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懒懒很懒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美男与野兽》 作者:大江流   文案: 作为青山观有史以来最帅的继承人,   张洌无论是风水堪舆,还是算命驱鬼都拿不出手,   无奈的张大师也就张洌的爹,只能给他制定了一条康庄大道——上大学吧,找个你适合的职业吧,别丢祖宗脸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   入学后,张洌迷倒了学校的女生,迷倒了学校的男生,然后迷来了一只野兽。   呃……被缠上了。   天天被强钻被窝的张洌表示:谁能告诉我,它要干什么?   这是个颜值爆表的小受,因为遇到了一只兽,开始开启天赋、夫夫联手纵横四海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现代架空   主角:张洌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室友   九月,江城依旧炎热。   江城大学南门的香樟树下,几位大二的学姐学长们在接待完了两辆送新生的大巴后,终于清闲了下来,喝着透心凉的可乐,说起了话。   他们都是江城大学考古系的学生,为了迎接学弟学妹们,专门提前报到了两天,在这里做免费的义工。考古17班的姜华,这会儿热的头发帘都湿透了,趴在桌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小声抱怨,“我看我这找帅哥的想法是彻底要歇了,你们说得对,考古系出的是古董,不可能出帅哥!”   旁边她的好友赵媛媛一听就乐了,在那儿附和道,“你这才死心啊。我去年一来,在系里逛了一圈就不抱希望了。我来啊,就是为了多看看人。”   她爱好相面,有接触人的机会,总不会放过。   姜华听了只能撇嘴,“小一届还可以下手,小两届就真有点老牛吃嫩草了,看样子我本系是发展不出来了,我妈还催着我毕业结婚呢。”   赵媛媛就建议,“那去理工学院瞧啊,那边帅哥多。”   显然,这俩这种旁若无人的聊天法,让旁边几个男同学简直受不了。可问题是,评价相貌这种事,是他们男生先发起的,还让女生听见了,他们理亏,只能忍着了。   好在,眼前很快又出现了一辆大巴,一个男生立刻就站起来招呼,“别聊了,又有人来了,说不定有咱们系的呢,过去看看吧。”   热的不得了,两个女生这会儿就有些懒洋洋的,翻开着录取名单说,“还有三位就到齐了,应该不会在这里面吧,咱们系人太少。”   的确,别的专业一个班几十口子人,他们专业一个年级才十五个人,现在离着正式报到还有一天半,按理说明天才是高峰期,这会儿的确轮上他们系的可能性不大。   两个人没动,那几个男生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步子也就没迈出去,这天实在是太热了。   大巴很快开到了校门口,陆续有学生和家长从里面走了下来。跟他们去年刚到校时候一样,一个个呆头呆脑的,四处打量着这座江城最好的大学,有人还给自己的父母指点了一下校门上的题字。   其他系里的人很快都围上去了,不多时这群生嫩的学弟学妹和他们的家长们,就随着学长学姐们,溜溜达达的向着学校里走去。几个人瞧见大巴门口空了,就干脆又坐了下来,姜华还来了句,“我说是吧,压根……”   她话音没落,就瞧见大巴上居然又迈出了条腿。那家伙穿着条蓝色牛仔裤,裤型是修身的,恰好将那双腿衬得笔直修长,虽然还没瞧见人长得什么样,但说实在的,就这双腿,也足够风骚了。   姜华忍不住就坐直了,紧紧盯着大巴上下来的人。   那人很快下了车,站在了地面上,随着那双漂亮笔直的腿,出现的是一个被白T恤遮挡了一半的挺翘的臀部,还有因为单手插兜,T恤褶皱下,恰好露出的惊人腰部弧线,姜华还没感叹,那人也同所有的学生一样,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扭过头来,看向了他们的校门。   于是,那张好看的让人窒息的脸,就彻底露了出来。   姜华几乎是第一反应就腾地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大步往前走,随后她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扭头将李志强手中的考古系牌子给拽了过来,拎着就向前去了。   李志强这会儿刚迷糊上,吓了一跳,张开眼就瞧见姜华急匆匆迫不及待的背影,忍不住问了句,“这是怎么了?她不说太热不想去吗?”   那边李媛媛已经全部尽收眼底了,她微微皱着眉头想着刚刚年轻人的长相,解释道,“春天来了,挡也挡不住,那边来了个帅哥。”   李志强一听就好奇了,当即就想过去瞧瞧,结果一个人突然喊了一句,“喂,你们是考古系的吗?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啊,没瞧见这边有人吗?”   没动的几个人回头一瞧,就看见个背着巴宝瑞穿着LV,打扮的极潮的家伙,站在一辆宝马车前,正对着他们。大概瞧着喊了一声,他们几个也不动,这人急了,将墨镜往上推推,露出了一双不耐烦的眼睛,“喂,叫你们呢,怎么不过来啊!”   大巴前,张冽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校门上江城大学四个大字,还没感叹一句,眼前就冒出了个圆脸小姐姐。小姐姐手里举着个古朴的牌子,瞧着应该有几年历史了,用小篆写着三个大字,“考古系”,此时正冲着他笑的灿烂,“学弟,你是哪个系的啊?需要帮忙吗?”   张冽就是考古系的,顿时便笑了,“是师姐吧,我是考古系的新生张冽。”   姜华哪里想到真这么巧,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你师姐。你叫什么名字?是一个人来的吗?来来来,我带你去办入学手续。”说着,还准备替张冽拿东西。张冽怎么好意思,连忙道谢又拒绝,自己将那个不大的箱子拎了起来。   姜华瞧着他简直万分满意,真是个体贴又好看的小师弟啊,嗯,离近了看更好看,腿真的超长哎。   办理入学手续都有固定流程,很快就结束了。姜华自告奋勇带着张冽去他的宿舍,用她的话说,“江大不小呢,你找还需要半天,这天多热啊。”张冽只能又谢了谢。   张冽话不多,倒是姜华话不少,这一会儿已经将考古系的事儿大体说了一遍,然后指了指前面一幢崭新的大楼就说,“喏,那就是你们男生的宿舍楼了。你们也是好命,这宿舍楼是今年六月才盖好的,里面条件特别好,而且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一起盖了两座楼,只有这座特别凉快,都不用开空调,我们女生都盼着搬过去呢,结果却给了你们男生。”   她说着就几步走了过去,张冽抬头瞧了瞧这座样子并不算出格的新楼,眉头却不由皱了一下,这楼……明明是大中午,太阳光最浓烈的时候,可靠近它温度仿佛降了两度,似乎周边冷了起来,不对劲啊!   这是遇见邪物作祟了?   张冽顿时兴奋起来,摸着符袋的手都在发烫,他还想再看看,可惜姜华已经在叫他了,“你怎么不走了?赶快上去吧,还要领被褥顺便收拾,今天事儿不少呢。”   张冽总不能第一天就跟师姐说我想做个法吧,只能跟着往楼上走去。   姜华显然对这边挺了解的,“你们这届一共十五个学生,十位男生,五位女生,按着我们上届的规矩,你们班男生宿舍应该占了两间半,说不定你可能和其他专业混宿呢。”   张冽对这个倒是要求不多,反正都是男生,跟谁住不一样?最主要的是性子合适就可以了。他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这栋楼上。   结果到了他的宿舍616门口,姜华瞧了瞧宿舍上贴着的名单却愣住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声,“不是吧,居然就安排了两个人?”   张冽往大门上的名单一看,果不其然,一共只有两个名字,除了他以外,还有个名字——白寅。姜华大咧咧地说,“白寅啊,倒是你们班的,不过没报道呢,这屋子应该还没人住。你打开看看吧。”   里面其实跟普通的四人间摆设一样,四张上铺下学习桌的床铺,有个不大的卫生间和阳台。姜华左右看了看,挺奇怪的说,“这屋子也不小,怎么就安排你们两个人啊。”   张冽没多想,随意说道,“可能恰好多了两个人。”就说句话的功夫,就听见门口有个人吆喝起来,“咦,爸你看,这屋子就两个人呢!”   张冽回头看,就瞧见个打扮的挺时髦的男生,正站门口往里看,目光从他脸上掠过,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头来冲着后面喊,“爸,我要住这间,这间人少!”   很快,门口又出现了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瞧了一眼门上的名单,又上下打量了张冽一下,顺便,还看了看他的行李箱,然后就开了口,“小朋友,给你商量件事吧,我给你一千块钱,你和我儿子换换宿舍吧。”   一千块?   张冽还没反应过来,姜华就先说话了,“这位家长,学校里的宿舍安排好了,老师手里都有底的,不能随便换。”   时髦男显然没想到有人反驳他爸,当即就说道,“你谁呀,管这么宽?”   姜华皱了皱眉,直了直腰背,说,“我是大二的学生,过来接新生的。按宿舍管理条例,铺位是不能私下随意换的,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开学后找辅导员申请。”   显然,时髦男是不愿意费这个事儿的,咋呼起来,“那凭什么给他分两人间,我就四人间啊,这是不公平。嘿小子,我家可是本地的,你识趣跟我换一下,我日后罩着你。”   这家伙还威胁上了。   张冽虽然是家里宠大的,但他爸从小要求严,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师兄,脾气一向温和,这人要是好好商量,他换也没关系,可问题是,对方这么说话,他就不愿意听了,淡淡地看了那父子一眼,“不换。”   那父子俩显然是有点来头的,时髦男当即就怒了,指着张冽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告诉你,我爸是江诚实业的老总,你知道得罪了我什么下场吗?我告诉你,你识相的话,快点给我换过来,少爷我……”   他没说完,就被个冷淡的声音打断了,“让让!”   时髦男显然是以为有人要管闲事呢,扭过头就怼,“别管闲事,少爷我……”他的声音,在看到身后的男人时,骤然停止。   那男人足足有一米九的个头,头被纱布缠了好几圈,大概是受了不轻的伤,额头都被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他。   这人一瞧就不好惹!   时髦男咽了口口水,还忍不住给自己撑场子,“你凶什么,我……我说话呢你没听见!”   对方显然对他没什么耐心,眼睛微微一转,将目光从时髦男身上放到了他爸身上,那目光有如实质,他爸一个久经商场的商人,居然也受不住往后微微退了一步,让开了门前的位置,这时才听他说,“不换。”   说完,他大步往里走,时髦男忍不住跟着他往里走想理论,谁知这人进去后,随手一甩,门,砰地一声关了!   时髦男差点被打到了鼻子,他当即就怒了,大喊道,“喂,你谁呀!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惹大事了,我告诉你!你信不信我找人灭了你……”   屋内。   男人进屋后,看了一眼吓傻了的姜华,目光随即掠过了张冽,在划过的那一刹那,他的目光讶异地停留了一下,不过也就这一下,随便便冷淡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目睹了刚刚一切的张冽就知道,这大概就是他的室友白寅了,看样子,这四年他可能会挺清净。 第2章 幻象   因为白寅这个大杀器在,姜华就算再花痴也待不下去了,更何况,她本来也不能在男生宿舍停留太长时间。所以跟张冽相互留了联系方式并且邀约有空多联系后,她便依依不舍的告辞了。   送走了姜华,张冽就开始收拾东西。   他是独子,但从小是同七个师兄一起混养的,所以内务这方面倒也熟练。将箱子立在了一边,看了看带着一层薄尘的桌子和床,显然需要彻底打扫一遍,而且他还惦记这座楼的奇怪之处,干脆就拿了手机,下楼去买杂物顺便领被褥去了。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白寅,那家伙从进屋起就去了阳台,不知道在看什么,这会儿也没回屋的意思。张冽知道这人不好相处,不过想着大学四年都在一起,最好还是和谐相处,犹豫了一下,就上前去敲了敲阳台门。   门是塑胶的,敲击的声音并不大,可即便这样,白寅显然也觉得受到了打扰,一脸不悦地扭过了头来,犀利地目光落在了张冽脸上,似乎不耐烦地说,“你打扰我干什么?”   若是一般人八成觉得挺害怕的,但张冽的情况却是不同。   老张家其实是汉末天师道的分支,跟龙虎山上的正一教能算得上是同宗同源,只是上千年发展下来,影响力就完全不同了:本事虽然不错,但数代单传,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道观也被砸了,也就是这三十年,才在他爷爷和他爸的努力下,又发展起来,还收了七个徒弟。   他爸的开山大弟子,也就是他的大师兄,其实是个从狼窝子里长大的狼孩,带回家的时候张冽才三岁,白白胖胖的,大师兄天天冲着他流口水,偶尔他妈瞧不见还用他磨牙,他都习惯了,这点目光也就不算什么。   更何况,白寅虽然脑袋包扎着,但离得近了看的仔细,他长得真英俊,是那种传统的帅哥,剑眉凤目,鼻梁高挺,就更不可怕了。他跟没事人似的,还笑笑说,“我要下去领被褥,还有买点日用品,你要一起去吗?”   不知道是这张从小通吃的笑容管用,还是他的态度管用,白寅的脸色好了一些,不过拒绝的也很干脆,“不用!”   张冽已经有预感是这样的答案,也就没纠缠,回了句,“那我先走了。”就往外走去,结果都快到门口了,居然又听见白寅滞后的一句话,“谢谢!”   张冽脚步顿了一下,心道能说个谢谢这人八成还可相处,就想回头说句“不用谢!”结果扭过头去话还没出口,就发现白寅又看起了天,显然没跟他再交流的欲望。   张冽摸摸自己的脑袋,把那句话就吞进了肚子里,这人可真冷啊。   这会儿终于没了人,张冽下楼的时候,就忍不住在楼内楼外转了两圈——这就要说说张冽自身了,虽然他家家学渊源,但张冽的天赋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贫乏。   用他爸的话说,他是从祖师爷开始数,资质最差的张家人,压根不是吃这饭碗饭的命。若是别的行当,靠着父祖的面子还可以混口饭吃,可他们这行靠的是真本事,无论是寻龙点穴,还是占病改名,或是驱邪捉鬼,稍有不慎命都可能搭进去,半瓶子水还不如一点都不懂呢,因此,从小到大,张冽虽然对这行格外感兴趣,他爸愣是没教过他,只让他好好学习了。   这也是张冽在发现宿舍楼有古怪,反而兴奋的原因,他真感兴趣啊,可惜家里神仙太多,他不敢妄动,出了门,终于自由了。   可惜他压根没什么道行,除了感觉到温度低外,什么也没发现,而且人多眼杂,他上下楼了两遍,三楼就有个胖哥们盯上他了,站在楼梯口防贼似的看着他,一副我认识你了丢了东西就找你的表情,张冽可不想第一天就被当小偷,摸摸鼻子只能暂停了,挺惋惜的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姜华的导游工作做得十分到位,张冽刚刚来的时候已经记住了大致的方位,于是先去了学校超市,将盆暖和抹布茶杯之类的买了一堆提着,又去了一下学校后勤部,领回了自己的那套被褥,扛着就回了宿舍。   他以为这会儿白寅还在呢,结果开门一看,屋子里已经没人了。倒是他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铺好了,还放着一个黑色的大包,应该是白寅留下的。   张冽也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瞧见他不在也没在意,自己扫了地打了水将屋子里包括白寅的地方都擦了一遍,又把自己的床铺褥子都铺好,把衣服都放好,就关了门打坐等夜幕降临了。   等着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对面的宿舍楼上已经亮起来点点灯火,白寅还没回来,他就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下了床找了饭卡摸了符袋去了食堂,吃完饭后瞧见天色彻底黑了,这才趁着无人,又在宿舍楼外转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楼的确有点怪异。这会儿虽然已经九月了,可恰好是江城秋老虎泛滥的时节,就算夜里的室外,还是又湿又热,闷得不得了。可偏偏一进入宿舍楼周边一米范围内,就好像进入了结界,整个温度都降了下来。   别说什么新型材料,他刚刚去了同时盖起来的另一座楼,并没有这样的感觉。显然,这楼是有问题的,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他虽没遇见过,可看的书多,听师兄们的故事多,大体也能判断出来,无外乎鬼、邪二字。   但问题在于,他在宿舍楼上下几趟,也没找到哪里不对,观察宿舍楼里进出的学生,也并没有见到任何的异常,无奈之下,便翻了翻符袋,将从二师兄那里打劫来的四枚镇新宅鬼崇符打进了宿舍楼四角,算作预防,暂时先回宿舍了。   白寅一晚上都没归宿,当然,因为明天才是报道的最后一天,所以今天没住在宿舍的人很多,譬如那位一直叫嚣的时髦男。   张冽吃完饭后,就有同学过来串门,顺便八卦了一下,说是时髦男嫌弃宿舍里人太多条件差,今晚跟着父母回家住了。他们顺便还八卦了一下时髦男的家境,说时髦男江一帆的爸爸叫江永,是江城有名企业家,所以嚣张的很。   不过张冽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是听一耳朵罢了。   当天晚上并无异动,张冽睡得还算安稳,第二天是报道的最后一天,宿舍楼里彻底热闹起来,楼道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兴奋的新生和家长,张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查看了埋入的符没问题,直接就关了门,在屋子里打坐看书。   一直到了晚上,张冽吃完饭回来,白寅的床铺依旧是老样子,显然没回来的意思。张冽谢绝了其他宿舍的夜谈邀请,等到了熄灯时刻,就把门反锁,打坐入眠了。   直至三更时分,张冽猛然睁开了眼睛,埋在大楼西南角的一枚镇新宅鬼崇符燃爆了。   这镇新宅鬼崇符犹如其名,但凡新建住宅,有鬼怪出现,则可以此符镇之。但也有另一种用法,将其打入新宅的东南西北四方位,则可形成严密的保护网,禁止鬼怪出入。张冽昨日在楼中勘察了好几遍,并无发现异常,就觉得那鬼魅八成在楼外,他想作祟,要不进来,要不找人出去,这才做了这个局。如今符燃了,也就说明,开始了。   张冽出门两三天了,终于遇见了个需要动手的,顿时兴奋起来,一个没半点耽搁,直接起了身,将符袋塞入了怀中,打开了门。   门外已经不是黑漆漆的普通夜色,反而泛着一层诡异的蓝光,张冽还未动,便听见吱呀一声,隔壁的门也开了,他略微往后退了退,顺便掩上了自己的门,只留一条小缝向外看去,便见昨日见过的时髦男江一帆出现在了走廊上。   江一帆应该是睡着了,眼睛并未睁开,仿若梦游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张冽眼前走了过去。   夜色弥漫,明明夜里熄灯前还算热闹的宿舍楼,此时安静得恍若无人,张冽想着师兄们讲给他听的经历,便学着他们,捏了张最厉害的五雷驱邪符在右手中,数了五秒钟,然后悄悄开了门,坠在了江一帆的身后。   江一帆速度并不慢,很快就下了六楼,不过并未走向大门,而是往西南走廊走过去。张冽心中有数,这显然是那邪物打草惊蛇的原因,为的就是让江一帆出去。   不过费劲才搞定了一张符,这让他放心不少,显然那东西也没多厉害呢。他听二师兄说,遇见过的最厉害的厉鬼,一符袋的五雷驱邪符扔过去都不管用的,这差远了。   西南走廊的尽头则是楼道的公共卫生间,张冽为了怕打草惊蛇,落后了七八步的距离,等着跟着进去,发现卫生间的窗户已经打开,江一帆已经跳出去了。   他心里吃惊,连忙追了上去,结果一侧身瞧见外面景色,便愣住了。   蓝幽幽的夜色下,外面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白日里整齐的草坪、平整的水泥地,乃至路边的路灯远处的楼房都不见了,在光线的变化下,这里居然不知何时耸立了一座青砖高筑的大宅,油亮漆黑的大门前挂着两个血红的灯笼,上写“宋府”二字。   此时,江一帆已经不见了。   喧闹声不知从何而起,充斥在张冽的耳朵里。刚刚还冷清的宋府门口,仿佛在一瞬间,热闹起来,宅院门口闪出了个头戴瓜皮小帽的管家,各色小轿与马车从路的一头蜂拥而至,客人们络绎不绝地出现在门口,一边打着招呼说着恭喜,一边相互寒暄进了府内。   门被这些人略微推开,可以隐隐约约的看见,偌大的院内,摆着酒席数十桌,此时几乎已经满座。而再往里,则可看见正厅中红烛高燃,正上方墙上贴着个大大的双喜字。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新娘新郎到了!”   便瞧见有两个人分别从院内左右被带了进来,女子身穿大红嫁衣,头戴喜鹊连枝红盖头,被两个丫头模样的人搀扶着慢慢向前。男子亦是身穿大红喜服,胸前配红花,被两个小厮搀扶着,走了过来。   瞧见新郎的时候,张冽眼睛便眯了一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江一帆。他此时显然也未醒,依旧闭着眼睛,仿若木偶一般,被身旁人摆弄着。   既然新郎是江一帆,张冽的目光不由看向了新娘,若是没猜错的话,盖头下应该也是学校里的学生。他瞧着这诡异的大宅,深知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样一个场景,若是没猜错的话,拜堂应该是一个仪式,只是不知道是要完成心愿,还是要进行献祭,不过无论哪样,若是成功了,这两人恐怕就真回不来了。   时不待我。   宋府里,新郎新娘已经被推入到了正厅中,原本还在酒席上交谈的宾客们也站了起来,围在了四周,显然都在等着吉时的到来。媒婆站在红烛一边,高声念着,“请新人拜天神地祇东王公西王母再拜又拜……”   眼见两人皆要下拜,张冽也顾不得自己本事尚浅,学着师兄们的做法,将手中的五雷驱魔符抛入空中,一边步罡踏斗,一边念道,“天雷隐隐,神雷轰轰。龙雷大作,水雷翻波。社令雷火,霹雳纵横。神威一发,斩灭邪精。上帝敕下,急急如律令,去!”   只见刹那间,那五雷驱邪符仿佛有如神助,笔直的飞上十余丈高,停在了大宅正上方,噗的一声自燃起来。与此同时,便见天空中乌云汇集,雷声轰鸣。   张冽高兴死了——虽然看样子比起他爸和师兄们激发时的威力小多了,不过好歹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激发符咒呢,万万没想到真能成功。   不一时,便见五道光从天而降,落在大宅四周和正中央,雷声轰鸣之间,那宅子几乎是瞬间就被夷为平地,雷声也随即消失。张冽捂着耳朵再往外看时,便见草地还是那片草地,水泥地还是那片水泥地,原本幽幽的蓝光已经不见了,变成了路灯的昏黄色,而路灯下,躺着两个人。   张冽就有点放心不下,他是第一次用五雷驱邪符,别把人也劈了,想了想就跳了出去,几步跑到了那两人身边。一瞧才发现,那女子不是别人,居然是姜华。此时两人脸色发青,躺在地上并没有任何反应,张冽晃了晃,这两人才幽幽转醒。   姜华还好,只是呆蒙状态,倒是昨天还嚣张的不得了的江一帆,一睁眼就跟个猴一样,一下子窜到了张冽的身上,紧紧抱着他不放了。张冽被他吓了一跳,再说也不习惯两个人挨的那么近,连忙往下扯他,江一帆却是死不松手,边哭边说,“吓死我了,我闭着眼睛,可什么都知道,就是睁不开眼。我都以为我要死这儿了。”他说完才反应过来,“是你救了我吧,大哥大爷大师,谢谢了,呜呜呜,我爸就我一个儿子呢,我才十八!”   张冽:……   张冽哪里想到,这家伙平日里那么嚣张,遇事居然是这种性子,连忙三下五除二,把人从身上撕下来扔一边去了。然后紧盯着江一帆不让他靠前,严肃的问,“你们肯定是招惹了邪物了,这两天你们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一说这个,姜华突然说道,“我捡了一把特别好看的木梳。”   她话音一落,就见江一帆也猛点头,一边哭一边说,“我也有把木梳,不过不是捡的,是从校门口一个老大爷手里买回来的。可漂亮呢,我以为是古董呢!”   两个人说完,就听见咣当两声,两把木梳不知从何处落在了地上,在落地的刹那间,那股幽幽的蓝色又出现了。迷雾中,周边的景色又渐渐变了,青草坪、水泥地、路灯渐渐消失,出现的则是一个燃着红烛的房间,里面富贵堂皇,喜气盈盈,四处都贴着双喜字,显然是刚刚那场婚礼的延续,这里是新房了。   然后就听见姜华惊呼了一声,“那儿有人!”   张冽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梳妆台前,居然坐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此时正拿着一把木梳,慢慢地梳理着几可垂地的长发,一下一下,恍若无人。 第3章 白队   江一帆已经吓得胆都丢光了,这会儿紧紧地拽住了张冽的衣服,躲在了他身后,牙齿因为害怕,不停地扣响,“你你你大师,这这这是鬼吧,救命啊。”   张冽眯着眼睛看着那女鬼,那女鬼仿佛成竹在胸,并不扭头看他们,反而手中的动作不紧不慢,不多时,一头青丝便已经梳理得妥妥当当。   张冽趁机在符袋里又拿出了一张五雷驱邪符,捏在了右手间,大着胆子问了,“你是谁?”   随着这一声话落,便听见那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夜里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伴着那仿若唱戏一般吊着嗓子的笑声,别说姜华和江一帆,张冽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姜华忍不住哆嗦地问,“她她她会不会直接把脑袋摘下来啊,小时候故事里都这么讲的。”   江一帆显然吓坏了,立时带着哭腔呵斥,“呸呸呸,你能不提醒她吗?”   倒是张冽,虽然第一次见这种事,可却因为终于梦想成真,可以亲手处理这种灵异事件还带着点精神兴奋,并没有太害怕的感觉。他将示意姜华站到他身后,又接着呵斥道,“我们都是这里的学生,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为难我们?这里是人间盛世,你在这里格格不入,与其违反规则,不如早早离去,省的魂飞破……”   灭字还未出口,那女子便陡然飞了起来,扭身过来,露出了一张美艳的脸,张冽就听见后面的江一帆不由自主地来了句,“靠,漂亮啊!”   话音未落,就瞧见这女人手中微微一动,江一帆嗷了一声,整个人就被不知哪里来的风扇到了一旁的地上,姜华吓了一跳,连忙喊了一声,“你还好吗?”   张冽也分心去看,只见江一帆的手慢慢动了动,他这才放心。江一帆显然没大问题,不多时,就慢慢地爬了起来,只是一张嘴,先是吐出了颗牙齿,顿时就哭了,“我……我门牙掉了。”   此时却听那女人阴森森地说道,“放肆的家伙,我的样貌也是你配评论的!先让我挖了你的眼!”   说完,她顿时整个人飞了起来,冲着江一帆飞过去。   江一帆显然是吓坏了,这会儿动作奇快无比,当即就手脚连用爬了起来,向着张冽这边就跑了过来。张冽自然不能见死不救,瞧见女鬼动作,当即就将手中的五雷驱邪符扔了出去,只是却来不及念咒了。   不过饶是如此,这符箓也是驱邪的圣物,符箓一碰到女鬼,顿时就爆起了火花,那女鬼动作顿时一驻,张冽见有用,连忙又扔了几张过去,然后就听见她凄厉的叫了一声,几张符箓引起的火连成了一片,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火焰中,这女人顿时就变了模样,一张脸仿若时光机器,由美艳变得渐渐衰老,直至老得皱纹爬满了脸,再也找不出任何平滑的地方,便开始腐烂。   那样子实在可怖,姜华啊的一声直接捂住了脸,江一帆这会儿也不说漂亮了,直接就没了音。   此时的女人,显然已经痛极了!在火焰中一边扭曲一边愤怒,“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居然敢这么对我?”她仿若疯了一般,在屋子里来回游荡,将火焰引到了新房的每个角落。   张冽以为这里是幻境所化,开始并未当回事,可后来却发现,这地方温度竟然真的开始升高了。他顿时知道不妙,若是不除去这女鬼,八成他们今天要烧死在这里了。   他想了想干脆就开口,吸引那女鬼的注意力,“我们好端端的来上学,你却要谋害我们性命,我们凭什么不能这么对你!”   那女鬼显然并不认同,冲着张冽怒吼道,“凭什么?我和我丈夫在这地下恩恩爱爱相守了数年,若非你们的缘故,我们怎么会生生分离?你们毁我家园,我不过让你们帮个小忙,又算什么?”她此时的真面目这才露了出来,阴森地说道,“就算是送几条命,那也是你们应得的!”   她如此说,若是一般人,怕是已经害怕的不得了。倒是张冽站在那里,一张俊脸确实没有半点慌张,反而更加镇定,听她话落,居然还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   只听他回道,“那这句话我也送给你们,就算你们生生分离,那也是天道如此,是你们应得的。再说,”他眼睛转了转看了看着屋子,“这么久都只有你在这里唠唠叨叨,跟个怨妇似的,你丈夫却没出现,我猜他八成也是厌烦了你,这会儿得了自由,早跑了吧。”   这是张冽的推断。   这女鬼显然痴情极了,无论是拜堂,还是新房,甚至那把木梳,显然都是她人生中念念不能忘的场景和物什,否则不可能死去这么多年,还原的如此清楚。可问题是,她的丈夫如果是跟她双宿双栖,为什么没有出现呢。显然,一种可能就是如他所说,对方压根不想跟她过,还有一种可能,这女人压根就没有双宿双栖,都是她的执念而已。   此时此刻,身边温度渐高,虽然有可能只是幻觉,但张冽却不敢打这个赌,只能用最刺痛人的那个理由,拼了。   果不其然,女鬼顿时就怒了。那张腐烂到一半的脸,此时瞧着尤为可怖,她用爬满了虫子的眼球狠狠地瞪着张冽,用已经没有了嘴唇的嘴一字一句的跟他说,“展郎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只爱我一个人!你在胡说,我要杀了你!”   说完,只见她指甲暴涨,顿时变成了一尺长,整个人也迅速向着张冽扑过来。她那样子显然是要直接取命的,姜华和江一帆都吓了一跳,当即喊着,“小心啊!”   话音未落,女鬼已经冲到了张冽面前,她的手指甲几乎已经摸到了张冽的脖子。   此时,女鬼与张冽已然面对面,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这个诽谤她感情的家伙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可是,她失败了。张冽脸上非但没有任何害怕,反而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表情,在她眼前慢慢的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仿佛是在嘲笑她,真笨啊!   女鬼当即觉得不好,这家伙手中有那么厉害的符箓,不会有其他的宝贝吧。她想收身离开,可却已经晚了,直见张冽突然举起了右手,在她面前打开了拳头。   一个金光闪闪的雷字猛然浮现在他手心中,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女鬼只觉的眼前一花,随即整个身体便疼痛起来,比之刚刚被符烧则厉害万分,饶是她修炼多年,此时也忍耐不住,当即口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啊!此时她已顾不得张冽,反而抱身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打起了滚。   张冽此时终于松了口气,趔趄的退了一步。江一帆已经吓得不能动了,倒是姜华这姑娘瞧着柔弱,但还算胆大,此时竟有力气向前走了一步,扶住了张冽。她皱着眉头看着那在火焰中尖叫的女鬼,忍不住问,“怎么办?能烧死她吗?”   江一帆也跟着在旁边说,“你有那个黄纸就赶快扔过去啊,小心她等会儿又爬起来了啊!”   张冽要是有办法,他就不可能用了掌心雷,那个字还是他很小的时候,爷爷做法给他写在手心里的,说是可以驱妖避邪,保他性命的。他从小到大,也就小时候用过一次,结果他足足睡了三天,后来他爸才告诉他,这掌、心、雷是需要耗真气的,让他慎用,他便再也没用过。   至于手中的符箓,说真的,他爸都不准他学习,他对画符也是从二师兄那里偷学来的一知半解,最多画画平安符而已。这些符箓还是他临走前二师兄喝醉了酒,三师兄带着他进屋扫荡的。但显然,他二师兄最近接的都是安家镇宅的生意,一共就几张五雷驱邪符厉害点,剩下的就没顶用的。   他皱眉看着眼前的女鬼,他又没有修炼过,掌、心、雷的威力自然一般,虽然对她有伤害,却不足以致命,这场幻境如今依旧存在,并没有消失的迹象,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出去,他这会儿也没了主意。   “我……”他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了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虎啸,话还没出口,眼睛一闭,就晕倒在地了。如果他还醒着,就会发现,与此同时,江一帆和姜华也晕倒了。而那个还在哀嚎的女鬼,此时则仿佛真的见了鬼一般,望着空中飘来的白玉葫芦露出了不敢置信地神色,只是她半句话都未曾说出,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收!”   她整个身体就被葫芦收了进去,不过刹那间,这间美轮美奂的婚房,都如烟花一般散去了。   草地还是那片草地,学校还是那个学校,只是头顶的月亮此时已经由中天换到了西边落山的位置,天微微要亮了。   一个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将葫芦捡起来塞进了包里,挨个检查了他们三个一遍,然后皱着眉头冲着身后说道,“白队,张冽受伤了。”   那个白队这才缓步走出来,若是张冽他们醒着,定然会发现,这位所谓的白队不就是白寅吗?   白寅顺着男子指的方向,低头就看见了张冽脖子上的抓痕,男子皱眉说道,“应该是这女鬼抓的。”他挺啰嗦的,在那儿嘟嘟囔囔说,“你说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明明什么都不会,怎么就敢直接上呢!幸好这女鬼也就几十年道行,咱们又接到线报过来了,否则他命都没了。得了,要不我找王真人来一趟吧,给他把伤口处理一下,老张家就一个独子,刚放出来两天,还跟各处都打了招呼让罩着点,别出了事。”   白寅在他的啰嗦声中,蹲下看了看张冽脖子上的伤口。   其实并不严重,一共只有两道抓痕,的确破皮流血了,但并不算大事儿。只是……白寅微微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不知道怎么的,便觉得心跳加速,脑袋也开始昏昏涨涨起来,这味道仿佛有毒,居然让他有种露出本体,凭本能行事的荒谬感。   他几乎立时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起来。顺便,则看向了还晕着呢的张冽。这小子此时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脖子上的两道抓痕因为是女鬼所伤,并没有如一般的伤口一样,凝成血疤,反而有两滴血珠一直新鲜的挂在那里。   白寅忍不住,伸手摸向了张冽的脖颈,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入手皮肤竟然又软又腻,仿若最好的羊脂玉一般。白寅手顿了一下,这才将一粒血珠抹在了手中,取了回来,放在鼻前闻了闻。   果不其然,血液的味道一冲入鼻,刚刚被他压制下去的那股欲望又出现了。不过是个没学过几天的小屁孩,为什么身上会散发出让人冲动的味道?   那边男人已经催了,“白队,怎么了?不会挺严重吧!我还是赶快叫王真人来吧。”   白寅连忙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这才说,“没什么大碍,吃一粒清心丹就可以了。他是我室友,我带他回去吧,你把现场处理一下,照看好这两人就是了。”   说完,他压根就没给对方反对的机会,皱眉看了看已经挺尸的张冽,干脆将人一拽就扛上了肩头,消失在了对方的眼前。   周明都愣了,瞧着白寅已经消失的背影,不由觉得诧异:这是怎么了?往日里,白队只管战斗,别说室友,同事他也不搭理啊!更何况,上次战斗受伤后,白队的脾性就更难捉摸了,怎么会管闲事呢,他可不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莫非,张冽那小子不一样? 第4章 小家伙   张冽觉得自己快要闷死了。   梦里女鬼虽然被他所伤,但显然并不致命,一边哀嚎一边威胁他们,恶狠狠地说,“臭小子,你敢伤我,既如此,你们也别想活了!”   在话落的同时,屋子里的温度就骤然高了起来。仿佛那女鬼所承受的煎烤,都反射到他们身上似的。不多时,姜华就先受不住了,江一帆那家伙更是奄奄一息,只会拽着他的衣服跟他说,“你快点弄死他啊,我有钱,我爸爸特别有钱,我都给你!”   张冽也不是不急,可掌心雷已经用过了,符袋里但凡有点攻击属性的符都被他扔出去了,他此时才知道,自己想的太天真了,这行真不是没经验的人干的了的。   温度越来越高,他的胸口越来越闷,心脏就好像被捏住了一样,每一次跳动都费尽全身力气,他的口鼻明明都在,却像是被糊住了一样,每一次呼吸都艰难万分。   最终的一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再也吸不进一口氧气,胸口都要憋的炸裂了,突然间,爷爷在他耳边叫了一声,“阿冽啊,怎么又做噩梦了。”   所有的压力一下子仿佛都消失了,张冽猛然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从窗户外面照射进来,让他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前。他这才有空看看四周,虽然一共就住了一晚半的时间,但那房顶的白炽灯,驼色的遮光窗帘,无一不是在告诉他,这是在宿舍了呢。   怎么会在宿舍呢!   张冽试了试已经能适应光线了,就把手放了下来,他昨晚明明是出了宿舍楼的,而且他记得自己并没有赢了那个女鬼,怎么回来了呢?还有,姜华和江一帆呢!   想到这两个人,他连忙坐了起来,然后就听见一声不高兴的“吼”。   张冽吓了一跳,一低头就跟一只浑身炸毛的小家伙对上了眼。小家伙大概他的一臂长,通体雪白,因为炸毛了,如今瞧着胀起来跟个白毛球似的,看着可爱极了。   显然,这家伙是趴在他胸口的,他一起床,不但舒坦的床垫没了,还滚了下来,如今四脚朝天,自然是不愿意的。这会儿小家伙自己翻身起来,瞪着双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冲着他抗议地两声,“吼吼!”   张冽他爸的道观就在山上,虽然给七位师兄上课的时候,他爸总是把他撵走,但上山却是带着他的,为的就是让他跟几位师兄一起野野,锻炼身体。所以,山上的鸟啊虫啊猴子啊,他都熟悉的很,就连他大师兄养的狼,他也认识呢!   只是……他瞧着眼前这只看他不动了,开始用小爪子扒拉他的家伙,就有点奇怪了。想着大师兄怎么养狼崽子的样子,直接上手提溜起了小家伙的后脖颈皮,把它提溜了起来,跟自己面对面,这是怎么进来的?怎么跑到他床上了?并且,这家伙长得虽然像是只猫,可显然不是的。   他脑袋更大更圆,而且骨架也大,还很沉。明明瞧着不大点的东西,这么掂量着,足有二三十斤吧。猫要是这么沉,都胖的走不动路了,它看着可挺精瘦的。刚才这家伙大概就是睡在他胸口的,怪不得他会做要闷死的梦。   张冽皱着眉头看着它,显然猜不出它的物种来。他倒是第一反应就是只小老虎,可随后就笑了,他来之前把学校都研究过了,这四周连个动物园都没有,就算是动物园里的幼虎跑了,也跑不到这里来。而且,他是见过幼虎图片的,即便是白虎,身上也是有暗色水波纹的,这家伙可是白生生的,什么花纹都没有。   这到底是只什么呀!   这会儿,大概因为不喜欢被他这么拎着,小家伙简直怒气冲冲,一边划拉着小爪子一边冲他嗷嗷的又叫了几声,不过因为太小了,听着奶声奶气的,倒是可爱的很。而且因为它乱动,原本脑袋顶上藏在毛中伤口就露了出来,足足小指头长的一条,已经结疤了,但还没好。   张冽虽然还是不知道小家伙是只什么动物,不过这显然不是最重要的,张冽就将它塞进了怀里,一个燕子展翅,就飞下了上铺,搂着它一边穿鞋一边说,“小东西你是不是来求救的?不过算是找对人了,我带了药,给你收拾收拾伤口。”   那小家伙被提溜着的时候还挺凶的,可是张冽将它一抱进怀里,居然就老实了,在他脖颈处老老实实的趴着,还伸舌头舔了他一口。   张冽被舔的痒死了,忍不住就哈哈笑了一声,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说,“你这是谢我吗?不用谢啊。”说着,他也穿上了拖鞋,去衣橱里将自己的小药箱拿了出来,回头的时候才发现,白寅的床铺居然动过了,昨晚的时候他床铺上还是整整齐齐就放了个黑包呢,这会儿黑包已经不见了,床铺上的毯子也打开了,像是有人睡过,只是这会儿,张冽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有七八点了,这家伙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他一边开药箱一边就嘟囔,“舍友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来陪我也成啊。不过,你到底是什么品种啊。”   小家伙显然不爱搭理他,呜咽了一声,连叫都没叫。   张冽从药箱里把碘伏拿了出来,然后将小东西从他脖颈处拽了下来。那小东西不知道怎么了,仿佛是极喜欢他似的,居然死活不愿意,爪子上的指甲都露了出来,死死的勾着他的T恤不放手,还嗷嗷的叫着,圆滚滚的眼睛里也带着水光,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张冽简直无语了,这怎么跟挂在自己身上了一样啊,只能跟它商量,“你不放手,我怎么给你抹药啊。快放手吧。”   小家伙要是听才怪呢,还冲着张冽凶巴巴的又吼了一嗓子,彻底没有撒爪子的意思。   张冽那叫一个无奈,只能用撒手锏了,又捏住了小家伙的脖颈肉,把它给提溜了起来。这家伙四肢一腾空,顿时就老实了,圆滚滚的湿润的眼睛看着张冽,委屈的带着奶音的吼~~了一声,好像是在说,“你怎么这样呢?”别提多可怜了。   要不是张冽见多了大师兄养的狼崽子,是怎么撒娇又破坏的,还真能被它骗了!不过现在吗?!张冽狠了狠心,把小家伙放在了桌子上,一边用一只手抵住了它的脑袋防止他扑过来,一边眼疾手快,就瞧见旁边的苹果了,直接给它拿了过来,“玩球吧。”   果然玩球是所有猫科动物的天性,苹果一到手,小家伙就直接扑了上去压住了。   张冽松了口气,先是摸了摸它的伤口,发现并没有伤到骨头,就用棉棒沾了碘伏上去给它把伤口消消毒,他还怕杀菌太疼了这家伙会闹腾呢,谁知道人家玩着苹果就小声的嗷了一嗓子,张冽又滚了个苹果给它,就没声了。张冽连忙又开了个头孢胶囊,把药粉洒到了伤口处,这才算结束了。   不过这家伙的毛真厚实啊,虽然天热,可是撸带毛生物也是人类天性,他顺便就想给小家伙再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呢。只是才摸了一下,宿舍门就被敲响了,大概是怕他没起床,外面的人还带喊的,“大思(师)啊,你起了吗?我是江一帆啊!”   江一帆?张冽想着自己无缘无故的住回了宿舍,的确是想问问怎么回事呢。   更何况这家伙还叫他大师。他随便看了一眼书架上的闹钟,这会儿都八点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第一节 课九点整在阶梯教室,这会儿人都起来了,走廊上来来往往的,这家伙又是个大嗓门,恐怕全年级都能听见了。   他虽然对这个感兴趣,可也不想在学校里当神棍啊。   私下爱好懂不懂?就像是他爸,明面上还是Z省道教理事会会长呢。   张冽揉了一把小家伙,吩咐它一声,“你老实玩着啊,我去去就过来,等会儿给你好吃的。”这家伙应该没吃饭呢。小家伙玩苹果正高兴,吼了一声就算是应了。   张冽这才去把门开了。结果一开门就吓了一跳,门外江一帆顶着半张红肿青紫的脸站在那儿,一瞧见他就激动了,边喊,“大思(师),大思(师)我……”边往他身上扑。   外面来来回回的人都往这边看,张冽实在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这家伙拥抱,直接一个侧身就躲过了。江一帆显然是情真意切的,脚没收住,一下子就扑进了屋子里,要不是扶住了床铺,八成就摔地上了。   这家伙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脾气大得很,扭头就来了句,“我靠你……”结果看到张冽那张平静的似笑非笑的俊脸的时候,顿时就把话收住了,整个人也从一只炸毛的哈士奇变成了温顺的金毛,嘿嘿一笑就换了口气,“大思(师)啊,昨天晚上谢谢啦。”   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昨晚是做梦呢,结果一下床几个舍友都看着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一个个看着他欲言又止。他还挺美呢,觉得肯定是这群人羡慕他长得好看,结果到卫生间一照镜子就吸了一口冷气,他右边的脸全青紫红肿了,而且睡梦中掉的那颗门牙真不见了。   那昨天晚上梦见的就是真的了?江一帆当时就出了身冷汗。   他平时挺爱美的,可这会儿谁还顾得上这个啊,保命要紧!他可记得最后那女鬼也没烧死,那女人那么恐怖,会不会还来找他啊,对了,还有那把梳子在他抽屉里呢,他这会儿也不敢拿,就直奔张冽的宿舍了。   此时见了张冽,哪里还有昨天要换宿舍时嚣张的样子,简直温顺极了,小心翼翼的跟张冽说,“大思(师),昨天女鬼到底死了没?她会不会还来啊?那把梳子还在我那儿呢,你要不先帮我处理了?”   张冽这才知道,江一帆也不知道昨天怎么结束的。那倒是奇了怪了,女鬼那会儿还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自己对她又下了重手,她怎么可能放了他们呢?他连忙就问江一帆,“姜华那里你联系了吗?她怎么样?”   江一帆脑袋摇的就跟拨浪鼓似的。   张冽干脆自己拿了手机,给姜华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丫头也没事,还挺精神的,超级神秘八卦的说,“张冽,我梦见你了!还有昨天那个讨厌的富二代!”   张冽就知道这肯定是事情解决了,否则不能他们三个都安然无恙,他大体解释了一下,跟她约了一下等会儿新生大会开完了见面,就挂了电话。不过眉头还没松开,到底是谁帮的忙呢?他晕倒的时候好像听见了一声虎啸,只是不太真切,那又是谁?   只是,这会儿却无从考证了。   张冽只能回头跟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江一帆说,“你先回去洗漱吧,白天肯定没事的,容我再想想。”   结果江一帆这会儿显然吓破胆了,跟狗皮膏药似的赖着不走,“我……我从你这里洗漱吧,那梳子还在我屋子里呢,我怕!”   张冽心里还挂着小家伙呢,哪里有空搭理这个富二代。直接推着他往外走,“刚刚跟姜华约时间你也听见了,到时候聊。至于那梳子,昨天白天不也在吗?你也没事啊,放心吧。”   江一帆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可怜巴巴的抱着床柱,死活不愿意。张冽也是没办法了,只能低头从符袋里给他拿了个平安符,塞进他手里呢,“拿着,这是用九月九日公鸡血和上等朱砂和在一起,画的平安符,你放在身上能保平安。”   他昨晚表现不错,江一帆还是信任他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也怕得罪了张冽啊,他爸是做生意的,家里和公司的风水都是请大师看过的,他爸也说过,得罪谁也不要得罪这方面的人。所以江一帆倒是没强求,就是紧紧抓住了平安符,顺便强调了一下自己的价值,“我有钱啊。多少钱一枚,我多买几个。”   “你当这是废纸呢!”张冽直接就把他给塞出了门。   回头张冽就找小家伙,结果一瞧,桌子上早就空了,小家伙不见了。再往远处看,阳台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小家伙应该是从那里进来和跑走的,当然,他给小家伙的两个苹果,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带走了,此时也不见了。   他说江一帆进来半天没反应呢,这家伙应该是早就走了。   张冽还走到纱窗那儿看了看,楼下什么都没有,不由有点后悔,虽然就见了一会儿,他挺喜欢小家伙呢,怎么就跑了呢,这家伙脑袋还带着伤,也不知道在外面吃得饱饭吗? 第5章 童子   江一帆算是狗皮膏药,彻底黏上了张冽,张冽洗漱完一开门,他就在门口守着了。开新生大会,这家伙也凑他身边坐着,等着去见姜华,他也寸步不离。   张冽哪里知道,江一帆回屋就跟他爸打了电话,他爸终究有经验,给儿子指了这么一条保命的路,顺便要求,“把大师请回家啊,这年头真有本事的不多了!”   张冽只是觉得,太不方便了。而且江一帆那家伙又不低调,早就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江城著名企业家的独子,家产上亿,再加上自己又长成这个样子,连姜华都忍不住的提醒他,“恐怕有人误会了。”可不是吗?这不过半天时间,不少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为了名声,张冽回去就去了江一帆的宿舍,把梳子拿了回来。   这是一对鸳鸯对梳中的一把,半圆形,深红色,张冽轻轻闻了闻,有淡淡的香气,如果不出错的话,应该是沉香木所做。整个梳子制作精美,鸳鸯的神态羽毛更是雕刻得栩栩如生,再加上这材质,江一帆愿意花钱买下,那简直太正常了。   只是,捡漏这种事哪里有这么好做。如今全民藏宝,外加国家管得严,好东西早就有主了,真的能捡到的漏都是出土货,就是刚刚从坟里挖出来的。不提国家的政策和道德不道德,只说这东西,若是无主之物还好,不过是在地下埋的时间久了,有阴寒之气,可能对身体有所损害并不致命。可若是有主之物,那就要沾惹是非了——这梳子显然也是如此。   只是,张冽却也不知道怎么化解。他三师兄那人猴精猴精的,从小又爱看评书,讲故事讲究的是曲折离奇,至于怎么做法怎么除害,那就是春秋笔法一晃而过了。他听了这么多年,鬼故事知道不少,他爸的本事实在是不怎么知道。   似乎……每次都是“师傅好厉害,很快就除掉了那个吊死鬼、落水鬼、男鬼、女鬼……”   现在想来,都是糊弄他的!   张冽实在是没办法,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给他七师兄打了个电话。   他七师兄叫周一辰,今年芳龄十八岁,不过因为上学晚,虽然比张冽大两个月,还在念高三呢。张冽选他的原因特简单——好说话,而且成本最低。   打电话的时候,周一辰正上课呢,压着嗓子跟他说,“怎么这时候打过来了,老班的课!”   张冽就一句话,“急事,帮个忙。你不是想攒台机子吃鸡吗?事成了我赞助一千。”   顿时,张冽就听见稀里哗啦的声音,然后又听见他家七师兄冲着老师喊了句报告,痛苦的说,“老师,不行了,我闹肚子,我要拉裤子里了,啊啊啊要出来了,我去厕所!”   说完,就是一阵风声,张冽把手机开了外放,离着自己耳朵远了点,等了那么一会儿后,就听见他家七师兄神采奕奕的声音,“什么事,说吧,兄弟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冽简直都无语了,不过这会儿保命要紧,他手里的符箓有用的不多了,可不敢保证,今晚女鬼再来,他还有办法对付她。只能把事儿给说了。   周一辰别看刚刚不像样,一提正事就真跟个师兄一样了,先是说他一句,“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呢,三师兄也是,没事干给你符箓干什么,这不是助纣为虐吗?看我不好好说说他!”张冽就出声警告他,“注意用词,一千块还要不要?”   周一辰还是学生呢,平日里就算有外快也被爸妈收起来了,自己穷得很,顿时就老实了,“别别别,这事儿其实简单。二师兄的五雷驱邪符虽然厉害,可是你却没有修炼过,不能沟通天地灵气,所以效果有限,简直就是糟蹋好东西。这种情况下,女鬼还能被你限住,显然道行有限,我猜也就是个几十年的新鬼罢了,并不可怕。”   周一辰就说,“两种法子,一种是彻底根治,听这女鬼说话,显然她原本并不伤人,只是你们学校动工,八成是毁了她的坟墓,你去问问她想干什么,帮她了了心事,自然就不找你们了。”   这法子显然不可能,那女人是想她丈夫了,但张冽早有推断,那八成是个妄想。张冽直接拒绝了,“这不行。”   然后周一辰又说,“如果不能和平解决,那就是跟她对上了。那两把梳子算是她的法器,你不是会画镇鬼符吗?找张黄纸也不用朱砂,用指尖血画一张,以血连接天地灵气,将其封起来就能断绝她与法器的联系。至于她,一种是驱鬼,你手里镇新宅鬼祟符还有吧,把缺的西南角补上,顺便找两件开光的物件,给那两人戴在身上,应该就不敢靠近了。一种是她真的自不量力,非要你们的命,五雷驱邪符你还有吧?”   张冽立时说,“好像还有两张。”这是放在符袋最里面,昨天晚上没翻到,所以没扔出去。   周一辰又问,“你还是童子吧。”   张冽顿时脸就红了,结结巴巴的凶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听见周一辰哈哈一笑说,“那就是了,做法的时候咬破舌尖,往符上喷一口童子舌尖血,对付她就足够了。放心,她没那么厉害!”说完这个,这家伙就开始八卦起来了,“阿冽啊,你长成这样,都十八岁了,就没谈过恋爱?怎么还是童子身啊!不该啊,难不成你有隐疾?这事儿师傅知道吗!”   张冽就知道周一辰没好事,直接就呸了一声,“你才有隐疾呢!”就把电话挂了。   挂了后,他就把镇新宅鬼祟符翻出来了,想了想,又翻了翻箱子,找了两个开过光的小葫芦,塞进了口袋里出了门。   张冽先去找了江一帆,可这家伙出门去了,他就按着周一辰的说法,把他和姜华两栋宿舍楼都埋下了镇新宅鬼祟符,顺便将小葫芦交给姜华,将她手中的鸳鸯对梳拿了回来。   回了屋子,张冽找了个盒子,将对梳放了进去。然后才从行李箱里,翻出了几张黄纸来,放在了桌子上。   画符这事儿最讲究精气神合一,是最怕打扰的。因此,张冽专门把宿舍的门反锁了,顺便还看了一眼对面白寅的铺——今天第一天上课,白寅并没有去教室,老师只是说他请假了,并没有说原因。   又不熟悉,虽然白寅的气势诡异的强大,张冽也不好妄加猜测,只求他在自己画符的时候别回来就行了。然后,张冽才去净了手,咬破了右手食指,按着记忆里镇鬼符的样子,慢慢的落了笔。   倒是离着江城大学不远,一座不起眼的小楼里,这会儿正热闹着。   周明拿着块真丝小手帕,一边一点一点的擦着自己的宝贝白玉葫芦,一边跟诸位同事八卦着,“我骗你们做什么?我这人嘴巴就跟我的宝贝葫芦一样,严的很,不是真的我是一句不会说的,这么多年了,我说过什么谎话吗?再说,你们到底要不要听八卦?”   这个倒是重要的,白寅乃是他们江城001所老大,这么多年来,除了工作没有任何八卦绯闻——这是指他没对任何人或者物表示过兴趣,也没有任何人或者物不怕死的对他持之以恒地表示过兴趣。用他们的看法是,白寅简直比和尚还和尚!   白寅有了绯闻,比他前两天出任务无缘无故受伤,然后突然要去江城大学进修还让人惊讶呢。王真人这会儿连忙捧场说,“听啊,你快说呀!”   周明又瞧了瞧屋子里其他嗷嗷待哺的同事,终于张口了,“他居然跟我说,张冽那小家伙是他的室友,他来处理。”   这话一出,一堆人顿时吸了口冷气。   然后周明还没说完呢,接着跟这群人八卦道,“那小家伙不是晕倒了吗?你猜白队怎么把他弄回去的?”   王真人对这个太有想法了,立刻就说,“肯定是拍醒叫回去的吧。”这事儿又不是没有先例,前两年,乾坤门的独女过来实习,那丫头也是眼瘸,居然一眼就看上了高大英俊的白寅,明明实力不济,为了博个好印象,还跟着去出任务,半路上跟白寅撒娇,“队长我有点紧张呢,等会儿还得您多照顾我。”   白寅看她一眼说,“周明,送她回去,这点本事送死去吗?”   小丫头:……   那小丫头的暗恋仅存在了半天时间,从此以后提起白寅的口气就是,“那个榆木脑袋”!   就白寅这种性子,也就只能拍醒了吧。   说完,王真人就仔细地看着周明,等着他点头。谁知周明压根不吭声,反而看向了周边几位同事,发现大家都觉得白寅就是这么干的人啊,这才摇头道,“你们呀,要是拍醒弄回去的,我会说吗?我告诉你们,扛回去的!人放肩膀上,抱着大腿扛回去的!”   这消息比刚才那个还劲爆,屋子里顿时就热闹翻天了,周明还在那儿八卦,“我来了都几十年了,就没见过咱们白队这么温柔体贴过……”   他说的眉飞色舞,结果却发现屋子里顿时冷了下来。前面刚刚还八卦的吐沫横飞的王真人,这会儿居然闭目打坐了,还有其他人,似乎一下子也回到了白队在的时候。白队在的时候?   周明顿时觉得寒毛都立起来了,往后一看,可不是吗?明明应该在学校里进修的白队,此时就站在大门口,单手插兜,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周明咽了咽口水,就忍不住软了,“白队,我……”   白寅慢慢的走进了屋子里,路过周明的时候,问他,“那个女鬼审讯完了吗?报告写了吗?”   周明连忙点头,“都搞定了,她是民国三十七年去世的,她丈夫跟着她表姐偷情,她就买了毒药,把他老公毒死了,随后也自杀了,夫妻俩就埋在江大那座宿舍楼下。今年学校动工,不知道怎么的,没挖出她的棺材,但却把她的棺材毁坏了,她老公的尸骨移动到另一边,她这才闹起来。我已经在系统里提交了申请引渡令。”   白寅点点头,“那好,正好你闲的没事,去把2号监狱打扫一遍吧。”   说完,就闲庭信步的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人影一消失,周明就忍不住哀嚎了一声,2号监狱关的是一只野狼精,最爱调戏他,白队这显然是报复呢!可这种事,他左右看了一眼,刚刚还八卦的同事们,一个个都不讲义气的忙碌了起来,显然没人帮他。   他只能从了。   倒是白寅,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他昨天的确对张冽不同,不过也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很奇怪而已,一个不过见了两次面的小男生,居然还能传起八卦来,简直开玩笑!   他如今更烦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果没记错,他昨晚将张冽带回宿舍后,就把他扔到了床上,自己研究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也上床休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再次醒来,居然是在学校后山的小树林里,身下还压着两只苹果?他怎么会在后山,苹果怎么来的,昨晚睡下后发生了什么?他却一点就不记得了。   怎么会这样?   他想起了昨晚张冽身上那股香气,难不成是他?随后他又摇了头,不该啊,所有修真界和妖界的人士进出江城,都会汇报到他这里来,张冽来之前他就看过那小子的档案,是青山观那个讨厌的老道士张逸真的儿子,因为资质不行,所以没有继承父业,来这里上大学的。   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   敲击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又随后恢复了正常,白寅还是觉得,有蹊跷。   就在此时,门却被突然敲响了,白寅将思绪从深思中收了回来,“进来。”然后就见玉如匆匆忙忙开门进来,对他说,“白队,一只标记过的凶兽突然离开了他的地盘,去往江城大学了。” 第6章 001所   江城001所其实只是个代称,真正的名称应该是江城灵异事件管理中心,从人类修士到妖魔鬼怪,都属于管辖范围。   按理说无论是修士还是妖魔鬼怪都不是好惹的,但这些年国家富强,能人辈出,大家齐心合力,效果自然不错,如今已经建立了001内网,但凡在中华大地上活跃的人类修士和妖魔鬼怪,都已经有了自己的身份信息,被录入其中。   当然,按着他们以往的历史,也为他们划分了不同的标记。   凶兽的意思就是,在未接受管辖前,曾经伤过人或妖,但在接受001所管辖后,表现良好,并未有伤人、妖记录的妖兽。因为中国历史悠久,妖兽们的年龄也异常大了,原先对此也没有任何的管理办法,所以这部分妖兽实在不少,全部关进监狱,一是关不下,二是也违背情理,所以这部分妖兽,都是专门标记出来,限制活动区域的。   如今,凶兽突然离开活动范围,跑到江城大学来,这显然不对劲。   白寅立时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是谁?现在到哪里了?”   玉如连忙跟他大步往监控室走,一边回答,“是生活在楠溪江下的水妖……”   楠溪江乃是江城的母亲河,环绕整个江城,这里面生活着不止一只水妖,可称之为凶兽的,唯有一个,乃是只道行足有千年的蛇精虞姜。   蛇这种生物,大概是因为像龙,所以修炼的途径也比别的妖多了一条,可以走两条道,挨过第一次天劫后,可以选择成妖,或者是化龙。做妖的话就可以得此一方天地喷云吐雾,呼风唤雨,但却终生不能离开。若是化龙则历练多多,需先成蛟,再化龙,可谓九死一生。   当然,饶是化龙如此危险,大多数蛇还是选择后路的。可虞姜不同,她选择的是成妖。   上千年来,虞姜占据了楠溪江,横行霸道,若非建国后她审时度势,顿时收敛起来,恐怕早就把她关监狱里去了。只是,一只在几十年间都安稳如常的凶兽,怎么会突然异动,跑去江城大学呢?   玉如指着监控大屏上的红点冲着白寅说,“白队,她已经到了江城大学了。”   白寅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方位,他们的追踪设施是国际最先进的,所以显示的定位也异常精准,此时虞姜的位置,恰好是学校后面的小吃一条街。   玉如忍不住来了句,“难不成是嘴馋了?”毕竟老实了几十年,虞姜又是最精明的性子,没人相信,她会故意犯错,功亏一篑。   倒是白寅,此时却有种直觉隐隐升起,虞姜是冲着张冽去的。   大概是因为……张冽血液里那股香气?   白寅立时向外走去,边走边吩咐,“王真人、玉如,跟我去一趟江城大学!”   学校里。   张冽正提着一袋天然手工狗粮外加一袋猫粮,从学校后门小吃街的一家宠物店里出来。   他中午废了半天力气,好容易将那镇鬼符画完,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精神太过集中,画完后就觉得头晕脑胀外加腹内饥饿,将镇鬼符贴到了放着鸳鸯对梳的盒子上,彻底将其封印起来,就拿了钱包出门找吃的去了。   那会儿不过下午三点,学校食堂压根没开呢,他想起姜华给他安利的后门小吃一条街,就走了过去。   这条小吃街显然是学生们的补血圣地,这会儿虽然不是饭点,可因为刚开学,并没有开始上课,人倒是不少。大概是闲了一个暑假,各小吃店的主人们,也都拿出了看家本领,那香气呦,张冽还没走几步,肚子里就没出息的咕咕直响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除了小吃店,张冽还看见了家宠物店。他一直挂念着小家伙呢,虽然小家伙突然就跑了,可是按着他这些年跟山里动物厮混的经验来说,小家伙既然能来第一次,也就能来第二次,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过来了。   张冽原本是想在网上给它买点吃的放着,既然这里有宠物店,也顾不上自己肚子了,就先进去逛了一圈。可惜的是,他终究也闹不清小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只能瞧着差不多的各买了一袋,希望小家伙愿意吃吧。   原本他就肚子饿,买口粮又耽误了那么久,这会儿张冽简直可以吃头牛了,他站在门口四处看了一眼,就相中了一家川菜馆,大步向着那边走过去。结果走了不过两步,就有个大汉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猛然从后面跑了过来。一路上也不知道躲让,横冲直撞的向前,不少人都连忙避开了。   唯有一位老太太,瞧着头发都白了,应该有七八十岁的年纪,手脚是真不利落了,明明跟那大汉面对面,可愣是没躲开,被大汉蹭到了肩膀,来回晃了一下,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大汉一溜风的就不见了人影。   老太太一个人躺在地上,使了半天劲也没能坐起来,只能抬头向着身边的人求救,“帮帮忙吧,我起不来了。”   这条街上的人并不少,骂那个大汉也不少,可所有的人几乎都跟没听见老太太的话一样,面无表情的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老太太瞧着那些人,眼睛里渐渐地就露出了绝望,她甚至在说,“我不会讹你们的,坐在这儿太凉了。”可依旧没人帮忙。   张冽实在是看不过眼,干脆就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老奶奶,没事吧,我扶着你慢慢起来。”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能看到周边的人用诧异的目光瞧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他是不怕死神经病一样。   张冽真想回敬两句,可也知道没必要,扭头就专心的瞧老太太了。好在老太太情况还不错,攀着张冽的胳膊,竟然慢慢的站了起来。张冽也跟着松了口气,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家,骨头脆的很,而且身体机能也退化了,若是骨折了,可不是一般的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事儿,有时候人都能过去了。   他温声又说了一句,“我扶着您走两步,试试能不能动?有没有疼的地方?”   老太太一张脸上满是沟壑,这会儿瞧着他不住的说谢谢,“你可真是个好孩子,今天真谢谢你了,要不坐这儿一天,肯定要坏事了。”边说着,她就边在张冽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动了两步,然后就嘶了一声,忍不住去摸自己的右腿,“好像有点疼。”   这会儿属于夏末秋初,可天气还热,老太太的裤子穿的宽松肥大,她慢慢撩开,就能瞧见右腿上一块青紫,应该是刚刚倒地的时候摔的。这会儿老太太又动了动腿脚,一脸恳求的看着他,“小伙子,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把我送回家去啊。”   她应该是怕张冽不同意,连忙说,“我保证不讹你,我可以给你录视频。我家里没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挪回去呢。你就帮帮我吧。”   张冽原本就是个挺善良的人,而且这老太太又这么恳求他,他心顿时就软了,点点头说,“那我送您回去,您家远吗?”   老太太连忙说,“不远,我就住附近,过来买东西的,几分钟的路,喏,往那儿走!”   张冽顺着她的手看了看,是和学校相反的方向,应该是附近的居民区。他就点点头说,“那咱们过去吧。”说完,就一手扶着老太太,一手拎着粮食,往老太太指的方向走去。   老太太特别体贴,“你是来吃饭的吧,我带你走小巷子,几分钟就到了,不耽误你。”张冽笑笑也没否认,“是有点饿。”   老太太家的确不远,出了巷子,又走了二百米,就瞧见了一座跟周围楼房格格不入的平房,走到院门口,老太太指了指那房子就说,“那就是我家,来来来,你饿坏了吧,我中午包的肉包子,进来吃点垫垫肚子吧。”   张冽本就是做好事,哪里想沾光,当即就说,“不用了,您也到了,我这就回去了,您走路小心点。”   谁料,刚刚还挺没劲的老太太,这会儿却抓着他不放手了。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小伙子,你帮了我那么多,不进来坐坐我不好意思。别客气了,过来坐坐吧。”   她那双眼睛明明已经是一双浑浊的老人眼,可在这一刹那,居然完全变了,张冽头脑仿佛一下子就晕沉沉的,只能听见一个声音,“进来坐坐吧。”   他几乎都要迈开腿了,可裤袋里一样东西却变得炙热无比,张冽嘶了一声,立时清醒过来。此时再看,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小巷子和平房,他身边灰蒙蒙的,仿佛混沌未开的天地,什么也看不见,这显然是入了迷镜了。   此时,那老太太早已不知去向,唯有耳边听见她的声音,“居然最后清醒了,果然还是有点本事的,可惜你遇到我虞姜,小子,我劝你老老实实把天珠交出来,否则,吃苦的还是你!”   张冽知道,这怕是又遇到了个鬼怪,他爸说的血光之灾果然没错。他眉头微皱,恐怕刚刚老太太倒地都是幻象,怪不得那么多人对他侧目?!张冽当即就说,“我不知道什么天珠,你找错人了!”   与此同时,张冽干脆试着往前走了走,却发现这四周仿佛都有无形的结界,将他困在一个不足三四平米的小地方,他压根没办法往前多走一步。他试着用手捶了一下结界,入手绵软但却柔韧,直接就将他的力反弹了回来。   这会儿就听见那女人说,“小子,我劝你放聪明点,那天珠你拿着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交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要知道,这无方界可不是你一个臭小子能破解开的,而且,我得告诉你,瞧见那外面的烟雾了吗?都是毒雾,十分钟后,我就会将雾气放进来,两秒钟你就可以致命,连001所都不会知道是我干的。”   张冽在这结界内转了一圈,又听着这女人的诳语,此时也怒了,只是他倒是聪明,知道这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劳什子天珠,他就算是解释对方也不会听的。不如节省点时间,看看怎么出去。   他手里能用的,无非就是符袋里两张五雷驱邪符,张冽当即就拿出来一张,想着七师兄的法子,一边步罡踏斗,一边念着咒语,将符祭了出去。只是当这符离手之时,他也顾不得疼痛,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喷出了一口密密的血珠,撒在了符上,顿时,那符金光闪烁,直直的升高了几米,停在了结界最高处,然后噗的一声,自燃了。   张冽顿时喜出望外,只等天雷降临,劈死那个女人。   结果不过瞬间,居然有阵妖风刮过,那妖风幻化成一只手,一把握住了已经燃烧的符,竟然生生把符捏碎了。随后就听见那女人跟疯了一样激动起来,“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这是天珠的味道,哈哈,没想到我他们找寻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我得来全不费工夫,臭小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将天珠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而此时,已经匆忙赶到的白寅三人,站在小吃街旁边一个小区的后花园中,玉如忍不住说,“不见了,最后她的身影出现在这里,会去哪里了呢,她找张冽干什么。”   王真人皱眉道,“不会是用了结界了吧,那就麻烦了,一丝气息都不透露,跟大海捞针一样。”   白寅却皱着眉一直没说话,直到风慢慢的吹过来,带过来了那熟悉的让人冲动的甜味,他眸子里精光一闪,身体已经快速的向着花园一角移动过去,“在那里!” 第7章 意外合作   张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五雷驱邪符居然就这么被捏碎了,心里不由紧张起来。这恐怕是他身上攻击性最强的一张符了,若是这个都不管用,恐怕别的也不行。   可这女人捏碎了他的符,却像疯了一样,更认定他身上有什么劳什子天珠,这让张冽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张冽没实战经验,脑子却是好用的。   他不由细想那张符有什么不同。符是二师兄画的,无论是黄纸、朱砂还是公鸡血,甚至上面留下的画符者的气息,都跟自己没关系,而且二师兄的符卖的四处都是,不知道收拾过多少妖魔鬼怪了,若是有问题,恐怕早有人找上门来了。   那剩下的只有自己的血?   难不成,是血液的问题?   这让张冽的眉头皱的更甚,毕竟,他从小就是除了长得好看,其他的都是普普通通,他爸可没说过,他的血与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但显然,无论多不可能,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那边虞姜也在兴奋过后,慢慢地平静下来,惊喜的看着自己的猎物,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她并不是个多言的性子,这会儿更是半句废话也没有,直接一挥手,便可见那原本不大的结界,慢慢地开始缩小,仿佛要将里面的张冽,生生压成个肉饼。   张冽此时还在思考,但对象却是转向了这女人。他还能肯定的一点是,既然七师兄多次提到他的童子血可以驱除鬼物,这女人刚刚却不怕,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女人恐怕不是鬼。何况,这会儿还是下午呢,刚刚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的,她不是照旧在阳光下行走?   那就是妖啦?   张冽脑袋快速转动着,想着自己知道的跟妖有关系的事情,看看有什么对付她的法子。另一面,却眼见结界越来越小,女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可怖,“小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还不快把天珠交上来,否则……桀桀……”她阴笑了起来。   这地方原本就小,如今从四个方向向内压缩,即便动的并不快,张冽也能感觉到空间越来越窄小了,而且,空气似乎都跟着空间的缩小而变得稀薄,他连喘气都有些不够,已经能感觉到吃力了。   关键时刻,张冽冷声问了一句,“你这样做,是不准备要天珠了?”   这话一出,那结界陡然就停止不动了,张冽虽然看不到女人,却也能感受到头顶处投下的探究的视线,他听见女人说,“小子!你终于承认天珠在你身上了,快交出来!”   张冽慢慢呼吸着,声音也变得平稳起来,“的确在我身上,只是你想拿却没这么容易。我实话告诉你,这天珠与我合二为一,由我身供养,你杀了我,这天珠也就失去了灵性,什么你也得不到!”   这话自然是张冽胡编乱造的,说真的,他连天珠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那女人显然也不是傻子,当即冷哼一声,“臭小子,还想骗我!天珠乃是何等圣物,怎会用你血来供养?我倒要试试,杀了你会怎样?”   说着,刚刚那只捏碎了符的大手又凭空出现,向着张冽抓来。张冽本事不济,自然是无法抵抗的,但他这会儿却是处惊不变,站在原地眉头都未曾动一下,反而冷笑道,“那就试试好了。我死了你也不可惜,我倒是还能快点解脱,只是你白费了功夫,可不要怪老天爷不帮你!谁让你有眼无珠呢!”   说话间,那大手已经从出现在张冽的面前,与他不过几公分的距离。这女人跟那日的女鬼还不一样,女鬼凶狠但并不可怕,张冽手中有掌心雷,并不惧女鬼。但这女人确实实力强大,明明没有挨到,张冽却也感觉到了那大手上传来的怨气,可见,死在她受伤的生灵不知凡几。   说真的,站在那儿稳若泰山,显然也是需要勇气的。   可这勇气随后就带来了转机,那大手在张冽的脸前停留了片刻,陡然消失了,那女人居然真的没有再动作,反而说道,“你以为不能杀你我就没法子了?我告诉你小子,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你且试着吧。”   张冽自然是知道的,可惜,他现在也不过是拖时间找机会逃命而已。此时脑袋不停地转动,态度却是比刚刚蛮横的多,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噎人!“那你可拿捏好了,我这人身娇体弱,不比你们皮糙肉厚,一不舒服就死了,你可是得不偿失。就像现在,这结界太小了,我喘不上气来,快闷死了,你快些将它放大些。”   虞姜这么多年道行,也不是随意让人骗的。她自然不信,便一动未动,当然,那结界也没有继续向前压缩,只是一双眼睛看着张冽。张冽倒是无所谓,平静的站在那儿,脸上居然还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只是有一点,他胸膛的起伏却是越来越大了。   眼见他脸色转青,即使狡猾如虞姜,也不敢随便判断张冽这是装的还是真的,天珠如此重要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也就是三十年前曾经有妖说在南海闻到过它的味道,可却突然消失了。这三十年,不知道多少妖在秘密寻找,如今却出现在她的地盘上,这不是老天爷给她的造化吗?若是弄巧成拙,她恐怕要后悔一辈子。   因此,虞姜纵然心里不愿,可终究没敢撑下去,说了句,“小子,让你舒坦一会儿,你休猖狂!”就随手一动,那结界空间就真的变大了许多,起码张冽的手脚能够神展开了。   张冽一副终于舒坦的样子动了动手脚,来回走了走,却发现这结界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的大小,并没有再扩大,不知道是就这么大,还是那女人不愿意多让他舒服点。不过这么大也就够了,他手中十指一掐,接着慢慢动作起来。   他悠闲自在,倒是虞姜此时却决断利落,她原本的打算是杀人取珠,把张冽做出个意外死亡的样子来,省得江城001所那个白老虎找她事儿。但如今却不可能了,这小子……她眯眼瞧了一眼,不管真假,她如今却是不敢妄动,那只能带他回去。   虽然跟白老虎作对的妖,都没有好下场,可听说白老虎上次处理周城灵异事件受了重伤,往日的大杀器,如今都整整三个月没动过手,江城001所又没有其他太利害的修士,虞姜这么想着,倒也觉得安全。   她随手一收,张冽没有半分感觉,但实际上,承载他的结界——即虞姜的内丹,此时已经缩至手掌大小,被虞姜吞入腹中,原本平房已然不见,虞姜出现在了居民小区的后花园。她此时还是老妇打扮,只是眼中浑浊不见,瞧着精明利落,来回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大变,骤然向外逃去。   可已然晚了。   只听一声虎啸,整个后花园内狂风乱作,一只巨大的虎影扑向了虞姜。虞姜见逃不掉,当即扭回头来,飞身应对。可不知怎的,原本她和白老虎实力相差不算大,如今一交手却发现完全不同,不过是将将碰上,她便整个人振飞出去,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已经移位,嘴角顿时流下了血来。   