, 家属不可能不紧张。   阮锦和母亲并排坐在长椅上,手心里一直有冷汗冒出来。   她胡思乱想,甚至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心中又在后悔,早知道就不让父亲做手术了, 就那么好好保养着, 兴许还能一直有惊无险的凑合下去。   结果六个小时一过,手术室的门打开时, 父亲安然无恙的被推了出来,虽然人还昏迷着,但主刀的专家微笑着表示,手术非常成功,一会儿就可以醒过来。   阮锦和母亲这才放下心, 两个人眼睛里都有了泪光。   一直在病房等着阮国祥清醒过来, 一家三口说了几句话之后, 阮锦才想起蒋律师来。   人家大清早也赶了过来, 一直忙前忙后的帮着做事,她都没来得及感谢, 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干脆去自动贩卖机上买了瓶咖啡, 拿在手上去走廊找人。   蒋律师这会儿正在一楼大厅外打电话, 手机对面那人说了句什么之后, 他的表情忽然就有些慌, 犹豫了一下,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阮锦隐隐约约也听了几句,走上前奇怪道:“你怎么说话只说半句。”   她也是闲得无聊,顺嘴胡猜:“别太什么?别太无聊?别太着急?”   蒋律师一听这几个字,眉头就不自觉跳动。   他现在已经确定了,自己之所以变得口无遮拦,就是跟阮锦相处太久的原因。   这位阮小姐整日里满嘴跑火车,天不怕地不怕的怼人,他在旁边听着,也不自觉受了影响,结果就变得嘴比脑子快,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耳濡目染就是如此。   蒋律师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就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   而且刚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季先生的问话,他居然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有气无力的靠在墙边,蒋律师回想着自己刚刚这一系列的骚操作,整个人都绝望了,转头用哀怨的眼神看着阮锦。   慢吞吞道:“阮小姐,您以后还是少跟我说话吧。”   阮锦:“…我招你惹你了,你不让我说话?”   蒋律师摆摆手:“不是,我不是不让您说话,是少在我跟前说,我这人模仿能力强…不自觉就会受影响。”   他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阮锦就更气了。   直接把手里的咖啡打开,她仰头都喝了,质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这人说话不中听,把你给带坏了?”   那咖啡太苦,她砸吧砸吧嘴,还挺委屈:“我说话怎么不中听了?我那么有礼貌的一个人,平时遵纪守法,勤劳善良,凭什么要被你嘲讽?”   蒋律师闭了闭眼:“我…”   平时挺冷静的一个人,现在都快哭了:“阮小姐,我都快被辞退了,哪儿还有心情嘲讽您啊…”   阮锦愣了愣:“为啥?”   两个人正说着呢,蒋律师的电话又响了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手抖了抖,小心翼翼按了接听:“喂,季先生?”   季严烨的声音还挺平静的:“阮锦的父亲手术成功没有?”   “嗯,成功了,挺好的。”蒋律师这次用词非常谨慎。   “她呢?情绪平稳吗?”   “嗯,平稳。”   季严烨问完这几句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淡淡吩咐了一句:“继续把人照顾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从耳畔拿下来,蒋律师愣了一会儿。   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阮锦:“阮小姐,我没有被辞退!”   他忽然就满脸通红的激动起来:“我居然没被辞退!”   阮锦:“…”   这人指定是有什么毛病。   她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原本还想问问他关于季严烨的情况,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算了吧,这个蒋律师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样子。   还是先撤为妙?   回到病房里面,曾蓉正好从微波炉拿了三盒便当出来。   转身问道:“怎么没请那姓蒋的小伙子进来?”   阮锦正好饿了,坐过去拆了盒西红柿鸡蛋拌饭,没滋没味的吃了两口:“他走啦,公司有事。”   她对母亲并没有说实话,只说蒋律师是公司的领导,因为关心下属才过来帮忙。   曾蓉当然是不信的,但也没拆穿女儿。   过了一会儿,她借口去感谢医生,捧着一盒没开封的便当走出病房。   正好在前面的走廊上看见蒋律师。   曾蓉笑眯眯的走过去:“小蒋,吃饭没有?”   蒋律师急忙站起身:“没有,我一会儿去吃。”   “那就吃这个吧,阿姨特地替你热的!“曾蓉把便当盒递了过去。   也不管对方要不要,一直往手里塞。   蒋律师只好接过来:“谢谢您。”   那饭还挺烫的,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发现面前的人仍旧没走,便又抬头。   曾蓉眼睛锃亮,眼巴巴盯着他看:“小蒋,你今年多大?”   蒋律师:“…三十,三十六岁。”   曾蓉有点儿惊:“这么大了啊!大我们金金十几岁呢!”   她摇摇头,有些为难的沉吟片刻:“算了,大就大吧,你没什么不良嗜好吧?”   这明显就是误会了的表情。   蒋律师脸‘刷’一下又白了。   抖着手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阿,阿姨,我有喜欢的人了,这照片上的人就是。”   看着那屏幕上的照片,曾蓉陷入久久的沉默。   抬头又仔细看了看蒋律师,她欲言又止:“小蒋啊…”   “你喜欢男人,阿姨不说什么,毕竟这是个人自由。”   像是看到了什么辣眼睛的东西,曾蓉一言难尽道:“但你喜欢上个这么丑的男人,别是眼睛有什么毛病吧?”   蒋律师:“…?”   小心翼翼把手机收回来,他自己也低头瞅了一眼———   明明他刚刚只是随便用浏览器搜了张女明星的照片。   结果现在出现在屏幕上的,为什么是他跟老刘的合照!   蒋律师:“…”   他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   阮锦在医院陪了父亲两天,第三天忽然接到通知,说是剧组提前开工了,所有工作人员都要赶往拍摄现场。   这一来就打乱了所有计划。   她放心不下父亲,又觉得自己为了工作不顾家人,是很不孝顺的行为,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跟剧组请个假。   结果打电话的时候,被母亲给听到了。   曾女士上来就给她后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事儿,也不跟妈妈商量一下?你爸爸这儿有我照顾,你赶紧给我去工作!”   阮锦没办法,只好又请了个护工给母亲帮忙。   她第二天就坐上了去剧组的大巴车,上面全部都是跟组的工作人员,场务灯光化妆师等等等,大家常常在同一个剧组,都很熟了,嘻嘻哈哈在聊天。   苏橙橙坐在阮锦旁边,用手指悄悄戳了下她的肩膀。   “诶,锦锦,我问你个事儿哈。”   “什么?”阮锦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苏橙橙就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得罪曹编剧了?”   “曹编剧?”阮锦回想了一下:“应该有点儿吧…上次我请婚假,他打电话说东说西的,我就怼了他几句。”   苏橙橙了然:“我说呢,他最近好像很针对你,上次我推荐你加入这个剧组,他就一直在阻拦,说你没有事业心,幸好别的编剧跟你关系都很好,大家都替你美言了几句。”   阮锦说:“管他呢,反正他人缘儿也不好,又没人听他的意见。”   她这些天心情一直不怎么好,患得患失的捧着手机不停看,整个人蔫巴巴的,对别的事都不怎么在意。   正说着呢,前面就有人起哄:“咱们这车里有个新婚的,结婚的时候都没请大家,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阮小锦,说你呢!”   本来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   坐在后排的曹编剧却阴阳怪气开口了:“快别说了,阮编剧结了个婚,整个人都牛气了不少,之前我好心好意给她打电话,人家开口就把我骂了一顿,你们说,这种人未来能有什么发展?连前辈都不知道尊重!”   大巴车里顿时寂静一片。   这曹编剧也算是业内小有名气的编剧了,大家虽然都讨厌他,但也不想轻易得罪。   阮锦也沉默了一会儿。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很乖:“曹编剧,对不起啊。”   “呦,还知道道歉啊?你对不起我什么?”那曹编剧就挺得意。   他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肚子太大,情绪稍一激动,喘气声就非常重。   像是某种动物似的。   阮锦老老实实道:“我是挺对不起你的,当初就不应该忍气吞声,帮你老婆办社保,帮你接送儿子上下学,活生生把你惯成个巨婴,四十多岁的男人了,工作上把别人的剧本据为己有,在家庭中也尽不到一点儿责任,也不知道成天瞎叭叭什么,就不觉得丢脸么?”   大巴车里更安静了。   衬托的那曹编剧的喘气儿声更大,更像某种动物了…   阮锦也不想再说话了,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其实手里捏着这老男人很多把柄,所以也不怕他翻脸骂回来。   之前也是她太心软了,才让这曹编剧以为她好欺负,一直出言挑衅。   …   恒基影视城就在临市郊区,路程也就四五个小时。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大巴车就停在了影视城东门的空地上。   大家拿着行李依次下来,去剧组安排的酒店前台领房卡。   因为预算有限,所以大多数是两个人住一间。   苏橙橙和一个化妆师分在一间,拿着房卡凑过来:“锦锦,你一会儿上去后,给我打个电话,咱俩跟室友商量商量,住一个房间吧!”   说完之后,她才按了电梯,先上楼去了。   阮锦排在最后面,眼看着那曹编剧趴在前台,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然后轮到她时,那前台的服务生便核对了下名单:“不好意思,阮锦是吧?这上面没有登记你的名字。”   就知道那姓曹的没安好心。   阮锦慢吞吞拿出身份证:“那给我单独开个房吧。”   服务生又抱歉道:“对不起,您订房太晚,套房已经全被预定了。”   阮锦这才皱起眉头:“那附近还有酒店没有?”   服务生说:“有是有,但是咱们影视城人流量非常大,尤其有很多追星的粉丝,这个时间点,估计都没空房了。”   阮锦:“…”   难道她要流落街头吗?   这会儿酒店大厅里空空荡荡,同事们都上去了。   她一个坐在行李箱上,有点儿郁闷。   忽然有个大堂经理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到近前礼貌的问道:“是阮锦小姐吗?”   阮锦点头:“是啊。”   那经理便满脸笑容:“阮小姐,请跟我来,您的房间在上面。”   说着就亲自拉过她的行李箱,在前面带路。   阮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剧组给她重新分配了房间,也就跟了上去。   结果电梯一直往上升,到了顶层才停下来。   大堂经理手里拿着房卡,熟练的刷开一套总统套房的房门:“阮小姐,这就是您的房间,祝您住宿愉快。”   阮锦:“…确定没有搞错吗?”   这总统套房一看就很大,她就算是孙悟空,拔根毫毛就能变出好多个自己来…   也用不着这么多房间啊!   大堂经理满面笑容:“没有错的,刚刚有人打电话来,替您订了这套房间,预定人是季先生。”   季先生…季严烨?   阮锦一听这个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狗男人这么多天没给她打一个电话,摆明了就是心里没有她,现在又忽然给她订房间做什么?   手机铃声适时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心跳忽然失了节奏,终于还是慢吞吞接了起来。   小声道:“喂?”   “金金。”电话那头,男人声音平静。   轻微的呼吸声传过来,像是近在耳畔似的。   “想没想九哥?”他又问。   怎么没头没脑,上来就问这个?   阮锦攥了攥手指,不太想说话。   他都从来没有想过她,那她干嘛要想他啊?   那不就是上赶着找无趣么…   得不到回答,季严烨也便沉默下来,两个人像是对峙一般,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这样的寂静太过煎熬。   阮锦另一只手勾着背包的带子,绕来绕去,终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却在她开口前说话了。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带着一丝丝妥协:“但九哥想你了。”   “是你给我订了总统套房吗?”阮锦喉咙有些发痒。   某种异样的情绪在胸腔中升起,为了掩盖,她只好快速问道。   “是我订的。”季严烨应了一声,背景声嘈杂,他又换了个宁静的环境。   ‘咔哒’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   似乎是点燃了一只香烟,他呼出一口气来。   低笑一声,感叹道:“虽然我的小姑娘很没良心,但我也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啊。”   作者有话说:   评论送红包呀~   感谢在2021-05-17 12:32:11~2021-05-18 20:0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326837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两地   阮锦觉得, 季严烨说得这两句话,撩是蛮撩的,就是不怎么中听。   而且这里面明显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是指责她‘很没良心’, 第二层则是暗戳戳彰显他自己的宽宏大量, 语气中还带了那么点儿委屈的感觉?   话里话外, 都在故意诱导她,让她觉得愧疚。   很狗,特别狗,非常非常狗。   但莫名其妙的, 她又觉得耳尖儿发烫, 不自觉抬手捏了捏,又点点头对大堂经理表示感谢, 走进去关好房门。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她便放松了些,靠在墙边小声嘟囔道:“谁没有良心了?明明是你一直不给我打电话的,我还等着呢,每天都睡不好觉…”   小姑娘嘀嘀咕咕一直在抱怨, 声音小小的, 细微的喘气声通过话筒尽数传递过来, 倒像是人就在身边似的。   季严烨听到她的声音后, 烦躁的心绪便平缓了很多。   手指上的雪茄仍旧在燃烧,冒出缕缕烟雾, 蜿蜒缭绕在他的颊侧。   他闭了闭眼睛, 脑海中慢慢描摹出她此时说话的表情。   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一直在等九哥的电话?”   阮锦:“…”   早知道她就不说这句了, 反倒让人家抓了把柄。   她不说话, 季严烨便当她是默认了, 笑意更浓:“就因为九哥不联系你,连觉都睡不好了?”   阮锦:“…”   这人怎么还得意起来了?!   有些郁闷的抿抿唇,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反驳一下:“我刚才只是顺嘴一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季严烨鼻子里‘嗯’一声,故意逗她:“不能。”   听着小姑娘气哼哼的呼吸声,觉得还蛮有意思。   他善于从人的语气中听出真实的情绪,自然也知道阮锦那‘顺嘴一说’的话其实是发自内心的。   阮锦在乎他。   这个发现让他心情愉悦,也就不再计较其他。   这会儿仔细再一想,季严烨便知道自己就之前是钻了牛角尖。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处事方式也不同,阮锦又属于那种没有安全感的类型,对待感情谨慎些,也是正常的。   她向后退,大不了他就向前多走几步。   这么想着,他便又吸了口烟,将剩余的烟蒂在灭烟器中捻灭。   神情正色了几分:“我前几天进了山,大山里完全没有信号,所以没办法给你打电话。”   “你去山里做什么?挖野菜?打野兔?”阮锦好奇道。   “找陈晓峰的祖母。”季严烨说。   “那找到没有?”阮锦犹豫了一下,没有细问缘由。   “没有,或许老人已经去世了,毕竟年纪都那么大了。”   季严烨语气平淡:“陈晓峰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这么一来,想要找到他的难度就更大了。”   阮锦忍不住问:“陈晓峰不是已经偷渡到柬埔寨了吗?你为啥还要找他…为了让他澄清当年的事情,还是为了报复?”   “都不是。”季严烨漫不经心道:“我不找到他的话,他迟早也会来找我,到时候躲在暗处,对我会更不利。”   他似乎并不想再聊这个。   于是转了个话题:“爸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这人怎么忽然又提起这个称呼,而且语气更自然了!   阮锦有些语塞:“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季严烨不紧不慢的问。   阮锦就叹了口气,忽然释然了。   算了,随便他怎么叫吧,反正两个人已经结婚了。   她就慢吞吞回答:“挺好的,只不过手术之后需要禁食,他不适应,天天躺床上嚷嚷着饿,我和我妈吃饭的时候,还要躲去外面,身上一点儿味儿都不能沾,他鼻子特别灵!”   她很自然的讲起自己这些天所经历的事情。   唯独略过曹编剧那一段,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些糟心事儿。   季严烨很认真的倾听着,轻笑一声道:“有没有人欺负你?有的话告诉我,我替你摆平。”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阮锦还是下意识的摆手:“没有没有,就算是有事,我自己也能处理,真的,不用你费心。”   季严烨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又叮嘱她道:“我让人往冰箱里放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每天都会更换,你记得吃,饮食清淡些,别吃太多油和辣椒…睡觉前把门锁好。”   他这会儿又特别像个爱操心的老父亲。   阮锦坐在椅子上,晃荡了两下双脚:“好,我知道啦!”   “早些睡吧。”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畔。   “晚安,金金。”他最后说道。   …   昏暗的露台上,男人高大的身躯立在那里,影子被一从茂密的散尾葵遮去一半,线条流畅而俊逸的侧脸上挂满柔情。   严芊芊端着一杯酒,微微扬起头,将杯中的酒喝尽。   这场商业会谈其实她是没资格参加的,是严威和郁淑兰求了继岩建设的周总,这才能让她作为女伴入场。   那周总已经将近六十岁的年纪,肚子大到出奇,脑袋上泛着油光,头发已经掉了一半,剩下那一半横亘在脑顶,像一条破草席似的,颤颤巍巍盖在上面。   一想起老男人臂弯的触感,严芊芊便感到一阵恶寒。   严威和郁淑兰的要求,就是让她无论如何都要进到内场里面,自然不会在意她的感受。   不管亲生女儿还是养女,在他们眼中,都是值得利用的对象罢了。   但即便是这样,在严芊芊看来,也比一出生就挤在狭小的房子里强。   唇角扬起嘲讽的笑意,她拿出一根口红,借着月色慢慢补妆。   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他人。   露台上,季严烨已经结束了通话。   其实他早就知道不远处有人驻足,但并不在意,目不斜视的大步走过去。   严芊芊挑挑眉:“可以和我谈几句吗?季先生,是关于你妻子阮锦的话题。”   男人这才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尽是冷意。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赐予,只是随意的扬扬下巴。   严芊芊皱起眉。   忽然有种被轻视的感觉。   她从小便被当成大家闺秀培养,气质和样貌都是无可挑剔的,在男人的眼中,从来都只看到迷恋,就连季晋也是如此。   但她内心却又是极为清醒的,知道对方所图的是什么,便配合着给予,从未让自己深陷在感情的深渊中。   但对面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吃这一套。   严芊芊内心烦躁,声音不自觉提高几分:“严威和郁淑兰你认识吧?我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原本当初跟你联姻的人,应该是我。”   “所以呢?”季严烨眯了眯眼,这才略微打量了这女子几眼。   看来之前在阮锦面前出言不逊的人就是她,因此才惹得小姑娘心里不高兴,回来还跟他发了一通脾气。   严芊芊瞧他目光不善,便后退了两步。   但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完。   “因为当初阴差阳错的误会,我们两个人的姻缘错过,但凡事都有改正的余地———阮锦并不适合你,小门小户成长起来的人,天然就带着股小家子气,喜欢感情用事,也不懂得权衡利弊,如果你想继续在商界打拼,就需要一个不拖后腿的妻子,而我正好合适。”   她目光中没有感情,也从不相信感情。   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稳固的靠山罢了。   既然婚姻是一场交易,但和谁交易不是交易?   季晋废了,再找下一个就好。   于是她又说:“我出身好,气质样貌也好,谈吐举止不会给你丢脸,又理解丈夫的需求,如果你跟我结婚的话,我会微笑着陪你参加应酬,也会帮你打点各类人际关系,照顾好你的同时,绝不会妨碍你在外面找别的女人,带到我面前也没关系———这几点,我相信阮锦都无法做到。”   她身后是透明的玻璃围栏,下方车流星星点点,渺小如蚁群。   三十层楼的高空,冷风呼啸而过,夹杂着冰冷的雨丝。   眼看着季严烨走近围栏,严芊芊内心还有一丝高兴。   果然男人还是抵挡不住‘贤内助’的诱惑。   下一秒,却看见季严烨一拳挥在围栏上。   玻璃随即出现蛛网状裂痕,发出细小的破碎声,裂纹逐渐扩大。   严芊芊的后背正靠在上面。   此时她惊叫一声,想要逃脱,肩膀却被一支长柄的黑色雨伞抵住。   昏暗的光线下,她才看清男人眼中的狠意。   与那冷戾的神情不同。   季严烨的声音平静而懒散:“不要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阮锦’两个字,因为你不配。”   玻璃围栏仍旧在一点点破碎中。   他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淡声吩咐道:“下次见到她,记得恭恭敬敬的道歉,把上次冒犯她的那些话解释清楚,知道了吗?”   从未如此近距离面对死亡,严芊芊几乎夏破了胆,只会忙不迭点头。   泪眼朦胧中,她终于看到男人漫不经心拿开了雨伞。   明明刚刚打电话时,他的表情那么温柔…   为什么忽然又像是变了一个人?   忙不迭冲到露台内侧,她一下子跌坐在地,只看到男人淡然离去的西装裤脚。   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说:   评论送红包呀~   感谢在2021-05-18 20:00:24~2021-05-19 23:5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两地   阮锦挂断季严烨的电话后, 精神就莫名振奋起来。   总统套房又很大,她就来来回回在各个房间跑,按亮了灯仔仔细细打量里面的陈设。   光洁的案台, 高高的书架, 各种繁琐的装饰与摆设, 都能让她心生愉悦, 眯着眼睛笑起来   落地窗前,她俯视着繁华的城市街景与车流,通过那光洁的玻璃,又看见自己那笑吟吟的眉眼, 眸子中似乎含了一池秋水, 波光潋滟。   这种情绪上的变化是突如其来的,但又有迹可循。   一通电话忽然打进来, 来电提醒显示,是郁淑兰的电话。   铃声突兀,打破了好心情。   阮锦对这个亲生母亲并没有多少感情,相反还很讨厌她,但一想到给父亲做手术的专家还是郁淑兰帮忙联系的, 她还是接听了电话。   不冷不热打了声招呼:“你好。”   “小锦, 你养父的身体怎么样, 身体恢复的还好吗?”郁淑兰说。   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关心, 只是随口寒暄罢了。   阮锦皱皱眉:“我爸爸挺好的,不劳您费心。”   郁淑兰顿了顿, 似乎在调整情绪。   语气比之前温柔了许多:“那就好, 妈妈这些天身体不舒服, 不然早就去医院探望了…”   “不用去的。”阮锦冷冰冰打断她的话:“郁阿姨, 有什么事情, 你跟我说就好,不要打扰我的爸爸妈妈。”   “小锦…”郁淑兰叹了口气:“我们毕竟是骨肉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要总是针锋相对,好吗?”   “骨头打断了,还管筋在不在做什么?”   阮锦都有点儿不耐烦了,不明白这郁淑兰为什么又开始打亲情牌,还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对面的中年女人却格外有耐心:“听说你出差了,酒店的环境还好吧?有什么不满意的跟妈妈说,妈妈帮你升级商务套房。”   阮锦:“…”   这人估计是听不懂人话吧?   人家都明确拒绝了,怎么还自称‘妈妈’,说个没完!   她索性直接道:“有事儿说事儿,不然我挂电话了。”   这一招果然是有效果的。   郁淑兰急了:“等等,小锦…别挂电话!”   她的声音和缓,堆了很多笑意:“有时间的话,带上小季回家吃饭吧?按照咱们这儿的习俗,你们结婚后第三天,就应该回门的,多和娘家来往,对你也有好处,有这边给你撑腰,起码夫家不敢随便欺负你。”   满口‘娘家’‘夫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郁淑兰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呢…   不过她这一席话,倒是把真实的目的给暴露出来了。   阮锦笑了一声:“郁阿姨,你当初觉得季严烨是张废牌,但又舍不得和季家联姻的这个机会,所以才让我顶替严芊芊和他结婚,怎么,现在看到他重新站起来,还接管了季家,又眼红了起来,想拉拢我?”   她口才一向不错,尖酸刻薄的语气也拿捏到位。   这会儿又‘啧’了一声,叹息道:“我的天呐,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溜了叭!”   郁淑兰:“…”   郁淑兰:“小锦,我…”   阮锦打了个哈欠:“哎呀,我怎么忽然这么困?一定是听到某种脏耳朵的话,大脑开启自我防御了!”   …   听着手机上嘟嘟的挂机声,郁淑兰慢慢放下手机。   宽敞的别墅二楼客厅,严威翘着脚坐在沙发上,他长着一张严肃的面颊,身型瘦削,嘴唇紧抿着,看起来很不近人情。   所以多数的时候,郁淑兰是怕他的。   当初二人相识时,严威还只是个创业期的穷小子,而她则是饭店老板的女儿,婚后拿着娘家的钱一再贴补,严威的事业才一步步成功。   然后二人的位置就的颠倒了,严威不再是和善的模样,看着她的眼神一天天挑剔,为了保住婚姻,郁淑兰选择忍气吞声,一忍忍了二十多年。   这会儿二人同处一个空间,郁淑兰神情都是怯怯的:“那孩子把电话挂了,说是不想跟咱们来往…怎么办?”   严威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你生出的好女儿,生女外向,这话果然不错。”   郁淑兰还想辩解:“毕竟咱们也没养过她,当初我就说,要不两个孩子都留下…”   严威一眼瞪过来,她才不敢吱声了。   中年男人扬了扬下巴。   看着她的目光充满鄙视:“生不出儿子就罢了,还想给我养两个丫头片子?女人多的家庭晦气,我看都不想看见。”   他哼了一声又说:“她不想来往也得来往,既然有这层血缘关系,就要为严家尽这份孝心,不然你去找曾蓉夫妇吧,给他们些钱,让他们劝劝阮锦。”   郁淑兰摇头:”恐怕不行的,这孩子性子倔,惹急了怕她会跟季严烨吹耳边风,到时候咱们就更被动。”   严威便猛地将桌上的烟灰缸掷了出去:“那就让芊芊那丫头去勾引季严烨啊!反正当初被选中联姻的是她!”   郁淑兰怯怯道:“今天的酒会上,芊芊遇到季严烨了,说对方很凶,根本不理她…”   那严威更生气了,大步向前,唾沫星子直飞:“那你说怎么办?家里公司的收益不景气,只有季家才救的了咱们!”   …   严家吵成了一锅粥,阮锦这边却安安静静的。   挂了电话后,她就蔫巴巴用遥控器关闭窗帘,坐在宽敞的大床上发呆。   刚刚的好心情完全消失,觉得晦气极了。   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苏橙橙发来的微信:锦锦,你跟谁分到一个房间了?我跟她说一下,让她跟我的室友换房间,然后咱俩就能住在一起啦!   阮锦捧着手机打字:不用换,我一个人住,你直接上来就行,二十层。   苏橙橙不明所以:真的吗?那你可真幸运…等着,我上去看看!   阮锦开了门出去等着,不一会儿苏橙橙就上来了。   一看到总统套房,这姑娘的眼睛瞬间瞪大:“你住这儿?!”   阮锦老老实实的点头:“…嗯。”   苏橙橙竖起个大拇指来:“牛!”   她眼睛瞅着阮锦,估计已经猜到了什么,由衷的感叹:“结婚真好,有老公疼真好。”   阮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纠结的拖长声音:“其实…也还好吧?”   脚上穿着拖鞋,她吧哒吧哒跑来跑去,拿了饮料给苏橙橙,期待的眨眨眼:“橙橙,你会搬上来和我一起住吧?   这总统套房的房间太多,四处空空荡荡,她一个人住实在无聊,就想找个人陪着。   结果苏橙橙却摇摇头:“我不住。”   阮锦惊奇:“为啥?”   苏橙橙老实巴交道:“万一弄坏了什么,我赔不起的。”   阮锦:“…”   看着这姑娘怂怂的眼神,阮锦也没再勉强她。   结果苏橙橙又说:“对了,锦锦,那个曹编剧处处针对你,你要怎么应对?”   阮锦想了想:“那只有把他解决掉了,不然他总是暗地里使绊子,早晚有一天会妨碍到我。”   苏橙橙结巴:“解,解决掉?”   阮锦觉得好笑:“你在想什么啊?我只不过是提前收集了一些证据,都是关于他偷税漏税还有他霸占别人剧本的,只要这些被曝光,他肯定就在剧组待不下去了。”   “那怎么曝光啊?”苏橙橙又问。   阮锦打了个哈欠:“我闺蜜是财经记者,我把资料都发给她了,让她拜托娱记写个报道,最早明天就能发出来,这里面牵扯了很多明星,肯定能上热搜。”   苏橙橙也很高兴:“那就行,这个曹编剧实在是太讨厌,你要是能把他从剧组整走,大家都会开心。”   阮锦就‘嗯’了一声。   忽然觉得,自从和季严烨认识之后,她的性格果断了许多。   这些证据其实她早就有收集,却一直都在犹犹豫豫,怕曹编剧报复,又怕自己会有负罪感。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句话,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   但人和人相处久了,性格真的会相互影响,尤其是跟一个个方面都比自己强的人在一起…   阮锦又有点儿苦恼,这样下去,她会不会逐渐变成下一个季严烨?   想象着自己板着张脸气场强大的样子,她又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   第二天早上,剧组主创开会讨论剧本。   阮锦早早就去了,结果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写着自己名牌的椅子。   她就去找负责布置会场的同事。   那同事愣了愣:“曹编剧跟我说了,说你不参加这场会议。”   阮锦:“…”   这个曹编剧一定是有毛病,怎么专挑这种小事儿膈应人啊?   她自己去外面搬回来椅子,就放在苏橙橙座位旁边,找了张纸写上自己名字,然后坐下来玩儿手机。   不一会儿大家陆陆续续都来了。   曹编剧名字叫曹如海,这会儿正跟在导演身边,边笑边说着什么。   一转眼看见阮锦,他那张驴脸就拉拉下来,冷嘲热讽:“小阮还知道来啊?之前我前期策划剧本的时候,你一直都请假,这会儿按天拿工资了,你就积极起来了!”   《耀眼的她》这部剧,本身就是由同名小说改编过来的,人设剧情都是饱满的,用得着他去策划啊?   阮锦十分想翻白眼。   靠在椅背上,直接回怼过去:“自从入职以来,我都在兢兢业业上班,不过是结婚请个婚假而已,领导也批准了,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你…”曹编剧脸色发白。   估计是想不到,当着导演的面,阮锦居然还敢这样。   他这边还气得嘴皮子直抖呢,阮锦倒抢先一步装起可怜。   吸了吸鼻子道:“曹编剧,我一直把你当成前辈来尊敬,跑前跑后帮你做事,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你,让你这么处处针对我?”   但这场针锋却并没有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剧组的人们各个拿着手机,一边翻看热搜消息,一边窃窃私语。   阮锦也便拿出手机,才发现那爆料居然提前发了,还是威扬娱乐的官方账号出来的,这会儿已经有一万多转发了。   底下全都是被曹编剧魔改过角色的演员粉丝在骂,积怨已深,这次只是集中爆发出来而已。   那曹编剧手都哆嗦了,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导演招手叫他出去,两个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再进门时,就只有导演一个人了。   …   因为两个人设起了争议,会议到了下午才结束。   阮锦饿得厉害,但她又不想点外卖,就打算上楼自己做。   一出电梯,正好季严烨的电话打过来。   她开开心心的接起来:“喂?”   “刚刚在开会?”男人低沉的声音传递过来:“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阮锦就嗯了一声:“开了静音。”   隐约有敲击键盘的声音传来,季严烨似乎在工作中。   等她快走到房门跟前,他才又慢悠悠道:“给你准备了个惊喜,一会儿进去就能看到。”   “什么惊喜啊?”阮锦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原本还以为这人只是准备了一份礼物放在房间里,听到门内似乎有动静,才兴奋起来。   小声问道:“你过来找我了呀?”   耳朵都一点点红了起来。   拿出房卡刷开门,她就兴冲冲往里走。   嘴里还问呢:“诶,这里房间那么多,你到底在哪个房间啊?”   结果四处都空空荡荡的,倒是落地窗前有一道影子。   脚步慢吞吞停住,望着前方,阮锦忽然就不说话了。   光洁的地板上,表情严肃的大狗子正蹲在那里…   俩耳朵像天线似的向上立着,它的黑豆豆眼笔直的看过来,缓缓摇了两下尾巴。   阮锦:“…”   阮锦:“…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电话那边,季严烨语气亲切:“嗯,你不是谁都不惦记,就惦记这狗吗?这回九哥给你送过来了,你好好跟它玩儿吧。”   阮锦:“…”   作者有话说:   阮锦:确定了,季严烨是狗。   留言送红包呀~ 第34章 两地   季严烨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阮锦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愣了愣,前面的狗子便急促的‘嗷呜’了一声,摇尾巴的频率更快。   还挺…可爱的。   她就不自觉走过去, 蹲下来逗它:“你怎么忽然就冒出来了?”   用手抹挲了一下狗脑袋。   大狗子眼睛亮晶晶的, 仰着脑袋追逐她的手, 她就笑着躲开。   人往后一仰, 一屁股坐地上了。   阮锦:“…”   …好疼。   季严烨听到就问:“怎么了?”   他有点儿急:“摔倒了吗?说话。”   阮锦顺势盘腿坐地上了,懒洋洋靠着大狗子。   翻了个白眼说道:“奇怪了,季严烨不就在我身边吗?怎么电话里还有声音啊?”   徐徐拍打狗头,她又故意大声道:“季严烨!有人在冒充你!你快叫一声给他听听!”   恩格非常配合, 仰着头急促的‘汪汪’了两声。   又邀功似的用大脑袋蹭她的胳膊。   阮锦都笑死了:”来, 季严烨,再叫两声!”   一人一狗玩儿的十分开心, 完全忘了电话对面有人。   季严烨声音微沉:“不理九哥了?那九哥就挂电话了。”   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他随手把电脑屏幕盖下去。   阮锦只当听不见:“哎呀,信号不好,要不就先挂了吧?”   谁让这人一开始误导她,让她自作多情的惊喜了半天, 那她现在也要好好整整他。   季严烨却笑了一声:“房间里还放了另外一个礼物, 你确定不要么?”   “…什么啊?”阮锦才有些心动。   满屋子溜达着寻找, 她在客厅的桌上发现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那盒子有一个手掌大,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味道。   “打开看看。”季严烨只听呼吸声, 就能判断她已经找到。   “是什么啊?”阮锦小心的把盒子拿了起来。   一只手不方便揭开, 她就把手机放在桌上。   看到里面那一串折叠起来的混元流珠, 才惊讶的睁大眼睛:“这不是你一直佩戴的手串吗?”   自从第一次见面起, 男人就一直戴着这串流珠。   阮锦常常见他在心情烦躁时, 摘下来用手指一颗一颗捻动,可见这手串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   所以她下意识推脱:“不行,不行…这个我不能要的。”   “给你你就拿着。”季严烨淡淡道:“这手串是道长开过光的,能消灾降福,戴着对你有好处。”   “真的呀?”阮锦犹豫道:“那你戴着更合适啊,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季严烨便笑了一声,他的声音低了底:“这么关心九哥?”   男人的声音富有磁性,就这么传入耳畔。   虽然是很平常的一句询问,阮锦还是不自觉耳朵发烫。   她就慢吞吞抬手,在耳廓的外缘捏了捏,嘟囔道:“…谁关心你了?”   季严烨声音愉悦:“好,金金没有关心九哥,是九哥自作多情。”   他就这么随口哄着她,又说:“你手腕细,手串要挽四折才行,戴好以后给我拍个照,除了洗澡之外,平时尽量不要摘,知道吗?”   阮锦也就乖乖道:“嗯,我知道了。”   “冰箱里的牛排是腌好的,你直接放在锅里煎就好,蔬菜沙拉也是拌好的,放在外面回一会儿温,不要凉着吃。”   季严烨叮嘱了她几句,声音中带着笑意:“好了,九哥要去开会了,你和恩格都乖乖的。”   “好,再见。”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阮锦还是认认真真点了点头。   挂断电话后,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人把她和狗子放在一起说,还让他俩都乖乖的,明摆着就是把她当狗嘛!   大狗子亮晶晶的目光看过来,她又转移了注意力,拍拍手召唤道:“大黑,过来,到姐姐这儿来!”   估计是独处的坏境让狗子有了安全感,这次恩格没有再犹豫,摇着尾巴特别温顺的溜达过来。   阮锦rua了一把狗子后背光滑的背毛。   笑眯眯道:“好啦,现在季严烨不在,没人管得了你,你想吃什么跟姐姐说,姐姐给你点外卖好不好?”   知道这狗子通人性,她这么说,也就是想它暂时享受一下垃圾食品的快乐,毕竟一直都在吃健康食品,它的狗生未免太无趣。   结果眼看狗子都激动的小声‘嗷呜’了起来,蒋律师的电话却来了。   “阮小姐,季先生交待过,不让您乱给恩格喂东西吃,所以我会把它每天的狗粮配好,让服务生送上去,您按时接收就好。”   阮锦:“…”   阮锦:“…你是不是给我房间装监控了?”   怎么她才刚打算给狗子改善一顿,就有人打电话来阻拦!   蒋律师笑道:“季先生早预料到了,提前叮嘱过我,我刚刚就一直给您打电话,总也打不通。”   阮锦蔫巴巴道:“哦,那会儿我正跟你们季先生打电话呢。”   承诺都承诺了,这会儿看着恩格期待的狗脸,挂了电话后,阮锦就有些不好意思。   想了想,她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出来,给恩格倒了一碗:“大黑,喝吧,这个也很好喝的!”   那狗眼中亮晶晶的光芒瞬间消失。   耷拉着尾巴过去舔了两口,委委屈屈的趴下了。   阮锦:“…”   它就那么喜欢吃垃圾食品嘛!为了抗议,居然连酸奶都不喝…   带着对狗子的愧疚,她吃完饭后去浴室卸妆洗漱。   然后悄咪咪关好房门,把藏在包包里的薯片拿出来,咯哧咔哧吃掉了。   无视狗爪子挠门的声音,刷了个牙,心满意足的睡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阮锦的心情非常美好。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预示着今天是个大晴天呢!   她刷啦一下把帘子拉开,伸了个懒腰,然后才开门。   …心情一下子不美好了。   她明明入住了总统套房,为什么现在却看到了一大片垃圾场…   真皮沙发的皮面被撕成一条条的,里面白色的棉絮满天飞舞,跟下雪了似的,桌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扒拉了下来,盘子碎了一地。   更可气的,冰箱冷冻室的门居然也是开着的!里面的东西全都化冻了,水流到了地板上,又被踩得满屋子都是…水渍一直蔓延到电视墙边,墙皮还被啃下来好几块!   阮锦只觉得自己胸口闷得慌,马上就要被气死过去了。   光脚就在那水里蹚来蹚去,她恨得牙根痒痒,准备把那罪魁祸首逮起来。   再一回头,大狗子却悠闲的躲在阳台上。   狗嘴上还沾着火龙果的颜色,头上的毛毛被风微微吹动着,平平展展趴在地上,睡得正香呢!   “大黑!你给我起来!”阮锦冲过去就想把阳台门打开。   推了两下没推动,再仔细一看,那玻璃门的背面,正好被一个花盆给抵住了…也不知道这狗是真的通人性,还是巧合。   满屋子狼藉看在眼中,阮锦只剩下一个想法,自己会不会赔钱赔到倾家荡产?   哭丧着脸拿过手机,她开始给季严烨打视频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她就把手机一杵,贴在阳台玻璃门上:“季严烨!看看你的好狗!”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阮锦差点儿哭了:“大黑把酒店的房间拆了,所有地方都弄得乱糟糟的,我赔不起…你这什么狗啊,不是上过学嘛,怎么人前人后两个样啊!”   她语气中带着控诉:“季严烨,你的狗你自己最了解,你说实话吧,是不是成心把它送过来嚯嚯我?”   小姑娘气得都语无伦次了,季严烨听了觉得好笑。   有点儿想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他就说:“我这边屏幕上全是白光,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是怎么回事?我手机摄像头出问题了?”阮锦果然说道。   “你把屏幕翻转一下,不一定是光线的原因。”   “…哦,好的。”   她就傻傻把手机翻过来:“现在呢?”   看着屏幕上小姑娘茫然的表情,季严烨淡淡的‘嗯’了一声。   抬头瞅了眼正对着自己的后置摄像头,阮锦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把手机又转回去了。   她更气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耍我?”   季严烨才笑道:“没关系,我通知人给你换到旁边的套房去。”   他应该是正在健身中,呼吸节奏虽然平稳,但很沉。   阮锦好奇的探脑袋看了一眼,目光正好撞在男人带着笑意的眼眸中。   她抿抿唇,缩回脖子,情绪稳定了些:“那大黑怎么办?”   “我叫蒋律师把它送回季宅,关三天禁闭。”   “那怎么可以,它只是条狗,什么都不懂,没必要惩罚它的。”   看着狗子毛绒绒的后背,阮锦又心软了。   “犯了错就要惩罚,它不是拆家了吗,我刚刚看了一下你身后,确实挺严重,这次如果不惩戒它的话,下次它会变本加厉。”季严烨说。   阳台里的大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去,摇着尾巴正在转圈呢,看着那黑豆豆眼里可怜巴巴的目光———   阮锦脑子一抽:“不能惩戒它,坚决不能,而且它也没有拆家,你可别诬赖好狗。”   “那地板是谁弄脏的?”季严烨笑着问。   “我弄脏的。”阮锦赶忙回答。   “沙发谁撕的?”   “…我。”   “墙皮是谁啃掉的?”   阮锦破罐子破摔,索性坦然道:“是我,我啃掉的,半夜牙痒痒,没事儿啃着玩儿。”   季严烨笑出声来:“那我就不叫蒋律师把狗接走了,叫他过来,给你送个磨牙棒吧,总啃墙皮对身体不好。”   阮锦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哦。”   都怪那狗子,她的脸都快丢光了。   …   恩格最终还是没有被送走,但蒋律师送来了一个大笼子,放在新套房的客厅里,在里头铺好垫子,大狗子晚上就在那里面睡。   白天有蒋律师过来遛狗喂狗,阮锦什么都不用管,她就在闲暇时间跟狗子玩儿一会儿,ruarua狗毛什么的。   就这么又过去了一周。   虽然天天都能跟季严烨通电话,阮锦的内心还是有些失落。   冰箱里的牛排有着雪花的漂亮纹理,无论她自己怎么煎,却都没有了以前的味道。   她的胃口,生活习惯,似乎都被这个男人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她有点儿想他了。   剧组放假休整一天,她就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   肖晴朗发来微信,她就有气无力的点开聊天界面看,是一张图片。   戳了戳图片,将画面放大。   阮锦的眼睛渐渐睁大,内心酸溜溜的情绪蔓延,一瞬间又有些暴躁。   这样的情绪,先前是从未出现过的。   阮锦愣了愣,坐起身给肖晴朗打电话:“晴晴,这个照片你是从哪里拍到的?”   “机场啊,我现在就在机场接人呢。”肖晴朗那边,背景声十分嘈杂。   似乎是怕什么人听到,她又压低声音气愤道:“二金,你不是说你老公在外地出差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H市机场,而且身边还跟了个年轻女人……算了,我直接打视频电话给你。”   阮锦一开始还以为肖晴朗看错了,毕竟照片上只是个背影而已。   但视频总不会错的。   在一盆茂密盆栽的遮掩下,手机镜头所照之处,乘客正陆续走出通道。   男人身材高大,又穿着笔挺的西装,在这人群中分外显眼。   他和一个同样高挑的年轻女孩儿一起从贵宾通道出来,微微侧过头,跟那女孩儿说了句什么之后,两个人便一起笑了笑,侧脸的线条流畅而相似。   这样放松的神情,阮锦只在他面对自己时才看到过。   原以为这男人是个专一的,结果他居然对着另一个女孩子笑!简直是不守男德!   阮锦越想越气,禁不住开口就骂:“好个狗男人!”   声音清脆,音调还挺高。   原本距离很远,机场又嘈杂,季严烨是不可能听到的。   但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男人眯了下眼睛,猛地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   举着手机的肖晴朗便吓了一跳,下意识蹲下身去。   也不知道是撞到头还是怎么了,她‘哎呦’了一声,镜头一片模糊。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 第35章 两地   机场人来人往。   季严烨站在原地, 目光所及之处,茂密的盆栽棕榈叶微微摇动,阳光从叶片间穿梭, 地上细小的光斑也在移动。   而在那盆栽之后, 有一道人影似乎蹲在那里。   他皱皱眉, 迈步便想走过去。   老刘提着行李箱追上来:“季先生, 您去哪里?”   季严烨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给蒋律师打电话:“阮锦现在在哪里?”   蒋律师笑道:“阮小姐就在剧组啊,早上我遛狗,她还在后头跟着呢, 结果半路看见一只哈士奇, 喜欢的不得了…”   季严烨这才停了脚步:“让她离陌生的大狗远些,小心被咬。”   他挂断电话后, 原路返回。   那高挑的女孩儿正在原地等待,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和他很是相似。   季严烨用英文说道:“走吧。”   一行人到了机场外面,早有车子在那里等候。   老刘小跑着上前拉开车门, 又上了驾驶座开车。   过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问道:“季先生, 咱们去哪里?”   季严烨坐在副驾, 淡淡吩咐:“先送Tina去学校。”   他内心仍旧有些狐疑, 虽然一直想见阮锦,但他并不是容易迷失理智的那类人, 也从未出现过幻听的现象。   小姑娘的说话声真真切切响在耳畔, 即便隔着人群, 周围环境很是嘈杂, 但他依旧能分辨出来。   后座上的女孩儿好奇的趴在车窗向外看, 其实看神情就知道,虽然身高都接近一米七了,但她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季严烨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向着老刘吩咐道:“Tina刚来中国上学,语言又不通,你多照应着些。”   老刘急忙点头答应。   车子很快到了圣元国际中学的门口,外头早有专人等待,将Tina接了进去,女孩儿转头挥挥手,季严烨也便冲着她点点头,二人道别。   老刘发动车子:“季先生,我先送您回季宅休息?”   季严烨按了下眉心:“不用,你下车吧,阮锦父亲还在住院,这边需要你照应着,我自己开车去恒基影视城。”   老刘愣了一下,试图劝说:“您刚刚从飞机上下来,太过于劳累不好,而且恒基影视城离这边至少十多个小时的路程,您一个人开车可以吗?”   “没关系。”季严烨开门下车,直接绕到了驾驶座那边:“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老刘也不敢再说什么,恭恭敬敬的走下车来。   目送着车子远去。   …   车内,季严烨随手拿出墨镜戴上。   男人面颊轮廓分明,好看的喉结微动,单手开了一罐咖啡喝下。   前方红灯,他随手拨了阮锦的电话。   本来想给小姑娘一个惊喜,但不知怎的,他总是觉得不对劲,索性提前听听她的声音。   结果那头嘟嘟的待机声过后,机械的女声提醒‘对方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他没怎么在意,等了一会儿又拨,还是这样的情况   季严烨皱皱眉,接着又发了条微信过去。   对话框内出现红色的感叹号,提示他并不是对方的朋友。   季严烨:“…”   随手将手机扔在储物盒里,他若有所思的眯了下眼睛。   想要去拿烟,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将车速稍微加快了一些。   …   机场里面,肖晴朗还捂着她那撞疼的脑袋愣神呢。   原本今天要接她一个表妹,结果去服务台一问,那班飞机至少要晚点一个小时。   她就坐在长椅上,边揉脑袋边抱怨:“二金,你这老公可不一般,我觉得他肯定有千里眼,要不是我躲得快,肯定已经被他抓到了!”   想起男人刚刚那带有戾气的警惕目光。   她仍然心有余悸。   “晴晴,你没事吧?”阮锦蔫巴巴的问。   嗯,我没事,你呢,你还好吧?”肖晴朗问道。   “…我挺好的。”阮锦应付了一句,又说:“我困了,要不咱们挂了吧。”   “这才上午,你困个屁啊困!”肖晴朗一下就把她拆穿了。   嗓门超大的接着骂道:“你老公都出轨了,你还在这儿萎靡不振,像什么样子?!姐妹,支棱起来啊,搜集证据,告他,离婚分家产!”   肖晴朗这边义愤填膺的,阮锦却还是没什么精神。   她小声道:“晴晴,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利益结婚,感情基础都没有,我有什么资格管他?”   肖晴朗就愣了愣:“那你没喜欢上他吧?”   阮锦没吱声儿。   她有些烦,过了一会儿说道:“我挂了。”   中断了视频通话。   客厅里,大狗子听到了动静,啪嗒啪嗒跑过来,用大脑袋蹭她的腿。   阮锦顺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下巴搭在它的后背上,胸口有些憋闷,她用力咬住嘴唇。   内心酸涩又烦闷,有很多情绪拥堵在那里,无处发泄。   纵然是再怎么迟钝,她也已经发现,自己早就悄然沦陷到了这段感情中。   她…喜欢上了季严烨。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狠狠撩拨了她的心弦后,那狗男人却转眼领着新的女孩子出现在机场。   两个人相视而笑,感情似乎很甜蜜的样子。   而现在她所能做到的,唯有及时止损。   眼角酸涩,她使劲儿眨眨眼,拿过手机将男人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   苏橙橙上来敲门的时候,阮锦正在卫生间洗脸。   她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开朗,但并不喜欢轻易的将自己的情绪外露。   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圈有些红,她就寻思着,用自己刚刚看了部感人至深的电影这个理由来搪塞过去。   结果一开门,苏橙橙看了看她的脸,立刻就问:“阮小锦,你失恋啦?”   阮锦:“不是,我刚刚…”   苏橙橙挑挑眉:“你刚刚看了部感人的电影?”   阮锦吸了吸鼻子,有些尴尬:“…你咋知道?”   苏橙橙了然道:“你每次哭,每次都用这个理由,我早就不信了,而且你情绪也很不对劲,嘴角虽然向上咧着,表情看起来却比哭还难看。”   阮锦:“…”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练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啊啊啊!   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她也就懒得伪装,叹了口气道:“也不是失恋,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儿大。”   苏橙橙便也跟着叹气:“我也这么觉得,昨天半夜一个人躲被窝里还哭呢,剧组进度太快,天天让咱们写新剧情,写出来又挑三拣四的,谁都能上来写作指导一翻,简直不可理喻。”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还警惕的往房间里看,脚步后退,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来。   阮锦奇怪:“你怎么了?”   苏橙橙颤巍巍道:“你房间里那条大狗太凶了,我怕它忽然冲出来咬我。”   阮锦摆摆手:“我把它关笼子里了,没关系的。”   苏橙橙却还是不肯进屋。   阮锦索性就说:“那咱们出去吧?顺便吃个饭。”   这会儿都下午四点多了,晚上剧组要开工拍夜戏,不补充些食物的话,熬夜根本吃不消。   两个人出了酒店后,就直接来到了影视城后面的美食一条街。   这里常年都有剧组在拍戏,所以明星特别多。   明星也是人,平时也爱出来逛街吃东西,所以特别容易遇到。   阮锦和苏橙橙找了家面馆,上二楼刚坐下没一会儿,就看见同剧组的老戏骨萧承亚和一个新人女演员走上来。   处于礼貌,两个人站起身来寒暄了两句。   新人女演员笑道:“阮编剧,苏编剧,要不咱们坐一张桌吧?”   态度还蛮热情的。   那萧承亚却只是远远的点了下头。   又招手叫那女演员:“青青,咱们是演员,在外面会被记者乱拍的,怎么能跟她俩一张桌子吃饭?过来,跟我去雅座。”   就这么把那女演员给叫走了。   看那样子就张狂的不得了。   阮锦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边拆筷子边寻思。   这俩单拎出哪个,都算不上是有名气的演员,人家记者没事儿干了么,干嘛要拍他们?   对面的苏橙橙也是这个想法,眨眨眼跟她使眼色。   但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两个人也没办法多讨论什么。   这会儿服务员也把两碗牛肉面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上面飘着一层红油,还挺有食欲。   阮锦挑了几根面吃,她这些天始终没什么食欲。   吃饭也只是为了饱腹而已,没什么更高的要求。   萧承亚和那新人女演员去的雅座,就在距离她们座位的不远处。   虽然隔着屏风,但里面的说话声还是很轻易就能听到。   短短两分钟,那萧承亚就支使了服务生三次。   一次是嫌弃一次性筷子手感不好,一次是水壶里的水太凉,最后一次是嫌弃后桌的谈话声太吵,反正全在挑毛病。   阮锦心里烦躁的厉害,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她不想惹事儿,只想着赶快吃完,然后走人。   偏偏苏橙橙这姑娘吃饭很慢,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细嚼慢咽的,吃一口面,还要喝一口水来解辣。   阮锦又不能一个人走,只好继续听那萧承亚说话。   越听,她心里就越来气。   这萧承亚今年五十多岁,年轻时候就混在娱乐圈里,主演也做了不少次,但次次扑街,堪称是票房毒药,好容易熬了二十几年,他才凭借着一部电视剧的父亲角色拿了个最佳配角奖,于是就开始大肆发通稿,营造了一个演技派老戏骨的人设出来,频繁的接演相同的角色,好歹也在观众面前混了个脸熟,名气不上不下,人倒是一天天牛气起来。   这会儿他在雅座里点起一支烟来,跟那女演员高谈阔论,传授所谓的演技经验。   “不是我说啊,青青,像你们这种专业科班出身的演员,演起戏来最大的通病,就是容易掉书袋,按着老师教得技巧,一板一眼表演,演技非常刻板!不自然!”   那女演员还是个新人,不敢得罪他,只好笑着说道:“是啊,萧老师,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了,现在正慢慢改正。”   萧承亚的自尊心得到很大的满足。   接着又洋洋得意的讲述,自己从一个酒吧驻唱歌手,如何阴差阳错成为一名演员。   过程当然极尽夸张,将他自己夸了个天花烂坠。   喝了一瓶啤酒,萧承亚有些醉意。   敲着桌子又大声道:“青青,萧哥看你还蛮乖巧的,才破例传授你一下些演技经验,你记着啊———演员要想提升演技,就要学会自己自己改戏,遇到不适合的剧情,别怕,大胆改,按着你自己的感觉来,这样才能演出精髓,导演也不会管的,他巴不得你有精彩的表现,肯定会顺着你来。”   阮锦:“…”   这人指定是有什么毛病吧?   你充其量就是个演员,人家编剧怎么写,你就怎么演。   谁给你的胆子改戏?   她深吸了一口气,差一点就要冲过去吵架了。   忍了半天才平静下来,拍拍苏橙橙的胳膊:“咱们走吧?我实在听不下去,一会儿出去请你吃烤冷面。”   苏橙橙点点头,估计也有些忍受不了,皱着眉头转头望了一眼。   放下半碗面就跟她出来了。   两个人来到街道上,这才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的吐槽起来。   拿着烤冷面吃了两口,阮锦苦着脸又说:“这萧承亚的戏份大部分都是由我来写,万一他真的改剧情怎么办?”   苏橙橙安慰她:“不至于的,他应该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阮锦叹气道:“但愿如此吧。”   …   夜戏在晚上八点钟开始拍摄。   阮锦和苏橙橙作为编剧,也必须到场,以便随时按照导演的要求增加或删改剧情。   今天主要拍摄配角的戏份,而这些戏份,大多数都是阮锦编写的。   《耀眼的她》这部剧的原著是典型的言情小说,所有的剧情都服务于男女主的感情线,关于配角的描写就少之又少。   但改编成电视剧,就需要很多条饱满的剧情线来支撑。   阮锦因此原创了很多剧情,其中就包括了萧承亚饰演的男主父亲,与女主母亲之间的感情纠葛。   原著中,男主父亲和女主母亲是彼此的初恋,因为误会分开后,才各自结婚,到了中年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离了婚,最最无助时遇到彼此,旧情复燃,自然难舍难分。   但这个时候,男主和女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准备结婚了。   双方的父母第一次在酒店见面,原本是要商量婚期的,气氛却忽然尴尬起来。   四目相对时,女主的母亲借口忘带手机,匆匆忙忙的逃了出来,男主的父亲紧跟其后,大雨瓢泼,二人在雨中的廊檐下,为了不耽误孩子,含泪分手。   原本是很感人的一个场景。   因为男主的父亲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所以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在站在那里静静的倾听,当女主的母亲提出分手时,他的嘴唇颤动,隐忍着内心翻涌的感情,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洒水车将雨滴均匀的撒了下来。   两个演员站在廊檐下,彼此凝视着对方。   导演喊了声‘开始’,负责打板的场记退开,这场戏正式拍摄。   原本之前已经排练过,如果演员没有明显失误,很容易这条就过了。   结果那萧承亚却忽然大吼了一声,后退了几步,跪倒在雨中。   像个神经病似的大吼了起来:“不,玉清,我不能和你分手!”   这个剧情是先前没有的。   现场的工作人员全都愣住了。   导演盯着监视器,也有些皱眉头,但他没有喊停。   现场造雨并不容易,又很浪费水,他便想先看看效果。   萧承亚的表情有些得意,他向后仰了仰身子,以便于自己能完完全全淋在雨中,又用手把额前的头发都捋到后面,故意耍帅的甩甩头。   继续编造油腻的台词:“玉清,我们已经错过了二十年,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重新相遇,我们应该珍惜这段缘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失去你了!”   和他演对手戏的女演员也是倒霉。   只好六神无主的走向前,伸手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萧承亚趁机一把握住女演员的胳膊,猛地将她抱在怀里。   嘴里继续煽情:“玉清,我不许你再说这种傻话,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的,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没有人!”   …简直是大型苦情剧现场。   而且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那种苦情剧。   阮锦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面前的场景实在太过于魔幻,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在梦游。   明明是感情隐忍而又克制的一场离别戏份,为什么会被改成现在这么个鬼样子?   好在这一场戏终于结束。   萧承亚和女演员都出了镜头,披着大毛巾向这边走来。   萧承亚笑嘻嘻道:“导演,我刚刚演得太投入了,难以控制情绪,就临场发挥了一段,您看没问题吧?”   导演这会儿正在看回放,盯着屏幕,一时没有说话。   萧承亚便更得意:“而且我之前看剧本的时候就发现,原本的剧情太含蓄了,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不改改简直没办法演!”   在这种场合下,阮锦原本是不想发言的。   毕竟在场的都是前辈,而她只是个入行一年的新人编剧。   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如果再沉默下去,估计整个人就会因为生气而炸掉,像一个气球似的。   一开始她的语气还蛮客气:“萧老师,您了解顾坤这个人的人设吗?如果不了解的话,就请别乱说,我编写的剧情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您觉得没办法演,那一定是您演技不够精湛的原因。”   萧承亚的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小姑娘,你在质疑我的演技?”   阮锦不甘示弱:“是啊,不行吗?”   周围的工作人员全都沉默下来。   只剩他们二人在对峙。   这萧承亚毕竟在娱乐圈混了十几年,人脉还是有的。   导演也不想得罪他,反正是配角的戏,大不了就把这段剧情删除。   摆摆手打圆场:“行了,小阮,给萧老师道个歉,时间宝贵,后面还有好几场戏等着拍呢。”   有导演撑腰,萧承亚更是嚣张。   冷笑一声走向前来:“小姑娘,你才入行几年?脾气别这么暴躁,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写得那些剧情狗屎都不如,我帮你改是抬举你了,你应该感谢我!”   阮锦自认为是一个抗压能力很强的人。   但萧承亚的这些话,却还是深深的伤害了她的自尊。   尤其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脸皮又薄,顿时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愤怒,无助,难堪,委屈,种种情绪翻涌上来,她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风景杂乱无序,像是来到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   紧紧咬着下唇,她命令自己不许哭。   如果哭了,那便意味着屈服,从气势上,她就会比这肖承亚矮了一截。   所以她努力的站直,轻轻的眨动眼睛,小心翼翼的把眼泪全都逼回去。   这才扬了扬下巴冷冷道:“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萧承亚,我尊重你是前辈,所以叫你一声萧老师,但你侮辱了我,也侮辱了我的作品,所以你不配得到我的尊重,现在,我正式警告你,如果你拒不道歉的话,我不介意采取其他手段。”   “怎么,你还想告我吗?”萧承亚倒笑了。   眼中满是嘲讽:“你要告就告去,看看到底是你赢,还是我赢,我的好朋友多的是,就不信…”   他只顾着洋洋得意的炫耀,却没看见阮锦的右手已经慢慢举了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她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用了十成的力气。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萧承亚脸上顿时多了一个小巧的手掌印。   什么打官司找律师的,其实阮锦根本就没想过。   打官司太费精力,她目前也没那个能力,远不如直接一巴掌来得方便。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手掌立刻付诸行动。   冲动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又开始后悔。   