这哪里是受伤?这分明是功力大进!   虞姜顾不得吃惊,见打不过,扭头就跑,可她刚刚给张冽下了结界,将人困在内丹中。此时却报应不爽,往前奔跑时却发现,这里哪里是小区后花园,这里是白老虎设下的结界,刚刚她怎么对张冽的,此时白老虎就是怎么对她的!   结界中一切以白寅的意识为重,刹那间,便见那巨大的虎影再次出现,一声虎啸震得她五脏六腑更加疼痛不说,虎影也扑了过来。虞姜一次吃亏,怎敢力敌?当即就向着其他地方躲去,可显然,这是徒劳无功,刚刚她用幻化出来的大手捏碎了张冽的五雷驱邪符,此时那虎影对付她一样易如反掌,只在瞬息之间,已然到了她身后,一个飞扑,虞姜只觉得背后一凉,一口血已然喷出。   眼见虎影消失马上要再次凝结,饶是虞姜也不敢再等了,立时发声,“白队,我不过是出来散散心,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此时就听白寅冷哼道,“张冽呢?”   虞姜这会儿才知道,他们居然知道了。她眼睛转了转,仗着自己的内丹在体内,除了她死,无人能打开,立时狡辩道,“什么张冽,我不知道。我就是太闷了,听说这边热闹,出来转转。白队,001所在江城这么多年了,我虞姜可是一向配合,老老实实,从未惹过事,你可别冤枉了好人。”   白寅就不是多话的人,虞姜话音一落,便见虎影已经再次凝结,虞姜的脸刹那间就更惨白了,忍不住喊了一声,“白队,你可不要屈打成招!我在001所也是有人的,我哥哥……”   就在这说话间,就听见砰的一声,那虞姜话都没说完,就见她狠狠地喷了一口血出来,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腹部,就见腹部已被炸出一道大大的伤口,她那内丹已然破损,从中掉出个昏迷的张冽来。   “臭小子!”虞姜凄厉地喊了一声,瞬间就变成了原型,硕大的身体在结界中盘踞,长个蛇头愤怒而又丑陋,直接一口向着张冽咬去,就在此时,不知那虎影从何处出现,猛然扑将过来,一口咬在了虞姜原型七寸之处,虎头猛甩之下,虞姜本就是强弩之末,此时要害被捏,却再也无法抵抗,昏迷前最后一眼,只是看着张冽,却是眼中淬毒,恶狠狠地显然是记仇了。   瞧见虞姜已然昏迷,白寅此时方撤了结界。如今小区的后花园中,便只能看见个已经浑身浴血的炸的腹内全开的青蛇,还有个同样浑身是血昏迷着的张冽。   白寅先到一步,蹲下去摸了摸张冽的脉搏,却发现这家伙此时呼吸微弱,显然境况不妙。那边玉如和王真人也过来了,王真人拨拉了一下虞姜,来了句,“没死,活着呢,不过这内丹破了,啧啧,恐怕道行要损失不少。”随后他就好奇了,“这小子不是啥也不懂,资质不好吗?他这是怎么弄的?难不成张逸真那老道,给他什么逆天法器了?”   要知道,毁妖内丹这种事,看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太难了。   可此时张冽晕着,显然不能回答。   那边白寅检查了检查,很快就顺着那股子香甜的气味,找到了张冽右手食指上的破口——应该是指甲掐破的,但并不大。白寅只觉得那气味一闻之下,整个人都心跳加速,连忙屏住呼吸,又将张冽翻检了一下,发现并无别的伤口,那血应该都是虞姜的,可人却是昏迷不醒。   白寅一张俊脸僵着,便直接将人背了起来,冲着那二人说,“我带他回去,你们将虞姜带回去,审审她要干什么?这事儿不对!”   说完,白寅就不见了身影。   那边玉如连忙拿出了捆妖绳,将昏迷外加失血的虞姜来回捆了三千六百道,这才放了心,倒是王真人,看着白寅消失的地方,忍不住推推玉如说,“哎,真跟周明说的一样哎,白队带他走了?扛着哎?那小子到底有什么魅力啊,你看老大今天都疯了,虞姜她哥也是系统内部人员,他可是半点没留情。”   玉如向来不八卦,直接怼了一句,“你去问啊!”   “我去……”王真人直接就把最后一个字给咽下去了,摸摸脑袋,自言自语了一声,“我要是敢问,就好了。行了,”他踢了一脚跟死蛇一样的虞姜,“把她弄回去吧,这女人狡诈,还有个霸道的哥哥,得趁她哥哥没来,先审了。” 第8章 长得好   因为涉及到这件事的始末,而且张冽的样子瞧着并不算太好,所以白寅并没有将张冽背回了宿舍,而是直接带回了001所。   001所也没有住宿的地方。无论人修还是妖修或者是鬼修,都是很注重私人领地。更何况,江城地理环境优越,既有楠溪江环绕,又有南溪山为屏障,这群修士们哪里愿意蜗居在条件一般的单人宿舍里,早就买好了房子独居一处,001所的宿舍几十年前就改成了健身中心了。   所以,张冽被背回来,其实是没地方住的。   白寅没办法,只能将他放在了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然后就准备叫所里的大夫过来瞧瞧。   只是他还没动,张冽的手居然一把抓住了他,白寅极不喜欢与人有身体接触,愿意亲近张冽,第一次是因为他血液的味道着实太迷人,他虽然极力清醒,可也没控制住本能,至于第二次,除了本能外,就是保护了,虞姜无缘无故的拘禁张冽,想必与他的血有关系,有虞姜就有其他人,总归在001所才安全些。   所以,两次其实都是在不那么清醒的情况下,他把人扛回来的。此时清醒着,被张冽抓住了手,白寅第一反应就抽开,不过还没动作,就听见张冽哼了一声,居然拿脸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叫了声,“爸!”   那皮肤,光滑细嫩,那样子,就跟只受了欺负想家的小虎崽似的。   应该是无意的吧,白寅看他的时候,这家伙又嘟囔了一句,“好累啊!”   白寅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张冽那张脸着实无辜可爱的很,他想想自己都两千多岁了,这家伙才十八,不知怎的,终究是没把手抽出来,反而用闲着的手给大夫打了电话。   不一时,大夫原山就颤悠悠的过来了。   他足足一千多岁了,乃是南溪山上土生土长的一只猿猴,未开灵智之前,主人是个大夫,常年带着他种药,给人看病,他灵智开后,也走得是丹鼎一路,如今江城001所的丹药,几乎都是由他炼制。   瞧见躺在沙发上眉头紧皱死死拽住白寅不放的张冽,原山就先笑了,来了句,“呦,这小孩真好看,这么俊的人,少见啊。”白寅一向话少,也没有回复,原山也不在意,上来就替张冽号脉,“这是元气大伤啊,这小子干什么了?”   他边说边熟练的去看张冽的手,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右手食指上已经开始结疤的口子,当即就断定,“应该是画符了吧,瞧这掐的,这是以血为笔,以天地为画纸,”他眉头微皱,“这法子虽然厉害,可却是以自身血脉直接与天地灵气沟通,他又没有修为,消耗的全是本人的元气,只是晕倒,这算命大了!简直胡闹!”   正说着,他的鼻子就使劲嗅了嗅,突然来了句,“这是什么味道,甜兮兮的,好像……”   他话没说完,那边白寅已经手脚飞快,拿着一块创可贴将张冽伤了的手指头包上了。原山也是见多识广的,瞧见白寅这动作,顿时就明白了,“难不成是他的血?这味道不对啊,好像……好像……”原山犹豫了半天,也没形容出来。   白寅此时也暗暗吃惊,张冽的血液,他白寅、蛇精虞姜还有猿猴原山都为之疯狂,反而周明、王真人、玉如三人并没感觉,难不成,他的血液只对妖修有诱惑力吗?这不就是唐僧肉吗?   虽然都是多年合作的同事,白寅自然不会隐瞒,不过这事儿显然还没定论,白寅想了想就说,“是有点问题,不过还需要再查查看是怎么回事?他这身体,养神丹可以吗?”   原山目色复杂的看了张冽一眼,瞧见白寅也没有多说的意思,就没再问,点了头说,“可以。不过元气大伤这种事,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补得过来的?我倒是有个方子叫益气丹,挺适合他的,不如给他炼一炉养养?”   原山原本就热心,算是001所的半个管家,白寅听了就点点头, “从我津贴里扣除费用就可以了。”   等着原山走了,白寅便取了一颗养神丹塞进了张冽的嘴巴里。他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事情,哪里晓得丹药一入口,刚刚还睡得安稳的张冽立时脸上就扭曲起来,哼唧一句“苦”,眼见着居然就要吐出来。   等着白寅回过神来,他已经把手按在了这小子的嘴上了。这小子被拦着,吐又吐不出来,咽又不想咽,脸上就出现了一种超级委屈的表情,皱的跟包子似的,白寅冷面惯了,倒是第一次见人有这么多种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饶是白寅这种从不把相貌放在心上的人,也不由承认,这小子长得可真好啊。   两人相持了足有一分钟,张冽才妥协,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哼唧着把丹药咽了下去。白寅这才放了心,只是刚想收手,就觉察到手心处有个湿软的东西扫过,他手麻了一下,跟被烫到了一样,立时缩了回来。   那是舌头吧。   倒是罪魁祸首张冽,这会儿舒坦了,哪里管别人怎样,扭了扭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过去了。   白寅到了三号监狱的时候,脸比平时还要黑三分。在外面做记录的玉如一瞧,顿时觉得不好,不会是张冽出问题了吧。可白寅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她自然也不多嘴,只是坐的更直了。白寅皱眉瞧着双面玻璃内的情形,问道,“怎么样?”   玉如立刻说,“刚刚醒,人道主义,给她止了血,上了外伤药,只是有恃无恐,不肯好好交代。”   白寅随手就拿了旁边的一个耳机戴上,里面的对话立时传了进来。   虞姜已经有上千年道行,如今就算是受了重伤,落在了001所手中,也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她此时不能幻化成人身,便用真身盘踞在三号监狱内,跟王真人面对面。   王真人问道,“说吧,为什么要跑去江城大学,为什么要劫持张冽?”   虞姜漫不经心的回答,“出去散心,看他长得好看,就想养个面首了。”   这可真是无赖至极,王真人也有二百岁的年龄了,平日里修身养性,这会儿却是忍不住,一拍桌子就道,“你老实点!养面首用劫持,你骗谁呢!”   虞姜盘踞在那里,恰好能遮盖住腹部的伤口,此时瞧着倒不像是受伤了,听了这话就张着嘴哈哈大笑起来,扭捏着硕大的身体说了句,“你长得这么丑,自然不用劫持啊,那小子长得好看,他不愿意,我就只能这么带走啊。你要知道,这年头歪瓜裂枣那么多,有个好看的也是整容的,找个这么天然的漂亮的,也难呢!”   王真人气得不轻,“你……”   白寅当即就对着话筒指挥道,“她在拖延时间等她哥哥。不用跟她客气,跟她说,她今天的行为违背了中华人修、妖修、鬼修管理条例,按规定应该处以监禁一百年,问她最后有什么好交代的,马上执行。”   那边王真人也被气得不轻,一听白寅的交代,立时将这话说出去了,问她,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一百年?一百年后张冽都化成灰了。   虞姜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天珠的事情乃是秘密,怎可能随意说出来。虞姜不想交代又不想被关,眼睛一转就耍起了赖,“你这是什么意思,管理条例可没说不准找面首,再说,我单身那么多年,也没违背妖修婚姻法啊。”   王真人嘲讽她,“你找对象就是劫持啊。”   虞姜更无赖,“我那是说着玩呢,其实我跟那小子情投意合,他是愿意的,我们就是玩情趣呢。不信,你让他过来指正我啊。”   这才是虞姜打的主意。虽然那小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居然连她的内丹都炸了,可问题是,他是真没什么修为,刚刚最后一眼她也瞧见了,那小子是昏迷状态。她笃定了这小子如今醒不来,想要对证,自然就会往后推时间,她哥哥就赶到了。   更何况,那小子要是醒来了她也不怕,天珠既然出现了她就不可能放过,此时还管什么滋养不滋养,她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大不了弄死那小子再说。   白寅在外看着这蛇精,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就跟王真人说,“告诉她,拖时间是没用的,他哥救不了她!”   此话一出,旁边的玉如都诧异的看了白寅一眼,虞姜的亲哥虞池跟他们白队可是001所风头最劲的两个队长,表面上说是001双雄,暗地里不少人说他俩是龙虎斗。他们白队倒是不愿意搭理这些事情,从未回应过,倒是虞池很看重这些,每每都想争上风。白队这次这么毫不留情,想来那虞池过来后,还有一番是非。   倒是王真人一听命令,当即就站了起来,将白寅的话冲着虞姜说了,又道,“那就对不住了,监禁一百年,即刻执行,您哪,还是单着吧。”   他说完就往外走。   倒是虞姜,哪里知道她哥与白寅的001所双雄,是她哥捆绑上位的,只当她哥本事不亚于白寅,一听寅居然真的不给面子,再想到天大的机缘就此消失不说,还要因此被囚禁一百年,顿时就发了疯,刚刚还一副无所谓态度的她,此时却愤怒起来,大声叫嚷着,“凭什么?白寅,你给我出来,我不过是去江城大学一趟,你凭什么判我如此重罚?我不服,我要申诉!”   说着,她居然在里面翻滚起来。   虞姜的本体乃是一只足有百米长的青蛇,此时即便她受了重伤,可依靠本体的力量,也足够造成破坏,不过瞬息之间,她的尾巴已经击碎了屋子里的桌椅,击打在了玻璃上,发出了重重的砰砰声。   外面的玉如瞧着那硕大的蛇尾扫荡着三号监狱,忍不住皱眉,“就让她这么闹下去?”   白寅面色不变,冷哼道,“监禁重地,岂是她一个妖修可以蔑视的?按照规定,启动都天烈火阵。她不想说,就等着我们想问的时候,再说吧。”   说完,白寅便转头离开了。刚刚从里面出来的王真人,此时是满脸佩服,就忍不住跟玉如小声说道,“怪不得白队让我那么说,也对,老虎不发威,当我们白队是猫咪啊,居然这么猖狂,让她受受罪也是应当。再说,就算她哥来了,也说不出什么。”   想到这里,王真人还是忍不住举了举大拇指,说了句“高!”   倒是玉如瞪他一眼,嫌弃道,“这叫办案技巧,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那么不正确呢。”   倒是白寅,将虞姜的事情处理完毕后,又回了一趟自己的办公室。张冽依旧在沉睡,不过大概是服用了养神丹的功效,这会儿脸色倒是好看多了。不过瞧着样子,一时半会还睡不醒。而且显然,张冽这个唐僧肉,此时也不适宜回宿舍养伤了。   白寅想了想,终究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替张冽请了假,“是的,我需要张冽帮我个忙,大概这几天军训就不参加了。”辅导员是知道白寅身份的,听了后自然不会有意见,连忙就答应了。   这边刚挂断,电话随即就响起,白寅看了一眼玉如的名字,接了起来,就听见玉如说,“虞池到了,现在在办公大厅呢,他说要见您。” 第9章 虞池   白寅看了一眼仍旧熟睡中的张冽,又在屋子里设了结界,这才安心去了前面办公大厅。   还未走到那里,便能听见一人高声说话,“你们白队怎么还不过来?啧啧……”他边说边评判,“你们江城001所立功不少啊,怎的办公条件这么差?蜗居在这小楼里就算了,毕竟咱们的工作不易让普通人发现,可这屋子……这也太简陋了吧。”   “小吴,你说说咱们那儿什么配置?”   显然,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下属。那个小吴白寅记得,是只鹦鹉精,最是伶牙俐齿,这会儿说起话来更是一套套的,当即就数起来了,“我们周城001所内部可是刚刚装修过,装成什么样就不用提了,就说说配备的设备吧,新风系统用的是新研发的灵石动力,内部完全循环,吹出来的风都自带灵气,可以保障随时修炼。除此之外,地下一层改建成了豪华食堂,各国食材应有尽有,专门聘请了著名厨师妖精徐然掌勺;地下二层是给人修准备的,炼丹房、练功房一个不缺,还有咱们这些年专门搜罗来的各种修炼宝典,也专门弄了个图书室,可以随时借阅;地下三层是为妖修准备的……”   白寅随便听了两句,就知道这虞池真有意思,来救妹妹不说,还顺带要挖墙脚。   001所一共有九大分所,江城和周城都是其中之一,其实人员配置都是一样的,但招上来的人却不一样。他身边这些同事们,虽然不是最强的,但却是最合适的,多年以来,九大所中,他们所业绩常年霸居第一位,对方眼红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尤其是,最近001所老所长已经到了瓶颈突破期,需要闭关修炼,有意提拔一位分所所长接替他的位置,这虞池趁机挖墙脚也就有情可原,这是想要业绩呢。   当不当所长白寅不感兴趣,可挖他的人,想的倒是挺美。   白寅面不改色,抬脚就迈了进去。他随便扫了一眼,就瞧见玉如他们脸色难看的紧,大概是因为级别问题,愣生生的忍着呢。鹦鹉精吴伟原本还说的溜溜的,一见他就立刻打了个嗝,顿时就说不下去了。也就是这声断了,还在一旁品茶的虞池终于扭过了头来,跟白寅有了个目光交汇。   虞池长得并不似他表现出来那么汉子,事实上,蛇天性属淫,化成人形后,也是娇媚者多。虞池的长相,更偏于阴柔,个子不过一米七五,脸尖身瘦,带着三分女相,可以用标志来形容。若是只看他的模样,八成会以为是个性子柔弱绵软的人,哪里想到他手段狠辣,在灵异界都有了名的。   瞧见白寅,虞池就站了起来,伸出手来一副好哥们的样子说,“白队来了?好久不见。”   白寅作为一个温血动物,十分讨厌虞池那滑腻腻冷冰冰的皮肤,瞧见他伸手也不过是略微沾沾,就迅速离开,淡然说道,“听了半天了,装修的不错啊。”   虞池只觉得脸上无光,一张俏脸顿时难看起来,听了白寅的话就话中有刺,“这也是为同事们服务,大家出生入死,总不能白干。白队不是我说你,次次奖励拿了这么多,何苦苦着兄弟们?让人们瞧见了,还以为你们发的奖金干什么去了呢。”   白寅就哦了一声,说了句,“最近刚刚给每个监狱换成了都天烈火阵。”   白寅话落,虞池就挑了挑眉,都天烈火阵因为攻击力强,所以造价不菲,江城居然全换上了?这可不是小手笔,虞池就笑笑说,“果然是白队,想的都是工作,这都天烈火阵一上,向来江城的治安更稳定了,怪不得年年第一?我得好好学习,不像是我,总觉得兄弟重要些。”   白寅对这种勾心斗角很是厌恶,听他挑拨离间只觉得反感,当即开门见山说,“虞队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替我兄弟鸣不平?怎么?继任所长的事儿,已经定了?”   虞池只喜欢阴嗖嗖的阴人,哪里敢承认这种事,一听顿时就笑了,“怎会?我是来见见我那妹子。她虽然岁数不小了,可天性纯真,总是爱惹祸,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是要替她收尾的。听说她又跑到江城大学里玩去了,还勾搭了一个小男孩,简直是胡闹!人妖殊途,她就是太天真!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白寅只听他说,并没有表态的意思。   虞池的小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他最是厌烦白寅这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尤其是对他,无论自己怎么热络,这家伙都是一副礼貌但却冷清的样子,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业内开的玩笑,说是龙虎斗,白寅是真老虎,可他虞池却是只假龙。   他总觉得,白寅虽然不说,可也这么看他?否则为何每次对他这种态度?   一想到这里,虞池的性子也有点耐不住,声音变得有攻击性,“怎么,白队不是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白寅此时终于开了口,“她在闹市劫掠普通人,被当场捉住,如今按照中华人修、妖修、鬼修管理条例,被判监、禁一百年,已经实行了。”   虞池哪里想到白寅居然手这么快,一百年对他们来说不是大事,可问题是,他那妹子之前可是给他发了条信息,她找到天珠了,这才是天大的事儿!   虞池那股子憋闷下的怒气,刚刚就是忍着,这会儿顿时爆发了,他不问证据,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这也太草率了吧!我妹妹怎么可能劫掠普通人,她招认了吗?证据呢?拿来我看看!”   他瞪着白寅,白寅却不在意,冲着王真人说,“把她要养面首的录像放给虞队听。”   王真人刚刚还担忧呢,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忙将录像取了过来,冲着虞池笑眯眯地说,“虞队,您看完也别生气,剩女问题不仅仅人类社会有,妖界也不少。她当场劫掠普通人,这显然是长久的孤单寂寞下,出现了心理问题,您可别冲她发火,她也不好受!”   他边说边放,那段又不长,不多时就放完了。虞池那张俊脸,此时黑的能滴下水来,王真人猴精一人,立时后退躲一边去了。虞池是狠狠吸了两口气,才吭声的,“白队,我这妹妹从小娇养惯了,性子有些胡闹,我自当好好教训她!不过,她的户籍可是跟着我在周城,就算犯了错,也是在周城受罚,我要带走她!”   白寅只给他一句,“那就更不可能了。”   虞池当即就反问道,“怎么,白队,我这是正规程序!”   白寅就道,“我的意思是,因为破坏监狱内部设施,攻击审查人员,她如今被列为一等危险分子,被关在了都天烈火阵内,放不出来了。”   “你!”虞池脸都变了,他哪里想到,刚刚他还嘲笑白寅只顾升迁不顾兄弟,如今,这都天烈火阵就已经到了他妹妹的头上。那都天烈火阵可是用三味真火焚烧,别说是虞姜,便是他也不一定能受的住,万一要是招了,秘密岂不是暴露了?   虞池眼睛转了转,顿时怒气就收了起来,冲着白寅一拱手,“白队,那就打扰了,我先告辞了。”说完,就带着鹦鹉精急匆匆的走了。   玉如和王真人一脸担心,不由问了句,“他走的有点快啊,不会是想别的法子了吧!”虞池可一向霸道的很,哪里这么好说话。   白寅倒是不在意,他要撬开虞姜的口,自然是不能让虞池带走人的,于是吩咐道,“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看守三号监狱!虞姜松口立刻通知我。”   这边白寅走了没多久,张冽却自己醒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还是蒙蒙的,看着四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被那个女妖怪关起来,以血画符逃出来的事儿,张冽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自己,顺便看了看全身,发现自己胳膊腿零件都在,浑身也没疼的地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其实,他当时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毕竟那女妖怪一口一个天珠,势在必得的样子,他那点谎话,虽然让她投鼠忌器,可也拖不了多久。拼一拼再死和直接去死中选一个,他自然要拼一拼了。所以,他一边说话,一边绞尽脑汁在想法子怎么出去。   但他爸从小教学就避着他,回来三师兄讲故事也都全是虚的,唯一他能接触到的,其实就是画符。家里的书太多了,符箓这东西可跟那些晦涩的功法不一样,就是一张画,你看到的,就是它的样子。更何况,二师兄画符的时候也不避着他,他不知道自己偷偷描过多少次了。   所以,他虽然没用过,但记下的符箓可真不少。这其中,就有一张符叫做“灭神符”,是他在二师兄房间里一本古书上发现的,用他二师兄的说法是,“大杀器,我修为不到,画不了这图。”   如今到了生死关头,反正是最后一搏,他自然也要选最厉害的。于是便掐破了手指,一边画符一边分心应对女妖怪。只是奇怪的是,也不知道女妖怪怎么了,居然后面不理会他了,他眼见有希望,便加快了速度,许是他运气好,居然成功了。   只是问题在于,当符打出去时,张冽只觉得似乎从掐破的手指处,自己的体力在不断的流逝,整个人都虚脱起来——这种事情他就遇见过一次,是小时候用了掌心雷那次,不过那次比这次反应还要强烈,他直接就晕倒了。   他硬撑着自己,随后便瞧见结界上红光和白光大盛,顿时间,那灰蒙蒙的雾气就不见了,他抬眼望去,只瞧见蓝盈盈的天,然后向下看,看见了个熟人,那不是白寅吗?他怎么在这里?可他的目光也就只定格在这里了,随后就整个人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   坐在床边,张冽不由诧异,白寅怎么会在那里?难不成是白寅将他救回来的?   只是,按理说他不应该去医院吗?可这里一瞧就是间办公室。老木头的通天书架和办公桌,外加一个黑色的三人皮沙发,这配置他在他妈办公室里见多了。   张冽站起来,先去试了试大门,发现是反锁着的,随后又去窗户那里往外看了看,只能瞧见楼下绿树葱葱,远处是奔流的楠溪江,压根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他不好意思去看人家办公桌上的东西,只是站在那里远远的扫了一眼,桌子上干净利落什么都没有,倒是后面的书架上,居然放的都是线装古书,真是奇了怪了。   他这边微微发了发呆,就听见大门响了,他连忙站好,却发现进来的是白寅。   大概是遇见了奇怪的女妖怪,又突然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即便白寅不过是见过一面的陌生室友,张冽也松了口气,有种见亲人的感觉。   这种神态上的放松和陡然出现的依恋感,让白寅不知怎的,心情无端好了一点,简单介绍道,“这是我办公室,介绍一下吧,我是江城001所的白寅,当然,我也是你的同学,去江城大学是进修的。你打破了虞姜的内丹后,就直接昏迷了过去,我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张冽这才知道,原来白寅不是黑社会啊。他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可也没法跟白寅道歉,只能连忙说,“我知道了,谢谢啊。”   不过耳朵却红了。   一米九高的白寅往下看了看,淡粉色的,透明的,就像是东海里的水晶蜗牛,他接着说,“虞姜为什么抓你,你知道吗?”   一提这个,张冽自然是知道的,他连忙说,“她说我身上有天珠。”张冽知道的不多,但因为他爸的原因,对001所还是知道的,这是国家灵异事件管理机构,也就是说,其实就是灵异界的警察,对警察和盘托出,这简直没有任何顾虑,他不但把天珠的事情说了,还把对自己血液的猜测也说了。   白寅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问他,“你原先没发现过自己血液有异常吗?你父母没提过这些吗?”   张冽很快摇了摇头,“没有,我爸妈也没说过,在他们看来,我是最普通的一个,否则也不会放心我出来上大学。”   白寅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把自己的疑虑托盘而出了,“你的血液似乎对妖修有诱惑力,这天珠的说法从哪里传出来的,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你,这些都不知道。所以最近你去上学恐怕不行,今天我已经给你请了假了,你看是否要打个电话给你父母说一下。”   张冽连忙就摇头了,大概是太快了,他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我还是别告诉我父母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我跟着你行不行?”张冽可不想上学第三天,就把他爸妈吓一跳,到时候他家还不得举家搬过来。   白寅其实也是这意思,听了就点头,“大概军训前我不过去,不过可以帮你请假。军训结束,我会正常上课。”他说完就提议道,“天珠的事儿我会详查,你看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留一份血样给我,我找人化验一下。顺便,这里没法住,还是回学校住吧,晚上我可以回去。”   张冽哪里想到,白寅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他一直觉得,白寅属于那种特别冷清生人勿近的性子。这简直就是个大的护身符,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连忙点点小脑袋应了,还特自觉的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白寅看他一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十八岁就是十八岁,看他应对女鬼和女妖都那么沉着冷静,这会儿就现了原型,挺活泼的啊。   白寅只是点点头,让他略等了等,过了会儿拿了个医用抽血针管来,替他扎了一针。张冽就发现,等着拔针的时候,他还没动作呢,白寅居然速度飞快的啪的一声给他贴上了创可贴,堵住了。   张冽:至于吗?   白寅开了车,两人很快就回了宿舍,到的时候不过晚上九点,还没熄灯呢。只是一上楼,就发现他们宿舍门口居然窝着个人,瞧见张冽上来了,那人猛然就跳起来,窜到了跟前,冲着张冽喊了一声,“大师,你可回来了!”   张冽接着灯光一看,发现居然是江一帆。他显然动作挺快,不过一天时间,门牙已经补好了,这会儿紧紧的拽着他袖子正在诉苦,“我下午三点就回来了,哪里也不敢去,等你到现在呢,大师,你去哪里了,你下回去哪儿带着吧,我怕!”   张冽这才想起来,他把开光葫芦给姜华了,后来没遇上江一帆,所以也没给他。他还不知道女鬼被捉的事情,这会儿想起来了,连忙去摸裤兜,结果掏出了个已经变成了黑炭的小葫芦,手一捏,就化成灰飘落了。   张冽这才想到女妖一开始诱惑他的时候,他腿上突然一疼才清醒过来,显然是这葫芦的功劳,否则他恐怕直接就被带走了。   他这边想着,那边江一帆都快哭出来了,“怎么成灰了,这不是给我的葫芦吗”显然这家伙跟姜华联系过了,张冽也不忍心看他受罪,也没解释,就说,“我再去给你拿一个。”   江一帆立时就松了口气,屁颠颠跟着张冽进屋去。只是走到门框处,碰见了跟山一样的白寅,他就想起来昨天差点被这人打断了鼻子,不由抬头挺胸摇头晃尾的进去了,路过的时候还来了句,“我找张冽,跟你没关系啊!”   张冽现在知道白寅的身份,真怕白寅揍他,还专门扭头看了一眼,就发现白寅黑着一张脸,不过好像因为接触多了,他似乎能解答一些这意思了,白寅这是压根没看上江一帆,不搭理他呢。张冽害怕江一帆真惹怒了白寅,连忙从箱子里又拿了个开光葫芦给他,推着他往外走。   “你挂身上就可以了,不要离身。”   江一帆一点都不想走,就跟张冽拿着白寅当护身符一样,江一帆也是拿着张冽当护身符呢。他一边不情愿的被往外推,一边把着门框说,“哎呀,你别着急,我还有件事呢,我爸想请你去我家做做客,谢谢你,你有空明天我带你回家吧。你可是救了我!”他那样子,就是告诉张冽,自己好重要的。   张冽现在哪里也不能去,只能推辞了,“不用了,顺手的事儿,帮我谢谢叔叔。”   江一帆还死不肯走,冲着张冽说,“我爸其实想让你帮个忙,我们家有个亲戚,他最近遇上一件事……”   他话音还没落,就瞧见刚刚已经坐下的白寅,居然站了起来,那张可以吓死人的黑脸慢慢扭过来冲他看过来。江一帆的胆子如今还不如芝麻大,当即就缩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明天再给你细说,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葫芦!”   他溜得飞快,张冽想告诉他自己不参加军训,都没来得及,就听见砰地一声,这家伙已经钻屋子里去了。   张冽忍不住往后一看,白寅已经歪着在看书了,他也不好意思打扰他,连忙关了门,拿了盆去洗漱。这一天实在是劳累,等着洗漱完了,他原本还想看会儿手机呢,结果就沉沉睡去了。   白寅洗漱完毕,往他铺上看了一眼,就上了自己的床铺,随手关了灯。   夜里,张冽来回蹭了蹭,手上的创可贴不知怎的,掉落了下来。一股微弱的几不可闻的香甜的血腥气在屋子里慢慢散开,白寅在床上焦躁的翻了个身,再次睡去。   早上,太阳光透过并未完全关闭的窗帘,照进了小小的宿舍间。张冽腰酸背痛,忍不住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别压我,太沉了。”   从胸口被摔落的小家伙先是滚了个四脚朝天,随后又自己爬了起来,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不瞒的看着又在呼呼大睡的张冽,低低吼了一声,直接一爪子,拍了上去! 第10章 衰老症   张冽睡得朦朦胧胧,就被一爪子拍醒了。   他睁开眼,恰好跟小家伙面对面,这家伙丝毫没觉得自己刚刚的动作有多粗鲁,此时还很委屈似的,冲着他吼了一声。   张冽昨天消耗太大,脑袋都是蒙的,所以反应慢了点。   小家伙八成以为张冽睡懒觉这是不搭理他,干脆自己动了手,在张冽目瞪口呆之下,毫不客气的硬生生的挤进了人家的怀里。   这家伙的毛并不是一般的猫科动物那样,软软的,实际上是有点扎愣,刺在张冽的手臂和脖子上,别提多痒痒了。更何况,这家伙的大脑袋也不老实,在他的怀里还来回的动着,似乎要找个舒坦的位置才好。   张冽一边笑,一边感受到手臂上的重量,再一次肯定,这绝对不是一只猫,真挺沉的啊。   他一是累,二是也纵着这小家伙,瞧他挤的费劲,干脆自己侧了侧身,平躺了下来,给人家让出了地方。   这下可是放了风。   小家伙先是抬起大脑袋来回看了看,然后确认张冽真的又平躺了,于是毫不犹豫的,半点不客气的,抬起了它的小爪子,踩到了张冽的身上。   一步,两步,张冽只觉得简直跟个铁球似的,沉甸甸的,要压死了,只是还想看看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所以龇牙咧嘴的忍着没动。   三步。   小家伙终于找到了最舒服的地方——张冽的胸口,停住了,然后毫不犹豫的趴了下来。脑袋就正对着张冽。   张冽感受着那重量,终于知道,这两天睡觉为什么总做噩梦了,这几十斤的家伙压着心脏,不做噩梦才怪呢。再说,他抬不起头,只能往下瞥着这家伙,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又不是女孩子,胸口也不软,你有什么好踩的啊。   他想,就问出来了,“嘿,你怎么就认准这地方了呢,咱换个成不?”   小家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双黑眼睛圆滚滚湿漉漉的,就回答了一个字,“吼!”   这是什么意思啊!张冽忍不住伸出手,在它脑袋上揉了揉,“你这是不想动的意思吧。”   虽然是夏天了,按理说动物都该掉毛,但小家伙的毛依旧特别厚实,摸在手里,虽然微微有些硬,可手感也不错。张冽忍不住多揉了两下,好在小家伙并没有动弹,反而又冲着他吼了一声,那意思好像是,“你让我趴着,我让你揉脑袋,咱俩两清了。”   张冽都觉得自己神经病,一个小不点,怎么可能这么精?再说,他哪里有本事听得懂兽语了。只当是自己发晕,不过他小孩心性,这会儿又没人……   一想到这个,张冽才想起还有白寅呢,连忙往旁边看去,发现白寅的床铺依旧是乱七八糟刚睡醒的样子,叠都没叠,可人又不见了。   张冽吓了一跳,咕噜就爬了起来——这可不是平日,室友去哪里都可以。他最近还危险着呢,护身符不见了,岂不是要丢小命。   这么一动,可苦了没有防备的小家伙,又跟个球一样,滚着圈从张冽身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还没叫,张冽就瞧见了。   只是那样子实在是太傻了,张冽再想想它刚刚那威风凛凛踩他胸的小模样,忍不住就哈哈笑了起来。   小家伙自己爬了起来,冲着张冽就吼了一声,不过这次能听出来不高兴了,还带着气音呢。张冽也不是故意的,连忙过去揉揉它脑袋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室友不见了,没他我很危险的,有点着急。”   小家伙用爪子把他的手拍了下来。   这么傲娇啊。   张冽顿了顿,又想了个法子,“对了,我昨天给你买了口粮,你……”   他话没说完就自己停住了,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他花了足足一个星期生活费买给小家伙的口粮,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他尴尬的笑了笑,“我有苹果,你要吗?”   小家伙压根没搭理他。   不过张冽可不管,直接飞身下床,又从自己的柜子里摸出了红红的大苹果,递给了这家伙。果不其然,小家伙虽然还是不太愿意,不过倒是扑起来玩了。张冽就在床下面,伸着手摸着人家脑袋许诺,“你先玩会儿,我打个电话,等我室友回来就带你去吃好吃的,要肉有肉,要奶有奶!不过,”他想了想白寅的样子,忍不住还叮嘱了一句,“他人挺好的,就是表情有点凶,你别害怕!”   小家伙龇牙咧嘴的看着那只苹果,猛然跳起扑了上去,吼了一声。   张冽瞧它玩得高兴,这才摸了摸枕头底下,把手机掏出来给白寅打了个电话——这是昨晚他加上的。结果铃声很快在隔壁床铺响起,张冽瞬间就放了心,这应该是早起出去溜达了吧,很快就会回来的。   结果张冽在宿舍里等了一会儿,白寅没等回来,倒是将江一帆的电话等来了,这小子在电话里问他,“大师,你有空吗?来我宿舍一趟呗。”   张冽放不下小家伙,自然不愿意去,一边揉着小家伙的毛茸茸的脊背,一边回答,“我宿舍没人,你过来就行。”   江一帆不愿意道,“我还是不过去了,你们宿舍白寅太恐怖了,万一他碰上,又得用那种弄死你的目光看我,不够做噩梦的呢。大师,你过来几分钟就行,我就是有点事求你,要给你看几张照片。”   他怕张冽不答应,还说,“事关人命,万分紧急呢!”   张冽毕竟善良,那天江一帆冲他耀武扬威,他晚上不照旧救人呢,更何况,这还关系到人命。他扭头看了看,依旧跟那个苹果作斗争的小家伙,伸手拍了拍他脑袋交代,“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你等着我。”   小家伙压根没搭理他。   张冽怕他跑出去,又去将通往阳台的窗户和门都关好了,这才去了江一帆的宿舍。   江一帆他们已经开始军训了,这会儿还不到点,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唯有江一帆穿着件带着盐粒子的军装等着他,一见他这家伙就特热情地扑了过来,张冽闻着那股子酸臭味就直接退了一步,冲他命令道,“离我五步远,直接说就是了,你这是什么味啊,太难闻了。”   江一帆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昨天懒得洗衣服,这不干了又穿,可不是一身汗腥味。他摸摸头笑了笑,终究没过去,先是表扬了张冽一番,“你可真厉害,我昨天真没事,一夜好觉,连噩梦都没做呢。”   张冽可不是来听他这话的,就问他,“到底什么事。”   一提这个,江一帆连忙从床上取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张冽。张冽接过来一瞧,照片里拍的是个人物远景,应该是早上,阳光洒进来,打在了地上,一切看着都那么温馨。老太太安然的坐在躺椅上,目光深邃地看向了远方。   他左右看了看,并未看出什么,如果非要说有点不太得劲的事儿,就是这位老太太穿的衣服非常的时髦,跟她的年龄一点都不符合,就问,“这怎么了?”   江一帆就说,“你这么看是看不出什么问题,可如果我告诉你,这顶上的女人,今年才二十八岁呢?”   张冽顿时就惊了,他低头又去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有着岁月留下的沟壑,在她露出的手背上都带着老年斑,这明明就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这是得病了?我可不会治病!”张冽只能这么判断。   江一帆摇摇头说,“不是,有一种病的确是衰老症,但我们查过,那种疾病多发于儿童身上,她不是。她是我家的一位表姐,三个月前还好好的,在几天之间突然变成了这样,她也不吭声也不说话,什么也问不出来。我们找了很多医院,都找不出原因。   后来有一位一直帮我们家看风水的大师,就跟我父亲闲聊的时候说,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东西,否则不能这么奇怪。我爸也觉得像,你也知道,我爸在江城还是有点人脉的,就找了不少大师,可都不管用。那天他听说了你的本事,就想到了这事儿,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说完,他又递上了一张照片。   张冽接了过来,却发现是位姑娘的照片,二十多岁年纪,站在阳光下,笑的无比灿烂,端的是青春飞扬。张冽一瞧就知道,“这是……她?”   江一帆点点头,“三个月前的她。”   张冽就有点心疼,这太可惜了,这样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居然瞬间变成了这样,他想了想说,“我其实什么都不懂,没这个本事。不过家里有些人是做这个的,我可以帮忙问问。照片我先留下,行吗?”   在江一帆眼里,他就是大师啊,虽然没一口答应,可也足够他兴奋了。连忙点头,“可以可以,那我等你好消息,不过要快点,”这家伙平时看着又嚣张又讨厌,对家人居然还不错,他皱眉说,“我舅妈说,表姐这两天感觉比原先老的更快一些了,怕她撑不了多久。”   张冽点点头,不过心里还记挂着小家伙,也不敢呆太久,再说江一帆也要军训去了,就告辞了。   两个人的宿舍原本就挨着,他两步就回了屋子,大概是上次小家伙不告而别,他这回虽然锁了门可挺担心的,进门就叫了声,“小家伙,我回来……”   那个啦还没出口,他就瞧见了躺在上铺上,慢慢睁开眼睛的白寅。   白寅其实长得很好看,俊眉朗目的,尤其是这种歪躺着眯着眼睛的时候,更是显得冷峻又有气势。张冽的话一下子就噎到了嗓子眼里,他觉得自己对白寅的态度很矛盾,一方面是很有安全感,另一方面却有点害怕他。总之不怎么自然。见白寅看他,他就摸摸脑袋,问了一句好,“你回来了!”   说完,他就往自己的铺上看过去,他走的时候,小家伙正在他铺上玩苹果呢。结果直觉果然是对的,小家伙居然又不见了,而且这次连苹果都没带走。   张冽下意识的就往阳台那边看,发现门窗依旧锁的好好的,那就是从大门走的?在他之前回来的,可只有白寅。要是别的事儿,他肯定不吭声了,可他真担心小家伙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而且今天他都没给小家伙换药呢。   张冽想了想,终于还是问了,“白队,那个你进来的时候见到一只……”他顿了顿,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小家伙,想了想只能说,“比猫大点的小动物吗?就在我床上。”   白寅的目光不知道怎么的,看起来有点不那么自然,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没看见。我进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张冽一听眉头更皱了,一边说着,“有个小家伙,不知道怎么的,进了咱们宿舍了,这两天早上都跟着我睡呢。奇怪了,我明明把门锁好了,它这是跑哪里去了。”他说着,就把手里的照片放在了一旁,低头在床下和柜子里找了起来,“跑掉了没事,它能再来,可千万别藏在哪里,我们要是不在,饿到了怎么办?”   他没看见,白寅脸上此时更不自在,咳嗽了一声后,白寅的目光就看向了那两张照片,随后就咦了一声,问了句,“这是江一帆求你的事儿?”   张冽从自己写字台底下爬出来,露出一张额头带灰的漂亮小脸点头说,“他说他表姐突然变成了这样,想请我看看。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寻思问问我爸呢。”说完,他又钻了回去,一边找一边纳闷,“不可能啊,既然你没看见它跑了,我把门窗又锁好了,它就在这个屋子啊,跑哪里去了。”   张冽干脆趴在了地上,一边看着柜子底下,一边小声的叫唤着,“小家伙,小家伙,快点出来啊,我带你去喝奶呢!”   白寅从上往下,看着那个冲着他撅着的屁股,实在是受不住了,干脆坐了起来,说道,“不用找你爸了,这事儿我能处理,我陪你去吧。” 第11章 吃饭饭   这话说出口,别说张冽,白寅自己都吓一跳,他什么时候管过闲事?   只是想收回已经晚了,张冽又顶着那张带着灰的漂亮小脸从书桌下面钻了出来,特惊喜的看着他,“真的啊!那肯定不用找我爸爸了,你可是江城001所的人!”   白寅:001所的人这么厉害吗?这家伙居然这么信任?   他还没什么,又听张冽说,“不过,你是为了迁就我才答应的吧,真是太麻烦你了,谢谢哈。”   这会儿张冽还跪在地上呢,小脸仰着,一脸的灿烂笑容,把他捧得又是那么高大上,饶是白寅真没这意思,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只能咳嗽了一声,将尴尬掩饰过去,换了个话题,“你起来吧,咱们去看看,这事儿不能拖。”   结果刚刚还很上道的家伙,这会儿居然固执上了,“再等会儿,”他说着又低下了头,一边敲击桌椅一边说,“既然你没看见它出去,小家伙就在咱们宿舍呢,它头上带着伤,又是个幼崽,说不定天天吃不好睡不好还受欺负的,这会儿不找到它,饿坏了怎么办?”   白寅听得浑身不得劲,他从生下来就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哪个不要命了敢欺负他?   可显然张冽就是这么认为的,这会儿不在桌子底下找了,爬起来开始翻腾衣柜,边找边敲还边叫,“小家伙,吃饭饭了,出来吧。”   居然还用叠字!   “我其实看见它出去了。”白寅忍了又忍,终于选择走了这条路,要知道,他二千多岁的人生里,虽然不乏勾心斗角的时候,可对个普通人为了这点小事撒谎,那是绝无仅有的。可如今,他却不得不破戒了。   白寅这句话说出来后就畅快多了,“我一开门就有个东西窜出去,没看清楚什么样。别找了,应该是跑了。”   他说完就想松口气,结果看到张冽的表情时,那口气就那么含着了。张冽站在他的衣橱前,一脸的沮丧,那样子仿佛比他当年第一次化形失败还难过,显然是很喜欢小家伙的。   白寅下意识的就觉得,张冽八成会控诉他一番:你刚刚不是说没看见吗?你怎么把它放跑了?   结果没想到,张冽憋了半天,最终只是特惋惜的说了一句,“真走了啊!”不过随后就好了,这家伙抓抓脑袋,又高兴起来,“不过走了也好,这样就不用担心它困在屋子里了,白队,我们走吧。”   这小子?白寅看着他,忍不住就想到了个字,善,真是个善良的家伙。   他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将那两张照片拿在手上看了看,就吩咐张冽,“问问江一帆他表姐家的位置,咱们立刻过去。”   张冽立时就给江一帆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会儿军训还没开始,江一帆应该是在食堂,那边环境嘈嘈杂杂的,听见张冽说现在就过去的时候,江一帆别提多高兴了,当即就说,“那你等着,我到宿舍楼下接你,我马上就到!”   说完,这家伙就挂了电话,张冽那句你不军训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没办法,两人只能在楼下略等了等。好在白寅的车就停在楼下,江一帆一露面就让他上车往校外开去了。江一帆坐在后车座上还有点不自在,在微信里问张冽,“白寅怎么也跟着啊。”   张冽不好解释白寅的身份,只能说,“他也懂些。”   江一帆又想起来自己的车还在校外停着呢,白寅就能把车停到宿舍楼底下,还有他那气势,八成真不是一般人,这才不吭声了。   江一帆的表姐因为生病,如今已经不在城里住了,而是被送到了江城郊区的别墅里。江城原本就景色出众,江一帆的舅舅家显然也是有钱人,这别墅更是直接建在了南溪山的山脚下,一路开过去,简直跟郊游一样。   江一帆虽然有点害怕白寅,不过看着风景,又在张冽的引导下,渐渐放松下来,又把事情说的更详细一些。“我这姐姐其实原先是生病后搬回江城的,她从小成绩好,高考上了京城的大学,我舅舅家里条件也不错,专门给她买了房子,她毕业后就留在那里了。我舅舅和舅妈还在江城。”   “我姐姐个人条件不错,但这么多年一直单身,舅舅舅妈就挺愁的,结果三四个月前,她有次打电话突然说她有看上的人了,我舅妈就特别高兴,还说等稳定了她去京城看看姑爷。那阵子我姐姐往家里的电话就渐渐少起来,一开始是一两天打一个,后来就成了一个星期,然后是两个星期都不打电话了,家里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我舅妈一开始还以为她谈恋爱忙,后来瞧着不对,就带着我舅舅去了京城,结果就瞧见我姐姐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皱着眉头描述着,“到了他们才知道,我姐姐那时候已经因为旷工被辞退了。她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待着,看起来傻愣愣的,我舅妈和舅舅到了,也不过说一句你们来了。哦,还说了一声,‘正好见见,省得晚了’,我舅妈跟她怎么说,她都坐那儿不吭声了。”   “我舅妈吓得要死,就陪着她,结果就发现我姐姐一日比一日见老,明明第一天去的时候她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没几天就觉得法令纹深了一些,过了几天又觉得皮肤垂了一些,他们住了半个月,我姐姐就变成了三十出头的样子。我舅妈和舅舅吓坏了,然后就开始带她看医生,不过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原因。”   江一帆不解地问,“大师,就算是见鬼了,怎么还有这种见鬼法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这些说完,车子也就开到了别墅门口。   江一帆应该是提前打了电话,车子一停下,就有个中年妇女迎了出来。江一帆一边下车一边说,“这是我舅妈。”   舅妈显然是很焦急的,看着车里的目光就有些热切。不过看见先下车的张冽时,她的表情就凝固了一下,随后就问江一帆,“帆帆,你说的大师呢!”   江一帆还没来得及解释,白寅也下了车。白寅原本外表就已经比较成熟,更何况他高大冷峻,他一走下来,舅妈立时就放弃张冽,迎向了白寅,“大师,大师,你好,今天您可多费心,我女儿……”她一说就开始落泪了。   在江一帆眼里,白寅就是个添头,长得高大也只能算保镖这种,张冽才是正主呢,哪里愿意他舅妈认错了啊,当即就想解释。可张冽却是知道,这才是歪打正着,自己就是个半瓶水,连忙扯住了江一帆,说道,“带我们去看看吧。”   舅妈一听,连忙说,“她在阳光房呢,我带你们去。”   她说着,就边抹泪边往里走,白寅几人随后就跟上了。阳光房就在后院,这会儿正好九月天,山里温度低,在阳光房里倒是不憋闷。他们几个站门口一看,就瞧见里面郁郁葱葱的花木中,放着把躺椅,一个穿着香槟色连衣裙的老太太躺在上面,一边摇晃一边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样子比那张照片还要老,现在看起来,都有七八十岁的样子了,而衣着却依旧是年轻小姑娘的样式,看起来比照片上还要诡异。张冽忍不住就问,“她一直这样吗?”   “就这样,什么也不说。”舅妈无奈说道,“开始以为她生病,所以就带着看病。后来又说是撞着什么了,我就问她到底碰到了什么,她也不吭声,问急了,就说了一句,这就是命。”   张冽没经验,听了后只能着急,倒是白寅突然问了一句,“她身上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吗?奇怪的,不常见的,但不离身的。”   一听这个,舅妈立时就点头,“有,有颗珠子,是羊脂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上面还沁着血色。她一直戴着,但这东西我们原先没见过。出事后我觉得那东西看着就不吉利,想给她换了,她不让,护的可严实呢。”   张冽一听就知道白寅问道点子上了,恐怕事情就出在这里。他从小听故事,这种事也见多了,鬼魅妖怪要害人哪里是这么简单,要不动了人家的坟,要不拿了人家的东西,总归不会白白找上你的。就譬如他们前几天刚处理的女鬼,那把梳子就是关键。   他忍不住说,“能看看什么样吗?”白寅补充了一句,“最好跟她近距离接触一下。”   舅妈有点为难,但想了想说,“我带你们进去,她也不攻击人,只是东西她藏在身上,不一定能拿的出来,她怕我抢,护的很严实。”   说完,舅妈就推开了阳光房的门,带着他们进去了。   只是一进去,张冽就忍不住想捂住鼻子,这里明明养的都是植物,甚至还有好多盆花正在盛开,又处在南溪山脚下,应该是空气最新鲜的地方,可屋子里,却有着一股隐隐的恶臭。   张冽不由看向了那个女生,她似乎感觉到了有外人来,耷拉的眼皮终于慢慢地抬了起来,浑浊的不似年轻人的眼球淡淡地看向他们,很冷淡,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意思。   张冽忍不住想往前走走,再看看她究竟怎么样了,却被白寅一把紧紧抓住了,非但如此,白寅居然还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他身前。   此时舅妈已经到了那女生跟前,跟她小声的商量着,“宝宝,妈妈看看你的白玉珠子好不好?就看一眼,不动。”   女生并没有吭声,舅妈等了等才说,“那妈妈就拿出来看看啊。”   说着,她的手慢慢伸到了女生的胳膊那里,将她被袖口遮住的袖子往上拉了拉,随后,干枯的手臂上就露出了一根黄金手链,上面穿着个拇指盖那么大的珠子。   可这哪里算是白玉珠子啊。   张冽被白寅挡的严严实实,又实在好奇,只能不避嫌的扒拉着人家的胳膊往外看去,那珠子底色应该是白的,可如今都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血丝缠绕遮挡住了,看起来赤红赤红的,跟红珠子一般。   舅妈都吓了一跳,忍不住说,“哎呀,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还想说什么,倒是白寅却招呼了一下也看愣了的江一帆,跟他说,“行啦,我们出去吧,把你舅妈也叫上吧。”   说着,他一回头,就跟还扒在他身上的张冽看对了眼,张冽挺不好意思的,连忙松手,不过白寅显然不为这个,他没说什么,而是又扯住了张冽,推着他,先出了阳光房。   一出那屋子,张冽忍不住就大吸了几口气,里面实在是太难闻了。舅妈此时也跟了出来,上来就问,“大师,您发现了什么,是不是撞邪了,您给做做法吧,她才二十八岁啊。”   白寅并没有顺着说下去,而是简单的吩咐道,“我需要她在京城这几个月的行踪,越详细越好。另外,她在京城住处的地址和钥匙也需要一份。拿到这个,我再说怎么办。今天就先告辞了。”   舅妈还想再问,白寅可不是张冽这样抹不开面子的年轻人,只留了一句话,“我等您消息。”   说完,就带着张冽往外走去。   他一副高人相,舅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停住了脚。   等到了车上,张冽就忍不住问,“你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了?能救人了?”   却不料听白寅说,“救什么救,那么浓厚的尸臭味你没闻到吗?她已经死了,只是看着跟活着一样。我是去捉凶手,这家伙太猖狂了,不能留着!”   活死人? 第12章 十年岁月   白寅说完就发动了车子,等他开起来往旁边看了一眼,才发现张冽脸上呈现出一种混杂着不敢置信、惋惜的复杂神情。   毕竟十八岁啊。   那么年轻那么鲜活,虽然成人了,却刚刚从父母的羽翼下爬出来,没经历过世事无常,没经历过人间离别,这么不敢置信也是应该的。哪里像他,二千年岁月冲刷下,还有什么没见过,没尝过?   所以,白寅的口吻里,不自觉地就带着点……安抚,当然,常年不善言辞的他说出话来,也是干巴巴的。“这种事太多了,伤感其实没什么用,还不如赶快去抓那妖怪。”   好在,张冽很是明白这意思。他抓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太情绪化了,我就是没想到,她才二十八岁啊,就这么走了,太可惜了。而且,我明明看到她的眼珠子转动了,她还看我了,那不是跟活人一样吗?我一时接受不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是妖怪不是鬼啊。”   白寅将车开向了001所,顺便给他解释,“她能动,不过靠着那个珠子罢了,那是个法器,拿来吸取那姑娘的精气神,鬼又不需要这东西,只能是走了邪道的妖修干的。最重要的是,他既然做了,就不会是这一件,等着他们地址发过来,我就去京城一趟。”   张冽反应特别快,立时问,“能带我去吗?”   白寅其实第一反应是不行,张冽实力太差了,去了不是当炮灰的吗?张冽这时候却聪明了,连忙跟了一句,“天珠的事儿还没解决呢,我怕……”   白寅这却无法拒绝了,虞姜虽然关起来了,可瞧见虞池能这么快赶过来救她,就说明这事儿她并不是自己独享的。谁知道虞姜之前还告诉过谁?如今她一天不招,张冽就一天不安全,倒是跟着他才能放心。   白寅虽然不爱带拖油瓶,但好像这拖油瓶他是甩不开了。   而且,拖油瓶还很自觉,他还没说什么,就连忙说,“我保证听指挥,你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你带我去吧?”   这家伙求人的时候,喜欢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你,都是同性,若是周明或者王真人这么看着白寅,白寅第一反应是太恶心了,一个虎啸就把人振飞了,但是张冽吧!这小子长得实在是好看,年轻又小带着一股故作成熟的天真,白寅愣是觉得不答应似乎不太好。   他难得畅快地点了头,“记得你说的话。”   张冽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连连拍胸脯保证,一直到001所。白寅过来处理一下日常事务,顺便安排工作,张冽就在他办公室里坐着,他顺耳听到了虞姜依旧不肯招供,还有白寅对虞池要是找事的安排:“让他抢,看他敢吗?”   白寅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淡,语气平淡,就仿佛说一件中午吃什么的小事一样。可旁边张冽看着却两眼发光,简直太霸气了。   等着处理完了,江一帆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行踪已经肯定了几个地方,连带住址一起发给了张冽的手机上,顺便钥匙也拿到了,问他们去哪里交接。   白寅直接就说,“西外环高速入口。”   车子很快到了西外环,他们略微等了等,江一帆的车就开了过来,张冽下车接过了车钥匙,顺便跟江一帆说,“有件事得让你帮个忙。我宿舍这两天来了个小家伙,比猫大点的一个小白球,每天晚上跑到我宿舍来睡。”   他一提这个,一直坐在车内等待的白寅,耳朵都忍不住竖起来了,怎么又提那小家伙了。   只见张冽将自己的钥匙掏了出来递给江一帆,“我怕小家伙晚上可能会去找我,你买袋天然猫粮,再买袋天然狗粮,顺便把阳台窗户开条缝吧。”   江一帆一听就问,“这是几只啊,怎么还有猫有狗?”   “一只,”张冽也没法解释为什么有猫有狗,只能说,“它口味不一样,看看爱吃什么吧。哦对了,我都忘了,最重要的,你帮忙买点羊奶粉吧,给它冲好了放那里,我听说幼崽应该喝这个,万一它吃不了那些粮食,也不会饿着。另外再准备一个喝水的盘子,钱你先垫着,我回来给你。”   江一帆一听这个就说,“你开玩笑呢,你救了我命我还没给钱呢,这点钱还要你的,放心吧,我给你都办好。”说完,就离开了。   倒是张冽,一回车里就发现白寅的脸色特别难看,那样子就跟他七个师兄一起惹事时,他爸的脸色一样。张冽下意识的就坐直了,他以为是耽误时间长了,连忙闭嘴轻手轻脚的系上安全带,然后特乖巧的说,“可以走了。”   白寅嗯了一声就开了车,不过每次瞧侧面后视镜的时候,看到张冽他都想吼一句:那家伙不喝奶!   江城离着京城不远不近,白寅开着车,张冽开始还强撑着,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眼皮就慢慢合上,头一点一点的睡着了。白寅瞧了他一眼,顺手将车子里的冷气关小了点,点开了夜间电台,听着歌,慢慢往前开去。   一路高速。   黑漆漆的,偶尔闪过的灯光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遥远而黯淡。   张冽睡得颠簸,梦里也都是乱七八糟的事儿,穿着嫁衣的女鬼,变成了老妪的女妖在他脑子里穿插闪现,让他紧张万分,好在白寅从天而降,就像刚才在阳光房里一样,将他护在身后,冲着妖魔鬼怪淡淡地来了一句,“来啊,敢吗?”   张冽的眉头才舒展开了,身体一放松,便朝前猛地扑过去,等着睁眼,发现车已经停了。   白寅看着他说,“到了。”   张冽连忙解开了安全带,跟着白寅下了车,两人先去门口物业处以潘莹莹的亲戚身份登记,这才进了小区。   江一帆的舅舅显然是有钱人,这小区就在三环内,而且是新建住宅,内部绿化面积相当大,一路走来绿树阴阴,只是在晚上,倒是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张冽没什么修为,只能问白寅,“你感觉有问题吗?”   白寅答他一句,“你当妖怪来了还留点味道吗?去她的房子。”   张冽摸摸头,忍不住快走几步,跟上了一米九高的白寅。   潘莹莹的屋子就在小区中间的一座楼,两个人上去后直接用钥匙开了门,屋子里灯亮后,倒是没有张冽想象中的尸臭味,瞧着就跟正常的住家一样,除了灰尘多点,一看就是女孩子住的屋子。   张冽以为白寅还得做个法或者感应一下,说不定就能立刻说出来那妖怪在哪里。结果他发现,一进屋白寅就在客厅里扫了一遍,然后到每个门口往里扫了一眼。   潘莹莹这是一套两室两厅的房间,白寅的目光从卧室收回后,就直奔了书房,张冽跟进去的时候,发现白寅已经把潘莹莹的电脑打开了。张冽忍不住问,“开电脑干什么?”   大概是家用电脑,平时屋子里没别人,潘莹莹并没有设密码,白寅坐在那儿一边找着东西一边说,“当然是找线索了,灵异事件管理中心办案跟警察一样,你当做个法就能找到了?”   张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后摸摸鼻尖不吭声了,他还真以为是这样的。   不多久,就听见白寅说了句,“在这里。”   张冽连忙把头伸过去看,就发现原来上的微博页面,同样,自动登录的。潘莹莹的微博叫“潘多拉”,颜色晦暗低沉,半夜看起来有点渗人,不过发的微博条数不少,应该是记录生活的。   但张冽仔细看了看,最近的发表日期,也都在三个月以前了。   白寅熟练的往下拉着,一是记录出现过的人名,二是打开了所有的图片仔细观察,三是对微博下所有的定位进行记录。一直到了五个月前为止,微博就没有了,一共记录了两个月的时间。   内容倒是很正常,无非是小姑娘家普通的生活,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等着这些记录并排放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顿时清晰了,潘莹莹这两个月最常提起的一个人,只有一个,叫做郑东,但在她的照片里,却没有这个人。而她最常去的地方,一共就四个,一间离这里不算近的小酒吧,她的工作地,一个健身中心,一个附近的名胜古迹。   白寅冲着张冽说,“潘家给的经常去的地方呢?”   张冽立刻翻出了手机,发现除了工作地和健身中心,其他两个都对不上。而这份记录,用江一帆的话说,是她舅妈看着潘莹莹的朋友圈找出来的。也就是说,潘莹莹压根就隐瞒了其他两个地方。   怪不得白寅要来这里亲自看看?白寅直接站了起来,“走,去酒吧看看。”   这会儿是后半夜,正好是酒吧最热闹的地方。白寅开车带着张冽一路找过去,然后在五环外的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了那间小酒吧——这与潘莹莹的住址和工作地点都离得太远了,按理说,她真不该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这酒吧藏身于一条小巷子的尽头,除了挂了两盏灯告诉大家是有人的,连个招牌都没有,一般人很难发现。   张冽下车跟着白寅就想进去,却被白寅拽住了,他从身上不知道掏出了个什么放在了张冽的脑袋上,吩咐了一声,“跟紧我别乱跑。”然后推门进去。   张冽还想伸手摸摸脑袋上有啥呢,结果门一开,就被里面嘈杂的音乐差点掀了个跟头,他还有点愣,就被白寅一把拉了进去。   里面简直人满为患,舞池子里到处都是忘我摇摆的人,至于放的是什么音乐,张冽听了听,也没听出来。   他抬头看白寅,却发现白寅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张冽不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不过想着自己保证过的不多事,他依旧紧紧闭住了嘴巴。   白寅带着他往里走,两个人最终找了个吧台空着的地方坐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跑腿的服务员没过来,调酒师倒是慢慢走了过来,他直接忽略了张冽,目光却钉在了白寅的脸上,笑笑说,“没见过您呀,想喝点什么?”   张冽就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似的,看着这两个人。就听白寅挑剔的说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调酒师一听就笑了,伸手取了酒单过来递给白寅,“这些都可以。”谁料白寅扫了一眼,连接都没接,直接说,“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他又问了一遍,“别用这玩意糊弄我,”他哼了一声后说,“有几十年的?”   那调酒师脸色微微变了变,不知道看出了什么,说了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您是哪位介绍来的?”   张冽的心脏都提起来了,就瞧见白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报了个名字,“郑东。”是那个在潘莹莹微博里出现过几次的人名!   这个名字一出,调酒师的神色就放缓了,来了句,“原来是他啊。他最近的客人真不少。”他当即就说,“刚刚冒昧了,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白寅随意报了个姓名,“王瑞。”   调酒师点点头才说,“郑东最近一共交上来有一百六十年,不知道您要多少?”   白寅好像征求意见一样看了一眼张冽,然后来了句,“第一次少一点,给他十年份。”   调酒师跟着看了一眼张冽,张冽这会儿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意思了,潘莹莹突然老了那么多年,那她的岁月是给这群人拿来了吗?他们是从人身上得到岁月,然后卖给其他人或者妖怪?   那一百六十年,最少也是三四个人的生命,这太可怕了!   张冽想到这里,就觉得渗得上。可是此时他也不敢表现出不一样来,调酒师看他的时候,他只能坐在那里,就像是个刚刚踏入社会,一切都需要别人安排的少年。   当然,他也的确适合这样一个角色,调酒师随后点点头,“的确十年就够了,不过你很快就会发现这东西的奥妙。对了,”调酒师接着说,“价格想必郑东也交代过,十年份一百五十颗灵石,外加服务费五十颗灵石。”   张冽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想来是很贵了。   只是好在白寅似乎并不在意,随意就扔了张卡过去,调酒师往旁边的刷卡机上刷了刷,然后就笑了,“王先生,拿好您的卡。另外,是在这里服用,还是带走,我们这里有包间。”   白寅嫌恶的看了一眼酒吧内的环境,吩咐道,“带走。”   调酒师立时就应了,等了一会儿,便见他拿了个跟纸袋递给了白寅,笑着说了声,“谢谢惠顾。”   白寅点点头不置可否,伸手一把抓住了张冽,搂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就往外面走去。张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间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可终究没吭声,由着白寅紧紧的扣着他,紧到他都闻到了白寅身上的气味了:嗯,不知道怎的,他觉得怎么这么鼻熟呢?   走到门口的时候,两人出门恰巧有一人进门,那是个长得很英俊的男人,张冽原本只是瞥他一眼,可随后就听见有人叫了一声,“郑东,这边。”   张冽心里一惊,忍不住想回头再看一眼确定一下,却被白寅一把搂住了脑袋,直接塞在自己的胸上了。张冽闷的不得了,可也知道可能做错事了,只能由着白寅这么干,等到白寅松开他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车前,白寅一把将他推上了车,顺手就将那十年岁月,塞进了他手里。   车子很快启动,白寅这才说,“他们很敏感,不要随意盯着,容易打草惊蛇。”   张冽虽然是好意,想记下郑东的模样,可此时挺不好意思的,道歉说,“对不起。”   他还忍不住往后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白寅不在意的摆摆手,“我的身份很正规,他没那么快发现,”为了让张冽安心,他又解释了一句,“我记下他的样子了。”   张冽这才放了心,低头去看了看纸袋里的东西,那东西是用类似于试管的东西装着的,细细的一小管,是晶莹剔透的红色,就好像上好的红宝石一样美丽,即便在这样的夜里,瞧着也是流光溢彩,这就是十年吗?   看着那么美好,可却那么残忍。   张冽甚至都不敢去动它,他抬起头问白寅,“是谁在要这东西,他们……他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白寅回答他,“玩乐或者……续命。” 第13章 护着   大概是张冽脸上的困惑太明显了,而且这样深沉的夜里,似乎不说点什么,总归是太冷清了,白寅难得开了话匣子,给张冽解释了一番。   “这东西不是最近刚出现的,具体什么时候出现的,是谁发明了这个法子已经不可考,但从我们档案的记录来看,几百年总归是有的。只是建国后,001所打击力度大,各路修士相安无事,已经好久没见过了。”他有点自责,“以至于我昨天,居然没想到这方面。”   “这东西为什么出现,倒是有所传闻。你可知道通天塔?”白寅突然说了一个名字。   张冽仔细的想了想,似乎是《圣经》里面的,可是,怎么会跟《圣经》扯上关系?   白寅连看都没有看他,就猜出了他所想,否定道,“跟国外没关系。我说的通天塔,是流传在妖修中间的一个传说。”   “听说早在洪荒时期,妖与人类是共存的,那时候人类弱小,妖族统治世界。只是妖族太残暴了,人类到了无法生存的阶段,就爆发了反抗,那是一次生灵涂炭的人妖战争,持续了很多年。最终,妖皇带着大部分妖族离开了这块时空,而人类在他们离去的通道上,建立了一座通天塔,斩断了妖族回来的路。据说,一旦通天塔打开,妖皇就会带着妖族再次降临人世间。”   “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传说,历史书上根本没这段啊。”张冽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洪荒时期,那不是开天辟地那堆事吗?“还有,这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白寅也没跟他解释,这是妖族天生就知道的事情,只是接着说道,“当然有关系,妖族虽然本来寿命就长,可搁不住有些妖的野心太大,他们就跟清朝的遗老遗少一样,期望着有朝一日,通天塔能够打开,妖皇能够带着妖族再次来到地球,让这里成为妖的天下。所以,他们需要更长的寿命。”   “这就是他们想出的法子?”张冽不敢置信道,用人类的生命去延续自己的性命,他想起那个照片上青春飞扬的潘莹莹,顿时觉得太残忍了。   白寅点头同意,“对。开始是完全为了续命的,尤其是建国前,并没有任何势力可以管理这些妖,所以这种事情很常见。但你知道,妖和人一样,都是喜欢享受的物种,很快,在他们大批量的使用下,他们发现了这东西的另一样好处。”   张冽顿时好奇起来,“就是你说的玩乐?这怎么玩乐?”   “将十年压缩起来,一口服下,会经历一场时间爆发的冲击。”白寅形容着,“就像是……这东西就像是毒品一样,会让服用者如登仙境,意识彻底模糊。”   张冽顿时愕然了,怪不得白寅谎称给他喝,还搂着他做出亲密动作,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脸有些红,可终究抵不过惊讶,低头看着怀中光彩夺目的岁月,十年啊,只为一次快活吗?   白寅显然知道,这种事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来说,是怎样的冲击,尤其是张冽这样性子单纯善良的人,恐怕需要消化一段时间。他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扭头专心开起了车。   等着张冽从那种不解、痛苦、无助中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下,白寅一边下车一边说,“走吧,先处理事情。”   等着走到里面,张冽才知道,这里是001所在京城的一个分所,此时虽然是深夜,但也有不少修士值班,白寅应该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事先联系过,他带着张冽一露面,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他了,为首的是个足足有两米高的壮汉,他们叫他熊队。   白寅的话也很简单,“是个大案,应该有个地下团伙,郑东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如今我买了郑东十年岁月,他恐怕很快就知道有问题,先想办法带走郑东,不要打草惊蛇。你们先查郑东的资料,应该是只狐狸精,我记下了他的样子,马上画给你们。”   那边熊队似乎对他十分配合,居然是一片称好。   张冽还处于白寅怎么知道郑东是狐狸精的惊讶中,随后就看见白寅随意拿了张A4纸,用了一根2B铅笔在上面涂抹着,他的手修长而又有力,速度快的简直肉眼不可见他的动作,不过几分钟时间,一个英俊的男人就跃然纸上了。   虽然当时就一个照面,很多细节模糊掉了,可张冽依旧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郑东。   然后,白寅站了起来,随手将素描交给了其中一个人,几个人一起,站在已经筛查好的符合条件的狐狸精资料前,一个个比对。很快,有个人就指着其中一人说,“应该是他。”   张冽伸头去看,发现那个人长得跟白寅手中的人并不算太像,可好像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认定了是他了,立刻就行动起来。   白寅瞧他大概迷糊,就跟他解释了一句,“妖修可以改变自己的外形,但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譬如说他的本体。郑东是一只赤狐,赤狐体形纤长,脸颊长,四肢短小、嘴尖耳直立、尾较长。他的长相身材符合这一特征。”他随手一动,电脑往下拉了拉,就瞧见了郑东的本体,果不其然,是只庞大的赤狐。   张冽再往那张素描上看,果不其然,郑东的脸是很长,嘴巴也有些突,再想想,似乎只是个子高,腿不是很长,起码比白寅要短很多,只是整体还算和谐,让人没有一下子发现而已。   白寅的观察力真的太厉害了。   张冽忍不住就问,“那下面干什么,他们去酒吧抓他吗?”   “不!太打草惊蛇了,”白寅一边往前走,一边随手揽了张冽一下让他跟着自己,就到了另一台电脑面前,张冽这才看到,居然是监控,而地方台明显了,就是那个小酒吧,观察监控的工作人员瞧见白寅就汇报道,“你们离开十五分钟后,郑东就匆匆离开了。我们经过路口各个监控摄像头的比对,发现他往南郊会禅寺去了,目前有一队人马已经跟上了。”   张冽一听会禅寺耳朵就竖起来了,刚刚他们在潘莹莹家找到的她常去的四个地点,其中一个景区就是会禅寺!   他想说什么,就瞧见白寅点头道,“就是那里,他恐怕想转移东西。”   说完这些,白寅就带着张冽去了后面的一间休息室,很自在的给他冲咖啡顺便拿糕点,让他休息一下。张冽觉得奇怪,别人都忙,白寅怎么不忙啊,就问他,“你不去现场吗?”   白寅看他一眼,笑笑说,“我等着他们回来就成。你休息,我去看看。”   张冽点点头,他倒是的确又困又饿,他才十八,这会儿正是身体机能旺盛的时候,每天睡觉都不够,何况奔波了半夜,两口将咖啡和蛋糕吞下去,直接就迷糊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冽就听到屋子门被推了开,他占了人家地方不好意思,想睁眼起来呢,结果先听到了对方的议论。“我说在这儿吧,真的特别帅!”其中一个女孩道。   另一个小声地说,“怪不得,一向冲在前的白队都没去现场,愣生生把功劳让给了咱们熊队。原来是要护着他。”   这两人应该是进来冲咖啡的,外面事情忙,也就议论了这么一句,冲了咖啡就走了。张冽这才睁开眼,在香浓的咖啡味中,不好意思起来——他原本跟白寅说的是不添乱的,但好像,待着也是添乱呢。   想到这儿,张冽就直接站了起来,推开门去外面找白寅。他想跟白寅说一声,他在这里就可以了了,让白寅去现场。结果一到大厅,恰好有三四个人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他们手中提溜的那个,不是郑东是谁?   只是此时的郑东已经不是刚刚高大英俊的模样了,而是一只关在笼子里足有一只成年哈士奇大的赤狐,要不是张冽刚刚看过他的原型,可真认不出来。   郑东应该是极为不满的,正在用眼睛环绕仇视着这里的每个人。   拎着他的是毛发浓密,膀大腰圆的熊队,瞧见白寅就乐了,一边冲着白寅走过去,一边就招呼上了, “白队,去的时间正好,他正收拾东西呢,被我们端了个正着。狐赃俱获!”   说着,他就将郑东往白寅面前一放。然后又往后招招手,他旁边一个长得白净斯文的男人就将储物袋拿了出来,在张冽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又拿出了三瓶流光溢彩的岁月,只是这些可比张冽手中的那管要粗多了!   这些显然要比十年多!   只听那个大汉说道,“这家伙凭着这相貌骗了不少姑娘,这些是三个人的,一共九十年,其中一个……”他指着那瓶特别粗的,“就是那位潘莹莹的,五十三年。”   张冽就突然想到了潘莹莹坐在阳光房里的样子,五十三年岁月啊。   大汉推了一下那个笼子,很是不屑的说,“你知道我在他的窝里找到多少个法器?足足十八个,这家伙是个惯犯。就利用他长得好,又会幻术,还会花言巧语,迷惑小姑娘谈恋爱。他提供的岁月不下七百年,老实交代,都去哪里了!你还有多少同伙?”   那笼子并不大,但显然是个宝物,郑东在里面被颠的晃来晃去龇牙咧嘴,可偏偏不敢乱动。只是听到这男人的问话后,那张尖嘴脸上露出了一股嘲讽的笑容,对的,即便他是只狐狸,满脸是毛,张冽也看出来他在嘲讽了。   郑东目露疯狂,“就凭你们,也想阻挡我们,妄想!我告诉你们,很快了,这人间很快就是妖族的天下。我怎么会告诉你们,破坏我们的计划。到时候,你们,这些人类的走狗,”他大概是听到,是白寅暴露了他的位置,目光紧紧的盯着白寅,突然放低了声音,慢慢地恐吓道,“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会撕开你们的皮毛,捏碎你们的内丹,嚼碎你们的骨髓,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第14章 救人   郑东说着,就做出来向外扑的动作,似乎要冲出笼子,像他说的那样,扑在白寅身上,一口将他的脖子咬断,然后扒皮抽骨捏碎内丹。   他那样子实在凶残,整个面部都变得狰狞起来,那副牙齿似乎都要飞出来一样。   张冽吓了一跳,不过他遇事向来沉稳,倒是没动,只是手中迅速捏了张符出来,准备趁机而上。但显然,这种地方哪里有他动手的份,不知道白寅怎么做的,只见他冷冷地瞪了郑东一眼,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郑东居然陡然闭了嘴,随后就瞧见他躲在笼子里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寅,一边瑟瑟发抖,一边问,“不可能!不可能!”   不多久,一阵浓重的尿骚味在屋子里发散起来,这家伙居然吓尿了。   白寅还没说什么,倒是熊队哈哈大笑起来,嫌恶的踹了一脚笼子,嘲笑道,“不过只小狐狸,还在这里放厥词。成了,你不要扒皮抽骨吗?老子先带你去尝尝!”   说完,他直接一把拎着笼子,就向后走去。   可刚刚还耀武扬威,似乎时时刻刻能灭了他们的郑东,这会儿在笼子里就像是个死物一样,连动都不会动了,被熊队并不靠谱的拎着,在笼子里滚来滚去,只是他的脑袋,却一直在回望,看着这边。   “看什么呢?”   张冽吓了一跳,才发现是白寅跟他说话,他忍不住说,“郑东好像一直在看你。”毕竟是少年,终究是挡不住好奇心的,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他啦,吓成这个样子。”   白寅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他能说他不过是露出了本体的虚影吗?这原本不算什么秘密,整个001所都知道他的本体是白虎,可问题是,张冽可不知道那个小家伙就是他,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点也不希望别人把他和一个喝奶撒娇的小家伙给联系起来。   所以,白寅王顾左右而言他,直接换了话题,看了一眼张冽手中的符就说,“反应还挺快,不过拿错了吧。”   张冽这才想起来,连忙看了一眼,顿时脸就红了——他刚才急了随意抽了一张,谁知道抽了张护身符出来。   他连忙将护身符放了起来,想解释一二,譬如他其实平日里不是这么笨的,可惜白寅没给他机会,直接就说,“走吧,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张冽张张嘴,白寅已经转移完话题,大步向外走了,张冽只能又闭上了嘴,不过这会儿却懊恼极了,忍不住使劲儿揉了揉脑袋,骂了自己一句:你个笨蛋,拿什么不好,拿个护身符,给郑东护身吗?   他脸上那股衰劲儿都掩饰不住了,他敢确定,现在白寅一定觉得他是个笨蛋。   大概是没瞧见他,白寅出了门又回了来,冲着他喊了一声,“你愣什么呢,还不走!”   张冽连忙应着,“来了!”顺便又给自己记了一笔,真笨啊。追到外面的时候,白寅已经在发动车了,张冽连忙跳上了副驾驶,顺便问了句,“去哪儿啊。”   白寅看他一眼,“我家。”   京城,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多数人都处于深度睡眠。四环外的一个小区里,此时却有一家亮着灯火。   屋子里此时已经是狼狈不堪,因为多天的争吵与打闹,屋子里的东西能摔的几乎都摔碎了,此时别说有个座位,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从老家赶来的张老汉,只能蹲在了客厅还算干净的一角,抽起了闷烟。房间里,时不时的传出他老婆的哭喊声,“你这死妮子,我是为你好,你瞧瞧你都什么样了,怎么还想不通呢,那不是什么好男人,你这就是撞邪了。你妈给人跳了一辈子大神,我能不知道吗?你把那东西给我。”   “不给!”一个尖锐的女声随即响起,愤怒的朝他妈怒吼,“什么跳大神,什么撞邪,我早就说过,你那都是封建迷信,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啊。妈我给你说,强子特别好,你不知道,他不但长得好,学历好,工作好,家里也好。京城啊,刚京城的房子就有两套,这样的条件就是天上掉馅饼,凭什么你说他不对劲我就不能处了。妈你放开我,你这是阻挡我的幸福。”   她妈显然是不同意的,“你这是被迷了眼了。你听妈的,我见得多了,虽然说不出来,他不对劲。这东西……”他妈手中举着的,赫然就是跟潘莹莹手上戴的一模一样的黄金白玉珠链,只是潘莹莹的那颗白玉珠子已经缠满了红血丝,这颗上面,不过寥寥几道。   他妈举着这东西说,“这东西你姥姥碰到过。开始的时候是纯白的,后面血丝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你就会越来越老,没几个月人就过去了。你姥姥跟我描述过。”   女孩显然不信,冷哼道,“我姥姥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老太太,她知道什么。”   她妈看她还不信,忍不住就说,“那我问你,你带上这东西的时候,他是不是让你滴了一滴血上去?你是不是自从带上后就觉得特别累?”   女孩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显然她妈说的都到点上了。   她妈瞧见她不反驳了,当即再接再厉,接着劝道,“再说你怎么不想想,妮子啊,你长得一般,学校也一般,工作就那样,挣得不够花的多,咱家更是没什么家底。他条件这么好,找什么样的不行啊,他没所图,他凭什么找你啊。”   这句话显然说的不对,女孩一听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冲着他妈喊,“你就是看不上我,我怎么了,我不比别人差,你凭什么总说我不如人。我长得差,没家底怪谁啊,不都怪你们。我好不容易能逃离这个泥坑了,你又开始往里拽我。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回家找个家里的人嫁了拿彩礼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会回去的。你放开我!”   她妈见她挣扎的越发厉害,哪里敢放开她,可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摇摇头,一脸无奈的说,“我是为你好啊妮!”   可惜,女孩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再疯狂的叫,“放我出去,放开我!”   她妈见状,又不忍心看,又不能放开,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外面张老汉已经抽完了一根烟,看着她说,“行了,劝不住就先这样吧,后半夜了,睡吧。再闹腾,邻居该找过来了。”   她妈点点头,两个人一人躺在一个沙发上,关灯闭了眼。   屋子里,女孩瞪大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响,直到外面一点响动都没有了,她才慢慢蠕动着,用被反绑的手,费力的从床缝中扣出了一个打火机。她屏住呼吸,慢慢的用还算灵活的右手,啪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试图去烧断绑着自己的绳子……   夜色弥漫,虽然是京城,可因为是在凌晨,车并不多。白寅将车开到了最高限速,不多时就到了东四环的一个小区门口。   只是,平日里凌晨四点应该是最静的时间,可此时小区里却是人来人往,有人从小区里一边往外走一边喊,“着火啦!救人啊!”   张冽连忙往外看去,就发现位于小区最外面的那栋楼的中间,有一户火光冲天,窗户上有个人影在动,显然是想出来,可却打不开窗户了。而显然,此时消防车还没到。而无论是保安,还是听到消息赶下楼的住户们,谁也不可能够得着十几层的火,都只能干看着。   张冽扭头就想告诉白寅,白寅直接就说,“我看到了,里面有人。”   车肯定是进不去小区了,他直接就将车停在了路边上,吩咐了张冽一声,“你看着点,我去瞧瞧。”   张冽知道他这八成是要救人,连忙说,“我能帮忙吗?我大忙帮不上,也可以搭把手的。”   白寅看他一眼,张冽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坚定,他就点点头,说了句,“跟我过来。”   说着,就带着张冽挤进了小区里。此时着火的楼道外已经挤满了人,此时只有往下走的,要是往上跑,实在是太扎眼,肯定不行的。只是他还没说什么,就被白寅一把抓住了,就像刚刚去酒吧那次一样,白寅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到他的脑袋上,然后叮嘱了他一句,“别说话,跟着我。”   说完,就带着张冽一路往着火的楼道走了过去,他们明明都是逆行,所过之处,居然没有人看他们,很快他们就混了进去。   这会儿楼里面的电梯已经不能用了,好在人也跑的差不多了,楼道里往下走的人并不多。白寅带着张冽一路躲闪,很快就到了着火的十七层。这地方火势最大,压根没人存在。张冽就瞧见白寅一脚踹过去,门砰地一声就开了,火苗顿时窜了出来。张冽离着一米多远,都能感觉到火焰烤到赤裸皮肤上的焦灼感。   这里面,显然普通人是进不去的。   白寅吩咐了一句,“你在外面等着,我把人弄出来。”   张冽还没回话,白寅已经冲了进去,他动作迅速,不多时先拖出来个昏死的老头,张冽连忙试了试他的鼻息,发现还活着就松了口气,赶忙将他往外拖了出楼道,去了消防通道。随后又拖出个年轻女子来,只是这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身上居然还绑着绳子,谁绑着绳子还能爬出来,张冽连忙去解,手指尖顿时就碰到了个尖锐的东西,划破了。   张冽低头瞧了瞧,是女孩身上的一个饰品,他也没在意,连忙将绳子拽开,给她松了绑。只是碰到女孩身上的扣子时,他的脑袋里骤然出现了一副画面: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给女孩戴上了一串黄金白玉珠手链。   张冽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脑袋,画面顿时就消失了。   他不敢置信地原地愣了一秒,随后就连忙将女孩的脸转了过来,即便是黑夜里,有屋内火苗的映衬,女孩的样子他也看的清清楚楚,就是画面里的女子。张冽立时去看女孩的手腕,只是却没找到那串链子。   此时,白寅已经将最后一个老太太弄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了消防车的声音,白寅将人放下立刻就说,“走吧。”   张冽站了起来,可想了想终究不放心,忍不住跟白寅说,“白队,我……我看到……这女孩也有一串那个链子。”   说话间,就听见有人往上走。   白寅一把拉住了他说,“回去说。”   说完,两个人就慢慢的往下走去,躲过了匆匆忙忙向上赶的消防兵,他俩还略微站了站,听见有个年轻的声音兴奋的高呼,“他们爬出来了,还活着,快点抬下去。”   两个人松了口气,迅速的下了楼。   白寅直接将张冽带回了车里,这会儿才开口问他,“说吧,怎么回事?”他说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你流血了?”   张冽不在意的说,“就刮破了个口子,没事的。”他解释前面画面的事儿,“我就碰到了女孩身上的扣子,那画面就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张冽忍不住兴奋道,“画面里的男人不是郑东,会不会是新的线索?”   白寅只觉得那股子血气甜兮兮的,直冲鼻子而来。他脑袋瞬时就变得有些懵,甚至有种本能的冲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若是就这么下去,他非要在这家伙面前变身不可。   白寅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也顾不得张冽惊讶了,直接从驾驶位趴了下来,伏趴在张冽的大腿上,在置物盒中连忙翻出了个创可贴,一把拽住他的手,给他贴上了。   味道一下子小了不少,白寅这才喘了口气,他抬头看张冽一眼,这小子一脸的愕然,显然被他吓到了,带着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说,“白……白队,你不用这样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白寅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血液的事儿,恰巧救护车拉着笛声从小区里飞快开出,他只能来了句,“走吧,过去看看你看见的是不是真的?” 第15章 狐狸窝   那女孩子是张冽的本家,叫张菲菲。   白寅和张冽赶过去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已经送入了急救门诊,两人略等了等,消息就出来了。张菲菲的父母因为睡在客厅,而且行动自由,所以受伤最少,只是被呛晕了,没多久就醒过来了。张菲菲被绑着,尤其是后背双手,是伤的最重的。   张冽跟着白寅站在急救室门口,都能听见张菲菲母亲嚎啕大哭的声音, “你这是何苦呢,妈妈又不是要害你,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   张冽毕竟年轻,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都这时候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白寅看他一眼,轻声解释了一句,“她只是想让自己活下去。否则她该如何面对?”   张冽愣了一下,品了品,好像真是如此啊。   大概是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女儿被烧成了这个样子,她已经有些崩溃了,不停地嘟囔,“我就是不想让你被那个男的骗了啊,那珠子真不是好东西,妮啊,我的妮啊,妈没骗你啊。”   珠子?   张冽就想到了潘莹莹胳膊上那颗血红的珠子,还有刚刚他突然看到的那个画面上,男人也是给张菲菲戴上了那个手链。他不由看了白寅一眼,想说自己说的并没有错,白寅却摆摆手,让他先闭嘴。   就听见里面老太太接着说道,“妮啊,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后面都是些呼喊了,再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张冽对办案一点头绪都没有,倒是白寅,拍了拍让他跟上,两人进了病房。然后他就看着白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警察证递给了老太太,顺便开始问询。   老太太此时已经快崩溃了,一边是烧伤未醒不知道生死的女儿,一边是还要接受是自己将她绑起来的事实。整个人完全处于无序状态,白寅一出现,她就当救命稻草,开始倾诉起来。   事情其实很简单,一个星期前,张菲菲打电话说谈了对象,叫胡连,条件非常好。老夫妻俩原本挺高兴的,她还让张菲菲发张合照过来看看长什么样。张菲菲还算是听话,就拍了一张发了过来。结果老太太一眼就瞧见了张菲菲手上的链子。   她描述道,“白玉珠子上已经连着几根血丝了。”老太太立时就想起了她妈给她讲过的故事,当即就问张菲菲那链子事儿,那丫头正在热恋中,巴不得分享,几乎和盘托出,包括这链子需要滴血的事情。   老太太吓坏了,让她把链子摘下来,张菲菲哪里肯,她没办法,就连夜带着老头来了京城。   老太太叹口气说,“我们关了她四天,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放开她。”   白寅就问她,“链子在哪里?胡连的照片和电话还有吗?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老太太看他一眼,点点头说,“有。那链子我贴身放着呢。手机也在身上。地址我也有,”她说,“第一天没绑紧,妮子跑出去了,我们追过去的。她就是去的那个胡连家,只是胡连那天不在家,让我给弄回来了。哎,”她顺便骂了一句,“她消失这么多天,那个胡连也没联系她一次,这妮子就是鬼迷了心窍了。”   随后,她又摸了手机出来,把女儿发给她的照片给了白寅和张冽看,那是个长着桃花眼的男人。随后,老太太才从怀里掏出个黄纸包,包上密密麻麻画的都是符文,她一层一层打开,边开边说,“您别不信,这东西邪性,我用了这么多符,才压住了。”   果不其然,就是那个手链。   两个人拿了手链和胡连的照片住址,很快就告辞了。一出来张冽忍不住就问,“你哪里来的警察证啊?”001所和公安局不是一家吧。   白寅看他一眼说,“标配。”顺便,大概是张冽瞠目结舌的样子太可笑了,他下意识就伸手揉了揉张冽的脑袋,等着揉完了才发现,好像有点过于亲近了。   白寅就有点尴尬,挺不自在的来了句,“你立功了,这是另一个突破口,走吧,我们过去瞧瞧。”   张冽顿时就乐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连忙跟着上了车,有点好奇的说,“白队,那你说我这是什么特异功能啊?是不是很厉害?”   白寅瞧着这家伙手舞足蹈的样子,心里默念着他只有十八岁,十八岁啊,还没有你年龄的一个零头大,原谅小孩子的兴奋吧。然后忍不住又告诉了他一个消息,“很厉害,起码001所没有这样的人。”   张冽眼睛一亮,彻底兴奋了。   白银很快将车开到了胡连的住处。这家伙资本雄厚,是住在东四环的一处别墅里。此时折腾了一晚上,天刚刚亮,别墅区里安静的很,应该都在睡梦中。   白寅出示了警员证后带着张冽一路直走,就到了胡连家的别墅里。里面黑漆漆的,没半点光亮。白寅瞥了张冽一眼,叮嘱了他一句,“跟紧我,别跟丢了。不准自己行动。”   张冽刚刚那股子我很厉害的兴奋劲,就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了,他还是个战五渣啊。   他点点头,白寅就带他进了屋去。门不知道是怎么开的,大厅里异常安静,白寅似乎不需要判断,就直接带着他上了二楼,只是在踏入的那一霎那,张冽就感觉浑身一冷,似乎什么地方变了。   明明刚刚外面的天还是灰蓝色,这会儿居然亮堂起来,将整个二楼照的清晰可见,而刚刚走在他面前的白寅,却不见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为首第二个屋门嘎吱一下开了,一个竖着利索的老师头,穿着职业套装的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见了他忍不住眉头就皱了起来,“阿冽,你都到学校几天了,怎么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那是他妈施箐。   张冽想解释,我最近遇见的事儿比较多,我忘了啊。就听见施箐叹口气说,“快进来吧,你爷爷要见你最后一面。”   张冽的心陡然就悬了起来。   他爷爷是在他初三那年去世的。他上的是市里最好的初中,管理也是最严格的,到了初三连校门都封闭了,没有家长老师双方签字,谁也不准出去。可偏偏,他爷爷是突发疾病去世的,从出事到死亡一共只有半个小时。   他被从学校带回来的时候,那个从小带着他长大的老人已经闭上眼睛了。   他后来才知道,那半个小时,他爷爷一直撑着的,一直在看着病房外,等着他的到来,他爷爷说,“我要跟阿冽见一面啊。”   可惜……   眼前的画面骤然变了,变成了那个医院,白墙白地,似乎哪里都是白色的。病人和医生们在走廊里走过,各种声音都窜进了他的耳朵里,他们有人兴奋有人哭泣,跟亲人正在生死别离。   他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病房里大门敞开着,他能看见里面摆着一张床,他爷爷就躺在那里,冲着他招手,“阿冽啊,阿冽啊,你来,爷爷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对的,爷爷不行的那天,一直在嘀咕,“我有个秘密要告诉阿冽啊,让他来啊,我熬着等着他啊。”后来眼见不行了,他爸曾经让爷爷告诉他,他来转告自己,可惜爷爷只是摇头却不肯说。   他其实很长时间都在想,爷爷想告诉他什么呢,只是,人已经去了,你如何能知道?   可显然,现在似乎还有可能。   床上的爷爷脸色苍白,在不停地咳嗽,每一次都有血喷出来,可他依旧不停地艰难的挥着手,叫着阿冽啊。   张冽忍不住地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腿。   就在这一刹那,一声虎啸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眼前一切就像是被高速转动的小球打碎的玻璃,猛然间在张冽面前全部倒塌,医院,还有咳嗽的爷爷都在刹那间破碎消失了,再看眼前,依旧是那个灰暗的二楼,白寅站在正中间,而他的周围,居然扔着十几只哈士奇大小的狐狸。这些狐狸倒是看不出伤来,只能瞧着都软绵绵的,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   张冽心里松了口气,只是又有点怅然,他真的很想爷爷,也很想知道,爷爷究竟想给自己说什么。只可惜,恐怕这辈子永远没有答案了。   白寅哪里知道张冽心里所想,还表扬了他一句,“这是狐狸最擅长的幻术,你还不傻,没乱动。”可张冽想着爷爷,心情并不如刚才那么好,只是点点头。   倒是白寅踢了一脚离着最近的那只狐狸,说了句,“咱们找到窝里来了,是个狐狸窝。”   说着,白寅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根绳子,往地上一扔,绳子居然自动的将这十几只狐狸绑成了个串。   此时白寅才说,“走吧,瞧瞧他们在这里干什么好事?”   张冽连忙跟了上去,二楼应该就是狐狸窝,每个房间里都有住的痕迹,显然是他们平日里住的地方。三楼是个阁楼,上面空荡荡的,却擦的一尘不染,放着十几个蒲团,只摆了个牌位,上面就两个字:祖宗。   白寅又带着张冽下了地下室,只是当门打开的时候,张冽站在那里就愣了。   这里好像是科幻的世界,并不算大的地下室内,放着一串类似于蒸馏瓶一样的东西,每个瓶口处都悬着一颗充满了血线的白玉珠子,里面红色的年华在慢慢沸腾着,不时间,完全变红的白玉珠子,会滴下一滴年华,汇入到蒸馏瓶中。   张冽数了数,不下百十个。 第16章 抢手   京城001所很快就来了人。   十几只狐狸被直接押走,至于这些岁月,自然有专业人士来处理。张冽瞧着那些或多或少的岁月,忍不住问白寅,“那些女孩会怎么样,这些岁月还能还给他们吗?”   白寅点点头,“自然是要还给她们的。”   张冽就松了口气,虽然这些女孩子们会遇到这样的事,多多少少跟她们自身行为有关,可他依旧不忍心,看着明明青春的人顶着一副老迈的身体度过余生,即便她们有错,可罪不知此。   张冽忍不住说,“还的时候我能去吗?”   白寅看他一眼,张冽那张漂亮的小脸满是期望,他想着这小子也算出了不少力,便点了头,“好。”   张冽顿时就乐了。   那边熊队已经带人将这个狐狸窝全部清扫了一边,这会儿正拿着阁楼上那个写着祖宗的牌位下来,瞧见白寅就说,“你说怪了,这牌位就写了个祖宗?难不成这群狐狸都是傻的,连自家祖宗的名讳都不记得。”   白寅看了一眼说,“那就要看这祖宗和他们什么关系了,你可以问问,十几只狐狸,恐怕能问出不少事来?”   这事儿熊队显然爱干,忍不住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听着骨节发出的啪啪声说,“瞧好吧,你睡个觉休息休息,等会儿我给你好消息。”   白寅跟他关系熟,点点头没说什么。张冽以为熊队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移到他跟前了,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说,“小子,我还以为是个绣花枕头呢,没想到还有通感的本事啊,我都听白队说了,厉害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001所?”   他看着憨厚,但人其实精明的很,居然当着白寅的面就开始挖墙脚,“学校给你转到京城来,最好的大学随你挑,户口、房子都解决,到这里就做内勤岗,安全而且工资高,假期多福利好,你没谈恋爱吧,我可告诉你,所有001分所里,咱们京城001所美女是最多的,怎么样?”   张冽都被吓到了,他前几天上大学之前,还是他爸眼中的小废物呢,这才几天啊,居然能进001所了?他觉得坐着火箭也不能升的这么快!再说……他那本事就一次,还没再验证过呢,他也不敢保真。   更何况,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白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总觉得这事儿得听白寅的。   熊队说的唾沫横飞,白寅倒是一脸平静,好在收到他求救的目光后,白寅还算是不错,终于开了口。   他拍了拍熊队厚实的肩膀,来了句,“挖墙脚啊!”   熊队就嘿嘿笑了,跟他说,“你们江城分所已经够厉害了,再加个这小家伙,要上天啊。”   白寅就三个字,“自己找!”   说完,扭头就往外走去,张冽一瞧,连忙跟上了。后面熊队还不放弃呢,还喊了一声,“你爸是张逸真是吧,我们是老朋友,有空替我给你爸带个好!”   张冽:……你这是要家长战术吗?   等着上了车,张冽还以为白寅也会对他邀请一番呢,结果白寅连吭声都没吭声,他偷偷看了好几眼,那个我也是有用的人的火苗,彻底被压下去了。   白寅在京城是有房子住的,离着并不远,开了一会儿就到了。   进了屋白寅就指着侧卧跟他说,“常年有人打扫,那屋子没人,你去睡会儿吧。睡醒了吃饭去。”   说完,白寅就不管他直接进了主卧。张冽还想说什么呢,门就关了。张冽摸了摸鼻子,简直郁闷了,他说真的,他其实挺想进001所的。   他原本就对这些感兴趣,外加这两天看着这些无辜的女孩子们遭殃,自己也有了点本事,就想干点什么——他已经不满足于偷二师兄两张符箓,给人驱驱鬼那么简单的想法啦。   可惜……显然白寅没看上他。   张冽没办法,只能灰头土脸的进了侧卧。不过他虽然困,却还有更重要的事——他那个新本事还没再试试呢。   张冽随意在屋子里看了看,这房间装得特别客套,就是样板间侧卧的样子,张冽都怀疑,是不是白寅怕麻烦,直接买了样品房回来了。   他看了半天才找到一个金属的东西——这是他猜的可以触发新本领的关键,将手放了上去。结果……把手还是那个把手,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张冽又试了试其他东西,似乎都没用。他顿时就愁了。坐在床上想着当时的情景——割破手,解绳子,摸口子,然后目光渐渐地就挪到了他被创可贴包扎的手指上。   似乎,当时,他是流了血的。别的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张冽想了想,干脆直接将创可贴摘了,那个口子此时已经结痂了,他也不是怕疼的,直接一狠心,放嘴里一咬,顿时血腥味就充满了嘴。张冽忍不住呸了两下,将口中的血腥味压下去,然后瞧了瞧自己流着血珠子的手,一脸期望地,将手放到了衣柜的金属把手上。   只是放上去他的手就立刻拿下来了,跟被烫到了一样,脸也变得有点红,他居然……居然看见了白寅在脱衬衫,一颗一颗的扣子在眼前解开,露出了八块腹肌,那家伙身材那么好啊!   张冽脸臊的通红,虽然新技能怎么使用GET到了,可也没了再试试的想法,他瞧了瞧这屋子,谁知道白寅在屋子里干过什么啊。干脆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睡觉去了。   倒是白寅,脑袋上的伤原本就没好,外加最近因为那事本体变得孱弱,这会儿又熬了一夜,算是精疲力尽,进了屋胡乱洗了个澡,躺下就睡着了。   带着香甜味道的血腥气从张冽的侧卧慢慢挥发,在门缝中就飘进了主卧。白寅焦躁的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蒙住了头,等着被子一掀开,就露出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来。   这次张冽下了狠心,给自己咬的口子不小,又没有及时止血,味道比原先强烈的多。小家伙此时就跟醉了酒一样,在床上就晃晃荡荡起来,走一步倒两步晃三步,废了老大劲儿才走到了床边上,等着准备像往常一样,豪迈地跳下去,结果跳是跳下去了,可腿是软的,只听见啪嗒一声,爬那里了。   小家伙这辈子还不知道马失前蹄是什么意思呢。他茫然无措地抬头瞪着大大的眼睛扭头看了看床,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腿,也没闹清楚,为什么这么低的床,他居然会摔了。   可是,香甜的味道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他已经顾不上想这些了,小家伙摇摇晃晃的费劲站了起来,然后慢慢的走向了卧室大门,又冲着门把手发呆了。   一下,两下,三下……   小家伙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费力过,可是穿过门去找那个有着香甜味道的人的执念也从来没有那么根深蒂固过,在试了几次都不成的情况下,他变得生气起来,身子低了下去,嘴巴里忍不住发出了怒吼声,然后整个身体就跟小炮弹一样弹了起来,撞向了门,只听砰地一声,门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小家伙自由了。   里屋的张冽此时睡得正香,听到声音,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又转身睡去了。   小家伙晃晃身体,将一身的碎木片都甩在了地上,这才接着晃晃荡荡的朝着侧卧走去,好在张冽没把门关严实,这次他不过头顶了顶,门就打开了。   里面,那个有着香甜味道的人,就在床上躺着呢。而且,随着门的打开,味道简直是扑面而来!   小家伙忍不住兴奋的低吼了一声,然后迈着四条打着颤的腿走进了屋子里。这次,他大概是通过够把手的事儿学乖了,即便腿脚不管用,可远远地就奔跑起来,然后像一枚白色的炮弹,直接跳到了床上,就砸在张冽的身边。   张冽这次终于睁开了眼,只是因为太困,眼睛是眯着的。瞧见小家伙的时候,他自己都笑了,“做梦吗?怎么会梦见你啊。”他干脆手中一捞,将小家伙就一把抱进了怀里,嘟囔说,“也不知道你又去我宿舍了吗?江一帆喂饱你了吗?”然后头一沉,又睡着了。   小家伙老实的待在他的怀里,低头看了看张冽已经微微开始结疤的手指头,伸出了充满倒刺的粉红舌头,小心地在上面舔了舔,就是这个味道。   然后就满足了,原本他是想爬到张冽的胸口上去的,可此时浑身无力,外加张冽抱得紧,他终究还是没使劲,就那么,枕着张冽的胳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都已经升到了半空中,张冽才在胳膊酥麻的感觉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没有别人,可是……张冽忍着麻痛抬了抬自己的右胳膊,真是奇怪了,自己侧躺着睡觉,怎么可能将胳膊压成这个样子?搂着小家伙睡那可是梦啊,怎么感觉这么逼真?   他动了两下后,感觉到胳膊的麻劲儿下去了,这才站了起来,一边甩着胳膊一边往外走,没想到恰好跟从餐厅出来的白寅打了个照面。   张冽立时叫了声,“白队。”   白寅的表情却有些不那么自然,很不自在的嗯了一声就说,“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我叫了外卖,收拾收拾吃饭吧。”   张冽立时应了,他早就饿坏了,连忙往餐厅走,顺便说,“白队,你说真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我刚刚梦见小家伙了,它在梦里睡在我右胳膊上。奇怪的是,我起来右胳膊就麻了。”   白寅就站在餐厅门口,也没动的意思,只是看他的目光特别晦涩难懂。只是嘴巴上难得接了一句,“你自己压的吧。”   张冽揉揉脑袋,“我觉得也是。我真想它了。”   白寅没吭声,只是路过张冽的时候,手轻轻动了一下,张冽衣服上沾着的一根白毛就慢腾腾的离开了衣服,飘到了地上去了。张冽浑然不知,一边感叹着眼前的四菜一汤,“真丰富啊,谢谢白队,我饿死了。”一边好奇地问,“狐狸们招了吗?”   白寅坐在他对面,点点头说,“招了,就是他们干的,首脑就是那个祖宗,听说是个有着三千年道行的九尾狐,是他们活着最久的一位祖宗,寿命到了想要延寿,想到了这个法子。”   张冽咬着个包子立时兴奋起来,脑袋也忍不住扭动了一下,就看到了破了个大洞的主卧门,忍不住惊呼一声,“门怎么了,睡前还好好的呢!”   白寅的脸黑了。 第17章 归还   张冽并没有注意到白寅的表情,这家伙还挺好奇的拿着包子过去瞧了瞧,然后特有经验的说,“这像是从里屋往外撞出来的啊,这么大的洞,也不是锤子能砸出来的,倒像是动物撞出来的,你看,还有扩散的纹路呢。”   张冽咬了一口韭菜虾仁的包子,特别有经验的说,“我大师兄最爱养小狼崽子了,我见过小狼崽子撞门的样子,不过,它撞的是道馆里年久失修的老木门,这种的它可没这么大的劲儿。”   那时候他家的道观刚刚重建,他爸为了突出历史悠久这四个字,花了大价钱从古董商那里收了十八扇老木门,看的跟宝贝似的。结果谁想到,他就下山了一天,那群小狼崽子,把老木门全撞坏了。   他大师兄那时候才十二,吓坏了,跟谁也没商量,抱着狼崽子去深山里躲了半个月。等着半个月后,他爸急的快把后山翻遍了,那个憔悴啊,就跟脱水了似的。他大师兄吃的肚滚腰圆的出现了,当然,最后狠狠挨了一顿打。   张冽对这事儿太有记忆点了,当即就说,“白队,你这里养了什么大型灵宠了吗?这力量……”   白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终于发了话,“没有,我没养宠物。是睡觉的时候功力外散导致的,行了,吃饭吧。”   这会儿,张冽倒是注意到白寅的脸色了,黑着脸,耳朵却是红的,反正是诡异的不对劲。张冽后知后觉的吐吐舌头,灰溜溜的溜回了餐桌前,嚼着包子,彻底不吭声了。   他好像追问了不该问的事儿,大概……张冽想了想二师兄开始画符的时候,总是好一张废一张的事儿,功力控制不住外散,应该是挺丢人的吧。   所以,白寅眼中的张冽就变成了个小鹌鹑,不吭声了。   可他又不是这意思,只是怕张冽想到他不受控制的时候,蠢死了的原型而已。这会儿瞧他不说话,还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只啃包子,白寅干脆咳嗽了一声,给他夹了一筷子红烧肉,顺便说道,“小狐狸们都招认了,只是他们那个老祖宗,却是生活在深山密林当中,这事儿归京城001所负责,如今熊队他们已经组成了专案组专门去逮捕他,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了,下午咱们回去。”   张冽就松了口气,又问了一句,“那郑东是怎么回事,他又不姓胡?”   “是编外成员。”白寅就跟他解释狐族的事情,“郑东并不是纯正的狐族,他母亲是狐妖,父亲是人类,所以天赋很差,只能靠着灵石购买丹药来维持,这也是他一边帮忙一边偷偷往外卖岁月的原因。当然,”白寅补充了一句,“这么干的不止他一个。”   瞧见张冽瞪大了眼睛认真的听,白寅不知道怎么的,说着也觉得趣味多了,“狐族从来都精明的很,那群狐狸们各个都偷偷往外卖呢,那酒吧就是个妖族的地下黑市,正好这次一起端了。”   张冽倒是听得目瞪口呆,这给老祖宗做事情,还带赚外快的啊。可他又一想,幸亏这群狐狸有自己的小算盘,否则的话,还不定要祸害多少姑娘呢。   白寅瞧着他又摸了个包子在啃,就是不知道吃菜,只能又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顺便说道,“你不是想要看看岁月怎么还回去吗?我给熊队说了,他说给你留了几个名额。”   张冽顿时喜出望外,立刻说,“真的啊!”这小子情真意切,还来了句,“白队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白寅:我有吗?   好在张冽很快就把这话说过去了,兴奋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   那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尤其是笑成朵花的时候。饶是白寅活了二千多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美人他生平仅见。他不由多瞧了几眼,这才咳嗽一声,故作深沉地说,“吃完就去吧。”   归还岁月这事儿显然是不容拖延的,张冽他们到了京城001所的时候,所里的人大部分都出去了,只剩下个内勤的小姑娘,将三只晶莹剔透的岁月递给了他们,张冽拿在手里,不由的看了一眼,张菲菲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那管却是最少的,只有浅浅的一层,张冽按着十年份的算法看,大概是一年。这显然,是她妈妈的功劳。   “先去医院吧。”张冽提议道。   白寅点点头,就开车带着他直接奔去了医院。张菲菲这边倒是好弄,毕竟白寅上次冒充警官问询过他们一次,这次到来,张妈妈也是很欢迎的。   一见面,张妈妈脸上的表情已经好多了,拉着白寅就先说,“谢天谢地伤的不算厉害,医生说以后能恢复的挺好的,不会影响什么。这我就放心了。”顺便就说,“警察同志,那个姓胡的是不是个骗子?那东西是有问题吧。”   白寅只能给她官方解释,“是个情感骗子,目前已经进了看守所了,放心,以后他不会骚扰你们女儿了。至于那个链子,就是普通的链子而已。阿姨您想多了。”   维护和谐社会还是必要的,这种灵异事件一向是能遮掩就遮掩的。   张妈妈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嘟囔了一句,“那东西邪乎啊。”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别的,“我家妮子还没醒,到时候我怕她不信,警察同志,你能给我录个小视频吗?就刚才的说姓胡的被抓起来的那话,再说一遍。很快的,不麻烦。”   说着,她就掏出了个硕大的手机,对准了白寅。   白寅简直瞠目结舌,他向来性子冷僻,跟所里的人也都是公事公办,哪里遇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可张妈妈还嫌弃他慢呢,她将脑袋从手机后面伸了出来,还催促道,“警察同志,我已经开了录像了,快点说吧。”   白寅就瞧见后面的张冽,正偷偷的拿着那瓶浅浅的岁月,趁着张家父母的注意力都在白寅身上,慢慢的倒进了张菲菲的额头上。那流光溢彩的红直接渗入到了张菲菲的皮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虽然是幻觉,可张冽却觉得,这一年岁月归还后,皱着眉头昏迷中的张菲菲年轻多了。   白寅瞧见事情办好,干脆就简单说了两句,然后在张妈妈的评价中,迅速带着张冽离开了,张妈妈还在后面说,“哎呀,这警察同志怎么这么不放松,长得多英俊一小伙,怎么拍起视频来这么凶?你要多笑笑啊!否则怎么找媳妇啊?”   张冽一边跟着走一边忍着笑,等着出了病房门,白寅就猛然回头,张冽还算机智,冲着白寅就来了句,“其实白队你笑起来真的特别好看。可以多笑笑。”   白寅顿时愣了,想说他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来了句,“下一个。”   下一个,是一位住在京城郊区的女子,简述上写着她的名字:凯蒂,张冽手中有她三十年的岁月。   这个地址特别难找,他们还是依靠001所的内网导航,才七拐八绕,靠着双腿找到了她租住的房子——一间群租房。即便京城早就取缔了群租房,可他们依旧有办法,在远离京城的地方,找到这样一个落脚处。   因为不认识,白寅干脆用了法子,隐藏了两个人的身影。   他们到的时候,大门是开着的,群租房里的人正来来回回的进出,他们趁机走了进去。整个房子并不大,也就是一百平米出头,被隔出了十几件房子,所谓的公共走廊,不过只有个下脚地而已。   张冽还准备一间间房屋找呢,到了却发现,压根不用了,因为群租房里的一个女人正在指着一间房子跟其他人八卦,“不会死在这里吧,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三个月不到就老成了老太太,太恐怖了。”   旁边一个则是叹了口气,“死不死的就那样了,可惜那孩子了。”   张冽和白寅相互看了一眼,走到了那间房门口,门是掩着的,压根不用推开,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里面床上躺着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太太,此时仰在床上,双目放空,正说着话,“我不行了,反正你早就不喜欢我这个妈,你不早说了吗?宁愿我死了,也不愿意我是干这个的,这次,你梦想成真了。”   地上则跪着个八九岁的男孩,此时哭的跟泪人似的,扑在床边紧紧抓着她干枯的手,“不是,不是,我那是胡说的。我不想你死的,妈,你是我妈啊,我只是……只是在同学面前,太好面子了,妈,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说了,你好好的,好好地好不好?别离开我,我没爸了,我不能没有你了。”   女人嗤笑道,“我有什么好的,卖皮肉的,你跟着我也抬不起头来。我这次还以为傍上了个大款,终于可以收手了,结果却落的一身病。行啦,生死有命,我都打听好了,等我死了,就会有人带你去社会福利院。你这样健全的男孩子,长得又好看,虽然岁数大点,也是有人要的。磊磊啊,到时候你嘴巴甜点,眼睛尖点,给自己找个好人家,日子就好过了。”   男孩子一个劲儿的哭着说不要。   女人却不理他,仿佛回光返照一样,说起一些事来,“我现在就后悔啊,当初的时候,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磊磊啊,你可要记住,做什么别走捷径,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捷径可走?要是能回到十年前,就好了……”   张冽都看愣了,白寅轻轻推了推他,“时间不多了,还给她吧。”   张冽连忙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门突然开了,男孩吓了一跳,往门口看了过来,张冽趁机走到了女人面前,举起了她的三十年岁月。就在这时,女人却紧紧盯住了他,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原来真的有勾魂使啊。”她随即又叹了一声,“长得可真好看。”   张冽吓了一跳,她这是看见自己了?只是此时已经不容他多想了,女人的样子显然时日无多,他手中轻轻一倒,那三十年岁月,就顺着女人的额头慢慢地消失了。   仿佛在顷刻间,张冽就能看到,女人原本已经浑浊的眼睛,开始变得有神起来。女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忍不住地抬起了胳膊,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说,“磊磊,我怎么觉得,我好了啊。我是见到神仙了吗?”   男孩子已经扑了回来,抱着她声声叫着妈,女人却在四处探看着,只是此时再也看不到张冽的样子了,她只能喃喃自语,“那刚刚是见到的神仙?”   张冽已经退了出去,随着白寅往外走,还能听见屋子里母子俩欣喜的哭声。张冽忍不住说,“希望有了这一遭,他们能过好点。”   白寅点点头,“走吧。”   最后一个,则是潘莹莹,她的年华足足四十三年,如果不出事,她将是个长寿的女孩子。可如今,已经没有以后了。   张冽摸着那管凉凉的岁月,忍不住问,“这要怎么还给她?”   白寅就说,“听她自己怎么说吧。”   张冽愣了一下,白寅解释说,“她虽然性命已不在,但有那黄金白玉珠禁锢着,灵魂却还在身上,我带你去送魂吧。”   白寅应该怕他不懂,加了一句,“就是去阎王爷那里出趟差。”   张冽却是惊得目瞪口呆,真的有阎王爷啊。然后随后一个念头,就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既然真有阎王爷,那他是不是能够见到爷爷,是不是能够知道,爷爷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第18章   等着白寅将归还张菲菲和凯蒂的岁月的事情上报完毕后, 白寅就开车带着张冽回了江城。路上张冽就给江一帆打了电话。   电话通的时候,江一帆在宿舍里正侃大山, 应该是说着军训的事情, 这家伙显然对他有着盲目的自信,立时就问,“大师, 事情处理好了,我表姐没事了吧。”   张冽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对于他十八岁的人生来说,生命的离开实在是太过遥远的事情,他没有经验也没有这种天赋,去说的很圆满。   当时, 他就卡了壳。   那边江一帆大概是听着他这边没声音了,又追问了两句, “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处理, 没关系的,我舅妈说表姐这两天衰老似乎停止了,应该比原先好些了,你别急, 这就是有用啊。”   那是因为,她已经老到了自己应该去世的岁数啊。   张冽张张嘴, 最终选择了一个比较婉转的方式, 告诉了江一帆,“对不起,恐怕让你失望了。”   这句话说完, 他都能听见江一帆的呼吸变得沉重了下来,“不是……”江一帆艰难的吐出来这两个字,然后又顿了一会儿,中间张冽听到了大门开关的声音,他应该是走出了宿舍,然后才听见江一帆说,“你们不是去解决了吗?张冽,你是大师啊,你连那么厉害的女鬼都打败了,你救了我和姜华,我俩现在活蹦乱跳的,你怎么可能对不起呢。”   张冽想解释,江一帆显然没有让他解释的意思,他絮絮叨叨的说,“我知道挺难的,我姐那样看起来就很难。我们要求不高,稍微年轻点就可以了,哦不,只是活着也可以。张冽,你不知道,我舅舅和舅妈三十岁才有了我姐姐,平日里有多疼她!他们就这一个孩子,如果出事了,我都不敢想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会过不下去的。”   江一帆显然是急了,平日里看起来拽三拽四的人,这会儿说话也放低了自己,“只要帮他们,什么条件我们都能答应的。”   可张冽并不是那些坐地要钱的家伙啊。   张冽只能愧疚的说一句,“已经晚了,其实,我们当天见到你表姐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只是因为有法器禁锢着,所以她的灵魂还在身体内。你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去接你表姐的魂魄,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江一帆那边显然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答案,“早去世了?可她明明会动?”   张冽只能又劝了一句,“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这显然更能让江一帆接受一些,他吸了吸鼻子,这才说,“我这就联系,你等我电话吧。”   应该是很担心表姐,江一帆那边联系的非常快,挂了电话后五分钟就打了过来,说是他舅舅和舅妈都在上次见面的别墅,让他们直接过去就好。   只是江一帆显然仍旧不能接受,又问了一遍真没别的办法了吗,就算保持原样我们也愿意的,但答案终究是枉然,只是叮嘱他俩,“你们不用着急,我们一直等着。”   张冽此时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显然,即便是已经逝去的表姐,他们能多陪一会儿,也是愿意多陪一会儿的。   白寅似乎也理解他们的心情,车速放慢了一些,等到了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的九点多钟了。整个别墅连带花园里的所有灯都打开了,照的亮如白昼。   要知道,这块是依着南溪山而建,别墅虽然环境好,但其实更多的时候是用来度假的,平日里住的人并不多,夜间都是一片黑漆漆的,这一亮灯,简直是暗夜里的一道风景。   他们到的时候,还有保安在议论呢,“又不过年过节的,怎么突然这么亮堂?”   车停下的时候,这次来接的只有江一帆。   接着院子里的灯光,张冽能瞧出来,这家伙眼睛都是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张冽就拍拍他肩膀,江一帆此时倒是好说话,声音沙哑地说道,“我都跟舅舅舅妈说了,他们都理解,在里面等着呢。”   张冽和白寅互看了一眼,就跟着江一帆走了进去。   客厅里,他们一进来,就有四个中年男女站了起来。张冽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其中一个就是上次见过的舅妈,上次她看着虽然憔悴,但精神状态还行,这会儿她已经哭肿了眼睛,整个人瘫软地靠在一个男人身上,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这个瞧着一副领导样的男子开的口,“盈盈就在二楼中间的房间,你们去吧。”   张冽也不想在这样的氛围内待久了,连忙点头往楼上走,只是走到一半,就听见舅妈追了一句,“你告诉她,爸妈都爱她,让她放心的走。”   张冽叹口气,应了一声好。   潘莹莹就坐在二楼中间房间的椅子里,与那天不同的是,今天她穿的格外的好看,是一件真丝的红色大摆裙,张冽相信,如果是年轻的潘莹莹,站起来转一转,一定会迷死人的。   可如今,看着却分外的诡异。   还是江一帆跟在后面说了句,“那衣服是表姐买回来准备过生日穿的,就让她穿着上路吧。”   张冽点点头,扭头将门关了起来。   其他的事情他都不会,只能看着白寅去做。只见白寅走到了潘莹莹面前,手在她面前拂过,潘莹莹的眼睛就闭上了,随后白寅伸手替她解开了那条黄金白玉珠链,然后轻轻地说,“走吧,跟我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不知道怎的,这话一落,张冽顿时觉得周身冷了下来,仿佛在这个窗户门都关闭的严严实实的屋子里,刮起了一阵小冷风。   随后,张冽就瞧见白寅慢慢向后,然后一个年轻漂亮穿着真丝红色大摆裙的女孩,从老迈的潘莹莹身上,慢慢地站了起来。她应该是依依不舍,扭头看了又看那具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等了约有半分钟,最终才向前走了一步,彻底与身体脱离开来。   张冽听见她叹了口气。   就听白寅说道,“潘莹莹,你已经于五天前死亡了,随后我将把你带到地府,你现在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了断。你被抽走了四十三年的岁月,这是属于你的私人物品,我们无权处理,你可以决定这四十三年的岁月,究竟如何分配。”   潘莹莹应该是个很果断的女孩子,听了后就一句话,“能问一下,我父母的寿命吗?”   白寅回答她,“这只能判官才知道。”   潘莹莹就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就帮我把年岁加在他俩头上吧,每个人都到九十岁就可以,我爸妈说过,希望活到九十岁,我不在了,他们最好能够相互陪伴,一起走过剩下的人生,这样也不孤单。至于剩下的,”她看了白寅一眼说,“就送给你们吧,我知道是你们帮了忙。”   张冽哪里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礼物,当即就想拒绝,潘莹莹却没有再听下去的想法,居然催促起了白寅,“走吧,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白寅点点头,带着她往楼下走去,开门的时候他说了句,“你父母让我告诉你,他们很爱你,让你放心。”   张冽跟在后面,看见潘莹莹的肩膀抖动起来,她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能提个要求吗?我可以去抱抱他们吗?”   白寅点点头,潘莹莹就笑了,说了句“谢谢。”就像只小鸟一样飞奔了下去,张冽看着她,她似一阵风,走到了母亲身边,轻轻地去拥抱她,还吻了吻她的发梢,然后又到了父亲的面前,潘莹莹似乎有些不自在,大概是严父的原因,可她依旧迎了上去,抱了抱他,说了句,“对不起啊。”   做完这些,潘莹莹就老实地站在原地了。   白寅带着张冽下来,冲着几个人点点头,便没再说话,推门离去。   他还能听见,潘莹莹的母亲在诧异的说,“我怎么感觉有一阵风吹过啊,虽然冷,可却觉得温暖。”   她的父亲点点头说,“可能是莹莹在告别吧。”   是的,如果有一天,有那么一阵风吹过,别怀疑,那是爱你的人,在告别。   19   张冽还以为白寅是要去地府,结果白寅开着车直接去了江城,停在了一座比江城001所看着还旧的小楼前。那楼瞧着足有六七十年了,还是红砖房的样子,四周爬满了爬山虎,感觉随时都要倒塌的样子。   大概瞧着张冽一脸疑问,白寅就给他解释道,“地府江城分部。”   张冽简直目瞪口呆,难不成如今连阴间也到这里办公了,但显然就是如此的。   白寅带着潘莹莹,张冽跟在一旁,刷了证件后,很快就进入了这间小楼,一进去,张冽就感觉这里特别冷,明明江城如今还是秋老虎季节呢,这里也就三四度的温度,而且张冽清晰的记得,这小楼可没装空调外机。   这会儿是夜里,却是这里最繁忙的时候。明明在小楼外面瞧着,一片黑漆漆的,楼里却是灯火通明,这里就跟普通的政务接待中心一样,大厅里井井有条,几十位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他们面前,站着的是各种各样的鬼们。   就比方说门口这个,浑身黑气,不但缺胳膊少腿一脸血,最重要的是,做鬼了还醉晕晕的,站在那儿拍着桌子耍脾气,“我说你们怎么工作的,我怎么可能死了呢,我就喝了一点,也就半斤,哦不一斤,就这点算什么呀!”   张冽抬头看了看,这块窗口上面写的是“交通意外交接平台”。   再往前,又瞧见个特别和蔼的老爷子,穿着特别板正的半袖衬衫,拄着拐杖站在那儿,老爷子身上非但没有任何戾气,张冽甚至觉得他身上带着光芒。   忍不住就问,“为什么他们身上的颜色不一样啊。”   白寅看了一眼就说,“那是寿终正寝交接处,这样的人都是积过福的,身上撒发的都是功德的光芒。”   张冽点点头,可能由于他的声音有点大了,对面的老爷子听见了,还冲他露出个特别和蔼的微笑,好像在说,晚上好啊。张冽连忙笑了笑,也说了句,“晚上好。”   这会儿他们走进了,张冽抬头看了看,果然,这块窗口写的是“寿终正寝交界处”。   后面张冽又路过了好几个交界处,各色各样的鬼都有,算是打开了眼界了。白寅显然是熟门熟路惯了,一路向里,最终带着他们走到了最里面犄角旮旯的一个窗口旁,这才停住了脚步。   张冽抬头看了看,这窗口就叫做“灵异事件意外身亡交接处”。与其他窗口不同的是,这边格外的安静,连个排队的都没有。里面就一个工作人员,是个长着圆圆脸的小帅哥,这会儿支棱着脑袋,不停地打瞌睡呢。   白寅上前直接敲了敲窗上的玻璃,叫了一声,“嘿,有工作了?”   小帅哥直接一个头点地,啪的一声磕在了桌子上,然后才睁开朦胧的眼,盯着一脑门的红印,有点惊喜地说,“怎么是哥你送鬼过来了?”   显然他们是认识的,还挺熟。   白寅就说,“顺手的事儿。帮忙办一下吧。”   小帅哥立时就应了下来,让潘莹莹过来填了个表,然后就按了铃,不一会儿,就来了个工作人员,拿着表将潘莹莹带下去了。   白寅随后招呼着看愣了的张冽,“行了,交接完毕了,走吧。”   张冽还没从现代化办公中回过神来,忍不住就问了句,“这就行了?”   白寅还没怎么样,旁边的小帅哥先笑了,说道,“行了啊。你是新人吧,第一见才这么惊讶,我跟你说,现在我们也讲究效率,跟着人间学,什么事都流程化了,每天都有统一班车将他们直接送达地府,压根不用阴差们跑断腿。”   张冽也知道自己这是大惊小怪了,他揉揉脑袋,只能解释道,“我还以为,能去地府看看呢。”   小帅哥就笑了,“哎呦,还有对那儿感兴趣的,不过你别说,我们真有这个项目,出去左拐,有个观光旅游台,那边有一日游线路,只用八十个灵石,你可以咨询一下。不过,”他跟白寅挺熟的,小声说,“你进了001就不用专门去了,反正早晚也会去见识的。”   张冽其实是想问爷爷的事儿,可这显然不合适说了,他就含糊的点点头,谢了对方。   倒是白寅,这两天跟张冽呆久了,太知道这家伙的样子了。瞧着个子挺高挺成熟的,其实内里就是个十八岁的小屁孩,就是挺要面子,有事还不好意思说的那种。   白寅直接就问他一句,“你打听地府的事儿干什么?”   这话一落,旁边的小帅哥就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脑门上的红印都摆出了个问好,显然是没想过,白寅还会管闲事呢。不由两个眼珠子看向了张冽,仔细打量起来。   张冽哪里知道这些,他其实不好意思说的,太麻烦人了。但似乎八十块灵石他也没有,他爸似乎都收人民币,也没听说过用这个,这事儿靠自己不行,还得求白寅,就说了实话,“我爷爷临终前,说是有件事要告诉我,我爸代为转达,可爷爷愣是不肯,可他最终也没等着我,这事儿就谁也不知道了。”   张冽叹口气,“那天在狐狸窝,我又看见爷爷了,就突然想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还以为今天能去地府看看呢,所以……”   后面他就不用解释了,白寅怎么可能不懂。他话音一落,白寅就点点哦图,张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爷爷都去了五年了,可能早就投胎了,其实不用……”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白寅问小帅哥,“白竹,帮我查个鬼投胎了吗?”   小帅哥盯着张冽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说,“怎么不方便,叫什么名字,籍贯哪里,什么时候去世的?”   张冽都没想到这么快,还是白寅看他一眼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张守贤,X省青山镇人,2013年6月28日去世的。”   他说着,小帅哥的手就噼里啪啦打着字,过了一会儿他就很惋惜地摇摇头说,“不在列了,恐怕已经投胎了。”   听到这消息,张冽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悲或是该喜,悲的是他爷爷的想法,恐怕永远是个秘密,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了,喜的是,爷爷终究解脱,又开始了新的人生,多好的事儿啊。   张冽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能冲着小帅哥说了声,“谢谢。”然后对着白寅说,“那我们走吧,好像挺晚的了。”   说着,他就自己往前走了,都没等白寅。   在白寅的角度看,这会儿张冽蓬松的头发显得脑袋格外大,挂在细细的脖颈上垂着,瞧着就不忍心。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忍心瞧着这家伙这样子,忍不住就说,“我听说奈何桥边,这几年新加了个留言簿,是过桥的人在喝孟婆汤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你不说你爷爷非要告诉你吗?说不定他会留下话呢。”   刚刚还低着头的张冽,猛然就抬起了头,眼睛都亮了。   白寅非但自己说,还扭头问了一句白竹,“是这样吧。”   白竹又不是傻子,他家白队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上心了?这显然有情况啊。他当然不会拖后腿,连连点头,“对对对,有这事儿,这个还获得了当年地府最佳惠民奖呢,上面留的话,上万年都不会消失,你放心好了,要是有,肯定丢不了。”   张冽这会儿就像是绝处逢生,简直太兴奋了,“真的啊,那太好了!”   白寅瞧他好点了,这才放了心,冲着小帅哥无声的说了句谢了,就往前走了几步,路过张冽的时候,甚至伸手去拍了拍他脑袋,“成了,走吧。”   张冽就老实跟着走了。   倒是留在后面的白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俩,等着白寅走出了视线,连忙拿出手机,在家族群中发了条信息,“号外号外,白寅好像有情况了!”   家族群里,几乎跟约好了似的,多少天都不露头的人,瞬间都发声了,“啥?”   白寅哪里知道,他一转身,白竹就把他给出卖了。他这边正带着张冽往学校赶,他原本的意思是这会儿都已经快熄灯了,回去也太匆忙,不如在他那儿休息更好,反正都请过假了。   可张冽显然不那么想,挺认真地跟他说,“小家伙好几天不见我了,我有点担心它。”   白寅一听小家伙三个字,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为了怕他接着说下去,立时就应了,“那就回去吧。”   要知道,今天中午他睡醒了发现自己枕着张冽胳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怎么会在这儿,谁能把他放在这儿,唯一的答案就是,他自己跑过来的。   这可跟前两次的感觉不一样,前两次,一次他醒来的时候是在树荫下,除了疑惑苹果哪里来的,没什么心理阴影,一次虽然是在张冽的床上,可问题是张冽不在,也没什么尴尬的。   可这一次,白寅抬着他那张两千多年的老脸,偷偷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张冽,再看看他如今的姿势,恨不得把自己一巴掌拍死,他记得自己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变回了原型——然后头也不回的跳下了床,跑出了张冽的卧室。   当然,随后,给他的打击更大——满地的碎木屑外加他主卧门上的大窟窿,无一不在告诉他自己,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曾经做过多少蠢事。   这还是运气好,他醒的比张冽早,万一他比张冽醒的晚呢,在宿舍里还能遮掩,去了别处,可怎么遮掩啊。   所以,他答应的挺利索的。   倒是张冽还傻不拉几的,特真诚地冲着白寅说了句,“谢谢你啊,白队,总是麻烦你。”   白寅顶着一张严肃脸心想,我这哪里是怕麻烦,我是不知道我自己能做出什么蠢事来。 第19章   白寅很快将车开到了学校, 江城不算是大城市,夜里一点都不堵, 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 离着宿舍熄灯居然还有半小时。   白寅原本想直接开进去,张冽却喊了停,冲着白寅指了指窗户外的面包店, “我去买几个面包,垫垫肚子。”   说完,不由白寅回应,就自己开车门一溜烟跑下去了。   这家伙虽然个子只有一米八,但搁不住身材比例好, 腿是真长,白寅话没出口, 人已经跑远了, 他也就没阻拦。   毕竟,白寅摸了摸肚子,从中午两个人吃了那顿外卖开始,也就中途喝了两瓶饮料, 真没进食呢。别说张冽这样的大小伙子,饶是他, 也有些受不住了。   不过……张冽毕竟血液特殊, 而且背后动手的人还未明确,白寅将车停好,干脆也下车跟了过去。   这会儿已经快关门了, 面包店里人并不多,所以很容易就能瞧见张冽。白寅往门口一站,远远地就瞧见这小子蹙着眉头,站在个柜台面前,表情那叫一个挣扎与矛盾。   买个面包至于吗?   白寅抬脚就走了过去,结果到了柜台前就听见张冽在那儿说,“可这两个我都喜欢啊。我花钱买下来可以吗?”   白寅往柜台里一瞧,就发现那里面哪里有什么面包,这分明是礼品专区,大概是新开学为了促销用的,里面摆着两种布偶,都是毛茸茸的,一个圆滚滚的雪白小猫咪,一个圆滚滚黄色的小鸭子。   白寅第一反应,眉头就跟张冽一眼蹙了起来。   当然,他不是为了这两个布偶,他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见张冽说,“我觉得我们家小家伙八成两个都喜欢,那个……”他指着那个要多丑有多丑的猫咪,“长得跟我们家小家伙一模一样。那个……”他指着那个要多傻有多傻的鸭子,“我觉得我们家小家伙八成喜欢跟它一起玩。能不能卖我一个啊。买五十块钱面包送一个的,可你们没有更多的面包了,我想买都没地方啊。”   对面是个小姑娘,这会儿脸都红透了,压根不敢直视张冽那张脸,声音都带着颤说,“按规定是不可以的。不过……你要真喜欢,要不你办张卡,我先送你一个吧。”   “真的啊!”张冽顿时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一边交钱一边说,“谢谢啊!我以后多来你家买东西!”   小姑娘连忙从柜台里将两个玩偶一样取出一个,连带卡递给他,连忙说,“那太欢迎了,我常年值夜班,你过来找我就可以。我其实也是江大的学生,是勤工俭学的,你是……”   小姑娘的话还没说完,白寅直接就插了嘴,“阿冽,买完了吗?宿舍该熄灯了。”   张冽哪里想到白寅进来了,连忙应了一声,就冲小姑娘说,“真的谢谢你,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拎着他的面包,一手抱了一个玩偶,冲着白寅大步的走了过去。因为太过兴奋,他到了白寅面前还给白寅显摆了一下,“你瞧,小家伙的玩具。”   白寅这会儿简直嫌弃的不得了,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顺手替他接过了面包袋,然后敷衍的回答了一句,“哦,挺好的。”   张冽美不滋滋的,还应和了一句,“你也觉得挺好的吧,我也觉得它会很喜欢,小家伙很喜欢扑东西,一个苹果就能玩半天呢,不知道它见到这个多兴奋!”   我有那么没出息吗?   白寅皱着眉头,愣是把这句话死死的锁在了嗓子眼里,没说出来。只是他本来就习惯性黑脸,此时脸色看着,就不那么好看。   倒是张冽,手舞足蹈的,看着就跟逗白寅开心似的。   等着他俩出了门,小姑娘那张红透的苹果脸已经变成了生无可恋脸,不由嘟囔了一句,“怎么帅哥身边跟着的都是帅哥啊。”   两个人踩着点回了宿舍,吃了面包洗漱完毕后,张冽就抱着两个玩偶就上了床,白寅躺在自己的床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终究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阻挡张冽,只能硬着头皮当没看见了。   很快关了灯,张冽忙了一天,倒是很快就睡着了,不过白寅却难以入眠,他一是不想自己又变身,虽然他也知道,自从受伤后,这种变身已经是不由他自己控制了,另外一个是,他手机一直在震动,家族群里不知道怎的,今天突然热闹了起来。   不过白寅看了一眼,并没有打开。   这就要说说白寅的家族了,白虎一族乃是四大神兽之一白虎的后裔,天生具有神智,但家族人丁稀少,如今现存的不过十几人而已。这里面,比白寅辈分高的倒是不少,平日里都窝在深山老林里修炼呢,平日里从来见不到人。   唯一能够热闹起来的事儿,就是给小辈们催婚。当然,这小辈中,就包括了白寅。白寅多次参与和围观后,对这种事已经能够做到完全置之不理了,他干脆将手机扔到了一旁,扭头睡了。   却不知道家族群里,此时发布消息的白竹已经招架不住了,正哭爷爷告奶奶地求饶,“我就是瞧见了,我真不知道,祖宗们哎,你们饶了我吧。”   大概是昨天太累了,或者是没有血液的刺激,等着第二天白寅和张冽醒来的时候,他们还分别在自己的床上,白寅松了口气,张冽则别提多垂头丧气了。   而且那小子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一脸不高兴的时候也不似别人黑着脸仿佛有人欠钱似的,而是瞪着大眼睛憋着嘴自己在那儿生气,他俩床正对着,白寅让他看得差点就把实话说出来,好在这会儿,电话响了。   那头玉如是少有的焦急,“白队不好了,虞姜被人劫走了。”   白寅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虽然不至于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四个字,可他心里却是不信的。要知道,001所乃是国家的管理机构,虽然表面上看着简陋,可防御措施却是极强的,就算是有人强攻,也需要时间,怎么可能突然就被劫走了人?   白寅当即跳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怎么回事?”   那边玉如显然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虽然不至于哭出来,可声音也不怎么好,“昨晚王真人和蒋宇凡值班,他俩不知道怎的,居然晕倒了。我今天早上上班才发现,检查之下,三号监狱的虞姜不见了。”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不过此时没见现场,白寅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叮嘱道,“全城搜捕,顺便把消息传到其他兄弟所去。我马上到。”   说完,他也顾不上张冽这会儿心情不好了,直接将人揪着就出了门,一路上车开的飞快,很快就到了江城001所,进去的时候,只要是没出差的,几乎都在这儿了,不过跟原先那种朝气蓬勃相比,今天气氛明显不怎么样。   白寅一进来,他们就松了口气,玉如连忙迎了上来。白寅直接就问她,“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很棘手。”玉如皱着眉头说,“所里所有的监控在凌晨三点突然失效了,然后又在凌晨五点恢复了正常,中间两个小时完全是空白,没有记录下任何情况。至于王真人他们两个,昨晚是不知不觉晕倒的,没有看到过任何可疑人,一直昏睡到早上我们上班。刚刚原山帮忙检查了一下,说是他俩没有任何异常。”   “另外,”玉如终于说起了虞姜,“都天烈火阵是被强制关闭的,如今三号监狱的阵法已经被完全破坏,不能再启用了。”   白寅的眉头别提皱的多厉害了,别的不说,这监控想要办到其实不难,将王真人两个修士放倒也不算特别难的事情,毕竟这都是可以悄无声息干的活。可都天烈火阵乃是001所集合了全国之力,专门研制的法阵,当然,因为推广成本,这法阵并不是无坚不摧的,但起码保证的一点是,一旦启动,想要毁掉它,也不是一般修士可以做到的。   居然毁掉了,还没让人发现,这么想想,也知道做这事儿的人,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起码,虞池不行。但白寅第一反应就是,这事儿跟虞池有关系,他请的谁呢。   他这边想着,周明很快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小声说道,“白队,虞池来了!”   白寅的眉头就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到的真是巧啊。说不是他,白寅都不相信。   因为白寅就在大厅里,还未往里走,所以周明话音一落,虞池已然大步地走了进来。一瞧见白寅,便笑着打了声招呼,“哎呀,我今早才听说,白队这两天居然没在江城待着,跑去京城帮熊队办了件大案子,我还以为这次要扑个空呢,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一来就碰上了。”   他这会儿倒是识趣了,没伸出手来跟白寅握手,离着不算近就立住了,笑眯眯地跟白寅说话,“白队简直是咱们001所的劳模啊,不过白队,有空帮别人处理公务,你这江城的事儿是不是都搞定了,我妹妹可关了好几天了,怎么样,能放出来了吗?”   白寅极不喜欢这条蛇精,更何况这家伙一瞧就是来找事的,自然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还是黑着那张脸,冷冰冰的说,“按照办案管理条例规定,案件侦破期以三个月为限,怎么,虞队,你连这个都忘了吗?”   虞池显然有备而来,倒也不恼,笑眯眯地说,“这倒也是,我是关心则乱。不过,我可记得,案件侦破期间,家属虽然不能见犯罪嫌疑人,但可以委托人见的。喏,”他指了指身后的那只鹦鹉精,“我那妹子吃软不吃硬,都天烈火阵又太厉害了,我让小吴替我去看看她,顺便劝劝她,也替你们做做工作。”   他说完就乐了,得意洋洋地问,“这符合规定吧。白队总是满口规矩,这会儿不会不按规矩来吧?”   顿时,周明,玉如他们的脸色难看起来——虞姜丢了,拿谁给虞池看,又拿什么来堵虞池的嘴,他这显然是来闹事的! 第20章   虞池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且他这是笃定了,白寅就算知道跟他有关系, 也没有证据。   他站在那儿, 浑身上下就四个字可以形容:小人得志。   如今,这个小人还咄咄逼人,“怎么?白队, 我妹妹犯了错,你说抓就抓了,OK,这是你的职责,我没意见。抓人不过几小时, 你就定了她监禁一百年,OK!她自己行为不检点, 看上了人间的男孩子, 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办法。然后你又说她攻击工作人员,还开了都天烈火阵,白队,咱们都是一个系统的, 这都天烈火阵集防御和攻击于一体,在里面受的是什么罪过, 谁不知道啊。我是心疼妹妹, 可我还是觉得应该信任你,纵然心里委屈,觉得不至于此, 我也老老实实回去了。”   他如今倒是做出了一副遵纪守法,入情入理,无可奈何的样子,虞池这人长得原本就阴柔,这么一来,倒是有些楚楚可怜。   只是在江城001所的人的眼里,他就不是让人怜惜了,而是渗得上,玉如忍不住啐了一句:一条毒蛇!   虞池显然前面在铺垫,后面陡然转折就来了,“白队,我配合你工作,一切按着程序来。如今我按着程序来看妹妹,你倒是不准了?怎么?白队你这是不把我虞池当朋友,把我的面子踩在脚底下啊,还是对我妹妹做了什么?还不让见?我今天倒是非要瞧瞧了,我妹妹怎么了!”   他又不是一个人来的,在后面还跟着应该是周城001所的人,此时听了他的煽动,表情那叫一个义愤填膺,要不是这里没他们说话的地方,白寅身后也站着江城001所的人,恐怕都要闹起来了。   张冽就在白寅身后站着,看着这场闹剧。   他跟白寅一起来的,3号监狱什么情况他也没来得及看,目前只知道的是,虞姜真不见了,无论是什么原因,是在白寅的管辖范围内出的事儿,这就应该属于白寅的失误,并且最重要的是,苦主还是白寅的职场对手!   这显然是道难解的题,连玉如周明王真人他们,都是一副愤怒的样子,可却无可奈何。   张冽忍不住问,“白队会怎么办?”   周明跟他挨得最近,悄悄跟他说,“这事儿瞒不住,他说的都符合程序,白队只能让他看,然后被他告上一状。靠!这事儿肯定是这家伙干的,反过来倒打一耙!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张冽眼珠子转了转,又问了句,“你打得过他吗?”   周明顿时卡壳了,以为张冽是瞧不起他呢,只是跟张冽一对视,就发现这小子一脸真诚,没有丝毫取笑的意思,是认认真真在问这事儿的。于是,周明也就变得认真起来了,“他本领不错,不过虽然说是跟咱们白队齐名,但其实实力还是有差距。我倒是打不过他,不过,咱们所里真想跟他对打也不是没办法。”   说到这里,周明突然声音变小了,张冽费劲才能听清楚,“他怕死雄黄了,咱们所里还有一只苍鹰呢。”   张冽目瞪口呆,不过想了想白娘子那种大妖都害怕雄黄酒,这虞池害怕也就正常了。   这会儿,已经轮到白寅回答了。   他并不是遮掩隐瞒的性子,当然,他也看不上虞池那副模样,此时坦荡荡的站在那里,面对虞池的咄咄逼人,脸色依旧是淡漠,只是回答了他一句,“虞姜不在这里。”   虞池几乎就是等着这句话呢,几乎立时就做出了反应,他笑了,“白队你开玩笑啊!我妹妹是你抓起来的,而且开了都天烈火阵关着她,她不在这里在哪里?难不成,你要告诉我,我妹妹那一千多年的道行,连都天烈火阵都可以破了?你把001所研究院的老家伙们,当什么了?”   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居然往前走了几步,到了白寅身边。两人身高相差太多,虞池原本是既不愿意这样并排而立的,但显然,今天不同了,他甚至伸手去拍白寅的肩膀,嘴巴的话已经说出来了,“白队,同事一场,你何必呢?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夺不了你的功劳,只是要看看妹妹罢了。”   说罢,他的手就要落下,腿也要向着三号监狱的方向迈开。   就在这时候,从后面突然冒出了个白皙俊秀的男孩子,看着也就十八九岁,一把抓住了他要拍下的手。   一圈人都愣住了。   江城这边的人是担心,张冽又不是无名之辈,他来之前他爸就跟这边的人打过招呼:他这儿子什么也不会,请多关照。而且据这两天发生的事儿看,他也的确不行,这么出去,岂不是白送的?   周城那边的人是看热闹,居然有人敢替白寅出头,他们所长不好打白寅,可打个不长眼的小喽啰,却是不妨事的。   果不其然,虞池的脸瞬间就黑了,看着白寅就问,“白队,你这是故意的啊。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拦我?”   白寅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张冽特不客气的直接一把将他的手拍下去了,直白的顶了一句,“你才是阿猫阿狗呢!不过看这样子,你是真不认识我,这倒好,省得等会儿你抵赖了。”   他这么说,虞池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打量起他来。如今,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都是讲究家族的,他这也是谨慎,是怕他有什么来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问题是,张冽就是个普通人,除了长得好看点,在这群修士中间,没任何突出的地方。   虞池看半天也没印象,皱眉问,“你到底是谁?”   张冽就笑笑说,“您贵人忙,当然不认识了。我呀,是这案子的受害者!如果我没记错,这事儿发生三天了吧,我也想问问你,满嘴巴的规矩条例的,你懂规矩吗?我一个大一学生,被你妹妹差点掠走弄死,你倒是只顾着看她,来了两趟了,怎么我这个受害者,一次都没见你来安抚啊。”   虞池一听倒是没说话,而目光却变得审视起来,眼睛不停地在张冽身上打着转,问了一句,“我妹妹当时是抓的你?”   他当然知道有个受害者,他还知道,那家伙身上八成带着天珠,可问题是,出了事儿之后,他没见到虞姜,江城001所的人也将受害人捂得严严实实,愣是没透露半点消息,他才只能按兵不动的。   但没想到,这会儿自己蹦了出来。   只是,如果有一个人特别重要,你一直藏着,会让他直接蹦出来吗?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身上,虞池看不出任何特殊来,除了那张该死的脸,长得好看一些。   虞池自认为自己够聪明,白寅也不傻,所以居然有点不太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他真怕,这是白寅给他使的计策,想要诱出劫狱的人,所以只是记住了张冽的模样和气味,假装淡然说,“今天的事儿跟你无关,等我处理完了自然会补偿你!”   