毕竟进入社会没多久,她的城府还是太浅了些,所有情绪都挂在脸上,而做事全凭着一股冲劲儿,全然不想后果。   眼看这萧承亚满眼怒火,简直要冲上来把她撕了。   她脑海里快速思索起应对措施来,简直快要愁死了…早知道,刚刚就忍气吞声道歉好了。   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即便暂时受一些委屈,也别撕破脸强。   如今这么一巴掌下去,搞不好她编剧的工作都有可能丢掉…   天气已经渐渐炎热了起来,剧组又亮起很多盏灯,自然吸引来很多蚊子,嗡嗡嗡嗡不停飞舞,烦人的厉害。   也就是三四秒钟,萧承亚捂着自己被打得脸,怒火中烧,正要开口大骂的时候,面前的小编剧却忽然变了脸。   阮锦神情乖巧,堆起一脸的笑容来:“萧老师,对不起啊,刚才您脸上有只蚊子,我没经您的允许就给打死了,您不介意吧?”   萧承亚:“…”   她那是打蚊子吗?一巴掌下去,简直快把他的脸给打肿了!   阮锦笑眯眯继续又道:“今天的事儿呢,都是因为您乱改剧本引起的,我也有错,错在态度不够友善,咱们各退一步,看在我给您打蚊子的份儿上,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她这些话,其实主要是说给导演听的。   毕竟机器都已经架好,导演肯定想着快点儿拍摄,不愿意在小事上浪费时间。   这会儿她一主动服软,导演自然会顺势劝和,不再深究。   果然导演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化妆师,赶紧给萧老师把脸上的印子遮遮,准备下一场!”   萧承亚虽然不服气,还是被身边的工作人员拉走了。   阮锦轻轻松了口气。   一旁的苏橙橙也是一脸庆幸,悄悄拉了下她的衣袖:“锦锦,你吓死我了!”   阮锦摇摇头,心情又重新憋屈起来。   尤其看到萧承亚的身影又重新走入镜头中。   那场戏没有再重拍,就那么被莫名其妙的改掉了。   她辛辛苦苦写出来的剧情,根本就无人在意。   本人却又要像小丑似的,陪笑着演一出原谅的戏码。   委屈吗?委屈就对了。   这才是社会,这才是现实。   …   夜戏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   剧组收工的时候,二十多个探班的粉丝聚集在场地外围,举着灯牌目送偶像登上房车,   周围乱糟糟的,道具组着急收拾东西,桌椅碰撞发出巨大的响声。   阮锦心情仍旧不好,自己一个人慢吞吞的往酒店方向走,不过是十多分钟的路程,她不想坐车。   手机里头蹦出好几条屏蔽提示。   黑名单中的号码刚刚给她发了条信息。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戳着屏幕点开了———短短三个字‘看身后’。   是季严烨发的。   她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去。   不远处茂密的大树下,男人的身影高高大大,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阮锦嗓子有些发堵。   刚刚压抑下去的委屈情绪,此刻似乎卷土重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男人熟悉的身影,她就很想哭。   也很想向他倾诉,倾诉自己晚上所遭遇的一切不公平对待。   她不自觉快步走了过去,半路又停下脚步,想起之前在机场视频中看到的场景。   吸了吸鼻子,打算往回走。   背后脚步声沉沉。男人很快赶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她在黑暗中穿行。   阮锦不明所以,但又抵不过他的力气,就这么跟着他走了约莫十多分钟,两个人来到了酒店前的露天停车场,一排排车子正停在那里。   黑色的宾利在这些车中分外显眼,季严烨走过去,从后备箱拿了根闪着寒光的棒球棍,顺手塞在她手里。   金属材质的棒球棍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阮锦下意识握紧,被冰的缩了一下肩膀。   身子忽然失重,男人单手扛起她,向前走了两步,随即又把她放在一辆房车的车前盖上。   “站稳。”他仰头看着她,笑了一声松开手。   “这不是萧承亚的房车吗?你你你…你把我放上来干嘛?”阮锦的脚底有些打滑。   她的身子歪了歪,好在这车前盖很平,她勉强直起腰。   这辆房车她当然认识,因为萧承亚前几天向大家炫耀过。   说是花了上百万改装,整辆车价值千万。   抬手点燃一根雪茄,男人在黑暗中吸了一口,猩红的一点亮光在他指尖闪现。   他的语气中带了些漫不经心痞气:“你心里还带着气,回去也睡不好,还不如在这儿发泄出来,痛痛快快把车砸了,放心,有九哥给你撑腰,就没人敢拦你。”   身子向后,懒洋洋靠在宾利车上。   他又低笑一声,将烟灰抖落,威胁意味十足:“至于你把我拉黑这件事,金金,咱们稍后再算帐。”   作者有话说:   评论送红包呀~ 第36章 见面   阮锦其实挺不想面对季严烨的。   但男人态度强势, 她又避无可避,被放在这高高的车前盖上,低头都没有用处, 所有表情都尽数被他看在眼中。   她抿抿唇:“我又不是无缘无故拉黑你, 具体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   季严烨觉得好笑:“我清楚什么?我不清楚。”   阮锦瞅了他一眼:“不清楚就算了。”   她情绪消沉, 也不想再信任他, 像一只小乌龟似的把自己缩回壳中。   用手背抹了下眼角:“反正咱俩以后多保持距离吧,相敬如宾,谁也别管谁的事儿,等你事业稳定下来就离婚。”   ”离婚?”季严烨重复一遍, 面色稍沉。   他知道小姑娘在闹别扭, 又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所以赶过来想问个清楚。   别的都能包容, 他却不能接受她说出这两个字来。   当下隐忍着情绪,声音严厉了些:“金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   阮锦才不言语了。   她本能察觉到自己触犯了男人的逆鳞。   内心狐疑,心跳略微加速———   但不等她想明白,季严烨又缓和了语气:“好了, 这些以后再说,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掉, 砸不砸, 不砸的话,就抱你下来。”   暗夜中, 高大的男人冲着她伸展开双臂, 深邃的眸子中似有星光。   阮锦站在车前盖上看着这一幕, 不自觉心潮翻涌, 感动了起来。   远处剧组场地的方向, 仍旧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而天空则是近似于漆黑的深蓝,微凉的风从脸庞袭过,带着些许青草的气味。   勇气不断奔涌而来,她向上高高的举起手臂,闪着寒光的棒球棍笔直向下,精准的砸在房车的挡风玻璃上,一下,两下,玻璃绽开蛛网似的斑痕,伴随着清脆的棒击声。   前所未有的畅快。   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懑,都随着这砸车的动作尽数发泄出去,阮锦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在这车前盖上使劲的蹦跳,踩踏。   怕什么?反正底下的男人会为她撑腰。   尽情的砸,尽情的破坏!   她像是个发现宝藏的孩童般,乐此不疲的享受着此刻欢快的心情,最后索性就爬到车顶上,对着天窗猛踩。   而季严烨就站在下面,眯着眼睛瞧着她,指尖雪茄若隐若灭,他时而放在唇边淡淡的吸一口。   一直到她手腕有些酸,停下动作甩了甩手。   他才笑了:“累了?歇歇。”   而就在不远处,萧承亚边跟助理说话,边走了过来。   他身上披着件外套,走姿大摇大摆,仿佛觉得自己很帅,不时还抬手摆弄着头发:“你去告诉剧组,总统套房我住定了,让他们想办法协调。”   那助理便有些为难:“但是萧哥,兴亚酒店的顶层总统套房总共三套,全部都被同一个人订下来了,这个是没办法协调的…要不,您去别的酒店住?”   萧承亚就生气了:“别的酒店是五星级的吗?你倒是会凑合!我入行这么多年,论资历也该住在顶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被人订了更该去协调!”   助理沉默了一会儿:“要是协调不下来呢?”   萧承亚冷笑一声:“那我就一直住在房车里,你联系人发通稿,就说《耀眼的她》剧组苛待老戏骨,给他们施加压力,我在圈内人脉很广,没人能…”   他话说了半截,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车上站了人,一把扯下无线耳机,怒吼了一声大步向前:“谁在那儿?!”   车顶上,阮锦的眼睛亮了亮。   故意当着萧承亚的面,她猛地举起棒球棍,用了最大的力气往下一砸———‘哗啦啦’一声响,前挡风玻璃彻底碎了。   萧承亚平时最宝贵他这辆房车,走到哪儿都会跟别人炫耀一番。   而且他花了大量的费用改装,哪个零部件损坏了,维修的费用也是很大的。   如今宝贵的房车被人肆意打砸,他自然心疼得不得了。   眼睛都红了,伸手向前指着:“阮锦是吧?你等着!老子今天就…”   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他正想上前把人拉下来,冷不防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萧承亚身高一米七六,垫上增高鞋垫后,也自诩是个大高个儿。   此时他却不得不向上仰着脖子:“没长眼啊你?!”   看见季严烨长相不凡,萧承亚就以为他是来剧组面试的新人演员,眼神中带着鄙视,恶狠狠用手推搡过去。   而在旁边的助理,却忽然睁大了眼睛。   有些着急的上前劝说:“萧哥,您先别冲动,要不…咱们就回去吧?”   萧承亚并没有注意到他在使眼色,反而更暴躁起来,第二次出手推搡———下一秒,关节错位的声音响起。   季严烨只用了一只手,便卸了他的胳膊。   他的动作利落而敏捷,表情却是淡然的,只是眸中闪过些许狠戾。   单手擒着萧承亚的手腕,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打算,右手指间雪茄的烟灰聚成短短的一簇,他随意的抖落。   萧承亚被烫的大叫一声。   颤抖着声音,回头叫助理:“快,报警,报警!他跟砸车的这女人是一伙的,报警把他们抓起来!”   助理的脸色有些苍白。   并没有拿出手机的打算,他凑过去,在萧承亚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萧承亚的脸色也改变了。   像是吃了什么巨辣的东西似的,他额头上瞬间有汗渗出来。   “您是…季总,季总是吧?这次是我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给您道歉,道歉行吗?”一个躬鞠到底,萧承亚几乎想趴在地上,语气无限谄媚。   助理刚刚跟他说得话还在脑海中回荡。   原来面前这位就是最近‘重出江湖’的季严烨!   季家在娱乐圈的地位不容小觑,这几年里光电视剧就投资了上百部,别说是萧承亚了,就是有名的大导演都不敢得罪季家的人。   更何况季严烨这人名声在外,是有名的‘凶神’。   面对着萧承亚的卑躬屈膝,男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像是扔一个垃圾似的,他随意的甩开那条已经骨折的手臂。   回过身,淡声问道:“有消毒纸巾吗?”   阮锦站在车顶上都看了半天戏了。   她的唇角扬起,畅意的心情过后,余下的都是幸灾乐祸。   眼看男人的目光盯过来,她才忙不迭放松了一下面部,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矜持了一些,点点头道:“有的有的。”   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包消毒纸巾来,她俯身递过去。   季严烨接住,慢条斯理把手擦了三次,而后才把纸巾扔掉。   站在车下,他重新张开手臂:“砸够了吧?九哥抱你下来。”   虽是商量的口吻,动作却又是十分霸道的,直接拽着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抱下车去,平稳的放在地面上。   阮锦手上仍攥着那棒球棍,她喘了口气。   脸颊微红。   之前那种烦躁的情绪早就消失不见,跟在男人身旁,她大摇大摆从萧承亚一行人面前走过,从来没如此扬眉吐气过。   酒店就在前面,进了大厅后,季严烨用身份证登记了信息。   随手把车钥匙甩给一旁的服务生,让他把后备箱的行李送到顶楼上去。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两个人走进去,阮锦靠在墙边看着楼层数缓慢上升中。   她才反应过来:“你要和我住一起啊?”   男人回头盯了她一眼:“不然呢?”   “不然…”阮锦眨眨眼:“你去再开个房间?”   她本着好是好商量的原则,想要看一下他的反应。   结果男人声音平淡的反问回来:“再开一间房?”   “嗯,行不行啊?”她就有些期待。   “不行。”男人斩钉截铁道。   阮锦:“…”   不行就不行叭,反正这总统套房是人家花钱订的,她自己又付不起房费…   而且这套房里房间众多,随便他睡哪一间,反正两个人各不打扰。   激动的情绪过去后,她现在又在心里翻起旧帐。   看着男人西装革履,俊逸非凡的样子,心里就像装了个醋缸似的,酸溜溜一直冒泡。   这狗男人一定是凭着这副皮相,才能顺利俘获众多女人的心吧?   而且他又擅长撩人,今天能给她撑腰,想必明天也会给其他女人撑腰。   还真让肖晴朗说对了,他就是个中央空调!   她越想越气,索性扭过头不理他。   等到电梯到达,自己当先刷卡进入套房,走进主卧,‘砰’一声把门关紧。   这房间里各种设施都齐全,她先去浴室里洗了澡,又去冰箱拿了些零食吃掉,这就过去了一个钟头。   客厅里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在门边听了听,内心又有些不安。   季严烨不会是走了吧?   想了想,她还是扭开门把手,蹑手蹑脚走出去查看。   大厅的灯亮着,狗在笼子里,脊背挺直,表情严肃的蹲坐着———一改前几天拆家的样子,显得乖巧无比。   而在那宽大的沙发上,男人仰靠在沙发上,手臂平展的放在扶手上。   他的眼睛闭着,呼吸悠长而平稳,已然陷入到了睡眠中。   他的西装外套就搭在沙发靠背上,雪白的衬衫上出现些许凌乱的褶皱。   没有了平日里精神奕奕的样子,反倒显出了几分疲惫。   阮锦观察了他几秒钟,有些心软。   轻轻拿过一旁的毛毯,弯腰替他盖在身上。   就是这么微小的动作,季严烨却立刻醒了过来。   双眼中有片刻的迷茫,但又立刻恢复了清明。   抬手按压了一下眉心,他站起身来,随手在她脑袋顶上拍了拍。   声音中带着沙哑:“金金,九哥有些累了,你也去休息吧,咱们明天见。”   “晚安。”他笑了笑又说。   “嗯,晚安。”阮锦稀里糊涂的点点头,目送着男人走进次卧。   …   蒋律师是在第二天早晨六点钟接到季严烨电话的。   作为跟在季严烨身边时间最长的下属,他早就适应了这种规律的作息,即便休息日也很少睡懒觉。   他接通电话:“季先生,您说。”   男人声音低沉:“昨天晚上具体怎么回事儿,你跟我讲讲。”   从市区开车到恒基影视城路途很远,他昨天晚上去找阮锦的时候,其实刚刚到达没多久,只听蒋律师打电话汇报了一下事情大概的经过。   这会儿才有功夫细细的询问一下。   蒋律师急忙说道:“是这样的,季先生,昨天剧组拍夜戏,我看时间太晚,怕阮小姐出意外,就过去守着了…但只是站在探班的粉丝后面,所以听不太清对话,后来又和工作人员打听过。”   “听工作人员说,原本拍戏的过程挺顺利,但中途那个叫萧承亚的演员忽然改戏,阮小姐很不高兴,跟他辩驳了两句,这萧承亚就仗着前辈的身份阴阳怪气,让阮小姐当众难堪…”   季严烨听完后,便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吩咐:“你去联系导演和制片人,就说我要投资这部剧,让他们马上去酒店三层餐厅等着我,记得带上萧承亚。”   “您要替阮小姐出气吗?用不用我再做些什么,让那萧承亚身败名裂?”蒋律师一听就挺高兴。   “不用。”季严烨淡淡道。   关于阮锦的事,他一直都有分寸,并不会一味的插手。   所以他说道:“阮锦的事业心很强,她并不喜欢我干涉过多,她和萧承亚工作上的纠纷,最后还是要由她自己来处理。”   说到这里,季严烨便眯了下眼睛,表情和善:“而我所能做的,只是从‘私人恩怨’的层面上,’敲打敲打‘这姓萧的演员罢了。”   蒋律师有点儿没听懂。   但还是立刻回答道:“好的,季先生,我知道了。”   …   阮锦这一觉睡得蛮好,九点钟闹钟响了三遍,她才慢吞吞爬起来。   伸了个懒腰关掉吵闹的铃声。   侧着头听了听门外的动静,仍旧是悄无声息。   季严烨昨晚看起来很疲惫,想必还在睡吧?   这么想着,她边又放心的倒回枕头上。   十点钟的时候剧组才会开工,前面还有几场戏需要补拍,时间充裕,所以不用着急。   忽然有电话打进来,是苏橙橙。   她接起来:“喂喂喂,大橙子!你好!”   苏橙橙被她这元气满满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过了半天才说:“你一定是知道了好消息,所以才这么高兴吧?”   “什么好消息?”阮锦愣了愣。   苏橙橙奇怪道:“你真不知道?剧组都传遍了,萧承亚被整惨了!”   也不等阮锦答话。   她便幸灾乐祸讲述起来:“听说有个大佬要投资咱们这部戏,早上导演和主演们都在餐厅陪大佬吃饭,萧承亚也不知怎么胳膊骨折了,但大佬指明要他也去,他就从医院赶了过去,还穿着病号服…”   听到这里,阮锦眉头跳了跳。   她就试探的问:“那大佬…是不是姓季?”   “你咋知道?”苏橙橙兴高采烈:“好巧不巧,这位姓季的大佬好像跟萧承亚有过节,到了餐厅后,季大佬直接支使他端菜,来来往往十几趟,萧承亚一直陪笑脸,半句怨言都不敢有。   后来有一盘子菜掉在地上,季大佬还没说话呢,萧承亚为了奉承人家,居然主动趴地上捡菜吃,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全都恶心坏了!”   这几段话信息量实在太足。   阮锦半天才缕清楚,眨眨眼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姓季的先生跟萧承亚有什么过节啊?”䧇璍   苏橙橙’啧’了一声,笑道:“这就更奇怪了,吃完饭临走之前,季大佬还特地跟众人解释,说只是私人恩怨而已,让大家不要放在心里。”   “但是你猜猜,这‘私人恩怨’的缘由是什么?”   “…什么啊,我猜不出来。”   虽然知道苏橙橙是在故意卖关子。   但阮锦还是有些好奇。   又听她乐不可支的解释道:“季大佬说,昨天晚上他跟萧承亚见过一面,只因为萧承亚迈步时先迈了左腿,所以他看萧承亚不顺眼!”   阮锦:“…”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   感谢在2021-05-26 23:55:10~2021-05-29 00:2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雅陶 8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见面   非常别致的一个理由。   阮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了一会儿。   她才干巴巴问:“那现在情况怎么样?萧承亚是不是被封杀了?”   苏橙橙说:“没有,季大佬还支会过导演,让他别对萧承亚有偏见, 还让萧承亚照常拍戏。”   阮锦才松了口气。   她昨天砸完车, 虽然觉得很解气, 但并不希望萧承亚会继续丢了工作, 倒不是圣母心泛滥,只是单纯讨厌借助别人的力量将他打倒。   即使这个‘别人’是季严烨,也同样不可以。   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己解决。   这会儿听到季严烨并没有对萧承亚的工作产生影响, 她顿时斗志昂扬起来。   笑着说道:“橙橙, 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萧承亚这种喜欢改戏的演员, 彻底遭到同行的厌弃。”   作为编剧,苏橙橙也很讨厌这种行为。   立刻高兴道:“什么方法啊,你跟我说说嘛。”   阮锦神神秘秘:“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别着急。”   她挂断电话后,开开心心去卫生间洗漱。   换好衣服来到客厅, 杜宾犬恩格正静静地趴在它的窝窝里, 黑豆眼大睁着, 尾巴也不摇, 显得有些蔫巴。   她走过rua了一下狗子短短的背毛。   有些担心:“大黑,你是不是病了啊?等着啊, 姐姐给你薯片吃。”   阮锦这么说着, 就站起身, 偷偷摸摸从包包里拿了包番茄味的薯片。   虽然知道季严烨这会儿并不在, 但她还是做贼心虚, 各个房间溜达着找了一圈。   回来之后,才拆开薯片,拿了一片怼在狗嘴跟前:“吃吧吃吧,你最爱的垃圾食品。”   上次就是因为她自己躲房间里吃薯片,让狗子给听到了,它才会在外面疯狂拆家啃墙皮,发泄心中的不满。   阮锦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就觉得这狗鬼精鬼精的,报复心非常强。   而且它狗生的爱好有限,最执着的就是是垃圾食品。   “一两片薯片而已,吃就吃吧,没人看见的。”   她一边温柔的劝说,一边缓缓抚摸狗头。   狗子的眼睛眨动了一下,鼻子嗅了嗅那薯片。   无精打采,重新又趴回窝窝里。   居然没吃!它居然连垃圾食品都不吃了!   阮锦瞬间就觉得事情大了,急急忙忙去桌边拿包,准备带狗子去宠物医院。   正好蒋律师的电话打了进来:“阮小姐,我现在上楼可以吗?恩格遛弯儿的时间到了,我上去带它下来。”   阮锦急忙道:“快来快来,大黑的情况很不对劲,我一个人抱不动它,正好你能给帮帮忙。”   蒋律师也急了:“好,我马上来!”   估计是等不到电梯,他直接从楼梯跑上来的,整个人都被汗浸透了,气喘吁吁的敲门。   阮锦打开门,也来不及说什么,就领他去看狗子。   蒋律师一手拿着手机,正准备联系宠物医生呢,低头和狗子对视了片刻。   他的脸色就变得非常精彩:“…阮小姐,恩格没事的。”   阮锦着急道:“怎么没事了?你看它都成这个样子了,吃不吃喝不喝的,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蒋律师抹了抹汗,一言难尽道:“您不了解这狗,它其实经常这样,不是身体上出现问题了,而是心理原因。”   “啥心理原因?”阮锦还是不解:“一只小狗还有心理问题?每天吃吃睡睡就好了嘛,它又不用上大学,又不用出去赚钱。”   蒋律师这才说道:“等到晚上您就知道了,这狗特别灵,知道自己要被季先生训了,就会提前装可怜。”   阮锦:“…”   阮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蒋律师知道她不会相信,索性弯腰拍拍狗头,沉声告诫道:“恩格,你要再瘫着的话,我就叫季先生过来了。”   结果还没等他说第二次呢,奇迹就发生了。   刚才还蔫巴巴的狗子,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精神抖擞跑到门边等着蒋律师遛它。   阮锦:“…”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她无语了几秒,就问:“季严烨什么时候回来啊?”   蒋律师笑道:“季先生白天有事处理,大概晚上会回来。”   阮锦‘哦’了一声,看了眼手表,赶快也去换鞋。   她和蒋律师一起下楼,顺便跟着溜了一会儿狗子,这才去剧组。   …   因为昨晚的那一场闹剧,再加上早上的事情,拍摄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   大家无心工作,都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导演拿着大喇叭喊了三次,现场才安静了一些。   补拍的戏份后期要抠图,只在绿幕前表演就可以。   没阮锦什么事儿,她就搬着小板凳坐在角落里。   在微信上给肖晴朗发消息:晴晴晴晴,上次那个娱乐记者,你还能帮我联系到吗?我有个急稿想让她帮忙发一下,最好要尽快。   肖晴朗很快回复:消息劲爆吗?   阮锦想了想,捧着手机打字:话题度挺高的,应该能热搜。   肖晴朗:那好啊,她们娱记最喜欢这种消息了,是视频还是什么?你直接给我发过来,我给她转过去。   阮锦就把昨天萧承亚故意改剧情,油腻腻飙演技的视频片段发给她了。   视频的角度比较偏,就很像粉丝探班拍摄的路透视频,因为有利于剧组的前期宣传,有的导演还会故意散播出去。   阮锦现在看这个视频,还是觉得恶心的慌。   她又特地嘱咐肖晴朗:你帮我告诉那个记者,请她不要从批评的角度写报道,尽量夸赞一下,就说萧承亚演技爆表,惊呆众人什么的,越夸张越好。   肖晴朗:行行行,你等着吧,半个小时以后就给你发。   阮锦:谢谢晴晴,晴晴真好!   正好这会儿剧组开饭,阮锦放下手机就叫上苏橙橙一起去拿饭去了。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热搜渐渐上来了。   词条就是‘萧承亚飙演技‘。   入行二十多年,萧承亚的名声一直都不怎么响,他的长相又不是多出众的那种,自然没多少人记住他的脸。   后来他拼命花钱营销,大多数人也只是条件反射似的把他的名字和‘老戏骨’这个称呼联系到一起。   这会儿看到词条,好奇心使然,都会点进去看上一眼。   然后全部大跌眼镜,被惊呆了。   ‘老戏骨’的演技就是这种水平吗?不光比不上新人演员,而且还辣眼睛!   那油腻的表情,咆哮的台词,夸张到极致的动作…   看过之后,简直能让人把中午饭给呕出来。   实在是忍受不了,大家就开始吐槽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词条越来越热,后面直接跟了个红色的‘沸’字。   萧承亚那句‘玉清,我们已经错过了二十年,二十年!’的台词,直接被做成了表情包,配上他仰天长啸的动作,非常之搞笑。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其实也才用了一个多钟头,剧组的人们午休时间很无聊,全都捧着手机吃瓜。   三点二十分,《耀眼的她》原作者忽然发博,严厉谴责剧组魔改情节的行为,并称自己原著中绝对没有这样的情节,萧承亚的表演完全毁掉了男主父亲这个人设。   这个事儿就有些大了。   因为原作者明明白白晒出合同条款,里面白纸黑字,要求剧组不许魔改原著的角色和性格,否则按违约处理。   人们吃到了瓜中瓜,又开始疯狂转发讨论。   ‘演员该不该自己改戏’这个词条也跟着上了热搜。   事态发展成这个样子,导演本来想借机宣传一下新剧,结果却也忧愁了起来,手机上不断有记者的电话打来,要求采访。   赶紧找制片人商量了一下,导演便让剧组官微紧急发声明,称萧承亚私自改戏的行为十分恶劣,又加上他进组后一直耍大牌,所以提前解约,并要求他赔偿剧组损失。   事情的结果大块人心。   阮锦笑眯眯坐在角落里,看着萧承亚的助理们收拾东西,开上那辆破烂不堪的房车离开,简直想放几个鞭炮庆祝一下。   苏橙橙悄悄凑过来:“姐妹,好手段!”   阮锦心照不宣的跟她对视了一眼,示意她要低调。   其实阮锦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宽容,她如果真的想让萧承亚身败名裂,就会直接把他欺压后辈的视频发出去了。   到时候不光他的演技被质疑,人品也会为人所不耻。   只是她不希望有关于自己的影像流传出去,这才罢了。   …   纷纷扰扰一大堆事儿,最后戏也没拍成。   晚上八点多,导演宣布停工一天,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阮锦的精神状态非常饱满,一点儿也不想休息,就跟苏橙橙去后面的美食节溜达了一圈,各种重油重盐的小吃都买了。   虽然很接受不了这些味道,但她还是在心中不停的自我催眠,强迫自己每个都尝了一口。   胃口变刁钻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么一来,她不就被季严烨拿捏死了吗?   必须趁现在多点锻炼锻炼。   结果嘴里又麻又辣,赶紧都快丧失味觉了,她皱着么眉灌了好几杯奶茶,整个人又变得蔫吧了起来。   简直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橙橙,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实在受不了周围烟熏火燎的味道,阮锦提议道。   回到酒店后,她站在电梯里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油烟味,简直快疯了,一进门就想赶紧冲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结果客厅的情景,又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所有的大灯都开着,宽大的厅堂到处都是亮堂堂的。   季严烨一身黑色的西装,此刻正端坐在沙发上。   而就在不远处,大狗子恩格严严肃肃蹲坐着,狗脑袋低垂,像是个犯了错的学生似的,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男人气场太强,好像在升堂问案。   阮锦便不自觉受到影响,她索性改变前进路线,怂怂的贴着墙边儿走。   这大狗子的预测还真的很准,白天刚装了可怜,果然晚上就挨训了!   阮锦原本还想着解救它,后来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不…她还是先溜了叭?   她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了,季严烨的目光还是扫了过来。   男人语调平平:“金金,过来。”   “干什么啊?”她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走了过去。   在他的指点下…像个桩子似的杵在大狗子的旁边。   阮锦:“…”   怎么好端端的,她也成了挨训的一员?   双手不自然的揪了揪衣角。   她清了清嗓子:“你让我站这儿干嘛?”   季严烨身子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坐姿随意了些:“你说呢?”   深邃的眸子就这么紧盯着她,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真的在等待她的回答。   阮锦都懵了:“我不知道啊?我又没犯错。”   男人似笑非笑重复一遍:“你没有犯错啊?”   修长的双手交握,他声音平淡,索性替她一桩桩一件件的罗列:“微信上删我好友,把我的电话号码加入黑名单,昨天还明目张胆想跟我离婚,这些事都是你做得吧?”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阮锦就觉得来气。   叛逆心一起,她也不管不顾,直接梗着脖子回呛:“是我做得,怎么了?像你这种中央空调,就应该拉黑,就应该远离!”   “中央空调?”季严烨挑挑眉。   阮锦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解释道:“就是对所有女人都好的男人!前脚对一个女人山盟海誓,后脚又陪着另外一个女人说说笑笑逛机场,太渣了,没有底线!”   她只顾一时痛快,没留神就把所有实情都说了出来。   然后才懊悔的闭紧嘴巴,嘟囔道:“我就是举个例子而已,反正这种男人不是啥好人。”   季严烨抬手按了下眉心。   沉思了两秒,他就大概想明白了,笑了一声道:“就因为这个?”   手头还真没有Tina的照片。   他又打电话给老刘,让对方把那姑娘毕业册上的学籍照发了过来。   招手把阮锦叫过来:“你看到跟我逛机场的女孩子,是不是这个?”   这人还真是不要脸。   居然真的敢把自己小情人的照片给她看!   阮锦冷着脸上前,低头瞅了眼他手机上的照片。   …怎么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而且还看着莫名面善,似乎和某个人很相似。   但她一时又想不明白,所以一直愣神儿。   季严烨笑道:“Tina身高一米七多,的确很容易被错认为成年人,她今年才十五岁,出生在泰国,但我希望她入中国籍,所以让她回国念书。”   眼看着阮锦眨巴着眼睛不吱声儿。   他又把那照片放大,用手示意道:“Tina的眼睛和我很相似,你发现了没有?”   “…嗯。”阮锦才老老实实点头:“所以呢?”   “所以?”季严烨顺手拍拍她的脑袋:“所以你觉得她应该叫你一声什么?”   “叫我一声…”阮锦顺着他的引导想下去。   眼睛却逐渐睁大了:“叫我一声妈?”   猛地站直身体,她整个人都震惊了:“季严烨,你还是不是人?你女儿都十五岁了,居然也不告诉我一声?!”   季严烨:“…”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   感谢在2021-05-29 00:21:23~2021-05-29 19:1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眠 13瓶;小小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见面   完完全全沉浸在‘喜当妈’的情绪中, 阮锦也没太注意季严烨的神情。   直到脑袋顶再次被拍了一下,她才发现男人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正俯身无奈的注视着她。   男人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破天荒的, 他有些不淡定道:“你觉得我岁数有多大, 才能有个十五岁的女儿?”   阮锦愣了愣:“少说也得有四五十岁吧!”   季严烨:“…”   小姑娘脑回路清奇, 原本他还想引导着她说出正确答案, 现在却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叹了口气道:“Tina是我妹妹,同母异父的妹妹…所以,她应该叫你一声嫂子。”   “真的啊?”阮锦稍有些尴尬。   主要她原先就胡思乱想过,万一季严烨跟他爸一样花心, 是不是也会在外面偷偷生孩子, 生十个八个那种…   所以刚刚才不由自主这么联想起来。   现在仔细一寻思,确实挺离谱的。   毕竟他今年才三十, 不可能十五岁就有孩子吧?   她这么想着,才渐渐安心下来。   拍拍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多出来个妹妹我还是能接受的,就怕忽然冒出个闺女,我才二十多, 怎么能被人家叫‘妈’?”   季严烨又淡淡解释道:“我母亲当年和那保镖逃回清迈, 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生下Tina不久后, 双双车祸而亡,Tina就由小姨照料着, 前几年才和我联系上, 毕竟也是手足, 她在那边生活条件不好, 我就把她接回国。”   他之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些, 阮锦便认认真真听完。   她讪笑道:“对的对的,你做得很对,怎么能叫妹妹一个人在国外受苦呢?就应该接回来…那什么,我有点儿累,就先回房间休息了,咱们明天见?”   她边说边后退,小短腿倒腾得蛮快,已经到了房门边了。   正悄悄伸手转门把手呢,又被男人似笑非笑的召唤了回去。   季严烨重新坐回沙发,很随意的屈指敲敲桌面:“跑什么跑?回来站好。”   他的气场太强,阮锦又理亏的厉害,最终还是慢吞吞站回到狗子身边。   就很…憋屈。   男人眉目舒展,看起来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盯了她几秒后,他扬扬下巴:“算了,九哥也不多罚你了,就做十个蹲起吧。”   阮锦:“…为啥?我不!”   季严烨便笑:“那咱们就接着聊聊刚才的事儿?我记得,好像有人骂过我,还说我不是人?”   阮锦:“…”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为了让他不再翻旧账,她只好乖乖的做了十个蹲起,动作还挺标准的,就是体质不行,站起来后气喘吁吁,脑门儿上都出汗了。   季严烨便皱皱眉。   他一直都想让她多锻炼身体,奈何小姑娘太懒,只好用这种方式让她动起来。   这会儿看到她脸颊红扑扑的,他又心疼:“累吗?过来坐吧。”   阮锦摇摇手,转头看看旁边仍旧低头认错的大狗子:“大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它这一回吧?”   似乎知道她在为自己求情,大狗子轻轻摇了摇尾巴,委屈巴巴的小声‘嗷呜’了一声。   阮锦看它这个样子,心都快化了,急忙过去拍拍狗头:“好啦好啦,大黑别怕,姐姐带你去笼子里休息啊。”   看她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季严烨便没有阻拦。   站起身去洗手:“我送它过来,原本是为了给你解闷的,结果它倒拆起了家,不教训一下肯定不行。”   “都说了,它没有拆家…”阮锦用身子护着狗子,小声辩解。   男人才看了她一眼,敷衍的点点头:“嗯,没拆,那就不罚它了。”   抬手将衬衫的袖子卷起,他去冰箱拿了一块牛排出来,又拿了西兰花和小番茄,连同各种调料一起,整整齐齐码在料理台边。   阮锦眼睛亮了亮:“你要做饭吗?”   虽然已经在小吃街吃过东西,但她还是无比怀念他做得饭菜,尤其是煎牛排。   季严烨正在清洗小番茄。   头也没抬,他的语气稍显嫌弃:“我要是不给你做饭,估计你能把外面的路边摊吃个遍,然后再天天带着一身油烟味儿回来。”   被揭穿后,阮锦的脸就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赶忙辩解:“我只是陪朋友过去的,又没有多吃…就是等奶茶的时候,旁边炸鸡排的摊子油烟大,身上才沾染了些味道。”   “是这样吗?”季严烨靠在料理台边,笑着反问。   “是的!”阮锦回答了一句,急急忙忙冲进房间洗澡去了。   吹干头发,换好衣服之后,她再出来,季严烨已经把牛排放在桌上了。   大狗子恩格乖乖蹲在桌子旁边,刚被喂了一块生骨肉,正嘎吱嘎吱嚼着。   阮锦便也在餐桌跟前坐下,正准备去拿叉子,手腕又被男人牵住。   季严烨把她左胳膊的袖子往上挽了挽,看见她果然乖乖的戴着那串混元流珠,表情就满意了些。   又顺手抚了抚她的短发:“你们剧组是不是要放假?”   阮锦点头:“嗯,萧承亚走了,找到顶替他的新演员之后,才能继续开工。”   “放假的这几天,你有什么安排?”   “安排?我打算先休息一天,然后回去看我爸爸,他马上就能出院了,我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阮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盯着牛排。   用叉子叉了一块,她放在嘴巴里,品味了一下味道,表情陶醉。   季严烨在她对面坐下,若有所思道:“那时间还来得及。”   “什么?”阮锦又吃了一块清炒西兰花,好奇的抬头。   “明天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路途比较远,你早点儿起来,别赖床。”   季严烨叮嘱了她两句,就去阳台打电话去了。   这人神神秘秘的,连个地名都不说,阮锦就更加好奇。   托着腮转头瞅他,寻思着要不要问个清楚,但为了保持矜持,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   两个人各自回房去睡,阮锦还特地调了个七点钟的闹钟。   但等她睁开眼,外头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地板上,像是铺了层浅金的薄纱。   猛地坐起身来,她赶忙去看手机。   居然已经早上十点钟了!闹钟其实已经响了好几次,但都被她迷迷糊糊关掉了。   赶忙起床洗漱,她一边梳头发一边往外冲。   季严烨正坐在客厅的餐桌前,他面前的盘子里,用保鲜膜封了两个厚蛋三明治。   看见她出来,男人便顺手拿起一旁的外套,大手拿过梳子,替她把小短发梳理整齐,拍拍她的脑袋顶:“走吧。”   “这就走了?”阮锦还有点儿懵。   把那两个三明治顺手塞在她的包包里,季严烨又去冰箱拿了瓶牛奶递给她。   他说道:“本来七点钟就该出发了,但你睡懒觉睡到了十点,出发就匆忙了一点。”   “那你怎么不叫我起来?”阮锦埋怨他。   拉着她出门,季严烨笑了笑:“怕你睡不饱,发起床气。”   “我有那么可怕嘛…”阮锦小声嘟囔,主动按了电梯。   两个人去地下车库找到车子,季严烨亲自开车,又把她安排在副驾驶上,探身过来扣好安全带。   车子缓缓启动,平稳向前行驶。   平常不怎么看他开车,阮锦就觉得蛮新奇,忍不住转头看他。   快到中午了,外头的阳光阳光很刺眼。   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季严烨拿了墨镜戴上,淡声调侃:“怎么,觉得九哥很好看?”   “你怎么那么自恋呢?”阮锦翻了个白眼,打开牛奶喝了一句。   她又从包包里拿出三明治,拆开后津津有味的吃。   虽然她吃饭的声音很小,也不喜欢吧唧嘴,但车厢里太安静,咀嚼的声音还是很明显。   不好意思吃独食,她转头问道:“你吃早饭没有啊,用不用我喂你一点?”   原本就是客气一句。   结果男人却点点头:“行。”   直接略过她前面那句,来了个肯定的答复。   阮锦:“…”   话都说出去了,她又不能反悔:“那你等等啊,这个就剩下一口了,我吃完之后马上给你拆下一个。”   前方红灯,季严烨把车子停了下来:“不用。”   只简短的说了一句,他便漫不经心朝着她俯身过来。   “…你干嘛?”阮锦觉得莫名其妙,又有些脸红。   下意识举起手来,挡在脸跟前:“旁边还停着好几辆车呢,从车窗外什么都能看到,你可不能胡来!”   脑子里乱七八糟涌出很多个念头。   她这人想象力又很丰富,不自觉心跳加快,紧张了起来。   下一秒,手上那个被她啃得只剩一口的三明治就被咬走了。   男人的呼吸拂过她的手指,淡定的嚼了两下之后,喉结微动,将食物咽下去。   大大的墨镜遮着眼睛,阮锦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看见这人唇角微扬,似乎在观察着她的样子,片刻后,修长的手臂直接抵在她那一侧的车门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   他的声音平静,又莫名带着痞气:“金金,九哥还有些渴,你说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   感谢在2021-05-29 19:11:56~2021-05-30 18:1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山不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姻缘   渴了就喝水啊, 问她干嘛?   阮锦心里疯狂吐槽,人却又很怂的往后缩着…隐约又察觉到,这人的话好像有些不大正经?   而且他刚刚还吃掉了她啃过的三明治, 丝毫没有嫌弃的样子。   一般最亲密的朋友, 又或者是夫妻, 才会有如此的表现吧?   两个人虽然当初是假结婚, 但渐渐相处着,关系却越来越真。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偶尔也会有亲密的举动发生?   他说他渴了…这个‘渴’字也有别的含义。   代表心理上的渴望。   难道是接,接吻?   她的心跳更快, 充分利用文字工作者的特长解读, 整个人像是煮沸的茶壶似的,就差从头上呼呼冒热气了。   不自觉就缓缓咽了下口水, 睫毛微微眨动,结结巴巴道:“你,你在这样,我就叫人了啊!”   “我怎么样了?”季严烨笑着问道,身子又往前靠了靠。   “你你你…你不正经!”阮锦真有点儿急眼了, 正颜厉色的警告。   眼看着两个人就快贴一起了, 她就伸手去推他, 语气软了些:“我真不是嫌弃你, 就是现在这个场合不大对,万一被旁边的车子拍下来, 咱俩不就在网上出名了?”   “要真这样的话, 在网上出名还挺容易的。”顺手把墨镜推上去, 男人眸中的笑意遮掩不住, 又带着一丝丝调侃的意味。   抵着车门的手向下一探, 他直接把她喝过的那瓶牛奶拿了过来。   身子靠回驾驶座椅背上,仰头喝了几口。   大手捏着瓶身转了几遭:“小姑娘家家的,思想怎么那么不正经?”   阮锦:“…”   又听男人说道:“九哥不过是口渴了,想喝口水,你至于那么紧张?”   阮锦:“…”   明明是这人故意用暧昧的动作迷惑她!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耳朵尖儿都是热的,她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索性闷着头把另一个三明治打开了。   这次没再跟他客气,一个人气哼哼全部吃掉。   干脆饿死他算了!   这会儿绿灯终于亮了,季严烨笑着发动车子。   他刚刚的本意也不过是喝水而已,结果阮锦反应太大,他才顺势逗了逗她。   小姑娘侧脸像个河豚似的,还蛮可爱。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又想起一件事来:“金金,刚刚你说‘场合不大对’是什么意思?如果场所合适的话…”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能不能!”根本就没让他把话说完,阮锦立刻打断,她的情绪很激动:“专心开车!”   手指敲击了两下方向盘,季严烨若有所思,还就真的没再说话。   阮锦又狐疑的转头,总觉得这人在谋划着什么。   …   车子一路向前,不久后便上了国道。   公路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山林,空气也清新了起来。   阮锦一路上吃吃睡睡,困劲儿上来了,眯着眼睛打盹。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车子停在一座山脚之下,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啼声传来。   “这儿是哪儿啊?”她迷迷糊糊问了一句。   眨眨眼又说:“季严烨,你不会是想把我拉到后山卖了吧?”   山里的气温低,男人去后备箱拿了大衣,拉开副驾驶的门让她下来。   中指屈起,敲西瓜似的敲敲她的脑门:“没大没小,叫九哥。”   阮锦只当没听见:“季严烨!你要是再不说去哪儿,我就不跟你走啦!”   抬手给她把大衣披上,他向上指指:“能看到山腰的上那幢房子吗?”   阮锦眯起眼睛瞧过去。   她视力不怎么好,今天上午匆忙出门,隐形眼镜都没戴:“…看不见。”   “等上去你就知道了。”季严烨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那是一座道观,半年前,我在这里修养了五个月。”   山道蜿蜒,细小的石阶一级一级向上,顶端逐渐变得细小,直至隐没在葱翠的树林和草丛间。   阳光已然没有中午那么刺眼了。   暖阳阳从树叶的缝隙上洒落下来,像是抛落在地上的细小的碎金。   阮锦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脚步踩着那随金似的阳光,头顶上小鸟幽幽鸣唱。   男人的大手温暖和干燥,又很有力的带领着她向上。   阮锦忍不住问:“你当初坐着轮椅,这么陡峭的山路,是怎么上去的?蒋律师和老刘背你吗?”   ”不是。”季严烨摇摇头。   他一直走在她前面,身影高大而挺拔,淡淡解释道:“我是在他们两人的搀扶下,一步步挪上去的,走了整整两天。”   “你不累吗?干嘛这么折磨自己的身体!”阮锦光想想当时的场景,都觉得呼吸发紧。   他却并不怎么在意:“那时我一心想找到一个信仰,自然要努力证明自己的虔诚,就像藏民会一步一叩首去朝圣一样,身体的苦痛早就不重要了。”   再提起这些旧事,他到底还是有几分感概。   牵着她的大手紧了紧,转头温和的说道:“累了吗?九哥背你。”   阮锦这会儿才感觉出,身体锻炼真的很重要。   她平时懒散惯了,上班结束后,回家就往沙发上一摊,好几个小时都一动不动。   现在造成的后果就是,才走了半个小时,她就喘得跟个破风箱似的,只想找到个地方赶快坐下。   但让季严烨背她,她又觉得不好意思。   摇摇手道:“算了算了,我歇一会儿就好。”   季严烨被对着她,稍微弯下腰去,语气不容置疑:“上来。”   男人脊背宽阔,看上去便有无限的安全感,阮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伏在了他的后背上。   “抱紧些。”   “…哦。”她这才放弃矜持,揽住他的脖子。   山风似乎又大了些,树叶刷啦啦响着,飘飘摇摇。   身上的大衣往下掉了掉,男人反手帮她挽上去。   于是周身都暖洋洋的。   阮锦眯了眯眼睛,总支棱着脖子太累,她便将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内心情绪翻涌,最终都化为无限的感动。   季严烨直起了身子,稍微把她往上掂了一下。   他的语气淡然:“又重了两斤。”   阮锦:“…”   好好地心情全部都被破坏掉了。   阮锦:“我只是早上水喝多了而已!没有胖,没有!”   季严烨慢悠悠迈上台阶:“嗯,喝了两斤的水。”   阮锦:“…”   这人上辈子一定是杆秤,精准计量重量,并且无情的播报出来。   向上的小路越来越陡,到最后便是泥泞的土路。   他背着她步伐很稳,一直到了山腰处一所小小的道观前。   这道观周围的荒草都有半人高了,被风吹着微微摇动,而那木板做成的大门半开着,门轴没有上油,开阖时‘嘎吱嘎吱’,发出恐怖片似的音效。   阮锦先开始还以为这地方已经荒废了。   结果季严烨把她放下来,两个人一起走进去后,内院却别有洞天。   一个灰袍的瘦小道士从正殿走出来,先看到季严烨时,他的神情明显有些紧张,紧跟着注意到旁边的阮锦,整个人忽然又放松下来。   迎上前拱手作揖道:“师兄慈悲。”   季严烨同他见礼,二人看起来早就相识。   阮锦是无神论者,从未来过这种道观,当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道士又主动向她施礼:“这位女善信,贫道有礼了。”   阮锦也急忙拱手:“道长好,道长好。”   说完又转头看了季严烨一眼,心里埋怨这男人也不提前跟她说一声,害她连道教的礼数都不清楚。   季严烨却语气随意道:“至净是我师弟,你不必跟他客气。”   说着,他就把手上的行李箱递给那道长:“把正房收拾出来,给我们住。”   语气真的就…非常不客气。   那道长也不生气,伸手接过行李箱,随意放在旁边。   他身子忽然又向前一扑,一拳击向季严烨的面部,一看就是练过拳法的,动作准狠。   阮锦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叫出声来:“小心!”   却看见季严烨并未有多大的反应,男人面无表情的向右歪头,像是预料到了似的,敏捷的躲开。   这次不等道士动手,他的手掌并拢,早一掌劈了过去,二人一来一往,动作幅度虽小,但并不是花拳绣腿,是真真实实在打斗。   阮锦就像在看武侠电影似的,整个人都惊了,只觉得这二人像是武林高手似的,此刻正在切磋武艺。   她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季严烨和他这师弟并不是真的有仇,抱着你死我活的目的在打架,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她就饶有兴趣在旁边看着。   就差端盘瓜子嗑着了。   瘦小的道士显然是敌不过季严烨的。   两分钟过后,他气喘吁吁的摆摆手,猛地后退几步:“师兄,师兄,可以了。”   擦了擦汗又笑:“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恭喜恭喜。”   季严烨没怎么出汗,慢条斯理把卷起的袖口放下:“还比吗?”   至净道士急忙摇头:“不比了,不比了。”   季严烨挑挑眉:“你右手里攥得那一把沙土,也不准备冲着我扬了?”   至净讪笑着伸手:“师兄别开玩笑了,我手里可什么都没有。”   季严烨懒得和他争辩,转头叮嘱了阮锦一句:“九哥腿上都是泥点子,先去房间里洗洗,换身衣服,你乖乖在外面等。”   阮锦就点点头,等他进去后,自己搬着凳子坐在廊檐下。   至净走过来:“善信贵姓?”   阮锦:“免贵姓阮。”   至净道士点头道:“天色已经晚了,你和师兄得住一晚再走,小观没什么东西可招待,只是后院有些栽种的蔬菜瓜果,不介意的话,就和小道一起去采摘吧?”   他说话文邹邹的,看起来仙风道骨,还挺能唬人的。   阮锦急忙道:“道长别客气,叫我小阮就好。”   她跟着道士来到后院,果然那里有一大片菜地,黄瓜西红柿都结果了,红红绿绿挂在藤蔓上,很是喜人。   阮锦就想起自己那一片蔫巴巴的菜地,心里又羡慕人家这种菜技能。   刚想请教请教技巧———   至净道长走上前去,宽大的袖子抖了抖,一大堆沙土扑簌簌掉出来,跟菜地的泥土混合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阮锦:“…”   说好的仙风道骨呢?!这小道士咋这么贼?   怪不得季严烨刚刚吐槽呢,他应该是看到这道士抓了把土,猜到道士想在打斗中使阴招…   被拆穿后,道士才顺势把土藏袖子里,然后摊开手装无辜。   至净脸上不红不白,镇定自若的揪了两颗红彤彤的番茄递过来:“善信请吃,这柿子是纯天然无公害栽培出来的,天天灌溉山泉水,干净的很,不用洗的。”   阮锦依言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很好吃。   她眨眨眼故意问:“至净道长,您这袖子里藏沙土,是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   道士也拿了个番茄正在吃,听了这话,他就愣了愣,差点儿被汁水呛到。咳嗽了两声道:“也没,没什么特殊讲究,哈哈,只是小道练功时喜欢在袖口里放个沙袋增加上臂负重,这不巧了么,沙袋破了。”   阮锦:“…”   真是个好理由啊。   又摘了些新鲜瓜果放在篮子里,两个人回到前院。   在石桌前坐下,至净的神色才认真了些:“阮小姐的生辰八字,可以和我说说吗?”   阮锦还在吃番茄,找纸巾擦擦手,她点头道:“行啊。”   便把自己的出生年月,出生时间,全部说了。   至净从屋里拿出方罗盘,低头摆弄了一会儿。   叹息道:“果然不出所料,阮小姐跟我师兄是命定的姻缘呐。”   阮锦并不怎么相信这些。   她还以为这道士想通过算命骗钱,便警惕的说:“是吧?我不信。”   至净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我跟师兄从小就认识,我们一起在泉峡山灵清观拜师,当时有八十多个学员,坚持下来的就我们两个人,他擅长武术,而我擅长推算八字,前几年也开过算命的店,但泄露天机过多,影响运势,最后只能选择出家。”   他又说:“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也不是非让你信服,就是做个预测而已。”   “那你预测吧,反正我不给钱啊。”阮锦这才有了些兴趣。   至净笑了笑:“你们会一生顺遂,感情美满长久。”   这时恰好风起,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满小小的道馆。   瘦小的道士背对着夕阳,身影的轮廓镶着层浅金色的线条,倒真有那么几分仙气。   “我们的感觉会美满长久?”阮锦不自觉重复这几个字,仔细咂摸品味。   她的心跳如雷,喜悦油然而生。   此时此刻,她愿意相信这道士的话语是真的。   抬手整理了一下短发,腕上那串混元流珠便露了出来。   至净盯着那串珠子,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又嘱托道:“阮小姐,我师兄就拜托给你了,他和我不同,是注定生活在俗世中的人,烟火凡尘会让他迸发出生命力,而你,则是他一生的牵绊。”   这道士实在太会说话了。   阮锦禁不住怀疑,季严烨带她到这边来,就是让这道士做说客,故意套路她。   她就吐槽道:“那不一定,说不定他也会看破红尘,和你一样出家做道士呢?”   至净的眼睛仍盯着她的手串。   他摇摇头,笃定道:“不会,他已经失去了机会。”   “什么机会?”阮锦好奇。   至净却摇摇头,不愿意再多说。   果然是师兄弟,一个个神神叨叨,都很会卖关子。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儿童节快乐~   感谢在2021-05-30 18:17:09~2021-06-01 18:3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恋爱   季严烨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 阮锦还坐在小板凳上寻思呢。   转过头来瞅了他一眼,她又告状道:“你师弟刚刚从袖子里抖出很多土。”   至净:“…”   他原本还想再聊几句,这会儿却心虚的站起身来:“那个…师兄, 阮小姐, 我给你们准备饭菜去!”   脚步急促的溜走了。   季严烨顺势在他的座位上坐下, 皱皱眉, 又换到旁边的石凳上。   探身倒了杯茶喝,他随意的问:“你俩刚刚聊什么了?”   阮锦老老实实道:“你师弟说,咱俩是命定的姻缘,还说我们会长长久久在一起, 感情美满。”   她说完之后, 就仔仔细细观察男人的表情,想看他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季严烨的面色却很平静, 笑了笑问:“那你相信吗?”   这是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阮锦愣了愣,嘴硬道:“我是无神论者,当然不会相信这些了。”   “嗯。”季严烨点头表示理解:“那他就是胡说。”   “如果我信呢?”阮锦抿抿唇,又试探道。   男人把玩着茶杯:“那就是真的。”   “那又是为什么?”她有些奇怪。   季严烨才盯着她道:“信仰本就属于唯心主义,我师弟虽然测姻缘很准, 但也未必能测出全部的变数, 说到底, 事情的走向还是由当事人来主导的, 而我们两个人的这段姻缘,能不能顺利延续下去, 主导者是你。”   “我是主导者?你开玩笑吧!”阮锦都懵了。   她有点儿听不懂这人话里的意思, 又感觉他是在故意推卸责任。   她什么时候成了主导者?明明是他一直在套路她, 让她不自觉心动, 一步步沦陷, 最终完完全全喜欢上他。   季严烨慢条斯理道:“你不觉得吗?咱们两个关系进展的有些太缓慢了,我在前进,而你不是后退,就是在原地竖起一道门抵御,还三番五次因为一些误会患得患失,跟我闹别扭。”   阮锦睁大眼睛:“我什么时候抵御,什么时候后退了?”   反正就是不承认。   季严烨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摇摇头没说话。   正巧这时至净走过来:“开饭了,师兄,麻烦去跟我端一下饭?”   道观里的石桌被当成饭桌,几道小菜依次端上来,都是些清淡的素材,但味道还不错,主要是食材本身的鲜甜味道。   天色完全暗淡下来。   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从漆黑的夜空尽头升起。   月光明晃晃,道观院内没有开灯,竟也没有半分昏暗的感觉。   阮锦尝着那番茄好吃,饭后又拿起一个,专心致志绕着圈啃。   等她吃完,再抬头时,院内便只剩下她和季严烨了。   男人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手:“和九哥去后山逛逛吗?那里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完整的月亮。”   阮锦被这个理由给诱惑到了。   急忙站起身来:“看月亮啊?那走吧。”   路程并不算太远,他牵着她只走了十分钟就到了,放眼望去,四处辽阔,而那天空低低的压着,像是半圆形的穹顶,星辰细碎闪烁,大好山河尽在眼底。   阮锦仰起头来,着迷的望着那又大又圆的月亮。   清幽的月光撒下,她禁不住伸手去接,却只接了满捧的银纱。   季严烨没有骗她,这里果然是看月亮最佳的视角,四处都没有遮蔽,而那远处星星点点的城市灯光,更是点缀月光的绝佳配饰。   微风习习,她伸手理顺颊边的短发,转头满心欢喜的望着他:“九哥,你之前也经常来这个地方看月亮吗?”   “嗯,只是心境与现在不同。”   男人点点头,眼眸深邃,正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他叹息了一声,又说:“从道观到这里的路面很平坦,我操控着轮椅就能过来,经常待一整个晚上,有时候又想,直接从这山崖上翻下去。”   “你…”阮锦的呼吸紧了紧。   “别担心。”他温和的笑笑:“已经过去了,现在和你一起站在这里,我的心情很平静,再没有之前那种焦躁的感觉了。”   “那就好。”阮锦轻轻松了口气。   “金金。”他又忽然开口唤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个道观吗?”   “为什么?”她懵懵的摇头。   随手脱了外套给她披上,男人语气和缓:“因为我想让你了解我的过去。”   他说:“我这人性子别扭,前半生所做的事,也未必都磊落,猖狂过,风光过,颓废过,也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所有的这些事情,光彩的,不光彩的,只要你想了解,我愿意对你全盘托出。”   此时月光明亮,将他的脸颊照得清清楚楚。   男人目光真诚的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异常清晰,毫无保留向她倾诉。   阮锦为此大受感动,急忙说道:“我也是这样的,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将我所有的经历讲给你…只是我的生活比较简单,可能没那么精彩。”   “没关系。”季严烨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那今天就先由我说。”   “那你要从哪里说起啊?”阮锦眨眨眼,小声问。   他都三十了,过往的经历肯定有好多。   要都讲完的话,那估计得三天三夜?再说…她都有点儿困了。   小姑娘脸上的敷衍藏也藏不住。   季严烨伸手捏捏她的颊肉:“九哥在跟你说正经事儿呢,清醒点儿。”   他手指上都是薄茧,阮锦觉得痒痒,急忙向后仰了仰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啊!”   男人轻笑了一声,语气严肃了些:“从我遇见你的前三个月说起,那时候我已经住在了这道观里,打消了坠崖的念头,又想和师弟一样出家,我太痛苦了,为了活下去,只能给自己寻找生路。”   阮锦却想不到,他原来真的动过这个念头。   愣愣的‘啊’了一声。   季严烨接着说了下去:“后来父亲那边传来消息,说给我找了个八字相合的姑娘联姻,至净又测出我命中有尘缘未了,我才重新回了季宅,和至净约定了三个月的期限———就用我们师父留下来的那串混元流珠作为信物。”   “是这串吗?”阮锦举起胳膊。   “嗯。”他点点头,摸摸她的头发:“所以我之前和你领证结婚,是为了了却尘缘,三个月期限一到,我会假死,让‘季严烨’这个人从世间消失,再回到道观隐世出家。”   这些不为人知的往事,他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   如今却心甘情愿向她倾诉,甚至不惜暴露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当然,我会给你留下一笔遗产,这一切都是提前计划好的,但自从和你见了面,这计划就一变再变。”   “既然你把这串珠子送给了我,就不许反悔。”   阮锦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下意识捂住手腕。   “已经是你的了,我不会反悔。”季严烨笑了笑:“我很少走回头路,只因为你走了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就这么凝视着她,他语调缓慢,字字清晰:“事业,金钱,权势,这些我通通都得到了,也通通都看淡了,在这俗世上,牵挂的就只剩一个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此后你都是我唯一的信仰———我所赚得钱财,在季家取得的地位,都是为了给你最好的生活。”   “我知道这份爱有些沉重,但你必须要受着,因为是你最先招惹我的。”   “我什么时候…”阮锦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招惹你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要当一个‘快乐小寡妇’的时候。”   “你都听到了!?”她的脸颊绯红。   纷乱的情绪中迸出一丝难堪与质疑:”你居然跟踪我!”   季严烨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心中在想着其他事情。   其实他一直都清楚阮锦逃避他的原因,也知道小姑娘现在已经喜欢上了他———而这就意味着,表白的时机已经成熟。   此次带着她来到道观,他就是要亲手揭破隔阂,清清楚楚将自己的心意讲给她听,以此来消除她内心的不自信。   月光下,他手中银色的打火机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啪’一声,雪茄烟被点燃,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   他却并不抽,只随意的夹在指尖。   风把淡淡的烟雾吹散。   思绪良久,他低头笑道:“金金,和九哥谈恋爱吗?像正常情侣那样,牵手,约会,亲吻,跪地求婚———咱们重新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九哥疼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计划是二十万字正文完结,加速写完…结果卡文卡了三天,太煎熬了。   下本现言一定全文存稿。 第41章 恋爱   阮锦现在完全体会到了‘飘’是什么感觉。   男人的表白真真切切响在耳畔, 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居然如此深沉的爱着她…   她又有些不解,:“九哥, 你能告诉我, 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吗?”   小声嘟囔:“你至少清清楚楚的告诉我, 我好把这些优点都保持下去啊…”   虽然性子活泼, 但她骨子里还是自卑的,尤其在面对季严烨时。   两个人的身份差距太大,今晚的月色又太美,让她有种正在做梦的错觉。   心绪平稳很多, 季严烨随手掐灭烟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你是你,所以喜欢, 所以爱上,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这也…太会说了吧?阮锦捂了捂嘴巴,不自觉掂起脚来。   扑棱着手臂,像一只雀跃的小鸟:“你快按住我的脑袋!”   “什么?”季严烨不知道她要干嘛。   小姑娘这才仰头瞅着他:“我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你快按住我点儿!”   他才笑了一声, 虽然觉得幼稚, 但还是随便在她脑袋顶上拍了拍:“嗯, 九哥按住你了, 你飞不了了。”   阮锦整个人都傻了,根本听不出来男人语气中的敷衍。   红着脸娇羞道:“嗯, 九哥真好!”   季严烨:“…”   他叹了口气, 觉得这场谈话好像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了。   夜已经很深了, 气温也下降了很多。   他牵着小姑娘的手, 把人往回领:“今天就先这样吧, 你乖乖回去睡觉,睡醒之后好好想想九哥今天的话,然后再给我一个准确的回复,知道吗?”   “知道啦!”阮锦顺嘴回答。   她也不知道说了啥,听到了啥,整个人像是飘在云雾里似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一直到男人把她领回道观,到了一个屋门口,她才回过神来:“这是哪儿啊?”   “你晚上休息的地方。”季严烨替她把门打开:“至净白天已经打扫过了,你放心住吧,睡之前把门闩插好。”   “嗯,那你在哪儿睡?”阮锦转头看他。   “就在你旁边的房间。”   “那…晚安?”   “晚安,金金。”   两个人各自回到房间里,阮锦关门之后,并没有着急往里面走。   