可张冽虽然平日里不哼不哈的,但好歹每每到了关键时刻,总是不乏勇气,这会儿也是,他拿出了架势,跟虞池干上了。   “要补偿你早做了,需要等到现在说到你脸上才做?”张冽直接嘲弄道,“你这样子的还为人民服务呢,你服务到自家身上去了吧?伤了人,这都几天了,一个进了监狱里死不出来,一个偷偷来偷偷走,不露面,不看望,不认错,不悔过,不道歉,不赔偿,反倒是替有罪的妹妹来这里闹腾,你还对得起你的职务吗?”   如果说刚刚虞池狠狠地借着白寅不方便说什么,狠狠地损了白寅几句的话,这会儿张冽可是全都找补回来了。他就堂而皇之的,没有任何遮挡的站在那里,瞪着虞池来指责他。   而且这小子平日里明明是安静平稳的性子,如今看着倒是跟个愣头青似的,言语也厉害多了,还老往工作职务扯淡。   后面刚刚憋屈死了的江城001所的人,此时不知道有多爽快!就该怎么骂他!   虞池这人性子最是要面子,此时自然是恨得不得了,只是他还未干什么,就瞧见了张冽身后站着的白寅和江城001所的工作人员,他就知道,这家伙扛着个受害人的身份,他今天还真就不能动。   张冽显然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压根不肯后退一步,开始咄咄逼人,“我就没听说过医生自己去当医闹的,老师自己去当校闹的,走,”他居然伸手一把抓住了虞池的手腕,然后硬起来了,“咱们去找你领导去,到他面前分说一下,看看谁有理?”   虞池虽然没有被他带走,可愣是让他一把抓住了胳膊。他皱眉想要甩开张冽,却陡然闻到了一股子甜腥的气味,只是很淡,并不明显。虞池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看张冽的目光就不同了。   这味道跟他闻过的,是一样的,是天珠的味道。   虞池的脸色骤然就变了,他一把反抓住了张冽的胳膊,笑眯眯起来,“别啊,这是我疏忽了,这是我的错。走吧,我给你赔礼道歉,咱们商量商量赔偿的事儿吧。”   白寅显然也闻到了那个味道,他不知道张冽怎么身上又有了伤口,可却明白万万不能让虞池带走张冽,这会儿倒是挡在了张冽面前,冷冰冰的说,“虞队,这孩子懂什么赔偿?”然后,冲着旁边的玉如说,“玉如,你跟虞队商量这事儿。”   说完,一把就拉着张冽,往里面走去。   张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任由白寅扯着他匆匆进了他的办公室,一关门,白寅就放开了,一脸怒容的冲他说,“你的手怎么回事?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吗?怎么不知道保护自己?”他现在被那股血气冲的头昏脑涨,说话也有些不加遮拦了。   倒是张冽被他吓了一跳,有点委屈的说,“我就是想帮你,再说我都问了,有你在,他也弄不走我!”   白寅恨铁不成钢,“你能帮我什么?”   张冽这会儿是真委屈了,吸了吸鼻头说,“我怎么不能帮你,我看到了,虞池见到他妹妹了,他们在个洞里。” 第21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白寅哪里想到, 张冽是为了他这么做。   他一时间就卡壳了,那通火彻底埋在嗓子眼里, 是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倒是张冽, 这会儿也有点意兴阑珊,他知道自己没本事,可白寅帮了他这么多, 再说虞姜的事儿也跟他有关系,他作为一个男人,他既然有能力,怎么可能不站出来呢。   只是后果……   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他爸教几位师兄, 每次都要布置一堆作业。三师兄是最懒的,打坐还成, 画符能杀了他, 用他的话说,“那哪是符箓啊,是我扭曲的青春。”   张冽是想学学不到,三师兄是不想干不行。他俩一合计, 自然就是三师兄望风,张冽帮忙画符, 张冽倒是认真, 画出来也挺像模像样的,三师兄那时候还是个屁孩子,也不懂好坏, 瞧着不错就收起来了,顺便还跟张冽说,“以后就这么干,哥请你吃好吃的。”   张冽也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结果呢,第二天七位师兄把作业一交,他爸就在上面一张一张翻看,翻完了就单独抽出来三师兄的,让他上前来。三师兄那时候还是傻白甜,美滋滋的以为自己完成的好,结果一上去,就让他爸的拂尘敲了个脑瓜崩,他爸指着他的作业说,“你当你师父傻子,拿这玩意糊弄我?只是张冽画的吧,半点灵气都没有,你这是交作业,要是拿出去用,那是要命的!回去,面壁三日。”   他爸说的时候,他就在门外,那会儿别提多难受了,就跟今天一样,明明好心帮忙,结果……人家压根不需要,帮了还是添乱。   张冽想到这里,就干脆说,“白队,以后我不会了,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他就推门出去了。   白寅心里那个堵啊,他真不是这意思,他其实就是担心。可等他抬起头看,就只能瞧见张冽的后脑勺,还有关闭的办公室门了。   他干脆直接跟了出去,结果就碰上玉如敲门,将他堵在门口了。   玉如还挺惊讶的,“白队您要出去吗?虞池还在外面呢,我跟他谈了半天赔偿,他倒是大方,全都答应了,可问题是,还是要见虞姜,守着门口不走呢。”   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虞池干这事儿,显然不止是要将妹妹弄出来,最重要的是,要给白寅栽个工作不力的名头,连犯人都能放跑了,白寅怎么好意思当这个001所第一人呢,怎么有资格竞争所长呢。   这事儿是个人都能明白。   玉如愤愤然说,“要不干脆把他轰出去吧,我们再找找,虞姜当年选择了化蛇,一辈子只能在这一方天地生活,她肯定在江城范围内,怎么可能找不到她?”   白寅还没说什么,就瞧见周明匆匆忙忙过来了,见了他俩周明直接插嘴道,“白队,张冽让我把这个递给你。”   那是一张纸。   白寅愣了一下,接了过来,却发现,上面全部都是素描。画的比较仓促,可该有的都有了,这赫然是虞姜藏身的地方。而且因为张冽是从虞池的视角来看的,所以他连虞池进去藏身地的路线都看见了,足有三四个粗略的场景。   白寅以为张冽是生气出门不搭理他了,哪里想到张冽是干这个去了,一时间心里更觉得对不住他,只是这会儿,当着下属的面,却不好说什么。只能问,“他人呢!”   周明就说,“我哪里放心他在外面晃荡,虞池还没走呢。让王真人带着他去后面了。”   白寅暂时放了心。   倒是玉如眼尖,瞧着其中一张图不由说,“这地方……应该是在楠溪江畔吧。你看,”她指了指洞口外能看到的一个高层建筑,“那个应该是江城第一高楼,这个角度……洞在西南方位?”   他们对江城简直太熟悉了,西南方位能存人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藏身之地,显然就一目了然了。   玉如顿时惊喜起来,连口不断的称赞,“张冽可太厉害了,他怎么做到的?他要是进了咱们所,那以后办案简直太简单了。”   白寅压根没回应这个话题,反而说起来虞池的事儿,“把这东西收好,沿途将天眼和人员都布置好。我去见虞池。”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冲着周明说,“你去看着张冽点,别让他往三号监狱那里去。”   说完,他就大步去了前面。   虞池果然还等在原地,这家伙显然今天就耗在这儿了,大有一种你不让我见我就不走的架势。   瞧见白寅出来,他倒是站起来了,皮笑肉不笑的说,“哎,白队,怎么就你自己过来了,那个受害者呢。你们玉如可是太厉害了,你不知道她有多狠,让我赔了多少。”   白寅直接扯了椅子坐下,回了一句,“不应该的吗?”   “应该应该。”虞池显然是有意图的,“东西我很快能准备好,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吧,到时候我让人送去。”   白寅刚刚脾气发的大,这会儿可是护的严实,“那孩子被你吓坏了,不敢见你,送这里来吧,我们会转交的。另外,虞队今天不办公吗?我们这边可是要忙,恐怕招待不了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虞池巴不得呢,他干脆坐到了白寅的对面,“白队这就是装不懂了,谁不忙啊,我们所里也一堆事儿都等着我处理呢,忙得团团转。所以,白队您也别跟我打哈哈,我就想见见我妹妹,看完就走,谁也不耽误谁的事儿,怎么样?”   他还来了句,“这么简单程序的事儿,白队你一直不答应,这是真看不上我,还是我妹妹出事了?”   这两个选择都不好选。   他盯着白寅,却见白寅坦荡荡的看着他,回了句,“都有。”   饶是虞池这样早有准备的人,一口气也差点没喘上来,那细白的手指头,指着白寅就抖动起来,只是他还没斥责什么,就听见白寅居然把虞姜丢了的事儿,说出来了!   “昨天晚上有人劫狱,迷晕了看守,破坏了都天烈火阵,将虞姜带走了。”白寅的声音冷淡的不得了,可话里的意思,却是虞池不能承受的。   “来者十分熟悉001所的布局和各项机关法阵,甚至对都天烈火阵的了解到了精通的地步……”白寅略微停顿了一下,看向了虞池,“而刚出了事,虞队你就来了,这真是不得不让人……”   他那话没说全,可意思太明显了,这事儿白寅认定了是内部人员干的,而出事第二天虞池就恰恰好,死活要见虞姜,这不就是说虞池这是贼喊捉贼吗?   虞池倒还镇定,只是脸色难看起来,“白队,你这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我将我妹妹掠走,然后回头故意找你茬?你这不是……”   白寅就那么看着他,威压之下,虞池倒打一耙四个字,愣是没说出口。   但显然,这样的停顿,让虞池觉得太丢脸了。他干脆站了起来,就仿佛自己站在了制高点上,冷笑道,“白队,你倒是好本事,弄丢了我妹妹,我还没找你要人,如今倒是怪在了我头上,你把我虞池当什么?我倒要去总部问问,这事儿到底是谁有理!你等着吧!”   他一甩袖子,干脆自己扭身走了。他身后的几个跟班,连忙也尾随而去。   后面一直盯着的玉如这才走出来,有点担心的是,“他真去告状,闹大了咱们可吃亏!”毕竟虞姜是真丢了,怎么说,他们也有过错。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白寅回答,“那要看,虞姜从哪里搜出来。”   等着处理完所里的事儿,白寅就去了后面办公室,找了张冽。他到的时候,张冽正在那儿低头看手机呢,脑袋垂着,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怎么看怎么都垂头丧气的样子。   白寅就挺不好意思的,只是道歉这事儿——他这辈子活了两千多年,还没道过谦呢。应该说,这两千多年来,他都是独来独往的,哪里跟人近距离接触过。   所以,怎么开口,就成了个难题。   他犹豫了一下,实在是找不到好的突破口,唯一能想到,张冽可能会感兴趣也不会拒绝的,似乎只有……   于是,张冽在又回忆了一遍刚刚看到的画面,低头画了个更精确的场景图的时候,就听见门开了,白寅站在门口冲他说,“我知道有个地方卖玩偶,你要不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白寅:那两个玩偶都不好看,我要自己选喜欢滴! 第22章 一言难尽的购物   张冽跟着白寅走出001所的时候, 还有点蒙。   他看了一眼前面白寅高大的背影,又想了想第一天见白寅时, 这家伙的那副谁也别搭理老子的酷酷的样子, 怎么都不相信,去买玩偶这种话,会是他说出来的。   当时张冽听到后的第一个反应, 就是“啊”,三声,带着是不是我耳朵出毛病了的表情,他自己都知道,肯定蠢死了。   大概是看他没听懂, 白寅站在那儿,跟个柱子似的, 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卖很多玩偶,你去吗?”   经过两次询问,张冽又不是傻子, 总算反应过来了,白寅这是变相跟他道歉吧, 他又不是真生气, 只是觉得好心帮倒忙,自我懊悔呢,这会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既然双方都有和好的意思, 虽然张冽其实觉得昨天买的那俩玩偶真挺好的,不需要再添新的,也不好拒绝了,于是就点了头,“好啊,不过虞池那边……”   他还是记挂着呢。   白寅回答倒是简单,“你送来的场景图很有用,已经锁定她在哪里了,现在是撒网时间,等着时机一到,就会收网。”这倒是表扬他了,不过随后白寅又板着脸加了句,“虽然这招很管用,但是你没有自保的本事,以后还是少用。”   张冽那略微有点雀跃的心,扑腾了两下后,还没飞起来,就又坠了地。他低着个大脑袋连忙点了头,“我知道了。”   白寅又有点后悔,怎么又说上了,这小子这是又不高兴了吧,可他这已经是极限了,哪里会说其他哄人的话,只能说了句,“那走吧,到那儿给你多买两个。”   张冽一头雾水:给我买?   带着这头雾水,张冽一路跟着白寅出了001所,路过大厅的时候,张冽还看了看,大部分人都不见了,如今整个大厅一片忙碌,到处都是一副这边丢了个犯人,全城搜捕的样子,显然,是做给虞池看的呢。   白寅也没说去哪里,上了车就发动,直接就往城里开。张冽好歹比白寅活络点——他有生活啊。   想当年,他替三师兄画了符,结果被他爸嫌弃的跟不是亲生的一样,他也很垂头丧气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不需要你一样。结果等到晚上,他爸就抱了被子过来陪他睡觉了,还兼顾跟他聊聊人生与规划之类的。虽然没有正面跟他说,下午的话太伤人了,可总归的意思很明白:他在挽回,在隐形的安抚。   张冽看看白寅,心想白寅大概就是这样子。   你想,他爸是青山观的观主,白寅是江城001所的负责人,两个人都是领导地位,面子很重要的。用他妈的话说,“捧多了,拉不下脸来。”   张冽顿时就悟透了,当即就主动了起来,“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那边白寅也松了口气,他真怕张冽就这么不吭声,那多沉默啊。白寅就说,“有个玩具城,新开的,我们过去就行了。”   这里还有新开的玩具城?谁这么大手笔啊。结果等着车到了,张冽瞧着上面三个大字——“时光海”才顿悟,这就是给小孩玩的地方吧。   不过都这样了,他也没拒绝,双手揣兜,就跟着白寅进了里面。这会儿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不少大人带着孩子来玩,里面热闹的简直就跟游乐园似的。   两个人站那儿,别提多格格不入了。   不少家长都在偷偷看他俩,大概是总觉得这俩人没一个像是能养孩子的。   张冽有点放不开手脚,倒是白寅似乎一点事没有,居然熟门熟路的直接带着他上了三楼,那一层都是卖玩具的。然后就开启了张冽目瞪口呆的买东西之旅,白寅就会两句话,第一句是“你喜欢这个吗?”   张冽一瞧,那是个跟人差不多高的大老虎,黄色的带着黑色的波浪纹,头上还有个特别霸气的王字,浑身的毛都炸着,一瞧就特暖和。但问题是,江城这两天秋老虎啊,天天开空调才能过夜,谁抱着这个睡啊。再说,更重要的是,张冽他也没这习惯。   张冽立时就摆手,“不用,不用。”   白寅就哦了一声,带着他往里走。然后,张冽就听见白寅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你喜欢这个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象都是小老虎,大老虎,卖萌的老虎,Q版的老虎,没别的啦。   张冽就算五岁之前,也没被这么问候过,他爸没空,他妈是喜欢买东西,可都是她买了直接扔给他,至于师兄们——他那时候还偶尔是大师兄的磨牙棒呢。   所以,这种体验真没有,而且,还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不少店员显然是误会了,用一种特不明朗的目光看着他俩,有时候店里有两个人的时候,还交头接耳的,不一时,张冽的脸就红了。   然后就等到了白寅的第二句话,“都不喜欢吗?下家店吧。”   这半层楼都在看他们了,张冽实在是不敢逛完整层楼,连忙说,“其实都好,我对这个没什么要求,要不你看着买吧。”   半小时后,张冽就知道自己错了,白寅将刚刚问过他的玩偶全买回来了,足足三四十个,别的还好说,都不算大,塞在塑料袋里提溜到车上就行了,唯有第一个,那个比人还高的大老虎,塞又塞不进去,白寅又一副这个真挺可爱的,我专门给你买的样子,张冽真是哭着背下楼的。   也因为太拉风了,不少皮小子们还在后面跟着,一个个用奶音跟着叫,“大老虎!”“大老虎!”“大老虎!”“哇呜!”   张冽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好像养了只老虎。   买了这么多,肯定不能回001所,白寅很自觉的将车开回了宿舍,顺便将两个大塑料袋提溜在手里,拎上楼去了。张冽瞧了瞧放在后座的大老虎,只能叹口气,点了点它脑袋,背着这家伙上楼。   他原本寻思,这会儿才十一点,军训没结束呢,正好可以偷偷溜过去。结果一六楼才发现,自己完全错了。其他宿舍的几个同学一个个光着个膀子,拿着个洗脸盆正往外走,恰好跟他撞一起。   张冽脑袋上顶了个老虎头,一脸崩溃。   那堆人跟他不熟,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走过了扭头再看他一眼……   等着走到了不很远,就自言自语来了句,“神经啊!”   张冽:……   张冽想解释都没法,只能缩了缩身体,慢慢地移动到了自己的宿舍里。那里面,白寅已经把所有的玩偶都堆在他床上了,满满当当的,就给他留了个平躺的位置。   张冽张口就想说,“其实白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真只是想给小家伙买点玩具啊,我不喜欢这个。”   结果就听见白寅问他,“还生气吗?”   张冽的话一下子就卡到了喉咙眼,说不出来了。他想了想,他爸那样的性子,如果能陪他买一堆玩具,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是历史性突破吧,那白寅恐怕也是这样。   对哒,他现在完全用他爸来揣测白寅的行事内涵了。   所以张冽还挺善解人意的,顶着个老虎脑袋,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铺,最终点了头,“不生气了,挺好的,下次不用这么客气了。”   他真的瞧见,白寅狠狠地松了口气。   却不料白寅却在想,“果然是刚满十八岁的小孩子,就是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啊。”   ——   虞池气呼呼地回到了车里,负责开车的鹦鹉精小吴瞧着他那样,也不敢惹他,只能静静地坐在车里等着。   过了一会儿,虞池那股子气才略微消了下去,冷冰冰地问,“白寅那边什么反应?”   小吴连忙说,“这会儿所有的人都撒出去了,也发布了通缉令,看样子是准备全城大搜捕。不过……”小吴顿了顿说,“白寅倒是没事干的样子,带着那个张冽,去了商场玩去了。”   虞池直接嗤笑了一声,嘲弄道,“他这是想做出来闲来无事的样子麻痹我们呢,他就是个工作狂,逛商场?除非他要发情了,逛什么商场?你找人盯着他,看他如何行动。”   小吴连忙应了,然后想了想,一脸难色的说道,“就是您妹妹……”   虞池一听她就烦,皱眉道,“她又怎么了?不是说伤的不轻,让她好好养伤吗?”   小吴也知道啊,可虞姜那性子,哪里是呆得住的,这才醒了,就左右不习惯,不喜欢的。他不敢得罪虞姜,也不敢得罪虞池,只能说,“您妹妹似乎不怎么喜欢那个地方,想换个舒坦点的地方养伤,让我问问您。”   那地方的确不怎么样,上千年前是当年一位妖修的洞府,如今已经废弃了多年。但那妖修本领不错,当年在洞府里设置了一套隐藏气息的法阵,所以他知道那地后,一直留意着。   他那妹子,平日里最爱享受,吃的用的无不精美,要是能受得了才怪呢。只是……谁让她离不开江城呢,除了那地方,还有什么地方能这么隐秘安全?   虞池当即就说,“告诉她,让她老实点,自作主张办坏了事儿,累得我还要请人救她出来,她有什么脸好挑剔的。要是真想死,就死在那里面,别给我惹麻烦!”   小吴也知道这次能请人劫狱,虞池付出了不少,外加又被白寅怼了一顿,这会儿正怒着呢,立时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寅其实还在想:我就说嘛,老虎肯定比那丑猫傻鸭子可爱多啦。 第23章 有缘人   虞池训斥完毕, 顺手扔给了吴伟一瓶养神丹,吩咐道, “让她好好养伤。”小吴接着就麻溜下了车, 照着虞池的吩咐,去给虞姜传递消息了。   临去前,他还路过了江城大学, 为了等会儿好过点,还去后面小吃街硬着头皮买了不少零食,大包小包的给提溜过去了。   虞姜藏身的地方隐蔽,如今江城001所又在全城追捕她,饶是他们都觉得, 那地方不可能被发现,可吴伟也挺注意的。   等着从小吃一条街里晃荡出来, 他就变成了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大腹便便地提溜着东西,一副闲的很的样子,挥手打了辆出租车,在城里绕了两圈, 才直奔虞姜所在地去了。   这地方就在楠溪江畔的西南边,那洞府藏在水下, 若是普通人掉进去了, 八成就觉得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挖掘的泥沙洞,其实都是障眼法而已。   吴伟直接让车停在了离着不远处的一个村子门口,等着出租车走了, 这才提着东西,加紧两步,去了那处洞府。只是一进去,他就听见一声嘶喊,顿时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里面虞姜此时正疼痛难忍,都天烈火阵如其名,一旦进入阵中,就会受到烈火焚身的痛楚。虞姜虽然一千多年的道行,可那三味真火也不是虚名,这两天下来,她虽然是撑住了,可也不过是勉力强撑而已,如今浑身是伤,已然痛的在洞穴内翻滚。   吴伟一进来,就瞧见凌晨还算规整的洞穴,已然糟蹋的不成样子,没有一处下脚之地。虞姜已经变成了本体,在地上翻滚,巨大的尾巴拍打在石壁上,拳头大小的石块簌簌地滚落下来。   当然,现在虞姜哪里还有青蛇的样子,已经快烧成一条灰蛇了。   吴伟因天性,被虞姜吓得腿都哆嗦了,一丝不敢动,倒是虞姜已经闻见他的气味了,怒喝道,“你怎么才来,我哥怎么说?”   吴伟先将那堆零食放在了地上,然后又从怀里掏出那瓶养神丹,这才说道,“虞队过不来,他让我给您带了丹药,叮嘱您在这里好好养伤。他要是方便,会过来的。”   虞姜连话都没说,直接一尾巴拍向了石壁,巨大的轰鸣声中,虞姜恶狠狠地说,“就说不换地方了?虞池那个胆小鬼,我都出来了,他有什么好怕的。”她叫嚣着,“张冽身上就有天珠,他此时唯唯诺诺不动手,难不成要等着别人先下手为强?”   吴伟这会儿却不得不替虞池解释,“虞队请了那里的人来救您,已经让他们怀疑了,您也知道,他们也在找天珠,若是让他们发现了,咱们可是功亏一篑。”他叹口气劝道,“再说,您现在也受了伤,不如养好了身体,再做图谋,我瞧白寅挺护着那张冽的,暂时应该没人动的了他!”   虞姜也知道那里的人的厉害,哼了一声倒也不提出去的事儿了。只是目光却是打量着吴伟,最终来了句,“你倒是一心为他。”   吴伟那张白脸就红了红,笑着说,“应该的。”   虞姜懒得搭理他,目光就看向了他拿来的东西,瞧着还算满意,这才说,“成了,我暂时先养伤,你滚吧。记得丹药多拿来,这点够什么用!”   吴伟连忙应下,赶紧退了出来。   这边宿舍里,张冽终于将那个大老虎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可此时整张床已经满满当当的了,如果他晚上想睡觉,要不就在老虎堆里刨出个坑来放自己,要不就只能跟那只大老虎拥抱入眠。   似乎哪个都跟大学生活没什么关系!   张冽只觉得自己人生前十几年没享受过的幼儿时光,回来了。   他不由眼角抽搐地去看始作俑者,结果那家伙正靠在阳台门框上,单手插兜,在打电话。因为说的还是虞姜的事儿,所以表情挺严肃的,怎么看怎么都像精英。   这么一对比,张冽回头瞧了瞧那只傻大傻大的老虎,忍不住冲着老虎怒吼了一声,“吼!”   真是气死人啊!   倒是白寅,那头玉如正跟他汇报着,“虞池和吴伟很快就分开了,虞池如今已经不在江城范围内,不知道他是躲起来了,还是回了周城。吴伟倒是留下来了,变装之后果然去了那个洞府,如今天眼已经全部记录下来,白队,什么时候收尾?”   张冽就是这时候吼的,白寅对这声音实在是太敏感,即便并不大,也听得清清楚楚,下意识就扭头瞧了瞧,就看见张冽正跟那只大老虎对视着,一副不服输的小样子。   果然是个小孩子啊,一个布偶都能玩的这么高兴?!   白寅不由摇摇头,回复玉如的声音,也难得带着一丝轻快和愉悦,“他现在不会在江城的,应该去总部告状去了。通知驻总部的老贵,盯着他就是了。”   那头玉如都有点惊讶,怎么白寅听着这么放松啊。可她不是多话的人,只是感叹一下,就立刻说起了下一件事,“我们将这两天的入江城记录查看了一遍,表面上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这人能够轻易进入咱们所,又神不知鬼不觉带走虞姜,恐怕修为很高,做了伪装,一时难以察觉。”   这些白寅已经料到了,这人这么本事,怎可能这么简单让他们找出来?不过他倒是不急,安慰玉如说,“你们先盯着虞池和虞姜两头,这人不急。”虞池在,顺藤摸瓜,总会出来的。   这边挂了电话,他就看见张冽终于从床上下来了。他原本想说吃饭去吧,就听见外面热闹了起来。   这会儿已经中午,大部分军训的人陆续回来了。男孩子本就活泼,外加这会儿刚放了风,大家都很肆意,声音自然大了起来,对话干脆就传进了屋子里。   “你知道吗?那石龟都摆了多少年了,听说在建校的时候就存在了,说不定真的有灵性!”   另一个立时就反驳,“你算了吧,怎么还迷信起来了?我觉得就是恶作剧。”   刚刚说话的那小子顿时嗤笑道,“恶作剧?真是恶作剧的话,为什么今天考古系早早就放了?真是恶作剧的话,那可是石龟,实心的,它眼睛里的眼泪汩汩的流,水从哪里来的?接的自来水管吗?”   “这……”对方显然没话说了。   还是刚刚那个人说,“我跟你说,这种事,就算你不信,也不要信口开河,敬畏懂不懂?鬼神之事……”   这人声音越来越小,随着一声关门声,彻底没了。   张冽皱了皱眉头,这是学校里又出事了吗?那个女鬼才解决不久呢。他不由看向了放在桌子上的那个木盒子,上面贴着张用他的鲜血画的镇鬼符,梳子还在里面呢。   七师兄虽然死爱钱,不过本事还是有的,女鬼这些天都没出现过了。   他张张嘴就想说要不我们去看看,白寅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先开口断了他的后路,“吃饭去吧,我让玉如派个人去看看,不知道虞池那边有什么手段,你还是尽量不要接触这种事。”   白寅这话说的比上午的好听点,外加张冽这会儿又不是前两天刚进校的时候,带着那股子被关了十八年,恨不得到处闹鬼来施展身手的劲儿,他现在太知道他爸是为他好,半瓶子水真的会晃死人的,就点了头。   两个人对吃食并没有太高要求,不过这会儿刚到中午放学的点,食堂里人满为患,他俩就去了后面小吃一条街,找了个饭馆点了两个菜吃。结果一吃完饭,就跟约好了似的,有个快递电话就打到了张冽的手机上,“你是张冽吗?我是X通快递的,有你个包裹,我在你们学校正大门这里,你过来取吧。”   张冽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谁寄来的,就问了句,“谁寄来的啊。”   就听见簌簌地声音,应该是快递员在翻检,过了一会儿就听他说,“什么青山观,这什么鬼地方?”   张冽一听就乐了,这肯定是他家里寄来的,不过也懒得跟他解释,就说,“是我的,你等我会儿,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这小子就一脸兴奋地冲着白寅说,“白队,你先回宿舍吧,我去取个快递,八成是我妈,我走的时候,她就嫌弃我带的少,肯定是又买了一堆有的没的,我妈就爱操心!”虽然嘴巴上嫌弃着,可张冽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一瞧就特别高兴。   白寅觉得就跟刚出生的小老虎幼崽一样可爱。当然,这家伙现在也跟幼崽一样,需要保护,他干脆站了起来,一边掏钱付款,一边说,“那肯定东西少不了,走吧,我跟你去拿点吧。”   让白寅去当搬运工啊!张冽想想他在001所那样子,都不敢想象等会儿的画面。   可惜白寅没半点不自在的地方,结账后还催了他一声,“不是等着吗?赶快走吧。”   张冽连忙应了,匆匆忙忙跟着走了出去。既然快递在正大门,他们又在后门,两个人干脆横穿了校园,插了过去。结果走到了半途的时候,张冽突然觉得眼前模糊了一下,就听见有个很老的声音缓缓地说,“有缘人,我终于等到你了,你帮帮我吧!” 第24章 楠溪果   那声音低沉、老迈而且无力, 张冽还以为是旁边有老爷子需要帮助,连忙环看一周, 这才发现, 明明是特别热闹的中午,不但那些吃饭完溜达回宿舍的同学们不见了,而且连一直走在他身边的白寅也不见了。四周空荡荡的, 除了树叶沙沙作响,一个人都没有。   张冽下意识就知道不好,八成又碰上了什么。   他没开口,倒是那个声音又来了,“你看错方向了, 我在你右边。”   张冽不由向右边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个石龟, 那石龟的确是年头不小了, 因为经常被人触摸,很多地方都变成了油青色并泛着光,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的眼睛里真的流着泪。   一滴滴的, 连成了线,就跟小河流一样。   只是, 虽然张冽来学校没几天, 可托姜华的福,学校里的景色他都转了一遍了,这石龟可不应该是在这里, 应该是在隔着一条小道的机械楼门口才对呢。   他可不是几天前的愣头青小子,什么都敢往上冲。这两天的经历明明白白告诉他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并且这群妖们,虽然沐浴在红旗下,可真没打什么好心思。   石龟大概看他不吭声,便苦笑着说,“有缘人,你莫害怕,我在这学校也待了八十九年,这么多年,你可曾听过石龟害人的故事?”   这倒是真的,每所大学都有自己的传说,什么自习室闹鬼,什么老建筑跳楼之类的。江城大学的传说他这两天也听说了,说是正大门门口的马路,每年都会有人出车祸。确确实实,没人提到石龟。   可这能说明什么呢,听周明说虞姜在江城也老实了几十年,可突然不就犯事了吗?张冽并未松口,只是说,“您恐怕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有缘人,就是个普通学生,帮不了您什么。我还等着寄快递,您放开我吧。”   没想到却听见石龟说道,“不对啊,你身上灵力充沛,明明就是有大能之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他这话一出,张冽无端端的就想起了所谓的天珠,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怎么进入他身体的,虽然很好奇,他这次又没有流血,这石龟是怎样看出来的,可显然,这不是承认的时候。   张冽淡淡地说,“您恐怕看错了,我就是个普通人。”   他以为石龟还会再攀扯,却不想,听了他这话后,石龟居然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了句,“罢了罢了,这都是命运,是我强求了。小兄弟,惊扰你了,你回去吧。”   说话间,张冽就觉得眼前一晃,等他视线集中了,就发现白寅就站在他面前,冲着他说,“走啊,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张冽再左右看看,依旧是他刚刚见到的那个校园,因为刚过了饭点,不时有学生相伴着边说边往宿舍走,叽叽喳喳的热闹的不得了。他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边,是一条小路,两边种植着矮冬青,再往机械楼看,大概是因为今天出事了,那边已经被绿色的遮阳网给围住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就好像,刚刚的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连白寅那么厉害,都没有察觉到吗?   白寅瞧着他脸色不太好,有些煞白,忍不住就问,“你这是怎么了?中暑了?”   张冽连忙摇摇头,他自然是没什么好瞒着白寅的,就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听这个,白寅的目光就看向了石龟的方向,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要知道,白寅修为除了001所那几个老妖怪,算得上一等一了,可石龟居然能在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跟张冽对话,显然修为更高。   是谁呢?   倒是张冽,等着回过神来,就想扯着白寅先走,结果就发现,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时,居然多了颗已经干枯的果子,跟桂圆差不多大小,枯黄焦干,似乎已经放了许久了,这才九月哪里来的这样的果子?他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他的东西。   是石龟送的?   张冽推了推白寅,将这果子递给他看。“突然出现的,好像是石龟给我的。”   却不料白寅看到后,脸色就微微变了,他将果子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就还给了张冽,“回去说吧,把这东西放好。先去取快递吧。”   张冽自然听话,将那果子塞进了口袋里,跟着白寅去了校门口。只是要离开的时候,他好像隐隐的听见了一声叹息,那种带着岁月的,发自肺腑的,让人感觉到悲伤的叹气。   他回头看了看,石龟隐藏在绿色的遮阳网下,什么也看不到。   大概神游是不费时间的,张冽和白寅到的并不算晚,快递小哥瞧见他,就指了指放在地上的一个硕大的包裹,跟他说,“就那个,你给我签个字,把单子抽出来给我就行了。”   张冽瞧见那么大的包裹,眼角也抽了抽。等着他低头签单子的时候,更郁闷了,包裹上居然还画了个符箓,用朱砂画的,血红血红的,就在快递单下面的位置,瞧着特别渗人。   他将底单递给快递小哥的时候,小哥还吐槽了一句,“同学啊,这都是封建迷信,少信这些东西啊。”   张冽跟他没法解释,只能应了。   这包裹不小,张冽原本想自己扛回去呢,结果就瞧见白寅不知道怎么做的,勾着上面起开的一块透明胶,居然一个手指头就拎起来了,冲着张冽说,“走吧。”   那包裹足足二十几斤重,白寅就这么不费劲的给张冽带回了宿舍。张冽跟在后面目瞪口呆了一路,不过回来的时候,他们走的就是另一条路了,没有经过机械楼,倒是没再听见石龟的声音。   到了宿舍,张冽就把快递给拆开了,结果发现里面东西可真是琳琅满目,他妈做的肉酱,自己晒的干果,就占了一大半地方。剩下的一半地方,一个是拿着黄纸缠好的小包裹,一个是两件衣服,显然是他妈新给他买的。   张冽直接将黄纸包裹打开,就发现一封信和一沓子符、箓,信都没用信封,直接写在了纸上,一瞧就是他七师兄的手笔,“我跟师娘说了你最近遇到事儿了,师娘十分担心,特别提供了师傅所画符箓五十张。”后面就是一个超级羡慕流口水的表情,“师弟啊,师娘实在是太豪了,那是师傅画的啊,旗舰店上上万块一张啊!你可千万别随便用,挣了钱记得师兄啊!”   张冽摇摇头,接着往下看,下面还有一句,“听师娘说,这事儿师傅不知道,你别说漏嘴。”   这信这才结束。张冽小心地收好,就扭头将装在塑料袋里的符、箓打开看了看,他真的是资质一般,明明是他爸画的,应该是跟二师兄的差别挺大的,可在他眼里手中瞧着,似乎也就是比二师兄的旧了点,线条好看了一些,嗯,除了防身的就是攻击的,似乎种类多点。   倒是白寅,扭头瞧见了这叠符,当即就说,“这是你爸压箱底的东西吧!”   张冽不懂就问,“应该很厉害,不过我没用过,也不知道到什么程度。”他妈总不会坑他,专门瞒着他爸寄过来的,肯定是好东西的。   白寅想了想跟张逸真合作的时候,他的本事。又想了想张冽的水平,就给他简单解释道,“你上次要是用的这东西,那个女鬼恐怕就魂飞魄散了。不过虞姜那次……”那次张冽的本领显然不在符上,他就说,“那次的事儿还是少做。”   张冽一听女鬼那次就已经够激动了,哪里还管别的。当即跟宝贝似的将符箓都装进了他的符袋里,安心的说,“这会儿总算心里有底了。我就说我今天早上左眼一直跳,果然是有好事。”   白寅摇摇头说,“这算什么,那颗果子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张冽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就听见白寅给他解释,“若是没看错的话,那果子是已经消失几千年的楠溪果,是特产于江城的一种神果,有肉白骨的功用。楠溪江就是因此而得名。”   “只是……”连白寅都感叹,“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面世的话,别说想要长生不老的普通有钱人,便是修真门派也要争一争。”   白寅只是描述了这楠溪果的贵重和价值,两人想的却是完全不一样,话音落后,白寅想的是,“这石龟到底什么身份?它想干什么?”   他的目光看向了拿着那个果子一脸惊讶的张冽,这小子正逆着光,中午有些烈的阳光,将他的身形照的模糊不清,看起来更单薄了。   还不如那只布老虎壮实呢。   不会又是因为天珠吧。   要知道,当年建国时成立江城001所,整个江城地界都被排查过,这么多年,也没人发现石龟的存在,它也不曾露出真面目来,此时出来还专门找上了张冽,不得不防。   这事儿显然不是玉如随便派个人去就可以了,他得去会会这石龟,探探它的底,省得这小子,又被算计了。   倒是张冽,拿着那颗果子有点不敢置信,也有点烫手,这不就是无缘无故天降横财吗?他妈寄来的符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接着,毕竟是他爸的东西,最多让他爸嘟囔两声。可这东西既然这么珍贵,凭什么平白给他啊,就因为他跟石龟说了两句话?   他皱着眉说,“白队,你今天有空的话,陪我过去一趟吧,这东西,我得还给它。” 第25章 石龟的要求   白寅倒是没想到, 在他说了这枚楠溪果有多珍贵后,张冽居然没有半点留恋。他看着张冽伸到面前的手, 这小子大概真是上天眷顾, 即便是一双手,长得也比别人的要好看。   细长、白皙,每个骨节都像是精雕细琢过的, 不过分夸张,但也不让人觉得太过柔弱。   在这样一双手的衬托下,这枚干燥枯黄的楠溪果,瞧着也神秘高贵起来。   白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收回了目光, 问了句,“你可知道, 肉白骨的意思是, 这东西有起死回生之效,虽然这枚果子年代已久,但也是不可多得的。”   张冽耸耸肩膀,不在意道, “要是我自己获得就好啦,可惜, 这不是不劳而获吗?还是不要了。”他说着, 就一把抓住了白寅的手,把果子放进了他手心里,“还是白队你拿着吧, 你说的我都不敢动它了。”   说完,张冽就打了个呵欠,跟白寅说了声,“睡个午觉再过去吧,我还没补回来呢。”说着,就去了他的铺位,白寅眼睁睁的瞧着他在一堆小老虎里挤出了个位置,顺手将大老虎抱在怀里,侧身睡了。   等着他都不动弹了,白寅这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那枚果子,说了句,“你休息吧,白天人太多,晚上我带你过去。”   那边张冽已经迷糊上了,含糊不清的来了句,“嗯!”   白寅看他一眼,这家伙的白T恤后背都有点汗湿了,然后扭头默默地开了空调,不过把风口换了个方向。   张冽一觉睡得深沉,倒是白寅拿着那枚果子想了半天,他也活了两千多年,这楠溪果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而且刚刚石龟跟张冽的交流,他居然半点都没有察觉,可见石龟的修为之高。   他仔细在脑海里搜索着江城的历史,这石龟到底是什么来历?   倒是半下午的时候,江一帆回来了,不过张冽正睡觉,白寅就没放他进屋。江一帆没办法,只能在门口小声说,“我姐姐已经停在殡仪馆了,舅妈他们在选好日子,我舅妈想让我问问大师,有没有空替姐姐选个好墓穴。”   他说这话的时候,跟那天报道时的神态真是判若两人,若是原先那个江一帆,白寅必是不搭理他的,可如今……他倒是答应了,“我会转达,你先休息吧。”   江一帆就点点头,这才走了。   下午张冽睡醒的时候,白寅就把这事儿说了。结果换了张冽目瞪口呆,寻龙点穴这事儿,他们张家会的人不少,连七师兄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可问题是,他不会啊。   他揉揉脑袋,特无奈的说,“我跟他说说去吧,这事儿真办不成。”   倒是白寅想的比他远,“他当你是大师,你说办不了,他信吗?”张冽就想起来江一帆那黏糊性子,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养的,明明表面上看着又霸道又不讲理,实际上却是又怂又黏糊,你要是敢拒绝他,他能坐下抱着你裤腿哭。   张冽就头疼起来,心里盘算着,要不请哪位师兄偷偷过来一趟?只是他干的事儿就要暴露了啊!   正犹豫呢,就听见白寅说,“寻龙点穴我倒也没学过,不过江城哪里风水好,却是知道的。你要愿意,我陪你去一趟就可以了。”   张冽顿时眼睛就亮了,他既想帮潘莹莹,毕竟那姑娘挺可怜的,可又不想让师兄们过来呢,白寅简直是解了他的大围了。   他连忙谢了又谢,嘴巴这会儿也甜了,“白队你简直太棒了!就是我偶像!”   白寅瞧着他那样,生怕这小子蹦起来跳自己身上来,还想着怎么阻挡一下,结果这家伙原地蹦跶了两下,就出门去找江一帆了。   白寅瞧着敞开的宿舍门,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那么……不太得劲。   潘莹莹的葬礼其实时间比较难以确定。如果按照常规,一般人是死去三天即可入葬,但问题是,潘莹莹其实早就去世了,这时间就难算了。   潘家人商量了商量,终究还是认为,虽然当时潘莹莹已经不在了,可毕竟在他们眼中是活着的,陪着父母的,还是将葬礼定在了三天后。   至于墓穴,则必须在三天之内敲定。   张冽就跟江一帆定了时间,约好了到时候一起去。等着说的差不多,也就到了晚饭时间,张冽和白寅先去吃了饭,等着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这才去了机械楼。   这会儿不过七点多钟,天还是亮着的,只是学生们该自习自习,该恋爱恋爱,外加今天石龟流泪的传说,机械楼前,比往日里更安静了三分,瞧着来上自习的人都少了。   张冽他俩到的时候,还怕这里有人看守,结果却发现,学校只是将石龟用绿色遮阳网给挡了起来,压根就没有人留守。   张冽原本不想动那个遮阳网,于是在石龟前面转了好几圈,大意就想让石龟找他聊天说话。可惜不知道是不是中午他拒绝的太干脆利落了,半天石龟都没搭理他。   张冽就向偶像白寅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白寅也不为难他了,干脆拍了拍衣服,站直了身体,面冲石龟,自报家门道,“前辈,我乃江城灵异事件管理中心工作人员白寅,听闻您有事求救,特来处理。”   他声音并不大,但却庄严肃穆,如此说了三遍。张冽还在想石龟八成不搭理他们的时候,眼前的光景就突然变化了。   和中午一样,耳边似乎一下子静谧下来,而原本藏在遮阳布下的石龟,此时也露出了真面目。张冽清清楚楚的看到,已经过了一下午时间,它的眼泪依旧在汩汩的流着,仿佛不会停歇。   只是这次让他心安的是,白寅在他的视线内。张冽下意识的就动了动,慢慢地靠近了白寅,站在了他的一旁,白寅似乎发现了他的动作,轻声安慰了一句,“别怕!”   张冽整个人这才安心下来。   石龟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低沉,他问道,“有缘人,你又回来了,是决定来帮我了吗?”   张冽刚想说话,便被白寅截断了,白寅道,“前辈,您恐怕认错了人,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什么本事也没有,帮不了您。这次带他过来,是想将这枚楠溪果物归原主,这东西太贵重,不是他应该拿的。”   张冽一听连忙点头,一张漂亮小脸满是真诚的说,“无功不受禄,这东西太珍贵了,您收回去吧。”   石龟大概是没想到,张冽居然是为了这个来的,似乎一下子失落下来,淡淡地说,“不过是个小玩意,你拿着便是了,不值当什么。”   白寅却不肯,这世间万物都有个因果,石龟求了张冽,张冽帮不上忙却拿了他的东西,那以后怎么了却这段因果呢。   他笑笑说,“前辈可能很久没在世间行走,不知道这楠溪果的珍贵之处,如今灵气稀薄,很多灵果早已消失,这楠溪果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中。若是论价值,非但不是小玩意,而是价值连城,他一个孩子,自然是拿不起的。”   白寅简单明了的说明,“前辈还是收回的好。至于您要求的事儿,我作为江城灵异事件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倒是可以为您服务。您不妨说说。”   这石龟寿命本领远在白寅之上,他是宁愿安抚也不愿意放任石龟自行解决的。   石龟咦了一声,张冽不知怎的,居然从这个口气中,听出了讶异的意思。只听石龟说,“算了算了,既然不收,那我收回便罢了。只是,”他显然对白寅的身份很有疑问,“你可以帮我?”   白寅点头说,“这是我的职责,不过是在不违背规定的情况下。”   却不料白寅一说这个,石龟却呵呵笑了。他的声音厚重而深沉,笑起来听着却带着无限的悲凉,“那倒是肯定不会。因为我的要求是,我想死了。” 第26章   白寅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石龟, 饶是他见多识广,可无论人修、妖修甚至是鬼修, 所追求的成仙, 其实都是寻找一条永生的道路罢了。   想死?这是在他两千多年岁月里,从未听过的一个词。他听到更多的是,我不能死啊, 我不甘啊。   因为有欲望,所以才会汲汲挣扎。这是无欲无求了吗?   白寅还没开口,就听见张冽先问了出来,“为什么?活着不好吗?”他的声音清亮干脆,与石龟苍老的声音完全成为对比, 就仿佛这一人一妖如今对待生活的态度。   “不好。”石龟倒是也坦然,许是岁月太久, 已经洗去了他身上的棱角, 让他的脾气看起来温柔无害,压根不计较张冽这种小辈的冒犯,回答道,“太孤单了, 无论四季变换,还是岁月更迭, 只有我一个人, 我等了他太久了……”他的声音带着悲凉,“我等不下去了。”   这是有故事?   张冽忍不住和白寅交换了个眼色,白寅瞧着石龟显然对张冽印象很好, 于是示意他接着问下去。   张冽也挺好奇的,“你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吗?”   “也不算。”石龟苦笑道,“我们认识的时候,这个世界还不是这样,人类没有这么多,到处都是妖族……”   他这话一出,张冽就吃了一惊,他记得白寅跟他讲过的通天塔的故事,说是在洪荒时期,人类就是和妖族共存的,这是只洪荒时期的大妖?   “您说的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儿啊。”张冽忍不住打断了他,问道。   “很久了,久到我已经数不清日子了,”石龟叹口气说,“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太久了,数不清岁月了。”   但显然,他太寂寞了,即便张冽打断了他,他还是很有谈兴,即便没人问他故事,他也忍不住说了起来,“那时候,我是一只刚刚化形的小妖,自己一个人出外闯荡,因为法力薄弱,所以很是受了些苦。”   他慢慢解释道,“那时候是没有规矩的,妖和人混居,妖能杀人,人也能杀妖,当然,大妖也能杀小妖。我这样没有本事的妖,又是孤单单一个,很容易成为他们下手的目标。”   “至于为什么?那就要看他们的想法了。人族会害怕你伤害他们,所以先下手为强,当然,有些厉害的人类,也会猎杀妖,用来换取钱财。妖族原因就多啦,看你不顺眼啊,觉得你冒犯了他啊,看上了你身上任何一样东西,或者是干脆觉得你会很好吃都有可能。”   “我遇见的最大一次危机,是在我出去闯荡的第二年。那时候我也是个有点经验的妖了,很会识别危险,算是个老手。可那次,我却大意了。在我赶去雷城的路上,有个漂亮的小姑娘被一伙人类拿住了,那是一只鼠精,有着一双大大的会说话的眼睛,大概是刚成年。”   “我路过的时候,她已经被愤怒的村民绑了起来,村民们并没有发现我,大概是妖族的本能,她发现我了。她不停地看向了我藏身的位置,用目光向我求救。”   “那时候,妖或者人死死活活简直太正常了,大家唯一能保证的就是,自己活下去吧。她也是个妖族,却被人类抓住了,显然,那些人类手上,有着可以对付妖族的宝贝,我一个普通的小妖,如何对付的了?”   “我狠了心,就藏在了那里,没有搭理她的求救,准备等他们离开后,再离开。然后,”他叹了口气,“人类开始惩罚她了,他们鞭打她折磨她不算,居然有人撕开了她的衣服。那时的天很高,天上有很多很多的星星,我望着夜里的星空,耳朵里全是她的惨呼,她撕破了嗓子叫着,求求你,杀了我吧,求求你!”   “大概,妖身上也是天生有血性的,即便我是一只龟。那一刻,我最终没忍住,站了出来。我冲着人类喊,放了她!结果人类却笑了,我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目光,我下意识的就想跑,却晚了,一个硕大的金色的网罩住了我,让我无法挣扎。”   “我像个猎物一样,被网裹了起来。他们中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看着我说,还不错,这会儿是只乌龟,可以送去雷城,让他们做占卜用,也算值点钱。他们把我送去了一个小房间,里面关着三四个小妖,都被金色的网狠狠地捆着。”   “我这才知道,我受骗了。他们压根就是在用那姑娘做诱饵来抓妖的。她也骗了我。我很愤怒,可却没用,那金色的网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捆绑武器,我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挣扎开,只能跟一只死龟一样,横躺在地上。后来,又有几个小妖被带了过来,那姑娘被一起带到了那间小屋子里,跟着的人类,手中还握着屠妖刀。”   “他们的确是准备杀了我们,然后运到雷城去,换取财物。在一片求饶声中,屋子里的妖越来越少了,当沾着妖血的屠妖刀放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想,这下完了,我的妖生就这样结束了。结果就在这时候,他来了。”   说到这里,石龟平淡而没有任何波浪的声音,也变得起伏,“他很厉害,几乎几下就打败了那群人类,在一片血雨中,他救了我,当然,也救了那个姑娘。他说他叫裴,路过的时候听到了那些妖们的呼救声,所以赶过来了,可惜晚了。他还问我们,要不要跟着他一起上路。”   “我当然同意了。他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也最善良的妖。”石龟说着就又陷入了回忆,“他有本事,懂得也多,自从跟着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经历过大的危险了,他总能在之前解决掉。他就像是个大哥哥一样,时时刻刻的护着我,总是说,楠啊,你这样傻愣愣的,我怎么放得下你。”   “当然,”他的声音里顿时又充满落寞了,“那个被一起救出的姑娘,也跟着我们,她叫玉。她总是接话说,那我们就好好照顾楠好了。裴会说好。”   “我们在一起游荡了一百年?二百年?还是五百年?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跟着裴越来越强大,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人欺负的小妖了,我可以独自行走在这片大陆上,只要我不惹事,已经没什么人或者妖可以伤害我。而且,我觉得我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石龟呵呵的笑着,“因为玉偷偷告诉我,他们要在一起了。他们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建造洞府,以后可能再也不能闯荡了,他们需要安定下来。我只记得当时特别的失落,可是我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妖了,我不会贸然去问,我只是等着。果然,裴停留在了楠溪江畔,裴选中了楠溪江中的一处洞府,裴说,他想留在这里。他还问我想吗?”   “我能怎么说呢。虽然与他分离,是我从不愿的事情,可我似乎真的不适合待下去了,连玉都说,我该有自己的生活了。我告诉裴,我更喜欢在外游走,我不是能够安定下来的性子。我以后会来看他的。裴显得很忧伤,只是他并没有阻拦我,只是告诉我,他就等在楠溪江畔,等我回来。”   “我从那以后,独自走了很多地方,我经常会去想他,想回楠溪江看看他,可惜,每次都有事情耽误了。直到许多年后,我在雷城又见到了玉,她居然成了雷城城主夫人。我简直不敢置信,我去问她,为什么没有跟着裴?你不是跟裴在一起了吗?你不是在楠溪江吗?”   “玉跟我说,那是我骗你的,裴喜欢的是你,只是你不懂而已。我以为没有了你,足够的陪伴会让我们在一起,可惜,他始终看不到我。”   “我这才知道,那些都是玉的假话。对的,玉本来就很会骗人,包括那一年她明知道自己是诱饵,可依旧骗我们这些小妖上当一样,虽然情不得已,可她真的骗了。”   “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我为什么会这么牵挂着裴,我为什么在知道裴要跟玉在一起后,会义无反顾的离开,因为我喜欢他啊。我终于也明白,为什么裴一只鹞,玉一只鼠,会选择江底来建造洞府,那是为我建的啊。我仓促的离开了雷城,一路直奔楠溪江,只为了最快速度告诉裴,我来了,我明白过来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那洞府还在,裴却不知所踪了。”石龟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那洞府里有厚厚的尘埃,我问周围的邻居,他们都说早就不见了。我走了很多年,开始寻找他,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活在某个地方,我都去了,可是我再也没找到,那么多地方,那么多妖,没有一个地方有他,没有一个妖是他。后来,我只能回到楠溪江畔等着他,我想,他说等我回来的,他终究是要回来的吧。”   说到这里,石龟已经泣不成声了,“可惜啊,我趴在洞府边等了他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等的我身上的落满了灰尘,灰尘结成了石块,石块脱落变成了石龟,他依旧没回来。我想,他可能真的不在了,我太想他了,我应该去陪陪他了,我早该这么做了。” 第27章 任何事情,等待都是最笨的方法。   石龟或者应该叫他楠, 大概是一个人闷的时间太长了,居然将整段故事告诉了他们, 在结束的时候, 他的眼泪还在流着。只是这会儿张冽看到,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悲哀了。   有什么比相爱的人错过更可惜的呢?更何况, 从洪荒到如今,沧海桑田,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份等待的孤独,如何熬过的?只要想一想, 就会觉得悲凉。   只是,楠要去死……   张冽不由看向了白寅, 他知道这也许是解脱, 可总觉得,这样的故事结尾,是他不希望的。   白寅倒还镇定,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我们帮忙?”一个人或者一个妖想要死,比想要活总要简单多了。要知道, 这世上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或者妖死亡, 可是想要延长自己寿命的,只能通过卑鄙犯法的手段来实现了。   楠一听这个就苦笑了,“我试过的, 可惜我死不了。大概是我的寿命还未到,所以,才想求助于人。前几日,我在睡梦中醒来,恍惚间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我的有缘人快到了,他会帮我达成愿望。我便一直等着,结果就等来了你们。我想,你们应该是有办法的。”   张冽简直瞠目结舌,他还以为有缘人是什么好事呢,怎么就成了刽子手了?他当即就说,“不可能,我手无寸铁的,怎么可能伤害了你?你恐怕误会了。再说,”张冽劝解他道,“既然老天爷不让你死,就说明你活着还有用啊,说不定裴在什么地方等着你呢。你很久没回那个洞府了吧,与其在这里找死,不如回去看看,说不定他回来过呢!”   楠听了只说了一句,“真是个傻孩子,他如果能回来,早就会回来了。那个时代那么乱,有着各种撼天动地的大妖,更何况,还有那场人妖两族的混战,他说不定早走了,只是我不想相信而已。你呢,你能帮我完成这个愿望吗?”他徐徐说道,这回是问的白寅。   可此时,白寅和张冽都被震惊到了。楠经历过那场人族和妖族的混战?不过转眼一想,他出生于洪荒时期,一直活到了现在,自然是经历过的。   只是此时,这段历史只是让人惊讶一下而已罢了。   白寅最终还是将话题转回了楠的要求上,“恐怕我也不能。我的职责是保护江城范围内的人和妖,却不是伤害你们。而且,阿冽说的对,你有那么久没回去了,为什么不去看看呢。”白寅劝他一句,“任何事情,等待都是最笨的方法。”   说完,他便告辞了,“你且想想吧,若是想通了,再来找我们。我想,你有办法找到我们的。”   说完,不知道白寅做了什么,张冽只觉得眼前一晃,又回到了现实中。他们这次耽误的时间应该不短,天已经微微有些暗了,大概因为他俩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有偶尔经过的同学,还在边走边看他们,就像是看神经病一样。   白寅说了句,“走吧。”便大步往宿舍走去。   张冽心头有着各种的猜测,忍不住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的问起来,“我们就这么走了,你说他会想通吗?裴到底去哪里了?要是他真出来我们该带他去哪里找?”当然,他的脑袋瓜里也有很多对那场大战的好奇,“那场大战是什么样啊。”   白寅简直觉得,自己耳边一下子多了只麻雀精,他也没瞧出来这小子这么能说啊。不过,白寅低头看了看张冽因为追不上他,很自然拽住他袖子的手,也就明白了,这大概是熟了的原因。   他扭头就回复了一句,“你确定他说的是真的?”   张冽顿时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不动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看到白寅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连忙跟上去,特不敢置信地说,“怎么可能,他情真意切的,不过……”他说着也不敢确定了,妖又不是没骗人的,虞姜不就是先骗了他吗?   倒是白寅瞧着他那副纠结的样儿,忍不住摇摇头,果然是个十八岁的小孩子啊。回了句,“他说的是应该是真的,我只是告诉你,不要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张冽这会儿才知道,白寅这是逗他呢。他忍不住就嘟囔了一声,“我又不傻。”   是不傻,就是好骗而已。   白寅心里下了定义,不过倒是没说出来,他怕这小子恼了,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你不用着急,他既然不能自杀,而能够信任的有缘人又只有你,早晚会来找你帮忙的。放心好了。”   张冽一想也是,起码楠的安全问题不用多想,便点了头。不过他还是有疑问,“那洞府我们要不要去帮忙看看?”   白寅其实早有所猜测,楠溪江畔,还是上古妖怪留下的洞府,又有禁制的,剩下的不就是虞姜藏身的那座吗?此时不宜打草惊蛇,他便摇摇头,“稍等等吧。”   两人随后就回了宿舍,白寅有他的事情要做,总是在打电话什么的,应该都是布局。   张冽没事干,就抱着江一帆替他领来的课本翻了翻,结果发现大一居然都是基础课,他师兄跟他描述的挖坟掘墓的生活远着呢,就觉得没意思了,干脆一边翻书一边翻小老虎们,顺便想着小家伙。   要知道,昨天进宿舍的时候,他就专门观察了一下小家伙的食盆和水盆,江一帆的确挺尽心的,东西备的都是最好的,可惜,无论是食物水还是奶,一点都没少,也不知道它哪里去了。   这种事都是讲缘分的,大师兄的狼崽子养大了也是要回山里去的,一窝窝的,从没有留下过的,张冽其实也习惯了。他只能许愿,小家伙别遇到危险,能够安安全全的长大。当然,如果能想起他,来找他就最好了。   一夜就这么过去,果不其然,第二天小家伙也没出现。张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也就没太纠结,不过照旧给小家伙换了粮食和水,顺便打开了阳台的窗户,方便它时刻能进来。   倒是江一帆,一大早就盯着黑眼圈过来敲了门,瞧见张冽就说,“大师你今天方便吗?我舅舅舅妈已经选好了大致的墓地,想请你过去看一看?”   这是说好的事情,张冽回头看了一眼白寅,这家伙又在阳台站着不知道想什么,不过好在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回头对他点点头,意思是可以,张冽便回道,“那我们收拾完就走吧。”   江一帆的舅舅舅妈准备的很周到,专门派了车来接,不过白寅依旧坚持,让张冽坐了他的车。他们选中的地方,就在江城的郊区,从江城大学开了一个小时就到了,也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舅舅舅妈已经到了。接了两个人就往山上走,舅舅在一旁说,“大师您看看,哪个位置更好一些,我们想要个三人位。”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老婆,拍拍老婆的手说,“我们没有后代了,也不需要什么恩泽后代的墓穴,就想找一个,能够让她舒舒服服投个好胎的地方就可以了。”   张冽叹口气,这大概就是父母了吧。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这事儿张冽压根就不在行,好在白寅早就应了,所以他也就跟着白寅的脚步,在这山上逛了一圈,然后按着白寅的指示,将地方指给了他们,舅舅舅妈显然对他很是信任,不停地道谢,只是离开的时候,是让江一帆送的。   江一帆也挺不好意思的,将他们送到了山脚下就说,“他们想多在这儿坐坐,我还得陪他们一会儿,我真怕他们有事情。大师,麻烦你了,不过不能送你回去了。”   张冽原本也不在意,就挥挥手让他上去了。只是江一帆显然还没说完呢,他掏出了张卡来,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张冽的手里,“这是我舅舅给的,是谢金,不过有多少钱我不知道,你拿着吧。”   张冽下意识就想推辞,可江一帆对这些人情往来还是懂的,忍不住就说,“他们不缺钱了,以后用的也少,给你多少,既是谢谢你,也是爱女的心意。你收了吧。”   张冽这会儿却是不收不行了,只能收下。江一帆这才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张冽不要呢,毕竟大师可是瞧见他们遇到危险,二话不说就帮忙的人,对钱财八成不是很热心。   倒是张冽,等着上了车干脆把卡递给白寅了,“事情是你解决的,墓地也是你找的,我就是挂个名,还是给你吧。”   这样子怎么好像要上交工资的感觉?   白寅都觉得这小子傻了,刚想拒绝,张冽就觉得车子猛然一沉,似乎有个很沉很沉的东西,压在了车顶上,眼前,明明刚刚还是艳阳高照,此时,却慢慢地暗了下来。   他还在愣神,就听见白寅说,“系好安全带,有东西来了。” 第28章 这小子怎么了?   张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只觉得沉重无比,明明刚刚还在快速行驶的车子, 此时速度也慢了下来, 好像承载着特别重的东西。   上面的东西显然不满足于此,开始不停地砸着车顶。   咚!咚!咚!   每一下都似乎要立刻穿透这辆车子,将拳头伸进来, 随便捏住他们谁的脖颈,把人狠狠地撕碎!   但每一次,都徒劳了。这车子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做的,那么大力度的击打,张冽的耳朵都快要聋掉了, 居然只是向内凹陷了几下,随后就恢复了正常。   白寅一边开车一边安抚他, “这是特质的车辆, 他进不来。”   张冽这才松了口气,怪不得白寅去哪里都开着这辆车,从不上别人的车。因为知道了这些,张冽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同时对上面的东西起了兴趣,干脆将脑袋贴在了窗户上, 往上看。   天已经阴了下来, 视线并不清楚,那东西完全伏在车顶,并不能窥见全貌, 只是在它动手的时候,能够看到部分的肢体。张冽愣生生地瞧见了一只粗长肥大的尾巴,在他头顶飞了一圈,随后就不见了。   只是一眼,可对于一个从小被隔离了,天天接受社会主义教育的张冽来说,也足够惊诧了。毕竟,当初虞姜被他开膛破肚的时候,他随后就昏迷了,满眼就看见了一个白寅,连虞姜本体的样子都忽视了。   张冽连忙缩回头来,冲着白寅说,“好像是条……大黑蛇。”   白寅其实心里早有数,只是刚刚车子经过的地方,恰好有个村落,顾忌到人类所以才一直未解决,如今听见张冽说,便道,“应该是只只有蛮力还没化形的妖怪,不用担心。”   说着,就听见嘎的一声,车子一下子停在了原地,张冽和白寅都因为惯性,向前扑了一下,却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而车顶上的那只大黑蛇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它连只手都没有,直接就被甩到了前面,在两个人眼前滚了三滚,这才停住。   这次,张冽倒是可以看见它的全貌了。   这是一只足足七八十米长的巨蛇,或者叫巨蟒也可以。并非通体黑色,而是从脑袋到半截身体那儿,有一条金色的线,不知道为何断了,看起来诡异无比。此时,它已经盘起来身体,蛇头高高扬起,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倒是白寅,一副不将这家伙放在眼中的模样,一边停车,一边还有时间给他解说,“这是条金线蟒,你瞧见它那条金线了吗?那就是它修炼的程度,如果到了尾巴尖,它就能化形了。”   张冽不由仔细看,边看边问,“那它现在的本领……”   白寅就说道,“不过是只开了点灵智,只会蛮力的蠢物罢了。不过这东西没在所里登记过,这年头修行不易,想要修炼到这种程度,刚靠天赋可不行,又来攻击咱们……”他心中早有数,“应该是被圈养的。”   说完,白寅就看了张冽一眼,突发了个想法,问了句,“你要不要试试?”   张冽目瞪口呆,干脆指着自己,“我?”   白寅倒是一副为你好的架势,“怀璧其罪,你总要有点防身本事。不是寄了不少符吗?试试看,这金线蟒不比那女鬼吓人。”   也就是这会儿白寅一副这都是小case的样子,外加张冽是越紧张脑子转的越快的那种,不由问了句。“你知道女鬼啊。”   白寅顿时就想起来自己变身的事儿,一下子尴尬了,摸摸鼻头说,“我和周明处理的,我送你回来的。”还未待张冽再问,他已经开了车门,留了句话,“想试试就出来。”   这种情况下,张冽怎么可能不出去呢,他其实天天这样被护着也郁闷呢。当即就解了安全带,扣了一张五雷镇妖符,直接下了车。   外面的金线蟒早就不耐烦了,可它也知道拿那车没用,只能一直等待着,瞧见有人下来了,它便发出嘶嘶的声音,兴奋起来。尤其是,它的目光很敏锐的看向了张冽,几乎是立时,整个身体就弹跳起来,飞向了张冽。   那家伙身形巨大,尤其是飞起来后,遮天蔽日的,仿佛要直接将张冽盖住一样,更何况,它身上还带着一股令人讨厌的腥臭味,可谓攻击力十足。   倒是白寅毫不担忧,站在一旁,手中一动,不知道怎的,那金线蟒的速度就慢了三分,张冽趁机连忙将手中的五雷镇妖符抛入空中,一边步罡踏斗,一边念着符咒,待到符箓停在正中央,便咬破了舌尖,猛然喷出一口细密的小血珠,都撒在了符箓上,只见片刻间,刚刚还歪歪扭扭的符箓,仿佛如有神力一般金光大盛,随着张冽的一声去,直奔金线蟒。   那金线蟒压根没当回事,还一头往前冲,却发现再也动不了了,那符箓就停在它的正上方,如今金光四射,每道光芒仿佛如有实质一般,合拢起一个巨大的金色牢笼,将它扣在里面。金线蟒这时才发觉危机,连忙嘶嘶的叫着,巨大的尾巴在不停的摆动,可一切都晚了,笼子在不断的缩小,不过片刻间,天地恢复了正常的亮度,那只蟒则不见了,张冽低头一瞧,那金线蟒已经完全盘起,不过手掌大小,掉落在了地上。   张冽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去看了看他的手,就这么……解决了?他爸的符箓真这么厉害啊!   倒是白寅,哪里曾想到,这小子不过用符,怎么还带喷血的。此时他血气上涌,脑袋已经开始蒙了,若非意志力惊人,早就变成原型了。他使劲摇了摇头,才让自己清醒一些,冲着张冽说,“捡起它来,咱们回去吧。”   张冽当然听话,只是还是没从自己也挺厉害的想法中脱离出来,上了车忍不住就朝着白寅问,“白队,我是不是挺厉害的,我是不是……”   白寅那点清醒,彻底被这一口血气给泯灭了,他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些花,说话的张冽嘴巴一张一合的,他恨不得直接过去堵住。这种本能的冲动,让他几乎无法招架。   事实上,他已经干出来这事儿了,他整个身体都倾斜了过去,直接趴在了张冽的身上,用手毫不犹豫的捂住了张冽的嘴。好在,他还不是金线蟒这种灵智刚开,没什么自制力的家伙,他几乎是忍着冲上去吸一口的本能,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嘴巴里蔓延,疼痛让他稍微清醒,而血气则盖住了张冽的血气,他呼吸了不知道多久,脑袋才渐渐清明起来。   而此时再看,他人都呆了。   他整个人完全趴在了张冽的身上,将那小子紧紧地抵在了车门上,两个人身体之间毫无缝隙,就算是脸与脸之间,也不过几厘米的距离。此刻他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也能听见张冽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当然,也能看见这小子一脸的惊讶。   白寅连忙就起了身,没话找话地说,“我刚才……”   “刚才你好像生病了,”张冽红着张脸,接过话来就替他解释,“人都晕了,倒在我身上。你没事吧。”   白寅巴不得呢,连忙说,“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走吧,回去审审这条蟒,不知道是虞姜还是虞池圈养的东西。”   原本还挺大方的张冽,此时就跟鹦鹉似的,说话都只会学舌了,“对对对,赶快回去审审吧,谁知道是他们谁养的。”   说完,他就连忙坐直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倒是白寅,这会儿精神了脑子也好使了,他一个活了两千多岁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张冽的异样,不由皱了眉头又仔细看他一眼,发现这小子居然耳朵脖子都红了。   他忍不住问,“我……我刚才没……”   话音没落,就听见张冽回答,“没事,就是晕倒了,挺吓人的,咱们赶快回去吧。他们别又找了什么东西来。”   白寅瞧他不想说,也就没再问,不过开车的路上,不停地在回想,他好像就捂住了张冽的嘴,没干什么啊,这小子这是怎么了?   倒是虞姜,此时正在洞府中等待。虞池让她在洞府中休息,不让她乱动,可惜她哪里是个肯听话的性子。更何况,虽然是一母同胞,可她也不是完全信得过虞池,她怕虞池趁她受伤,先下手了。   要知道,那天珠可是打开通天塔的唯一钥匙,只要打开了通天塔,就能放妖皇以及各大妖重归地球,到时候,她就是妖族的恩人,能得到什么,想也知道。   再说,即便是通天塔内,也有无数的珍宝法器,听闻当年人族无法处理杀死的妖和他们的法器,全部将他们扔进了通天塔封印起来。想想看,那可是洪荒时期的妖和宝物,妖尸身的灵气可以吸收,法器可以自用,若是能得到,便是化龙又有何难?   这等诱惑,虞池那个小人,怎么可能不动心?   那天珠就在张冽身上,虞姜想了半天,干脆将她圈养的金线蟒放了出去,叮嘱他若是看到张冽独自一人,将他掠回来。   这会儿,金线蟒已经出去了一日多,她等的焦急,生怕那家伙把事情办砸了,外加她哥哥给的那瓶养神丹又吃完了,浑身又开始疼痛起来,她焦躁又难受,干脆在洞府里翻滚起来。   只听砰的一声,她的尾巴不知道打到了洞府的哪里,一块圆润的石头落了下来,顷刻间,洞府内白光四射,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出现在了光线中,他长得身长玉立,剑眉秀目,看起来冷傲无比,说起话来却一脸温柔,“楠,”他说,“妖族和人族越打越烈,死伤无数,他们说在青城看到过你,你受伤了,我心中挂念,去找你了。若你回来,便在洞府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29章 天珠的来由   男人说完就消失了, 虞姜吓了一跳,不过随后就镇定下来了。毕竟她也有千年多的道行, 总是有些见识的, 她移动了过去,瞧了瞧地上那块圆润的白石头,如果没记错的话, 这东西应该叫做回音石。   回音石很简单,就是跟现代录像机一样的功能,能把一段影响录下来,也能随时放映出来。   只是这东西,在她的记忆里, 只存在于传说中。传说洪荒时期,人类和妖族并存, 那时候, 世上有许多他们不曾见过的宝物,这回音石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妖皇带着妖族离开后,这些东西都不见了。   她能知道,不过是因为后世有人找出了洪荒时期修士的洞府, 偶尔得到一两个而已。可这玩意似乎是有极限的,用几次就没用了, 所以到了她生活的年代, 就只能听说了。   如今第一次见到,虞姜倒没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的,毕竟已经用过了, 好像不能再次使用,再说,如今都有录像机了,就算卖个稀奇,也没人喜欢。她是发现这洞府原来是个洪荒时期修士的,既然有回音石,说不定有什么其他好东西呢。   虞姜难得没想到金丝蟒,在洞府里搜索起来。   那块回音石,就随意的放在了原地。   倒是白寅很快就带着张冽回了001所,中间的时候,他路过药店,还给张冽买了个口罩戴着,张冽心思不定的还想着刚才的事,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也没心思多想,就老实戴上了。   所以001所两人下车的时候,白寅那张脸比平日里更严肃三分,张冽带着个硕大的口罩,把自己的那张漂亮小脸遮住了三分之二,只留下了一双有点发愣的眼睛。   好在,这会儿大家都忙去了,没人注意他俩,所以八卦就少了。   张冽口中的血气,白寅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他在路上专门回忆了一下,自己蒙了和清醒之间的事儿,发现似乎少了一段记忆,只是究竟干了什么,他还真不敢想。   所以,他在张冽嘴巴上伤口没好之前,是不太敢接触他了,到了直接说,“走吧,跟我去审讯。”   等着到了监狱,他就让张冽直接等在了外面,自己进去跟这只金丝蟒较量了。   他却不知道的是,等着他一进去,张冽先吐了口气,终于松懈下来,他被吓死了。刚刚白寅不知道怎么的,仿佛一下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他还以为白寅是受伤了,吓了一跳,结果没想到……   张冽不由摸摸嘴,他觉得那一定是个误会,白寅肯定不是这么想的,没瞧见他后来都一脸严肃吗?那肯定是个误会。   倒是里面,白寅跟张冽分开两个屋,再也闻不见那股子血气,这才自在点,他直接将金丝蟒扔到了地上,因为有了五雷镇妖符,这金丝蟒如今只有巴掌大小,倒是能够说话。   白寅就问他一句,“虞池还是虞姜?”   金丝蟒显然不想回答的,可白寅今天心情不佳,懒得跟他啰嗦,后面的话就足够吓得他蛇胆破裂了,“你没有在系统内登记,也就是说,你是个黑户,你要知道,没人知道你进来,你关在这里,或者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懂吗?”   他本就不是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外加此时修为泄露,威压之下,这只小小的金丝蟒只有颤抖的份儿,哪里还敢硬顶?当即就招了,“是虞姜,她让我将张冽抓回去。”   白寅就知道,虞池还没那么蠢。   他接着问,“为什么抓张冽,要抓到哪里去?”   金丝蟒这下就迷茫了,不过好歹他在虞姜身边待了许久,而且又是入幕之宾,所以有些话他也零碎的听到过一些,此时为了保命,便全招了,“她说张冽身上有个什么珠子,能打开通天塔。组织里很多人都在找这个珠子呢。”   他模模糊糊说了两句,倒是让白寅陡然心惊,通天塔的传说他自出生就知道,可所谓的天珠能打开通天塔之事,他却是从不知晓。外加又有什么组织,白寅倒是惊觉的很,联想到虞姜的动作,顿时就想到,这个所谓的组织,一心想得到天珠打开通天塔,不会是想……放出那些妖族吧。   他心思电转,嘴巴上还接着问,“什么组织?”   金丝蟒这会儿就更不知道了,小脑袋摆着说,“就是听他们偶尔说一嘴,虞姜不喜欢那个组织,所以聊的也少。虞池好像联系多。”   白寅心里有数,知道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便换了个话题,“虞姜现在在哪儿?”   这个金丝蟒倒是知道,虞姜还让他捉了张冽送过去呢,连忙说了。白寅一听,正是他们锁定的那个洞府,便站了起来,将这条金丝蟒关好,出了门。   这会儿张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见了他倒是看着挺正常的,还叫了声白队。白寅倒是有点不自然,他这辈子活了两千多年,还没干过头脑发懵自己断片的事儿呢。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谈这个,他看了一眼这个可能是别人眼中的宝贝蛋儿,直接来了句,“你以后还是跟紧我吧,哪里都不准私去!”   张冽简直一头雾水,你刚才还让我戴口罩呢,这会儿又算什么?   不过他这两天也算是习惯了跟屁虫生活了,反应不是一般的快,连忙跟上了白寅,白寅也不瞒他,直接跟他说,“我们去见见楠。”   张冽还没细问不是要楠自己想想嘛?为什么这又要去了,就听见白寅跟他解释道,“有些通天塔的事儿,我想问问他。恐怕如今,经历过当年那场大战的妖,只能找到他了。”   这倒是,妖都是有寿命的,如果不能成就大道,就算再有本事,也终究会灰飞烟灭,否则的话,狐狸精一族为什么要偷取人类的岁月,不过为了延寿而已。   能从洪荒年代活到现在,楠的天生寿命长肯定是一点,但也可以推断,他是真的很厉害。   这里离着江城大学并不远,车子很快开到了地方,这会儿学生们要不在上课,要不在军训,校园里倒是安静了不少。