靠在墙边呆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她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良久后才慢吞吞打开灯,到了床铺边倒头扑下去。   …好疼!   这道观居然是木板床,而且床垫只有薄薄的一层!   龇牙咧嘴的坐起身来,她忙不迭的揉胳膊和膝盖。   估计是动静太大的原因,不一会儿就有人敲响房门。   季严烨的声音传过来:“金金,你怎么了?”   “没有事没有事,包掉地下了!”她急忙回了一句,嫌丢人,连门都没开。   小姑娘声音生龙活虎,听着没什么大碍。   季严烨才放心的回屋,至净正坐在桌边等他,桌上还放着刚摆好的棋局。   两个人静默的下了几局,至净终于忍不了了:“师兄,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儿?”   季严烨才往后仰了仰身子:“技不如人就直接认输,死撑着做什么?”   他今天心情很好,就连至净偷偷藏棋子的行为都没追究。   懒洋洋又道:“师父那串混元流珠就送给阮锦了,你没有意见吧?”   至净笑道:“当初都约定好了,如果你遇到命定的人,这流珠会保你姻缘美满,如果你真的决定出家,流珠就拿回观里供奉着,如今你已经有了选择,我怎么会有意见?”   “那就好。”季严烨点头:“毕竟是师父唯一的遗物,总要慎重着些处理。”   想了想,他又问:“这附近还有没有风景好看的地方,我明天…”   手机铃声响起,是老刘的电话。   他接起来后,听那边说了两句,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你确定他回B市了?把监控发给我。”   …   心情太过于兴奋,阮锦脑袋晕乎乎的,躺下后都在傻乎乎的笑,以至于凌晨时分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不出意外的赖了床。   察觉到太阳光已经照到了床头,她才猛地坐起身来,抬手顺了顺自己乱糟糟的短发。   再一看手机,都早上九点多了!   她急忙穿好鞋去开门,想象中季严烨早就等在外面了,结果道观的院子内却静悄悄的,并无一人。   只是大殿方向隐约有诵经声。   是至净在早课。   阮锦又不敢去打扰人家,只好走过去轻轻敲了下季严烨的房门。   心想,难道这人昨晚也太过于兴奋,失眠了吗?   结果那门却自动开了,蒋律师正在里面收拾东西。   见到她后,才抬头打招呼:“阮小姐。”   “季严烨呢?”阮锦奇怪的问。   “季先生临时有事先走了,让我过来送您回市区。”蒋律师说道。   “他有啥事啊…”阮锦不自觉失落起来。   昨天这人还让她给个答复,今天怎么就不辞而别了!   蒋律师表情为难:“是很重要的事情,具体的情况季先生会亲自打电话跟您解释,您就别问我了。”   “是这样啊?”阮锦心里才好受了些。   正说着呢,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喂?”她立刻接通。   “睡醒了?”季严烨那边背景嘈杂,不停有汽车喇叭声传来。   “嗯,刚刚醒。”她蔫巴巴道。   男人笑了一声:“昨晚是不是失眠了?太兴奋?”   “哪里啊,你不要胡说!”她才激动起来。   被拆穿了,恼羞成怒。   “知道你肯定会赖床,我掐着点打过来的。”   季严烨才不逗她了:“九哥有些急事要赶回B市,详细的过后再跟你说,你先跟蒋律师回去,爸爸应该快出院了吧?你好好照顾着。”   “嗯。”阮锦不自觉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称呼。   男人声音低沉:“还有,别忘了给九哥一个答复。”   “什么答复…”阮锦的脸颊微红,故意装糊涂。   “要不要跟九哥谈恋爱?你给个准话,免得九哥总是患得患失。”   他应该是在车站或是机场之类的公共场合,各种人声,广播声,汽车鸣笛声,纷纷杂杂混在一起。   无奈的语气却又能清清楚楚听到。   心甘情愿向她示弱。   原来他也会不自信,也会患得患失!   意识到这一点后,阮锦的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高高兴兴翘起唇角,她忽然就想作一作。   按捺住小鸟儿翅膀似的雀跃心情,故意骄矜道:“这种人生大事,我肯定要好好想一想啊,你别催啦!”   “要想多长时间?”季严烨的气息悠长了些。   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调侃道:“三个月,还是两个月?”   “那用不了。”她又觉得这期限太长,没沉住气,立刻出声否认。   听到男人沉沉的笑声,才觉得自己被套路了,正想赌气放狠话———   “好了,九哥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这人居然抢先挂了电话!   “阮小姐…”眼见她气呼呼瞪着手机,蒋律师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道:“您…没事吧?”   “啊,没事。”阮锦瞬间又变了脸。   笑眯眯转头,心情非常好的样子:“哎呀,以前都没发现,蒋律师你长得还蛮帅的!”   “啊?”蒋律师愣了愣,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开始夸人?   也是脸皮比较薄的一个人,脸渐渐有些红。   瘦瘦小小的至净道士这会儿也走进来:“蒋律师,我师兄…”   他话还没说完呢,阮锦又笑眯眯凑过来:“哎呀,以前都没发现,至净道长你长得还蛮帅的!”   蒋律师:“…”   至净:”…”   这姑娘估计已经傻掉了。   …   阮锦这种飘飘忽忽的状态一直持续了挺长时间。   蒋律师开车把她送回市区,再送到中心医院门口。   她下车前还笑眯眯往前探脑袋:“谢谢你啊,蒋律师,以前都没发现,你其实…”   蒋律师忍无可忍:“阮小姐…请慎言。”   阮锦委屈:“我不就夸夸你嘛,你咋还不乐意?”   蒋律师垮着张脸:“您这是在夸我吗?我看就是在宣泄心情而已,就是现在看到根电线杆,估计都会上去夸赞一番。”   他又斩钉截铁道:“而我,并不需要这种虚假的赞美。”   阮锦:“…”   还挺倔。   按照往常的性子,她肯定会怼上几句。   但今天心情好,她摆摆手就下车了,边哼歌边往医院里面走。   父亲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各项指标都趋于正常。   病房里聚了一大帮亲戚,都在帮着张罗出院的事情。   阮锦一进去,大家就都打趣:“小锦这是有什么喜事?找男朋友了?”   她才收敛了笑容:“没有啊,就是工作比较顺利。”   父亲第二天出院,因为记挂家里的小菜园,急急忙忙坐高铁回去了。   阮锦这边还有几天假期,正好肖晴朗也有时间,两个人出来聚会。   天气已经很炎热了,阮锦穿了条清凉的小裙子,短发用卡子别在耳后,不时还用手在脸边扇风。   她这人又特别怕热,一到夏天就离不开冷饮,这会儿捧着一盒冰激淋躲在阴凉处,眯着眼睛大口吃。   肖晴朗从地铁站出来,在她脑袋顶上拍了拍:“你快来例假了吧?还吃凉的?”   她摇摇头,满不在乎:“没关系,我体质好,不会肚子疼。”   肖晴朗撇撇嘴:“不管你了,到时候疼起来,你就知道收敛了。”   两个人一起走进餐馆,周围一下凉爽了起来,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上二楼。   这家私房菜馆消费比较高,味道清淡,其实还是路边那种充满烟火气的小馆子更符合肖晴朗的心意。   但阮锦最近口味忽然变得刁钻,去别的地方她根本吃不好。   肖晴朗还挺宠她,自然迁就,只是看着菜单有些皱眉。   桌对面,阮锦往前探了探脑袋。   又开始美滋滋的笑:“晴晴,我跟你说个秘密哈,季严烨他特别喜欢我,他爱死我了!爱我爱到痴狂!”   肖晴朗:“…”   肖晴朗:“你是不是被冰激凌冰傻了?”   阮锦急于分享这份喜悦:“不是的,我以前总以为他只是逗逗我,其实他这个人只是不善于显露情绪…这次彻底说开之后,我才知道他的真心,我真的特别感动!”   “这样啊?”肖晴朗语气有些敷衍,皱着眉观察阮锦的表情。   总觉得…这姑娘有些不大对劲。   阮锦翘着唇角,又把手机拿了出来,矫揉造作的时候摆了几个姿势,举远了咔咔一顿拍,各种角度都有。   肖晴朗叹了口气:“你又在干啥?”   “自拍啊,季严烨都两天没见我了,肯定特别想我。”   捧着手机鼓捣了一小会儿,阮锦自己欣赏了片刻之后。   才把屏幕怼在肖晴朗脸跟前:“晴晴,你看我这些照片好看不?”   肖晴朗只好点点头:“好看好看~”   阮锦便更高兴,手指一划拉,把这些自拍统统给季严烨发了过去。   摇头晃脑打字中:照片是我,怎么样,还满意吗?   手指一按,发送成功。   自己还感叹呢:“你看我这台词,是不是又酷又拽?”   肖晴朗:“…”   这何止是自信啊,简直是膨胀了好吗?!   那季总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能把她美成这样…   作者有话说:   留言送红包呀 第42章 恋爱   阮锦现在的状态, 和之前完全就是两个极端,那会儿是自卑的厉害,现在呢?又自信到不行…像个傻呵呵炸毛溜达的开屏孔雀。   肖晴朗觉得, 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她了。   于是清清嗓子道:“二金啊, 其实我刚刚没说实话。”   “什么啊?”阮锦茫然的从手机上抬头。   肖晴朗真词酌句中:“我就想告诉你一下, 你那些自拍照…其实也没那么好看, 但你也别灰心,总体来说还不错的。”   阮锦听出不对劲来了:“那还是不好看呗?”   肖晴朗:“…是。”   结果阮锦只冷静了一两秒,随即又胸有成竹的晃晃脑袋:“没关系啦,情人眼里出西施, 季严烨肯定觉得我特别漂亮~”   肖晴朗:“…”   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探身过来大力摇晃阮锦的肩膀:“姐妹!你能不能清醒点儿,能不能!”   阮锦晕晕乎乎的抬头瞅她:“啊?”   脑袋顶又被肖晴朗拍了两下, 她不满的抱怨:“从小你就喜欢拍我头,所以我长不高。”   肖晴朗坐回座位,非常冷静的避开这个话题。   然后开始盘问:“你实话跟我说,你俩都到哪一步了?”   “什,什么哪一步?”阮锦现在终于冷静下来了。   “关系进展, 别打马虎眼, 老老实实给我说。”肖晴朗板着脸。   阮锦‘啊’了一声, 又开始红脸:“牵, 牵手,拥抱。”   肖晴朗才松了口气:“我跟你说, 爱情这东西是有热恋期和倦怠期的, 而且人本质都是喜新厌旧的, 你千万别让他认为能轻易得到你!”   “那怎么办?”阮锦耳根子软, 一听这话, 不由得慌张起来。   她恋爱经验少得可怜,以前也就跟晋子御过家家似的谈了三天恋爱,哪里懂什么爱情的套路?   肖晴朗就苦口婆心的教她:“还能怎么办?你要矜持一点,若即若离,时远时近,就这么吊着他,让他迷恋你,知道吗?”   阮锦满脸求知的神情:“可以说详细一点儿吗?”   肖晴朗用手点点她的额头:“第一步,先把打开微信,把那些丑不垃圾的自拍照全都撤回。”   阮锦哦了一声,低头鼓捣了一会儿:“撤回啦!”   肖晴朗松了口气:“这才乖,那姐姐就继续给你传授技巧哈。”   两个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认认真真的探讨了二十多分钟。   菜都上齐的时候,季严烨忽然打来电话。   看了眼对面的肖晴朗,阮锦抿抿唇,故意等了几秒才接。   拿腔拖调的矜持道:“喂,你好?”   “金金,你是不是在荣誉大厦附近的餐厅吃饭?我刚好来这边查监控,看到你了。”季严烨说。   她就有些奇怪:“我是在这边啊,不过你查监控干嘛?”   “有一些用处,不光是荣誉大厦附近,全市范围内的我都在查。”   季严烨并未正式回答她的问题。   他又说:“九哥想你了,顺路过来找你。”   “真的啊?那太好了!”阮锦瞬间就兴奋起来了。   嘴巴很甜:“其实我也很想你的。”   挂断电话后,面对肖晴朗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她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我忍不住嘛…”   又举起手连连发誓:“不过你放心,我下次一定改。”   她注意力都在这里,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另一件事情来,紧张兮兮的说:“对了,晴晴,季严烨就要过来了,要不然你俩就别见面了吧?我去外面等他。”   “为啥!不就是个男人么,我就要见。”结果肖晴朗这傻子并不领情。   …   两个人正说着,服务生便领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上楼来。   他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扮,头顶戴了鸭舌帽,帽檐低低的遮了半个脸颊,周身气质不凡,步伐大而稳。   阮锦瞬间变成星星眼,介绍道:“晴晴,这是季严烨,我…老公。”   “这是肖晴朗,我最好的朋友,财经记者。”   她还特地补充:“但是哈,虽然她是财经记者,却从来都不乱传闲话,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坚持本职工作!”   肖晴朗愣是没听懂,虎着脸还威胁人呢:“季严烨是吧?我跟你说,作为记者,我可是能得到很多小道消息的,所以奉劝你做事儿悠着点儿,要是敢背叛我们二金,我肯定饶不了你!”   阮锦:“…”   季严烨则是似笑非笑:“所以你真的知道很多小道消息吗?”   肖晴朗这才有些紧张起来。   男人的气场又太强,她难免胆怯,摆摆手道:“也没有很多,哈哈,我刚刚开玩笑的。”   阮锦在一旁看着,也默默的捏了把汗。   时刻准备着,如果气氛不对,就赶快把季严烨拉走。   毕竟两个人刚结婚那会儿,这男人就已经察觉了肖晴朗的存在,一直追问到底是谁在传闲话…   而且肖晴朗那些消息着实太离谱,什么季严烨瘫痪在床快死了,什么吃饭打成糊糊喂,把阮锦也给带沟里了,还傻乎乎想着结婚后继承遗产…   这些事情再回想起来,阮锦便禁不住想笑。   回过神时,才看见季严烨不仅没生气,对待肖晴朗的态度居然还很客气?   他淡声道:“那就好,新闻行业的从业者,还是要多注意一下消息的准备性,以免影响专业度,但你跟金金交好,我也就把你当朋友,以后摸不准的消息,可以给我的助手打电话询问一下。”   “真的吗?”肖晴朗瞬间激动起来:“那太好了!”   “嗯,回头我让金金把蒋律师的号码给你。”季严烨点点头。   瞥了她一眼,他又不紧不慢道:“金金年纪还小,做事难免会有些不成熟,你作为她的朋友,一定很关照她吧?以后也请继续关照下去。”   肖晴朗笑眯眯道:“哎呀,她不小啦,只比我小一岁而已,平时可精着呢,我就是偶尔给她出出主意,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是吗?那谢谢你。”季严烨‘哦’了一声。   转头看看阮锦,若有所思的说:“出出主意,那蛮好的。”   “…你俩聊够了没有?差不多就行了!”   阮锦之前只以为自己傻,却想不到遇到个更傻的…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肖晴朗一定会把所有底细全部透露出来,急忙就上前拽住季严烨的胳膊,挤眉弄眼回身摆手:“晴晴,我们先回去了啊,明天再联系。”   就这么连拖带拽把男人带下楼去。   她一个人握不住那胳膊,只好用两只手一起拽,结果不自觉就贴他很近。   两个人到了僻静的停车场,男人才笑着停下脚步,低头盯着她:“金金今天很主动啊,是不是有什么亏心事瞒着我?”   “没有!你别胡说!”她才反应过来,赶忙后退拉开距离。   “没有就没有吧。”季严烨手臂一伸,又把她拉回身边。   男人的大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亲昵的低头问道:“怎么样,想好了吗?跟不跟九哥谈恋爱?”   他这样接连不断的询问,又加上之前深情的表白,险些让阮锦招架不住。   但想到肖晴朗刚刚的建议,她还是决定拖几天再答应,若即若离,保持好距离,让季严烨对她欲罢不能!   这么想着,她就直接说了另一个话题:“刚刚电话里,你说你正在查全市的监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些天再告诉你。”季严烨笑了笑。   随手打开副驾的门:“上车,咱们回家。”   阮锦却站着不动了。   想了一小会儿,她非常刻意的绕开他,上了后排座位。   季严烨:“…”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扶着车门挑挑眉。   阮锦倒有些心虚:“其实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好像是感冒了,怕传染给你,所以离你远点儿。”   眼看着男人拉开副驾的车门,探身过来。   “干,干嘛?”她才心虚的往后躲了躲。   季严烨宽大的手掌搁在她额头上:“别动。”   声音蛮严厉。   约莫过了一两秒,他又用另一只手测了下自己的脑门温度。   长长的睫毛微垂着,盯了她一眼:“没有发烧,也没有咳嗽,脸色也正常,你这算哪门子感冒?”   “我是说好像…又没说一定。”阮锦更心虚。   季严烨没再拆穿她:“好好个小姑娘,别整天总想着咒自己生病。”   阮锦:“…”   等到男人上了驾驶座,她才讪讪的笑道:“诶,你不会偷偷报复肖晴朗吧?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之前虽然传闲话,但都是为了我好,怕我吃亏。”   季严烨觉得好笑:“我怎么可能报复她?爱屋及乌,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对你好的人,我只会感谢。”   阮锦忽然间就觉得好感动。   这么霸道的一个人,却愿意无条件迁就他,真的很难得。   心情一激动,她就从后排座位上下来,乖乖跑到副驾了。   系好安全带,翘着唇角问道:“那你说要帮她确认新闻真实度的话,也是真的啊?”   “让蒋律师和她联络就好,具体的事情我不会管。”季严烨说。   他很快发动车子,向前行驶而去。   …   好长时间没回季宅了,阮锦一进院子就去看她那片菜地。   小菜苗还是原本的样子,可怜巴巴在土地里趴着,好像压根儿就没长高似的,但菜叶好歹还是绿色的,说明还活着。   她就还挺满意的,蹲下身拍了好几张照片,高高兴兴发了朋友圈。   没一会儿,肖晴朗就在底下评论:好蔫巴的小草,没人给浇水吗?   阮锦气得不想回复,索性直接把这条朋友圈删除了。   肖晴朗的微信消息紧接着过来:二金…   阮锦没好气的捧着手机打字:干啥?   肖晴朗:…我现在觉得,你老公还挺帅的?   阮锦又开心了:就是就是~   但她又觉得季严烨这男人魅力太大,简简单单就能俘获人心,有些太招蜂引蝶了,就转头瞅了他一眼,眼神有些不满。   “怎么了?”结果就被他发现了。   “没什么,我先回房间了。”阮锦摆摆手,急忙进了门。   自从这次见了面,小姑娘就一直神神叨叨,举手投足刻意而做作,肯定是跟她那闺蜜商量了什么‘计策’来对付他,季严烨笑了笑,饶有兴致点起一支烟来。   手指微微有些抖,他眯着眼睛平复了片刻心绪。   眸光扫过那片菜地,季严烨觉得还挺满意。   前几天一场大雨浇下来,阮锦种得那些菜其实早就死了,怕她伤心,他才叫老刘再种买些一模一样的菜苗栽上,特地没上肥料,就是为了营造那种蔫巴巴的感觉,也省的她看出破绽。   他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回到房间后,便坐在书桌旁打开电脑。   过了一会儿,外头有人敲门。   “进来。”他向后靠在椅背上。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阮锦穿了身睡衣,探头探脑走进来。   “九哥,你这里有没有热水袋啊?”她问。   季严烨转头看她:“没有,你用热水袋做什么?”   阮锦有些不好意思:“我大姨妈来了,肚子疼,想用热水袋敷一下。”   其实这事儿也怪她,明明知道生理期日子近了,还不知收敛,一直疯狂吃冰,结果报应来得很快,这会儿疼到小腿抽筋。   捂了捂肚子,她脸色有些白。   有气无力摆摆手:“没有就算了,我上网叫个跑腿帮我买吧…顺便买个止痛药。”   刚想走,季严烨又叫她。   “过来。”男人说。   “干嘛?”她反应有些迟钝。   下一秒被男人拉着胳膊牵到身边,大手一拢,她就跌人家怀里去了。   “你,你放开我!”阮锦整个人都慌了。   只觉得男人的气息打在后她脖颈子上,皮肤又痒痒,又有点儿发酥酥的麻。   季严烨所坐的椅子很是宽大,这会儿他又向后仰着身子,就在前方留出了一定的空隙来,大手箍着她的腰,拎小鸡似的把她往前放了放,让她也坐在了椅子上,二人之间总算有了微小的距离。   但同坐一张椅子,照样是十分暧昧的。   而这人手臂修长,就这么亲昵的拥着她,居然也能若无其事的照常办公。   阮锦却大气都不敢出,被他用胳膊围在中间,像个憨憨似的紧张抿唇,不明白这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闲得无聊,把她当作抱枕似的抱着?   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敲击了两下。   季严烨单手打字,快速回复邮件,另一只手却从桌上拿下来,很随意的盖在她的肚子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替她暖着。   所以这人如此大费周折,其实只是想充当人工暖水袋,替她暖着肚子?   阮锦的心情就有些复杂,她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情绪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丢丢失望?   肚子瞬间暖和起来,她缩着脖子,老老实实的坐着。   耳朵尖红彤彤,心跳如鼓点般,过一会儿,才试探着往后靠了靠。   人肉靠垫…还蛮舒服的。   她渐渐放松下来,肚子也不怎么疼了,身上暖洋洋的,耳边轻轻的键盘敲击声富有节奏,像是某种催眠的音效般,让人昏昏欲睡。   她这儿正感觉不错,舒服着呢。   脑袋顶上,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来:“肚子不疼了吧?回你房间去吧,九哥今天状态也不好,想早早休息了。”   “你状态咋不好了?”她就费劲儿的扭过头去。   季严烨淡淡道:“上午在高速路上,前车出车祸,现场很惨烈,让我联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之前的症状又有些反复。”   “那怎么办?你没有去找褚医生吗?”阮锦紧张起来。   “找了,没什么大碍。”虽然主动提前这件事,但他的态度却漫不经心。   仿佛只是想让她知晓:“心理疾病是没有办法完全痊愈的,多多少少都会有后遗症,能正常行走,就已经很好了。”   “我还以为你的病完全好了…”阮锦担心不已:“那你是不是经常觉得不舒服?”   “没关系,都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季严烨淡淡的安慰她。   他又说:“生活中的甜可以掩盖伤痛,只是再多一些,就更好了。”   阮锦还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整个人就被抱起来,直接送出门外。   看着紧紧关闭的门板,她整个人都懵了,肚子又隐隐约约的疼,无比怀恋之前的人工热水袋…   这季严烨是咋回事嘛,怎么忽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而且他刚刚说得那些话,暗示性太强,让她总是不自觉回想起来…   季严烨关门后,其实并未走远。   抱着肩膀站在门边,等了约莫一分钟,外面果然响起敲门声,他淡定的开门。   小姑娘抱着枕头站在外面,短发的刘海有些长,她用皮筋扎了个小揪揪。   小脸儿白皙,样子可可爱爱的,又带着些委屈和纠结的情绪。   抬头瞅了瞅他,她才慢吞吞试探道:“那个…九哥,我想问一下,你房间的床大不大?晚上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呀?”   语气非常之委婉。   作者有话说:   原本想一口气写到完结,努力了三四天,出来的全是废稿…   这篇文从一开始就写得很费劲,因为不想马虎了事,每个情节都仔细琢磨修改过,现在看来,似乎努力和结果不成正比,毕竟作者是靠着写文为生的,成绩不好的文,一般都会选择快速完结,没必要再费心血。   但我还是想把脑子里的情节都写出来,真的不想再草草完结,感觉那样很对不起九哥和金金。   明明他们两个人后面还有很多甜甜的互动…   太焦虑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小天使还记得这篇文。   留言给大家送红包吧。 第43章 分离   阮锦这句话说出来后, 季严烨倒愣了愣。   喉结上下滚动,他忽然笑了,语调缱绻的低头说道:“小骗子, 这次别想套路我, 不答应谈恋爱的话, 今天你就不能进这扇门。”   自己的心思被轻易看穿, 阮锦假意咳嗽了两下。   还挺尴尬的…   本来想使个美人计,然后舒舒服服继续进去享受热水袋服务,结果这男人贼精贼精的,居然还不愿意?   她抿抿唇, 佯装要走:“你不领情就算了。”   虽然转过身去, 却又故意不挪地方,耳朵悄悄注意着背后的声音。   季严烨玩味的盯着小姑娘的后脑勺瞧了一会儿。   还是配合着向前迈步, 握着肩膀把人转过来。   阮锦翘了翘唇角,还装矜持呢:“你干嘛?别碰我啊!”   季严烨斜靠在墙边,堵着门:“和九哥谈恋爱吗?”   阮锦:“…”   这人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复读机,除了这句话之外,就没别的话了…   不过, 从内心深处来讲, 她又觉得这个问句带有无比的蛊惑性。   内心像是有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般, 她整个人都跃跃欲试, 早就把之前‘若即若离’的策略抛之脑后。   终究是为了保持最后的矜持———   抬头看了看男人,她声音很小的‘嗯’了一下。   “答应了?”季严烨‘啧’了一声:”声音怎么跟蚊子哼哼似的, 没吃饱?”   眼见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又要走, 他才笑着把人抱进去, 用脚踢上房门。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 让人不自觉升起安全感来。   阮锦有点儿开心, 踢了踢腿:“那你要继续给我暖肚子呀。”   说到底,还是贪恋他刚刚的热水袋功能。   季严烨把人放在卧室的大床上,有些吃味:“别急着享受,先解释一下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九哥的床是很大,怎么,想陪着我一起睡?”   他这间卧室布置及其简单,各种家具陈设都是素雅的黑灰色调,阮锦不经常来,这会儿好奇的转头打量。   注意到她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她才‘啊’了一声,脸颊微红:“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听你刚刚说不舒服,才担心你晚上睡不好,想来陪陪你的,思想纯洁一点儿嘛!”   见她真的害羞了,季严烨便没再继续打趣下去。   弯腰给她把鞋子脱掉,问道:“刷牙没有?”   “嗯。”   “澡也洗过了?”   “…嗯。”   这对话听起来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对劲,特别像她剧本里男女主那啥之前的…场景?   阮锦充分发挥她的脑补功力,一把抓过被子把自己围起来,眨巴着眼睛做出防御姿势。   结果男人只是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稍微用了点儿力气,把她推在枕头上躺好,被子严严实实盖上:“等着。”   随手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季严烨动作随意,边抬手解衬衫的扣子,边往浴室里走去,紧接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再出来时,他身上已经换好了睡袍,黑发稍有些凌乱,额发遮住了眉毛,样子随和很多,没平常那么冷戾了。   阮锦仗着自己生理期,之前肆无忌惮的撩人家。   如今眼看着男人接近床边,又有些怂的往里缩了缩。   季严烨低头盯了她一眼:“觉得不自在?那九哥就帮你…”   他说着,非常体贴的抬手按了下遥控器,天花板的大灯顿时灭掉:“帮你把灯关了。”   阮锦:“…”   前一秒还是在明亮的环境中,骤然关灯,顿时眼前漆黑一片…啥也看不清,阮锦觉得自己像失明了似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听力和感知便灵敏。   耳朵里听着季严烨渐渐接近的呼吸声,她觉得这人一定是故意关了灯,故意扰乱她的心绪。   太狗了…真的。   柔软的床垫一侧忽然向下陷去,紧接着身上的被子就被揭了起来。   男人轻微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大手将她拢过来,就这么侧身躺着,将她拥入怀中,无限贴近。   “你干嘛啊…”阮锦小声问,人都紧紧贴着墙了,躲无可躲。   她索性就这么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季严烨把她往回捞了捞:“暖肚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真就认真的替她揉起了肚子,还哄孩子似的轻拍了两下。   “睡吧。”   许是习惯了这种贴近,阮锦又放松了。   肚子重新暖洋洋起来,生理期那种抽筋似的痛消失的无影无踪,就仿佛她这个症状就等着他来治愈似的。   人到,病除。   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感觉着男人的手仍旧在替她暖着小腹,只是动作轻柔了许多。   过了片刻,他将手掌展开,又用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小肚子上的肉肉。   低笑一声,小声感叹道:“挺好,伙食很不错。”   这人居然在嘲笑她!嫌弃她胖!还说她伙食不错!   饶是半梦半醒,阮锦也是气愤到不行。   女孩子体脂高,有小肚子很正常啊,她才九十几斤,又不胖!   而且这也是因为姿势的原因,平时站直了,她肚子就非常平坦,根本捏不出肉肉来!   要不是太困了,她非得坐起来和这人理论理论。   恍惚间又觉得男人揽着她的胳膊收紧了些,抬起上身,无比珍重的吻了吻她的侧脸。   淡淡的烟草味道传入鼻端,她隐约感到他的心绪繁重。   却来不及问出什么,重新沉入睡眠中。   …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床上就只有她一个人。   毕竟是在别人房间里,她也没有赖床,抱着被子急忙坐起身。   四处看了看,卧室里并没有季严烨的影子。   她就穿好鞋跑到客厅里去,才看见他正斜靠在沙发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皱着眉盯着屏幕看。   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才清晨六点钟。   阮锦奇怪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昨晚没怎么睡。”虽然这么说着,男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疲态。   “为什么没睡?”阮锦懵懵的。   “你说呢?”合上笔记本电脑,季严烨抬手按了按眉心。   笑着把问题抛回去:“你说九哥为什么睡不好?”   “我睡觉打呼噜?磨牙?没有呀…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睡着了非常老实,像死过去了似的,乖巧极了…”   阮锦顺嘴胡扯。   发现季严烨盯着她没说话后,才缩了缩脖子道:“说到底,还不是怪你自己不纯洁?你看我就睡得蛮好,一点儿都不受干扰。”   眼看着男人站起身走过来,她终于闭嘴。   修长的手指伸过来,继而弯曲了一些,粗糙的指腹擦了擦她的唇角。   季严烨语气淡然:“纯洁的小姑娘,你昨天晚上的口水印还挂在脸上。”   阮锦:“…”   虽然睡觉很乖,但她唯一的缺点就是流口水。   早知道洗洗脸再过来了,她急忙往卫生间跑去。   睡衣帽子又被人拽住,她这么大个人,居然被人家拎着,像拎小孩儿似的拎到料理台的水池边。   季严烨卷着袖子,开了水龙头:“卫生间的热水坏了,你还在生理期,不能碰凉水,就在这里凑合凑合。”   他说着,就把手打湿,替她把脸略微摩挲了一下。   顺了顺她的小短发,语气敷衍:“好了,口水印没有了。”   这边又没有镜子,她连自己的样子都看不清。   阮锦狐疑的往后仰了仰脑袋:“你说实话,刚刚是不是在诈我?我脸上跟本就没有口水印!”   男人笑声愉悦:“嗯。”   阮锦:“…”   转身去卫生间替她把洗漱用品拿过来,季严烨靠在桌边看她洗漱。   他看了眼手机,神色正经了些:“一会儿吃完饭,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阮锦嘴里全是牙膏泡泡,说话不清不楚。   他想了想:“你不是一直觉得结婚证上面的照片丑吗?今天有时间,正好去处理一下,也好有一个新的开始。”   他说得隐晦,阮锦却听懂了:“你是说…咱们去离婚?”   季严烨语气轻松:“离了婚,然后再复婚,不过是多一道手续的问题。”   “结婚照也可以重照?”她有些心动了。   本来以为自己那张没脖子的结婚照要伴随一辈子的,现在听到能更改,她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   怕男人反悔,她又赶快点头:“行的,行的,那咱们赶快出发吧!”   “吃完早饭就去。”季严烨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说道。   …   早餐后,老刘开车,一行人朝民政局进发。   时隔几个月,再次来到这里,阮锦不免觉得感慨。   当初怎么能没想到,这场婚姻居然能成真,她更没料到,短短时间内,自己能跟一个男人发展出如此深厚的感情来。   夫妻二人手牵手…恩恩爱爱去离婚,这个场景多少有些诡异。   阮锦就刻意远离了季严烨,板着张脸办完了手续。   她原本想当天离婚当天复婚,但季严烨却说改天再来。   男人牵着她的手走出来,语气温柔:“离了立刻再结,人家会觉得咱们草率,不如选个好日子,同时再带几个亲朋好友来见证。”   