白寅和张冽到了机械楼的时候,楼上倒是有说话声,下面却是空无一人。   楠依旧被绿色的防晒网包围着。   白寅照旧站在原地,很是恭敬的说了一声,“楠前辈,我们有要事想要请教,打扰您了。”   这次,楠倒是很快就见了他们,几乎在白寅声音落下后,张冽眼前就一晃,就看到了楠。此时的楠依旧是那副老旧的模样,只是眼睛中汩汩流淌的泪水不见了,似乎又恢复了原样。   楠显然是很高兴的,虽然他的声音已经很苍老了,可却比上一次语气轻快了一些,他问,“你是要答应我的要求了?”   显然,他还是想死。   “不!我的答案已经告诉您了,前辈,我不能这么做。不过,我倒是可以给您提供一下,裴留下洞府的现状,它被一个蛇妖占据了。”白寅淡淡的说道。   楠似乎一下子,一下子卡壳了,他沉默了。许久后,他才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我很久没回去了,不是不想,是害怕见到。我在那个洞府里足足生活了几千年,从满是希望,到失落,到绝望,最终到不忍再留在那里。我想象着裴建造洞府时的一举一动,想象着裴在洞府中等我的岁月,还想象着,裴离开时的失望。我……我不敢回去。”   “不过……那是裴的洞府,我得把它收回来。”他最终决定道。   这倒是让白寅和张冽觉得有了点希望,毕竟如果永远都缩在这副石龟壳中,那恐怕永远都等不到裴,总是要走出去才好。   不过白寅倒是有别的打算,便说道,“洞府里住的蛇妖,是我们监视的对象,恐怕过几天才能收尾,前辈到时候可以一同跟我们过去。我今日来,其实是想问您一个问题,您知道通天塔吗?”   楠显然是好脾性,对于过几天一起去的说法几乎立刻就同意了,张冽偷偷猜测,他其实是自己不敢去面对的,必须要有人陪着才可以。而至于通天塔,楠的回答则轻松多了,“知道,妖族离开后,人族在他们离开的地方建立了一座几乎与天高的塔,用来封印这个通道,那就是通天塔。”   这显然牵扯了当年的回忆,楠慢慢说道,“只是,那时候妖族已经式微了,留下的妖们几乎都闭关修炼,远离人族,我又守在洞府里,便没去看过,也不曾听妖说过它真正的模样。”   这就是说,通天塔是真存在了?白寅接着问了下面一个问题,“那你们可否听说,有打开通天塔的方法?”   “怎么可能?”一提这个,楠倒是了如指掌,“那是由人类最厉害的修士凌带领所有人类修士合力建造的,听说上面刚封印就有九九八万一千个,为的就是永久不让妖族再回来。可自从建造了通天塔后,世间的灵气便渐渐稀薄,修士们的修为一代不如一代,凌他们早已死亡了,后代们,谁还能打开通天塔?”   他说道这里,好像想到了什么,“不过……也许有个法子,只是当不得准。”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地说出了一个传说,“我那时听说,凌是殉情而死的,他将自己炼做了一颗天珠,送给了自己的爱人。那颗天珠了凝聚了他一生的修为,传说可以毁天灭地。如果用这颗天珠,说不定能打开通天塔。” 第30章 是个小男孩啊!   回去的路上, 张冽就有点恍惚。   他记得自己太好奇了,所以忍不住问楠, “凌都是最厉害的修士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这样死亡?”以这种献祭的形势,毁灭自己,送给爱人, 这听起来简直疯狂的无以复加。   只是楠也无法回答他,“我守在洞府,只能听见零星的消息,至于为什么,却是不知道了。不过, 我在世间行走的时候,倒是听过凌的事情, 他并非人类各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修士, 行事有些不受拘束,听说,他的爱人是一只妖。”   楠能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张冽听完后, 只觉得心中一片怅然,跟着白寅回宿舍的时候, 都忍不住在想, 他的爱人是一只妖,他却领着人类将妖族赶走并且封印了通天塔,难到他的献祭是与此有关吗?   可惜, 时光已经过去了上万年,这些问题,恐怕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倒是白寅,大概是发觉了他的不自在,回头劝他一句,“洪荒时期的妖族和人类行事,与现在大不相同,你不用用现在的眼光看这一切。”   张冽只能点点头,不过即便是这么想,晚上入睡的时候,也辗转反侧许久,才慢慢睡着。   不过一夜睡得并不好,开始的时候满脑袋都是一个白衣身影,站在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大鼎前,悲凉地说着什么,随后,他便纵身一跃,跳入了鼎中。张冽只觉得心里痛的无法言喻,却说不上来,最终硬生生的憋醒了。   然后就瞧见,小家伙居然趴在他胸口,正睡的熟。   张冽简直喜出望外,这家伙已经好几天不见了,他都以为它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这又过来了。因为担忧它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张冽也就没管人家在睡觉,直接上了手。   先摸摸脑袋,扒拉着它有些硬的毛看了看伤口,发现已经愈合了,这会儿都有新的绒毛长出来了,显然已经快好了。他这就放了心,随后干脆又去摸了摸人家的小肚子,发现虽然不是鼓囊囊的,但显然也不缺食物。然后大概是摸着太舒服了,张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小家伙抱了起来颠了颠重量,看看是不是轻了。   就这会儿,一直傻睡的小家伙终于被他折腾醒了。这家伙显然脾气不怎么好,眼睛还没睁开,就“吼”了一声,虽然奶声奶气的,不过气势还是挺大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爪子随着低吼声,一下子就仰了起来,准备往张冽身上呼去。   它那爪子虽小,可又尖又利,要是真让它抓伤了,恐怕就不是破皮这么简单了。张冽连忙抓住了它的小爪子,来了句,“脾气不小嘛?还要打人!”   大概是听见他的声音了,朦朦胧胧间,小家伙终于睁开了眼睛。在看到张冽那一刹那,它的表情就变了。虽然那不过是一张毛茸茸的脸,可张冽依旧清楚的分辨出来,小家伙似乎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它连忙站了起来,但是因为床上有好多小老虎,并没有站稳当,反而一个趔趄,又摔了个四脚朝天,一头扎进了老虎堆里。   张冽都快笑死了,小家伙跟这堆老虎放在一起,别提多可爱了。不过,听着这家伙发出的呼呼的声音,显然他是不怎么高兴的,他连忙抓住一只腿给它拽了出来,当然,因为角度特殊,顺便就发现了个秘密。   张冽有点惊喜的说,“小家伙,你是个小男孩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呢。”长得又好看又傲娇,哪里像是个小男孩了。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这句话一落,小家伙顿时眼睛瞪得铜铃大,他还没说别的呢,这家伙就一个跳跃,居然从一人高的床铺上跳了下去。   张冽吓坏了,生怕它摔着,连忙喊了声,“你慢点。”   可是小家伙显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扭头就从他在阳台预留的夹缝中钻了出去,张冽一边往下跳一边还叫它呢,“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东西,你……”   等着他到了阳台门口,已经是空荡荡一片,早没影了。张冽不死心的开门出去看了看,这会儿天刚微微亮,太阳还没出来,天空都是深蓝色的,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远处的光景。他在阳台上找了找,又扶着栏杆往楼下看了看,只是在隐约间看见了一抹白色,一个恍惚,就不见了。   张冽别提多郁闷了,站在阳台吹了好一会儿风,这才进了屋。   他就不明白了,小家伙真这么聪明,他不就说了一声它是个男孩子嘛?男孩子有什么不好?难到是怕他带它去做绝育?   这会儿肯定是睡不进去了,张冽这一夜不是做梦就是被压,这会儿只觉得浑身累,一边晃着脖子一边进了屋,一抬头,这才看到白寅铺上压根就没人,白寅人呢!   这会儿……才早上五点吧,楼下都没开门呢!   他正想着,宿舍门就响了,白寅从外面一脸平静的走了进来,张冽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问了句,“你没睡啊!”   白寅一脸公事公办地态度,特严肃地跟他说,“所里有点事,我去处理了一下。”他说着还打了个呵欠,一副不跟张冽对视的模样,“天还早,我补个觉,你自己忙吧,对了,别出我视线范围内。”   说完,他就直接上了床,扭头就睡下去了,张冽在原地站了站,才应了声好。不过,他看了看阳台,又看了看大门,怎么看都觉得,怎么这么巧啊,每次小家伙来,白寅都不在呢。   等着白寅睡起来,001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总所那边接到了虞池的投诉,说他公报私仇,管理不善,致使他妹妹如今丢失。玉如说,“总所派了监察员下来,已经到了咱们所里了,您快回来吧。”   白寅虽然心里有数,可也不能不郑重对待,收拾了一下,直接就带着张冽回了所里,路上顺便挺僵硬的叮嘱了他一句,“等会儿你别跟着我,跟着玉如好了,不要出所里的范围。”   张冽挺担心的,就问他,“没事吧!”虽然他家里没干这个的,可是新闻也看多了,监察员都来了,听着就很严重。   白寅倒是不在意,“邪不压正,更何况,你不是早告诉我虞姜的位置了吗?没事的。”不过他还是又叮嘱了一句,“忙的时候最容易出乱子,你别乱走,如果真出了事……”他想了想张冽用那符的威力,便说,“用用你爸的符。”   “哦!”张冽摸摸脑袋应了。   到了001所,两人就分开了。监察员是个圆脸的大胖子,肚子都挺得老高,不过好像跟白寅认识,两个人说话的模样倒是不是很严肃,张冽就松了口气,跟着玉如走了。   玉如显然也瞧见了他的表情,忍不住解释道,“放心吧,那是北京熊队的表兄弟,为人最是公平,不会有事的。”   张冽就点点头。   倒是办公室中,白寅则将这两天的监视录像都拿了出来,尤其是虞池身边的鹦鹉精吴伟变身去看望虞姜的画面,他干脆连放了三遍。如果这还不板上钉钉,白寅则又带着监察员去看了看那条金线蟒,这简直是太清楚无误了。   ——虞池伙同他人劫狱,反而将罪名栽赃在了白寅身上,倒打一耙。   监察员胖胖的脸上满是愤怒,肥大的手拍着桌子就说,“这太可恶了,简直是知法犯法,白队,不如我们立刻收网吧。如今认证物证具在,那个虞姜在外面时间也太久了,夜长梦多。”   原先的话,白寅也是这么想的,反正这些足够让虞池吃不了兜着走,等着监察员一来,他就准备收网抓捕。他怕的夜长梦多倒不是虞姜跑掉,而是觉得张冽太危险。   可如今……   白寅不由面色严肃,问了一句,“可金线蟒说了一个线索,他说,虞池和虞姜身后是有组织的,他们在有组织的找一个叫做天珠的东西,试图打开通天塔,迎回妖族。”   他徐徐说道,“这些真不真还不知道,可这个组织却太厉害了,那天在001所动手的究竟是谁呢?如今我们还查不出来。”   一听这个,监察员也眉头皱起,“容我给总部汇报一下,给你答复。”   张冽等了半天,终于还是将白寅等了过来。他看着张冽就一句话,“跟我去一趟江城大学,收网了,让楠一起去他的洞府看看。”   楠显然没想到这么快,他甚至有几秒钟都没说话,然后才犹犹豫豫地说,“那……那你们往后退一退,等一会儿。”   白寅就带着张冽往后退了几十步的距离,不多时,张冽就听见啪的一声,这声音并不大,但肉眼可见,石龟裂开了。裂缝是从头上开始的,随后一路蔓延,越来越大,最终,石块如同下雨一般,从石龟的身上滚落,扬起了淡淡的灰尘,在雾蒙蒙一片中,轰的一声,石龟消失了。   站在两人面前的,则是一个穿着淡绿色的长袍的男……男孩。   张冽看的目瞪口呆,楠不是已经上万岁了吗?可眼前的这家伙长得圆头圆脸圆眼睛,略微有点胖,脸颊上婴儿肥还没消失呢,皮肤又白又嫩能掐出水来,瞧着比张冽还小三岁,最多不过十五岁的样子,可爱极了。   这会儿,他瞪大了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张冽说,“有缘人,我们走吧。”   裴要是不喜欢他,才怪呢。   张冽都想揉揉他脑袋了。 第31章   不过……楠这副样子, 张冽还是有点不习惯的。   明明他们听着石龟的声音,就是那种很沧桑的白发老爷爷的样子, 如今变成了个看着比张冽还小的男孩样, 张冽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好在,楠只是很久没在世上行走,又不是没有阅历, 当即就看出了张冽的别扭,用清脆的声音回应他,“这是我和裴一起行走时的样子,我想他会认识。你就当我同龄人好了!”   他说完,还看了看张冽和自己的装扮, 大概是发现似乎他这样子太引人注目了,不知道怎么做的, 只是眨眼间, 衣服随之就变了,变成了跟张冽一模一样的一套,上身白色T恤,下身浅蓝色牛仔裤, 两个人穿的就跟双胞胎一样。   在张冽一副……我怎么可能有个几万岁的兄弟的表情下,这家伙很自在地说, “成了, 我们走吧。”   谁能拿他怎么办?   张冽和白寅相互看了一眼,只能跟上了。   只是他一直在校园内部的机械楼下待了几十年,穿着T恤牛仔裤的学生见过, 自行车电动车也见过,手机更是见过,可是汽车却没法开到他面前来的。   所以一上车他便紧张起来,还让张冽陪他一起坐在后座,忍不住问他了一个问题,“你们这个法器安全吗?”   张冽:……你不能样子变年轻,脑袋也变年轻了啊。   只是没办法,张冽又跟他解释了一下,车是什么东西。不过开起来的时候,楠还是有点紧张,不停地往外看去,那样子哪里像是个大妖?反倒是像从第一次从山里进城的小妖怪。   一直到了地方下了车,楠还是脸色微微有点苍白,站在那儿一副头昏脑涨的样子,张冽看着,就差眼睛变成蚊香圈了。   倒是白寅偷偷给他解释了一下,“龟是怕快的。”   张冽:……   此时001所人员已经集中在这里,瞧见他们到了,玉如就上来说,“虞姜在里面,只是这洞府的禁制是开着的,我们试了试,打不开。”她嘟囔了一声,“这禁制可不像是出自她的手笔。”   若是平日,白寅肯定说,他来就可以。可此时,主人在这里,还用麻烦吗?白寅直接扭头看向了楠。   楠此时却是一脸的怀念站在楠溪江边,岁月更迭,几十年间,这里发生的变化已经足够多了,起码有了笔直宽阔的柏油路面,江边还有了景观道路,楠忍不住说,“怎么觉得,这几十年比几万年的变化还大啊。”他一下子落寞起来,“裴还找得回回来的路吗?”   他如今这副样子,实在是太招人怜惜了,就连平日里冷静的玉如,都有点看不过去了,忍不住问,“这谁家的小不点啊,好可怜。”   张冽:……   张冽只能过去瞧瞧自己这位兄弟,跟他说,“蛇妖占着洞府呢,开着禁制,你能开开吗?”   楠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点头,“我来吧。”   张冽还以为需要多大的阵仗呢,毕竟解开禁制这种事,一听就跟黑客攻击似的,充满了技巧性。结果就瞧见楠往洞府口一站,随手一摆,好像眼前闪过了一道白光,就听见楠说,“好啦,进来吧。”   说着,这家伙就先走了进去。   里面可是负隅顽抗的虞姜,她原本在洞府里养伤,还等着金丝蟒给她将张冽送来,可万万没想到,那只白痴蟒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不说,今天001所的几个人把她包围了。   她已经给她哥打电话了,结果却没打通,她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好了。毕竟劫狱这事儿,她都活了一千多年了,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是大事儿。   她原本想的就是,这禁制乃是洞府原本的主人设置的,她哥发现洞府的时候,已经被破坏掉了,好在她哥对此略通一二,修补后虽然不如原本的那么防御力强大,可也不是外面几个家伙能闯进来的,她不如就在这里死守罢了。   哪里想到,不过片刻间,禁制居然开了。   虞姜第一反应就是先迎战,趁机溜走,只是她如今内丹已破,体外又被都天烈火阵烧了个体无完肤,身上的本事最多使出三分而已,若是对付玉如他们还可能有点机会,可谁让她运气不好,第一个照面,对上的是楠呢。   她直接用本体攻击,一个蛇尾甩了过来。   楠此时却是一门心思看这个久别了的洞府,却没想到,入眼间这走时还好好的洞府,已经是破败不堪,毁坏殆尽。他一直以为有禁制,无人能进来,哪里曾想到,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这可是裴留给他的?   一时间整个龟都激愤起来,虞姜的第一次攻击,他只当是小孩子挠痒痒,随手一捏,便捏住了她的尾巴,直接甩在了地上。随后,他的目光才看向了虞姜,顺便,也看向了她那条惹事的尾巴。   这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楠几乎是瞪着眼睛质问她,“这都是毁坏的?”   虞姜一次受挫,心中自然害怕,这人看着如此年少,可却如此厉害,刚刚那手伸过来,她竟然是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他磋磨。此时,虞姜已经吓坏了,连连缩在了一起,警觉的看着楠,并未回答。   可这也是答案了。   楠几乎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直接上前一步,虞姜只觉得明明是个长着婴儿肥的小家伙,可却如同魔鬼一般可怕,直接将她拎了起来,她的嗓子仿佛被掐着,连求救都发不出,整个蛇就被卡住了七寸。   虞姜的眼睛都是瞪大的,她好歹也是修炼了上千年的蛇妖啊!可这人……   但已经不容她多想了,她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切不过是片刻间发生的,等着张冽和白寅进了洞府,看到的就是一脸无辜样的楠,还有他脚下那条跟死蛇没区别的虞姜。   楠有些不好意思,可又有些生气的说,“她毁了裴的洞府,所以我教训了一下,”仿佛是为了说明自己还留了情面,他又说,“我留了她的性命了。”   张冽倒是不懂,不过白寅忍不住瞧了一眼,倒是真留了性命了,就是脊骨全断了吧。   果然是活了上万年的大妖,不过片刻间啊!   白寅挥手示意让玉如他们将虞姜带了出去,洞府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就瞧见楠开始一点一滴的打扫起洞府来,他大概太伤心了,连清脆的声音中都带着悲伤,仿佛那个石龟又回来了。   “我走的时候,打开了禁制了。”他喃喃的说,“这里都是裴留下的,我保留的很仔细,那么多年,一点都没动过。我期望他回来,可又怕他回不来了,这是我唯一的记忆了。”   “走的时候,我其实是含着愤恨的,我恨裴为什么喜欢我不明说,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明白。我那时候想,我再也不回来这里了,将这里忘记吧。甚至,听到你们说,有妖住进来的时候,我的想法是,也许,这也许是天意,你看,连那么厉害的禁制都不管用了,属于我的裴真的离开我了,我真该死了。”   “可……”他显然伤心极了,低着圆圆的大脑袋,一点点的捡着地上的石块,“明明要放下的,我看到洞府成了这样子,我就抑制不住的发怒了,我想杀了她,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没有杀了她,我不该离开这里,我毁了裴留给我的东西,我……”   他说话时,恰好去拨动了一块白色的石头,瞬间洞府里光芒大盛,一个穿着白衣,剑眉秀目的男人出现在光芒中,他温柔地说道,“楠,妖族和人族越打越烈,死伤无数,他们说在青城看到过你,你受伤了,我心中挂念,去找你了……”   楠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不敢置信地看着光芒中的男人。他的泪水立时就大滴大滴仿佛不要钱似的流了下来,就跟石龟哭泣一样,很快就汇成了河流一般。   张冽也是第一次见回音石这东西,不过这年头光影器材太多了,他倒是不惊讶,反倒是猜到了什么,忍不住跟白寅说,“那是裴吧。”   此时,他俩不知何时,居然站在了一起,张冽很自然的朝向了白寅,口中淡淡的薄荷味传到了白寅的鼻尖,虽然没有那股子血气,白寅的身体却陡然紧张起来,半天才僵硬地回了一声“嗯”。   然后就听见,楠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明明那么厉害的一个妖,此时却像是孩子一样无助,在光明消失的那一刹那,喊出了那个字,“裴!” 第32章 洪荒时期的法器也有残次品   楠的悲伤像是那万年的岁月, 仿佛一下子释放了出来,他几乎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大声的哭泣。   外面还有监察员和001所的工作人员, 因为声音的传出, 不少人已经偷偷往洞府里看了,白寅干脆叮嘱了张冽一句,“你陪着楠, 不过别离开他。”   反正楠的本事,足够保护张冽了,他也放心。然后他将已经完全瘫痪的虞姜,给拎了出去。   洞府里,张冽丝毫不知道该如何哄一只上万岁的龟停止哭泣, 只能站在一边,将自己的手帕掏了出来, 递给了他。   可惜楠的泪水太多了, 一条手帕不过片刻就湿润了,他又将手帕纸递了过去,也是无用。   到了后面,张冽只能坐在洞府里, 看着楠的眼泪,就跟小河流水一样, 似乎要淹没了整个洞府。因为好奇, 他踢动了地上的石块,顷刻间,那个白衣男子又出现了。   大概是许久不见, 男子一出现,楠即便悲伤,也忍不住停止了哭泣,抽噎地注视着那个男子,眼睛里全部都是爱慕。男子的话并不长,显然走的十分匆忙,不过短短片刻间,就又消失了。   楠还想再哭,张冽却抓住这刹那间的安静,问了个问题,“你在洞府里待了那么久,怎么没看见这个呢?”   这一下子,楠圆圆大大的脑袋,低的更低了,他无助的说了句,“我不知道。不过……”他大概是猜到了一些事情,“我没动过洞府里的东西,那是裴留下来的,我想保持原样。”   这样啊,张冽瞧着那颗白色的石头,心里有了个不靠谱的想法,大概……洪荒时期的法器也有残次品吧,否则谁能解释这东西抽风式的播放。   他干脆劝道,“那这不就是说明,裴留了话,他没事吗?他只是去了青城找你了。也许他被事情耽误了,而且你瞧,给你留的话都能错过,可能你们也错过了。”   当然,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不过张冽觉得,这时候比起别的,安慰是更重要的。   倒是楠,虽然如今变换成了年轻的长相,却并非那么好骗的,他用一双圆圆地带着泪的眼睛看着张冽说,“青城虽然远,可是要想来楠溪江,裴只用飞上三天三夜就可以了。可万年了,他都没来。而且,”他大概是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地方,“人族和妖族最后的一场战争,就在青城,通天塔也在青城,他会不会……”   张冽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场战争死伤无数,即便裴是很厉害的妖怪,可问题是,洪荒时期厉害的妖怪太多了,厉害的人类修士也太多了,谁能保证安全呢。   也许……裴已经死在了那场战争中。   否则怎么解释,他那样的喜欢楠,怎么会不回来看他?   可张冽并不愿意让楠往这个方向去想,他更不愿意去相信,这样有情义的两个妖,其实已经阴阳相隔了,他干脆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那有没有可能,裴去了通天塔的另一端呢?”   他觉得这种说法才更可靠,“他去青城找你,结果卷入了战争,你知道裴很厉害的,战争伤不了他,但妖族败了,他只能跟着大部分妖撤退了。这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楠的表情显然有一丝动摇,但他毕竟活了这么久,想要蒙蔽自己简直太难了,倒是张冽却越说越认真,“你知道的,裴比你厉害啊,连你都安然无恙的活到了现在,裴怎么会死呢!”   显然,这句话给了楠最大的鼓励。对啊,裴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妖,连他的本领都是裴一手教授出来的,裴怎么可能死去呢。他的本事更强大,他的寿命也会更长……   张冽说出了他心里的话,“他只是被绊住了,回不来而已。冥冥中都有天注定的,否则你看,为什么这石头上万年不管用,偏偏现在管用了呢,说不定是提示你,裴要回来了。”   这显然不够合理,可也算是足够的理由了,楠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对,”他给自己打气,“裴是被绊住了,可通天塔怎么会倒掉呢!”   这就需要点忽悠的本事了,张冽不由想起了一个传说。“你知道吗?其实上千年前也有这样的故事,那个女主角叫做白素贞……”张冽只能讲白娘子的故事又讲了讲,最后跟他说,“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才能出塔。所有人都觉得做不到,可终究,他们的情义感动了上天,白娘子还是和亲人团聚了。”   张冽真没干过这种讲故事的事儿,这是他三师兄擅长的,他挠挠脑袋,干巴巴地继续说,“其实活着不就有希望吗?而且我想,裴应该也不会放弃的,说不定他一直在想办法回来见你呢!”   好在,楠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妖怪,这样干巴巴的故事,他听得却津津有味,尤其是张冽给他了一个大的梦想——裴没死,裴在只是绊住了,裴在想办法回来。   他几乎立刻接受了这种想法,圆圆地脑袋点了点。   张冽松了口气,然后将那颗石头捡了起来,递给了楠。“你先看着这个解解相思吧,等人回来了,就用不着了。”   楠连连点头,张冽接着再劝,“这边的洞府我帮你收拾收拾,等裴回来瞧见一切都没变也会高兴的。当然,”张冽太知道一个人悲伤后需要什么了,“等会儿我带你吃点饭去,你也不能太憔悴了。”   于是,楠一只万年龟,就这样被拐带了。   白寅压根就不知道张冽怎么劝的,反正坐在餐厅里一脸好奇的楠,虽然还是有点消沉,但已经比刚才痛苦的样子好多了,甚至他还问张冽,“你说的录像机在哪里买?需要多少灵石?这回音石是有次数限制的,以后画面会越来越不清晰,我还是录下来的好。”   张冽麻利地点着菜,跟他说,“等会儿带你去,不过不用灵石,要用人民币。我先替你付了吧,你什么有钱还我就成。”   白寅就听见楠很失落的说了句,“原来现在都不流行灵石了,裴当年给我存了好多呢。”   张冽也不懂,不过他听过白寅说灵石能换去地府旅游的,当即就说,“要不咱俩换,去地府旅游一趟要七十灵石呢,我想去见我爷爷。”   楠立刻点头,“好啊!我有很多,倒时候你来拿就可以,反正也不值钱啦。”   这副一脸嫌弃的模样……白寅虽然是真不缺这东西——他也是个富人好不好!可现在的修士们缺啊,灵石不但是修士们之间的通用货币,最重要的是里面蕴含灵气,在这个灵气稀薄的时代,是修炼的最好助力!这两人……   他真怕这两不懂行的将灵石不当回事给花了,只能认命地给他俩普及了一下,“不是不流行,是太少了。一颗普通灵石价值人民币上十万,你好好收着就可以了,很值钱的。”说完这个,他又冲着张冽来了句,“你去地府用什么灵石啊,哪天我带你去。”   张冽连忙哦了一声,算是应了。   等着菜上来,就是楠独自表演的时候了,他已经很旧没吃过东西了,哪里想到现在的食物做的更可口了,整个龟都恨不得趴上去吃的不抬头,张冽瞧着他的架势都有点害怕,若是裴来了,发现楠成了个胖龟,他还喜欢吗?   倒是白寅,瞧着他俩关系不错,便放了心,一边替每次吃饭都左顾右盼不知道吃菜的张冽夹了几筷子菜,一边跟他商量,“虞池跑了,总所那边没有抓住他,我需要出差几天,原本想带着你又怕有危险,恰好楠在,你跟着他待几天吧。”   张冽应了,白寅又给他夹了几次菜,自己吃完了,又叮嘱了楠照顾张冽,这才匆匆忙忙离开了——他本来不该停留这半小时的,可实在是放不下。   倒是他一离开,楠突然就从饭桌上抬起来圆脑袋,用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张冽说,“冽,”对的,他现在还是喜欢叫人的名,“寅跟裴好像啊,当年,裴就是这样盯着我吃饭的,对了,连他训你白花钱的样子都像。”   张冽突然想到了那天车上,白寅干的事儿,顿时耳朵又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他就是觉得我什么都不会而已,对啦,你快点吃,等会儿我带你去商场买东西啊。”   显然,记录裴是更重要的事,楠立刻就应了,低头又埋头苦吃起来。 第33章 我在那屋子里,闻到了熟人的气味。   吃完饭, 张冽就带着楠去逛了逛商场,这家伙压根没见过这些东西, 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圆滚滚的眼睛恨不得瞪出来了。   他去了服装店,身上的衣服就换了模样,去了玩具店, 就跟孩子似的拿着这个看看,那个玩玩。还没到五楼的电器专区,奶茶已经消耗了两杯,然后又看上了冰激凌。   他如今又变换了一副小孩样,即便张冽知道, 这是只上万岁的大妖,可一想他刚从跟裴错过的失落情绪中缓和下来, 也就由着他了。   所以等着张冽将好奇龟楠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手上就抱着一堆东西——都是楠要的。   楠还特别大方,大概是知道张冽花了不少钱,等着一进宿舍门就递给了他一个小袋子,冲他说, “这是还你的钱。”   张冽哪里肯要他的东西,再说他现在也不缺钱——江一帆给的那张卡上足足有六位数, 他原本想给白寅, 但白寅不收,说让他收着花就可以了,张冽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功劳, 决定十分之一归自己,剩下的就给白寅存着了。   即便这样,也足够他花销了。   倒是楠还很坚持,“裴不让我随便要别人的东西,你拿着吧,就一点点灵石,不多。”   张冽瞧着那个灰扑扑的小袋子,还没巴掌大呢,充其量也就装一块的样子,白寅又说了灵石兑换人民币的价格,想着大不了就当收藏,他拿人民币补足楠就是了。   反正不会占便宜的。   于是,张冽就收了起来。可是虽然很好奇所谓的灵石什么样,毕竟楠就在眼前,他也不好意思立刻打开袋子看,就跟他的符袋放在了一起。   这会儿他再扭头一看,楠的目光已经被他床铺上的小老虎们吸引了,张冽就有点不好意思,感觉瞧着自己跟没长大似的,刚想解释,“其实我不是那么……”   就听见楠说,“哦,这是寅的床铺吧。”他又将圆脑袋看向了另一张铺好的床,吸了吸鼻子,然后就糊涂了,“这个好像也是寅的,你住哪里?”   张冽顿时就觉得楠傻了,一共就铺了两张床,怎么可能都是白寅的?他一边将自己的备用被子抱了出来,爬上他对面的空铺给他铺上,一边说,“这个就是我的啊,我就睡这儿。”顺便给他交代,“这边不允许多留人的,明天我还是跟你找房子去吧,今天暂时住一晚上。”   却不知道,他忙碌的背后,楠那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了一副“你俩都这样啦”的表情,来回看了看张冽和白寅的床铺,然后了然的闭了嘴。   有些秘密是心照不宣的,裴讲过,看透也不要说透啦。   张冽带着楠在宿舍里住了一晚上,对外宣称是自己朋友过来了,楠这副样子长得又小,班级里其他男生们都还在军训呢,每天除了累就是困和饿,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他们对张冽唯一能干的,就是羡慕——为啥这家伙不用军训啊。当然,也有人对此表示异议,话说的也难听,什么学校不公平,看人下菜碟,什么要求学校解释,张冽凭什么不跟他们一样,反正一堆有的没的。   要是别人,遇上这事儿还挺麻烦的,毕竟001所并不为世人所知,但好在,还有江一帆这个纨绔子弟在,他虽然在张冽面前老实的不得了,可镇压其他人都简单多了,也就没人敢翻出浪花来。   张冽都压根不知道,自己差点要经历什么,第二天带着楠出门的时候,还跟他们打了招呼。   楠收拾好了洞府,修好了洞府的禁制,其实住在那里是最好的。可是楠已经等了上万年,他太孤独了,尤其是那里的一切都是裴制造的,难免睹物思人,楠又不是能控制自己的性子,所以商量了一番后,楠决定,就在校园附近租一套房子住。   这样可以离着张冽近一些,至于回洞府看,让张冽陪着打车就好了。   昨天张冽已经在网上找了几套房子,约好了时间去看就可以。楠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对住宿的要求其实挺高的,毕竟也是大妖啦。第一套房子他嫌小,第二套房子他嫌弃阳光少,第三套直接就是江景房,一推开窗户就能闻见楠溪江的潮湿味,张冽倒是觉得好,可楠在屋子里走了走,脸色就变了,拉着张冽就出了门,连中介都没管。   下楼的时候,还听见中介在楼道里冲着他们喊,“你们跑什么跑,耍人吗?”   张冽也挺不好意思的,只是楠抓他抓的紧,他只能扭头回了个不好意思,然后一路跟着楠不停地问,“你怎么了?”   楠却一直都不吭声,等着到了楼下很远地地方,楠才停住脚,他张张嘴,有些不敢置地说了句话,“我在那屋子里,闻到了熟人的气味。”   张冽的眼睛立时瞪大了,楠是什么,他是从洪荒时期活过来的大妖,从万年前就在楠溪江畔再也没有出去过。也就是说,这个世上妖怪虽然多,可是能让他当作熟人的,只能是同样洪荒时期的妖。   虽然张冽最想说的是裴,可他知道,如果是裴,楠不会是这样的反应,那现在居然还有洪荒时期的妖活着,甚至,他们还会经常出现在人世间?他连忙问,“谁啊?”   楠脸色难看的紧,他圆圆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严肃的表情,斟酌了一下才说,“玉,我确定是她的味道,我们一起行走了那么多年,我太熟悉她的味道了。虽然淡的已经几乎闻不出来,可我知道,那是她!”   只是,楠一点也不理解,“可她不该在这里啊。她是雷城城主的夫人,当年妖族失败,二十四座城池的城主都跟着离开了,他们的夫人也该离开的。更何况,”楠显然对玉太了解了,“她只是一只鼠精,而且资质一般,修为并不高,所以那时候,她才说什么都不肯离开裴,因为她难以自保。即便她没走,她也不可能活到现在的。她的气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周城。   白寅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录像。   他汇报了组织想要打开通天塔的事情后,组织就决定抓捕虞姜和虞池,他负责已经锁定的虞姜,而虞池则是由总所出面解决。   他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毕竟虞池虽然名头大,但其实本领一般,更何况,总所里那几位老家伙,可不是虞池能对付得了的。但万万没想到,等到虞姜被收监入狱,他得到的消息是,虞池跑了。   虞池先是到总所告了他一状,随后就返回了周城主持周城001所的工作,所以他们抓捕的地点,就在周城。   当时总所派了一位老家伙带着两个骨干过来的,到的时候,虞池就在001所里,三个人以了解白寅的事儿为由头,要求跟虞池在会议室里详谈。虞池显然不疑有他,带着他们就去了会议室。双方进去之后,他们就把门关了,按理说,这会儿虞池已经是插翅难飞,毕竟实力悬殊太大。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动起手来的时候,虞池一开始就落了下风,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可问题就出在这儿,最后的一刻,虞池明明都被打倒在地了,没有任何反击的力量了,却不知道怎么弄的,手中一动,人就消失了。   白寅又将那段录像回放了一边,这次的速度又慢了三倍,几乎能一帧一帧的看到虞池的每个动作。这样的情况下,有些不注意的细节就明显起来,譬如,当时虞池用手抚摸住了自己的胸口——这是大家早就看到的,可更没注意的是,他当时的口型是在变化的,他在念着什么。   白寅将这些画面一点点的联系起来,最终慢慢地连成了一句话,“主人,请带走我!”   主人?   白寅想着所谓的组织,再想想这样的一个称呼,他将脊背靠到了椅子上,忍不住的揉揉自己有些疲惫的眼睛,他能想到,所谓的主人应该是指那个组织的头领,可这个称呼太奇怪了,难不成,虞池已经将自己献祭了?   这让他感到吃惊。   虞池虽然不济,可也是周城001所的负责人,实力也是有的。这样一个有本事又有地位的妖,对方需要强大成什么样子,让他连这一切都可以抛却,甚至连自由可以不要,成为奴隶?   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主人又是谁?它底下到底有多少妖?它到底有多大?   这简直,难以想象。 第34章 裴消失的真相   楠在楼下略站了站, 脸上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玉来了江城, 她来这里干什么?”   在他的心里, 即便他们是熟人,在这个洪荒时期的妖怪不是走了就是死绝的现在,有个熟人在, 总归会亲切些,可他依旧不想见玉,更不想让玉出现在裴会出现的地方,这让他有种很明显的排斥。   要知道,有些伤害, 即便道歉了,也是无法弥补的。不是所有的对不起, 都有用。   尤其是, 那句对不起背后,是楠上万年的等待。   不过,张冽倒是很同意楠对玉的看法,他虽然只是在楠的描述中听过玉的名字, 可在他心里,玉就不是什么好妖。要知道, 从一开始, 玉就是个为了自己欺骗妖的骗子,如果不是裴出现,楠就死定了。   而且, 裴是玉的救命恩人,楠曾经试图救过玉,最重要的是,玉怎么说,也对不住楠吧。在这样的背景下,裴还带着资质不佳的玉行走了成百上千年,保护了她的安全。但凡有点良心的妖,也会知恩图报的,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情,将楠赶走呢!   那可是洪荒时期,大妖频出,人类修士也厉害,妖族与人族之间的杀戮从来没有停止过,她将楠从裴身边赶走,难到没想到,楠可能就此死亡吗?   在张冽看来,她一点良心都没有。   这样的妖,张冽其实都不太相信,她将裴喜欢楠的事实说出来,是真的出于好心。   他拽了拽楠的袖子,“你能分辨出,玉多久前在这里停留过吗?”   这点倒是瞒不过一直大妖,楠很准确的说,“也就十几天的事情。时间长了,味道就不一样了。”   张冽点点头,皱着眉看着这个小区,猜测着玉来楠溪江的目的,“那时候你怎么在雷城见到的玉啊,你把事情给我说说吧。”   楠哪里想到,张冽会问到这个?不过,张冽是他的有缘人,他已经跟张冽关系很好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即就说,“其实挺巧的,说起来,应该是从金城的那个交易开始说起。我那时候已经独自行走了很久了,其实并不缺灵石,裴给了我很多,只是觉得太无聊了,我一个人,有时候成百上千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不愿意杀人或者杀妖取乐,所以后来就会去接点活干,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反正,就我一个妖。”   “那时候,各个城池的城主或者贵族,都会经常有货物或者人来往,他们需要有本事的人或妖护送的。我干的时间长了,也就有了名声。我将上一份货物送到金城后,原本是想住两天的,结果不知道怎的,金城的一个贵族突然找上了我,说是有个要紧的货物,必须要送到雷城去,听说我妖安稳口碑又好,所以来请我去做这件事。”   “我押送货物,是为了四处游历,并非为了赚取灵石。所以,我直接就拒绝了,而且因为看他很急,还告诉他,此时金城内就有一个高手在,让这个贵族去找那个高手。”   “我以为这样,那个贵族就会放弃了,毕竟,他那么急,怎么可能等我呢。可是万万没想到,等到晚上,他又来了,还是求我,说是高手已经应了,可还想让我去。而且,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出来的,我喜欢到一个地方,就在一个地方住一段时间,还跟我说,等我将货送到了,可以跟着队伍再回来,他会招待我。”   “我瞧他真的是急的不得了,就很好奇,问他为什么这么急,他才跟我说,二十天后,是雷城城主迎娶新夫人的日子,他们家是专门制作嫁衣的,需要在十五天内,将做好的嫁衣送到新任城主夫人的面前。原本他们家是有自己的保镖的,只是这几天出了事,已经凑不齐人马了。”   楠回忆道,“他已经很老的样子了,在我面前几乎都哭了出来,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仿佛是极害怕的样子,对我说,雷城城主向来脾气暴躁,若是他家真的没有送到,恐怕要灭门了。所以,求求我,让我帮一次忙。而且他请了很多人,不会有大危险的,他只是害怕而已。”   “我看他实在可怜,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他喜出望外,就跟我定了,第二天一早出发。第二天我才知道,他居然将城内能请到的高手都请到了,我们浩浩荡荡去了雷城。我以为,他这么慎重,恐怕路上会有很多危险,可偏偏没想到,这一路风平浪静,十二天就走完了。到了雷城的时候,我瞧见他狠狠地松了口气。”   “我跟着他们将嫁衣交到了雷城城主府,任务就彻底结束了。我原本想逛两天,就跟着再去金城转转。没想到,城主府里很快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未来的城主夫人很喜欢,特地宴请所以替她送嫁衣的人。我只觉得很奇怪,哪里有这样好客的人,不过也很好奇,城主府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也就答应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我们进去没多久,就被大批的侍卫包围了,他们拿着法器对着我们,说是城主府失窃,要搜查我们。我们当然是不愿意的,可那贵族跪着苦苦的哀求我们,我们僵持了起来。”   “就在这时,玉似乎是出来指认凶手的,她看见了我。玉已经跟原先不一样了,她打扮的特别漂亮,如果不是她在上面认出了我,我是不会认识她的。她高声叫着我的名字,欣喜若狂地对着旁边的城主说,‘这就是楠,我真没想到,会见到他’。”   “她好像跟城主说过很多过去的事情,城主听说是我,居然很高兴,还对我说,‘玉一直拿你当弟弟,很担心你在外面的日子,既然见到了,你们好好聊聊吧。’我那时候已经满心诧异了,我差点问出来裴在哪里?玉显然是看出了我的疑问,她出声阻止了我,她说很想我,撒娇跟城主说要带我去叙旧,城主好像很爱她,居然答应了。”   “我跟着她穿过富丽堂皇的城主府,一路上都想说话,可她都阻止了,最终到了个特别大的房间,那应该是她住的地方。她关上了门,冲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楠,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裴从来不喜欢我,他喜欢你。’我所有的问题,都被这句话噎了回去,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她则在我面前道歉,她说她很爱裴,可裴却喜欢我,她说她以为我离开了,裴会看到她,可结果却是,裴更思念我了。她说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所以出来散心,结果遇上了真正爱她的雷城城主,这才知道被人疼爱是什么滋味,所以她不能再回去了。”   “她说,她已经要嫁给城主了,也许是天意,正好碰见了我。让我回去楠溪江吧,裴一直在那里等我。我简直震惊的不得了,我以为,那都是我的妄想,没想到,只是一场误会。我当然是怨恨玉的,我连话都不想跟她说,就要离开这里去找裴,可玉拦住了我。”   “她说城主府失窃,恐怕现在雷城谁也出不去,让我住两天,等待结束后再走。而且她还很歉意的对我说,因为她所以搅乱了我和裴,所以想要弥补,她给我们准备了新婚礼物,让我正好带回去给裴。希望我能等两天。”   “我讨厌她,可却拒绝不了她,我即便再厉害,也不会是一城之主的对手,所以虽然心急如焚,可真的在雷城等了两天,然后才赶回了楠溪江。”   说到这里,楠再次沮丧起来,“其实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不耽误那两天,我就能见到裴了。也许,我们就不会分隔多久。”   楠叙述这些,显然就是根据记忆来的,可张冽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太巧合了。楠来雷城是被人半逼迫的,进入雷城城主府则是被邀请的,也就是见到玉,都是被动的,可以被策划的。   在张冽看来,这好像是玉故意要见到楠,将这个消息告诉楠一样的。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玉要嫁人了,对裴心灰意冷,所以趁机解释清了自己和裴的关系,撮合了裴和楠,可人心不止这一种变化啊。玉如果是那么善良的,喜欢自省的人,她第一次骗了楠之后,就不会第二次骗他!   更何况,张冽还注意到了那个时间差,为什么要多留楠两天,仿佛是故意的一般。   还有,是谁告诉裴,楠出事了,裴那么厉害的一个妖,如果是普通人告诉他,他怎么可能轻易相信楠出事了。   会不会就是那两天,玉传过去了消息呢。   尤其是,在裴消失了上万年后,玉依旧出现在这个地方,就足以说明,玉对裴的执念了。   张冽看向楠,问了一句,“在城主府的那两天,你丢东西了吗?”   楠显然没想到张冽会问这个,下意识地就说,“丢了啊。第一天住下,一件里衣不见了,丫鬟说是洗的时候可能拿混了,她给我拿了一件新的。” 第35章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也喜欢他呢   即便张冽都问到了, 但显然,楠依旧没有把裴的不见和玉联系在一起, 当然, 张冽可以理解楠这种思维定式,如果一个人都向你忏悔了,并且要嫁给别人了, 她干嘛还要捣乱呢。   可偏偏,张冽觉得,玉就不是个正常的妖。   他实在不想楠再这么傻傻呆呆下去,干脆问了一句,“这么多年, 你就没想过,谁能将裴叫走吗?”   楠一下子愣住了, “他是听人说……”   张冽干脆打断了他, 掰着指头给他算,“裴为了等你,常年住在楠溪江的洞府里,照你的说法, 你出去游荡了也很久,他都没离开, 玉说要离开, 他也没离开,也就是说,不是真觉得你出了事, 他不会走的。”   张冽接着问他,“听你的意思,楠溪江离着雷城或者是青城都很远,而且那时候人族和妖族已经开始战争了,你又没有熟悉的朋友,怎么会有你的消息,就那么正好,传到裴的耳中呢。这必定是有人专门过来送的信。”   楠那张圆圆的脸上,已经满是惊讶了,他忍不住问,“你是说……”   “我是说,”张冽一点都不想跟他绕圈子,干脆就说,“有一种可能,是玉让人偷了你的里衣当作信物,前来给裴报信,说是你出事了,裴才会匆匆忙忙离开。”   他的话未说完,就能看到楠脸上的不敢置信,可显然,这样的推论虽然他不曾想到,但摆在面前的时候,是无法反驳的。否则,该怎样解释裴的离开呢。   楠的情绪,一下子复杂起来,他的脸上既有跟裴分隔多年的遗憾,又有对玉的愤怒,“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冽其实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不是他太会想,而是实在是这样的故事听得太多了,玉本来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妖啊。他说,“也许玉,从来就没有放下过裴呢。只是凭借她自己,是不可能让裴离开这里的,所以,她只能借助你。”   张冽在这个推断中,越来越明晰,“你不过是她用来让裴离开楠溪江的工具而已。”   这句话一落,楠的眼泪就大滴的落了下来。   楠显然已经理解了这其中的关卡,他的表情里充满了震惊后的后悔与自责,当然,还有对玉的愤怒。   他的身体都在颤抖,手握得紧紧的,看起来整个龟仿佛要立刻爆炸了,张冽可是见过虞姜的模样的,知道楠纵然看着无害,可毕竟是大妖,他的一怒,可不是别人能够承受的。   而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小区。   张冽连忙劝他,“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们最重要的是不是找到裴吗?这也算有线索了。你别生气,如今妖是不准在人类面前显露的,否则就是违法。你……”   楠的愤怒彻底的被激发了出来,他用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张冽,问他,“她怎么能这样?我们不曾对不住她!是她对不住我们!她……”   他的眼神太干净了,即便这只妖已经有了上万年的年岁,可依旧太干净了,在里面看不到任何的杂质。这样的楠,裴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张冽的心都被这样的目光揪了起来。   楠显然气急了,可是却又无法发泄,他的手抬起来想要拍到哪里,可终究没有落下来,只能来了句,“你待在原地别离开我!”然后在张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只石龟,出现在张冽的面前。   还是江城大学机械楼前那只石龟的样子,明明上次看见已经裂开不见了的外壳又出现了,照旧是一副被摸得溜光水滑的样子,张冽都无语了。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一个消息,几乎算是打破了楠上万年的执念,他一直以为是裴没回来,是他们缘分不到,却没想过,压根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万年的等待就仿佛是一场笑话,即便楠呆呆的,脾气好,可怎么可能受得了呢。无法发泄下的独处已经是极限了。   甚至,张冽都觉得楠还是太善良了,这个时候还知道叮嘱他一句,别离开,这是还记得白寅让他护着自己的事儿呢。   两个人原本就在花坛处,张冽干脆就坐在了楠旁边的花坛沿上等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倒是来了个熟人——那个中介,这会儿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下楼来了。   张冽正想知道关于玉的事儿,干脆站起来叫住了他,“哎,朋友,这边。”   中介显然没想到,他还没走呢。这会儿顿时怒气就上来了,“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有你们这样的吗?说好了看房子,这上去没半分钟就跑了,耍我玩呢!”   张冽就不好意思说,“我朋友尿急,憋不住了,这不着急下来找地方去了。不好意思,哎,那房子一直是你租赁啊。”   中介眼睛转了转,的确发现刚刚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子不见了,信不信的且不说,但张冽的口风听起来对房子感兴趣,做生意给钱是大爷,他态度就好了点,“是我啊,不是开始就跟你们说了吗?房主出国去了,房子我们独家代理,别地方你找不到这样的。”   张冽一听就赶紧问,“那这房子前几家都住的什么人,上一家为什么搬走啊。”他眼见着中介一副不愿意回答的样儿,连忙说,“我妈说了,住房子要讲究风水,我这不是了解了解吗?”   中介看他那样,“想租?”他问。   张冽干脆掏了一百块钱出来,“租不租不说,消息费。”   中介顿时乐了,大概看他上道,收了钱就说,“上家租户是十天前搬走的,我见过两回。住的是个老太太,应该挺有钱吧,带着几个不知道是子侄还是工作人员的人过来租的。老太太不爱说话,脾气挺怪的,看谁都一副看不上的样子,反正见的那两面,都是一直站在窗前看着楠溪江,事情都是由她身边的人负责的。”   老太太?那岂不就是玉了?   张冽就问,“租了多久啊?”   “就一个月,不过有钱付了三个月的租金,走的时候也没要。”中介提到这事儿还挺高兴的。   张冽就故作夸张,“一个月付三个月的钱?真有钱,你没问问她什么时候再来,再做她生意啊!”   张冽不过是说说,没想到中介真问了,“我问了啊。这种好生意谁不想做啊,他身边一个胖子挺好说话的,说是他们家每年这时候都过来,都很多年了,原本要多住几天的,可惜家里出了事,要回家去了。”   中介说了这么多,显然觉得对得起那一百块钱了,就问他,“你到底租不租啊。”   张冽就挠挠头说,“我等我弟弟回来商量商量吧,到时候联系你。”   好歹有一百块钱打底,中介也没说什么,就来了句,“那你快点啊。记得联系我。”这才走了。   等他走了,张冽又在花坛边上等了好一会儿,等着快傍晚了,楠才变回了原样,只是整个人很低沉,圆圆的脑袋耷拉着,瞧着就知道没回过神来。   不过他显然想了许多,“我想过了,我没闻到裴的气息,他们没有在一起。可玉肯定知道,裴去了青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得找到玉,这样才能找到裴。”   他一脸的决然,“无论裴是生是死,他在人世间还是去了通天塔的那一头,我都得找到他,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也喜欢他呢。”   张冽哪里想到,会突然听到这样的表白。   不过万年岁月下沉积出来的感情,即便是这样简单几句话,也足以感人心肺,张冽又想了想玉每年都来的事情,只觉得心里酸涩,玉每年都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怀念,一种是等待。谁知道,裴是哪一种?   可此时,他说不出口。只能先应了一声,“好,我帮你!”然后就把问到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我问了中介了,十天前是一个老太太租的房子,如今已经离开了。咱们想找她恐怕不容易,不过……我们先等白寅回来吧,我听说所有出入江城的妖,001所都会记录,说不定能查出来的。”   此时也没有更好的线索,楠自然是同意了。   ——   虞池一个趔趄,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他睁眼警觉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这里和他几年前被捉到的时候一模一样,依旧是黑漆漆,四周连点光亮都没有,跟冷柜一样冰冷的山洞。   可他却不敢动,他依旧记得,第一次自己站起来乱动的代价是,整整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他可是条蛟啊!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将自己整理成一个恭敬的姿势,这才朗声说道,“虞池求见主人。”   山洞格外大,声音传出去又挡回来,成了回声,来来回回响着这六个字,仿佛有无数的虞池在说话。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百遍,只听见铮的一声,山洞里才陡然亮了。一个胖胖的男人出现在了山洞那头,皱眉瞧着他说,“你怎么回来了?这是受伤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质问。   虞池哪里敢说自己被人怀疑了,他此时能说的,只有一样,“我是来报信的,天珠的下落,我找到了。”   他此声一落,对方脸上顿时变了模样,连连说道,“你说真的,你找到天珠了?快跟上来,我要告诉夫人,这个好消息。”他显然极为兴奋的,甚至都顾不上等待虞池,匆匆忙向回走去,山洞里还能听见他的自言自语,“总算有个好消息了,从楠溪江回来,夫人就不曾高兴过。” 第36章 意外   虞池慢慢地跟着那个胖子, 走出了这个阴冷刺骨的洞穴,不知道绕了多少圈, 眼前才渐渐有了光亮, 等着走到了光亮的尽头,眼前则是一个繁花似锦,水汽蒸腾的世界。   他并不敢再向前一步, 只能停在原地,慢慢的等待着召见。   这并非是因为他乖觉,而是因为上次受过的苦楚。   其实白寅分析的对,虞池向来都是个自傲的人物,这样的人, 是轻易不可能向别人俯首称臣的。尤其是,001所已经是修真界的管理机构了, 他在001所如鱼得水, 除了白寅那个眼中钉,没有人比他风头更劲,即便是那堆老家伙们,见了他不也是笑眯眯的, 他怎么会改换门庭呢?   可几年前,这一切都改变了。   那次, 周城范围内, 突然有不少年轻小女孩无辜失踪,等着找到的时候,已经神智全失, 他得了个线索,追到了一个妖身上。他至今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妖,只知道很厉害,他追了那家伙三天三夜,两个妖交手了不下数十次,那家伙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他心中大喜,连忙上前,然后眼前白光一闪,他就出现在了那个冰冷的洞穴中。   那一次,并不是像今日这样,很快就有人来了。   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光,就在那个洞穴里,他开始不敢动,后来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站了起来,他大喊着让那家伙出来,不过片刻间,眼前就划过了无数道金线,他以为自己伸手已然不错,可那些金线他一条都不曾躲过,全部穿进了他的身体里,将他钉在了墙壁上。   这时,光才出现。   就是刚才的那个胖子,走了出来。他用那种不屑的目光看着他,冲着后面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就是他们双雄之一,这要是在咱们的年代,都走不出两里路去。”   后面的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桀桀的,难听至极,“凑活能用就行了,把东西给他吃了吧。”   虞池就瞧见胖子拿了个黑色的圆形丹药出来,他连忙大喊,“你们是谁,我是001所的……”话未说完,那颗黑色的东西就塞入了他的嘴巴里,就听见那个桀桀的声音说道,“001所不过就是几只虾米,算什么!小子,这东西你也吃下了,你若是听话,它便能助你化龙,你若是不听话,那就化骨吧。你好好想想。”   他开始自然是不信的,但显然这两个妖怪并没有骗他,但凡他有一丁点出去后要报复的想法,整个身体都疼得如烈火焚身,但如果他起了归顺的想法,那被伤过的身体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此来回十几次,他终于屈服了。   被带到了这个地方,然后,那个苍老的高傲的声音告诉他,让他去找天珠。   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通天塔,他们妖族,真的曾经肆虐过。   你想肆无忌惮的杀人吗?你想为所欲为的活着吗?   他们妖本来就不是守规矩的族类,如今的条条框框才是泯灭了本性,一旦这个由头被激起,他也跟着疯狂起来。当然,打开通天塔的诱惑那么大,他自然也想做这个功臣,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不过,显然,他实力太弱了,他失败了,他守不住这个秘密,生死之间,只能再次选择,投靠这个女人。   女人的声音很快响起,“你知道天珠在哪里?”   虞池立时跪了下来,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我是才探听出来的。江城001所的白寅身边,如今带着个叫张冽的男子,他的血液里有天珠的味道,天珠应该是藏在他的身上。”   ——   没找到房子,张冽只能带着楠又在宿舍里住了一晚上。不过晚上的时候,辅导员专门来了一趟,看到楠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张冽,军训今天已经结束了,明天开始上课,让他记得上课。   当然,辅导员还想通知一下白寅,可惜没瞧见他,只能让张冽转告,还叮嘱了一句,“考勤也很重要!”   送走了辅导员,张冽不由拍拍脑子,这两天跟着白寅四处跑,见多了光怪陆离的东西,他把上课这事儿都忘掉了。   倒是楠在旁边还挺支持,以自己在校园里驻扎了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临时抱佛脚很惨的,你还是平时好好学吧。”   张冽也是一路好学生长大的,也不想来了大学就开始挂科,干脆就收拾收拾了书本,还给白寅打了个电话,把这事儿说了说。   白寅那边倒是安静的很,不知道在干什么,听了后就说,“我有事要后天回去,先不去了。”   这好吗?第一节 课哎!   可张冽还没说什么,就听见白寅又问,“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遇见什么事?楠还靠谱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两句话,张冽不知道怎的,脸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说,“挺好的,你放心吧。”然后又想起来跟楠商量的事儿,就把追查玉的事儿说了。   白寅哪里想到,他们俩还真的找到线索了,想了想就说,“你明天下课直接去001所吧,我让玉如帮你们查一下。”说完,白寅就挂了电话。   张冽这才松了口气,结果一回头,就瞧见楠瞪大了眼睛一副很惊讶的样子,问他,“你们怎么就说这几句话啊,是不是因为我在你不好意思?”   张冽就回了句,“不就这些事吗?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完,就去隔壁要课程表了,倒是楠一个龟在屋子里,左看看这张床,又看看那张床,不解的说,“明明气味都是混在一起的,怎么还这么客气啊。真奇怪。”   第二天一早,张冽就将楠带去上课了。   张冽只能对外宣称,“舅舅家的孩子,特好奇大学什么样,过来旁听两天。”楠长得一副白嫩的样子,又圆头圆脑的,倒是不少人相信,甚至,还获得了零食若干份。   张冽看着楠面前的果冻、威化还有小苹果,简直都无语了。   好在大一都是基础课,比起高三的高强度训练来说,这简直是小case,换了次教室,一上午两节大课就结束了。江一帆原本想请张冽出去吃饭馆的,张冽想着下午还有一堂大课,干脆就拒绝了,带着楠去了食堂。   学校里食堂人不少,张冽让楠去占了位置,自己就在一个窗口先排了队。师傅的速度也不慢,不一时就往前走了好几步,张冽都能看到里面的菜品了。   就在这时候,排在他前面的女生,不知道怎么的,晃了晃,就朝着他身上倒下来。   张冽下意识就想接住,结果胳膊一紧,仿佛有一股大力传来,他就被拉出了队伍,离开的时候,张冽就瞧见,那个女生倒在了后面的男生怀里。而楠就站在他身边,大声说了句,“哥我不想吃这个,咱们去那边吧,我想吃那个!”   队伍那边已经乱起来了,不少人围了过去,乱糟糟的,有人说掐人中,有人喊泼点水,还有人打120。好在张冽是被拽出来的,虽然有点显眼,可此时没人注意这些,所以倒也没人搭理他。   楠不由分说,拽着他就离开了。   等着到了人少的地方,张冽才把疑问问出来,“怎么了?”   楠说,“那女孩身上有妖气。不是她自己的,应该是被人控制了。不过没事,我帮她解了,咱们走吧。”   张冽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边已经散开了,听见有人说,“没事没事,就是早上没吃饭,血糖低晕倒了,人醒了。”   张冽这才松口气,跟着楠又换了个地方吃饭去了。   然后才发现麻烦来了,吃完饭走过广场的时候,有个篮球冲着他直直的飞过来,他微微动了动,篮球就落在了张冽的身边,对面的男孩就冲他喊,“兄弟,球扔过来呗。”   然后楠就抱起来扔了回去。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宿管阿姨家的小孙女正在楼下玩摇摇车,几乎也是直接冲着他冲了过来,又是楠上去握住了把,将孩子给送回去了。   张冽开始还觉得,那女孩晕倒可能不一定是针对他,毕竟说不定是从别的地方沾染的,可不过一个小时就这么多意外,张冽就有点拿不定了,楠都觉得奇怪,“你身上有什么嘛?我怎么感觉都是冲你来的?”   宿舍楼下这会儿人来人往的,这事儿又很隐秘,张冽不好多说,准备等到了屋子里再说,结果没想到,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听见啪的一声,一个人从楼上掉了下来,就砸在了张冽面前不过半米的地方。   血砰的就炸开了,有人惊声高呼,“有人跳楼啦!” 第37章 大师   张冽都愣住了。   他应该是离着跳楼的人最近的一个, 血液都溅到了他脸上,只觉得眼前血红一片, 景色都模糊了, 耳边边上全部都是尖叫声,有女生的,有男生的, 还有一些分不清楚的噪音。   好像有人拽了他一把,他向后趔趄了一下,整个人就被包裹在了一个巨大的温暖的胸膛里,张冽还没说什么,一只大手就摸了过来, 放在了的脸上,盖住了他的眼睛。   张冽只能听见, “是我, 白寅。”   白寅回来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那些人该有的感觉,也就随之出现了。他的身体开始抖动,随后, 他的鼻子终于恢复了作用,那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冲入他的鼻子, 喉咙, 让他瞬间整个胃部都翻滚起来,瞬间就干呕了起来。   他痛苦的弯下了腰,大口大口的呕吐着, 白寅就在他的身后,狠狠的拽着他的胳膊,让他能够如此剧烈的动作而不至于一头栽倒在地,先是中午饭,然后是水,然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等着他能睁开眼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蹲在他面前,一脸担心的楠,楠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了他说,“喝点吧,你的脸色难看死了。哦,”他还说了句,“是寅的杯子。”   热水入口,张冽才感觉到,似乎体温开始恢复了。   他扭过头去,白寅就站在他身后,依旧拽着他,说了句,“舒服了就回屋吧,这边我处理。”   这一会儿,校警已经赶了过来,在下面拉了警戒线,并疏散围观学生。张冽也不想多在这儿待,直接点了头,脚步虚浮的跟着白寅和楠往楼上走。   却不想这时候,校警居然拦住了他。   那个是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看见他就说,“同学,刚刚你离得最近是不是?能不能麻烦你配合一下,去录个口供,我们需要了解情况?”   张冽还没说什么,白寅就直接开了口,“他只是不小心站在了那儿,连跳下来的是谁都不知道,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且,”白寅担忧的看了一眼张冽,“他吓坏了,现在需要休息,麻烦你让一下。”   校警显然没想到,张冽居然不同意。可白寅那样,还真不是个学生样,所以态度也还好,“这都理解,去警务办公室也能休息的,你放心,这就是个程序,麻烦配合一下工作吧。”   说着,他就挡在了三人面前,看样子,是一副必须带走张冽的样子。   这要求其实挺不合理的,人跳楼了,更应该去查的不应该是他从哪儿跳的,当时屋子里有谁,是自己跳的还是意外还是谋杀吗?但这个校警却是一门心思放在了张冽身上。   白寅眯着眼睛看着他,楠显然也在眯着眼睛看他,但显然,这人身上正常的很,没有半丝妖气。此时瞧着他们打量他,还挺了挺胸脯,来了句,“你这学生怎么这样,人都死了,让你帮个忙怎么这么推三阻四的,你的良心呢!?”   这显然都要道德绑架了。   可至于吗?   越这样,白寅倒是越不放心放人了,干脆冲着楠说,“你带着张冽上楼去,我跟着去一趟。”说完,他又跟校警说,“我也看到了,而且站的远比他的视角好,你想问什么我回答你。”   说着他向前一步,壮实的校警还想去拦着身后的张冽和楠,却被白寅扶住了肩膀,这一下,居然是半点也动不了了。白寅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低声问了一句,“谁让你这么干的?”   校警不知怎的,居然就说了实话,“大师让我这么做的。大师说今天有人跳楼,问楼下长得最好的男生就能破案,我就能升职加薪,再也不用在学校里窝着了。”   白寅眉头皱了皱,又问,“大师是谁,在哪里?”   校警吐出了五个字,“山顶,楠溪观。”   白寅这才放了手,那校警顿时就清醒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寅,然后拿手指头指着他,“你你你……你对我干什么了?”   白寅就奉劝了他一句话,“给你次机会,劝你干你该干的事儿,否则别说升职加薪,你现在的职位都保不住!”   说完,他便直接一边给张冽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宿舍里好好休息,跟楠在一起,不要随意走动。一边向着南溪山的方向赶去,那个大师肯定有问题。   倒是那位校警,一脸诧异的站在原地,脸色已经惨白了,这会儿追着白寅还跑了两步,“你是大师吧,大师,你慢点,你跟我说清楚啊。”   张冽在宿舍里洗了个澡,出来时,江一帆已经在他们宿舍待着了,这会儿正一脸好奇的看着楠,问他,“哎,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长得这么好看啊,你哥长得好看,你也好看,你叫张楠对不对?”   张冽真怕楠烦了他,给他一巴掌,干脆接过话来问,“你怎么过来了?”   江一帆立刻说,“我不是听说出事了,你吓着了吗?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张冽倒是没事,只是那一刹那实在是受不了,他又不是自小跟着他爸见过各式妖魔鬼怪的师兄们,那种冲击下的反应,实在是自身控制不了的。他摆摆手,“没事了,谢谢。”   江一帆倒也没走的意思,还是坐在那儿跟他唠嗑,“你知道跳的是谁吗?”   张冽不由抬起了头,这才……半个小时吧,居然都传遍了。   果然如此,江一帆特利索的讲到,“就是咱们六楼,传播学院的,叫周磊。你天天不在这边军训,可能对不上号。”   张冽想了想,他真没印象。开学这些天,他天天跟着白寅转,班上的男生能认识还是亏了江一帆的介绍,别的学院的,连注意都没注意。   只是,都是十八岁的年龄,听到这样一个同龄人就这么离开了人世间,他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的,“为的什么呀?”   “不知道,不过他挺奇怪的,”这会儿人都去了,江一帆的嘴巴倒是没那么毒了,“他不怎么合群,天天抱着本特别老旧的线装书在看,对外自称家学渊源,会看相懂风水,最重要的是,他爸说给他算过命,怎么形容的他那词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命贵重的不得了。这才来了没几天,让同学都叫他大师呢。”   “我还怼过他一次,问他自称大师,可看出来这栋宿舍楼跟刚搬进来那两天有什么不一样了?是否知道楼下哪里埋了什么符?他被我问的一愣一愣的,甩甩袖子就走了。每次见我都瞪我两眼,我还这没发现,他有自杀的可能。”   他挠挠脑袋,想着人已经去了,忍不住低声说,“早知道,不怼他了。”   那女鬼的事情解决后,江一帆就将张冽看做神仙了,他胆小问了好几次,女鬼会不会再来找他,张冽实在是怕了他,就跟他说已经在宿舍楼四方埋下了符,不会有事的,哪里想到,他居然拿着这个怼人了。   张冽不由无语,冲他说,“你以后可少说点吧。”   江一帆略待了会儿,就离开了。张冽还问了楠一句,“你说这事儿跟中午遇见那几个是一起的吗?”可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难察觉了,楠摇摇头说,“不太像,前三个身上都有妖气,可跳楼的人身上没有,不过他身上的气味很难闻,说不出来是什么,我没见过。还是看寅查出来是什么吧。”   张冽点点头,认真等白寅了。   只是白寅还没回来,江一帆则又传了条消息过来,说是周磊压根不是在宿舍里跳的楼,那时候,他宿舍的舍友正好吃完饭回来午休,周磊说自己中午逛逛,并没有回宿舍。他是自己撬开了天台的大门,从楼顶一跃而下的。这会儿,警察已经去天台看过了,正在问他的室友呢。   张冽跟楠对视了一眼,只觉得更怪异了。多疯狂,一个好好的人,中午的时候会撬开锁自杀?   倒是白寅,很快就到了楠溪山上。   这些年因为环境保护,楠溪山上是不允许建造建筑物的,但楠溪观却不一样,这是一座早就存在的建筑,听说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建国前有个道士从这里落了脚,香火就一直没断过。这些年,政府还出资重新修复了一次,现在看着虽然不大,但却像模像样。   白寅到的时候,这里的小道士正在扫落叶,这会儿香客少,小道士瞧见他倒也不算稀奇,而是问了句,“你也是算命的吧,大师今日没空,改天再来吧。”   观里很小,几乎一眼能望到头,白寅瞧了一眼,就锁定了那位大师待的屋子,同小道士说,“我是001所的,我有公务要见他。”   道家是知道001所存在的,小道士一听,又瞧见他拿出的工作证,立刻认真了起来,连忙恭敬的说,“跟我来吧,大师就在屋子里,只是说今天要静修,让我们不要打扰他。”   他说着,就将白寅引到了屋子外面,敲了敲门说,“大师,001所有人找您。”屋子里却毫无动静。   小道士又如此两次,依旧没人应答。他有些为难的看向白寅,“或许是睡着了?”   白寅却没说什么,直接上手一推,门便开了,里面顿时飘出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小道士都忍不住掩住了鼻子,可再往里面看,却见不大的屋子里面空空荡荡,哪里有人的身影? 第38章 极阴之日   白寅又问了几句小道士所谓大师的情况, 小道士却只能说出个大概,“他一个月前来的, 说是四处云游, 觉得这里风景怡人,想要借住些日子。观主与他相谈甚欢,就应了。”   “不过……”小道士想着这些日子楠溪观的盛景, 也有些感慨,“他似乎精通周易,来了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来感谢他,后来名声就传了出去,没多久就有人知道, 这里来了位大师,算命极准, 这些日子, 找他的人络绎不绝。”   白寅点点头,让小道士自便,自己便往房里走了走。屋子里的气味比在门口更难闻,是一种夹杂着腥臭与香气的组合, 不算多强烈,但足够让人恶心了。   白寅在他日常坐的座位上和床铺上看了看, 没有任何压痕, 脸上就有了了然之色,然后就退出了房门。   这会儿观主也来了,这人没什么修为, 但是为人不错,一向配合001所的活动,所以两边处的还好。瞧见白寅他脸色都变了,就问了一句,“这人有问题?”   白寅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去001所找王真人领几道符贴上吧,这人应该不会再来,去去晦气。不过放心,他既然没伤你们性命,也就没这个心思。对了,”他叮嘱了一声,“顺便把这些天来找他算命的人的单子,交一份上去。”   观主顿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白寅从楠溪观中出来,直接就回了学校,结果开门的露出了个圆圆的脑袋,居然是楠!楠一脸好奇的问,“你查到是谁了吗?”   白寅进门还没说话,就先瞧见了那个铺好的第三张床,他都忘了这点了,他让楠来保护张冽,两个人肯定要住一个屋的。不过这会儿他都回来了……   白寅倒是没吭声,回答道,“应该是活死人。”   楠和张冽的眼睛都瞪大了,楠是因为洪荒时期压根没这东西,那时候人和妖都能修炼,只要你有实力,有的是小弟投靠,哪里需要整这些东西。至于张冽,他年岁太小,则是完全没听说过。   白寅倒是对这个行道一清二楚,解释道,“通天塔之后,地球灵气日益稀少,能够修炼的人也越来越少。不少人就开始走歪门邪道,炼尸就是其中一条,算是给自己增加助力。   只是这法子极为阴损,要想炼尸,尸体的选择特别重要,听闻要极阴之日所生,而且死之前怨气越大越好,所以一般炼尸之人,都会将挑中的人虐杀致死。因为太过邪恶,001所多年也打击的厉害,所以很久都没见有人用过了。”   张冽哪里想到居然这么邪性的事儿,就想到了今日遇见的几件事,就跟白寅描述了一边。白寅立时就否定了,“不应该是一回事,这人在楠溪观给人算命,我猜八成是想找个合适的人来炼尸,等我回去查查这周磊的八字,就该明白了。不过他支使那个校警针对你,这事儿恐怕他别有目的。但不应该跟玉是一伙的,他不是妖。”   说完,他就冲着两个人说,“走吧,正好去查查玉什么时候入的江城?对了,”他很自然地说,“楠也不是学生,住这里也不能长久,要不这样吧,我还有一套房子闲着,就在001所旁边,最近我不回去,你搬过去住吧。”   张冽这边还觉得跟楠在一起挺好的,当即就想拒绝,却没想到楠居然一口就答应了,还笑眯眯地说,“我也觉得住这里不方便,那我打扰你了。”   白寅自然不会说什么。   倒是往001所去的时候,张冽忍不住说他,“你一个人多孤单啊,还不如……”   楠瞥了张冽一眼,觉得这小子怎么比自己还笨啊,白寅不在我陪你住两天就是了,白寅都回来了,你让我怎么住啊。   只是这话又不好说明白了,楠只能说,“在学校住久了,我去外面看看。你有空过来找我就行。”   张冽一想也是,毕竟楠在机械楼前待了几十年,外加楠好歹是个大妖,恐怕也住不惯这点小地方,就点了头。   楠大大的松了口气。   等着到了001所,白寅就先派了周明去公安局交涉,将周磊的尸体要回来,案子由他们负责。随后就让王真人去查了最近两个月的出入江城记录,结果没想到,居然真查到了。   只是此时玉的身份,可不是什么洪荒大妖老鼠精,而是一只修为只有六百年的老鼠精,在她的户籍上,写的名字叫做裴玉。   当这个名字一出现,楠立时情绪就不对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名字,还有那张户籍上的照片,情绪激动地说,“她凭什么叫裴玉,裴怎么可能让她冠自己的名字?她太无耻了!”   玉的无耻显然不止在这里,她的户籍上丈夫一栏,填的名字,赫然就是裴,只是没有照片而已。   不过户籍资料里详细的描述了她落户的情景,她是5年前落的户籍,上面写着她原本与丈夫裴在深山修行,丈夫裴在某一日突然消失了,所以她才下山来找人。因为他们曾经一起游历过中华的大好山川,丈夫裴对自己地方最为喜欢,所以她的足迹可能会遍及这些地方。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城。   出入江城记录显示,在这五年里,她每年都会来一趟江城,多则住上两个月,少也要二十来天,今年则是整整一个月,十一天前才离开江城,至于去了哪里,系统内显示,她如今在周城。   白寅就知道会这样,他甚至还知道,不用看,这玉落户的地方也会在周城,毕竟,虞池是他们的人,做这点事儿简直太容易了。而且他还知道,此时去周城八成会扑了个空,毕竟,虞池能给她办一个身份,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狡兔三窟,这个女人这么精,怎么可能让人轻易找到她呢?   甚至,白寅看着照片上玉的长相——她的照片里,压根不是什么风华绝代的城主夫人,而是一个老的脸上全是皱纹,连眼睛都要埋没在里面的老妇。看起来,就仿佛没多少寿命了。   恐怕出了江城,玉就不是这个模样了。   天下妖何其多,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不由劝楠,“这不过是她出来行走的一个借口,肯定当不得真,你不用多心。如果裴在她身边,她怎么可能费尽心机去找什么天珠?我的猜测是,裴更可能在通天塔的另一侧。今日中午你们遇见那三件事,应该就是玉动手了,你不如略微等等,她既然一击不中,肯定还会再来,说不得就能抓到线索。”   楠只是激动,可也不是傻子,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只是担心玉的手段而已。但显然,白寅的意思跟更简单,更希望他等在楠溪江。   楠想了想,终究点了头。   倒是张冽,忍不住多看了楠两眼,楠注视屏幕的目光太强烈了,似乎在看玉曾经在周城出现的地方,只是张冽看回来的时候,他就收起了目光,装作不看了。   倒是周明,这会儿回来的倒是快,只是却一脸严肃,一进门就冲着白寅说道,“白队,公安局那家伙倒是挺通情达理的,可问题是,周磊的尸体不见了。还有,”他拿出了一张复印件递给了白寅,“这是周磊的身份证信息。”   他说着,还瞥了张冽一眼,冲着白寅说,“要不咱俩外面说说。”   白寅一瞧就知道有问题,便点点头,带着周明出了房间门。   门一关,周明立时就说,“这事儿不对啊,我感觉是针对张冽的。”因为当时张冽来的时候,他爸专门拜托过001所的人照顾,所以张冽的信息,他们这群妖都是知道的,“这个死去的周磊,居然跟张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我找王真人算了算,这日子算是近百年来最阴的一天。白队,对方可是炼尸,这不能是巧合吧!”   自然不是的。 第39章 我带你进去,他们怎么看得见?放心吧。   没多久, 楠溪观的观主就将这些天来找这位大师算命的人的名单,带了过来。白寅随手翻了翻, 果不其然, 看到了周磊的名字。   这大师显然是想找合适的人炼尸,这个周磊自报了生辰八字,恰好撞上了, 至于张冽的八字怎么到了他手上,这就难说了?   白寅就吩咐周明他们立刻去查找周磊尸体的下落。等着回了办公室,瞧见楠和张冽都等着他,就将两人直接带去了自己的房子。   白寅在此之前一直是个加班狂,别的同事买房都买到了楠溪江畔或者南溪山下, 为的就是环境好,外加空气好。虽然如今灵气稀薄, 但是作为修士, 还是更喜欢环境好一点的地方。   唯有白寅,为了方便,直接就买了附近的一个楼盘。   从001所走出去,到达楼下, 快走的话,不用十五分钟, 开车的话, 呃……张冽目测看,还没启动就到了。   这小区因为处于市中心,所以年代还挺久远的, 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都不想一个所长住的地方,不过等着上了三楼,白寅将房门一打开,张冽就觉得,这就是白寅的风格。   屋子里装得特别套路化,就是你在装修网站上,看到什么样的样板房,就能在这里找到异曲同工之处,跟他在京城那一套几乎是一个样的。依旧是两室两厅,白寅直接打开了侧卧的门,给楠说,“你住这里就好了,常年有人打扫,被褥可以直接用。”   楠就道了声谢。张冽原本还想留下替他收拾收拾,结果楠倒是推着他往外走,“我自己来吧,”然后又说了句,“我还想静一静。”   张冽就突然想到了玉户籍上,“配偶:裴”三个字。他看了一眼虽然强打着精神看着不错,但实际上却是有点蔫的楠,也就理解他想独自待待的事儿了。   于是拍拍他肩膀,张冽就跟着白寅退了。   却没想到,等着他俩一走,楠便站到了窗口处,看着白寅和张冽离开了楼里,他就将屋子里的窗户全部关闭了,连窗帘都拉上了。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个古钗,放在了桌子上。   这古钗拿到手的时候,他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他仍记得,这是有一年玉独自杀了一个妖后,得到了一段寻安木,传闻中这种木头有保平安的作用,玉偷偷刻了两只一模一样的木钗,送给了他和裴。   送的时候,玉还举着她破了的手说,“不要嫌弃,我已经尽力了,血痕累累呢。”   若非因为这只钗跟裴的一模一样,他早就丢了,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用处。   他干脆咬开了舌尖,直接滴了一滴精血到了木钗之上,然后闭上了眼,口中念念有词,隐约能听见几个词,“……寻魂……归来……”   不过片刻间,眼前就弥漫起了淡淡的血雾,雾仿佛一面镜子,渐渐地,出现了一些画面。里面是个巨大的画面,先是一座城市的模样,然后聚焦到一个街道,然后又缩小到一栋楼,最终进入了一个窗口,屋子里,一个穿着修身连衣裙,看着不过二十五六的妖艳女人,正在对着一个跪着的男人说着什么,她似乎极为生气,甚至将手中的杯子直接扔到了那个男人头上,怒喊了一声,“废物!”   这句话落,她似乎察觉了什么,猛然回头向着这边看过来。楠几乎在同时,挥了一下手,血雾骤然散了。仿佛眼前什么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楠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嘴巴里慢慢念着那个地方,“周城,景怡苑。”   他直接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将那只木钗又保管好,然后将屋子收拾干净,直接就出了门。   倒是白寅和张冽,一出房子就想起了件事,他俩下午还有堂大课要上呢。白寅原本所谓的进修,不过是因为受伤后,想要休息一下,去不去倒是无所谓。可张冽却不是逃课的人,干脆抓着白寅一同陪他过去了。   他俩耽误了时间不少,再说书本又在宿舍里,所以往教室赶的时候,时间就特别紧张了。白寅一双大长腿走起路来快的不得了,张冽干脆都小跑起来,他可不想第一节 课就挡在门外,被大家参观一下。   眼见就到了教室门口,张冽还准备往里冲,结果就听见有人叫,“张冽?”张冽一回头,就瞧见是个挺眼熟的女生,他应该见过,只是叫什么却忘了。   女生自然瞧见了他迷茫的表情,连忙说,“我叫赵媛媛,你忘了,报道那天我给你登记的。我和姜华是同学。”   她这样一提,张冽倒是记起来这个人了,只是他俩又不熟……张冽就问她,“有事吗?”   “有事!”她指了一下后面拐角处,“姜华出了点事,脚扭伤了,你能帮忙把她背出去吗?我们班今天不上课,我俩过来找教室开会的,这边的男生都不认识呢。”仿佛怕张冽不愿意,赵媛媛又说了句,“摔得挺厉害的呢!”   因为是熟人,再说姜华一开始还照顾过他,张冽倒是不好拒绝,只是……他又不是傻子,今天中午都遇见三次非要跟他身体接触的事情了,这会儿他自然提高了警惕,不由回头看了白寅一眼。   没想到,白寅却冲他点了点头。   张冽不疑有他,只当是无事,便点了头,“你带路,我跟你过去。”   赵媛媛立时吐了口气,一边带着他往拐角处走,一边说,“真是谢谢你,也不知道姜华怎么了,明明还有七八阶呢,居然一个踩空,就摔下来了,这丫头原先不这样毛糙啊。”   说着,就到了楼梯那儿。果不其然,姜华正坐在地上呢,因为穿的是裙子,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两个膝盖都破了,她正用至今捂着伤口,但也能瞧见血透出来,摔的可是不轻。   见了张冽,姜华就露出个苦笑,“真是每次最难看的时候都被你碰上,枉我还想给你留个好印象呢。”   后面的白寅,看了她一眼,眉头就皱了皱。   倒是张冽毫不在意,往前走了一步,到了她身前,干脆背对着她蹲了下来,“你能爬上来吗?要不赵师姐,你帮帮她!”   赵媛媛一边应着,就一边扶起了姜华,把姜华送到了张冽的背上,在靠上的那一刹那,白寅的眼中,姜华身上冒出了一股子白烟,缓缓地罩向了毫不知情的张冽,此时张冽还低了低身体,试图让姜华更好上一些。   白寅往前一步,大手一抓,便将那股白烟抓在了手中。那股烟显然没想到,居然有人抓住了它,连忙想四散开来,可已经晚了,只见白寅两只手好像随意的拍了拍,那股白烟就在手中被搓成了个球,然后白寅毫不犹豫,直接用单手一合,将那个球捏碎了。   噗……   江城境外,远郊别墅中,一个胖胖的男人猛然吐出了一口血,脸色惨白起来。旁边的小妖也吓了一跳,一边叫着爷爷,一边连忙跪下了。   若是虞池在这里,定然会发现,这人不就是每次都带他去见夫人的胖男人吗?   此时男人脸色苍白,一脸的惊骇——他奉了夫人的命,将张冽捉回去,以便提取天珠。但由于虞池所说,江城境内的白寅并不好惹,他也不愿意打草惊蛇,便用了这寄魂之术,想要直接控制张冽,让他自己出来最好。   中午他已经施法几次,可惜每次都被人打扰了,不过好在打扰的人似乎并不能奈他如何,所以他倒是半点伤都没受,也觉得那人八成就这点本事了。   只是觉得这张冽太过警觉,并不好骗,于是他又找了张冽熟悉的人下手,本以为这次水到渠成,哪里想到,张冽身边的人居然变厉害了!   他想起虞池所说,“白寅似乎有所发觉张冽的不寻常,天天跟在他身旁,算作保护。白寅乃是两千多年道行的白虎一只,修为深厚,恐怕难以对付,你们要小心啊。”   他当时并不在意,毕竟他也是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修炼的年头可比这白寅长多了。尤其是中午三次试探,他只当白寅是个有点本事的人,却不想,错了!   这就是白寅吗?胖男人抹了抹嘴唇,倒是真有两下子,他干脆站了起来,冲着底下的小妖说,“我去江城一趟,你们在这里等着。”   倒是张冽,压根不知道这不过轻轻的一抓,有着怎样的较量。背好姜华后,他就直接下了楼,将她送到了楼下。赵媛媛倒是骑着电动车过来的,直接推了车子,让他把姜华放在了后座,带着去校医院了。   等着姜华走了,张冽才蔫了,“这下不用想了,肯定迟到了。”他那张漂亮的小脸都皱起来了,忍不住说。“也不知道今天老师点名吗?不过第一节 课,他多想不通,才不点名啊!”   白寅实在是瞧他那样可怜,真怕这小子嘟囔一天都开解不了,干脆说,“行啦,我带你进去吧。”   张冽就说,“那还是迟到啊。”   白寅拉着他,反问了句,“我带你进去,他们怎么看得见?放心吧。” 第40章 小家伙翻过了身,把白白的肚皮露给了张冽   白寅说话算话, 直接拉着张冽就往教室里走。大概是因为教室里学生多,味道也就一般, 老师并没有关前门, 他俩进去的时候,白寅倒是大大方方的,可张冽的心都快提到嗓子口了, 生怕上头那老师突然来一句,“嘿,臭小子,谁让你们随意进出的?”   可惜,他俩明明在过道上走着, 老师仿佛压根没看见一样,拿着个名单, 照旧情绪舒缓的在点名。   白寅带着张冽走到了空着的最后一排, 巧的很,张冽刚刚坐下,还没松口气,就听见老师叫了一声, “张冽!”   张冽下意识就应了一声,“到!”   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 也没在意, 接着点下一个的名字了。倒是张冽前面的江一帆跟吓坏了似的,猛然回过了头,一双眼睛就盯在了张冽身上, 然后小声说,“大大大师,你怎么进来的,刚刚还没人呢!”   张冽这会儿已经不怕了,瞥了白寅一眼,心里得意洋洋,可面上却不好做出来,一边拿书一边说,“我一直在后面坐着啊,不信你问白寅,你一个劲儿的看手机,哪里顾得上别人啊。”   江一帆揉揉脑袋,他的确天天抱着手机,这会儿让张冽一闹,已经记不清楚张冽到底是不是早就来了,只能皱着眉头说,“真的吗?我真没注意?哎你看我这脑袋。”   然后回过了头去。   张冽忍不住地松了口气,扭过头跟白寅说了句,“谢啦!”白寅瞧着那张也不知道是因为不用旷课还是因为骗过了江一帆,所以兴高采烈的小脸,简直无语了,可真好哄。   等着下了课,两个人又吃了饭,张冽就跟白寅回了宿舍。晚上张冽复习功课,白寅就跟周明沟通周磊尸体的问题,周明动作不慢,调出了监控,顺便又查找了出入记录,最终将人锁定了,这会儿已经带着几个人过去抓人了。   等着白寅处理完事情再回头看,张冽已经抱着书睡在了小老虎堆里。他瞧了瞧没醒来的意思,干脆将张冽手中的书抽了出来,把灯关了。   张冽大概是累坏了,就这样都没醒,哼唧了一声,扭过头来,抱着那只大老虎蹭了蹭,就接着睡去。   梦里光怪陆离的,一会儿是楠和裴他们行走在洪荒时期,一会儿是白寅带着他除妖战魔,总之忙碌的不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听见耳旁有人叫,“阿冽,阿冽!”   这声音简直太熟悉了,不就是他妈吗?   张冽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瞧见他爸张逸真就站在下铺呢。他爸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运动T恤,就是他从家走的时候的样子。张冽揉揉眼睛忍不住说,“爸你不是嫌弃这衣服颜色太艳了吗?怎么又穿上了?”   这衣服是他买的,他爸拿到手的时候那个嫌弃啊,一会儿说颜色不合适,一会儿说款式怎么样,反正就是这衣服跟他的身份点都不符合,但挑剔了半天,第二天就美滋滋的洗了穿身上了。   张冽这也是开他爸玩笑。   他爸顿时就笑了,数落他说,“臭小子,我就是说说,你还当真了?”   张冽揉揉脑袋,左右看了看,发现就他爸一个人,就问,“爸,你怎么过来了?我妈呢?”   张逸真回答他,“你也好意思说,你上学几天了,除了第一天报了平安,给家里打过电话吗?我和你妈担心的不得了,这不就过来了,你妈在外面呢,这是男生宿舍,她没法进来,走吧,过去见见她,她想你呢。”   张冽这下是真不好意思了,他这几天遇上了大大小小的事儿,就忘了给家里打电话这事儿了。忍不住揉了揉脑袋,不好意思的说了声,“我错了。”然后麻溜的跳下了床,冲着他爸说,“赶快走吧,我妈那脾气,等急了肯定生气。”   他爸就笑了,“现在害怕,晚了,我瞧着火不小,否则也不能压着我就过来了。”   张冽就知道这事儿肯定难办了,他家表面上看是严父慈母,但实际操作上,他爸也就是对他继承家业这事儿不同意,别的时候别提对他多温和了,他小时候调皮捣蛋干了坏事,都是他爸出面给他解决的。至于他妈,表面上看是挺和善的,可实际上呢,他七个师兄都知道,张冽的屁股,那是他妈挥洒热汗的地盘啊。   他仿佛忘了白寅这个人了,直接开了宿舍门,跟着他爸往外走。外面也挺热闹的,各个宿舍都亮着灯,能听见这群小子们嗷嗷的叫声,偶尔还有在走廊上走动的,见了他们也没什么诧异的。   张冽陪着他爸一路下了六楼,边走还边说,“爸,你在这里待几天?能不能多待?”他来的时候说的冠冕堂皇,要一个人来上学,要脱离家长的控制,可终究是亲儿子,这会儿见了父母就黏糊起来,恨不得他们多陪他两天。   张逸真听了就说,“那就多待几天就是了。”   张冽愣了愣,然后点点头说,“你不工作了啊,那太好了。”   父子俩很快下了楼,楼下不知道是不是阴天的原因,天空不亮也不暗,看着灰蒙蒙的,有点奇怪。到了门口,他爸就冲着张冽指了指,“喏,那不是你妈吗?”   张冽顺势往那儿一看,他妈就站在楼下的香樟树旁,只是奇怪的是,穿的也是他妈送他上学时那天的一件红色连衣裙,可张冽记得,这件裙子在中午他们吃饭的时候,被刮破了,他妈当时还说了句,“完了,就送你上个车,两千块钱报废了。”怎么现在还穿着?   他妈可不时那种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性子。   张冽就有点犹豫,大概是瞧着他没动,他爸又催了一句,“快过去吧,你妈等急了。”张冽还没说什么,就觉得背后大力一推,自己就趔趄一下,向着楼外扑去。   仿佛在他出楼的那一刹那,眼前一切都变了,灰蒙蒙的天变成了黑色,亮着灯的宿舍楼也陡然全部暗了下来,刚刚穿着红裙的他妈消失在了空气中,而一个胖胖的男人则站在了他的面前,大大的手伸了出来,仿佛马上就要抓住了他。   张冽吓了一跳,连忙想躲开,可是已经晚了。   他的身体并不能随意动弹,仿佛四肢都被禁锢住了。张冽只听到那个男人哈哈笑着,“小子,你挣扎没用的。”   说着,他那只胖胖的手,就要挨到了张冽的衣服。就在这时,只听一声虎啸,那胖子的神色陡然变换了,他几乎加快了抓张冽的速度,可偏偏这时,张冽身上却爆出了一道白光,只听见胖子嗷的叫了一声,整个人就向后退了三步。   没有人扶,张冽就直接脸朝下摔在了水泥地上,不过他顾不得这个了,仿佛在那白光爆开的刹那间,他身上的禁锢也解开了。他连忙爬了起来,就瞧见胖子那只要抓他的手,已经完全黑掉了。   他此时暴躁异常,大声的喊着,“谁?”   然后就听见熟悉的吼的一声,一只家伙出现在了张冽旁边的楼梯上。张冽看了都愣了,这家伙通体雪白,四肢健壮,可惜满打满算也就半米长的样子,不就是小家伙吗?   张冽连忙吼它,“快跑,你别凑热闹了!”   可惜小家伙这会儿一点都不听话了,冲着那胖子发出了一声恶狠狠的吼,然后身体一跳,就扑了过去。小家伙仿佛弹跳力特别好,明明是平地跳起,可却足足三人高,只扑胖子的面门。   一人一动物,顿时打在了一起。   张冽担心死了,连忙低头去摸自己的符袋——幸好他都是贴身放着的,从里面翻来翻去各种符箓摸出了一堆来,也顾不得血气不血气的事儿了,当即就想咬破舌尖,帮帮小家伙!   那家伙还没成年呢,虽然比猫胖了点,可也就是二十多斤,它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个胖子呢!   可是,等着张冽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发现……事情好像压根不是他想的那样。这会儿,小家伙似乎已经占了上风,正将那胖子当球踢呢。它身形快动作又迅猛,两边来回跑着倒也不累,只是那胖子刚刚那么厉害,这会儿身上被咬了好几口,血粼粼的不说,也没有一点反击之力,被它踢过来又踢过去,就差哭爹喊娘的求饶了。   小家伙显然是在训他,只是不会说话,动不动就吼一声。   张冽瞧着再踢下去,这家伙恐怕就要死这里了,这才慢慢走了过去,替小家伙喊了一声,“喂,你服输吗?”   胖子滚来滚去的回答,“认输认输,赶快让它停了吧。”   张冽才不呢,又问他,“你是谁,干什么来的?”   胖子就没音了,显然不想回答,就见小家伙似乎生气了,直接用爪子扒拉了他一下,胖子脖子上顿时出现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他立时就哎呦起来,说道,“我……我是奉夫人的命令,来捉你的。白……”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小家伙扬起了前臂,啪的一声直接拍在了这家伙胖胖的大脑袋上,这家伙一声都没吭,直接就晕了。   张冽吓了一跳,赶紧去摸了摸他的鼻息,好在人还活着。只是……这怎么办啊!他看了看天,这会儿也就夜里两三点的样子,总不能在这里等一晚上吧。   他就冲着小家伙说,“你在这里帮我看会儿他好不好?我上去叫人去!我室友很厉害的,应该知道怎么处理他。”   小家伙却没答应,一口咬住了张冽的鞋带,拿着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张冽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干脆蹲下来把小家伙抱在了怀里,一边替他顺毛一边表扬它,“我们家小家伙真厉害,今天要不是你,我就遭罪了。”   小家伙仿佛极为受用,还替他舔了舔刚刚脸朝下摔到,手上破皮的地方,然后又往他怀里拱了拱,一副就是不出来的样子。   张冽没办法,只能搂着他坐在了花坛上,一边替他揉捏着,一边看着那胖子,得了,显然这是回不去了。他有点不放心的问了句小家伙,“这家伙不会醒过来吧。”   小家伙很是肯定的吼了一声。张冽也就放心了,安心的替小家伙顺毛,他可是替大师兄照顾过狼崽子的,照顾小家伙也是手到擒来,不过揉了几下,小家伙就舒服了,还翻过了身,把白白的肚皮露给了他,张冽摸着毛茸茸暖和和的肚皮,忍不住的问了几句,“你肯定不是猫和老虎了,你到底是什么啊,真的好厉害啊。”   可惜小家伙又不会说话,只能撒娇似的吼一声,张冽得不到答案,不一会儿就开始打呵欠了。 第41章 你觉得,骗我很好玩吗?   顺毛这种事, 就跟人类享受按摩似的,压根就没有想停的时候。   张冽不知道自己给小家伙顺了多久, 反正他睡着的时候, 是挺累的,不知道哪个瞬间,头一低, 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倒是小家伙,等了半天,手还是不动,抬头看看,这才发现张冽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了,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张冽的垂下的手,然后就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过去看了看那个还在晕着的胖子, 就在这两人中间溜达起来。   对这胖子,是看管自己的猎物,而对张冽,是保护。   在这样的保护下, 张冽只觉得一觉睡得特别绵长,等着被叫醒的时候, 天都微微亮了。   白寅站在他面前, 拍着他的肩膀叫着,“张冽?张冽?醒醒!醒醒!”   张冽这才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只是还不清醒, 白寅眉头微皱,冲着他说,“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张冽左右晃晃脑袋,看到的是楼下清晨的场景,经过了一个冬天的墨绿色的树,在晨光中显得有点静谧的宿舍楼,还有一脸关切的白寅。“我……”他下意识的往怀里摸去,自然,什么也没摸到,他立时站了起来,挺着急的说,“小家伙?小家伙!”   白寅在他旁边面色有些微的不得劲,不过好在没表现出来,反而问他,“你就晚上为了陪小家伙下来的?可真是……也不怕感冒了?那这家伙呢?”   张冽已经站了起来,将这块都看了看,他也习惯了小家伙不知道何时来何时走的性子,这会儿倒是没太难过,晃了晃手臂回答白寅说,“到没有,不知道怎的,睡得还挺舒服的,居然一点都不难受。”   “至于他啊!”张冽皱眉说,“他晚上变成我爸的模样,诱惑我出来,是小家伙救了我,还把他打晕了,对了,他可能也是什么修士之类的,又满口的夫人什么的,会不会跟玉有关系?”   白寅心里早知道,只是问一嘴而已,便点了头,“带回去审审吧。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等会儿就天亮了,一楼的人都要起来了,走吧,去所里。”   白寅说完,就过去一手拽着那胖子,将他直接塞进了旁边的车里,开回了所里。   一干人等都在,张冽进不去里面,只能在外面拿了个耳机旁听。胖子这会儿已经醒了,坐在里面蔫不拉几的,半点昨夜的精气神都没有。白寅问他,“说吧,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什么物种?”   胖子的小眼睛眨了眨,显然并不想说。白寅也不吭声,就举了举手,胖子仿佛看见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脸色顿时就变了,哼哼唧唧的终于说了话,“我叫楼,已经四千岁了,是只蜃。”   他一说,张冽顿时就明白了,怎么昨天晚上,居然会被他骗了。蜃原本就是能够制造幻象的海妖啊。   那边记录的玉如不由抬抬眼皮,四千年的岁数可是真不少了,如今修真界的妖们,大多就是一千年左右,几百年的也有不少呢,四千年的,恐怕所里几个老家伙,也就这岁数。   白寅接着问,“谁派你过来的?捉张冽干什么?”   说起这个,楼显然就不愿意多讲了,他眼睛左右看着,显然在想办法,白寅就那么看着他,威压就释放了出来。这家伙昨晚已经被白寅打怕了,妖原本就是实力至上的,更何况蜃这种生物,原本也不是以战斗力见长,此时他唯一的反应就是浑身颤抖,害怕的快要从椅子上掉下去了。   自然,这话也就说出来了,“是夫人让的,说是张冽身上有她要的东西。”   “夫人是谁?”玉如紧接着问。   可此时,刚刚还合作的楼,这会儿说什么都不肯说了,尤其是玉如又问张冽身上有什么东西,他的头直接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恨不得断了似的,但嘴巴却闭的严严的,半点撬不开。   玉如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白寅挡住了,白寅轻松的问他,“是玉吗?玉想要张冽身上的天珠,打开通天塔,找到裴,对不对?”   此话一出,楼猛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寅,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是虞池那个叛徒吗?”   楠好容易从轿车上下来,脑袋还是蒙蒙的,这速度简直太快了。里面司机还在叫他,“哎,找你钱。”   楠这才回头,将那找回来的二十块钱接了过来,塞进了他的小包包里——这是前两天张冽瞧见他身上没现金,给了他一千块钱,说是以防万一,总不能拿着灵石买东西吧,这才有了这次出来的车费。   不过……楠看着扬尘而去的轿车,决定等着找到了裴,他还是要办个身份证比较好,听张冽说他们出门都坐高铁,那个比汽车大多了,而且虽然速度快,但很稳当,一点也不会晕。   他想坐高铁了。   不过……楠很快就将这些事抛到了一边,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小区,正写着景怡苑。这里的样子也很熟悉,就跟血雾中看到的一样,楠想了想,直接就跟着行人走了进去。   对妖来说,辨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所以饶是楠只看到了一次这边的画面,玉在哪栋楼的第几间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惜的是,每个单元都有防盗门,他等了好一会儿,才跟着一个小孩进了单元。   小孩看了他一眼,可大概他长得白白嫩嫩的很可爱,也就放下了戒心,没当回事了。   楠很快就到了玉在的门前,他想了想,最终抬起了胳膊,敲响了门。   门很快开了,露出了个脑袋,上下打量着楠说,“你找谁?”   楠认识他,在血雾中,就是他跪在地上,被玉训斥的。楠直接就说,“告诉玉,说是楠来找她。”   那家伙眉头微微皱着,直接就说,“我们这里没什么玉,你找错地方了!”他说完就想关门,却被楠一手挡住了。大概是觉得自己是妖,所以那家伙干脆使了力气,却不想,压根不能撼动楠,楠那只白白嫩嫩的胳膊只是轻轻一推,他就向后趔趄了两步,彻底让出了门口。   楠直接就走了过去。   他连忙喊了一声通知屋子里的妖,“有人闯进来了!”   似乎顷刻间,空旷的房间里就多了很多气息,只是这对楠来说,并不算什么。在上万年前,他在大陆上行走,也不曾有过损伤,更何况,如今这群灵气稀薄之下成长的小妖呢。   他仿佛擦灰一样,随手挥了挥,刚刚蠢蠢欲动的气息就纷纷不见了,然后,在他面前出现的,则是一张略微有点惊讶的脸——玉。   此时的玉,瞧着跟血雾中一样,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也正是楠最后一次见她的样子——只是那时候她即将成为城主夫人,所以穿着异常华丽,与如今的打扮大相径庭。   他们恐怕谁也没想到,在相隔万年之后,还会以当年的容颜相见。   玉的脸上有吃惊,但并不多,她随后就摆出了一副老熟人的样子,“这么多年,你都没变呢。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楠却不想跟她客套,直接就说道,“看了你的户籍,发现你写着裴是你的丈夫,所以过来问问你,不是嫁给城主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写?裴在哪里?”   玉看着楠,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你……”她张张嘴,又闭上了,然后挥了挥手说,“都退下吧,这是我的老朋友,我跟他聊聊天。”   不过片刻后,玉的脸上就变换了神色,变成了一种愧疚的样子,“其实……我和裴一直知道你在楠溪江边的洞府里,只是我们觉得很愧对你,所以万年了,不曾去找过你。”   “你和裴?”楠皱着眉,很自然地抓住了她的关键词。   “对!”玉歉意的说,“其实我和裴早就在一起了。当然!”她在楠质问之前,先说出了这个转折词,“我们并不是故意的,楠,只能说造化弄人,我们当时当日,只能这么选择。”   “你还记得我让你回楠溪江吗?楠,其实我那时候是真的想要撮合你们,是想要弥补我的过错的。而且当时,城主已经要娶我了,你知道的,我只是一只鼠精,嫁给城主就代表着我可以享受贵族的生活,以及无限延长的生命,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裴又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你!”   “可是!”她解释着,“谁能想到造化弄人。你去了楠溪江,裴则出现在了青城,那时妖族已经式微了,我也跟着城主逃到了青城,准备跟着妖王一起离开。就在离开的那天,我见到了裴,他被人类的修士凌追杀,你也知道,凌是人类最厉害的修士,可裴并不是最厉害的妖啊!裴浑身是血,被凌一剑刺中了心脏。”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楠的表情很认真,但却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玉慢慢地坐下,接着讲道,“那是裴啊,我们一起那么多年,而且我还喜欢他,我怎么可能看着裴去死?我从城主的身边跑了出来,抱住了他,带着一路仓皇,逃离了青城。”   “你可能不会理解,但实际就是,在那段逃亡岁月里,裴接受了我。也许是因为我救了他,也许是因为可怜我失去了城主夫人的荣光,也许是他真的爱上了我。我们总之在一起了。我知道,我们对不住你,所以万年来,我们不曾下山,不曾再来这人世间。”   “我知道这是自私的,可是楠,我宁愿自私,也要将裴留在我的身边,因为我爱他。”   她说完就看着楠,在她的记忆里,楠是很脆弱的,即便这个男人比她天赋高,比她修为高,可是他太善良了,也太天真了,裴总是说,“楠就跟个孩子似的,我永远都放不下。”她恨死了这种放不下,如今,她就要用楠的天真,来抹杀他的等待。   可惜,她失望了。   她并没有在楠的脸上看到崩溃,看到痛苦,看到眼泪,她只听见楠问,“那现在裴在哪里?”   玉张张嘴,将一个字轻易的吐出,“几十年前,他死了。”她平淡的解释着,“所以我才会下山,才会办户籍,才会去楠溪江,因为那里他曾经来过。”   话音一落,屋子内猛然就充斥了一股强大的威压,玉顿时脸色都变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楠,此时的楠看着她只有一句话,“你觉得,骗我很好玩吗?” 第42章 伏法   楠似乎在刹那间变了脸, 玉顿时脸色大变,连连向后退了两步, 试图安抚已经怒了的楠, “楠,我知道你难以相信,可这就是事实, 裴跟我在一起了,裴死了。对,我们是觉得对不住你,所以万年了,都没有去见过你。可请你理解我们, 我们怎么跟你说这些呢。当然,”她脸上做出了决然的表情, “你若是因此恨我, 想要杀了我,那我也甘之如饴,毕竟我们有错在先,何况, ”她说出了最重要最刺心的一个原因,“裴已经死了, 在他死的那一天, 我就想随他去了,只是我答应他要好好活,不舍得违背对他的誓言而已。你若杀了我, 也是解脱。”   她话音一落,居然昂起了头,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子,将弱点暴露在楠面前。   她看着楠,嘴角含着微笑,仿佛从容就死的英雄,而楠则是那个可恶的刽子手。   若是原先,那么善良的楠,就算喜欢裴,但听到裴要跟玉在一起了,也不会说出半句不的楠,肯定会慢慢的放下手,像是万年前在楠溪江畔一样,孤独的独自上路。   可如今,显然,楠不一样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屋子里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带着水腥味的风在旋转,在咆哮,然后在楠的手中聚集,然后,楠的手落了下来。   玉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刚刚还引颈的她,在那咆哮的风席卷而来的时候,手中一动,一件大大的华丽的披风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风呼啸而过,跟披风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   楠站在风中雨中,此时稚嫩的样子已然不见,仿佛这世界的主宰。   而玉,一退,二退,三退到了墙边。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楠,似乎在这灵气稀薄的万年间,楠的修为进步了许多,这怎么可能呢?要知道,这点稀薄的灵气,她只能用来活下去而已,而且为了延长生命,她……   可此时,已经容不得她多想,披风在风雨中被狠厉地撕破,狂暴的风向着她冲过来。玉吐出了一口血,在这个瞬间,她手中猛然一动,另一样东西则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大声喊着,“楠,你不看看这是谁吗?你不是要见裴吗?”   风中的楠陡然睁开了双眼,当瞧见挡在玉身前的那个人影时,眼睛不由的瞪大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甚至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你怎么可以……”   那是裴!   他仿佛死去了,眼睛安详的闭着,整个人还维持在楠最后见他一面的样子,年轻英俊,穿着白衣,仿佛还是那个将楠从村民手中解救出来的英雄,一边给他解绑一边笑着问他,“你是新出来闯荡的小妖吧,可太不小心了。这世间乱的很,以后可要当心啊。”   仿佛是那个天天带着他四处游荡的人,“我啊,就喜欢自由,喜欢在这天地间游走,看看这里的山,那里的水,瞧瞧不一样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我不走了,楠,小傻瓜,那肯定是有比自由更重要的东西了。”   仿佛还是那个在楠溪江畔跟他告别的人,“楠,你已经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我不愿意与你分开,可我不会约束你,我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只是你要记得,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那是我救的,你要保护好它。而且,我就在楠溪江畔等着你,你一日不归,我等一日,你千年不归,我等千年。”   他怎么可能死了呢!他怎么可能这样被玉装在乾坤袋中,这样被拿出来挡在风暴中呢。   风狂卷地冲向了玉,楠几乎是立刻挥手停止了攻击,他几乎是冲了过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裴?”   然后,一柄剑刺了过来。   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慢慢地扬起了嘴角,“楠,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这么好骗!你以为……”   只是,这句话并没有说完,楠被一股大力向后一抓,离开了那柄剑的刺杀范围,可玉的手还在向前送,就听见吧嗒一声,那柄剑仿佛遇到了最坚硬的东西,居然断掉了。   玉的脸色陡然变了,她看向了四周,“谁?”   这时候,门才一下子打开了,白寅出现在两人面前,手中握了一把漆黑的剑,似乎就是刚才的罪魁祸首,白寅淡淡的说,“江城001所负责人白寅,”随后白寅就收起了那把剑,才说道,“看样子,我来的正好!”   楠的心思却不在自己身上,仿佛死亡也是随意的事情,即便刚刚差点被暗算,他的目光还是黏连在裴身上。倒是白寅瞧见不忍,提醒了他一句,“你忘了她刚才说的,好骗!那是假的。”   一句话落,楠的脸色简直变得不敢置信。   那明明就是裴,一模一样的裴啊。   倒是玉此时脸色又变了,看着白寅说道,“我可是守法公民,就算起了冲突,也是因为万年前的情感纠葛,白队,既然没事了,我也不追究他无故挑衅的事儿,我先离开了。”   她说着就想走,可惜已然晚了,白寅收起的那把剑,不知怎的,居然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停留在她的咽喉处。一只鼠精,即便活过了万年,也不过是一只资质很差的鼠精,徒增岁数而已,更何况,她从来不以实力见长。   玉的脸色惨白,不敢置信道,“白队你什么意思?”   白寅淡淡的说道,“楼是你的属下吧,他已经招认了,否则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现在已经被逮捕,走吧,跟我去牢里好好聊聊通天塔的事儿。”   他的话音一落,玉手中又有动作。   但显然,白寅可不是傻呆呆的楠,他早有准备,只见刹那间,那把漆黑的剑陡然就化成了数十道光影,在玉还没动之前,就将她紧紧的捆绑住了。   玉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你怎么能……”   他不过是只两千年的妖,他怎么能这么厉害?她打不过楠是肯定的,可这只白虎是得了什么机缘了吗?   只可惜,白寅没有给她解释的义务,叫了一声,随后周明就就闪了出来,举起他的玉葫芦,将玉收了进去。收完了还感叹了一声,“天哪,这可是我家宝贝儿收的最老的妖怪了!”   说完,他还看了一眼楠,问白寅,“白队,这怎么办?”   楠此时已经走到了那个裴面前,在仔细的看着他。白寅拿楠一点办法都没有,楼招认后,他就立时赶了过来,却万万没想到,楠居然在这里。他在后面看着,还怕楠做的过火将人杀了他好随时救人,哪里想到,这只老鼠精太了解楠了,万年后,都能摸准他的脉搏。   他不能说楠笨,只能感叹当年三人行闹到如今,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摆摆手说,“让他自己待会吧,等会儿让张冽劝劝他。”   说完,两个人就退了出去,将门关了。 第43章 活不久   张冽怕楠伤心, 所以等了好一会儿才进去。只是进去后发现,跟他想的并不太一样。   楠就坐在那个“裴”身边, 但不似平日里一提起裴就伤感的样子, 甚至,他的表情都平静的很,就坐在那里, 看着那个“裴”。   其实张冽有点害怕的,那个“裴”说实在的,应该就是人死后尸体做成的标本之类的东西,作为一个平安长大的正常人来说,这东西即便栩栩如生, 那也是恐怖范畴。   所以,他还是没有靠的太近, 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劝楠, “别太伤心了,白队说这个不是的,可能就是个替代品。玉你也知道的,她满嘴谎话, 不可信的。”   他以为劝要很久的,却没想到, 楠这次却真的好劝的很。   张冽一说, 他便已经站起来了,扭头瞧见张冽离着远远害怕的样儿,他干脆手中一动, 将那个“裴”收了起来。这才说,“我没事。”   大概是看张冽一脸不信的表情,楠干脆说道,“我确定这是个假的。虽然他很像,特别像,甚至连眼角的痣大小位置都一样,可他真的不是。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妖气,这只是个长得跟裴一样的普通人。当然,也是个可怜人。”   楠几乎能猜测到这个人的遭遇。一个普通人,长到了二十七八岁年纪,变成了跟裴一模一样。玉发现了他后,肯定视为珍宝,与他缠绵厮混在一起。可问题是,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他们的青春就像是早上花儿一样,还没等到太阳出来,就要败了。   妖们延长寿命的本领是有的,可是要给一个人类延长寿命,却是难上加难,他猜想,玉肯定想办法了,她毕竟喜欢裴,但显然,这不是万能的。   直到有一天,玉发现这个“裴”开始抑制不住的衰老——譬如他在那个“裴”眼角看到的皱纹,于是,为了留住他的容颜,玉杀了他,将他做成了这副万年不朽的样子,用来日日观看。   这不过是个牺牲品,也许在他死之前,还以为玉真的爱他呢。   叹口气,伤感归伤感,可这对楠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楠冲着张冽做了个轻松的表情,“这下可以确定,裴真的没有跟玉在一起了,否则她不会弄这个放在身边的。”   张冽也同意这个说法,只有求而不得才会这么疯狂,如果他俩在一起过,那玉该做的,就应该和楠一样,只有怀念了。   他点点头说,“不过玉肯定比你知道裴的消息多,等等听白队那边的消息吧。”   楠点点头,然后又问了句,“那个……你知道现在的人要想埋葬的话,要怎么做吗?他……他终究跟裴长得一模一样,人都死了,入土为安吧。”妖也是讲究这个的。   张冽一听是这个要求,摸摸头想了想说,“墓地倒是简单,就是现在不允许土葬了,需要火化,不过得有死亡证明,我问问白队有没有办法弄一个。”   楠一听就说,“火化简单,墓地有就成。”   张冽这才想起来,眼前是一只万年的大妖啊,火化个人,还不简单。于是,白寅这边带了玉回去审讯,张冽就陪着楠去找了块墓地,因为上次埋葬潘莹莹的时候,去过西郊,张冽也就没往别处去,问了江一帆要了个联系方式,到那里就定下了一个穴位。   也没有专门的选择吉日,楠在太阳下站了一会儿,数了个时间,直接将用一个白坛装着骨灰给放了下去。又说了句,“入土为安吧。”便带着张冽离开了。   至于那个墓碑上,则什么也没写,空荡荡的。   两个人将那个“裴”安葬好之后,就回了001所,路上张冽还劝楠,“玉不一定说什么,可能要查很久。”倒是楠却很肯定的说,“玉会说的,她从来都不是为难自己的人。”   张冽看他一眼,想了想玉的形象,似乎也是哦,她想活就顺从人类的指示,来坑过路的妖们,即便知道那是死路一条。她喜欢裴了,就顾不上交情,将楠撵走。她跟裴不能一起了,也不管有没有感情,就愿意嫁给雷城城主。   好像这个女人,没有任何时候过不下去的。   带着这种想法,两个人很快就到了001所。正巧碰见周明在那儿擦葫芦,瞧见他俩就说,“刚开始,这不,队长在里面呢。”他可是知道张冽算编外成员的,也没拦着他俩,张冽就拿起了耳机听了听。   里面白寅问,“说说吧,天珠是怎么回事?”   玉瞧着比昨日憔悴了一些,这会儿听见问话就笑了,居然反问了一句,“那我倒是想问问,我说了会怎么样,不说又会怎么样?”   这显然是在提条件了。   玉对此驾轻就熟,“放心,我可以这么说,我从来不跟有本事的人顶着干,只是,要看你能给我什么?”   她说话的样子极为妩媚,张冽一直不懂女生们说什么叫放电,这会儿他算是看清楚了。他不知道怎么的,只觉得气得不得了,只是又不好说什么,还是周明替他说出了心声,擦着葫芦来了句,“我艹,这女妖都一万多岁了,还敢勾搭我们白队,真不要脸!”   张冽恨不得点头,就是这个样子。   但好在,白寅对她熟视无睹,看她就跟看任何犯人一样,慢慢地说,“妄图颠覆国家罪,杀无赦!”他甚至还解释了一句,“无论你招不招,毕竟,楼已经招了。当然,死法你可以选择,”白寅随手翻动着记录本,淡淡地说道,“灭魂,雷击,毁丹,焚烧,有的是办法,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玉的脸色立时就变了,她的眼睛不停地转动,最终来了句,“我若说我不是主使呢。”   白寅这才提起了兴趣,“不是主使,罪名肯定不一样。起码……”白寅只给了她一个范畴,“不是杀无赦。”   玉看着他,似乎想要再确认点什么,可惜白寅没有跟她谈判的兴趣,转而说道,“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我们手中,说还是不说,只有两条路,再谈多的,都是妄想。”   玉显然知道自己的处境,想了想最终就点头说,“我当然不是主使,我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万年前,通天塔立,人间和妖界分为两个世界,我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去成妖界,留在了人间。我……”   “为什么没去?”白寅很快追问了这句。   张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楠一下子紧张起来,显然,他在等这个答案。   玉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竟然往楠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就听她说,“这跟通天塔的事儿没关系,是我的私事,你若要听通天塔的事儿,就听我说,若是问别的,”她又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冷笑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说的。”   这女人显然是在告诉楠,她得不到的,也不会让楠得到!   简直恶毒!   可问题是,001所毕竟不是为楠开的,白寅只是提了一句,随后就示意她接着往下说,玉变得得意洋洋起来。   “我害怕人类,于是就躲了起来。这一躲就是三千年。三千年对于一只鼠精来说,已经是寿命的极限了,更何况,人间灵气是那么的匮乏,连正常的修炼都难。我还记得那天,我以为我要死了,眼前已经出现了幻影,呼吸已经不再顺畅,我甚至都不能抬起我的手,可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出现了,他问我,你想不想活下去?   我当然想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活下去有什么不好。他让我认他为主人,只要这样,他就可以给我延绵不断的生命。那个时候,我能有什么选择呢,即便是假的,我也不过是个要死的妖而已,我答应了。可万万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他不但让我变得年轻,甚至还恢复了我年轻时的容貌,而他让我做的事情只有一样,找到天珠,打开通天塔。”   “那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本就是妖啊。打开通天塔,就可以活在妖的世界里再不用这样躲躲藏藏,有着无穷无尽的灵气可以修炼,我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从那以后,踏上了找天珠的历程。”   “可惜啊,”她叹口气,“天珠哪里是那么好找的。七千年来,不过一共出现了三次。听闻第一次是在五千年前,有人闻到了天珠的一丝气息,那个人追寻而去,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第二次是三千年前,有个年轻的书生身上露出了天珠的气味……”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脸色变得也不好看起来,“那是个很好看的书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男人。可惜,他们将他抓了起来,剥皮抽骨,他身上明明有着浓厚的天珠的味道,却什么都没找到。他死得……”玉摇摇头,“没有留下一块好骨肉。”   “从那以后三千年,我们就再也没有找到过天珠的信息了。直到前几日,有妖在江城闻到了它的味道。如今,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玉突然笑了,“你知道他手下有多少妖吗?”玉摇着头说,“你根本就不可能想象得到。我只能奉劝你的是,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只是因为虞池,所以得到消息早了一些。我想,现在,应该有很多很多的妖,在来这里的路上。那个张冽……”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他活不久的。” 第44章 凌   玉后来还在白寅的逼问下, 说了不少事情。譬如她从来没见过那个所谓的主人,他们的联系方式只是单方面的, 不过她手中有她的主人留下的三枚书鉴, 可以在上面写上要禀告的事情,烧毁就等于寄出。   在白寅的要求下,玉还交出了手中剩下的两枚印鉴——这书鉴做的颇为精细, 看起来古香古色,上面盖了个印章,就一个字“凌”。   这个凌字可以引发太多的联想,起码第一个就是通天塔,要知道, 凌就是当年封印通天塔的人类修士之一,而且, 他其中最厉害的一位。   楠也曾经讲过, 大修士凌在功成身退后,将自己炼成了天珠,献给了曾经的爱人。只是楠那时候一直留在楠溪江,听到的消息并不多, 所以,知道的也有限。   因此, 白寅捏着书鉴, 接下来就问了玉一句,“讲讲青城之战后的事吧?通天塔是谁要求立的,凌为何要献祭?”   玉脸上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 显然并没有想到,白寅会知道凌的事情,不过她也是聪明妖,很快就想通了,“是楠告诉你的吧,也对,当年的事那么大,整个大陆都在传说,楠知道也正常。不过,”玉转折道,“楠听到的消息其实是错的,或者说,大部分妖听到的消息都是错的,凌不是自愿献祭的,他是被逼死的。”   此话一出,便是在外面的楠和张冽都感到惊讶。要知道,凌可是人类的第一修士,而且封印了通天塔,无论凭借实力,还是凭借功劳,谁能逼死他呢?   显然,玉对这件万年前的历史,是很有倾诉欲望的,她不屑地吐出了一个常见的词汇,“走狗死狡兔烹,人类一向都很了解自己啊。凌不过也是这场斗争的牺牲品而已。如果是别人,恐怕还不能知道的这么全,可谁让我差点成为雷城城主的夫人呢,而凌的家乡,就是雷城旁的云城。”   “凌出身倒是不算差,他所属的家族在人类修士中,可以排到二流,但是,他的父母不过是旁枝末节,所以他在家族内部,一开始的处境并不怎么好。好在,这样的家族家学渊源,所有的子弟都有接受教育的机会,这给了凌出人头地的机会。听闻十岁大考,凌一个人杀死了一只千年火狐,拿了第一,自此在家族后辈中冒头。”   “只是……呵……”玉嗤笑道,“人类实在是太复杂了,远不如妖纯粹。要是妖的话,我瞧你厉害,自然就是栽培你。可对于人类来说,他们掺杂了太多的个人情感。凌拿了第一,成了重点培养的对象,可实际上,所遭受的刁难却不少。二十岁时,他就离开了家族,独自闯荡。”   “中间经历了什么且不知,我只知道,当我在雷城听到他的名字时,他已经是人类最厉害的修士之一,只是,伴随他的还有一个消息,妖皇吾生看上了他,并放出话来,说是要与他结为夫妻。”   “人类和妖族原本就不容,纵然这不是他本意,可这样的传闻也让他被动不已,听闻家族的长老放出了话来,让他斩断与妖皇的关系,否则就要将他逐出家门。可凌的回答只有一句问心无愧。”   “从那后,他便没有回过云城,几乎再也无人见过他了。只听有妖传言,曾经在妖皇的生日那日见过他,他已经和妖皇双宿双飞了。凌的家族很是生气,可却拿他毫无办法,可若要追究他的父母亲人,却又显得太不够正直,所以这事儿,也就拖了下来,但人人都知道,凌是人类的叛徒了。”   “很快,人类和妖族已经再也不可能和谐相处了,青城之战随即爆发。那时候妖族是占了上风的,妖皇带着二十四城的城主一路攻城略地,杀死了人类修士无数,你们没有经历过,不会想象得到,那是怎样的岁月?遍地尸首,血流成河,连太阳都成了红色的。死的人太多了,多到你都麻木。人类节节败退,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   “可万万没想到,这时,消失多年的凌站了出来,他以人类修士的身份,来抵抗妖皇,他要跟妖皇一战。纵然妖族多少妖反对,妖皇终究还是答应了凌。一人一妖足足战了七天七夜,等着结束的时候,妖皇胸口上插着一把剑。而凌完好无损。”   “你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吗?”玉感叹的说,“擒贼先擒王,妖皇重伤,妖族顿时就成了一盘散沙。蛰伏的人类修士随即杀到,妖只能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妖界与人间的边缘,在那里,妖族后退的队伍停了下来,奄奄一息的妖皇要求见凌一面,他对凌说,我爱慕你多年,却不料却毁在你手中,我后悔了。凌回答他,我们原本就无缘无分。”   “随后,妖族退去,人类完全胜利。而凌也成了人类的英雄,尤其是妖皇最后的一段话,彻底为他洗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让他得到了大多数修士的爱戴。此时,人类修士生怕妖族再次回来,所以就商量要盖起一座通天塔,来截断两界的来往。凌是人类最厉害和最有声望的修士,这个任务也就交给了他。”   “听闻通天塔足足建造了一百年,建成后,凌带着上万修士,呕心沥血,足足做了八万一千道封印在上面,确保妖族再也不可能回到人间。完工的那日,人类修士普天同庆,而那些长老们,给已经身体疲弱的凌上了一杯毒药。”   “他们说,通天塔太重要了,一旦打开,人类将遭到灭顶之灾。所以,他们要确定,通天塔再也不可能打开了。而如今,唯一能够打开通天塔的人,就是凌。更何况,凌和妖皇还曾经有过那样的传闻,谁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所以,凌不得不死。”   “若是百年前,凌恐怕还有能力保自己一条性命,可此时的他虚弱至极,哪里是这些长老们的对手。他被生生逼着喝下了那杯毒药,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则是,‘我也后悔了’!长老们怕他报复,于是集结众人之力,将他的尸体炼成了一枚天珠,将他的灵魂和法力禁锢在其中,以确保他永生永世不能转世为人,而对外则宣称,凌后悔伤了妖皇,他殉情了。”   她话音落下许久,才听见白寅问了句,“这些是谁告诉你的?你不可能知道这么详细。”   玉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表情,她的声音也顿时变了,只听她用怪异地男声说道,“是我,她的主人。” 第45章 爷爷   变故陡然而生。   刚刚还亮着的灯啪的一声全部熄灭, 张冽眼前顿时成为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耳边传来声音, 周明在说, “小心!”楠似乎就在身边,小声叫着他的名字,“冽, 到我身边来,我护着你。”   张冽还未动,就觉得肩膀一沉,有只手拍在了他的肩头上。张冽刚刚是听见玉最后一句话的,所以知道这事儿肯定有古怪, 第一反应就是扭头一拳,想要逃跑。   结果拳头打出去, 居然被人一手抱住了, 他还想再伸另一只胳膊,却感到腿上一痛,脚下一个踉跄,就栽倒在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张冽下意识就想逃, 此时却听见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别动, 是我!”   是白寅!   张冽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不过……白寅的手臂很紧,紧紧的将他勒在胸前,他的后背几乎跟白寅的胸膛无缝连接, 外加个头的原因,白寅的下巴,刚好不好,顶在了他的头顶上。   他仿佛镶嵌在白寅身体里一样。   虽然知道,这时候压根不是乱想的时候,可张冽的脸仍忍不住的红了——他甚至能听见白寅砰砰的心跳声,这让他想起那天在车里的事儿,似乎就好像刚发生一样。   可问题是,那事儿过后,白寅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张冽也不是小气的人,他自己寻思着,他这长相的确挺迷惑人的,八成那天白队是鬼迷心窍了,其实心里没看上他。   想到这里,张冽就有点沮丧,当然也觉得这样亲密的动作不合适了。他忍不住动了动,想要跟白寅的胸膛离开一条缝。结果白寅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意图,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别乱动。”   屋子里依旧黑暗,安静的仿佛一个人都不存在一样,那声音喷在张冽的耳边,别提多暧昧了,张冽的脸又红了红,虽然觉得不合适,可真的再也没动过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的灯才砰地一声又亮了,整个屋子里的情况这才一目了然。   周明紧张兮兮地抱着葫芦靠在墙上,一脸防备的模样。楠此时也没了那股子呆萌劲儿,一身战意。倒是白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黑色的剑,此时剑尖上居然隐约带光,显然是交过手了,可问题是,张冽压根没感觉到有动静。   就听白寅说道,“他走了。”   刹那间,所有的人都松懈了下来。张冽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周明吼了一声,“那个玉……”不过瞬间他的声音就变了,“老大你开了都天烈火阵啊,那没问题了。”   周明仿佛松了口气,整个人顿时变得软塌塌的,他忍不住又说了句,“刚刚那是谁?他怎么进来的?威压好大啊。不过他怎么这么快就撤走了?”   张冽简直一头雾水,他半点没感觉到。   倒是楠给他解释了,“他不是真身来的,应该只是幻影过来,所以虽然威压厉害,可实力发挥不出三成,不敢有大动作。”楠虽然呆萌,但毕竟活的年岁长,见识却是多的。   白寅刚刚跟他交过手,自然知道这中间的蹊跷,点头赞同,“不过是试探而已。”   周明听了不由大松了口气,可又想到那个家伙那种气势,要是真身来了,恐怕是一场恶斗,可是……这么一想,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张冽,玉刚刚的那句话可是所有人都听见的,这人如此神通广大,那玉的话岂不是真的……   那个书生的下场,这些人一想,脸色便难看起来。   张冽也觉得心里有点没谱,倒是白寅却似没事人似的,不慌不忙将手中的那把剑收了,来了句,“通知加强防备,张冽跟我来。”   张冽一听,连忙跟上,就去了白寅的办公室。   白寅直接关上了门,这回却是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问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家人不知道你身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那东西自然指的是天珠。   张冽第一次的时候没当回事,就直接摇了头,这一次,却是再也拿不准了。他想了想说,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吧。说完,他就想掏手机,结果白寅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说了句,“防监听。”   张冽说了句谢谢,就按着记忆中的号码打了过去。   只用了一下就接听了,张冽还没来得及叫声爸,就听见对面他爸用极为熟稔的口气说道,“哎呦,白队,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给我电话了,怎么?来青山镇出差了吗?有空咱们可见见,老弟我可藏着好酒呢,正好一醉方休!”   张冽:……这是他爸吗?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而且老弟这是什么称呼?   他看了白寅一眼,白寅的模样是不太像大学新生,可也就是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他爸可四十六了,怎么能自称老弟呢?   不过显然,这会儿是没时间让他多想的,他爸大概是听不见回音,又问了一句,“喂,白队是你吗?”   张冽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爸,是我,阿冽。”   一句话落,就听见他爸的咆哮声了,“你怎么用这个电话打过来了?你在001所?”显然他爸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当即就着急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没事吧,你妈不是偷偷给你寄了那么多符吗?你不会一个都没用上吧!”   这护犊子的劲儿呦!而且,他妈偷偷寄东西的事儿他爸知道啊!亏他还以为他妈好厉害,管的他爸严严实实的呢!   他爸那边已经急了,张冽怕他爸真误会,连忙说,“不是,爸你别误会,没有人欺负我。不对,也不算欺负,就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爸,你知道天珠吗?”   这话一提,电话那头陡然安静了下来,他爸很是慎重地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怎么知道天珠的?”   张冽一听,就觉得他过去猜想的不对啊,他爸这是知道这事儿,他不由看了白寅一眼,然后实话实说,“我有次不小心破了手指头,有个妖怪闻着味找了过来,他说我身上有天珠,爸,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那边张逸真显然也着急了,“怎么可能,你小时候也不是没流过血,可是也没事啊。”   张冽也知道,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大意,他小时候跟着几个师兄,皮猴子一样,上山下水的没少折腾,怎么可能没流过血呢,可却从来没出过事,只是到了江城才知道。   张冽就跟他爸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爸,是你放了这东西在我身上吗?哪里来的啊!”   他爸一听就叹了口气,“哪里是我?你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差点连命都没了,当日你爷爷说要给你借命,将你带走了整整半年,回来时你已经没事了。只是这半年发生了什么,你却全忘了,可我怎么问,你爷爷也不肯提起,只说这事我不知道比知道强。   你爷爷的脾气你知道,他要不肯说,是谁也问不出来的。我后来瞧你真的没事,也就没再问了。这两天你上学去了,我跟你妈就将你房间整理了一下,恰好翻出了你爷爷的遗物,找到了他一个日记本,才发现他不停地提起天珠和你的名字,才联想到的,可究竟如何,这事儿,你爷爷至死都不曾吐露半分。”   张冽哪里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遭遇。可是,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了,他的记忆里,他从小就在青山上四处乱跑,虽然有小磕碰,可却什么事都没出过呢!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   张冽就又想起了自己幻境中,看到爷爷的模样。爷爷显然也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也许,就是要说这事儿呢,只是他没来得及赶回来,而这事儿重要至极,爷爷连亲儿子都不肯透露,宁愿带着入土了。   张冽心里乱糟糟的,只能跟他爸说,“爸你别担心了,爷爷做事一向安稳,应该没事的。”   可张逸真哪里放得下心,他叮嘱道,“你就待在白寅身边,他是001所最厉害的妖,他会保护你,爸马上就赶来江城。”   说完,他爸就把电话挂了。   张冽却愣了,妖?他不由自主地将脑袋转向了白寅,白队是妖?他从来没想到过这些事,他从一开始白寅进入自己的宿舍,就有一个思维定式,这是自己的同学,他只是身份特殊了点,但是,他就是人啊。   可如今,这一层纸点破,张冽才陡然想通了,他应该是妖啊,如果是人的话,那么年轻,怎么可能负责江城001所呢。只是……张冽看向白寅的目光有点晦涩,白寅是什么妖啊?他怎么从来都没发现呢!而且,若是妖的话,人妖殊途,那事果然是不用再想了。   倒是白寅,却发现电话一打完,张冽的表情都变了,先是用狐疑探究的眼神看着他,随后又变得有点闷闷不乐起来。他只当张逸真那边也不知道,便上前安慰了一声,“没事,总有其他突破口的。”   张冽知道他这是误会了,这会儿也不是说他的私事的时候,万一那个主人真这么厉害,他说不定活不了几天呢,毕竟几千年前的那个书生,不是死的就很惨吗?   他就叹口气,把自己的小心思隐藏起来,这才将他爸的话说了一遍,又问,“这事儿应该就是我爷爷做的,只可惜,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却没想到,白寅一听这个,来了句,“走,我们去趟阴间。” 第46章 爷爷的信   白寅一说去阴间, 张冽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上次在地府江城分部,小帅哥白竹就专门给他解说过地府新政策, 说是奈何桥边如今有了留言簿, 但凡未尽之事皆可写在上面,万年不消的。这显然,白寅冲着这个去的。   虽然不知道爷爷会不会留言, 但显然,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张冽自然点了头。   他还以为这一去得多麻烦呢,毕竟是地府那么神秘的地方。结果没想到,白寅照旧让他上了车, 直接把车开到了地府江城分部,带着他走了进去。   里面依旧是那么热闹。   各式各样的鬼正在各个窗口前办理手续, 张冽来过一次, 更何况这次心里还有事,倒是比上次看着稳重,没四处撒么了。白寅直接带着他往里走,又到了小帅哥白竹的窗口。   他这里显然是唯一的闲差了, 这会儿又睡上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恨不得每次都来个头拱地。白寅毫不怜惜, 直接就上手敲了窗户,“嘿,醒醒。”   白竹应该在做噩梦呢, 被这一打扰,吓得一哆嗦,又把脑袋磕在桌子上了,抬起头的时候,脑门上又多了个红印。不过一见是白寅,然后又看见白寅身边跟着那位上次见过的帅哥,他眼睛就亮了,顿时狗腿起来,“哥,你来了?”还给张冽热情的打了声招呼,“你好啊,又见了,上次你还没告诉我,你叫啥呢。”   虽然心中有事,可白竹那么热情,张冽也不好拒绝,连忙回答,“张冽,弓长张,凌冽的冽。”   白竹就哦了一声,想接着问,结果就被白寅截断了,“今天有事,没时间闲聊,你安排一下,我们俩去趟地府。”   白竹还挺失望的,最近祖宗们都知道,白寅好像找对象了,那叫一个热情,闭关的也不闭关了,修炼的也不修炼了,纷纷在群里冒出了头。可惜白寅的脾气实在是倔强,这事儿他们要是不参与,说不得定了就把人带给他们看了,要是他们参与进来,那就别想了,所以,祖宗们倒是谁也没打扰白寅,矛头都对准他了。   作为老白家,应该说是老虎家在外唯二工作的人员之一,老祖宗们一致认为,白竹知道白寅的事儿那不是很正常的吗?所以天天问他,可白竹哪里摸得到白寅啊,这两天都快烦死了,如今见了张冽,那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露,恨不得上去套个近乎,问清楚祖宗十八代,结果又白瞎了。   他蔫蔫的说,“哎,我马上办。”   不过手续办理的过程中,他还忍不住跟张冽套了句,“白队可对你真好,说带你下去看看就带你去了,别人我可没瞧见有这待遇。”   张冽看了白寅一眼,一是想着自己的命运,二是想着白寅是妖,所以只说了句,“是公事。”   白竹就嗯了一声,可不是公事吗?上次来也是公事呢!这公事办着办着不就能办成私事了吗?所以手续一到,他就一边将手续递给白寅,一边笑着说,“我哥业务能力特别强,阿冽哥,你可多跟着他学习啊。”   张冽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阿冽哥了,不过显然这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手续一拿到,白寅就带着他往后面走。不过他没看见的是,白寅经过拐角的时候,扭头深深地看了白竹一眼,白竹的毛顿时就炸起来了,正在噼里啪啦打字试图发群的手也停了下来,等着白寅走过去,他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跟老祖宗们讲条件,“我哥吓死我了,我要补偿!”   倒是白寅,带着张冽一路往内走,边走遇到的各式各样的鬼也就越多。八成是怕张冽心里事情太多,他居然讲解了一番,“每个分部都有直达地府的传送门,所有的鬼都从这里被传送回去,也省了来回奔波。”   张冽点点头,跟着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一起走进了一个类似电梯的装置。他和白寅一进去,有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帮忙按着按键,门就关了,也就等了几十秒钟,门就又开了,一股阴嗖嗖的冷风吹进来,张冽身上先打了个抖。   这里好冷啊,不是那种温度低让人感觉的冷,是从骨子里就渗得上的冷。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不适,白寅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张冽陡然就感到了那股子阴森感立时消去了。他还没说话,白寅就带着他,走出了传送门。   一起来的鬼们因为死因不同各有去处,一出来就四散了,倒是白寅不需人带路,直直地带着张冽往最深处走去。   一路上白寅的手都不曾放下,所以张冽倒也没再有不适的感觉,路上他忍不住四处看去。这地府与江城分部一样,都是灯火通明晃如白昼,只是两者之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分部那里地段有限,每个角落都照的亮亮堂堂,若是不知情的人进去,只会当是普通的办事大厅。可地府却太大了,除了脚下的路,无论上下左右都是空荡荡的,那耀眼的灯火在无限的黑色的空间里延伸,只会让人觉得渺小如豆,越发阴森。   更何况,这一路上虽然不曾进入哪个大殿,可哀嚎声也是不绝于耳,听着就让人害怕。   也不知白寅怎么做的,两个人走了有半个小时,眼前终于热闹起来,一条大河横在面前,河前面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与人间排队不同的是,这条队伍安静异常,没人插队,也没人说话。   白寅这才说,“到了,奈何桥。”   张冽不由瞪大了眼睛,这就是奈何桥,那孟婆呢。仿佛知道张冽所想,白寅给他指了指,“那儿!”   张冽往那儿一看,可不是,桥旁边居然开了个铺子,热气腾腾地,上面招牌上就写着三个字,“孟婆汤。”不少鬼正排着队领汤喝。   白寅要办事,随手就招了招,几乎是立刻,一个阴差就到了面前,他大概是认识白寅的,殷勤地问道,“白队今日怎么来了?这是办事?”   白寅就问他,“听说你们有个留言簿,我想找一个人的留言,能找到吗?”   阴差一听就笑了,“若是原先倒也麻烦,不过如今全电脑化办公,容易的很,您跟我来,只需要告诉我他的性命籍贯死亡时间就可以。”   阴差带着两人走了几步,就进了孟婆铺子的后门,张冽进去一瞧,那块留言簿居然就放在这里,不少鬼一手端着孟婆汤,一手拿着笔在留言簿上写写画画,大部分边写边哭,也有部分边写边乐,更有部分边写边恨,却是人世间什么样的情感都有了。   阴差叹了一声,“都是身后事了,还是放不下啊。”   然后就坐到了一个桌子前,打开了电脑,让张冽报上了他爷爷的姓名等。张冽说完后,就有点紧张了,他真怕他爷爷没留下什么话,那样的话,他身上的谜团该怎么解开?   好在,阴差没让他等多久,就说了句,“在这儿!呦,老爷子不但是有话说,还有不少话说,他专门写了封信存在这儿呢,编号1987,成了,我去给你拿去。”   说完,他就起身去了后面,张冽那颗心这会儿却是说不上什么滋味了,他忍不住扭头看白寅,白寅还是那副挺严肃的样子,手一直放在他肩膀上并未拿下来,只给了他一句话,“有我呢!”   张冽只觉得心都安了,阴差也回来了,将一个古朴的信封交给了他,“喏,就是这个。”   张冽扭头看了白寅一眼,立时就将封漆拆掉了,拿出了里面的信纸,顿时,老爷子熟悉的字体就出现在了眼前,只看了一句话,张冽的眼睛就湿了,老爷子写道,“阿冽,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爷爷已经去投胎了,再也不能见到我家阿冽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只是老爷子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这种离愁别绪,也仅有这么一句而已,他太知道如果有一天张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怎样的时刻了,“若是你真能看到了这封信,想必那个秘密已经保不住了,你此时定然害怕与焦急,恐怕也会有不长眼的东西想要你的性命,但乖孙别怕,听爷爷慢慢讲。”   “你身上的东西,叫做天珠。这东西虽然爷爷自称是偶然得来的,其实并非如此,这乃是我们的祖上在三千年前,偶然得到的。三千年前,祖上受邀前去一地除妖,途中恰逢大雨,躲在一个山林的废屋躲雨。夜里的时候,就有人突然来叫他,说是请他帮个忙。那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普通人定然就怕了,可张家从古到今都是做一行的,祖上倒也不怕,竟真的冒着大雨,循着声音去了。”   “祖上说,他一出去,开始时还走的是山路,可没过多久,身体就轻飘飘的飘了起来,仿佛踏云踏雾一般。他心中惊骇,以为这是离魂去了,恐怕不能再活,却不想没过多久,那人就引着他停在了一个洞口。那人冲他说,洞内有尸块三千六百块,求他捡起埋葬。”   “这尸块倒是常见,祖上倒也不害怕,当即就应了,他将那人收敛完毕,还看了看罗盘,专门找了个好风水的地方,将他葬了下去。中间引祖上来的人并未吭声,等着他埋完了最后一抔土,那人才说了声谢谢。”   “祖上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又在破屋中了,只是手中多了颗血色的珠子,祖上说他脑袋里就记着几句话,这珠子叫天珠,可以救一命,只是,这人也说了,这珠子若是保护不当,会引来杀身之祸,要或不要,全凭自心。”   “祖上想了想,并未拒绝,可他为人谨慎,也不曾将这天珠带在身上,而是放入了深山老林的一个洞穴里,将其封印住了。用祖上的话说,若是有人发现了,则本就不该属于我,若是没人发现,就当张家的一条后路吧。”   “我们张家一向讲究顺应天意,所以三千年来,虽然这东西一直在,却从未有人用过。直到那一日,你突然掉落悬崖,人事不知。你那年才四岁,我怎么可以看着你去死呢,我这才想到了这枚天珠,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带你去了祖上藏匿天珠的地方。”   “祖上留下的法子很简单,不过四个字,以珠代血,我将你的血全部放出,将珠子埋入你的心脏,居然真的成功了。但同时,那珠子在埋入你胸口时,居然幻化出了一个人形,那是个穿着白衣长袍的男子,他叹着气说,他原以为永不面世,却不想依旧逃不过命运。他会尽量护住你,若是有朝一日有妖追杀,让你自行将天珠剥离,他自会出现相救。” 第47章 江城中学   什么叫做自行剥离?这是让张冽挖心还是放血?张冽压根就不明白。   可这信就写到这里了, 后面除了一张白纸再无一字。   他爷爷肯定不会就写这么模棱两可的几个字来留下,更何况, 这纸上也没个落款, 更像是没写完的一封信。   张冽那两张纸前后又看了看,忍不住问了一句,“您确定我爷爷就写了这么多?没有丢失吗?”   阴差忍不住看了张冽一眼, 那表情太明显了,也就是张冽是白寅带过来的,否则这么质疑他们的工作,他们是要生气的。不过看在白寅的份上,阴差还是解释了一句, “就这些,那信封是一次性的, 封上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你不是看过字迹了吗?”   这倒是真的,信封上的确是他爷爷的字迹。阴差大概也不想得罪张冽,“不过也正常,”他往外指了指外面正在留言簿上奋笔疾书的鬼们, “边喝边写,写到一半就忘了的多了。这个……八成就是这样吧。”   张冽压根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可问题是, 此时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了,总不能张冽凭着一张白纸,就咬定人家不负责吧。更何况, 瞧着白寅的意思,也是不让他再追问了。   这东西还不准带走,张冽又仔细看了看,还拍了照,这才跟着白寅往回走。   路上张冽忍不住问,“我总觉得信不对。”   “的确不对,不过不可能是有人故意损坏了。”白寅跟他分析,“若是有人不想让你看到的话,恐怕这封信我们都看不到。”   也的确是这样,毁一张纸还是毁一封信,傻子都知道选择后者,更何况,第一张信纸又不是没写清楚,如果不想让他知道怎么办的话,那自行剥离四个字也不该出现的。只是自行剥离到底是怎么剥离呢?这真是个难题了。   两个人很快就回到了地府江城分部,上来的时候恰好遇见白竹去吃工作餐,这家伙大概是刚刚被白寅那一眼看怕了,有点缩头缩脑的样,叫了两声哥,没再说什么。   张冽知道白寅是妖,自然也就明白这白竹八成也是妖。是个妖就应该比十八岁大吧,这声哥他还真不敢当,只是不好解释。   他们往外走,白竹也跟着往外走——是去食堂,路上的时候白竹八成忍不住了,将个小纸条偷偷塞进了张冽的手里,然后就马不停蹄的溜走了。   白寅有所察觉,扭头问了句,“他干什么呢?”   张冽也不好出卖人家啊,只能说,“没事,去食堂了。”等着白寅去发动车的瞬间,他偷偷看了看,白竹那小子就写了个微信号,下面还有一句话,“阿冽哥我们经常聊天啊。”   呃……要不是你叫的那么殷勤,张冽都以为白竹这是要勾搭自己呢。他顺手就把纸条塞进了口袋里,然后开门上车,白寅带着他往001所开去。   只是还没到,白寅就接了个电话,负责调查周磊跳楼案的周明,在电话里匆匆说,“白队,江城中学出事了,一个班的孩子都要跳楼,我们在赶过去的途中。”   白寅的手机直接是外放,张冽也听得一清二楚,一个班?就算是有心里问题,也不会是一个班的学生全部要跳楼,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白寅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手中的车子更是加快了速度,向着江城中学开去。   江城中学乃是江城市最好的重点中学,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一共六个年级,在校学生超过两千人。也因为这巨大的人流量,让江城中学旁边的民居都改成了小饭馆,平日里,中午时间的学校门口,是最热闹的时候。   可今日白寅和张冽到了的时候,学校门口虽然围着不少人,但却一片肃静。   原本大开的校门此时紧紧的闭着,有十数个保安站在门口,将看热闹的人群隔离开来,给校门口留下了一块空地。   白寅的车一开过来,就有保安走了过来,大概看到了车的牌子,也没说什么,就将他们放行了。等着进了校园,才发现真的是静的可怕,应该热热闹闹的校园里,此时竟然空无一人,唯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   张冽是见过潘莹莹和周磊之死的,此时也是一脸严肃,只觉得心在往下沉,这显然是瞧着事端太大,已经封校了。   出事的班级是高三一班,白寅的车接着往里开了三四分钟,这才到了那座楼下,楼下听着周明和王真人他们的车,白寅一下车,等着他的玉如就围了上来,说了句,“他们都在上面。”   白寅和张冽第一眼,就先看到了楼下水泥地面上的一滩血,玉如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的目光,有些悲痛地解释道,“有个孩子跳了楼,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白寅点点头仰头往上看去,江城中学历史已过百年,这栋教学楼听闻还是民国时期所建,因为有大师设计,所以即便这么多年,也不曾拆除,而是不停修复,因此,楼并不高,也不过六层左右。   