阮锦觉得有道理,就都听他的。   重新回到车内,季严烨忽然吩咐老刘下去等待。   车内的隔板放下,后座形成幽暗的空间。   阮锦原先沉浸在恋爱的甜蜜感觉中,觉察不出什么来,但如今气氛凝滞,她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寂静的车厢内,她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不安的转身:“九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但他的神情一向平淡,饶是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抬手替她拢了拢头发,男人笑道:“没什么事,只是咱们要分开一段时间,我一会儿就要出差,大概一周后才回来。”   “出差不是很正常吗?咱们之前也经常分开。”阮锦半信半疑:“今天你为什么如此兴师动众。”   还破天荒放下车子的隔板。   搞得像那种霸道总裁想要欺负良家小白兔的场景似的。   但下一秒,她就知道男人这么做得用意是什么———   而他的力气,是真的很大。   随手便把她整个人抱在了膝头上,大手轻拢她的腰肢,季严烨的气息沉重了些,眸子像是黑漆漆的夜空般,深深的凝视着她。   许是这目光侵略性太强,又许是二人目前的姿势太…   阮锦终于不再犯懵,轻而易举的猜到了他的念头。   她的呼吸发紧。   渴的感觉袭来,有点儿想喝冰水。   但此时,被当成解渴‘冰水’的人可能是她自己。   男人的吻来得很快,也很急。   呼吸打在她侧脸上,手指掐着她的下巴,再不似从前那么温柔。   …几乎快把她的嘴皮子给咬破了。   强烈的情绪尽数向她传递而来,而他放在她背后的手臂,则在渐渐收紧。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吻,而是占有欲最终极的表达。   像是沉入深海的溺水之人般,阮锦觉得自己已经极度缺氧,直到他终于不再吻她,而是慢慢拍着她后背的时候,她才睁开眼睛,贪婪的大口呼吸着。   “对不起,有些没控制住,吓到你了吧?”低头与她额头相抵,他的声音发沉,低声道歉。   又笑了一声:“接吻时也可以顺畅呼吸的,但你学起来可能比较慢,以后再教吧。”   “我是很笨。”阮锦面红耳赤的瞪了他一眼:“哪像你那么老练。”   “男人对这些都是无师自通的。”季严烨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有些无奈:“金金,我承认我是个不纯洁的人,但我的不纯洁,仅限于你…九哥也不是非逼着你尽快答应和我在一起,只是时间不允许,想多和你亲近亲近。”   “到底怎么了?在道观那天你就忽然不辞而别,之后又一直在不停的查全市监控…”   阮锦清醒了些,本能的觉得他语气不对,她心中狐疑更重。   终于一股脑问了出来:“我昨天睡着之后,也听到你和老刘在打电话,好像在找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很危险吗?”   “陈晓峰回来了,他从偷渡国重新跑回国内,身上还背着命案,如今行踪不明,但很有可能会来找我。”   “拜他所赐,十五年前的时候,我被冤枉成杀人未遂的少年犯,多年后却仍旧可以风光无限,正常生活,他在暗处看着,心中肯定会有怨恨,这种怨恨也会牵连到我身边的人,所以咱们必须离婚。”   车内光线昏暗,他重新吻下来,这一次无限温柔。   片刻后才将她放回副驾,有些不舍的重新摸了下她的短发。   粗糙的指腹蹭过她的面颊:“金金,再等等九哥好吗?这件事处理完之后,九哥就和你复婚…别怪九哥骗你,我不能置你于险地,也不能强行把你保护起来,只能先给你自由。”   作者有话说:   有关陈晓峰的介绍在26章。   谢谢大家,我想通了,所以把之前删掉的剧情又加回来了。   这段小波折之后,金金就会开始主动,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会很有趣。   我会尽量日更的。   感谢在2021-06-12 11:52:05~2021-06-18 12: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56117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眠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分离   阮锦并不需要他所说的‘自由’。   在这种时刻下, 既然两个人已经相爱,无论任何困难都应该一起面对。   她的脸颊发红,被男人亲到气息不稳, 但头脑却是很清晰的。   抬手把他的手臂撩开, 她有些生气, 板着张脸道:“在你的心目中, 我就那么脆弱吗?风一吹就倒,都没有资格和你共同抵挡风雨,永远只是你背后的小女人?”   “金金,你要这么想, 如果今天是你遇到了仇家, 那仇家想要置你于死地,你会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吗?”   季严烨凝视着她, 一字一句道:“这无关于脆弱与否,只是因为在乎,所以不希望对方受到任何伤害,本能的选择保护。”   阮锦一时语塞:“我…”   她想了想,只能无奈的承认:“是, 如果遇到这种情况, 我可能也不会让你去冒险, 但我也不会伤害自己, 我会…报警,对, 报警, 让警察叔叔去处理!”   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可怜巴巴的摇了摇:“咱俩一起躲起来好不好?去哪里都行, 只要是安全的地点就好, 等到警方将陈晓峰抓捕归案,咱们再出去。”   “那你工作不做了?好容易得到的编剧机会,别总想着消极怠工。”   季严烨觉得好笑,手指戳戳她的额头:“放心吧,我这就是在和警方合作,陈晓峰这次是冲着我来的,也只有我能将他引出来,引出来后,警察自然会将他抓捕。”   “那就是没有危险啊?”阮锦放心不少。   “嗯。”季严烨点头:“所以你乖乖等着九哥回来。”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短信内容:“好了,我要走了,这车子就留给你,老刘会送你回剧组的。”   眼看着小姑娘恋恋不舍的眼神———男人线条锋利的喉结微动了两下,搭在车门上的大手收回,重新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她的短发。   万千情绪一时无法表达,他眸色深沉,浓眉更显张扬:“知道你喜欢看帅哥,但在九哥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还是要尽量收敛着些,别被野男人迷了眼睛。”   就…这?   离别之际,阮锦还以为他要说一些深情的话语表白呢,结果这人居然暗戳戳话里有话,嘲讽她花痴?   什么野男人啊…她有那么肤浅吗?   自从遇到了他之后,明明她眼里就只剩他一个人。   当然,偶像言澈除外。   她这么想着,刚要转头反驳回去,男人已经打开车门下去了。   临走时,他还没忘掐了下她的脸颊,把她嘴巴捏到嘟起来,低头亲了一下?   三次了,整整三次!   自从刚刚两个人第一次接吻过后,这人就时不时的亲她一下,完全是在趁她不注意占便宜!   本来因为这次分离,阮锦还觉得忧心忡忡,被他这么一打岔,心情倒放松了不少。   季严烨那么厉害,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就算是有危险,最后也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而且这陈晓峰早些被抓也好,这样就可以澄清十五年前的那桩案子了,起码能还季严烨一个清白,让他不必再被人议论。   老刘上车后,她就说:“先家里去把狗子接上吧,让它跟我去剧组做个伴,不然怪寂寞的。”   老刘便答应了一声。   车子平稳的向前驶去。   …   重新回到剧组之后,就是繁忙的工作生活。   自从‘老戏骨’萧承亚被替换下来后,新演员已经进组,补拍全部完成。   至此剧组可以正常运转起来,但因为浪费了太多时间,每天都处于连轴转的状态,演员累,工作人员更累。   曹编剧离开后,阮锦和苏橙橙两个人得到了更多的编剧机会,后来导演干脆把男女主后半部分的感情戏都交给阮锦写。   她倒有些受宠若惊,专门跑过去询问原因,回来的时候小脸儿红扑扑,抑制不住的兴奋。   苏橙橙就好奇的问:“锦锦,导演到底说什么了?把你高兴成这样。”   阮锦简直要蹦起来:“孙导夸我有灵气!说我剧情写得好,情节编得妙,大力肯定了我!”   她说着又去摇晃苏橙橙的胳膊:“大橙子,你说我不会在做梦吧?!”   苏橙橙就有些嫌弃:“哎呀,我早就说过你有天赋,是写小甜剧的一把好手,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样的结果有啥好奇怪!“   阮锦连连点头:“谢谢你呀大橙子,你的眼光真的超好。”   开开心心带着苏橙橙去喝奶茶。   回房间安静下来之后,她特别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季严烨,拿起手机试探着给他微信发了条信息,果然是没有回复。   他应该…很忙吧?   一颗心重新又揪起来,她又开始担心男人的安危,看了眼旁边偷薯片吃的大狗子,她也没有去管。   发了会儿呆,给蒋律师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阮小姐。”   “你现在在哪儿啊,和九哥在一起吗?”阮锦跟他打听。   “我在剧组这边,季先生让我和老刘都过来,暗中保护您。”蒋律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阮锦都急了:“那他身边有谁跟着?万一陈晓峰忽然找上门,连个帮手都没有,他会很危险的!“   蒋律师急忙安慰:“没关系的,阮小姐,季先生身边的保镖足够多,他只是觉得我俩和您比较熟,才让我们来保护您。”   “这样啊。”她这才安心下来,又疑惑:“但你们为啥要保护我,九哥和我离婚不就是为了撇清关系,陈晓峰不可能来找我吧?”   蒋律师说道:“只是以防万一,阮小姐不必紧张。”   她才‘哦’了一声,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她现在仍然住在顶楼的总统套房里,房子又大又空,周围也很寂静。   懒得穿鞋,她光着脚在房子各处走了一遭,把所有的窗户都关闭,顺便把狗子恩格关在笼子里,避免它晚上拆家。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重新回到主卧里。   客厅内,恩格好像有些不安,一直在小声的嚎叫。   阮锦怕扰民,又出来,小声道:“大黑,你要是再叫,姐姐就把你送回去了!”   大狗子委屈的‘汪汪’了两声,原地趴下,尖耳朵竖着,脑袋一直朝着北面的那堵墙,专心致志的听着什么。   难道是隔壁住进来了客人?不能啊,季严烨当时好像把一整层楼的房子都包了,奢侈是奢侈了些,但她也管不住了…   阮锦狐疑的盯着那墙壁看了几秒。   索性把狗子放出来,坐在它身边,摩挲着背毛轻声安慰。   但她却不知道的是,隔壁确实有人。   …   瘦小的服务生推着服务车,‘叮’一声出了电梯。   他身上穿得工作服略大,而头顶的帽子又是低低压下去的,只看到一双眼睛,黑色的眼珠只占了少部分的空间,三白眼,更显凶悍。   左右看了几眼,他径直朝中间的房门走去。   最左侧的套房门忽然开了,一个中年女人向他招手:“服务生,浴室的淋浴头坏了,你进来修一下。”   “我不是水暖工。”服务生站下来,语气平静。   那中年女人便有些不耐烦:“不管你是不是,看一下总可以吧?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服务生迟疑了一下,这才把服务车靠边停好。   走到门口时,他又站下:“我记得,顶层的两套总统套房都被订了,其中一套是没有人入住的。”   那中年女人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慌张,低声道:“服务小哥,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可是拿着房卡住进来的,合法合规!”   看了看她的衣着和打扮,这服务生表情才松懈了些。   了然道:“有亲戚在季家工作?”   中年女人更慌张,似乎怕被别人听到,她直接后退一步:“快进来,咱们房间里说。”   赶忙关上房门,她才赔笑道:“不瞒你说,我儿子其实是季先生的司机…平时也帮他处理一些大小事务,这个套房是季先生订下来的,但他也不住,我儿子就叫我来享受享受…”   她说得真切,服务生便也不再怀疑。   轻蔑的笑了一声,趁机打听:“那隔壁房间住着谁?”   “季先生的前妻。”中年女人笑道:“也是个不要脸的贪货,她其实已经跟季先生离婚了,现在因为财产问题闹个不停,一直纠缠季先生。”   “那他们曾经有感情吗?”   “那能有什么感情?商业联姻,而且才结婚几个月…我也是听我儿子说起,说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似的!”   慢吞吞摘下帽子,那服务生却冷笑了一声:“我看未必,如果真的没有感情,他就不会和他妻子离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中年女人奇怪道。   “没什么意思,大婶儿,是哪个浴室的喷头坏了?我给你去看一看。”   两个人说着,便一前一后往主卧走去。   到了那房间门口,中年女人才侧过身,指了指:“就是那间,你自己去修吧。”   服务生扫了她一眼,不耐烦的大步向里走。   眼睛扫了下浴室的窗户,他的脚步略停,似乎在估算着什么。   一旁的淋浴头滴滴答答漏水,他只是随手关了旁边的水泵,刚要出门时,便被人从后方猛地按住。   季严烨走路无声无息,动作却又是十分迅猛的,此时他反剪了陈晓峰的双臂,顺势将人放倒在地上,用脚踏上他的后背。   男人的声音里沁着冰:“谁给你的胆子,敢混到这里来?”   地上的服务生呲牙咧嘴的挣扎着,听到了他的声音,整个身子震了震,艰难的回头:“季严烨?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陈晓峰又笑:“隔壁那位不已经是你的前妻了吗?你还守在这里干什么?”   季严烨根本不屑于和他讲话。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虽说并不是要好的朋友,但季严烨帮过这陈晓峰不少,也从未看轻过他。   后来保姆孙阿姨为了救他而去世,出于愧疚,季严烨曾经想认这陈晓峰为义弟,极力缓和二人的关系,只是陈晓峰自卑而敏感,天生心术不正,把这些示好都当作是高高在上的侮辱。   二人所处的阶层,思想观念,生活环境,这些都是不同的,即便再努力,也没有办法成为朋友。   嫉妒,愤恨,不甘,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所以陈晓峰选择陷害报复。   他要将这个高高在上的小少爷也拉入泥潭,让他丑闻缠身,为众人所惧怕,继而永远的堕落下去。   只是他没想到,人的本性无法改变。   多年后,季严烨仍然在正道上,活得光明正大,而他则继续向下沉去,背负人命,四处逃窜。   时至今日,两个人再次面对,季严烨也依旧没办法对这陈晓峰下狠手。   他只回头示意那中年女人:“陈嫂,麻烦你通知楼下的警察,让他们上来吧。”   陈嫂答应一声开门出去。   房间内只剩他们二人。   陈晓峰的眼白里全是红血丝,脸蹭在地板上,他无所谓的向前抻着脖子。   笑声阴狠:“这次算我输了,提前暴露了行踪,还被你逮了个正着,但姓季的,你也别太得意,我当初只是失手杀人,并不能被判死刑,就算被抓了,早晚有一天也会出来,出来后照样会来找你,我会杀光你在乎的人,尤其是住在隔壁的那个女人———你不是在乎她吗?那我就把她慢慢掐死,然后再把…”   陈晓峰自幼身材瘦小,相貌丑陋,一直都是被人欺负的,即便是后来偷渡出国,生活也并非如他所愿,成了当地一个小头目的喽啰后,他天天照样都被打骂,苦熬多年也没有翻身。   这样一个人,内心早就是扭曲了,他其实也不是多想活着,只是临死时想拉几个人垫背,而早在十五年前,他就有这种心态了。   所以他故技重施,一字一句激怒男人。   果然看见季严烨的目光中逐渐充满了戾气,陈晓峰得意的眨眨眼:“想保护你的女人吗?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杀了,怎么样,有没有这个胆量?”   但最终,他也只是在男人用力的踩踏中失声惨叫出来。   季严烨手臂的青筋浮现,身体又出现了应激现象,但一想到隔壁正在乖乖睡觉的小姑娘,他的神情却柔和很多。   漫不经心的点起一支烟来,他冲着背后走进来的警察礼貌的点点头。   满目的戾气像被风吹过的云朵一般浮散,他轻声说道:“带嫌犯出去的时候,请小声些,我妻子在隔壁,别打扰到她休息,麻烦了。”   老刘和蒋律师也随后赶上楼来,都松了口气。   蒋律师急切道:“季先生,救护车已经在楼下等待,现在陈晓峰已经抓到,您可以去医院了吧?”   “嗯。”季严烨这才灭了烟,靠在门边看着陈晓峰被带上手铐。   他垂下眸去:“住院的这段时间,我不能接听电话,她如果向你们探听消息,你们就说我还在处理陈晓峰的事情,先别告诉她真相。”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过度,下章就甜啦!   感谢在2021-06-18 12:57:21~2021-06-21 18:3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雅陶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病房   阮锦是在第九天发现不对劲的。   期间她一直都联系不上季严烨, 又被告知他现在正忙,她也就不敢去打扰他了。   整天都在写剧本,她都有些腻味了, 最主要的是心情不好, 总预感着要有事情发生。   这天剧组停工休息, 她直接牵着狗子去找蒋律师。   见面之后, 也不说话,就若有所思的瞅着他:“你跟我说实话,九哥到底咋了?新闻上都说陈晓峰被抓到了,那他还忙啥啊?”   “九哥他…会不会是受伤了?”一说起这个, 阮锦禁不住紧张。   蒋律师就尴尬的笑:“阮小姐, 您也别心急啊,陈晓峰虽然被抓了, 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等季先生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再怎么忙,连个回微信的时间都没有吗?他都不睡觉,不休息的吗?!”   阮锦越说越委屈:“还是说,他已经嫌弃我了, 不想理我?”   蒋律师都慌了:“阮小姐, 您可千万别这么想, 季先生这些天总坐飞机, 兴许是舱内信号不好。”   阮锦愣了愣:“这咋又坐上飞机了?”   其实蒋律师不解释还好,他这一天马行空的胡乱找借口, 她心中的怀疑便更甚。   蒋律师这时也知道自己犯蠢了。   季先生前几天还特意交待过他, 让他言辞谨慎些, 结果被阮锦这一盯, 他就忍不住紧张。   难道是因为跟季先生待太久了, 这阮小姐身上的气场也渐渐变强了?   有些困惑的摇摇脑袋,蒋律师索性选择回避:“阮小姐,我还有点儿事儿,就先走了…”   阮锦:“…”   这里面绝对有鬼。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一些:“陈晓峰的事情,其实只是个托词,对吧?九哥他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做事面面俱到,怎么会惧怕一个小混混,还因此和我离婚?能够这么快抓到陈晓峰,就证明他提前有了严密的部署,之后再用预留出的时间做其他事情。”   说着说着,她的思维逐渐缜密起来,试着站在男人的角度来分析。   皱皱眉又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又看淡了世事,生意上的变动不会让他如此为难…是不是身体又出了问题?”   蒋律师向前的脚步硬生生停下。   惊诧之余,额头都有冷汗冒出来。   他颤颤巍巍的转头:“阮小姐…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越是这个表情,阮锦就越是心慌:“那看来我是猜对了?”   抿了抿唇,她声音有些发抖:“九哥他…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我,我要成寡妇啦?”   眼睛都开始发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蒋律师:“…”   这寡妇的话题怎么就绕不过去呢!   他急忙道:“不是的,季先生只是身体出了些小问题…五年前在J国的那场事故中,季先生身上中了好几枪,有一颗弹片在头上,如今这弹片已经压迫到视神经,必须做手术取出来。”   “做手术就做啊,回避我做什么?”阮锦眼中全是担忧。   蒋律师语气稍有凝滞:“因为这手术难度高,术后有百分之三十失明的几率…所以季先生才不希望您知道。”   阮锦的心有一瞬间像是被一双手死死攥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才镇定了一些:“那这么说得话,他和我复婚的概率就只有百分之七十,对吗?”   蒋律师怕她伤心,摇摇手道:“不会的,您怎么会这么想,季先生的手术一定会成功,他也不会失明…”   他原以为阮锦伤心过度,心里还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扶她一下。   下一秒却看见对面的女人忽然换了副面孔,差点儿要蹦起来似的破口大骂起来———   “季严烨这个狗男人!他居然套路我离婚!离了婚还不想跟我复婚!负心汉!大渣男!连狗都不如!见了面我…我我我一定要咬死他!”   旁边严严肃肃蹲着的狗子也被吓了个够呛,一骨碌爬起来,疑惑的朝四周寻找片刻,又汪汪’大叫着,还向空气咬了几口。   彷佛在寻找惹到主人的敌人。   阮锦发泄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貌似太大了…   不光蒋律师和狗子一脸惊慌,就连旁边的路人,也都停下脚步,好奇的看了过来。   她又觉得丢脸,急忙牵着狗子一溜烟跑了。   到了僻静的地方,才停下来向蒋律师问道:“他现在在哪里住院啊?我亲自过去找他吧。”   蒋律师仍是满脸震惊,到现在都还没怎么缓过来。   他机械的回答道:“就在B市中心医院,老刘也守在那里,楼层和病房号码问他就好。”   看见阮锦转身就要走,他又小心翼翼道:“那个…阮小姐,季先生还在住院呢,身体状况不大好,您可别真去咬他。”   阮锦语气特别冲:“我就要咬,我咬死他!咋地?”   她还特地嘱咐:“还有啊,你跟老刘说一声,不许把我过去的消息告诉季严烨,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   阮锦回到房间以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狗子已经提前交给蒋律师,车票也订好了,她现在随时就可以出发。   临走她前又跟导演申请了一下,对方一听她老公生病了,剧组又已经到了最后收尾阶段,剧本基本成型,不需要再修改了,就痛快的给她批了假期,到时候如果有需要,她就远程办公,写好剧本后再传给副导演。   风风火火坐高铁来了B市,她一出站就直接坐着出租车赶往医院,老刘早在门口等候着了。   表情忐忑的问她:“阮小姐,您确定不告诉季先生您来了吗?”   阮锦:“确定啊!怎么了?”   老刘才不言语了,领着她上楼后,又说:“季先生前几天刚做过手术,现在正在修养的阶段,他眼睛看不见,需要一周才能恢复,如果不恢复的话,恐怕…”   不用他说,阮锦也明白言外之意是什么。   她原本是抱着兴师问罪的心态来的,但此时听到这个情况,心情又忽然沉重下来。   对于任何人来说,失去光明都是一件犹如天塌般的事情。   更何况是季严烨,他是个那么要强的人。   做好消毒之后,她才推开病房的门。   病床上,男人头上裹着纱布,安稳合目平躺在那里,手臂平搁在身侧,上面打着点滴。   他太高大了,这狭窄的病床像是个牢笼似的将他束缚着,让他的四肢都不能伸展了似的。   而他的脸色又是那么脸色苍白,显出些脆弱感来,浓密的睫毛低垂,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阮锦鼻子发酸,只能极力隐忍着,慢慢走到病床上坐下,虽然两个人只是几天没见,她却近乎贪婪的注视着男人的面容。   很想摸摸他的脸,她不自觉抬起手来,又缓缓收了回去。   手掌攥成拳头,不停的眨着眼睛,将泪意眨回去。   病床上,季严烨却慢慢睁开眼睛。   眸子中并没有什么光彩,他抬手攥住床边的栏杆,一点点坐起身来,向后靠在床头上:“谁在旁边?”   这人竟然发现了她的存在!   阮锦吓了一大跳,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没有出声。   正好这时有一个护士推着车走了进来,站下来查看输液瓶,低头在手中的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阮锦就拼命向人家使眼色。   这护士便狐疑的皱皱眉,到底还是没有揭穿她的存在,只简单的向季严烨询问了几句身体情况。   男人淡声作答,手摸索着,自己调整了病床靠背的角度,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再朝旁边看,只是静静的用手指敲打着扶手,一下,两下…三下。   护士出去后,病房内重新恢复安静。   阮锦大气都不敢喘,腰板挺直坐在那里,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装不存在,但是刚刚已经这样做了,现在就只能延续这个做法…   看着季严烨终于不再敲栏杆了,她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便听到男人声音平和,淡淡唤道:“金金。”   阮锦:“…”   这人咋知道她来了,是不是眼睛能看见,故意诓她呢?!   她有些沉不住气来,伸手就在他眼前晃了晃。   结果男人只是平静的直视着前方,大手抬起,轻巧的将她的手腕捉在掌心中:“别试探了,九哥做了手术,暂时看不见。”   “你是不是会读心术啊?”阮锦忍不住问道。   她也不装了,另一只手探过去继续在他脸跟前晃:“你都看不见我,咋知道是我来了?”   脸上有微风拂过,小姑娘说话声音也愈发近了,季严烨辨别了一下方向,继续伸手把她另一只手捉下来,全都攥在掌心中,而后和她十指交握,慢条斯的牵手。   “猜到了,你呼吸的节奏,身上沐浴露的气息,都跟别人不一样。”他说。   “…这样啊。”阮锦莫名有些脸红。   先前的怒火早就不见,她两只手都被他牵着,身子也只好这么一直向前探着,顺势坐在病床上,和他紧挨着坐着。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还用陈晓峰的事情故意套路我,跟我离婚…你都不怕我伤心吗?”   原本是质问的话,她说出口时,语气却莫名委屈,像是跟爱人撒娇的小女人似的,声音都哽咽了。   “对不起。”季严烨自然听出了她情绪的变化,大手将她的手掌攥得更紧。   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他破天荒有些无奈:“原本想瞒你到最后,结果你还挺聪明…又或者是老刘他们太蠢。”   阮锦:“…”   这话是在夸她吗?怎么有点儿阴阳怪气!   她瞬间火气上来,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正襟危坐质问道:“你说,是不是有过不和我复婚的想法,是不是想就此抛弃我?”   季严烨沉默了一会儿。   他从来都不想欺骗她,即便因为特殊原因不得已骗了,过后内心也会抽痛似的不安。   原先他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样的欺骗是为了她好,而自己的牺牲,是为了让她有更幸福的生活,但听了小姑娘哽咽的声音后,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深深相爱的两个人,一旦分开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他痛苦,她也会跟着痛苦。   内心在一瞬间有些迷茫,思索了片刻之后,他选择坦诚相待。   一并连自己最隐秘的内心状态也展示给她:“如果我真的不走运,就此失明了,我肯定不会跟你复婚,因为那样是在耽误你。”   “金金,九哥并不是自卑,也不是介意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只是失明之后,就会意味着我成了废人,不能工作,不能做菜,出门都需要有人陪同,和这样一个废人复婚,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   “那如果真的这样了,你要干啥去?重新回到道观吗?”阮锦又气又感动,吸着鼻子问他。   “嗯,我会回道观,日日诵经,为你祈福。”男人说得极认真。   阮锦却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别总说不吉利的话,你那俩眼睛那么好看,一定会恢复光明的,而且你也别打如意算盘,我这辈子都会缠着你的,你要敢去出家,我就天天蹲道观门口,扰你个鸡犬不宁!”   她一边放狠话,一边还止不住流泪。   完全把自己代入了苦情剧女主的角色里,觉得她和季严烨的感情经历简直太波折了,悲悲壮壮,感天动地!   男人手臂微微抬起,找了会儿角度,在她脑袋上温柔的拍了拍。   “擦擦眼泪,然后去把病房门锁了。”淡声吩咐他。   她就答应了一声,脑袋发懵,也没去想为什么,乖乖照做。   回来的时候,季严烨已经拔掉了输液管,正坐直了身体等待着她。   “你干嘛拔管啊!这很危险的。”阮锦着急的跑过去查看。   冷不防又被男人拽住胳膊,而后他顺着拢住她的腰肢,把她整个人都抱在了病床之上。   “你干嘛啊…”她才这才觉出些不对劲来。   内心又怀疑,这人都看不见了,把她抱上来能有个啥用,想接吻都都找不到她嘴巴在哪里…   想到这里,她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姑娘的笑声中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季严烨的情绪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男人的手掌找到她的脸颊,在她小巧的侧颜上轻轻抚过,依次经过额头和眼睛,而后向下,慢悠悠把她的鼻子给捏住了。   阮锦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这人咋这么损!   坚持了几秒,她实在憋得厉害,忍不住用嘴巴开始呼吸。   顺着她的呼吸,季严烨低头准确的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九哥的眼睛会恢复) 第46章 追妻   这一切其实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阮锦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只觉得自己被男人霸道的拉近,直至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腰肢被箍到发疼,呼吸更是由不得自己, 她只好把手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小声的‘呜呜‘了两声, 眼皮子都是红的。   季严烨这才放开了她。   明明是个病人, 为啥他就跟个正常人似的,力气还这么大?!她又惊又羞,在他怀中勉强抬起头来,原本想说话, 却又只顾着大喘气儿。   男人粗糙的手指落在她嘴唇上, 轻抚了一下。   他叹息着说道:“一直都很想抱抱你,现在抱到了, 又觉得不真实,像是做梦似的。‘   阮锦终于喘匀了气儿,不服气道:“你这话说的,我这么大个人,沉甸甸的坐在这儿, 还能有假?”   他才笑了:“嗯, 的确蛮沉, 是我的金金。”   她又不乐意了:“你为啥说我沉?”   男人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 整个人都显得鲜活很多。   口中随意的安抚了她几句,他显然是不满意刚刚那浅尝辄止的吻。   略微低头, 沉声诱哄道:“金金, 像刚刚那样, 抱紧九哥的脖子, 乖。”   “我就不…”阮锦非常叛逆的小声嘟囔, 动作却又很诚实。   其实这也不怪她,都怪这男人的声音太好听,长相又太具有迷惑性。   不自觉就让人沉迷,继而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挺了挺后背,她乖顺的用手臂缠绕着他的脖颈。   到底还是羞涩,她又努力让二人拉开一点距离。   结果当然是徒劳的。   季严烨只轻轻的一拢,便让她重新贴近,大手掐着她小巧的下巴,手指垫在她的颌下,再一次深深的吻上她。   自然是无限的温柔。   病房中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起来,窗外的阳光柔柔撒入,轻纱的窗帘在微风下跳着细小的舞步,地板上,光影一寸一寸退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阮锦才像是醉酒初醒了似的,猛地从这一吻中回过神来,季严烨早就松开了她,此时正用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短发。   他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阮锦还是一下子红了脸,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怎么样。”   反正这个嘴硬的毛病就是改不了。   季严烨早就大致猜到了小姑娘的这个反应。   他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她娇俏的面庞,不紧不慢说道:“那就是九哥的吻技不够好,九哥没吻过别人,交往过的女人也只有你一个,所以没办法,只能多多练习了。”   眼看他又低下头来,阮锦才慌了:“你你你,你干嘛?”   “练习吻技,练好了,才能让金金满意。”他轻描淡写道。   阮锦:“…”   快别练了,再练下去,她估计更会燥到不行…   一手捂住男人的嘴巴,她急急忙忙的挣脱束缚,下了病床后,又好奇又不忿,亲吻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凭啥只有她这么狼狈?   