从下往上看,也能瞧见楼顶的大致样子,应该只是个小天台,只有几根稀拉拉的栏杆防护,显然平日里,这地方是不允许学生上去的。   白寅接着边往楼上走边问,“现在什么情况?学生们怎么回事?”   玉如叹口气,“已经控制住局面了,不过……学生的量太大了,足足六十七人,几乎占住了我们所有的人手。而且,很棘手,他们的样子,可不像是随随便便沾染了什么邪祟。”   一共六层楼,白寅没两分钟就上了天台,一进去就发现站了六十多个学生,各个面色青黑,在天台范围内绕圈。天台的地上,有一个不知道用什么笔化成的圆圈,这群孩子如今倒是都在圈子里行走。   只是状态不太好,张冽暗暗观察着这些孩子们,他们仿佛是动物上身,有的抓耳挠腮,有的龇牙咧嘴,总之不像是正常人类应该做出的动作,只是动作都很缓慢,速度要比平常人的走动慢了三分之二的感觉。   白寅皱眉瞧着他们,王真人也走了过来,解释道,“驱邪都做了,不管用,这背后的人或者妖,比我高明太多。如今只能暂时控制住他们,只是……”   话音未落,在场的所有人耳中就想起了一个声音:叮铃铃……   这是学校里最常见的下课铃,可问题是,这个点,怎么会响起下课铃。白寅当即大喊,“看住他们!”变故却由此而生。   那些刚刚瞧着只是动作不雅的孩子们突然加快了速度,仿佛飞蛾扑火一样,六十七个孩子,向着四周的天台猛然扑去。   刚刚还能限制住他们的圆圈,已然完全失效。   他们要跳楼!   几乎是所有人,都立刻去阻拦,一时间只见天台上空白寅和王真人他们就仿佛猴子捞月一样,左右阻挡着孩子们。张冽也是如此,他直接抓住了离着最近的一个小姑娘,想要把她拖回来。   可当他的手一碰到了小姑娘,那女孩居然扭头冲他诡异的笑了一下,张冽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他身体的力气仿佛在刹那间都消失了,他只能看见上空飞着的白寅他们,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第48章   张冽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不能说不能动,然后眼前一黑, 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着他醒来的时候, 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黑漆漆的,他觉得应该是个木箱子之类的地方。   四肢依旧不能动, 嗓子眼里仿佛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睛能咕噜咕噜转几下。   张冽也是知道前因后果的,自然明白,江城中学的事儿八成就是人家故意弄出来, 声东击西来抓他的。如今成了事,这恐怕就是要把他送给那个主人的。   他顿时想起了玉说的故事, 三千年前那个书生, 因为身上有天珠的气息,连一块骨头都没剩下,他要是落在那个主人手中,恐怕结局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天珠自行剥离到底要怎么弄呢。   他这边想着, 外面居然就响起了说话声,只听见一个声音说道, “老狐狸, 你这下手可够快的,不过刚刚发出消息,居然就把人弄来了, 主人定会好好奖赏你。”   对方一听,就呵呵的笑了两声,那声音极为尖细刺耳,就像是针划在了玻璃上,张冽忍不住皱了皱眉,就听见那老狐狸说道,“也是巧了,收到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江城旁边,准备找那白寅替我那徒子徒孙们报仇呢!哪里想到,天珠就然就在江城,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冽一听,耳朵就竖了起来,找白寅替徒子徒孙报仇,又有人叫他老狐狸,那岂不是“岁月”那件事的主谋,那个狐狸家没抓着的老祖宗?   一想到死去的潘莹莹们,张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王八蛋,顺便对熊队的工作能力表示了怀疑,这事儿都这么久了,居然没抓住他不说,还让这家伙跑到了江城,这也太熊了吧!   果不其然,就听见老狐狸愤恨道,“我为主人提供了两千年的岁月,这还是第一次栽了,嘶嘶……”他吸了口凉气,隐晦的说道,“害的我受了如此重罚,若是不报仇,我胡山的脸往哪里搁?”   这狐狸应该性情多变,刚刚还气势凶狠,瞬间就又变了画风,得意洋洋道,“也是老天待我不薄,竟让我遇上了这等好事,那白寅就是个呆子,不过是几十个学生,就忘了顾上这一头,让我直接就给抓了来,等着将他献给了主人,我便是大功臣了。”   他说完就笑了起来,还取笑了一番玉,“就是个只知道找男人的女人,除了那张嘴巴什么都不成,也不知道怎么哄的主人那么喜欢她,不过遇到了事儿,还不是要靠我们出马?”   他显然太得意了,另外一个人又捧着他,倒是说了不少,又一会儿,这才听另一个人问,“主人就让我们等在这里吗?也不知这人身上的天珠到底在哪里,三千年前,咱们可是将那个书生翻遍了。”   老狐狸桀桀的笑着说,“运出去多危险,这小子天天跟在白寅身边,看样子是白寅的小情人,丢了他,白寅还不定怎么发疯呢,何苦跟他硬碰硬,在此等待就好。只要主人到了,他们这群家伙,谁是对手?至于天珠在哪里?”这狐狸顿时又变了口气,居然严肃起来,训斥那人道,“这岂是你我能管的,主人自有办法。”   那人一听便唯唯诺诺应了一声,张冽正准备听他们下面的对话,却猛然听到了细微的响动声,他连忙闭上了眼睛,眼皮上陡然出现了光,显然有人将这个密闭空间打开了,光线猛然窜进来,虽然隔着眼皮,也让张冽有点刺眼的感觉。   好在,老狐狸并没有看太久,盯了不过十几秒钟之后才道,“这小子倒是睡的安稳,也罢,让你再舒坦一阵。”说完,他才落下了盖子,张冽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了。   只是这次,他耳边倒是清静起来,不过张冽也未敢当真,那老狐狸这么精,谁知道他在没在外面?他手脚都不能动,只有脑袋转的飞快,在想若是白寅没到,那主人先到了,该如何应对?   他身上能用的东西唯有两个,一个是符袋里的符箓,似乎看样子挺厉害的,不过想想那主人隔着千万里都能附身在玉身上挑衅,恐怕是个极为厉害的妖,他自身资质有限,那符箓八成用处不大。二就是天珠,虽然不知道正确的剥离方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刨开身体肯定能拿到。若是真没办法了,对张冽来说,留个全尸也比碎尸万段要强啊。   否则的话,他爸妈该多伤心啊,还有……张冽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了白寅,也不知道白寅会不会伤心?   他等了许久,这边一直非常安静,张冽为了养足精神,便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却是被吵醒的。   头上的盖又被掀开了,光芒洒了进来,这回他可以睁眼向外看,倒是将眼前的人看了个遍。眼前这人长得白面细眼,瞧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跟那个讨厌的虞池倒是有三分像。   瞧见他醒了,这人便说了句,“还挺能睡,起来吧。”   这声音太耳熟了,不就是那个老狐狸胡山的声音吗?原来所谓的祖宗长成这样。   胡山显然不似他看着这般羸弱,只用了一只手就把张冽从躺着的地方抓了出来。大概知道他不能动,这人也不在意,直接将他扛在了肩上,大步往外走去。   张冽的脑袋朝下,不过即便这样,也看到了这里的景象。这地方显然不在城市里,应该是个洞府,瞧着山壁坑坑洼洼的,但却都亮着灯,不知道是位于什么地方。   因为山壁都一样,所以压根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物,张冽看了一会儿,便知道徒劳无功而已。   老狐狸劲儿还挺大,一直背着他往山洞深处走去,张冽暗暗数着,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样子,老狐狸终于停了下来,并且将张冽从肩头卸了下来。张冽定睛一看,居然到了一扇大门前。   老狐狸伸手一推,大门吱哟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模样。   只一眼,张冽就愣住了。   那洞中灯火通明,却无一人在内,唯有中间立着个雕像,那人长得凤目高鼻,一脸傲气,身上穿了一件繁复的长袍,威严有加,仿佛随时都要发火一样。   这人张冽定然是没见过的,可却觉得不知道哪里来的熟悉感,仿佛曾经与他相识熟知一般?好似他的名字,就在口中,只需一点提点,便立刻能呼喊而出一样。   张冽凝望着那雕塑,心口中有一股疼痛慢慢泛滥了起来。那股疼好似刀割火燎一般,饶是张冽年轻力壮,此时也忍受不住,额头冒出了一层虚汗。   只是,老狐狸进了这里就显得格外的老实了,连张冽的异样都未曾发现,当即看似扶着张冽,实际上是搬着他进了这洞穴,刚巧不巧,就将张冽放在了那雕像下,让他靠在了上面。   放下后,便见老狐狸恭恭敬敬后退三步,对着上面那个雕塑行了个礼,说道,“主人,我把他带来了。” 第49章 对不住了   张冽一听主人两个字, 忍不住耳朵就竖了起来,这里面空荡荡的, 除了这雕塑哪里有什么人?   可惜老狐狸没有解释的意思, 说完后,居然就慢慢后退,一直到了门外, 这才点头哈腰地把门关上了。   顿时,偌大的山洞里,就剩下张冽一个人。   他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在原地等着,不过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时时刻刻注意着洞中的动静。   可只有静谧。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见有人暗暗的叹了一声, “没想到, 过了这么久,才又找到你。”   那声音极为好听,只是音调低沉,带着一股子悲伤。张冽只觉得耳朵里痒痒的, 可心里的戒备却不敢放下,这人是谁, 这人在哪儿, 这人要干什么?   他看不见也摸不着,只能凭空想象。   只听那人随后又说,“你我何苦如此, 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当年途径云城,是我没有看管好手下,屠了城。可你也不曾对得住我,凌,”他真的叫出了那个名字,“那把剑穿入我胸膛,你怎舍得下手?”   张冽也是听到过那个故事的,此时再仔细想想,大致就想到了这人的身份,这是妖皇?   可问题是,妖皇不是带着妖族去了妖界了吗?一座通天塔将妖界和人间分隔开来,又有凌的八万一千道封印,他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另外更让张冽惊讶的是,原来凌站出来反对妖皇,是因为妖皇带人屠了他的家。这么想虽然凌的形象没那么高大上了,什么为了人类跟爱人决裂之类的,可却有血有肉了许多,这才是一个人真正的真情实感。   只是,一个杀人父母,一个断了一族的后路,两个人这仇比天都大,张冽就不明白了,这妖皇怎么还想和好呢,想也不可能!   他这边思绪万千,那头却听见那个主人接着说道,“万年了,我找你也有七八千年了,你明明知道,却总是不愿意见我。凌,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我之间我有错你也有错,看我一片痴心的份上,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他这声音异常的低落,即便张冽没见过他的模样,可也能猜测出来,那个雕像八成就是这个妖皇的本来面目,看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样放低姿态,饶是张冽不认识他也不赞同他,但也觉得有可怜之处。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刚刚一见这雕塑,他胸口中就起了那种闷疼的感觉,这自然不是他的情感,应该就是天珠或者是凌的情感,想来凌对于这人不是无动于衷的,可如今这人说了半日,凌居然再无反应了,他的胸口平静的很,最多……最多只有一种淡淡的无奈吧。   张冽继续听下去。   那人似乎知道,凌是在听的,或者是,凌被困在这一具身体中,如今张冽动不了,他自然也动不了,必须听下去。   那人又说,“难到你忘记了,我们在楠溪江畔一同度过的岁月,难到你忘了,你曾经发誓与我永世不分开吗?”他有些激动起来,“我知道,你会说人妖殊途,你的心里最重要的是你的家人,然后是人类,不知道在多远的角落里,才有我的位置。可凌,家人已死,我已经用命来赎罪了,难不成你要魂飞破灭?至于人类,那更是个笑话,你为他们做了什么?你一剑刺死了自己的爱人,你用毕生法力封印住了整个妖族,可他们却在猜忌你,质疑你,甚至为了害怕你将来有一日打开通天塔,将你杀死祭炼。凌,人类那么无情无义,他们骗你,用你,杀你,甚至想让你魂飞魄散,你都不曾报复,你为何独独对我,这般心狠?何况万年已过,早就物是人非,我如今不过是个为了找你,飘在人间的魂魄,已然不是那个率领一族的妖皇,你怎的就不能原谅我?”   回应他的自然是寂静。   那妖皇顿时哈哈笑了两声,又道,“你又不吭声,我知道,你在这小子体内。”他突然说到了张冽,张冽陡然精神起来,可惜他不能动,所以能看到的,只是洞中空荡荡的样子,却看不到那个雕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只听那人愤怒地说道,“三千年前,你就是这样,附身在那个书生身上,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如今,你还是如此。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仿佛疯了一样的咆哮起来,最后一句话落,整个山洞里顿时刮起了狂风,张冽只觉得那风如刀子一般,削在了他的身上,脸上,恨不得将他绞成碎片一样。   当然,他也相信,若是妖皇愿意,自己同那书生的下场,恐怕没什么两样。   果不其然,妖皇大概是没有耐心了,风刮过,他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他威胁着凌,“三千年前,你就曾经见过那个书生的死状,凌,难不成你还要再见一次?凌,你若出来,我便放了这小子回去,你若不出来,那我只能再一次找找看了。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我亦不愿意杀人,是你逼得我如此的!”   这一次,张冽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胸口内情绪的起伏,应该是夹杂了愧疚的愤怒,张冽只觉得心凉,他可不知道,这愧疚是对他,还是对三千年前那个无辜身死的书生?   不过,很快就有了答案,不知道妖皇怎么做的,他的身体顿时就能动了。张冽的姿势原本就是那个老狐狸放的,扭曲的不得了,这一能动,他一下子就滚到了地上,等着抬头,却恰好跟那雕像面对面了。   此时,风已停,那雕像被一团黑雾包围,压根看不清模样。大概是瞧着他能看到自己,黑雾乱成一团,只冲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凌不肯帮你,那你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说吧,那黑雾中陡然分出了一块,刹那间凝聚成不知道多少道黑色的匕首,向着张冽蜂拥而来。张冽纵然没见过,也知道这匕首阵若是过来,恐怕他也成了三千六百块尸块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终于听到了凌的声音,或者不是声音,是从他的心口处传来的想法,凌说,“对不住了。” 第50章 脱困   凌的话一出, 张冽的心就凉了。   不是他小人,但这样的情境下, 无论凌是本身不愿意, 还是他出不来,但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他不能现身。   眼前的匕首阵密密麻麻, 张冽压根不可能躲过,凌不现身的后果也只有一个,那他死路一条。   张冽此时骂娘的心都有了,也顾不得管用不管用,连忙向后跑去。那妖皇显然没有一击必中的想法, 他仿佛是一只正在捉弄玩物的猫,控制着匕首阵的速度, 将张冽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快的那把匕首就在张冽的脖颈后面不过五公分的距离, 可却偏偏不再快一点。   张冽只要稍微回头就能看见匕首的锋芒,他清楚的知道,若是腿脚上慢一点,那匕首就会刺入他的后脑。   这种情况下, 他几乎耗费了全部的力量在奔跑,他觉得自己像一只疲于奔命的老鼠。当然, 即便如此, 张冽的脑袋也在动的,他知道妖皇的目的,这可不是他怜惜自己的小命, 更不是他没事干了折腾他玩,他这是给凌时间,逼迫凌出来。   因着这个,即便在快速的奔跑,张冽也不忘跟凌沟通——虽然他内心其实特别想骂凌——“他要见你,你就跟他见一面,为什么非要躲着呢。”“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三千年前你躲开了,他杀了书生,这三千年,他不是还是在找你吗?有用吗?”“等我死了,你还得躲藏,不停循环的事儿,你这是何苦呢。”“你是不是出不来,我可以帮你传话啊!”   当然,张冽并不讳言自己的自私,“我知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这么要求你不应该,可我才十八,我真想活着啊!我不想碎成块啊。”   这句话一落,他已经到了洞府的尽头,眼见前方无路,张冽只好换了个方向撒腿跑,也是因为这一转弯,他的速度慢了下来,第一把匕首随即跟上,顿时,一股刺痛从后脖颈传来。   张冽连忙提了速度,摸都不用摸就知道,肯定是破了,汗水刺入了伤口,沙沙的作痛,让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开始跳动起来。   若是刚刚,那匕首阵追着张冽,他只是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怕,但如今,他已经知道死亡的滋味了。   张冽忍不住骂了声艹,此时他也对凌不报希望了,在他看来,那凌若是有心救人,三千年前的书生也不会死,他既然不吭声,又只有一句对不住,八成的意思就是明着说,这事儿他不会管,靠的只有自己了。   张冽此时忍不住去摸了摸自己的符袋,那里面有他妈给他寄来的符,因为怕他出事,他妈挑选的自然都是攻击类型的,只是问题是,要激发这些符箓,他非但需要很长时间,还需要特定的仪式,如今在匕首阵的追逐下,他根本做不到这些。   唯一……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上次在虞姜肚子里一样,以血为笔,以天地为符纸,在这方天地间画符。   虽然后果严重,譬如他上次就直接昏倒了,可那也比分尸三千六百块强。   只是……这家伙,他又看了一眼那团黑雾,他的弱点在哪里呢?攻击哪里可以管用呢?   灭神符还是镇鬼符还是……他却不知道了。   倒是这个时候,却听见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雕像,不用管他,只要雕像毁了,他便无法出现在这里。”   是凌!   张冽真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出声。   只是此时却顾不得任何事情了,张冽的心思顿时就放在了那雕像身上——若说跟这死了妖皇斗,张冽知道,即便是妖皇不动他,站那儿让他攻击,他都不可能打过对方。但若是雕像的话,那可就简单多了。   张冽直接将手指掐破,绕着雕像跑了起来。   这种逃命似的跑法原本就没有痕迹,更何况符箓画起来也是如笔走龙蛇,那妖皇竟是真没发现,反而又问了凌几句——   “凌,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出来吗?你不是一向怜悯众生吗?为何独独见他去死却不救?”   “凌,这小子瞧着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级,你真要他死在你面前,方才甘心吗?”   “凌,你的仁慈呢,你的怜悯呢,你当时劝我不要杀人类时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他大概是已经怒急了,决定再逼迫凌一下,就听他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真忍心看下去吗?”   应该是他的命令,张冽右手边的一把匕首,居然猛然提了速度,从张冽身边刮过,张冽只觉得一阵剧痛,再看自己的右手臂,已然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血跟自来水一样,喷涌而出,顿时染红了整条手臂。   张冽知道,妖皇等不及了,他也明白那书生是怎么死的了,为了逼出凌来,妖皇肯定会在他身上无所不用其极,三千六百块尸块,恐怕就是这么一刀刀的割出来的,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张冽忍着痛,这会儿也不用逼迫手指中的血液了,直接跑就是了。   妖皇却不肯罢休,那匕首时不时在他身边闪过,就会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张冽已经如血人一般了。人身上的血液原本就有限,更何况他的伤口不但多且深,他又在剧烈的跑动中,此时张冽只觉得眼前已经出现了虚影,显然是失血过多了。   好在,离着符箓画完也不过只有几步距离。   此时,却听妖皇又道,“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出来与我相见,否则这一次,这小子可不是开个口子这么简单了。”   张冽只觉得眼前已然花了,可此时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拖起已经沉重的步伐,向着前方迈过去。   还有三步。   匕首离他又近了一公分,他甚至能听见匕首因为飞行而发出的嗡嗡震动声,这一次是在左手边,靠下的位置,张冽判断,妖皇那么变态,能将人肢解三千六百份,定然不会直接砍下他一只手臂的,这次的目标,八成是他的一根手指头。   他好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失去一只手指头?   抱着这种想法,他迈出了步子。   还有两步,匕首又近了一步,张冽甚至能感觉到上面的锋芒,只要妖皇一个念头,就会从他手上快速的消去,他却无能为力。   张冽忍不住骂了声艹,却不敢再打赌自己能全须全尾走完剩下两步。他终于开了口,“凌有话要说。”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打破了洞府的寂静,张冽能感觉到,身后的匕首阵仿佛一下子凝滞住了,那股子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威胁感暂时不见了。   他听见妖皇用激动地声音问,“他说什么?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张冽看着那团乱舞的黑雾,慢慢地松了口气,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他说他与你有仇,并不愿意与你攀谈。只是你如此逼迫,他不得已发声而已。”   这是张冽判断而来的,凌七千年未曾搭理他,若是说得太密切,恐怕妖皇都不可能相信。   果不其然,这话一落,妖皇居然幽怨地哀叹了一句,“他还是怨我啊!他究竟要我怎么做,方才能够原谅我呢?死亡还不够吗?”   张冽当即迈出了最后一步,臂膀上的血慢慢的溜到指尖,滑落到了地上,将刚刚画出的符连在了一起。   张冽的心放下了大半,那边妖皇已经等待不及,再次询问张冽,“他说什么?你快点说啊!”   地上的符箓骤然发出金光,张冽只听头顶一声巨响,不知何处引来的天雷,直接打在了雕像上。妖皇显然未曾料到这等变故,黑雾开始扭曲,他疯狂而凶狠,“你设计我?我……”   张冽能感到,那群匕首们似乎又要飞起,只是此时已经晚了,一道天雷落,随后又有四道天雷接连落下,那妖皇那句话还未说完,只听砰地一声,那具雕像四分五裂了。   仿佛瞬间,刚刚还威胁张冽生命的黑雾包括那些匕首,陡然消失了。   张冽只觉得心头一松,一句去你妈的还没骂出口,人晃了晃,就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外面的老狐狸则立刻站了起来,不解地看向了雕像所在的方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响动?”   一直在寻找张冽的白寅,听着东南方向的骤然出现的雷鸣,当机立断,“去那里看看!” 第51章 英明不保   老狐狸显然觉得洞府里的动静不对, 可是主人何等凶残,他跟了主人七千年, 见多了做错一点事就死无葬身之地的炮灰们, 让他贸然进去查看,他却是不敢的。   他站在那儿犹豫了一番,回头问了一句旁边的人, “你说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人比他还滑头,听了后只有一句话,“主人的事儿,哪里是我能够探听的。”   他这一句话,倒让老狐狸也安下心来, 仿佛自我安慰似的说,“也是, 主人一向厌恶我们手伸的太长, 何况,那小子我也检查过了,压根没半分修为。”   当然,天珠是在张冽体内的, 可这事儿在他看来简单的很,天珠不出现, 张冽就是个蝼蚁, 别说主人,他一手也捏死了。天珠若是出现了,主人恐怕高兴都来不及, 更不用他上前凑热闹。   所以,老狐狸眼睛转了转,终究还是坐下了。   倒是白寅,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禁飞令了,直接带人飞到了江城的东南角,引天雷的地方。这块其实是南溪山的一个余脉,但因为山壁陡峭,外加深林茂密,所以并未开发,如今还是禁入区。   白寅循着方位不多久就找到了这处洞府的入口,他心里着急,也顾不得打草惊蛇,直接将禁制破开,进了洞府。老狐狸原本还安稳的坐着呢,这会儿却也吓了一跳,连忙带人迎了出来,就跟白寅碰到了一起。   若是平日,白寅直接跟他交手就是,可如今却是实在担心张冽,直接就变出了原型,冲着老狐狸迎战上去。   这一下,连后面跟着的周明王真人和玉如他们都惊到了,自从上次受伤后,白寅就从未以原型出现过,他们都以为是不必要,可今天一见,这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威风凛凛的白队,变成了一只小萌猫?那有半米长吗?   好在白寅虽然如今是幼崽形态,但实力却比原先强悍许多,而且又因为担心张冽安危,下手半点不留情,不过一个照面,老狐狸只觉得胸前一凉,白虎的爪子已经穿透了他的右胸。   老狐狸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寅,只是却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便倒下了。倒是白寅一路往里狂奔,只留下一句话,“把这两个看好了。”   那地方也不远,白寅全力奔跑下,不过片刻就到了。此时大门紧闭,白寅直接推门而入,结果一进去,就被满洞府浓重的血气熏的差点腿软。   平日里,张冽最厉害的不过是咬破舌头而已,就那样他都已经抑制不住自己,更何况,此时的满洞府流的都是张冽的血。   白寅的脑袋几乎立刻就蒙了起来,腿脚也开始虚浮,若是平日里,他恐怕已然不受控制,可此时不行。张冽就倒在他的面前,跟血人一般,还不知道生死。白寅的心立时揪了起来,只能凭借着理性,一点点的抗击着本能,向着张冽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不知道张冽为了画符走出最后几步是有多危险,不过却知道他在越来越浓厚的血气中,保持清醒是多么的困难。   时时刻刻,本能都在诱惑着他扑上去,去舔舐张冽身上的鲜血,去跟他窝在一起,像个真正的幼崽一样。   可此时却不允许,王真人他们恐怕要缠斗一番,张冽如今若是活着,流了那么多血,却是早一分治疗多一分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当白寅走到张冽跟前时,他已经汗如雨下,如同落汤鸡一般了。他此时却顾不上身体的疲累,而是去看张冽,此时张冽已经人事不知,他的脸色极为苍白,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仿若破抹布一样的瘫在地上,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了。   白寅连忙将脑袋低头垂了下去,当张冽轻微的呼吸吹动他脸上的绒毛,他才终于放下了心,忍不住说了句,“你吓死我了。”   只是,此时他兽形已然难以支撑,若是变回人形压根不可能保持清醒,只能连忙又叫了王真人过来,送张冽去医院。   等着张冽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了,鼻子里一股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浑身上下紧绷绷的,显然是缠满了绷带,最重要的是,胸口上沉甸甸的,他往下一看,果不其然,虽然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过来的,可此时正稳稳当当的趴在他胸口睡觉呢。   张冽都不敢置信,忍不住叫了声,“嘿,小家伙!”   平日里,小家伙虽然睡得很踏实,可是他醒了,也就跟着醒了。可今日却不同,张冽连叫了三声,这家伙不过是把眼皮慢慢地抬起了一条缝,眯着眼看他一眼,然后又垂头睡了过去。   呃……也不是没动,而是往前拱了拱,将脑袋拱进了他的脖颈里,将尾巴缠在了他的右手臂上。脖子里的大脑袋毛茸茸的,虽然挺暖和,可扎的痒痒的不得了。   张冽忍不住就想笑,可他伤的太厉害了,脖子后面只是一道小刀口,胳膊和大腿才是主力,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老不死的妖皇最少扎了他七刀,刀刀见骨,如今他一笑就牵扯了伤口,浑身都疼了起来。   张冽忍不住嘶了一声,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了。   这下,就算痒痒他也不敢乱动了,只能由着这小东西趴在他身上,不过还是忍不住嘟囔它,“你这是从哪里来的啊,怎么医院里都能找到我?这么爱睡觉,这是在外面玩疯了?累了?”   可惜,他一个都没猜对,白寅这是醉血了,他如今脑袋是不清醒的,四肢都是软的,能起来才怪。   这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冽虽然醒了,居然没有护士过来,张冽只当人家忙不过来,没空搭理他呢。哪里知道,他病房外面,此时就站着几个门神,不过门神们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周明抻头将小家伙硬是往张冽怀里拱的动作看了个全,等着他扭回头,脸上肌肉都僵硬了,忍不住说,“我不是做梦了吧,那不是咱队长吧,那是白虎家的哪个幼崽吧。”   这事儿其实不能怪他们,主要是白寅平日里在他们面前实在是太严肃了,他们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天天黑脸的白队,会变成小萌物拱在一个人身边死活不肯离去呢。   一想到,他们收拾完老狐狸和他的帮手,急匆匆进了里面的洞府,看到的不是打斗的场面,而是白队趴在张冽的胸口死活不起来的场景,这群人就觉得,老天爷都不对劲了。   更何况,将张冽送往医院的这一路上啊,他们白队压根半句话都没跟他们说过,就窝在张冽颈边,无论是担架上还是急救室还是病房里,愣是半步都没离开过。   可问题是,他们知道那是白队不敢随意违抗命令,可医生不知道啊,有个医生还冲着护士来了句,“把这猫崽子弄走,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结果呢!他们严肃的凌厉的凶悍的白队,一听这个,居然死死的抓着张冽的衣服,冲着人家小护士就吼了起来,那样子,就跟……离不开老公的小媳妇似的。   一想到这个比喻,饶是知道只是想想而已,王真人脸色都不对了。连忙说,“成了,人家两口子的事儿,我们就别管了。”   剩下两人也是连忙点头,只是这事儿太过惊悚了,纵然都定下基调了,周明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句,“怎么看,怎么像白队是受啊。”   你瞧瞧那副样子吧。   可这事儿能说吗?王真人就想训他一句,然后就听见一贯特别正经的玉如轻飘飘的来了句,“我觉得也是。”   倒是屋子里,张冽这边闲了下来,自然又想到了这事儿的源头之一——凌。他实在是搞不清楚凌的意思,你说他有情吧,那是真无情,妖皇要杀了他,而且那么残忍,凌却眼睁睁的看着,见死不救。可你说他无情吧,张冽生死关头想办法,他居然还指出了弱点在哪儿,这人简直太矛盾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凌在他身上,这太危险了,张冽必须知道凌的态度是什么,否则的话,下次可能就真的是他的死期了。   这会儿屋子里没人,张冽忍不住就在心里叫了他的名字,“凌,这会儿安全了,咱们谈谈吧。”   张冽以为,要凌出声恐怕挺难的,还准备再说两句,却万万没想到,张冽话音一落,凌就回复了,“好啊。” 第52章 凌的原因   张冽都没想到, 凌会这么痛快。   毕竟,对于妖皇那么多次逼问, 凌都是保持沉默的。   不过, 他也就愣了愣,很快就问出了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见他?”   对的, 这是张冽最不明白的。就算是曾经的爱人,后来的仇人,见一面又怎么样?虽然妖皇很厉害,可凌也是当时最厉害的人类修士,他相信两个人之间差的不会特别远。而且最重要的是, 三千年前,妖皇将那个书生斩了三千六百块, 凌不是照旧完好无损的逃脱了吗?说明凌压根有办法不受妖皇控制。   既然可以随时逃脱, 那这样避而不见,除了让寄生体死亡外,有什么用呢?   凌倒是坦然,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或者是在他回应那句好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说点什么的准备。   他直接说道, “我不能见他。”   “也许在你看来, 妖皇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痴人,可对我而言,不是的。”凌的声音很平淡, 平淡到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让张冽听着,就好像是机器人在说话一般,“我知道他爱我,如果说爱一人的话,也许他这辈子,上万年的生命中,我会是他的最爱。”   这种自信,显而易见,凌与妖皇曾经的感情定然十分深厚。但随后,凌就转折了,“但是,再爱的人,与他的族人比起来,又算什么呢!为了妖族,他明知道那是我的家乡,却毫不犹豫的下令屠城,只因为云城不攻破,他的灭人族大计,会被拖慢脚步。他说他做错了,所以任由我刺他一剑也不还手,那不过是借口罢了。他妖皇虽然强大,可我凌也非弱者,我可以说,那场战斗,我不曾懈怠,他也不曾放水,他被我伤了,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倒是我,因为念着旧情,刺入的时候还偏了三分,给他留了一条命。”   张冽随即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可他死了。”   对的,的确是死了,如今以灵魂的状态出现在张冽的面前,否则的话,今日张冽就不可能逃脱。   凌一听就笑了,“你倒是观察细致。他的确死了,但他的死并非因我那一剑,他是自愿死去的,我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   凌的这个解释,倒是让张冽诧异了,那么强大的妖皇,即便以灵魂形式存在,在人间也活了万年。若是他活着,该有多厉害,他怎能自愿去死呢?这一点都不合乎情理。   显然,天珠在张冽体内,所以他所想,凌可以感受到的,不用他问,凌就替他解释了,“因为他灭人族之心未死。”   “当年他屠戮了云城,我找他断情绝义并复仇。他喜欢我,又不认为我可以伤到他,所以应下了挑战,想要就此安抚我。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我所伤。那时候正是人族和妖族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因他重伤,人族步步紧逼,妖族一败涂地,只能退走妖界。但他如何甘心就因为一时大意,让妖族自此生活在那么贫瘠的地方?可人类要筑起通天塔,一旦封顶,便绝无打开的可能。他想反攻,只能想办法留在人界,但相对的是,若是他不撤走,妖族也不会跟着撤走。”   凌说到这里断了一下,张冽几乎不用多想就猜到了凌的意思——他是说,妖皇明明可以不死,可为了妖族,当年却了断了自己,尸体引领着妖族去了妖界,灵魂则留在了人间,为的是有朝一日打开通天塔。   显然,张冽的猜测是对的,凌淡然道,“你猜对了。”   “他找我并非因为他爱我,也许他曾经爱过吧,但那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他更多的是因为,他知道天珠乃我本体所炼,若要想打开通天塔,只有天珠才可以。”   凌嘲弄道,“他所谓的深情,他所谓的爱恋,不过只是花言巧语来骗我的,他真实的目的只有一个,哄我出来,用我打开通天塔,让妖族重返人间。”   这个答案,是张冽从来不曾想过的,毕竟那么深情的一个妖,怎么可能……那么卑鄙?   对的,张冽纵然年纪小,可也知道一点,以感情为盾牌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人就是卑鄙。   “至于你问我,为何不与他见面,甚至不救那个书生,现在我便能告诉你了,”凌无奈的说,“只因我在寄主的身体里不能分离,若我出声了,那他为了让我就范,寄主会生不如死,而我不出声,他那性子,却是忍不住要杀人的。至于我不出手的原因则是,在寄主身体中时,我并不能发挥我的实力,我也不过是被天珠困住的一具灵魂而已。我能做到的,只是让妖皇,找不到我。”   “所以,”张冽听见凌说,“我只能说,对不起了。”   凌说完这个,就再也没出声。当然,张冽也没有问下去的意愿了,有时候真相往往可怕得让人怀疑人生,譬如那个寻找爱人七千年的妖皇居然是别有目的,譬如他已经觉得凌迟三千六百块是极刑了,但其实那不过是解脱。   你问张冽恨不恨凌?张冽却无法回答,毕竟他的命是凌救的,没有凌,四岁那年他就死去了。还有,凌若说的全是真的,他也是为了人族才这么做。好像无论从哪一方面讲,这条命都应该贡献出去,他都不应该恨。   可他却很怕,真的。   不知道愣神了多久,病房的门终于开了,楠圆圆的脑袋露了出来,看见张冽,他则露出了个担心的表情,“冽,你没事吧。”   张冽其实现在挺怕一个人东想西想的,瞧见楠来了,倒是松了口气,连忙招呼他,“你来了,可算有个人陪我了,”他笑着说,“也不知道怎的,这病房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楠一听就挺奇怪地看了一眼还在张冽颈边睡觉的小家伙,来了句,“哪里啊,白队不是在吗?” 第53章 张冽这么睁着眼不承认,其实就是糊弄他傻呢。   白寅?   张冽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 忍不住就笑了,“你是在哪儿瞧见白队了?我醒了后还没见个人呢!”   楠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颈边的白寅, 这会儿白寅应该还醉着呢, 脑袋埋在张冽脖子里看不见,尾巴倒是很明显,紧紧的圈着张冽的胳膊不撒开。   楠看着都有点脸红, 不由自主地扭过了头。   可问题是,楠也不知道白寅这是醉血了啊。他更不知道的是,张冽不知道白寅就是小家伙这事儿。在他看来,两个人住在一起,天天一起行动, 两个人的床铺上都有彼此的味道(这其实是因为白寅在两张床铺上都睡过的原因),如今还当着外人抱在一起, 这俩就是一对啊。   张冽这么睁着眼不承认, 其实就是糊弄他傻呢。   哎!楠挠了挠上万年的脑袋,觉得现在的小孩子跟他们当年比,真是太奇怪了。他们那时候是喜欢不好意思说,只能在心里憋着, 所以生生错过了。这两人都一起了,不知道为什么还遮掩, 这有什么好遮掩的, 他前几天看电视,电视上漂亮的男孩们都搂搂抱抱呢,可见是没人管这些的。   不过, 楠看了一眼张冽很单纯的目光,总觉得这毕竟是别人的事儿,他不承认,自己也不好坚持,只能跟着睁眼说瞎话了。   楠顶着那张圆圆胖胖的脸,于是很敷衍的回答了一句,“是没人。”   呃……变成了原型就不算是人了吧。   张冽也就没当回事,只当楠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了白寅呢,又问了问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还有救他出来后,那个老狐狸他们怎么样了?   这几天楠倒是挺忙的,江城中学出事那天,他还住在白寅的房子里呢,后来张冽失踪了,楠也就加入了寻找。不过他的方向不一样,所以没第一时间见到张冽。   至于最近吗?一提起来楠就有些低沉,“我在忙江城中学的事儿。”   这事儿就要从头说起,当天老狐狸利用孩子们分散白寅注意力,将张冽掠走。白寅他们还算负责,除了那一名一开始就跳楼的,六十七名孩子都救了下来,可问题是,这群孩子显然是受了惊吓了,如今或多或少的都出现了幻听幻象的症状。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的孩子心大,不当回事,可有的孩子敏感,这样的幻听幻象能将人逼死。   这可是高三的孩子,这么下去,不是耽误一辈子吗?   可问题是,老狐狸虽然在白寅面前不算什么,但毕竟是修炼了七八千年的老妖怪,王真人这些人确实奈何不了他的,对他造成的影响也收拾不了。白寅如今在张冽身边装死,玉如没办法之下,就将楠请来了。   这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可万万没想到,楠长得太可爱了,原本愤怒的家长一瞧见他,那脾气都好了三分,这事儿楠做着简直顺手极了,不过一上午就忙完了。   可饶是完成的不错,他也很不开心,“那个家伙实在是太坏了。怎么能……”他实在是善良的很,也不知道该用多严重的词来形容,最终只有一个比喻,“怪不得玉跟着他做事。”   这么一说也对,当年,玉为了不死在人族手中,不也是由着他们拿自己做诱饵,屠戮妖族吗?   一个道理。   张冽又安慰了他两声,楠才问,“那个主人到底是谁呀?”   要是别人问起,除了白寅,张冽倒是一句都不可能说,可楠是那个时代的人,他倒是想知道,楠眼中妖皇是什么样的。毕竟,有些东西,是需要多个视角才能看的更全面的。   他盯着楠,轻飘飘的吐出二字,“妖皇。”   “啊!”果不其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楠那张平日里呆萌的脸顿时就变了,有点惊恐加厌恶的感觉,他作为一个妖,张冽以为,会对妖皇有种莫名的崇拜,就如同中国古代的人,见了君王那种藏在骨子里的卑微一样。   可楠没有,他第一句评价只有寥寥几个字,语气却很糟,“那是个疯子。”随后,楠这才慢慢的打开了话匣子,“他其实并不全然是个妖,听闻他的母亲是一名人类女子,生了他之后便去世了。他因为这一半血统,在妖族内备受欺凌,所以对人类恨之入骨。等他成了妖皇后,他发下了一个宏愿,要杀尽一切人族。”   楠的表情满是厌恶,“我曾经亲眼见过,逃难到楠溪江边的人族,亲耳听过他们说妖皇屠城的那些事。无论是没有修为的平凡人,无论是刚出生的孩子还是将死之人,他一个都不放过。妖族和人族虽然相互屠戮,但他还是太残忍了!”   楠心思纯净,却是不会骗人的。张冽便知道,凌的说法八成是真的。楠说完了,扭头又问了一句,“他怎么在人间,不应该是在妖界吗?他找天珠干什么?”   张冽还没回答,楠这会儿却脑袋难得转快了一次,露出了一脸了悟的表情,“他是想打开通天塔吧。”   张冽就有些担心,毕竟从目前的状况看,裴应该就在通天塔的另一侧,楠恐怕跟妖皇的诉求是一样的。   这却是难办了!   可他还未出声,便听见楠低声说了一句,“若是这样,我宁愿通天塔永不开,我想裴也是的。他太残忍了。”   张冽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知道楠对裴的执念有多深,却万万不曾想到,楠居然可以做到这样。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是白寅,这会儿八成终于从那种迷糊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将大脑袋从张冽的脖子里抬了起来。   就算是屋子里开着空调,这种天气有个真皮毛围脖围着,张冽的脖子里也是一层汗,因此围脖一离开,张冽就凭借着冷飕飕的脖子发现了,忍不住说了句,“小家伙,你终于醒了!”   平日里,小家伙还要跟他玩一会儿的,可这次却完全不同。这家伙看了一眼张冽,又看了一眼楠,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震惊的表情,然后就听见他吼的一声,还未待张冽说句什么,跳下床就跑了!   张冽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小家伙撞开的门,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楠,也挺尴尬的。这会儿也顾不得妖皇的话题了,揉揉脑袋就说,“那啥,我打扰了,我先走了,你让白队回来吧。”   说完,也溜了。   张冽:……你们怎么了?   ————   夜里,无数的妖从睡梦中被惊醒,他们脑海里只听得到一个声音,主人愤怒的嘶喊,“抓住张冽,不计任何代价,抓住张冽!” 第54章 是挺喜欢的   张冽在病房里等了一会儿, 倒是没等到白寅过来,而是玉如过来了, 看着他没事了, 仔细问了问他在洞府里的经历,记录下后就又走了。   张冽无聊的又等了会儿,手机就响了。   他的手机不知道谁放的, 就放在他枕头旁边,他倒是一歪头就能瞧见,屏幕上亮起了三个字——张大师,这是他给他爹的备注名,都偷偷叫了多少年了。   可问题是, 张冽瞧了瞧自己被包成粽子的两只胳膊,打个弯恐怕都难, 别说接电话了, 只能叫了一声,“有人吗?”   外面显然有人守着,听见他声音就推门进来,张冽一瞧, 居然是白寅——你在外面为什么不进来?   他心里顿时就升起了这个想法,张冽自己都吓了一跳。虽然那次之后, 他就知道对白寅的感觉有点变了, 可问题是,白寅似乎对他还是一如既往……一如既往的当个普通朋友,所以, 这种感觉升起来的时候,张冽第一反应是多想了。   譬如你看,白寅现在的脸色,就没一点他逃出生天后的喜悦,脸都是黑的,跟第一次见他没区别。   他有点别扭,有点不爽,自然也就没开口,倒是白寅先问了句,“怎么了?”   电话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应该是打来第二次了,张冽挺委屈的,瘪瘪嘴就说了句,“我接不了电话。”   张冽哪里知道,这模样就好像撒娇一样了。   白寅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顺便过去把手机拿起来,接听后,放在了张冽耳边。因为不好固定,白寅的手也没拿下来,有只手指头,贴在了张冽的脸上,张冽的脸就红了,他没敢看白寅,倒是被他爸的怒吼声给拽过了魂去。   他爸急匆匆的问他,“臭小子,你去哪儿了?你同学说你昨天晚上就没回宿舍?你上大学了翅膀硬了,还敢夜不归宿了?怪不得不让我来送你,臭小子……”   张冽一听就知道他爸的暴脾气起来了,这会儿连忙打住,“我住院了!”   就这一句,他爸那边果不其然一下子静了下来,然后,语气就从后爹变成了亲爹,“你住院了,感冒了?发烧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现在怎么样了,在哪个医院啊,爸爸在你宿舍这儿呢,马上过去看你。”   成了,从臭小子又换回了孩子,张冽松口气,然后扭头就看向了白寅,他哪里知道自己住在什么医院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刚扭过头的时候,他瞧见白寅好像在仔细的看着他,用那种很温柔的目光,不过他一转过来,就彻底消失了,又变成了那个黑脸的白队。   张冽总觉得自己八成是眼花了,也没多想,就问了句,“这是什么地方?”   白寅就给他报了个地名,“江城第一医院。”   张冽扭头把医院名字报了过去,就听见他爸说,“知道了,你乖乖等着,爸爸马上过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白寅这才将手拿开,张冽就觉得,明明是大秋天的,天气热的还开空调呢,可少了那一块的碰触,整个人仿佛都冷了下来。张冽不太习惯,还晃了晃脑袋。   两个人原本这些天都在一起待着,还算是有默契,可这会儿,张冽不知道怎么的,就尴尬起来。   他绝对是没话找话,来了句,“刚刚小家伙来看我了,趴在我颈边睡了好久呢。这地方离着咱们学校远吗?也不知道它怎么找过来的,你说,它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否则也不能一直跟着我?”   张冽就觉得,他问完了这句后,白寅就特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张冽以为白寅这是觉得他自作多情,毕竟那是个小动物,怎么可能有什么强烈的情感呢。   他还想解释两句呢,却没想到听见白寅回答他,“是挺喜欢的。”   不过,白寅似乎没跟他讨论小家伙的想法,说完后干脆站了起来,跟他说了句,“我出去接接你爸,这地方属于特殊部门,他不知道怎么进来。”就匆匆离开了。   张冽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谁也不在我身边多待会呢。   倒是张冽的亲爹张逸真,听了张冽住院后,连忙将东西寄存在了号称张冽最好的兄弟——江一帆那里,就打了辆车匆匆去了江城第一医院。   江城第一医院乃是江城市最好的三甲医院,这会儿又是夏末秋初,最容易生病的时候,里面热闹的不得了。他在医院里转了两圈,也没找到张冽住的地方,正愁呢,就瞧见旁边有个家伙,也在找病人。   他开始没当回事,可随后那人的话就让他提起了心思,“就是个年轻小伙子,长得特别好看,十八九岁,昨天晚上送过来的,身上大概扎了七八刀吧。哦对,叫张冽。”   张逸真开始只是随耳听着,毕竟他也需要找人,可这人越讲,他便听着越耳熟,尤其是听到了扎刀的时候,还想着呢,这小子可太不乖了,十几岁的孩子不好好学习,怎么还动起刀来了。直到张冽的名字一出,他的额头上的青筋顿时就跳了起来。   张逸真直接扭头看过去,说话这人是谁?他还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等到那人一入他的眼,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他可不是张冽这个没修为的普通人,他的天眼从生下来就开了,眼前这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家伙,哪里是个人,明明是只公孔雀!   对面的护士帮他查了查,然后皱眉说,“对不起先生,这边没有这位病人的入住信息。”   这公孔雀却不罢休,一边开屏一边说,“美女你再帮帮忙吧,肯定是你们这家医院,我绝对没记错。他家里人都很着急,只是赶不过来,让我先过来看看他。听说他伤的挺重的,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   他长得好看,打扮更妖娆,那女孩被他盯得脸都红了,只是真找不出来,只能说,“真没有,您要不再问问?是不是信息留错了。”   这公孔雀还不甘心,倒是张逸真干脆走了过去,叫了他一声,“嘿,兄弟。”   那公孔雀哪里想到有人会打扰他,扭过头来就瞥了张逸真一眼,大概瞧他长得人五人六的,说话倒还客气,“你有事吗?”   张逸真就笑笑说,“你找张冽啊,我知道他住在哪里?”   公孔雀顿时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不过这家伙随即就质问道,“你认识他啊。”   张逸真对付他这样的妖怪,倒是手到擒来,“那倒没有,我朋友跟他住隔壁,昨晚他送进来的,我听见了护士们的议论。他不住这个楼,在后面,我带你过去吧。”   公孔雀眼睛眨了眨,大概是觉得他一个妖,一个人类哪里敢骗他,当即就点了头,挺高傲的说了句,“那谢谢您了,大叔。”   张逸真笑笑,心里骂了句,你他妈的不知道几千年了,还敢叫我大叔。只是脸上没表现出来,一路引着他下楼,然后就往后面走去——后面是一片人工林,张逸真刚刚在那边转过,其实什么都没找到。   公孔雀却不疑有他,在他看来,江城001所也不会把人关到明面上去,肯定是私下里藏着呢。要不是小麻雀瞧见救护车进了这家医院,他都不能信会住这里!多不安全啊。   张逸真领着他往小树林里走了两步,眼前前面就是围墙了,公孔雀才问了句,“没路了啊!”张逸真这会儿瞧着左右都没人了,扭头也不回答他,反而反手一动,那公孔雀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干什么了?”   可已经没用了,他背后那张镇妖符在微风下缓缓飘荡,他半点都动不了。张逸真拍拍手,冲着这公孔雀说,“说吧,你找张冽什么事?”   公孔雀还想嘴硬,就瞧见眼前的老头手中开始往外掏符,一边掏这老头还一边念叨,“雷劈,火烧,水淹,还是土埋?你要是都不喜欢,还有其他的,我最近最爱用的符,其实是摄魂符,贴上这东西,你就只能听我的了。虽然你这只孔雀本事不大,不过凑活用用也成。”   公孔雀都快哭了,问了句,“你到底谁呀?”   张逸真这会儿才严肃起来,“我是张冽的爸,成了,你说说看,你想干什么吧!”   倒是白寅,哪里想到一出住院部的大门,就瞧见了这一出,呃……张观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尤其对妖的时候。 第55章 我有事想跟凌商量一下   对付妖, 张逸真可是经验丰富,就这种四处开屏的公孔雀, 他都不用下力气, 直接威胁威胁就成了,谁让孔雀胆子小还容易受惊呢?   ——他就是这么爱看《动物世界》。   果不其然,那只公孔雀一听张逸真那法子, 都吓得瑟瑟发抖了。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大妖,不过是当年遇险被恩人救了,介绍他入了主人的名下。这些年虽然明面上说是到处找天珠,但其实他啥也没干。   反正,大家干了几千年也就找到了两次吗?浑水摸鱼就是了!   哪里想到, 昨天晚上,突然间就听见了主人传来的命令, 然后一看, 位置居然离着他近的不得了——前两天他看上了帅哥,就是江城第一医院的小医生,这两天正准备撩呢,所以刚刚搬到江城第一医院后面的楼住。   要是远了, 他既嫌弃麻烦,又怕弄脏劳顿辛苦, 肯定不去。可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儿, 他哪里能不干呢。   这不,一大早就过来了。   可万万没想到,就碰见了张逸真。这老道士厉害的很, 一个符就将他定住了,又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反正很可怕的事情,他那两条细腿都快抖成筛糠了,这会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舌头都打结了好不好?   然后就听那老道士特不是人的说,“要不,先把你尾巴烧了?”   “嗷!”这家伙第一反应就叫出来了,那声音特别难听,张逸真都嫌弃的皱了皱眉,不过公孔雀能说话了,也不敢耽误,他的尾巴多重要啊。立刻嘟嘟嘟就把要干的事儿给说了。   张逸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可不知道,自己儿子开学不到一个月,居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能号令成千上万的妖,想想看就知道这个组织有多庞大,别说人家本来就厉害,就算不厉害,双手也难敌四拳,这事儿难办了。   倒是白寅,看张逸真忙完了,这才现了身,叫了一声张观主。张逸真跟他是认识的,两人合作过多次,所以关系还能说不错。若是平日里,张逸真肯定挺高兴的称兄道弟,可今天,他高兴不起来啊。   一边驱使着公孔雀跟着走,一边就问了一句白寅,“张冽是怎么回事啊,他一个孩子……”   白寅随手就叫了周明出来,将公孔雀给收了,这才带着张逸真从墙里直接穿了过去,进了住院部,一边走一边说,“还是天珠的事儿。”   这事儿历时悠久,但说起来不过几个字,通天塔妖皇和天珠,白寅寥寥几句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张逸真皱着的眉头就没放下来。他说,“妖皇如今要所有的妖都来找阿冽,这怎么办?别说江城001所,便是001总所的人加起来,恐怕也不够用吧。”   他是当爹的,自然第一反应就是护着儿子了。   白寅这倒是想过,如今已经有差不多的计策了,只是张逸真这边却不能透露,只能说了句,“我自有办法。”说完,他就指了指旁边的门,“张冽就在里面,您进去陪陪他吧。”   张逸真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人一向心思缜密,也就没说什么,直接进去陪儿子了。   张冽此时正等着呢,平日里他有事也忍着,就如这被砍了这么多刀,他醒了虽然疼,也忍着没吭声。可一见他爸就不成了,眼泪都不用准备的,他爸推门进来他就开始蓄势,等着他爸第一步走进来,已经泪流满面了。   张逸真话都没说,就让张冽给哭的心疼了,只能过去揉着儿子的脑袋安慰他,“怕什么啊,有爸爸在呢!我保证,谁也伤不了你。”   白寅在外面忍不住往里看了看,可瞧着张冽对着自己不哭,对着他爸哭成那样,心里头就不是很得劲了。等着一回头,就瞧见玉如一脸纠结的看着他,白寅这张两千年的老脸,也忍不住不好意思了。   ——他其实压根对昨晚没记忆,这群下属自然也不会多嘴,虽然他们一个个都一脸八卦的样子,可问题是,医护人员不知道啊。   他醒来后一瞧自己居然在张冽身边,楠也在场,一是震惊,二是怕张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三是实在没法在楠赤裸裸的目光下装萌宠,连忙就跑了。   他修为高速度快,跑的过程倒是没人看见他。等着自己调整的差不多了,他才又变成了白寅回了医院。   原以为装作不知道就成了,结果一出电梯就听见几个小护士在那儿八卦,“昨天那只猫可好玩呢,长的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扒着3床的病人就不松爪子,谁动它它就吼谁,还用尾巴缠着三床的病人呢。”   另一个说, “咱们主任脑袋上的青筋都气出来了,嫌弃那小家伙耽误事儿,让把它弄走!结果倒是怪了,玉如他们那么严肃的人,居然还开口求情,让小家伙就待在那儿呢。”   白寅想想那个场景,他这会儿就跳不过去昨天晚上的事儿。   好在,玉如比周明他们正经多了,只是说了句,“天网显示,今天有足足四百五十八个妖入了江城地界,这才中午。”   从孔雀精的话中可以判断,这就是妖皇干的事儿,而且,华国地域辽阔,如今过来的只是附近的一部分,不用想都可以知道,从明天开始,或者从今晚开始,将会有多少妖扑面而来。   玉如担心道,“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   即便将楠和张逸真加上,这些妖要是统一攻击的话,他们都不是对手。   可问题是,给总部的报告已经打上去了,但援兵要来,显然要慢得多。更何况,即便要打一架,这里可是江城市中心,那群妖们是不在意人类的性命的,可他们却不能如此做。   简直陷入了困境。   玉如愁的已经眉头紧皱,倒是白寅还好,吩咐了一声,“通知所有的人手,让他们盯紧这群人,防止他们在市内作乱。”他想了想,则扭头回了张冽的病房,敲了敲门。   屋子里张冽跟他爸还在说话呢,听见了声音就喊了声请进。结果就瞧见白寅推门而进,冲着张冽很严肃地说了句,“我有事想跟凌商量一下。” 第56章 战书   是跟凌商量, 而不是跟张冽。这事儿就很一本正经了。   张逸真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虽然这事儿涉及到他儿子, 但说起来, 还是001所的事情,他作为青山观的观主,在这里自然是不合适的。   所以, 张逸真拍了拍张冽的脑袋,站了起来。不过离开的时候叮嘱了白寅一句,“我儿子的安危……”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白寅先回了一句,“一切以他的安全为基础。”   这下张逸真倒是没什么话好说了, 只是走出病房门的时候还有点奇怪,白寅平日里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妖啊。   这只白老虎一向以工作为先, 大家虽然对他的工作能力都认可, 但对他个人的评价却不同,有人赞同他,当然还有不少人认为他太过严厉了。这样好说话……他关上门后,忍不住就往里看了一眼。   病房门上都安装有玻璃窗户, 他倒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明明应该坐到床对面凳子上的白寅,此时竟然站在床边, 因为背对着, 所以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他抬起了手,揉了揉张冽的脑袋。   张逸真的眼皮立刻跳了一下, 刚想进去,就听见玉如问,“张观主,那只公孔雀说自己还动不了,您给他把镇妖符揭了吧。”   张逸真往里再看一眼,这会儿白寅已经坐到了应该坐的位置,机会已错失,他干脆扭头跟着玉如过去了。   倒是病房里,张冽此时心里乐的跟个傻瓜一样,不过脸上还绷着呢。白寅刚刚居然对他说,“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还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他爸也拍了拍他的脑袋,可感觉不一样啊。   张冽就问他,“有什么要跟凌商量的啊。”   白寅手中一动,应该是设置了什么结界之类的东西,反正原本就安静的病房,此时更安静了,连最后一点从窗外面透进来的车鸣声都不见了。   这会儿白寅才说,“我想问凌,想不想一劳永逸,解决这个几千年来的难题?”   张冽猜到白寅八成要跟凌谈,如何解决妖皇的事儿。却没想到这么直接。因为他知道凌能听见外面所有的声音,所以也就没做无用功,再传递一遍白寅的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凌的回音。   好在,也许这件事困扰了凌太久,也许他已经厌恶了这样的日子,凌很快给了回复,他应该是颇有戒心的,只是反问了一句,“他有什么办法?”   张冽连忙将凌的话传给了白寅。   白寅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若是我真有办法,你能接受妖皇的下场是什么?”   这个问题却是太刁钻了,一方面,凌和妖皇乃是宿仇,而另一方面,他俩曾经是爱人,最重要的是,即便妖皇下令屠戮了凌的家乡,他在刺出那剑的时候,依旧偏了方向。   虽然看不出妖皇会不会对凌赶尽杀绝,可显然,凌对妖皇,起码在万年前的那场涉及到人族和妖族生存的大战,他是心软的。   万年时间,七千年追逐,真的会让凌改变心意吗?   果不其然,凌沉默了下来,甚至,张冽的心开始感觉到了他情绪的起伏,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状态,有疼有恨也有甜蜜,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闷痛。   那种难过,那种憋闷,让张冽忍不住皱了眉头。   他是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在人生的十八年,虽然有天赋不高这样的困扰在,但总的来说,还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唯一遇到的感情就是白寅,而且还处于暗恋中,这种悲伤他是没尝过的。   原来是这样的痛苦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寅也极为耐心的一句话没催,那种感觉才渐渐淡了下去,只听见凌说,“上一次,我一时心软放了他,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不能了。”   张冽以为白寅这下该满意了,却不料,白寅又问了句,“我还想知道,人族如今在你眼里,算什么?”   这句话落,张冽以为自己会像刚刚一样,感受到那么复杂的感情,毕竟,当年凌为了人族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结果却被人族生生逼死,炼成了天珠,将灵魂封印其中万年不得转世。   他应该是恨的。   可是没有,在张冽胸口中弥漫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奈感。凌斟酌了许久才回答,“是很爱过的,那毕竟是我的族类,我作为一个人,如何能不维护?也是恨过的,我倾尽全力,毫不保留,为人族付出了那么多,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身死陨落。这样的恨,在我成为天珠的每一天都在拉扯着我,让我疯让我成魔,让我按耐不住,想要开启通天塔,毁了所有的人类。毕竟,是他们对我不住。可时间流逝,我在天珠内,遇见了很多人,有当我是玩物的调皮男孩,有当我是宝贝的投机者,还有那些世情,看着没有妖族的肆虐,人类安居乐业,万年过去,渐渐地,也就淡了。”   凌笑了一声,这是张冽第一次听见他笑,他说,“你若说我现在对人族有多喜欢,那是没有的。可若是说,相较于妖族,我更倾向于谁,我的答案倒是很肯定,人族。”   白寅这次终于点了头,他说道,“这样便好。如今妖皇已然恼羞成怒,命令手下所有妖前来江城捉拿张冽,其实也就是找你。若是都到江城来,凌,我说实在的,即便这群妖实力都一般,成千上万的涌来,我们也招架不住,所以我想反客为主。”   张冽不由看向了白寅,白寅吐出了四个字,“下战书。”   古老的洞府内,燃烧着熊熊的烈火。饶是如今人类已经将生活安排的格外舒适,不少妖都在洞府里学着人类享受起来,这里却依旧是原样。   露着土层的墙壁,石块堆起的石台,若是凌在这里,定会觉得这里熟悉万分,正是当年他们定情的地方。   此时的妖皇,已然不是在江城,一团黑雾的样子。而是露出了本体,就如那雕像上长得一样,凤目高鼻,看起来无比尊贵。   他的眼前,则是一副地图,上面星星点点,都是他这些年攒下的手下,如今这些妖们,正全力赶往江城,在江城的不远处,代表着这些妖的亮点,已然密密麻麻了。   妖皇不由冷笑一声,“臭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如何逃脱!”显然,张冽那日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他。他从未想过,他一个王者,即便是在万年前,妖族和人族人才辈出的情况下,也不过只有凌一人伤过他,这次,却栽在了一个毫无修为的臭小子手中,这让他简直无法忍受!   可就在这时,一张书鉴却从空中突然出现,落在他的面前。妖皇眉头一皱,顺手打开,却见上面写了一行字,“三日后,青城通天塔下,我们彻底了断。你可同意?”   落款只有一个字:凌。 第57章 泥人   白寅将战书发出去, 就等着妖皇的回话——妖皇的本事,他要是愿意, 总有办法通知他的。   随后, 他就一条条听着玉如在所里给他发回的信息,从下午开始,进入江城的妖怪就越来越多, 开始不过几百个,等到了傍晚,数量已经达到了两千之巨。   要知道,江城虽然设了001所的分所,可实际上, 并不是个大都市,分所设在这里, 只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交通比较合适而已。   整个江城加起来, 管辖的妖也不过几千位而已。   这一个白天,就有两千名外地妖蜂拥而至,更何况,这显然只是个开始, 恐怕在一两天内,这种增速都不会降低, 到时候江城将会容纳多少妖, 那就不得而知了。而且,若是他们都施展法力,即便总所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派来, 那整个江城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死城。   而且,这群妖们显然都收到了妖皇的详细信息,他们进来后,就开始在江城大学和江城第一医院旁边晃悠,若非张冽的藏身之地算是隐秘,恐怕已经有妖要动手了。   饶是如此,不少跟张冽有关的人,也受到了骚扰。   譬如江一帆,就挺郁闷的发微信给张冽,“兄弟,你最近是不是干了什么大事啊,今天一下午,刚找你的人就不下几十个,咱们班都快被踏平了。”   不过这小子终归是商人家庭出来的,精明的很,“你放心好了,我觉得不对劲,都跟同学统一口径了,就说你有事不在学校里,让他们留下联系方式,你来了联系他们。结果这群人没一个留的,全走了。”   江一帆挺担心的,“你还是小心点吧,我总觉得他们不对劲。”   张冽就谢了这小子。   除此之外,江城第一医院的前台导诊们也都受不住了,不过好在有领导的安抚,倒也没说什么。   等到了半夜的时候,这群妖们大概已经摸清楚了张冽真不在学校里,完全集中在了江城第一医院的门口,此时数目已经到了将近五千。   普通人的感觉就是这医院怎么待着这么别扭,怎么都不舒服,直觉想要离开,要是有修为的人往外看,则会发现,明明空荡荡的医院,遍地是妖。   而且,这里面的妖不乏有修为高深者,连白寅瞧着,眉头都皱起。白寅已经禁止特殊住院部的人员出门,稍有不慎,泄露了位置,这些妖们若是一窝蜂的攻击,他们每人挡得住。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逝,张冽即便只能躺在床上,也是担心万分,只是他爸就在他身边,眉头还紧紧的皱起,显然也是一样担心,他就不好表现出来了,还故作轻松的安慰他爸,“爸,你放心吧,凌很厉害的,白队也很厉害,我不会有事的。”   他爸此时也知道了凌就在他体内,所以有些话是不方便说的,他想了想,干脆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给张冽看,“防人之心不可无。”   张冽哪里不知道,他爸是担心凌出卖了他。   毕竟,他只是一具肉身,凌既然能救了他,若是真想脱离,总会有办法的。可问题是,所有妖都认定了,凌就在他体内,他们的目标依旧是张冽,到时候,他就是死路一条了。   三千六百块说不定都是好下场。   张冽只能点点头,但他也知道,这是没办法下的办法。   毕竟,在这群妖环伺的情况下,别人想活可能有办法,张冽这个毫无修为的人类,活下去的几率才是最小的——他虽然起不了身,可从他爸的表情上,就能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夜一点点深了下去,张冽也忍不住去问凌,“你说妖皇会答应吗?他明明已经占有先机了。”   凌如今倒是不再沉默,或者,他也在等待着妖皇的回音,所以不多久,他就回话了,“他会的。逮住了你,你也可能是三千年前的书生,不过是一具肉体而已。你不是猜到了吗?他终究想见的还是我。他不会愿意,再等三千年的。”   似乎正是应了凌的这句话,一直看管着孔雀精的周明,就突然发现孔雀精的表情,一下子不对了。   那家伙原本是挺麻烦的,就是被抓了,用捆妖绳困在了住院部里,过了害怕的劲儿,就开始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一会儿嫌弃绑的太没水准,他新买的衣服都皱了,要很多钱。一会儿嫌弃这屋子里的人不好看,污了他的眼,顺便问他,知不知道前面骨科的张医生,能不能叫他来看着自己,他保证不跑。   周明烦死他了,问完了干脆找了个纱布,给他把嘴塞住了。   这都安静了大半天了,他看着都累了,结果猛然间,孔雀精居然突然不对劲了,他全身蠕动了起来,然后整个人的肌肉都变了,那样子好像骨骼打碎了重新拼起来一样。   周明吓了一跳,但这并不是最恐怖的,当孔雀精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的脸已然变成了另一副扭曲的模样,恐怕他妈都认不出他来了。重要的是,他突然吐掉了嘴巴里的纱布,冲着周明恶狠狠地说,“让凌来见我。”   周明便知道,这压根就不是孔雀精了,八成是妖皇附身在他身上。   他半句话都没多说,立时扭头跑出去找了白寅。   白寅也没想到,妖皇居然是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的。他不由看向了外面的五千名妖,他严重的怀疑,妖皇在救他们的时候,并不仅仅是救了命,恐怕也用了某种邪术,收缴了他们的灵魂,否则,他如何能随意附身在这些妖身上。   要知道,孔雀精不过是个下线的下线而已。他都不知道妖皇究竟是什么样子。   周明有点乱,一直问白寅,“要不要去把张冽推过来?”   白寅怎么可能让张冽暴露在妖皇面前呢,即便他如今不过是附魂而已,他直接摇了头,自己去了关着孔雀精的房间。   那妖皇恐怕万万没想到,周明这种低级的小修士,居然敢欺骗他,当即就恼怒了,冲着白寅道,“凌呢?”   周明怕他,白寅却不怕他,他仔细看着孔雀精,其实也就是观察着妖皇,淡淡地说,“他现在不想见你,你若想见他,只有一条道,三日之后,青城通天塔下决战。你应还是不应?”   大概妖皇从未被人如此慢待过,更何况,对于他来说,白寅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只听他傲然道,“不过是个受了伤,连本体都成了幼崽形态的小小白虎,你敢对我如此说话?”   白寅倒也坦然,“你如今也不过是个失去了妖族,失去了爱人,连身体都不曾有的游魂一名,我又如何不敢对此这般说话?”   “你放肆!”妖皇一声怒吼,孔雀精的脸上迅速又扭曲了起来。   可白寅上次已经在玉身上领教过他附魂时的威力了,并不惧怕,反而再次提醒他,“我劝你想清楚,是要如今就发动攻势,得到一个没有凌的肉体,还是在万年之后找到一个机会,跟他面对面的将恩怨算算。”   白寅居然还向前一步,站在了孔雀精的面前,盯着他扭曲的脸说道,“你知道的,凌要想逃,你永远都捉不到他的。这是你万年来,唯一的机会。”   的确,唯一的机会。   妖皇哪里是不想,他来一趟,就是想确认,这唯一的机会是真的。   否则,五千个妖,怎么可能待在医院里安静如此?不过是他不允许罢了。   白寅知道他不信,又说了一句,“对了,怕你不信,凌让我问你一句,那座洞府里的泥人可还好?”   只这一句,妖皇的眼睛里就露出了震惊,显然,这句话触动了他的回忆,“你竟然……竟然知道这个。那这必定是凌说的。”他仿佛下了决心,最后说道,“告诉他,泥人还在,三日后,我在通天塔下等他。”   话音一落,孔雀精就恢复了正常,他恐怕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寅,来了句,“你什么时候放我啊,我什么也没做。”   倒是千里外的洞府里,妖皇站在一处石台前,呆呆地看着两个泥塑的小人……   “你怎么说,这里就是咱俩的洞府呢,什么也没有啊!”   “这不就有了吗?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挨着放在这里,这就是我们的洞府了。” 第58章 有些话总要说清楚的   妖皇倒是说到做到, 他应了此事后,楼下的妖们便开始慢慢撤退, 等到了凌晨, 已经空无一妖了。   甚至,001所的监控上显示,后半夜开始, 也极少有外地妖进入江城。而这些今日才蜂拥而至的妖,目前已经全部退出江城,呼啦啦的向着某处前进。   白寅猜测,那八成就是青城所在的位置。   当然,青城只是万年前的称呼, 时至今日,沧海桑田, 那座城池早就变换了模样。白寅从所里拿来了各类的地图, 在张冽面前打开,凌一眼就辨认出了通天塔的位置——位于阳城析城山附近。   那处,恰好正是专家们考证的古昆仑山遗址。   等待将地址发给总部,白寅就拿了一枚丹药过来给张冽, 让他服下。张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枚血红色的东西,怎么瞧, 怎么都觉得不得劲。   这会儿他爸出去打电话安抚他妈去了, 所以张冽说话也自在点了,瞪着白寅不太愿意的说,“还是不要了吧, 我这样挺好的。”   好个头,别说走路了,吃饭都不可能自理,上个厕所还要人扶到卫生间里去,自己勉强才能解决。   白寅的目光在他四肢的绷带上看了一圈,问了一句,“你就这样去见妖皇?那能跑你也跑不了啊。”   张冽自然是知道的,这样子,只能被抬过去。不过他那点修为,就算走上去的也没什么用,妖皇要是想留下他,还是留得下。   他张嘴就想辩解,这东西看着太恐怖了,结果没想到白寅连商量都不跟商量,他一张嘴,直接把那枚血红血红的丹药,给他塞嘴里了。   张冽顿时就噎住了,差点吐出来,结果又被白寅拿着水杯子灌了一口进去,生生给吞了下去。   他连着咳嗽了好几下,这才算是舒坦点,就立刻问白寅,“这是什么东西啊,干什么用的。”   谁料白寅就给他一句话,“好东西,你先休息会儿吧,等会儿我再来看你。”   说完,人就走了。   张冽瞪着他的背影叫了半天,白寅也没回过头来。可这东西似乎真的很厉害,张冽上次也吃过丹药的,服下去的感觉是清清凉凉,身体很快就舒坦了。可这个不一样,服下后仿佛一个小太阳似的,让他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甚至,连四肢上的伤口都开始发痒。   张冽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但也知道,这东西八成挺厉害的,可究竟是什么,白寅为什么不说啊。   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疑问,凌突然说了句,“这是他的内丹。”张冽顿时目瞪口呆,内丹这东西不是应该很珍贵吗?像是上次的虞姜,内丹被他毁了,整个妖都没什么战斗力了。如今白寅怎么把内丹给他了?   他这会儿已经迷迷糊糊的厉害了,就听见凌幽幽地叹了一句,“他居然连内丹都可以给你用,看样子,是对你……”   后面的话,张冽就没再听清楚了。   他这一觉睡得无比的绵长可却并不舒服,身体很烫,出了很多汗,整个人都在焦躁的过程中,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总也醒不来,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耳边才传来白寅熟悉的声音,“阿冽,醒醒,到了。”   张冽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努力睁了许久,眼前才渐渐的模糊的出现了一条缝隙,先出现的,居然是他爸那张焦急的脸。