但男人身上盖着被子,具体他燥不燥,她也看不清楚啊…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琢磨着,她的眼神鬼鬼祟祟。   季严烨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近前。   大手先是在她脑袋顶上拍了拍,然后向下,手指戳上她的额头:“小姑娘家家,不要乱想。”   阮锦:“…”   实锤了,这人一定是有读心术的本领。   季严烨淡淡又说:“你先出去吧,把老刘和蒋律师叫进来,然后关好病房的门。”   阮锦一开始没听懂他的意思。   ‘哦’了一声往外走。   男人在后面重新强调了一遍:“只让他俩进来,你就别进来了。”   阮锦:“…啊?”   啥意思啊,这是故意把她赶出去了吗?!   亲完就往门外赶,他还是不是个人!   虽然觉得不满,但他还是个病人,她只好忍气吞声出去叫人,然后自己蔫巴巴坐在长椅上等着。   忽然有个护士小姐姐走过来,看见她就微笑了一下。   阮锦便赶忙站起来:“您好,找我有事?”   护士小姐姐摆摆手:“没有事,没有事,我只是认识您而已,您是阮小姐吧?您先生真的很爱您。”   阮锦红了红脸,不免又好奇:“是哦,那他是怎么爱我的?”   小姐姐笑意更浓:“季先生手机的锁屏和壁纸都是您的照片,我们也是不小心看到的,您别介意。”   阮锦愣了愣,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过季严烨照片,她虽然喜欢拍照,但那些照片一般都存在手机里自己欣赏。   “没关系,没关系。”她嘴里虽然不怎么在意。   内心却总觉得不对劲,有种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会儿病房门就开了,老刘和刚刚赶过来的蒋律师一起走出来。   两个人面色都不大好看,像是挨过训似的。   阮锦不明所以走进去:“你骂他们了?”   季严烨侧身半靠在床头上:“没有,只说了几句。”   “金金。”他又叫她:“过来。”   男人不紧不慢卷着病号服的袖子,直至露出结实的手臂,平平的向前伸展:“咬吧。”   “什么啊?”阮锦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才笑道:“不是要咬死我吗?现在见了面,给你咬。”   “我…”她一时语塞,反应过来后,脸顿时红了。   蒋律师居然告状!而且把她之前说得气话原原本本都告诉季严烨了!   她也不知道该咋解释,闷着头又往外走,准备把蒋律师叫过来骂几句。   结果胳膊又被男人拽住,重新给拉了回去。   像是抱个大号娃娃似的,季严烨摸索着把小姑娘又重新抱回怀里。   好声好气安慰:“不咬就不咬吧,之前都是九哥的错,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阮锦这才气顺了些,想起护士小姐姐的话,顺手把他放在柜子上的手机拿起来:“听说你手机锁屏是我的照片,我看看是哪张…”   话说了半截,手机屏幕就已经亮了起来。   看着上面傻乎乎的剪刀手自拍,她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不是之前她自信心爆棚,快飘上天的时候,傻呵呵发给季严烨的自拍照吗?幸亏当初肖晴朗制止了,她又给撤了回来,前后不过几十秒。   但为什么现在季严烨手机里会有这些照片?!   她整个人都懵了,如今思维清醒,看到自己矫揉造作的样子,恨不得刨个地洞钻进去。   “你这锁屏照片是怎么回事?”她抖着嗓子质问。   男人唇角向上,表情愉悦:“看到你发照片,我就都保存了下来,想你的时候也能随时看看。”   阮锦忍了半天,还是把他的胳膊拿起来了,低头咬了一口。   声音含糊:“手机密码是什么?快说!”   “你的生日。”男人声音中满是笑意,宠溺道:“慢点儿,小心牙酸。”   阮锦不理会他的调笑,急急忙忙输入密码,把他的锁屏和壁纸全部换掉,顺便去相册搜罗了一圈,通通删除。   但他用她的生日做手机密码…这一点还是蛮令她感动的。   起码这就表示着,他的手机她可以随时查看,坦坦荡荡,绝不存在隐瞒。   虽然并不会随便看他手机,阮锦还是觉得内心暖洋洋。   刚想缓和一下气氛———   男人慢悠悠又道:“就知道你会有反应过来的一天,所以我在别的地方存了备份。”   阮锦:“…”   谁也别拦着,她现在就想咬死他!   …   晚上病房开始送餐,护士推着餐车走进来的时候,才看见病床上又多了一个女人,而原本神情冷淡的病人此时正一脸温柔的摸着那女子的短发,二人之间气氛很是和谐。   这护士是新来的,当时便愣了愣,觉得有些稀奇。   但还是上前把饭菜拿出来,放在餐板上。   紫菜汤,糙米饭,蚝油生菜,清炖鸡。   清淡,营养,混素搭配也很齐全。   阮锦这会儿已经叫老刘把季严烨的笔记本取了过来,拿着鼠标仔仔细细搜索文件夹,找到自己那些丑不垃圾的自拍照,然后删除。   她原本是在椅子上坐着的,嫌弃硌的慌,就总是换坐姿。   最后季严烨就把她叫到床上去了,底下的床垫子软乎乎,果然舒服了很多。依譁   转头看了看桌上的餐食,她就觉得蛮有食欲,抿了抿唇,没说话。   季严烨却已经开了口:“吃吧,吃完我让老刘给你在隔壁找个房间,你就睡在这里。”   “但这是病号饭呀?”她犹豫道。   “很多,我吃不完,要不然你吃一口,再喂我一口。”季严烨说。   阮锦转头就去看护士。   那护士点点头:“季先生这些天食欲一直不好,这种方式也是可以的。”   阮锦就高高兴兴给男人喂饭,顺便她自己也吃了一些。   结果那饭菜果然很多,两个人都饱了。   护士走后,房间内重新恢复安静,又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两人虽然已经说了很多话,但阮锦还是觉得不够。   她吸了吸鼻子,真心实意的握住他的手:“九哥,你记不记得你在道观向我表白的那天?你说你已经放弃了隐世的念头,要和我白头偕老。”   “记得。”他点点头,大手将她的手包入掌心。   “那里是个很神圣的地方,你又信教,所以誓言不能改变,即便,即便是有个万一,你也不能离开我,治不好的话,我就当你的眼睛。”   她说着说着,眼圈泛红,止不住又要流泪。   季严烨自然是心疼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面庞:“好。”   只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蕴含了万千深情。   好不容易见面,阮锦又觉得不应该这么苦情。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了话题:“诶,你洗澡怎么办?可以洗吗?”   “医生用了新技术,只开了个微创的小伤口取弹片,所以没什么大问题,伤口裹上防水薄膜就可以洗。”季严烨说。   “那你自己可以去?”阮锦又问。   “嗯,这几天都习惯了,看不见也可以。”   他去洗澡的时候,阮锦就在房间里等着,无聊的玩儿了会儿手机,她又跑到浴室的门口去听,很胆心男人会摔倒。   好在一直都是很正常的水声。   过了约莫几分钟,浴室的门打开,随着朦胧的水汽而来的,还有他精壮的上身。   “替九哥穿一下病号服的上衣。”   季严烨一手扶着墙,一手递过来一件衣服。   阮锦这才踮起脚来,尽量不去看他:“你稍微弯一下腰…对,转过去一点,把手臂伸直。”   细致的一粒粒替他把纽扣系好,她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回病床。   全程男人都很温顺,包括她替他擦头发的时候,也都是按照指令,尽量低下头去。   这种感觉就很好,让阮锦瞬间觉得自己成了主宰者。   学着他往常的样子,她就拍了拍季严烨的脑袋,夸赞道:“不错,很乖,我很满意!”   “金金。”季严烨叫了她一声,声音低沉:“不要动手动脚。”   阮锦:“我就动,咋啦?”   原先她还很嚣张,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嘴皮子疼…嘴巴估计都肿了,半个钟头后,她只剩这样一个感觉。   “去隔壁睡吧,九哥现在身体不好,别的也做不了。”   男人懒洋洋靠着床头,一脸云淡风轻。   阮锦:“…”   行吧,她再也不主动作死了。   …   阮锦一共在医院陪了季严烨一个月,这期间她所在的剧组已经拍摄完全部的戏份,给她把编剧的尾款也结了,整整八万块钱。   虽然钱不多,但毕竟是她当编剧后最大的一笔收入,自然十分开心。   这天孙导演忽然又叫她参加了一个应酬,大多都是圈内的导演编剧参加,回来后,她脸上的笑容更掩饰不住。   季严烨的身体恢复逐渐良好,几位眼科的专家会诊后,一致认为他的眼睛不会有失明的风险。   眼前不再是一片虚无,而是变成雾蒙蒙的状态。   季严烨这些天观察着,总觉得小姑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她不说,他也就不问,饶有兴趣等着,看她能给自己什么惊喜。   转眼就到了出院的日子,早上起来后,他的视力便已经恢复到了七成,换好便服后,起身去隔壁找阮锦。   小姑娘这些天一直在这房间住着,私立医院并不缺房间,所以里面的空间很大,床铺整整齐齐叠着,行李却不翼而飞。   “阮小姐早上五点多就走了,说是公司有事。”老刘小心翼翼汇报道。   季严烨挑挑眉,直接拨打阮锦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小姑娘声音如常:“喂,九哥吗?”   “你在哪里?”他问道。   阮锦心情蛮好,笑道:“九哥,你今天出院是吧?我在季宅你的房间里准备了惊喜,你赶快回来叭!再不回来我就等不及了!”   “什么惊喜?”季严烨心情好了一些,她这样的语气,很难不让人往歪了想,他笑了一声,近一步确认:“这个惊喜是指你吗?”   听见她不肯回答,他便挂断电话,直接吩咐老刘开车回家。   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院子里一切照旧,蔬菜有专人打理着,长势还算不错,而那正房的门虚掩着,里面还有动静。   小姑娘费心准备,想要给他个惊喜,想必此时正穿得漂漂亮亮,含羞带怯在里面等待。   季严烨心情愉悦,上前直接推开房门,而后脚步微顿,直直的盯向房间中央———黑黢黢的一条大狗子蹲在那里,头上还绑着红色的蝴蝶结,黑豆豆眼眨吧着,莫名又显出几分娇羞?   果然是个大惊喜呢…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他拿起来看,上面字迹清秀,工工整整写道:九哥,这么多天没见大黑,你一定十分想念它吧?我去新剧组开工了,你和狗子好好过吧!   老刘在后面看见不对劲,也一脸好奇的跟进来:“季先生,阮小姐跑啦?一定是您之前套路人家离婚,人家生气了!”   季严烨:“…”   老刘笑呵呵的,一时没管住嘴:“这叫啥?这叫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作者有话说:   评论给大家送红包呀~ 第47章 追妻   阮锦这次所在的剧组可是正正经经的上星剧, 题材是都市爱情,编剧一共三个,而她主要负责男女主感情的部分。   虽然并不是总编剧, 但阮锦已经很满足了, 是最早一批进组的发作人员。   与此同时, 上一部剧《耀眼的她》也开始网播, 这部剧虽然并未引起多大的观看热潮,但也在小范围内流传开来,在网剧中成绩算不错。   而最出圈的一对cp,却是阮锦负责编写的那一对男配女配, 只是戏份太少了些, 大家都纷纷要求单独出一部剧,等不及了, 就各种剪辑视频自产自嗑,讨论度不断上升,好几次上了微博热搜。   而阮锦这次被新剧组选中,也有这个原因。   之前新片试播会,观看的业内人士纷纷认为这对副cp很吸引人, 早就知道了她这个新人编剧的存在, 这才有了后来的饭局。   阮锦了解到这些之后, 尾巴更要翘到天上去, 整天都喜气洋洋,干劲儿十足的琢磨新剧本。   至于季严烨, 就让他和狗子过去吧!反正他也挺狗的, 跟大黑非常般配, 互相谁也别嫌弃谁。   就他会先斩后奏啊?她也会。   这次出差, 她就不提前告诉他, 就让他也感受一下着急的滋味。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到了正式开机的时间。   阮锦之前早听说《星星知我》剧组会用顶流明星做主演,但除了导演和制片人外,没人不知道这两位顶流是谁,剧组对外也一直秘而不宣,吊足了公众的胃口。   阮锦也是个好奇心强的,开机当天早早就去了,只见各路记者架起摄像机来,把整个过道都堵住了,阵仗那是超级的大。   整个开机仪式就跟走红毯似的,演职人员都走完了,才是压轴主演亮相,各种闪光灯已经此起彼伏,黑色豪车驶来,长相明艳的长裙女子走下车来,正是当红女星苏窈。   阮锦肯定是知道这位当红女星的,但她又隐隐约约觉得,除此之外,自己好像和苏窈还有别的什么渊源。   具体是什么呢…   阮锦寻思了半天,还以为是记忆错乱了,也就没多在意。   导演拿到话筒,在台上兴高采烈的宣布:“现在,让我们揭晓答案,《星星知我》女主角关桃的扮演者就是———当红演员苏窈女士!”   台下噼里啪啦掌声响起,一顿拍照后,记者们伸着脖子,还在继续向后张望———   导演笑眯眯又道:“众所周知呢,惊喜是必须经过长时间等待的,所以我们今天只宣布女主角,三天后再宣布男主!”   众记者:“…”   这个剧组一定是有什么毛病,这不耍人呢么!   但毕竟是重量级话题新剧,能拿到一手新闻,就必定会上头条,大家就只能忍气吞声,心里都不知道骂了多少遍。   阮锦站在旁边正看热闹,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一条新微信进来。   她赶忙拿起来看,是季严烨的信息:新剧组还适应吗?   看来这人已经查到了她的行踪。   阮锦翘着唇角,故意等了三分钟才回复:嗯。   季严烨:有没有好好吃饭?   阮锦:有。   季严烨:还在生九哥的气?   阮锦:没。   这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得十分简洁。   估计是被她这个态度给劝退了,男人之后再没有发消息过来。   阮锦又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刚刚态度不好,有点儿过于‘端着’了,会不会效果适得其反,季严烨生气了,以后都不再理她…   …不至于吧?这男人好像没那么小心眼儿。   她心里拿不定主意,捧着手机跟肖晴朗请教。   那头很快回复过来:别理他,就晾着他,晾!   虽然只是文字,但也能脑补出肖晴朗说话时那铿锵的语气。   阮锦得到了鼓舞,瞬间腰杆儿就直了起来。   男人嘛,不调理调理不行,不然他下次还敢随便跟她离婚!   …   饰演男主的演员还没公开,剧组当然不能开工。   开机仪式结束后,阮锦就在酒店房间里写了会儿剧本,实在无聊的厉害,就坐电梯下来了。   因为是都市职场剧,电视剧里大部分的场景都在办公区域,所以剧组选择在N市近郊的一个工业园区常驻,酒店也是在这附近。   如果想去市中心的繁华区域,必须搭乘交通工具。   阮锦选择了地铁,并不是通勤高峰期,车厢里的人并不多,她找了个座位坐下,低头用手机查旅游攻略。   她心里正寻思去哪儿玩儿,前面的车厢却快步走来一名高挑的女子。   那女子全身包裹的很严实,鸭舌帽低低的向下,大半个脸颊都被遮住了,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是个美人。   阮锦不自觉抬头多看了她几眼,结果两个人便莫名其妙的对上了视线,女子压了下帽檐,直接坐在她身边,轻咳了一声。   “你好?”阮锦试探道。   “你好,能不能把你手上的防晒衣借我穿穿?”那女子转头说道。   阮锦愣了愣:“…可以。”   “谢谢。”女子随即接过防晒衣来,动作利落的套在自己身上。   随便借陌生人的衣服穿,这个行为本身就挺怪的,更何况这女子衣服和包包都很贵,不像是没钱的人。   阮锦心中狐疑,不免多观察了她一会儿,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这奇女子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一顶爆炸头假发,直接摘了帽子套在头上?   直到现在才看清这女子的面容。   阮锦张大嘴:“苏,苏窈?”   “阮编剧是吧?”苏窈笑容满面:“看在咱们是同事的份儿上,帮我个忙好不好?”   “你居然能认出我?”阮锦更惊讶。   “哦,我记性很好,基本过目不忘。”苏窈抬抬下巴,表情特别拽:“要不是从小就出来演戏,耽误了学习,我一定是天才级学霸。”   阮锦:“…”   倒也不必这么夸赞她自己吧?   机警的朝着四周张望片刻,苏窈又开口了:“所以阮编剧,能不能帮天才美女一个忙?我今天是瞒着经纪人,一个人跑出来玩儿的,好巧不巧被狗仔给盯上了,好几个男的一直跟踪我,上地铁之后才把他们甩开,但我怕一会儿出站再被他们逮住。”   阮锦:“所以…”   苏窈笑眯眯道:“所以你能不能装成我的闺蜜?咱俩手牵手,你掩护我出站口。”   阮锦望着她夸张的爆炸头,忍了半天,还是开口提建议:“但是但是,如果你发型不这么夸张,被发现的几率可能还会小一些。”   “真的啊?”苏窈又把假发摘了:“这还是我刚刚特意买的呢。”   仗着这节车厢里并没有人,她大摇大摆把脸凑到阮锦面前:“你要不给我化个丑妆?化妆师都不在身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媚的美人撒娇都是好看的。   阮锦瞬间就沦陷了,拍着胸脯保证:“好的,好的,我帮你化。”   她也是个热心肠,翻遍包包才找出些化妆品来,拧着眉想了半天,先给苏窈的下唇边画了一颗痣,然后拿着双眼皮胶,直接把美女的双眼皮黏成单眼皮。   长发遮挡了半张脸后,苏窈的样子果然变了很多,再加上装束和之前不同,倒也能把人糊弄过去。   地铁到站,两个女孩儿就这么手挽手出去,像是真正的闺蜜似的,真的就顺顺利利的混了出去,躲过了狗仔。   到了僻静的地方,阮锦摇摇手:“那…苏小姐再见?”   苏窈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阮编剧,你今天也是一个人出来吧?要不咱俩一起玩儿去,一个人多孤单!”   看得出来,性子也是很活泼的。   阮锦之前总以为苏窈是个高冷的女神,这会儿发现她真实性格这么讨喜,自然十分喜欢,两个人一拍即合,各种地方疯玩儿了一天,瞬间关系就好了起来,开始论起姐妹来。   苏窈虽然是当红女星,但她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估计从小拍戏,又被长辈管得严,她对很多事物都抱有好奇心。   大晚上又拉着阮锦去酒吧喝酒,说要感受一下里面的气氛。   阮锦自己都没去过,为了不丢面子,还是大包大揽,表示一定会带着姐妹去好好体验一下,表情极其自信。   找了一家相对清静的小酒吧,进去前,阮锦还给苏窈重新化了个丑丑的浓妆,两个人戴着刚买的同款小手链,开开心心去楼上卡座喝酒。   两杯刚下肚,都有了醉意。   苏窈语气控诉:“阮阮,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憋屈的事情是什么吗?”   阮锦脸蛋红扑扑的:“什么啊?”   苏窈皱着鼻子,瞬间又委屈上了。   她比阮锦醉得严重,说话都不怎么清楚了:“就是四个月前啊,我订好的高定礼服被人半路截走,最后只好穿着过季裙子去走红毯…呜呜呜,所有人都嘲笑我,我好惨!”   “那个截走你礼服的人也是明星吗?你告诉我名字,我去她微博底下骂她去!”阮锦义愤填膺,就差拍桌子了。   苏窈很感激:“不是明星,是个富商的老婆,她老公很厉害的,我又惹不起,两个人当时应该刚结婚,在拍婚纱照吧?还把摄影师凡尘给叫过去了,阵仗大的很!”   “那就这件事就更恶略了,简直在仗势欺人!”阮锦随口附和:“那个富商叫什么啊?我闺蜜是财经记者,我问问她有没有这人的黑料。”   苏窈醉醺醺道:“那人姓季,你一定也听说过的,佥南集团总裁季严烨。”   她又摆摆手:“有黑料也不管用,都到了那个地位,人家会在乎这个?”   阮锦:“…”   阮锦:“…啥?!”   她这会儿可算想起来,之前为什么觉得自己跟这苏窈有渊源…原因不就在这儿呢么!   四个月前她跟季严烨刚领证,男人说要跟她拍婚纱照,时间紧急,他直接截胡了一套高定礼服送过来,行为确实是很霸道,但阮锦当时跟他也不熟,根本没办法劝阻啊…   谁能想到,那礼服是苏窈上红毯要穿的。   又愧疚又心虚,阮锦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尴尬的挠挠头:“是啊,是啊,这男人不好对付,那咱们就多骂他几句,出出气?”   苏窈趴在桌上:“对,连他老婆一块儿骂,听说那女人性阮!”   阮锦:“…”   阮锦:“…真的吗,好巧,哈哈哈。”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她搀着苏窈走出来,两个人蹲在路边一边吹冷风,一边嘀嘀咕咕聊天。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阮锦伸手在包里找了半天,找不到也就算了。   她傻呵呵张开嘴喝冷风,酒劲儿有些上头。   又过了十多分钟,前面的街道上驶来一辆黑色迈巴赫,低沉的引擎轰鸣在静夜中十分明显。   车子停下,门打开。   黑色的男士皮鞋踩在地上,男人脚步声沉稳,一步一步向她们走来。   苏窈眯着眼睛抬头。   顿了片刻,忽然气愤的指指戳戳:“季严烨!他就是季严烨!”   她虽然醉了,但也不傻,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后———   苏窈又狐疑的转头:“阮阮,季严烨为啥一直盯着你,你跟他认识啊?”   友谊的小船刚刚起航,但已经有要翻的趋势了。   阮锦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蹲在路边,抬头向上瞅。   男人一身冷冽笔挺的西装,眉目深邃,身材高大而健壮。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近前,居高临下盯着她,眉头微皱,表情有些严肃。   纠结的‘呜呜’了两声,阮锦索性缩头乌龟似的将自己蜷起来。   脑袋埋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不认识,我怎么会跟他认识,我们两个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绝对没有!”   立场清晰的划清了界限。   她话音还没落,整个人就被抱小孩儿似的‘端’了起来。   男人的大手很有力,直接把她横着担在宽阔的肩膀上,在她某个肉肉最厚实的地方拍了两下———   ’啪啪’。   声音很清脆。   “不好意思,我妻子醉了,她在胡言乱语。”男人声音低沉。   淡淡瞥向苏窈,他又说:“我会让我的助手送你回去,再见。”   作者有话说:   留言给大家送红包~   感谢在2021-06-25 21:42:39~2021-06-30 10:4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268371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追妻   阮锦觉得自己脸都快丢尽了, 当着苏窈的面,她居然被季严烨打了…屁!股!而且还被他袈在肩膀上,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 她羞的厉害, 就开始不停的扑腾, 像一条刚被从河里捞起的鱼, 虽然挣扎的很厉害,但没一会儿就消停了———   因为季严烨又拍了她两下。   …还是跟刚刚一样的部位。   “金金,乖一点儿,别总惹九哥生气。”他的语调虽然很温柔, 但莫名带着种威胁的意味。   这狗男人!太坏了!   阮锦禁不住在心里乱骂起来。   刚喝了点儿小酒, 她本来身上就没什么劲儿,晕晕乎乎的被放在车子的副驾上后, 季严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给她系好安全带。   驾驶座上,老刘十分识趣,动作迅速的让出位置。   恭恭敬敬道:“季先生,我去送那位小姐。”   阮锦思维瞬间清晰起来, 伸手扒住车门:“哎呀, 我们都是同一个剧组的, 干嘛要分开回去!”   她又朝外热情的招手:“窈窈, 窈窈快来!快上车,咱们一起…”   话音未落, 被男人拍拍脑袋顶, 又给塞回车里了。   顺手关闭车门, 季严烨绕到车门另一边, 上了驾驶座。   不慌不忙发动了车子, 他才皱皱眉道:“坐好,别闹了,你那朋友不适合和咱们一起走。”   “为啥啊!”阮锦气愤大叫。   借着这酒劲儿,小姑娘性子都活泼了不少,虽然声音有些聒噪,但还是很可爱,非常可爱。   又或者说,只要是她呈现出的状态,他都喜欢。   所谓相爱,就是如此。   他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把车子又停回停车位,而后把人抱过来。   阮锦急促间往后靠,车喇叭‘滴’一声急促。   聒噪的嘴巴被人家堵住,继而深吻,男人的大手完完全全掌控者她的腰肢,下巴上的胡茬蹭在她脸颊上,一点儿也没留情面,把她的呼吸都夺走了。   好容易被放开,阮锦还懵懵的坐人家腿上,看着有些呆。   季严烨摸了下她的脸颊,低笑一声道:“这就是原因。”   她愣愣的‘啊’了一声,瞬间懂了:“所以你一开始就想着…亲亲抱抱,所以才不让苏窈上来?你你你,你也太那什么了吧!”   “我也太什么?”男人低头吻了吻她。   他又取了张面巾纸替她擦了擦唇角的口水:“说话要说清楚。”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低头再看时,小姑娘已经眯着眼睛睡了过去,乖乖巧巧的在他肩头趴着,像个小朋友似的。   心瞬间就柔软了许多,季严烨将她放回副驾,拿了件衣服盖在身上。   他重新发动了车子。   …   阮锦醒来时,人已经在酒店大堂了。   她被放在沙发上,傻子似的仰靠着,季严烨则在前台说着什么。   见她醒来,男人就大步走过来,俯身拍拍她的脸颊:“醒了没有?跟我过来。”   “什么啊…”她嘟囔了一声,东倒西歪的艰难起身。   季严烨叹了口气,索性把她抱起来,跟那前台说道:“换一间大套房,最好是顶层,环境安静一些的。”   迷迷糊糊被抱进电梯,阮锦才打了个哈欠:“干嘛要换房间?我房间蛮好的。”   “两个人住不下。”季严烨低头看了看她:“头疼吗?”   “疼。”   “晕不晕?”   “晕啊。”   反正他问什么,小姑娘都只会大力点头。   电梯缓慢上升中。   红色数字跳动着,而那闪亮的电梯墙壁正映照出二人此时的样子。   季严烨笑了一声,唇角微扬:“你喝得那酒简直就是假酒,度数那么小,一般人像喝白开水,也难为你了,居然能醉。”   阮锦眯着眼睛:“你咋知道啊…”   “从你嘴巴里尝到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男人抱着她径直走了出去。   阮锦抬手捏了捏自己通红的耳垂…原来,接吻还有这么个作用?   她其实也只是浅醉而已,头疼头晕什么的都是装的,精神亢奋和嗜睡交替而行,思维还算是清晰。   季严烨估计也知道,但抱她进房间之后,他还是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又替她洗了手,刷了牙,脱了鞋子,安排的妥妥当当。   阮锦瞬间又感动了。   明明之前几天她都故意晾着他,但男人不光没抱怨,还默默无闻为她做这么多!   莽劲儿上来了,她一心一意想要回报他的爱意,不由分说就搂住男人的脖子,小鸡啄米似的在人家脸上亲,后来觉得不过瘾,又猴子似的往他身上爬。   季严烨由着她闹,却还要张开手护着她,防止她掉下来。   虽然这亲吻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但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每一秒都是有火苗迸发的,他怎么可能禁得住这样的勾撩?   呼吸渐重,他捏着小姑娘的下巴,低头一遍遍吻着她,先前还耐心的教她怎么在接吻中呼吸,后来逐渐心猿意马,目光深沉起来。   两个人已经互通心意,虽然离了婚,但不久后也是要复婚的。   他先前隐忍,只是想先要了她的心,这样结合时才更完美。   如今一切障碍已然解除,她喝了些酒,身体状态十分放松,又是如此的主动,顺其自然也是蛮好的。   这么想着,他便先把小姑娘扒拉下来,单手解了领带和衬衫,去浴室简单的洗了个澡。   裹着浴巾出来时,他难得脚步急切。   望了一眼床上,却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什么时候,阮锦居然自己爬起来,而且还换了睡觉的位置,如今脑袋枕在床边,闭着眼睛打起小呼噜,呼吸声小小的,很像小奶猫在熟睡。   但她睡姿并不怎么好,外面的裙子还忽略的扔在一旁,身上只穿了小小的吊带和短裤,白晃晃的皮肤大半都在外头,双手握拳举在脸跟前,标准的投降姿势。   在床前站了三秒,季严烨弯腰,替她把小吊带的下摆往下拽了拽。   之后把人抱回枕边,严严实实的用棉被盖好,只露出个脑袋来。   关闭了卧房的灯,季严烨走到客厅给老刘打电话,让他把行李送上来,顺便又列了张采购清单。   …   阮锦是被食物的香气给馋醒的。   好长时间没有吃到季严烨做得饭菜,她内心是十分想念的,只凭味道就能分辨出菜品。   煎牛排!西红柿炒蛋!紫菜鱼丸汤!   好家伙,凡事她喜欢的菜,他都做了一遍啊!   探头往客厅一看,男人果然正低头忙碌着。   酒店没有天然气,他就凑合着在电磁炉上放了个煎锅,到底温度达不到要求,他的眉头就一直皱着。   彷佛知道她已经醒来。   头也没回说道:“金金,过来尝尝牛排的味道怎么样。”   答应了一声,阮锦就快步跑过去,仰着脖子接受投喂,牛排照旧是熟悉的味道,肉质鲜嫩,海盐和胡椒的味道恰到好处,好吃到没朋友!   眼巴巴瞧着锅子里剩余的牛排,她眯着眼睛点头:“好吃好吃~”   男人拍拍她的脑袋:“那就好,去拿盘子吧,今天一定让你吃饱。”   何止是吃饱…简直是要撑死了好吗?!   阮锦也不是贪嘴的人,但他做得菜实在是太好吃,她这个吃一点,那个吃一点,不知不觉就容易过量…   懒洋洋瘫在沙发上,她动都不想动一下。   季严烨又熬了酸溜溜的山楂水给她消食。   阮锦瞅着他,有些得寸进尺:“九哥,你能不能替我揉揉肚子呀?”   没见着他还好,这一见面,她就不由自主想跟人家腻歪在一起。   他也纵着她,真就把人抱过来放在膝上,一边慢慢揉肚子,一边笑着叫了她一声:“小姑娘。”   好长时间没听他这么叫自己了,阮锦愣了愣:“啊?”   季严烨下巴搁在她脑袋顶上,声音懒洋洋的:“做错事就要惩罚,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我做错什么啦?”阮锦莫名心虚。   季严烨随手把她搁在地上,一桩桩一件件的罗列:“在我出院时不告而别,还弄了条狗来糊弄我,有新工作也不跟我说,不回我微信,昨晚上还试图装作不认识我———这些都没冤枉你吧?”   阮锦眨眨眼:“那是因为…你之前也是这样对我的啊,故意跟我离婚,生病也不告诉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有什么不对?”   “这些我之前已经道过歉,你也选择原谅我了,不许旧事重提。”   季严烨声音平淡,手指戳戳她的额头,让她站直:“而且我也接受过惩罚了,你在我胳膊上咬了一口,你忘了?”   “那怎么算惩罚呢!你也太不讲理了…”阮锦都快气死了。   但事情已经过去,反复翻旧账就显得太磨叽了。   寻思了半天,她便缓缓伸出手臂:“公平起见,要不你也咬我一口?”   男人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你做的事儿太恶劣,这个惩罚太轻。”   阮锦憋着气:“那怎么办?”   季严烨挑挑眉:“要不你下楼去跑个一公里吧?惩罚是次要的,九哥主要是想提高一下你的身体素质。”   阮锦:“…”   阮锦:“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要不是看在这人给她做美食的份儿上,她现在肯定就跟他翻脸了。   但没办法啊,吃人的嘴短…   季严烨就吃准了这一点,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或者咱们也可以进行一下昨晚未完成的事情?这个比较简单一些。”   “昨天…晚上?”阮锦的记忆逐渐回炉,接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啊啊!她昨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6-30 10:47:59~2021-07-05 21:4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陈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追妻   昨晚的所作所为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如果有个地洞,阮锦此刻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她虽然性子活泼,但也没到那个地步…   居然猴子似的爬在人家身上, 还那么主动的亲吻?!   关键是季严烨居然也顺着她, 两个人各种亲亲抱抱, 最后竟然…   简直是令人脸红心跳啊。   但说实话, 还是蛮刺激的。   耳尖儿红,脸颊也红,她整个人都像个红苹果似的,慌慌张张就想躲回卧室, 胳膊又被人拽住了。   季严烨语气温柔:“怎么样, 想好没有?要不就下去跑一公里?”   阮锦:“…”   这男人的力气咋这么大!阮锦挣脱不开,索性就开始耍赖。   身子秤砣似的向下坠着, 她眯着眼睛小声嘟囔:“不行了,我好困,我要去睡觉!啊啊啊,要睡觉!”   小姑娘撒娇的本事见长,季严烨低头笑着瞧她。   半晌之后, 把人‘端’起来走回卧室。   一只手臂轻轻松松就把她抱着, 他依次关闭窗帘, 将空调温度调高, 关闭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了床边的一盏小灯。   光线柔和而昏暗, 像是在寂静的深夜。   阮锦勾着他的脖子, 慢吞吞把眼睛睁开了。   她莫名有种危机感:“…你这是干嘛?”   “继续做完未完成的事儿。”男人言简意赅, 俯身把她放在大床之上。   那床垫软乎乎的, 他也上来之后, 有很明显震动的感觉。   阮锦缩在床头,怂了:“九,九哥?”   “嗯。”他答应了一声,慢条斯理解衬衫的扣子。   男人的腹肌真的很好看!阮锦瞅了一眼,又有些挪不开视线,都怪她这该死的色心…   然后那诱人的腹肌又一点点贴近过来。   季严烨把她拢在怀里,很随意的摩挲着她的头发:“为什么紧张?是觉得咱们的进度太快了吗?”   阮锦连忙点头:“就是就是。”   男人这会儿光着膀子呢,肌肤在暖光下泛着些许光泽,神情懒洋洋,目光却又炯炯的直盯着她,里面满满都是占有欲———看起来和往常又不一样。   她拘谨的厉害,只好努力直起腰杆,往后躲了躲。   季严烨又把她捞回来:“咱们的进度其实并不快,毕竟感情摆在那里,相互倾心,又对对方的背景有全面的了解,结合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阮锦就觉得有道理。   她认认真真点头:“…也是哦。”   男人低头吻吻她,坦然道:“如果你是因为没有经验而紧张,那就更没关系了,因为九哥也没经验,不会笑话你的。”   “这样啊…”阮锦就真放松了。   反正都是新手嘛,就一起尝试摸索一下啦,又没有多激烈!   这么想着,她内心又升起某种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期待。   男人看准了她这个心理,微笑着张开手:“金金,过来。”   眨巴了一下眼睛,她抿着唇,乖乖的靠了过去。   但事实证明,狗男人的话不能全信…因为真的会吃亏。   房间昏昏暗暗,床边的暖灯变换成无数个细小的光晕。   她昂着脑袋瞅天花板,周身轻飘飘似乎是躺在云朵中,男人的吻轻轻落在她汗湿的额头上。   季严烨口中的‘没经验’似乎和她想象中的‘没经验’并不相同。   和之前的亲吻一样,这人似乎天生拥有着无师自通的能力。   他太霸道了,她便只能臣服。   黑夜与白天已然不重要,又或者完全颠倒了。   …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阮锦再睁眼,周围光线仍旧黯淡。   有一双手紧紧的拥着她,男人沉稳的呼吸节奏尽数传递过来。   被子下面…   她懵懵的感受了一下,顿时红了脸。   这人咋不穿衣服!   身上连力气都没有,她想转个身,腰酸背痛,尝试后只好放弃。   后脖子上落下一个吻来,男人声音中带着惬意:“醒了?”   之前的场景全部回到脑海中,阮锦伸手拽了拽被子,把自己脑袋盖了起来,闷着头没言语。   “好了,别憋坏。”季严烨声音中的笑意更浓。   他把被子扒拉开,倒也没着急开灯,给了她充足的适应时间。   半晌才慢悠悠起身,套上衣服:“现在是下午六点多了,你躺着别动,吃点儿东西再睡吧。”   让他这么一说,阮锦就真的有点儿饿了。   背对着男人重新把脑袋蒙住,她像个憨憨似的大力点头。   一直等到他的脚步声出了房间,她才慌慌张张的起身,胡乱的套了个睡裙,然后呲牙咧嘴的捶腿捶腰。   心里面已经把这人骂了一百遍。   三次啊,整整三次,就这样他还觉得意犹未尽,也太不是人了吧!   不过虽然如此,该有的快乐她也有了。   …就不太好意思太过责怪人家。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更郁闷,一直到男人端了晚餐进来,她都没给他好脸色,闷不作声的吃完,很讲卫生的刷了刷牙,倒头又睡了。   房间里的灯重新关闭。   床垫子往下沉了沉,背后有一双手臂伸过来,又霸道的把她拥住了。   阮锦实在是累得厉害,没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想换个睡姿,季严烨摸了摸她的头发,欠了欠身重新把她搂过来。   两个人都睡着,迷迷糊糊中,起身的动作就略大了些。   朦胧间就听见‘嘎巴’一声,中间的床板子忽然就裂开了…   阮锦睁开眼睛以后,就发现自己此刻正在季严烨身上‘摞’着,没错,就像两件物品似的摞一起,因为他俩全都掉在床板的裂缝里了。   就很…奇怪。   被男人抱出来的时候,她都是懵的。   过一会儿结结巴巴道:“九,九哥,床,床塌了!是不是因为你那啥的时候…力气太大?那我怎么办啊,我会不会有内伤?”   刚睡醒,脑袋都是糊涂的。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几乎把男人想象成力大无比的世外高人。   床都禁不住他折腾,那她能禁得住吗?!   就她这小身板!   季严烨哭笑不得,腾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脸颊:“金金,清醒清醒,九哥没那么大的本事,是这家酒店的床有问题。”   带着她来到客厅之后,他就把她放在沙发上,又取来被子。   他皱眉道:“你这家酒店不太行,早知道就换家五星级酒店了。”   “真的吗?”阮锦半信半疑,张着嘴打了个哈欠。   季严烨笑了一声:“当然,如果咱俩不在那床上,估计床也不会断。”   阮锦:“…”   这跟她有个啥关系?   而且明天要怎么跟人家工作人员解释这个情况?   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害臊还是该骄傲?只好回头瞪了男人一眼。   经过这一折腾,她哪里还能睡得着?   沙发对面正好是露台,此刻外面是深蓝的夜空,郊外的天没有任何遮挡,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她忽然就想去看星星。   露台的玻璃门推开,微凉而又带着潮气的夜风便吹了进来。   晚上竟然下过雨,而两个人沉浸在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全然不知道窗外发生过什么。   二人一同裹着一条被子,隔着露台的栏杆看向天空。   阮锦忽然有些感慨:“你在道观像我表白的那天,星星也是这么好看。”   同一片天空,同样的两个人。   而这片星空,就是他们感情的见证。   男人有力的手臂拥着她。   他裹紧被子,把她包成一个胖胖的蚕宝宝。   低头看着她,他的声音低沉许多:“见了面有许多话要说,竟然连最重要的话都忘了,金金,能够再次用这双眼睛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我也很开心。”她小声回复。   他便又说道:“所以,金金,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以后咱俩谁都不许不告而别,出差之前要和对方打招呼,也不许用狗来糊弄人,知道吗?”   他提起狗子时,语气莫名哀怨。   阮锦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你也会受伤啊?”   “当然。”他语气认真:“我也是普通凡人,人类有的感情我都有,我会吃醋,会生气,会不知所措,也会患得患失,你忽然失联,我内心就很慌张,总担心你出什么意外,或者就此离开我。”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内心的某个地方被击中,阮锦愣了愣,听出男人语句中的示弱。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有这些复杂的情绪啊。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态度很轻佻,端正了态度,转身用手环抱着他。   声音柔柔的:“九哥,咱们以后好好过,再不闹什么幺蛾子了。”   “嗯。”男人答应了一声,弯腰吻住她。   过了半晌,他的呼吸有些凌乱起来,直接抱起她走向沙发。   “怎,怎么了啊?”她结结巴巴的问。   季严烨并没有给出答复,而是用行动直接告诉了她答案。   今夜的第…四回。   这个不知疲惫的狗男人!   …   第二天醒来时,阮锦一个人躺在软乎乎的沙发里。   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她费力的掀开,像个老太太似的颤巍巍坐起身。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在通电话。   背对着她站在露台上,男人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他在跟酒店的经理通话:“对,顶楼1103房间,我要常年包下来,这屋子不要再开放给其他客人,另外,里面的家具我要全部换掉,床和衣柜我会让搬运工送过来,你们接收一下就好。”   这个换床的理由…还真是简单粗暴。   但还挺管用的?   阮锦边听边笑,等他挂了电话便夸赞道:“九哥,你好聪明呀!”   季严烨笑了一声:“倒也不单单是床的原因,有着咱们回忆的房间,我不希望别人再住进来。”   他说着就走过来,抱她去卫生间洗漱。   知道她身上酸痛,全程也没用她动手,替她刷了牙,洗了脸,连短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别在耳后。   出来后本来还想着再腻歪一会儿。   阮锦忽然接了个剧组的电话,没听上几句,整个人忽然就精神了。   “什么?咱们这个剧的男主居然是言澈!妈呀,澈哥是我男神!他今天要来剧组啊?那我马上就去,等我!”   刚刚还身娇体弱的小姑娘此刻像兔子似的蹿了起来,忙忙碌碌去卧室换衣服,跑出来换好鞋子,一秒都没多待,开门就冲出去了。   全程都没有回头多看他一眼。   季严烨:“…”   作者有话说:   终于在一起啦!   和大家说一下,这个文大概还有两章就正文完结啦,剧情线已经走完,番外继续甜甜甜~   感谢在2021-07-05 21:47:14~2021-07-08 23:5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追妻   阮锦到剧组的时候言澈还没到。   她等了一会儿, 正好遇见苏窈。   都过去一天了,这姑娘的酒早就醒了,戴着个大墨镜被助理们围在中间, 看着高冷而又张扬。   阮锦有些尴尬, 特地往人群里躲了躲。   可惜没过一会儿, 人家经纪人就找了过来。   见面后很客气的寒暄:“你好, 阮编剧是吗?谢谢你之前对苏窈的照顾。”   阮锦急忙站起身:“哪里哪里,你太客气了。”   这经纪人是个中年男人,头发没几根了,就干脆剃了个光头, 看着像个特别威严的大哥, 其实嘴特别碎。   好容易逮到个知情人,就开始絮絮叨叨:“哎呀, 阮编剧你可不知道,现在的艺人真的很难带,尤其像窈窈这种喜欢不打招呼四处乱跑的,简直让人操碎了心!你是不知道,前天我们整个团队, 十几个出去找她, 打电话她也不接, 大家差点儿急死!”   之后又神神秘秘跟阮锦说道:“阮编剧, 窈窈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她在前面的房车里等你, 你赶快过去吧!”   苏窈找她…有重要的事情谈?   阮锦心虚的厉害, 磨蹭了半天, 才慢吞吞过去了。   房车上只有苏窈一个人, 她正着急的向着窗外张望, 看见阮锦上来,就急忙把她拉到后面:“阮阮,你没事儿吧?”   阮锦便有些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儿?”   她还以为苏窈上来就兴师问罪,谁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   苏窈摇了摇她的肩膀,着急道:“我是想问你,季严烨是不是对你使用了暴力!他这个人我早有耳闻,听说性格非常暴躁!”   一想起前天晚上阮锦被男人扛走的场景,她内心便更笃定。   皱着眉继续说道:“你俩性格相差这么大,是不是当初他强抢民女,你才被迫跟他结婚?阮阮,没关系的,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跟我说实话,我才能想办法帮你呀!”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阮锦都愣了:“…啥?”   苏窈就更急了:“你别不信啊,我虽然惹不起季严烨,但多少也能帮到你,如果你想逃开他,我现在就替你买机票,掩护你出国!”   阮锦:“…”   这姑娘一定是古早言情小说看多了。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很感激苏窈。   急忙解释道:“我跟我老公关系很好的,你别担心,他虽然看起来很有气势,但对我很温柔,之前那些关于他的传闻也都是假的。”   “真的吗?”苏窈将信将疑:“那前天晚上他把你扛回去,你们俩干嘛了?”   “我俩…”阮锦脸瞬间就红了,含糊道:“也没干嘛。”   苏窈瞬间就懂了。   气愤的扔了个毛绒玩具过来:“亏我还关心你呢,你居然在这儿给我撒狗粮!”   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就算是和好了。   阮锦才又小心翼翼道歉:“之前抢你高定礼服裙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因为当时我不了解情况,要是提前知道的话,肯定…”   “哎呀,没关系的,都过去了。”苏窈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特别大方:“那裙子就当是姐姐送给你的,对了,阮阮,你多大?”   两个人说了年龄,苏窈正好比阮锦大一岁,理所当然的当起了‘姐姐’。   阮锦就跟她打听:“窈窈,你知不知道言澈是咱们这部剧的男主?”   “知道啊,我跟他是老相识了,前几天还通过电话,这小子…”   苏窈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嚣,有人喊:“言澈来了!”   下一秒,她旁边的阮锦就敏捷的蹿下车去了。   苏窈:“…”   …   清清爽爽的一个大男孩儿,大步走来时,整个人都像阳光般耀眼。   阮锦站在人群的后面,几乎紧张到无法呼吸。   她居然如此近距离看到了偶像!   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但毕竟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又不是来追星的粉丝,太张扬倒显得不专业,她只好压抑着雀跃的心情,让自己尽量矜持一些。   记者们举着相机一顿拍,终于取到了满意的素材。   发布会结束后,导演才把剧组人员都引见给言澈。   阮锦排在最后,表面上正经到不行,内心却已经演练了一百遍伸手的姿势———虽然眼下的场合不适合要签名,但握个手还是可以的!握完后,她就不洗手了!   结果介绍到她这边的时候,言澈忽然就迟疑了一下:“阮编剧,您全名是叫阮锦吗?”   这个‘您’字用得就十分微妙了。   阮锦打了个磕巴:“是,是啊。”   能够如此近距离看到偶像,是个粉丝都把持不住。   她此刻也想不了那么多,一声‘澈哥’马上要脱口而出———   面前的言澈却忽然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态度那叫一个毕恭毕敬:“阮编剧您好,刚刚直呼您的名字,是我冒犯了!”   幸亏现在记者都走了,不然这个场景明天准保上热搜。   阮锦和剧组的人一样惊呆了,等她反应过来后,言澈早就走向下一个人了。   所以…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   阮锦回到酒店之后,心里还在寻思这个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又不能跑过去直接问言澈。   只好给苏窈发了个微信:窈窈窈窈,你不是跟言澈很熟吗?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为啥要给我鞠躬啊,是不是认错人了?   苏窈估计在忙,一直都没回复。   注意力全在手机上,阮锦连酒店房间大变样了都没察觉。   直到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男人身形高大而健壮,黑色西装外套敞开着,浅灰色马甲略紧,勾勒出修长的窄腰来,身材真的是很绝。   想起自己早上的做作所为,她莫名开始心虚。   索性也没抬头,直接伸手还住人家的腰,嘴巴很甜:“九哥,我回来了。”   季严烨站在原地没动,只笑了一声道:“见到你偶像了?”   她就低低的‘嗯’了一声:“见到啦。”   “开心吗?”   “也还行吧。”阮锦故意打马虎眼。   好在他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而是牵着她走进卧室:“我把床换了,你看怎么样?”   原木大床几乎占了半个房间,上面铺着墨色床单,被子和枕头也是同色系,显得低调而奢华。   阮锦看了几眼,总觉得这床似乎太大了些,在上面打滚儿都够了吧?   但她还是点头:“蛮好的。”   男人又笑了笑:“床单是衬着你肤色买的,躺上去试试效果?”   “…啥?”阮锦一开始还没听明白,两秒钟后,脸才慢慢红了。   “你这人…”她张口就想骂,结果却被男人直接抱了上去。   反抗无效。   “从早上就跑出去,连个招呼都不打,到底去哪儿野了,跟我说一说?”   季严烨似笑非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刚刚扑腾着坐起来,又被男人给按躺了。   阮锦像是个翻了壳的乌龟似的,只好徒劳的挥了下手臂:“九哥,我去剧组开会了。”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去追哪个野男人去了。”   他就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故意又问:“那你去剧组开会,会议具体内容是什么?”   阮锦:“…”   她索性侧了个身躺着,把被子都拽过来了,声音闷闷的:“这个你就别问了,属于保密内容。”   “是吗?”季严烨没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等阮锦坐起来的时候,他端着一盘子三明治重新进来:“吃吧。”   她正好也有点儿饿了,就接过来吃了,又喝了一杯牛奶。   “饱了?”他挑挑眉问。   “…嗯。”   “那咱们就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吧。”   “什么啊?”她还傻乎乎问呢。   季严烨语气温柔:“试验一下新床的质量怎么样。”   她嘴边的牛奶胡子还没擦掉呢,男人就已经吻了下来,自动窗帘缓缓关闭,屋内重新恢复昏暗。   又是大白天!   白日那啥,实在是令人…沉迷。   阮锦再睁眼时,天都真正黑了下来,身后隐隐约约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季严烨正懒洋洋靠在床头上,用膝上的笔记本电脑回复邮件。   和她的萎靡不振相比,男人却丝毫没有疲态,反而精神抖擞,看起来非常容光焕发?   “醒了?”听见动静后,他转过身摸了下她的头发。   又问:“金金,明天有安排吗?”   “没有。”她心里愤愤不平,先瞪了他一眼才回答。   男人也不介意,笑着低头吻了吻她:“正好,明天中午我准备组织一下季家家族成员聚会,你也去参加。”   “我不去。”阮锦兴趣缺缺。   说起这个,她倒是想起,明天剧组之所以不开工,是因为言澈有重要的家族聚会要参加,所以要延迟一天进组。   怎么会这么巧啊?   “季家家规很严,我辈分高,你作为我的妻子,辈分自然也不低,到时候咱俩坐在上座,接受各种晚辈的行礼,是不是很威风?”   他这么一劝说,她又觉得挺有意思的。   想了想,也就点头答应了:“那行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过去玩儿玩儿嘛。   …   第二天清晨,两个人就坐车赶回季家老宅。   两个城市距离并不远,三个小时也就到了。   阮锦在车上还好奇呢:“你怎么忽然想起组织家族聚会?”   季严烨笑了笑,淡淡道:“季家人丁兴旺,晚辈太多了,叫过来都认识认识。”   这人明显话里有话,她也不明白是个啥意思,索性不再去想。   专心致志靠在椅背上补觉。   之前她睡眠根本没这么好,有时候还总容易失眠。   但自从两个人那啥之后,她就总是非常困,没别的原因,因为累啊!   一晚上好几次,是个人都受不了…   转头看着旁边男人西装革履,正正经经的样子,她就非常想吐槽。   这人怎么人前人后两种样子?   之前刚认识的时候,她一直认为他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但事实证明,他之前有多忍耐,之后便有多无节制。   …   迷迷糊糊被叫起来后,她再一看车窗外,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季宅。   熟悉的雕梁画栋大门,走廊,穿堂,此刻都站满了人。   门前各种豪车停着,简直是热闹非凡。   季家…可真是人丁兴旺啊。   正门全开,他们的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开进去,和旁人自然不同。   宴席已经开始准备,前院的所有堂屋全部收拾出来,一个屋子里能摆三张大圆桌,而只有辈分较高的,才能在主屋吃饭。   阮锦跟着季严烨在主屋的主座上坐下,耷拉着眼皮子一直打哈欠。   晚辈们这时按照次序进入,开始对长辈行礼。   季严烨并不喜欢磕头那套规矩,因此只是简单鞠个躬便好。   阮锦一开始还觉得新奇,后来也就习惯了,‘奶奶’‘祖奶奶’之类的称呼被叫多了,她感觉自己已经长出了白发。   低头刚端起一杯茶要喝。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想起:“晚辈给祖爷爷,祖奶奶请安。”   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她茫然的抬起头来。   …居然是言澈。   年轻男人恭恭敬敬的鞠躬后,便礼貌的退了出去。   只留下她惊讶的张大嘴巴。   澈哥,怎么会…   那是她偶像啊,为什么她的偶像会叫她‘奶奶’!   转头看向一旁的季严烨,她忍了半天才放低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儿?”   男人慢悠悠敲敲桌子:“你不知道吗?言澈只是个艺名,他原名叫季澈,是季家的重孙辈。”   看了她一眼,他又温柔的嘱咐道:“所以金金,以后你也别总‘哥哥哥哥’的喊人家,容易乱了辈分。”   “叫乖孙就好了。”   阮锦:“…”   气到不停磨牙,她现在特别想上去咬死这狗男人。   作者有话说:   晚上再更一章,就正文完结啦 第51章 正文完结   阮锦绝对能肯定, 言澈是季家晚辈这件事,季严烨提前就清楚。   而且说不定,这场家宴还是为此而准备的。   ‘狗’这个字, 她都不想再说第二遍。   她都粉了言澈五年了, 好好个偶像, 莫名其妙就成了‘乖孙’。   这以后到底要怎么办啊!   简直太无厘头了, 她郁闷到极点,只能拿季严烨撒气。   伸手过去掐男人手臂上的肉。   没掐动。   这人的肌肉也太结实了吧!   最后还是季严烨反过来安慰她。   摆摆手让老刘去外头守着,他才笑道:“这次是九哥不对,九哥跟你道歉。”   哪有人道歉是笑着的!   她就更委屈:“你说, 你是不是故意举办这场家宴来耍我?”   “那倒不至于。”他就摇摇头。   慢条斯理又道:“充其量也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阮锦:“…”   亏他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来。   看见小姑娘都被整无语了, 季严烨才淡淡的解释:“季家子孙众多,这个季澈又是个小辈, 我之前并没有留意过他,也记不住他的样子。”   “澈哥明明超帅的。”阮锦小声嘟囔:”怎么会有人记不住他的样子。”   “别乱了辈分。”季严烨贴心的提醒。   阮锦‘哼’一声,不想理他。   他也不怎么在意:“至于这场家宴,是早就定好日期的,咱们结婚那天, 季澈也来参加了, 所以他是认识你的, 前几天也是他主动联系我, 想确认一下新剧的编剧是不是你,说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以免冒犯了你。”   阮锦:“…”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事实证明, 心理暗示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就因为季严烨总是提醒她注意辈分, 现在她想起言澈来, 脑海里唯一能浮现的就是‘乖孙’这个词语, 眼神都不自觉慈祥了很多。   追星是不可能追了。   想到以后每一次应援都像祖奶奶在宠重孙,她就十分崩溃。   蔫巴巴瞅了眼季严烨,她质问道:“就算是这样,那你咋不早告诉我!”   男人显得十分抱歉:“因为你没问。”   阮锦:“…”   她又不会未卜先知,她咋问!   之后的宴席照常举行,菜品倒是蛮丰盛的。   有人走过来汇报事情,季严烨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在不停的剥虾,几乎十多秒剥一只,全都放在阮锦的盘子里。   她被投喂了几次之后,心情就好了很多。   虾肉鲜甜,她一连吃了十多个,眼睛都眯起来了。   过了一小会儿,季严烨擦擦手,低头问她:“还生九哥的气吗?”   阮锦鼓了鼓腮帮子,没回答。   男人便又剥了只螃蟹。   蟹肉和蟹黄盛在蟹壳里面,端端正正给她摆在面前。   “现在还生气吗?”   “…不气了。”她特别没骨气的回复道。   其实仔细想想,她成为言澈长辈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还可以跟偶像近距离接触嘛,以后家族聚会还能一起吃饭,要签名再容易不过。   凌晨三点才睡,她一吃饱困劲儿自然就上来了。   这会儿家宴也已经结束,季严烨跟旁边的人交待了几句,先带她回后院休息。   本来她都睡着了,男人却又契而不舍的轻吻着她,把她给叫醒了。   他低声哄道:“金金,先回答九哥一个问题,答完后就让你睡。”   “什么啊?”她不耐烦的挥了下手臂。   又听他柔声问道:“你理想中求婚的场景是什么样的?”   半梦半醒间,一般是最容易说实话的,因为都是潜意识在主导思维。   阮锦就闭着眼睛小声嘟囔道:“我喜欢…热热闹闹的求婚场面,越热闹越好。”   这个要求就有些宽泛,需要好好想一想。   季严烨摸摸她的头发:“睡吧。”   …   季严烨回到前厅的没一会儿,老刘就走了进来。   “季先生,大门外有两个人想见您,等了差不多有一个钟头了。”   “什么人?”   “…是阮小姐的亲生父母。”老刘稍有踌躇。   季严烨扬扬下巴,淡淡道:“让他们进来吧。”   眼见老刘要出去,他又把人叫回来:“你把那两人领进来后,就去找蒋律师,有个事情需要你们去做。”   老刘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任务,急忙点头答应下来。   郁淑兰和严威两夫妻走进来的时候,季严烨正站在屋子中央。   他并没有让他们坐下,甚至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   只冷淡的问道:“找我什么事儿?”   公司运营不善连年亏空,郁淑兰和严威两夫妻早就在借大额贷款,看着蛮有钱的,其实也只是表面的光鲜而已。   本以为和季家联姻后,怎么也能占到些便宜,结果境况却更糟了起来,原先合作的公司也不愿意再和他们有来往,仓库积压的货物只能卖给废品站。   阮锦总是联系不上,夫妻二人急了,索性到季宅来找人。   郁淑兰陪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女婿,我们是过来找锦锦的,顺便咱们一家人聊聊天。”   季严烨倒笑了:“我岳父几个月前刚做了心脏手术,我岳母在照顾他,二位都在H市的家里修养,你俩是什么东西,敢跑过来冒充他们?”   郁淑兰的脸顿时红了。   转头看了看丈夫,知道得不到帮助,她只好勉强笑道:“女婿,你可能是有点儿误会了,我们是锦锦的亲生父母,论理还是我们跟她最亲…”   季严烨却不想跟他们多废话。   在一旁的主座上坐下,他周身气场冰冷,令人不自觉生出畏惧。   “和金金结婚前,我就已经调查清楚了她的底细,因此你们也不必假惺惺过来攀亲戚,是她的亲生父母又怎么样?既然在十五年前弃养了她,之后她就和你们没有半分关系。”   严威这时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认为低下头求人这种事很丢面子,所以只让妻子发话,自己则冷着张脸当大爷。   但季严烨的话却刺痛了他的自尊。   他索性端出长辈的架子,怒道:“中国人自古讲究孝道,季家虽然厉害,但你也不能这么目中无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不是我们撮合,你和阮锦能结婚吗?”   这么说着,他又指桑骂槐:“说起来,阮锦这丫头还真是没良心,当初要是让芊芊嫁过来,就没有后来这些事儿了。”   等到察觉了男人目光中的狠戾,严威才有些怂了。   后退了几步说道:“我骂了就骂了,你…你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季严烨屈指敲敲桌面,一字一句慢悠悠道:“往后你们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直到债台高筑,一家人流落街头。”   “你…”严威愣了愣,忽然明白了:“是你在暗中捣鬼吗?让所有的公司都不和我们合作?你为什么要这么歹毒?!”   “歹毒的还在后面,你们就慢慢受着吧,但如果敢再来打扰我的妻子,我会让你们的下场更惨。”   “我这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你们应该知道的。”   高大的男人站起身来,声音中沁着寒冰,一步步逼近。   严威郁淑兰夫妻二人便只能连连后退,最后仓皇的逃出房门。   季严烨随手拿出打火机来,但他已经戒烟,所以只在手上拿着,扬扬下巴,将人又叫住。   他对郁淑兰说道:“回去查查你丈夫的私生子吧,他双胞胎儿子都快上小学了,他不喜欢你,连带着也不重视你的女儿,只可惜你自己脑子也不太灵光,闹成现在这个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   并不理会郁淑兰震惊的目光。   他继续看向严威:“还有,不要将你那养女和金金相提并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我从不起作用。”   “我当初愿意去领证,只是因为跟我结婚的那个人是阮锦。”   …   阮锦一直睡到下午才起来,终于休息过来,她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   季严烨从外面进来,拍拍她的脑袋:“快去洗漱。”   估计是不放心,他又跟进来,亲自帮她梳理了一下短发。   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要不要换条好看的裙子?”   “为什么换啊?这个睡裙就挺好的。”阮锦莫名其妙的问。   “一会儿有个聚会,我想带你一起去。”他说。   “又有聚会?”她就赶忙跑去衣帽间。   打扮得漂漂亮亮跑出来:“这样呢?”   “嗯,很漂亮。”季严烨原本是要牵着她出门的,忽然又停下来,低头捧着她的脸亲了亲:“也很可爱。”   两个人一直走到前院,他却并没有带她去坐车,而是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金金,跟着我慢慢往前走。”   这是要有惊喜发生吗?   她笑了笑,满心期待的慢慢挪动脚步。   夜风习习,不知名小鸟的叫声掠过,细小的振翅声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跨过一个门槛,又一个,之后他们来到屋子里。   季严烨放开手后,她睁眼去看,四周却是一片黑暗,可渐渐的,一朵一朵小小的烛火亮起来,照亮了众人笑吟吟的面庞。   肖晴朗在,苏橙橙在,苏窈在,就连言澈也在,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前,中间则是大大的生日蛋糕。   “这是…”阮锦眨眨眼,这才回想起来:“对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竟然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   “金金,去吹蜡烛。”季严烨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走向前方。   早有人替她戴上生日帽,在众人的生日歌中,她笑着吹灭了蜡烛。   室内的灯光并没有亮起来,音响被打开,动感的乐曲声响起,门一开,走进来的却是蒋律师和老刘。   两个人都穿着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和往常的样子并不同,脸还稍稍有点儿红?像是很难为情似的。   阮锦睁大眼睛看着他俩,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然后下一秒,两个严严肃肃的壮汉不约而同随着音乐…跳起了热烈的舞蹈。   对的,就是热舞,热到不能再热。   就是男团跳得那种舞蹈,动作幅度大,姿态奔放热烈,而且两个人同步率很高,简直是令人大开眼界。   阮锦从未见过这种硬汉跳舞的场面,只觉得反差太大,又滑稽又热血,让人忍不住想跟着挥动双手。   门口慢悠悠的,又跑进来一条漆黑的大狗子。   夜色已然浓重,狗狗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嘴上叼着的一只红玫瑰耀眼夺目。   走到她近前时,它才小心翼翼的‘嗷呜’了一声。   将那玫瑰杵在她手跟前。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过个生日至于这么隆重吗?   拿着玫瑰,阮锦整个人都懵了。   她转头看向季严烨,才发现他身上穿得也是一套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的系着,男人身形高大,单膝下跪时,深灰色的西装马甲上有细细的褶皱。   目光笔直的抬头望向她。   他笑了笑,双手打开那浅金色的小小首饰盒,钻戒闪着浅浅的光辉。   “金金,结婚吗?”   “和我一起创造一个家庭,相爱相知,相伴一生。”   ”九哥会永远爱着你,直到我死去。”   男人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清晰传入耳畔。   而那动感的音乐声已经关闭,周围静悄悄的,只剩蜡烛燃烧的炽热声音。   “好。”她低低的答应了一声,伸出手去。   眼泪模糊双眼,又拼命的眨掉。   “热闹吗?”季严烨给她戴上戒指后,才站起身来。   “嗯。”阮锦就拼命点头,又想哭又想笑。   小姑娘明显是很满意的样子。   季严烨便向后方示意了一下:“那就继续吧。”   然后音乐声响起,将律师和老刘继续跳起男团热舞来。   两位壮汉脸上的神情已经麻木,眼睛里写满了‘爱咋咋地’几个大字。   舞姿也越发专业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