他想着刚刚是白寅叫他,便慢慢移动了脑袋,结果就瞧见白寅在他身边站着。   张冽开口就想说内丹的事儿,结果却听白寅问他,“你试试四肢能动了吗?”   张冽一愣,下意识的动了动,没想到原本缠在四肢上的纱布已经全部去除了,他的手脚几乎都能自由活动。张冽都不敢置信,他那伤口深可见骨,怎么也要养伤一个月的,他不可能睡了一个月吧。   可是,等着他抬起胳膊看看,原本受伤的位置,真的只留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   这就是内丹的作用吗?   张冽张口就想问,结果就听见他爸说,“还不快谢谢你白伯伯,这可是他珍藏的丹药,为了你的安全,都拿出来了。”   张冽:白伯伯?丹药?   他想解释一二,跟他爸说这可不是一颗丹药的事儿,倒是白寅却给他拦下来了,“张观主,关于丹药我有点事跟张冽交代交代。”   他的意思太明显了,张逸真又不是傻子,知道这是白寅要跟他儿子私下说说话,虽然心里不太情愿,可这个时候却不好得罪人,只能点头答应,走了出去。   等着他爸关了门,张冽才忍不住说,“你怎么把内丹给我了?这东西能随便给人吗?”   白寅一听却笑了,“原来你知道了!”   张冽就点点头,“凌告诉我的,他说了一堆,可你的内丹下肚后,我就昏昏沉沉的,也没听见多少。不过,”张冽其实挺担心白寅的,那个妖皇这么厉害,白寅八成要迎战的,没了内丹怎么可以?“我现在没事了,你看四肢都好了,你收回去吧。”   他还研究了研究,“这玩意这么收回去啊,总不能吐出来吧。”   白寅被他恶心的不得了,直接拒绝了,“这事儿不急。”张冽还没说什么,可又听白寅说了句,“这东西自然不能随意给人的,不过给你却不一样。”   张冽顿时就呆了,有点不知道白寅什么意思。白寅这人一向严肃,虽然护着他,可除了那次在车里,其他时候都挺一本正经的,这样爱暧昧的话,却是第一次听他说。   也因为他正经惯了,张冽甚至都有些不清楚,这话的真正意思是什么?是说他跟别人不一样,还是说这事儿太重要了,所以给他。这却是两种走势了,张冽忍不住看了白寅一眼,却见白寅脸上难得和煦,看他的时候,目光很是温柔。   这大概给了他勇气,而且,张冽又想了想,自己这次要去妖皇面前,两个万年前的高手过招,他八成活下来的几率也不大,有些事情,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于是,他忍不住就问了一声,“你什么意思啊。”   白寅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冲着张冽说,“你来这边看。”   白寅是往窗前走的,张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好奇的下了地,慢慢的移动着双腿走了过来。到了那儿的一刹那,白寅猛地将窗帘拉了开,外面的景色完全映入了张冽的视线内。   饶是张冽这些天跟着白寅见多识广,也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压根不是他睡着时的医院,这地方是他从来未见过的。他们处于群山环绕中的一块平地,四处云雾缥缈,仿若仙境一般。可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对面,对的,这一块平地如今被一分为二,对面排满了密密麻麻的妖,足足不下万数,一张硕大的黑旗矗立在他们的后方,无风而动,上面写着“妖皇”二字。   尽管无声,可也知道他们的释放出的压力。   张冽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到了青城?”   白寅点点头,“你睡了两天两夜,所以不知。这就是青城遗址,只是建筑早在万年前的大战时,夷为平地了。”   张冽左右看看,却没见到传说中可以融入云霄的通天塔,忍不住就问,“那塔呢,总不能也塌了吧。”   白寅回答他,“通天塔夜里才会出现,这会儿是看不见的。”白寅说完又问,“你知道他们有多少妖,我们有多少人吗?”   这张冽自然是不懂得,好在白寅也没想让他回答,接着说道,“他们的妖足足有一万两千余名,我们所有的工作人员加起来,不过一千二百余名。”   这却是悬殊太大了,就算妖皇手下的妖,有部分滥竽充数的,可实际数量,却也足够吊打001所了。连张冽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这哪里是执行公务,这是要送死吗?   然后才听白寅慢慢地说道,“今晚午夜,妖皇便与凌在通天塔前见面。若是凌胜了,这群妖群龙无首,我们方有胜算。若是妖皇胜了,他会开启通天塔,将连通人间与妖界,到时,人间将会是一片灾难。”   他叹一声,“而我们,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的。这是一场生死搏斗,你懂吗?”   张冽却是没想过这么深,可他也知道,这是避无可避了。他忍不住想起了体内的内丹,“那内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白寅又说,“所以生死关头,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的,否则,就没机会了。”他还摸了摸张冽的脑袋,白寅很少这么去做这么亲密的动作的,这次却做得无比的顺畅,“你懂吗?” 第59章 关于表白这事儿   白寅从生死关头那句话开始, 大概是直觉,张冽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毕竟, 白寅的性子哪里是有危险就上了, 果断的很,哪里是会说这些的妖啊。   随后就听见了那句说清楚,还问他懂吗?   他俩需要说清楚的事儿, 其实就是一件事了,他俩的关系。说起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搁不住质量高啊。   从虞姜对张冽出手开始,张冽的日子原本应该不好过起来, 想想吧,他没什么修为, 那么多妖对他虎视眈眈, 想来都是担惊受怕的事儿,可偏偏白寅却将他带在了身边,时时刻刻护着他,让他免受惊扰。张冽原本就爱好男, 又是十八岁情窦初开,遇见白寅这样的, 如何不沦陷?   而且, 他原本只当是小小的暗恋,毕竟跟白寅差的太远了吧——他开始可没想到白寅是妖,他以为白寅是修士呢。不过就是修士他也没敢多想, 听他爸说,他的祖宗们寿命都长得很,最长的一位足足活了二百三十岁。后面即便不如老祖宗那般长寿,百岁也是正常的。他想着,白寅比他爸还厉害,八成要活的很长。他连修为都没有,这事儿压根没有考虑的可能啊。   谁料到,那天在车上,白寅竟亲他了呢。   虽然只是刹那间,可那天太紧张了,他被紧紧的压在车座上,紧张的呼吸都停住了,眼睁睁的看着白寅靠了过来。   他一开始以为,白寅只是开玩笑呢,却不想听见他戏弄的说,“舌尖破了啊!”   张冽当时心跳都快停了,自然脑子也停机了,还傻愣愣的点点头,把嘴张开说了句,“咬破了,不过……”   他那句没事还没说出口,白寅就又靠近了三分。两个人已经靠的太近了,白寅的手就放在了他的身体两侧,身体叠压着他的身体,密无缝隙,就好像连体婴一样。   自然,他们的脸也离得太近了。近到他都看不见白寅整个的面部表情,他只能瞧见白寅垂着的长长的睫毛,然后耳朵里便听见了那句,“我帮你止血。”   他还未有反应,白寅已经亲了上来。   初恋加初吻是什么感觉?张冽虽然高考语文分数着实不低,可却发现自己居然形容不出来。大概真的要说,就是时间瞬移灵魂出窍的感觉吧,他不知道是时间过的真快,还是真的白寅就是轻轻一吻,反正等着白寅起身的时候,他都灵魂出窍般的晕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白寅清醒后,也不是不认这事儿了,他好像不记得这事一般,他俩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   你说白寅对他不好,那不是的,几乎所有时间都陪着他,有危险先护着他,就连玉如他们都说白队这是转性了。可是……似乎又没那么亲密。   是不是不够喜欢?或者是,不想承认?   张冽那点暗恋的心思,就渐渐地蒸腾发酵,最终变成鹌鹑了。如今听着白寅又提起,他的心陡然间就提起来了。   他结结巴巴的问,“什么呀!”   白寅瞧他一提这事儿,脸红耳朵红连脖子都红了,就知道他应该是明白的。他可不记得自己迷糊的时候干的事儿,只觉得这算是挑破了而已。他忍不住揉了揉张冽的脑袋,跟他说了实话,“我喜欢你。”   张冽的眼睛就瞪大了,真说了啊。   大概是这副样子太傻,直接把白寅逗乐了,他也没有让张冽回应的意思,自己接着说道,“我知道,这样很突然,而且你还小,似乎提这个有点早。但这不是到了紧要关头吗?都到了生死之间,再不说出来,说不定就错过了。可我想了想,我这两千年的寿命,真不愿意错过。所以……我认真的说,我喜欢你。”   “过去的岁月里,”白寅坦然道,“我都是一个人过的,从来没有牵挂过人,也从来没有想保护什么人,独立独行了两千年。可如今,我到哪里,都想带着你,跟你一起。”   “我知道,这也许对你来说,太突然了。毕竟,你还小,而且这是一个男人的喜欢,也许你还会觉得有点接受不了。还有,我是妖,人妖在一起,虽然自古以来不少,可要接受,也需要一段时间。”白寅显然也思考过,“所以,你别当成负担,我只是在最后,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不想像裴和楠一样,错过而已。”   “当然,你放心,我会好好护着你的,有它在,”白寅修长的手指慢慢的点了点张冽的腹中,显然指的是那枚内丹,“就等于我在,你放心,我会护着你。”   张冽都没想到,白寅的表白是这样的。   大体合在一起理解就一句话:我喜欢你但你随意,我只是告诉你我会护着你,不用你回应。   有这么无私或者说傻的人吗?   不过张冽这会儿得偿所愿,都美翻了,忍不住就说他一句: “你亲都亲过了,我要是不愿意,怎么可能一直跟着你?”   白寅愣了,他亲过吗?   他想问,可却瞧着张冽一脸甜蜜地看着他,白寅就知道这事儿不能问出口,八成是被张冽的血气迷昏的时候干的事儿。若是缩小范围,肯定就是那天车上了。   那天张冽的表情就有点不对劲,可也没说什么。   饶是白寅这样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若是真的,他不就是占了便宜不负责的家伙吗?不过他也不傻,顿时也高兴起来,这不也说明,张冽是真的喜欢他吗?   两情相悦总比一人表白要美好的多。   但显然,白寅高兴的有点早。就听见张冽又问了句,“对了,你老说你是妖,两千岁了,你是什么妖啊,我还没见过你的本体呢?”   白寅:…… 第60章 关于掉马这件事儿   张冽问完后, 就一脸期待地看着白寅。饶是白寅这种平日里冷面惯了的人,也受不住他的目光了。   可问题是, 这事儿不好说啊。   要是原先, 白寅肯定会自豪的说,他是白虎一族。白虎乃是四大神兽之一,他是白虎的后裔, 这在妖界简直就是根正苗红的存在。可如今呢,他想起张冽每次提起小家伙时的口气,就没了勇气了。   他该如何对他喜欢的人说,其实我就是你那个小萌宠?就是那个睡你胸口,玩你玩具, 还被你看了性别的小家伙?   这话,白寅是真开不了口。   可他不说, 张冽就以为这中间有什么问题, 他瞧着白寅那微微皱起的眉头,略微走神的眼睛,就觉得,自己似乎好像触了雷区。他偷偷的猜测, 白寅的本体可能不怎么威风吧。   张冽也不是没根据的,毕竟像他见的其他的妖, 并不忌讳自己的本体的, 如楠开始就以龟的面目示人,虞姜和虞池兄妹俩,他虽然没怎么打交道, 可也知道他们是蛇族。倒是白寅,他俩天天见不说,张冽也经常在001所待着,居然也没人说过他的本体,这就是问题了。   这是避讳吧。   张冽不由看向了白寅,脑袋里就忍不住脑补出了一个煽人泪下的故事,天生非常弱小的白寅,通过后天的不屑努力,终于成为了一代强者。因为忌讳,所以无论白寅还是他的队友们,都故意绕过了这事儿……   张冽忍不住安慰他,“其实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本体是什么不重要啦!”   白寅就从纠结中回过神来,看到了张冽那副安慰的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虽然误会下去也挺美好,起码不用承认自己是那个小家伙了,面子保住了,可白寅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约约却不爽起来。   他不就是因为执行任务,触发了传承,导致本体回到幼崽时吗?不就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在变成幼崽的时候是没有记忆的吗?他也没做什么不能见人的事儿啊,他……   可张冽哪里给他思索的时间,已经聪明地开始岔开话题了,他看着窗口,外面密密麻麻的妖们正在虎视眈眈的看着这边,大概是这个地方带着太多的洪荒时期的记忆,这群平日里在城市中游走,穿着打扮与人类没区别的妖们,此时绝大部分已经变回了本体。   他们形态各异,但绝非张冽小时候在动物园中看到的样子,即便是最普通的狼豹子,也比常识中的大上许多,更何况,还有许多张冽连见都没见过的妖。   一个就足够惊悚,上万名加在一起,张冽看着都头皮发麻。他忍不住问,“你说妖皇带这么多妖来,不只是壮声势吧,他会不会偷袭啊。原本他也不是什么君子。”   白寅却心没在这上面,他踌躇半天,才回答了自己的本体,“白虎。”   两人话音同时落下,张冽反应了一下,才知道白寅在说什么,他眨眨眼,忍不住看了白寅一眼,白寅心里就有点没底,不会一句话就认出来了吧。   结果就听见张冽挺兴奋地问了一声说,“你是白虎,那个天天缠着我的小家伙,不会是你家的吧。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它像老虎,不过却没有花纹,再说旁边也没有动物园,我就没多想。现在想来,它是你……”   他还没说完,白寅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干脆就承认了,“不是我家的小辈,也不是我养的宠物,那是我。”   这次,张冽才彻底愣了。   他简直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寅,那目光里全部都是质疑。白寅被他瞧的特别不得劲,只能干巴巴在那儿解释,“我受伤了所以本体变成了幼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我是没有记忆的。偏偏你的血液的味道对我特别的诱惑,每次闻到都会激发我的本能,让我变成本体。所以……”   小家伙出现一共没几次,可好像真的,每次都是他身上有破口的时候。   怪不得,小家伙一醒了就总匆匆忙忙离开;怪不得,小家伙和白寅从来都没有同时出现过;怪不得,白寅一提小家伙就不对劲;怪不得,上次在白寅京城的家里,白寅的门被撞了个大洞,他如今没记错的话,那天他也受伤了。   这还有什么对不上的?   白寅就瞧着张冽看着他的表情,从惊讶到了原来如此,他不由松了口气,幸好这小子没笑出来,否则他两千年的老脸都顶不住了。结果万万没想到,张冽居然突然来了句,“那岂不是咱俩早睡过了。”   白寅:他脸红了。   幸好,这会儿张逸真办完了事儿,敲门进来了。瞧见他俩站在窗前,张逸真也眉头皱了起来,他怎么看,这事儿都凶多吉少,对方可是压倒性的实力。但问题是,他不由又看了他宝贝儿子一眼,偏偏这事儿,谁都能退,就他儿子退不了。   他不由说了句,“别怕,等会儿爸爸陪你去。”   说完,他又看了白寅一眼,刚刚他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了,他俩不知道说什么,还说的挺热闹的。张逸真总觉得白寅对他儿子不太对劲,他又不是不了解白寅,他除了工作,何时对别人这么关心过?那枚丹药能够瞬间肉白骨,在这样灵气稀薄的时代,想来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可他说拿出来就丝毫不心疼的拿出来了。   张逸真便冲着白寅说,“白队,玉如他们找你呢,似乎是说夜里的准备工作。”   白寅这会儿原本就待不住了,再说此时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而且还是在张冽的亲爸面前,便点了头,回头冲着张冽说了句,“等会儿我再来看你。”然后就往外走。   万万没想到,张冽胆子挺大的,竟然跟了过来,一路送到了他门口。关门的时候,张冽悄悄借着掩住的门,居然扯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里边画边说,“我开玩笑的,你喜欢我我其实特别高兴,因为我也喜欢你。嗯……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在我心里最威风了。”   说完,这小子就将脑袋缩了回去,把门关上了。白寅却不知道怎么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像,两千年了,夸他的人那么多,他都从没觉得这么开心过。   白寅忙着,张冽便在屋子里跟着他爸说着话。渐渐地夜幕降临了,仿佛是突然之间,外面爆出了一声巨大的呼喊,张冽吓了一跳,连忙跟着他爸都到了窗前,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本空荡荡的西边,居然出现了一座血红色的,高可通天的塔。   那塔的颜色太妖艳了,在一轮圆月的映衬下,将这个夜幕晕染的格外的诡异。   张冽心里突然传来了凌的声音,“那是死去的人族的血。” 第61章 运气好的人   通天塔的出现, 显然给所有人和妖极大的震撼。   要知道,妖皇手下的妖, 也几乎都是在人族和妖族大战后才出生的, 而001所的工作人员,其构成也是人修和妖修。这些人和妖,无论是本着什么样的目的来此, 但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是听着通天塔的传说长大的。   如今猛一得见这分隔了人间与妖界的通天塔,无论是想将它毁去重新迎回妖族,还是想好好守卫它,守护人间平静,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有一种置身于万年前的错觉和惊诧。   连凌也忍不住说, “我好多年没见它了, 我们出去看看吧。”   张冽瞧了瞧,两方阵营,自己这边也有不少人在外面,便应了下来, 叫了他爸一声,“咱们出去看看。”然后就跟着他爸出去了。   在窗户里看, 血红色的通天塔和皎皎明月放在一起, 是一副诡异的画,可到了外面再看,却不一样了。张冽一出门, 就被那股血腥味熏得差点吐出来,他再次看向通天塔的时候,眼神里则带着不忍了。   若是没猜错,这血腥气就是通天塔所发出的,可这塔已经存在了万年,万年时间都消磨不掉的血腥气,则可说明,当时死了多少人族。   果不其然,就听凌淡淡的说,“你可知,人妖两族混战后,人族十不存一。而这座通天塔的建筑材料,就是这些死去的人族。每一层塔,都是尸骨。否则,如何能压制住狂暴的妖族?”   张冽愣生生被他说的打了个抖,倒是凌笑了,“莫怕,”他说,“都是自己人。他们在守护着人间。”   说完,凌便不再出声了。张冽抬头望去,那塔高不可见顶,仿佛连通了天际一般,不知道用了多少尸骨。可想到这里的时候,张冽随即就感觉到了胸口出现了一股悲哀而惆怅的情绪,那应该是凌见到这座通天塔的情绪。   只是此时,张冽能理解到的,不过是凌建设了通天塔却被反杀的恩怨,至于别的,他还不曾想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很快就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   妖族那边仿佛听到了命令,突然间无声息的向后退了几十步,浩浩荡荡的各色各异的妖族退下后,留下的,则是个穿着黑衣的男子。   张冽见过他,就是那日雕塑的那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见凌,他不在是那团黑漆漆的雾状,反而露出了本体来。如这么看着,这人当真是霸气十足,站在那里,一句话未说,你也能感觉到他的威压。   张冽不知道怎么办,就听见凌说,“走吧,我们过去吧。”   这时候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可张冽也知道,这是没办法拒绝的。只能扭头看了一眼他爸,跟他爸说了句,“爸,你保重啊。”然后就见他爸的老泪落了下来。   张冽一时间就停在那里了。   他爸在他印象里,一向是家里的顶梁柱,教训起他七个师兄来,那叫一个厉害,他从小都没见过他爸哭的样子。可这会儿,却见到了。张冽心中就酸楚起来,也没再往前走,站那儿安慰他爸,“我没事的,他俩打架,我就是看热闹的,不会有什么事。”   眼见还是劝不住,张冽只能拿出杀手锏了,“爸,你都多大了还让我哄你,小心人家看了都笑话。我等会儿回来有点事还得跟你商量呢,你这样我怎么信任你啊。”   张逸真只当他开玩笑,随口答了一句,“你要完好无缺的回来,爸什么事都答应你。”   张冽不过是随口说,哪里想到还拿到尚方宝剑了,当即就乐了,“爸你说真的啊,回来你可别反悔。你说话算话。”   张逸真这会儿只想着儿子的安危了,这种时候,让他看来,只要活着,就算张冽把道观给拆了,他也认了。自然,张逸真就点了头,“我说话算话。”   张冽就说,“那你瞧好吧。”   等着路过白寅的时候,白寅身边有许多他没见过的老爷子老太太,显然就是玉如他们经常说的老家伙们,张冽就不方便说什么了,他俩一共就两句话,白寅说的是,“我就在后面。”张冽说的是,“我会活着的。”   等着他告别了白寅,面前就是空荡荡的山谷了。   那里,妖皇站在那里,正等待着他带着凌过去。张冽不知道他俩相处会是怎样的情景,心里难免忐忑,身体也紧张起来。却不料听得凌说,“这么怕,却装着无事?”   张冽与凌有限的几次说话,也都是与妖皇有关,他俩其实并没有多少交流。难得凌开口,又是这样的局势下,张冽为了缓解紧张,也会回答,“难不成跟他们说我死定了。”   凌叹了口气说,“真是让人羡慕的情感。明明……”他顿了一下,“明明知道是螳臂当车,却还要试一试。”   张冽知道,他说的定然不是他,他没吭声,却听见凌接着叹道,“你比那名书生运气好。”张冽这是第一次听到凌提那名书生,他一直以为是禁区的。毕竟,书生被凌迟致死,作为可以救他的凌,却一直未出现。   也许是因为时日无多,也许是让张冽放松心情,凌居然慢慢说起了那个可怜人,“你知道那名书生是如何被找到的吗?”   张冽的耳朵就动了动,在他看来,他与那名书生,其实同病相怜。   凌显然只是想要诉说而已,并没有等他的回答,“他的爱人,是一只已经不可能在修为上有任何进步的大雁。而他也并非是个完全的普通人,他也曾修习仙术,只是资质愚钝,不过能延长数十载性命而已。”   “我之所以会在那名书生身上,是因为他将我当作丹药,吞服了下去。我在他身上六十年,瞧着他们恩恩爱爱,甚至连死后同穴的墓地都找好了,只当他俩乃是这世上最恩爱的人了。却万万没想到,当那只大雁知道书生血液的秘密时,竟动了别样的心思。”   张冽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就听见凌说,“他废了书生的修为,打断了书生的四肢,将他献给了妖皇,只为换取可以延长一千年生命的岁月。”   这是张冽万万没想到的,恩爱六十年,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吗?他生生打了个抖。就听见凌嘲弄道,“你可知道,三千六百刀划在身上的感觉,我并未离体,却是可以感同身受的。最疼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就如我当年一样。”   他说完这话,就沉默下去。   张冽只觉得满腹深沉,再抬头看远处站在那里等待的妖皇,却也能感同身受,感受到当年凌瞧见自己一门老小死于爱人之手时的愤恨了。更何况,妖皇也不爱凌,那三千六百刀刮下,想必妖皇也知道,这苦楚凌也是在一同受着的,可他仍旧做了。   张冽慢慢走上前去,却听见凌又说起,“他是那么不择手段的妖皇,能用一千年岁月收买一直大雁,自然也有更诱惑的东西来收买白寅。可白寅却没有就范。所以,我说,你比我和那个书生运气好。”   张冽已经慢慢走到了离着妖皇不过百米的地方,强大的威压从妖皇身上散发出来,张冽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何能够抵抗的住?他只觉得从肩膀到大腿所有的器官都在告诉他,要跪下了,再不跪下,整个人都会被碾为碎片。   可他不想,他挺着自己的脖子,又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就听见了凌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张冽,运气好的人,一向都会运气好的。”   然后他的身体不知为何,就猛然松快了起来,却再也不受控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好久不见!”   那不是他发出的,是凌! 第62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凌的声音很是平淡, 就跟面对一个许久不见的亲戚一样,因为不够熟悉, 所以没什么激情, 因为不够疏远,却不可以不打招呼。   因为不再需要抵抗威压,张冽的步子开始迈的很快, 短短百米距离,不过几步就到了,张冽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妖皇所有的面部表情。   他与凌是完全不同的。   凌那么淡漠,但妖皇脸上的激动,却也不假的。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深情, 仿佛一潭深水,可以让人沉溺在其中。甚至, 他嘴唇都在颤抖, “万年了,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期盼了多年的痴情人。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八成会以为, 凌才是那个负心人,而妖皇才是那个受害者。   张冽此刻, 却变成了原先的凌, 成为了一个看客。当然,他也能够对凌的情感感同身受。他知道,听见妖皇的声音时, 凌的情绪是不屑。   凌淡淡地说,“莫要做出这副模样了,你依旧是万年前的你,而我早不是万年前的我。”   妖皇张口便道,“我的心未变,你却变了,你原先何曾对我如此冷淡?”   凌就笑了,“那是因为我理解错了,以为你的心是为我,却不想,我不过是并不重要的一环,你的心是整个妖族的。为了妖族,无论是我的家人,还是我,都是可以牺牲的。”   妖皇显然并不同意这个说法,他固执道,“你知道我爱你,我几万年生命,唯有你。”   凌却对答如流,“那又如何?你的情爱不过是生活中的点缀而已,不是空气不是食物不是生命这样可以舍弃的东西。我对你的珍贵,只能算作锦上添花,有我你会快乐,无我你也会活的很好。”   凌将自己说的如此微薄,妖皇显然并不认同,他脸上露出了受伤的样子,悲哀的说,“怪不得你如此误会我,原来是这样想的。”   妖皇深深地叹了口气,问凌,“恐怕你这万年对我避而不见,也是以为我找你,不是因为爱你,而是为了妖族才这么干的吧。”   这话却是真真说到了点子上,凌未回答,但显然表情出卖了他的想法,妖皇的脸上露出了伤心的样子。   “当年,我误杀了你的家人,我以为我们已经再无可能。果不其然,你竟然来杀我了。我那时想,如果死在你的剑下,也算值当。谁料到,你终究心软,偏了一分。凌,你可知那对我意味着什么?”   妖皇的脸上全部都是回忆的喜悦,“我以为,你终究可以原谅我的。你毕竟,是喜欢我的,是舍不得我死的。”   张冽能感受到,凌此时满心只有一个感受,不屑。   可妖皇却沉浸其中,“你说我为了妖族留在人间,凌,妖皇只有在妖族中才是皇,纵然人间再好,我留在这里又有何用?当然,你也可以说我是为了打开通天塔,迎回妖族。可凌,万年过去了,妖界什么样谁能知道呢?也许他们早已发展壮大,也许新的妖皇已然诞生,而我留在这里却需要死亡的代价,我是何苦?”   他最终说的只有一句话,“我可以拍着胸口说,我是为了你。为了你对我还有情,为了与你一起,才舍弃了那具肉身,留在了人间。”   “凌,万年了,”他脸上露出了痛苦的样子,“我等了那么久,一直在苦苦的追寻你,还不够吗?你要我如何呢?”   张冽看着他,他站在那里,就在血红色的通天塔前,不知道是不是今夜的月亮太圆太大,竟然照的他脸上的表情分毫毕现,也不知道是哪里刮来的微风,轻轻的吹动着他的头发与衣衫,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如同这世上最悲情的人一般,充满了被恋人误会的苦楚。   可张冽知道,他的解释,并未触动凌,凌特别平静,就仿佛听到了一个不想干人的表白。甚至,连不相干的人都不如,因为若是张冽在街上听到如此情真意切的话,他总要替别人高兴一下的。   妖皇在等着凌回话,凌沉默了许久,久到张冽都觉得他是不是不再想说些什么了,这才开了口,“当真不是为了打开通天塔?”   张冽心里诧异,凌明明没有被感动,怎么会这么说?   那边妖皇显然也听出了凌口中的缓解之意,自然点头说道,“当然不是。”   听了这个,凌就突然笑了,“那你想要什么,要我与你再次相伴,永结同心吗?”   妖皇的回答自然的很,“我等你万年,要的就是这一天。”   张冽却听见凌说,“那你的这些妖呢?若是我同意,也都散去吗?”   妖皇毫不犹豫,“那是自然。他们原本就是我为了找你而收下的,找到了你,他们又有何用?”   他甚至还说,“凌,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洞府,我一直留着,万年来没有任何变化,你若同意,我们便可以去那里隐居,再如当年一样,快活的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听着就很美好。   果不其然,凌似乎被打动了,居然叹了一声说,“原来还在啊。”他的声音里全是唏嘘,“有时候我也在想,若是时光只停留在那个时刻多好,我不知道你是妖皇,你不把我当人类的修士,我们只是相互喜欢的一对情侣。”   妖皇脸上露出了同样憧憬的表情,“现在也可以啊。万年了,妖族在妖界,人间也不是那个人间,我们又可以回去了。”   “可惜啊,”张冽听见凌叹道,“你还是想的太天真,我不过是被封印在天珠内的一具灵魂,连如你一样露出本来面目都不可能,又如何去过那样的日子?难不成,你要守着一颗珠子相伴一生吗?除非……”   张冽听到凌这么说。   妖皇显然也听见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关切的神色,可偏偏却没有问出来,除非如何。他在等,等待着凌自己回答他。   张冽只听到凌说,“你可知道,通天塔最关键的封印是什么?”他显然没有让妖皇回答的意思,自问自答道,“是我!”   妖皇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只听凌毫不犹豫地接着说道,“当年,那群修士们怕我再开通天塔,于是将我杀死并炼制成为天珠。但世人都不知道的是,天珠并非我所有躯体所化,我的头颅被摆在了通天塔的最高一层,作为阵眼,制成了通天塔的最后牢固的封印。”他忍不住嗤笑道,“那里我原本是想用一个死去的人类大修士的头颅,哪里会想到,最终放上的,居然是我自己的头颅!”   张冽哪里曾想到,凌的过去竟然是如此惨?   妖皇脸上也露出了不忍之色,不过他显然比张冽反应的快,他问,“你是说?”   “你带我上塔,将天珠放入我的头颅中,我方得了全尸,便可突破这天珠之困,你我也就能够再续当年了。”凌笑笑说,“当然,你知道的,这世上无人能与我活着时的法力相媲美,我的头颅自然只有我的身体方能够毁坏,那是阵眼,你若用天珠攻击它,它坏掉,这通天塔也要倒掉了。”   凌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张冽在他落下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喊了一声,“你怎么能告诉他?”妖皇不就是要通天塔倒掉吗?   他听见凌回答他,“我等他的选择。”   这是明谋。张冽这才知道,凌将选择权交给了妖皇。 第63章 通天塔内   妖皇的回答自然是无懈可击的, “你当然可以相信我。”他看向了那血红色的通天塔,问道, “如何打开这塔。”   张冽就听见凌说, “跟我来吧。”   视线随即抖动起来,凌在大步的向着通天塔走去。对面的妖们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不过离得近了, 或者是说,现在凌控制了他的视线,他能够看得更清楚了,所以能看到这群妖脸上露出的惊喜的面容,他想, 也许这群妖认为,他们的主人成功了。   这时候, 张冽就格外想看看他爸, 白寅,楠他们的表情。他想安抚他们,别担心,他会好好的, 他也想提醒他们做好准备,因为……   凌说的那么无情, 可张冽也能感觉到, 他是有情的,他说万年来妖皇未变,他变了。可张冽觉得, 他们都没变。妖皇依旧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妖皇,凌也依旧是那个心软的凌。这场选择,纵然张冽只有十八岁,他依旧不看好妖皇。   也许是感受到了张冽的心思,凌猛然间停住了脚步,向后看了一眼。虽然已经隔着很远,可张冽依旧看到了那边的人,距离遥远的爸爸,白寅。   只是,他无法说点什么而已。   凌也只给了他这一望的时间,随后,就大步向着通天塔走去。   那塔其实看着很近,但却很远。若是张冽走,张冽相信,恐怕半天他也走不到。但凌掌控了张冽这具身体后,似乎连修为也提高了,张冽只觉得耳旁有呼呼的风声,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塔下。   若说远远的看,这塔不过是看着诡异。到了塔下,张冽才能感受到那股子让人窒息的压抑,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变得刺鼻,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呼呼的风声下,张冽甚至能听见呜呜哭泣的声音——那是万年前这些人族修士发出的声音。   倒是妖皇,面对这座由人类修士尸骨组成的塔,居然面不改色,站在旁边,就如同平日一般,只是感叹了一声,“如今看,当年何苦如此?!”   凌看他一眼,并未接话,而是往前再走两步,到了塔身之旁。他的手按到了塔的一个地方,张冽看不出来跟其他地方有何不同,只能感觉到那股子阴森刺骨的凉意从手掌传入了身体里。   然后,他就听见哗啦一声,仿佛是骨架碎了的声音,塔下居然开了一个不大的门。   他在心里也对张冽说了一句,“我还需要借你这身体一用,再委屈你一会儿。”然后便扭头看向了已经惊呆了的妖皇,“走吧。”   妖皇的表情,张冽也看在眼中,显然是愕然的。恐怕他万万不会想到,这座压制着妖族不可侵犯人间的塔,居然这么容易就打开了吧。张冽猜着,这万年来,恐怕妖皇也想尽了办法,想要摧毁这塔的。   倒是凌,似乎极为善解人意,并未揭穿妖皇表情的意思,反而解释道, “这是我当年留下的,原本为了有朝一日,要死的时候,再为这塔添一份封印,没想到居然现在用上了,他们都不知,果不其然还在。”   随着他的声音,两人就迈入了这塔的第一层。   那扇门猛然间就关闭了,塔内显然一阵黑暗,随后点点星星的火苗燃了起来,照亮了整整一层。   张冽只瞧了一眼,整个人都心神晃动起来。这塔从外面看,除了那血红色的外表,瞧着并不出格,可在里面,却是没有任何遮挡,这塔身完全是由尸体累积而成,他们有的露着手,有的露着脚,更多的是露着面孔,上面有愤恨,有疼痛,有尖叫,有呼喊,一张张的面孔,留下了他们死亡前最后的表情。   瞧着就让人惧怕。   张冽生生的打了个抖,是灵魂上的。   凌没看妖皇,所以张冽不知道妖皇的表情,他只听见凌环视着这些尸体,淡淡地就说了三个字,“万年了。”   张冽觉得,他是有话想说的,可是凌终究什么也没说,而是往前走了几步来了句,“上来吧。”   这塔是空的,从张冽的角度看,没有任何梯子也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如果那些尸体不算的话。他不知道两个人如何做到的,便感觉到身体在渐渐的向上飞去。   大概是解释给他听的,张冽听见凌说,“这塔共有一万层,我的头骨就在最上面一层。”   张冽只听见妖皇说了一句,“你受苦了。”   凌没回答,张冽只觉得胸口开始有绞痛感,他知道,那是凌的情绪,纵然他那么淡然,可身首异处的痛,他也是不能释怀的。   他们飞的很快,快到张冽对四周的环境只能匆匆一瞥,可他也发现了,越往上,那些死去的修士们的表情则越淡然。若说一层里,如同地狱一般,都是枉死的样子的话,到了上面,他们的表情大多都是安然的了。   张冽听见凌在他心里给他解释道,“他们是为了人族从容赴死的,所以无怨无悔。”   张冽顿时起了敬佩之情。   无论何时,即便相隔万年间距,为了家国人民的从容赴死,总是值得尊敬的。   大概是让他看的清楚,或者是因为离得越近越情切,他们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然后张冽的视线突然变了,凌抬起了头,张冽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塔顶的位置。   巨大的,翻滚着的恨意,从张冽的胸口发出,那股子不甘难过连张冽这个旁观者都难以承受。   他匆忙的跟着凌的视线抬起了头,目光就聚焦在了塔顶最中间的位置,那地方,镶嵌着一个头骨,不似其他人是带着血肉之躯的,他只是一个头骨,孤零零的镶嵌在最中央。   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张冽听见凌说,“那就是我。”   张冽已经猜到了,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开始痛起来。当年的凌到底经历了什么,恐怕除了他自己,别人是无法是知道的。可张冽能够判断,那样巨大的情感翻滚下,凌当时的处境。   只是,张冽无法安慰,语言能够安抚的情绪太简单了。当然,妖皇也无法安慰,他没有那个立场。   张冽的目光只能顺着凌看到妖皇痴痴呆呆地瞧着那个白骨,然后眼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张冽不知道怎的,突然想到了一句话,起码现在,妖皇的眼泪是情真意切的吧。   凌仿佛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突然在心里对着张冽说,“我要走了,也许你会痛,不过没事,我不会伤害你的性命的。你就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帮我看着,这个男人是如何选择的。”   张冽哪里想到,会这么快,当即就想说什么。可偏偏他还没张口,就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仿佛是挖心掏肺一样,即便如今不过是个看客,也难受的恨不得打起滚来。   他还听见凌说,“现在,开始吧。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一下子,身体的掌控权又回到了张冽的身上,他看到自己整个人躺着漂浮在了空中,却不能做出任何的动作。然后,他肉眼可见的,胸口鼓起了大大的包,向外拉扯着,在一次次的疼痛中,离着他越来越远。最终,他感觉到皮肤被哗啦一下扯开,血液奔流而出的同时,一颗血色的珠子,从他胸口飞了出来,然后转了一圈后,落在了妖皇的手中。   张冽此时已然能动了,他不知道凌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能够在这万层高的塔中不摔下去,他捂着胸口,慢慢地让自己后退,直至贴在了塔弊上。   他清楚地看见,妖皇用迷恋的眼神看着那颗天珠。   张冽只觉得呼吸都慢了下来,他压根不知道妖皇会怎么做。他会是一个痴情的人,要与凌共度余生?还是一个说谎的人,要推翻通天塔,放出妖族?   他不敢有任何判断,他只能瞧见,妖皇脸上慢慢绽放出了诡异的笑容,他的身体在不断的上升,直至,他可以亲手触摸到那颗等了万年的头骨。   张冽感觉自己都窒息了,他祈求着,放进去,不要让凌失望!放进去吧!凌都那么惨了,他需要一个人真的爱他!   可妖皇拿着天珠的那只手却没有动,反而他抬起了另一只手,慢慢地触摸到了那颗头骨。那只是一个头骨啊,可他摸的却那么样的认真,就好像是抚摸着的是爱人年轻水润的脸,从眉骨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都细细的摩擦着,每一下都是那么的迷恋,就好像对面的人还活着,他正在说着最动听的甜言蜜语。   然后,张冽听见那声轻轻地,“对不起。” 第64章 通天塔的主人   张冽的心顿时一惊。   他太知道对不起三个字的意思了, 那不就是辜负吗?他张嘴想出声,却不料口袋里突然一动, 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   张冽吓了一跳, 就瞧见那脑袋晃晃自己彻底从他的兜里钻出来了,居然是只翠绿色的小龟,是楠?张冽都不知道楠什么时候躲进了他的口袋里, 这会儿连忙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到我口袋里去的?”   楠先是慢慢地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等着坐稳了这才小声说,“刚刚你路过你爸的时候,我缀上来的, 凌是知道的,不过他没出声, 所以我就安稳的一直等着了。刚刚凌离开的时候, 还对我说,让我看着你,不要出声。”   张冽哪里想到,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一句叮嘱。   他心里就有些难过, 不由看向了远处的妖皇,妖皇依旧在仔细的抚摸着那个头骨, 但张冽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不会将天珠放入头骨中的,他一定不会的。   他忍不住跟楠说,“他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也许因为楠是妖, 也许是因为楠也经过了万年的等待,总之比他要想得开,他回了一句,“他不一直是那样吗?你盼他改变,那才是奢望呢。”他反问,“你瞧见玉改变了吗?本性难移,在妖身上比人身上更明显。”   张冽顿时哑口无言,是这样的。   然后他又听楠说,“凌的话我听见了,其实凌自己也知道,他只是想要个结果而已。”   张冽知道,这才是事实。凌可以继续躲藏下去,可他选择见面,他把选择权都交给了妖皇,其实就是想跟他有个了断而已。说到这里,这话就不用再说下去了,张冽就问他,“那你跟过来干什么?”   楠这才正色说,“我想通天塔也许会打开,裴在那边,我要去找他。”   张冽就觉得这事儿特别不靠谱,“你怎么能肯定呢,也许裴不在那里呢?”   楠这会儿却很固执,“我专门去找过玉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在你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个都天烈火阵虽然很厉害,但其实伤不到我的。玉开始不肯跟我说,可我下手不留情,她便怕了,你要知道,她最怕死的。”   “她告诉我,当年裴到了青城找我,她试图说服裴跟她在一起,可裴拒绝了。所以,她怀恨在心,在那场大乱将要结束的时候,她告诉裴,我跟着去了妖界。她亲眼看到裴跟过去了。”   张冽纵然早就知道玉的卑鄙,可也目瞪口呆。   他听见楠不屑道,“她也想跟过去的,她毕竟是雷城城主的夫人,这点特权却是有的。可万万没想到,她跟裴表白的话,却让城主听见了,那城主愤怒异常,直言要杀了她,她无奈之下,才留在了人间。”   “她活该!”温润的楠第一次用那么强烈的词形容一个妖。“裴一定在那边找我呢,我得过去与他相聚,我们都分离万年了。”说着,他就看向了妖皇,说道,“你知道的,这是打开通天塔唯一的可能。”   张冽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妖皇终于将那只手从凌的头骨上拿了下来,他开始昂着头凝望那个头骨,张冽知道,他一定在说些什么,可惜,那有什么用呢。   天珠在妖皇的手里黯淡无光,张冽不知道,此时的凌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等待着这一刻,饶是张冽,都不敢下去。   残忍。   他心里只有这样一个词语。残忍不仅仅是看着曾经的爱人为了目的,不惜将他生剐三千六百刀,还是明知道此路行不通时,飞蛾扑火般的最后一次自欺欺人。   情之可恨,也在于此。   妖皇终于动了,张冽瞧见他将双手合在了一起,共同托起了天珠,他似乎在使用法力,威压从他的身上四散开来,压在张冽连坐都坐不住,直接趴了下去,他一动也不能动,甚至都能听见血液在压扁了的血管中艰难流动的声音。   可张冽依旧艰难的抬着脑袋,他要看,他要看清楚,妖皇是怎么做的。   妖皇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那枚天珠渐渐散发出光芒来,血红色的光照射在塔顶,将本来慈眉善目的人类修士们衬得诡异起来。随着妖皇双手的慢慢举起,那光芒越来越大,照的张冽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甚至因为刺痛,泪水也渐渐模糊了双眼。   然后,他瞧见妖皇猛然做出了一个投掷的动作。张冽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是真的喊了一声,“你对得起凌吗?”   可在那一刻,楠却变成了人形,狠狠的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的声音压抑在了口腔中。   也就是此刻,妖皇终究将天珠扔了出去,血红色的珠子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击打在那只孤零零的头骨上,几乎在碰撞到的一刹那,就发出了一声巨响,整个塔身都跟着剧烈地摇晃起来。   有东西噼里啪啦不停地掉落下来。   张冽也被摇晃的几乎要跌下去,楠也不比他强上多少。眼见自身难保,张冽却感觉到腹中一团火热,他身上就闪起了淡淡的红色的光芒,将一个将要砸到他的东西弹开了。   他听见楠说,“咦,白寅的味道。”   张冽这才知道,是白寅在护着他。   此时塔内光芒大盛,他们什么也瞧不见,张冽也来不及感叹,为了活命,只能连忙手脚并用地靠近了塔壁,这才躲开了大部分的下坠物。   楠此时却不知道哪里去了,而张冽唯一能听见的,则是妖皇的笑声,是那种哭中带笑的感觉,“哈哈,万年了,我终于打开了,我终于打开了!”   张冽那本来就伤着的胸口,就泛起了疼。纵然凌已经不在他胸膛,可他觉得,他依旧能感到凌的情绪。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妖皇的一声惊呼,“不,不可能!”   张冽这才抬起头来,发现不知何时,已经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耀眼的光芒,或者说,张冽仔细看了看,这光芒渐渐不再发散了,而聚焦成了一束,这一束光完全照在了妖皇身上,将他罩在其中。   刚刚,明明还那么厉害的妖皇,此时仿佛被束住了手脚,他居然连动都不能动了,因为那束光,他在明,而张冽在暗,张冽甚至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表情,那是惊恐的,不敢置信的。   显然,他居然对这光无力逃脱。   张冽不由惊讶起来,难不成……凌说的是假的?   一想到这个,张冽不由看向了塔顶,在那里,出现了完全让张冽不敢置信的一幕。那颗头颅已然全碎了,而头颅原本的地方,则出现了个凹痕,天珠就镶嵌在其中,这道让妖皇不能反抗的光芒,就是天珠发出的。   妖皇显然是逃不脱天珠的控制,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最终发出了嘶吼,“凌,你骗我!”   “对!”声音仿佛是从头顶的天珠发出,又好像是整个塔在说话,“我自然是骗你的。你不也在骗我吗?”   妖皇显然是怒了,“这是要杀了我吗?”   “我怎么会舍得?”张冽听到凌笑了,“你知道的,我说我变了,可其实万年来,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我只想和你厮守,而你也从未变过,你只想着推到通天塔,打开妖界大门,再做你的皇。”   “你到底要做什么?”妖皇的脸色都变了。   “你知道吗?”凌压根不听他的怒吼,自顾自地说,“那枚头颅根本不是我的,我当年建造此塔的时候,在塔顶留了位置,我以为你去了妖界,这辈子再不能与你相见,那不如留下来守护这塔。也许有一日,你带着妖族来攻塔,我还能与你一见,甚至连如何将我炼化成天珠的办法,都是我教给他们的。”   他随后苦笑道,“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信不过我。他们怕我做了这塔的主人,会因你而放纵妖界。所以,他们在我死后,用一位大修士的头颅,代替了我的位置。这枚头颅就是为了防范我的,若你将我放入那头颅中,我便会与他相斗,这塔也就倒了。”   “对,我是骗了你,可你永远都不懂,在你心里,妖族比我重要,而在我心里,其实你比一切都重要。我告诉了你相反的法子,可我也给了你机会。若你终究顾念我一次,将我放入头颅中,期盼与我长相厮守,我定会牺牲自己,圆了你的梦。可你偏偏又选择了妖族,你又一次放弃了我。我改变不了你,却又放不下你,那只能用这种法子,让你永世陪伴着我了,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说到这里,便见那天珠上的光芒猛然盛了起来,大概是凌终于成了这通天塔的主人,以万计的修士都供他驱使,明明刚刚还那么厉害的妖皇,在这样的光芒下却毫无还击之力,他被压迫的渐渐跪下,整个身体开始冒出青白色的烟,张冽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嘶吼,“不!”   张冽不知道,妖皇是在喊不能这么对他,还是为了他再也不可能推翻通天塔而不甘。   但显然,这都是无用的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佝偻,越来越低,直至最后,他趴在了地上,再也无反抗之力,张冽听见他说了一句,“我不甘心。”   而凌的回应是,“我只需要你在就可以了。”   说罢,那光便变换起来,妖皇随即被光束带着离开了原本的地方,渐渐向着塔顶升了起来,张冽瞧着那天珠发出了光猛然一收,然后在刹那间,将妖皇容纳进去。   随后,那些光都不见了。这里又恢复成了他们刚刚到来的样子,张冽抬着头,忍不住去看那天珠,也不知道为何,他的视力好像好了许多,那么远居然能看清天珠的样子。   却发现,原本的珠子上出现了两副面容,一个是他没见过的男人,表情柔和地看着他,那应该就是凌吧。另一个,则是妖皇,一脸阴霾的瞪着他。   此时,就听见凌说,“你受罪了,你会得到应有报酬,我送你出去吧。”   张冽还想再说什么,可不知道怎的,眼睛已经开始迷糊,在昏迷之前,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楠,妖界并非平安之地,那里毫无规则,弱肉强食,强者如林,你还愿意去吗?”   他听见楠回答,“我愿意。” 第65章 可你现在还是个幼崽   张冽醒来的时候, 身边围了一群人。   有爸爸,白寅, 还有玉如他们一堆人。每个人看到他睁眼了, 都露出放心的表情,然后一脸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张冽却没有开口,反而看向了天花板。他被包围了, 这里是他唯一能看到的地方,但显然,已经不是通天塔内了。没有镶嵌在顶端的血红色天珠,没有那两张脸,也没有那些为了人族而牺牲的修士。   甚至, 张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的位置,那里, 也没有楠的存在了。   他不知道怎的, 明明知道,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凌等了万年,终究还是跟妖皇厮守在了一起,楠等了万年, 终究可以去找裴,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失落起来。   白寅大概是瞧出了他的不快, 就说了句, “先散散吧,大概是还没缓过劲儿来。”   他的话还是管用的,不多时, 屋子里除了他爸,就剩下了白寅。张逸真显然没见过这么沉默寡言的儿子,这会儿担心极了,忍不住问他,“到底里面发生了什么?妖皇呢?凌呢?天珠呢?你没事吧。”   “你快吓死爸爸了,出来的时候一身是血,这会儿怎么连话都不知道说了?你再这样,爸可让你妈过来了?”   张冽一扭头,就瞧见他爸那张平日里号称最不显老的脸,这会儿都皱成千里山川了,然后那股子失落就渐渐地消去了。   每个人每个妖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凌和楠都在走自己要走的路,他作为朋友,应该是高兴才对。再说,凌就在这里,他若是想见,直接来见就是。而且凌是通天塔的主人,楠若是找到了裴,说不得有朝一日也会通过通天塔回来。   想通了这些,张冽的心情就难免好了些,劝他爸说,“我没事的,凌一直护着我,我没受伤,昏迷也是因为他要送我出来。那身血……”张冽想了想,“应该是天珠从我胸口出来的时候弄的,没事,养养就好了。”   张冽哪里知道,他昏迷的时候,他爸都检查过了,的确是没事,就是怕他变傻了而已。如今瞧他说话也正常,张逸真这才松了口气,跟他说,“胸口你也别担心了,都长好了。”   张冽一听就愣了,都是自家人,他直接就把胸前的衣服扒拉开了,发现胸口上果不其然只有一个圆形的疤痕,瞧着倒是跟天珠大小差不多,不过已经愈合好了。   他不由摸了摸那个疤痕,不知道怎的,却感觉到疤痕里似乎有了个硬硬的东西,仿佛是米粒大小,却不知道是伤口愈合留下的增生组织,还是其他东西。   不过此时他爸已经很贴心地直接把衣服给他拉上盖住了,呃……还用身体挡住了白寅的方向,然后说,“天冷,别感冒!”   张冽瞧了瞧他爸那防范意识,忍不住就想说,这屋子里暖和的得有十八九度吧!只是这事儿没过明路呢,也不知道白寅怎么想的,所以他就没吭声,任由他爸把衣服拉上了。   只是张逸真就这一个儿子,怎么能不疼?虽然如今看他伤口愈合了没事,可心里难免担心,血可是把衣服都染了大半件,于是一边抚摸着他的脑袋,一边叮嘱说,“不过流了那么多血,总是亏的。等没事了就跟我回青山观住一阵吧,让你妈好好给你补补。”   他已经想好了,儿子没天赋归没天赋,不是还有他这个当爸爸的吗?考什么古啊,你看开学这才一个月,课没上几天呢,就遇见这么多危险的事儿,还不如跟着他呢。在青山观起码他能护的了儿子,等几十年后他快死了,那时候孙子也生出来了,让孙子护着儿子就是了。再不济,他不是还收了七个徒弟吗?   所以,张冽压根没想到,他爸已经动了心思让他休学回山学艺了,还只当是心疼他呢,小脑袋点的挺欢实的,“好,我也想我妈了。”   他这辈子,都没离开他妈那么久呢。   张逸真也没想过这事儿有不成的时候,毕竟他儿子从小就愿意干这行的,这会儿顺心顺意了,脸色终于好看了点。   然后就瞧见张冽看向了白寅,冲他说道,“那爸,我跟白队说说话。”   张逸真就坐那儿说,“你说就是了。”   张冽这不是刚跟白寅确定关系吗?这会儿生死之间徘徊一趟,自然是想跟白寅多说说话,腻歪一下,行驶一下男朋友的权利,哪里想到他爸居然不走了。   张冽又不能跟他爸说他跟白寅的事儿,毕竟才刚开始。于是眼睛转了转就说,“我是想跟白队说点通天塔内的事儿,是001所需要知道的,爸你不是这个部门的,别乱听。”   张逸真看他一眼。   不过这个谎张冽还真不是瞎扯的,立时就说,“譬如妖皇的去向,爸你确定咱们青山观要管吗?”   管个屁!   张逸真这个轻重还是分得清的,抬头看了白寅一眼,然后低头叮嘱了张冽一句,“说完就休息,毕竟流了那么多血,等会儿我再过来。有想吃的吗?”   张冽还没回答,他就拍拍脑袋说,“成了,这边也没什么,等着回去,爸给你做好吃的。”然后这才出门。   屋子里一下子就剩下白寅和他两个人了,张冽这会儿也不矜持了,毕竟经过了生死观,忍不住就冲着看着还挺严肃的白寅说,“你都不过来抱抱我吗?你表白不是假的吧。” 他其实还有点紧张,怕白寅那会儿哄他呢。   白寅瞧着他那小模样都快笑死了,连忙两步走过来,就把人给抱在了怀里。至于会不会让人看见,那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门外,张逸真狐疑地往里看了看,他总觉得这两人不对劲,结果发现玻璃那里一团雾气,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只能嘟囔一声,“这001所越来越保密了。”   门内,张冽都有点不敢置信,不过在白寅怀里待了两秒钟后,还是渐渐适应了下来,身体放软后,忍不住趴在白寅耳边说悄悄话,“你的内丹保护我了,帮我挡住了掉下来的东西。”   白寅就说,“我知道。”虽然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但内丹什么形态他还是知道的。   张冽又说,“我还以为回不来呢,没想到凌说的是真的,他一直护着我,最终也是他把我送出来的。”   白寅就回他,“那过会儿我去好好谢谢他。”   “凌和妖皇都留在通天塔了,恐怕永远不会再出来。楠去了妖界,找裴去了。他们都不在了。”张冽就把结果也说了说。   然后就感觉白寅低头轻轻地在他的眉间吻了一下,“你还有我呢。我们不是可以在一起了吗?”   张冽一听这个就先乐了,然后又郁闷起来,忍不住拽着白寅的衣服说,“可我是个人啊,我最多只能活一百岁吧。”   他忧愁道,“十八岁我还年轻,二十八岁八成还能看,三十八岁就瞧着比你老了,四十八岁就是中年油腻男人,五十八岁就是中老年了,六十八岁就是彻底老头了。”   张冽这会儿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白寅,郁闷的指责他说,“可你现在还是个幼崽!” 第66章 告别   对于张冽的指责, 白寅简直有口难辩,只能跟他解释, 自己这不过是受伤偶然变回去的, 等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原样了。他原本还怕张冽纠结就算他变回原样,他俩寿命也是不一样这事儿呢。   哪里知道张冽不过是开玩笑,压根没再提这事儿, 转头就乐呵呵的敲诈了他一番,“那我看到小家伙的机会不多了,你没事多变回原形让我抱抱吧。”   那口气,显然是想将他当宠物蹂躏呢!   白寅瞪眼看着他,这好像是他虎生二千多年来, 第一个明目张胆跟他说我要抱你本体玩的家伙。要知道,他们白虎一族乃是神兽后裔, 生来就开启了神智, 就算是刚出生的小家伙们,脾气也大着呢。   可问题是,这是张冽啊,而且还用那张漂亮的还有点惨白的脸眼巴巴的看着他, 白寅一不留神就妥协了,他不好意思答应的干脆, 就虎着脸嗯了一声。   张冽乐的够呛, 两个人本来就坐得近,直接扑上去就亲了一口,白寅不知道怎的, 心里就乐了起来,脸上就绷不住了,也不计较那事儿了,反正大老虎和小老虎,那不都是他吗?   于是他揉揉张冽的脑袋说,“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儿,咱们就好好玩。”   他说的这里的事儿,是指妖皇手下的那万余名妖。白寅这才告诉张冽,他晕倒后的事儿。   当日张冽跟着妖皇进入了通天塔,虽然张冽觉得,在通天塔里也就待了一两个小时的事儿,事实上,他整整进塔三天。   这三天里,双方人马都是剑拔弩张,001所是防范塔倒妖界突现,至于那群妖们,则是盼着这一切。   中间通天塔剧烈摇晃了几下,妖们就以为通天塔要倒下了,所以当即就骚动起来。为了防止他们暴动,001所自然上前阻止,两方随即发生了冲突,妖们厉害,可001所的老家伙们也不是吃素的,双方顿时打的难解难分。   结果他们打到了一半,通天塔居然生生的又恢复了原样,不知道怎的,就发出了一道红光,张冽就在红光中被送了出来。当然,送回来的同时还带着一句话,是妖皇的声音。   白寅形容着他的口气,“很是不甘,可是没办法。”   白寅说道,“妖皇告诉那群妖们,他今后都会留在通天塔内,再也不出塔,妖界也不会再开,让他们自行散了去。”   张冽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这八成是凌逼妖皇干的。若是原先,妖皇自然不会受凌胁迫,应该说,在万年间,凌都是被妖皇欺负的。可如今两人却变了位置,凌这是替白寅他们解围了。   张冽就问,“那些妖听吗?”   白寅带着他下了床,打开窗户。张冽跟着就往外看去,对面妖的队伍已经少了很大一部分,就听白寅说道,“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只有少部分难缠。妖皇的话一出,他们中间便有妖不服,不过好在并不多,被我们联手解决了,如今这些,正在一个个登记身份核实是否犯罪呢。已然无事了。”   张冽就松了口气,通天塔虽然没倒,妖界的妖们过不来,但这些妖若是毫无管理散播到人间去,想也知道会引起多大的恐慌。要知道,玉还有老狐狸那群妖,可是为了目的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这边他跟白寅说了一会儿,他爸就来敲了门,显然并不放心张冽跟白寅独自待的时间太长。两人虽然心里有点恋恋不舍,但也知道,这会儿也不是挑明关系的好时候,白寅就很自然的站了起来,叮嘱了一声张冽,001所的老家伙们要见见他问问他塔里的事儿后,就出去了。   他们的速度快得很,白寅走后不久,他爸还没说点什么,玉如就过来请了张冽过去。张冽还以为是什么大的阵仗,结果到了那里发现,就是三位看起来很和蔼的老爷爷,跟他爷爷似的。   他们问的很简单,就是通天塔里的事儿。   这倒是没什么不好说的,张冽自然就将凌与妖皇的万年纠葛说了,也说了凌如何诱导妖皇走错了路,反倒被困入了通天塔的事儿。另外,还有楠去了妖界的事儿。   几位老爷爷显然对凌成了通天塔的主人,并且有了可以随意放人通过的本事而感到头疼,张冽眼见他们眉头皱了起来,可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人类的戒心从通天塔建立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消失过。可当年凌无计可施,如今他们却拿凌没办法了。   他只能替凌说了几句话,也是提醒这些老爷子,“凌只是想长相厮守,他若是想要放开妖界,他早就做了,哪里会让妖皇发声,解散妖群。”   老爷爷们显然是若有所思,但究竟怎么想的,却不会告诉他,反而让他出去了。   张冽就忍不住有些担心,不知道他们究竟会怎么办。不过这些都不是张冽能够知道的了,等着从老爷爷们那里回来,他爸已然收拾了他的东西,准备带他回青山观修养。   张冽其实不想跟白寅分开,但不料白寅也是这个意思,“这群妖里,不少人害过性命,在里面鱼目混珠,我们这些天都要加班,你在这里也养不好,不如先回家歇着。等我忙完了这阵……”他顿了顿,方才说道,“我去你家认门。”   认门这个词一说,张冽就知道白寅的意思,那就是要明确他俩的关系了,张冽的笑一下子都没绷住,忍不住嘴巴就咧开了,“真的啊。那我等你。”然后他还悄悄地告诉了白寅秘密,“我妈知道我喜欢男孩子的,你多讨好她,我爸就不成问题了。”   他还特狗腿的说,“我妈喜欢人家夸她漂亮!”   这个小叛徒!   白寅点点他的脑袋,应了,“好!都听你的。”   倒是他爸张逸真,从病房里一出来就发现这两人怎么又凑在一起去了,忍不住叫了一声,“阿冽,你还不休息!”   张冽只能吐吐舌头,跟白寅告别了。   第二天,张冽就跟着他爸离开了这里。只是离开之前,他让他爸等着,自己去了一趟通天塔。   因为没有凌的功力,张冽以为自己走过去就要两个多小时,所以凌晨就上了路,结果万万没想到,他的速度不知道怎的,居然比预想的快多了,而且重要的是,等着到了通天塔下,他居然一点都不累。   张冽心中骇然,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通天塔如今看,依旧是原先的模样,血红色的塔身,塔下刮着带着浓厚血腥气的风。张冽站在那个入口附近,昂望着塔顶,慢慢地凌告别,“我要回去了,来这边跟你告别。”   “其实我们虽然很熟悉,你在我身体里待了十几年,但我们交流并不多,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来谢谢你,谢谢你十四年前救了我一命,谢谢你在塔里,一直护着我的安全。”   “对了,”张冽也乐呵呵的跟他分享,“现在我和白寅也在一起了,等着他忙完了,就会去我家的。只剩下楠,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找到了裴没有?若是有朝一日,你有他的消息,拜托你告诉我一下。”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回去还要时间,张冽就跟他告别,“你如今得偿所愿,我只希望你能够快活!有缘我们再见。”   他说完,就扭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却不知道怎的,呼呼的风声似乎变了腔调,他听见有人在叫他,“阿冽!”   张冽忍不住回头,却瞧见远远地塔下站着个穿着白衣的人,若非那日在塔里,他曾经看到过天珠上的两张面孔,他恐怕压根认不出,眼前的男人,居然是凌。   张冽异常吃惊的看着他,“凌?”   就瞧见凌冲他温和的笑道,“是我。谢谢你来跟我告别。你胸口的伤痕里,我埋入了一片大修士的骨片,倒不能增加你的修为,不过延长寿命倒是足够了,算我送与你和白寅的礼物吧。”   张冽忍不住想起了那日摸着胸口时,感觉到的突兀之处,原来居然是凌的礼物!他那日虽然是开玩笑,可实际上也早早想过,自己和白寅大抵是不能长久相守的,还做好了等自己一老,就跟白寅分手的想法。   哪里想到,凌居然替他解决了。   他忍不住抬头想谢他,却发现,朝阳升起,通天塔慢慢地消失在云霞中,除了鼻尖那丝丝的血腥味,哪里还有凌的影子?   他只能看着通天塔的方向,说了句,“谢谢!” 第67章 喝酒误事啊   张冽他爸动作很快, 他从通天塔回来,就带着他离开了这里。他们离开的时候, 001所的人都在处理那群妖, 所以白寅也没来送他,张冽还挺遗憾的扭头看了几次,让他爸问了一句, “你等谁呢!”   张冽觉得这事儿吧,不能先给他爸透露,还是枕头风比较好,所以立时就把脑袋扭了回来,死不承认, “没有,我就是有点唏嘘。”   这几天的事儿的确是够惊异的了, 饶是张逸真当了半辈子的青山观观主, 也没有比这一件更稀奇的。所以张冽这样子,在他看也正常,要是他的话,八成也要回忆半天的。   因此, 张逸真只是拍拍他儿子的脑袋说,“好了, 不是告别过了吗?走吧。”   张冽就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青山镇其实离着并不远, 张冽和张逸真下午就到了家。   这里的氛围就跟通天塔下完全不一样了,一到车站,先是二师兄和三师兄来接他俩。听闻上次三师兄帮着张冽偷二师兄的符箓, 两个人闹了点矛盾,但显然现在看都没问题了,师兄弟两个笑眯眯的帮他们拿行李,三师兄还趁机揉了揉张冽的脑袋。   二师兄则跟他爸汇报,“师母在家里做饭,大师兄养的那头狼最近要生崽了,他这几天在山上看着呢,我已经发信息给他了,说是中午一定能赶回来。剩下几个猴崽子,除了上学的老七,都在家里帮忙呢。”   张逸真就点点头,带着张冽上了车。回家自然是一番热闹,想想吧,八个小伙子简直能把屋顶掀了。再说,毕竟师兄们虽然平日里厉害,可谁也没跟万年的妖打过交道啊,尤其是还进了通天塔。张冽只差被拆解了好好研究一番了。   还好妈是亲妈,爸是亲爸,瞧着他们喝多了,张逸真就一声吼,“这是都闲着了,我走了几日,来来来,考考你们。”   然后那七个就垂头丧气的被带走了,只剩下小脸喝得红扑扑的张冽,还有他妈施箐。   他妈一瞧他这样就笑了,揉揉他脑袋问了句,“傻儿子,喝了多少啊!脑袋不疼啊。走走走,进屋去躺一会儿吧。”   张冽就冲着他妈露出了特傻的笑容,嘿嘿了好几声,然后就挂在他妈身上不肯下来了,还跟他妈一个劲儿的说,“妈,我有好事儿告诉你。”   施箐一听就坐稳当了,问她儿子,“那说吧,妈也高兴高兴。”   结果这家伙喝傻了,听完了后又说了句,“妈,我有好事儿告诉你。”   施箐简直乐死了,揉着他脑袋说,“那你告诉妈啊,什么好事啊。”   张冽这会儿倒是嘴巴严,哼哼唧唧的趴在他妈的肩膀上,大声的说,“反正就是好事儿,特别大的好事儿,我要告诉你!”他还嘟囔一句,“先告诉你,不告诉我爸!”   施箐瞧了一眼被张冽惊过来的张逸真,干脆就应下了,一边用眼神驱赶着老公,一边拽着儿子往屋子里送,“好啊,我们家阿冽跟妈最亲了,咱不告诉你爸。”   张冽都喝晕乎了,哪里知道他爸过来了,这会儿还点头呢,“嗯!”然后又是一句,“我有好事儿告诉你!”   施箐是真被他闹得受不了,干脆拍他后背一下,说他,“那你倒是说,什么好事啊!”   张冽晃荡了一下,大概觉得差不多了,打了个嗝,然后特神秘的趴在他妈耳边上,用超大声说,“妈,我找男朋友啦!”   施箐立时吓了一跳,一边捂耳朵,一边毫不犹豫地扭头向后看,结果就发现她老公的脸都黑了,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施箐可跟仗义执言生活了二十年了,还不知道他那脾气,当即就把张冽往屋子里一塞,把门关了。   扭头,施箐就对着张逸真来了句,“我跟你解释,先让他休息会儿吧,我儿子累着呢!”   张逸真瞪着张冽的房门半天,最终点了点头。   发飙不发飙不说,倒是张冽第二天酒醒了后,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对。大师兄和蔼的劝他,“阿冽啊,以后少喝酒。”二师兄特实诚,提醒他,“师傅不太高兴。”还是三师兄最直接,问他,“到底什么好事啊,你跟我们说说呗!”   张冽自己都一头雾水,他哪里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只能含糊过去,洗漱完毕,就去找他妈去了,他得跟他妈说说他和白寅的事儿啊,否则过几天白寅过来了,他爸那儿要搞不定就完了。   哪里想到,一进他爸妈的卧室,就发现平日里早早去山里晨练的他爸,居然也在呢。他妈就坐在旁边,还冲他眨了眨眼。张冽叫了声爸,就冲着他妈说,“妈,我有东西找不到了,你过来帮我找找呗。”   要是平日里,他妈肯定就站起来了,可这次却没动,反而冲他做了个没办法的表情。张冽还没回过神来,就他听见他爸说,“来找你妈说高兴事儿的是吧?还不能告诉我!什么事啊,这么保密啊,是不是又干坏事了?”   张冽:……我喝醉了到底干了什么?   张逸真可不准备放过他,接着问,“说吧?怎么?还准备让我给你泡壶茶?”   张冽一听就知道他爸这不对劲,忍不住给他妈打眼色,结果就瞧见他妈端坐在那儿,跟没听见似的。张冽就知道,今天这事儿,他妈帮不了他了。   眼见他爸的眉头要皱起来,眼睛要瞪起来,张冽干脆就扯了个闲篇,“就是挺好的事儿啊,就是我不是去通天塔跟凌告别吗?凌告诉我,为了谢谢我,在我胸口上给我放了一块大修士的骨片,说是虽然不至于给我增加修为,却可以让我延年益寿。妈,我八成能活挺长时间了。”   施箐可是做亲妈的,一听就乐了,“真的啊!”   张冽这时候为了哄他爸,粉认真粉认真地点了头,“就是这个,我憋着没告诉我爸,想回来先给妈你说呢。你高兴吗?”   施箐当然点头,“高兴!哪里有不高兴的。”   张冽顿时就觉得自己过关了,连忙说,“爸,就这点事儿,我就是好容易得了个大好处,有点没憋住。我说完了,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吧,我回去休息休息,头还疼呢!妈你给我揉揉头吧。”   他还不死心,将施箐拽上,准备跟他妈悄悄说手男朋友的事儿。   结果一扭头,就听见他爸在后面凉凉地说了句,“那你男朋友的事儿就不说了?这是不准备要了?白寅愿意吗?”   张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爸,结果就听见他妈在旁边给他解释,“你昨天自己大声嚷嚷出来的。”   于是,刚刚处理完那群妖,在回江城的路上的白寅,就收到了张冽的一条短信,“速来青山观,我爸妈要看女婿。” 第68章 关于老丈人的小心眼……   张冽自从那天被揭穿后, 就有点忐忑,主要是他爸表现太不正常了。照着他从小到大的经验, 他爸知道这事儿后, 第一反应就应该狠揍他一顿,然后再说教育的事儿。   可问题是,他爸虽然瞧着挺生气的, 骂了他几句臭小子,可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滚一边去,别在他眼前晃着烦人。   张冽摸着脑袋也想不出他爸这是唱的哪出戏,就被骂出来了。还好不一会儿, 他妈就出来了,叮嘱了他一句, “让白寅赶快来, 哪里有这种事,你自己说的。他都两千多岁了,用得着你在前面出头?”   张冽顿时瞪大了眼睛,“妈你怎么知道他两千多岁啊。”   施箐就点点他脑袋, “你傻啊,你爸说的。”   张冽就有点没底, 搂着他妈的胳膊撒娇套话, “我爸怎么说的,他是什么意思啊!不是鸿门宴吧。”   施箐一听就乐了,“呦, 这不是你跟我说,虽然我喜欢男孩子,但八成这辈子找不到能看上的,妈以后我就赖着你的时候了。”   张冽一听脸就红了,这是他高二发现性向后,跟他妈说的话。   他从小虽然不允许跟着他爸学习术法,但因为是独苗,家里是真挺宠的,尤其是他爷爷和他妈,无论好的坏的都能跟他们说,他俩一个是岁数大了境界高,一个是真心疼孩子,反正不会像别的家长一样,着急上火抡棍子打人,反而会帮着想解决办法。   从小,张冽被人欺负受不了跟人打架了,没发挥好考试考砸了这种事,甚至是调皮捣蛋惹祸了,跟他们说每一次都能处理的特别妥当。   信任自然是一如既往的。   所以,当张冽发现无论对自己表白的女孩子多漂亮,他都没感觉,反而觉得电视上的男明星们特别帅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对了,也顾不得住校这事儿了,逃了课就跑回了家连忙跟他妈说了这事儿——那时候他爷爷已经不在了。   ——这恐怕是史上最快的出柜速度。   好在他妈不是一般人,本身就是民俗学的教授,见的多了,比他要镇定多了。研究了研究后就知道张冽这是性向不一样,倒也没生气,还跟没事人似的拍拍他儿子肩膀说,“天生的,别着急,这就跟有人长得黑有人长得白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现在又不想谈恋爱,去学习吧。”   张冽瞧着他妈都不当回事,就松了口气,跟他妈说了上面那句话。那时候他妈的反应……就是微笑的慈爱的看着他,他那时候寻思他妈肯定是觉得欣慰,可现在想想,那是笑他傻吧。   张冽揉揉脑袋,跟他妈小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以后也会缠着你的,谁让我是你儿子呢。妈,我爸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施箐自然不会坑儿子,往后看了一眼,门是严严实实关着的,就说了句,“你爸我劝过了,就是有点想不通,可能会为难为难白寅,你别管了,越管他越来劲。去去去,”她推着张冽,“别在你爸跟前晃悠,躺会儿去吧,流了那么多血,给你炖了老母鸡汤了,好好补补。”   张冽顿时就担心起白寅来,顺嘴就嘟囔了一句,“那是坐月子喝的吧。”   他妈毫不在意,拍着他脑袋说,“一样。”   所以,白寅在拎着包上高铁去张冽家的路上,又接到了第二条微信,“我爸可能有大招,目前没探听到,你小心点。”   白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活了两千多年,自然知道,在这个社会上,两个男的在一起是什么样的阻力。更何况,张冽才十八岁,他都二千多岁了,怎么看,他都像是诱拐幼崽。   他于是就回了个放心吧。   张冽仔细想了想,也是哦,白寅那么厉害,应该没问题的,就溜达溜达回了自己屋了。当然,路上还遇见了几位冲着他打量的师兄,尤其是最爱八卦的三师兄,虽然半句话都没说——张冽猜他爸肯定说了什么,让他们闭嘴了。不过他的表情太明显了,张冽还是看了出来,他那一脸让我八卦一下的表情。   张冽就当没看见,自顾自的走了。   倒是施箐一回屋,就瞧见了张逸真盯着她呢。他俩都二十年夫妻了,还有什么不懂,施箐压根没等张逸真开口,直接就说,“安慰他回去了,我可没说什么。不过这事儿宜疏不宜堵,你心里有数。”   张逸真一晚上都没睡,这会儿就一句话,“有个屁数,阿冽小不懂事,那个大的我饶不了他!”   施箐就看了一眼,拆台的来了句,“你打得过吗?”   张逸真顿时就卡壳了,他还真打不过。只能说一句,“不武斗文斗还不行吗?你管好你儿子就行了。”他简直是摩拳擦掌,“我就说他不对劲,没事干就往阿冽那屋子里跑,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我儿子!再说,我是提前打招呼让我照顾我儿子,不是让他给我当女婿,他就这么照顾的?”   施箐就说,“你就不怕你儿子不愿意?阿冽可是喜欢的紧,你要是给他闹分了,他肯定不理你了。这事儿我不是跟你分析了,喜欢男的改不了的,没有白寅也有黑寅的。”   “我是他爸!”张逸真先来了这句,大概觉得在老婆目光注视下没那么有底气,终究又跟着解释了一句,“我这也是给他撑腰呢,白虎一族那么厉害,我要是不让他知道青山观的厉害,受欺负怎么办?!我心里有数!”   施箐张张口,知道这口气必须出,是劝不了的,只能任由他了!   倒是张冽,一进屋就瞧见他七师兄在他屋子里坐着,正无聊看窗外呢。瞧见他,七师兄就绽放出了个特别大的笑容,把张冽吓得不轻。   早就说过了,老七周一辰还在读高三呢。因为课业压力大,张冽感觉一个月没见,他又胖了一圈。张冽忍不住就说,“你这是吹了气了?”   周一辰一点都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样多好,出去让人看着稳重。师傅都说好呢。”   张冽顿时无语,只能问他,“你怎么进来了?”   然后就见七师兄一听这个,立时动作矫捷起来,先去把门关上,然后又掏出个符来,当着张冽的面给烧了,等着他神神道道弄完了,这才说话,“成了,这会儿安全了,咱做个生意吧!”   张冽:……   张冽忍不住问他,“你那机子我都赞助一千了,不是还没买上吧。你这私下里的业务发展的不行啊。”   七师兄一听就垂头丧气了,“原先考试必过符倒是挺好卖的,可这不是上高三了吗?他们都想要重本必过符,我哪里有那本事啊,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也就是高一高二的小崽子们捧捧场了。”   他说完就看着张冽,揉着脑袋露出了憨厚的一笑,“可玩游戏太花钱了,你也懂得我爸妈管得严……”   张冽顿时无语了,不过上次他跟七师兄说完,七师兄不但帮了他,还偷偷摸摸告诉了他妈,寄了那么多符来,也是帮了大忙的,所以没拒绝,“那你想做个什么生意啊,我跟你说,不需要的我可不买账。”   七师兄顿时就乐了,拍着胖胖的肚子说,“你绝对想要。我告诉你,师傅已经想好了,怎么收拾白寅了,你要不要知道细节?”   张冽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连忙问,“我爸要怎么办?”   “白寅那么厉害,自然是有多少本事用多少本事了。譬如,我们这七个师兄弟都有任务,还有这青山观方圆百里的迷魂阵之类的,这些步骤我都知道,也知道解决办法。”七师兄显然深谙做生意的道理,随意提点了两句,让张冽上了心,就再也不肯说了,一脸你出价的表情看着张冽。   张冽简直被他闹得无语了,不过好在,他有江一帆支撑,如今倒是不缺钱花,冲着七师兄就来了句,“成交!”   七师兄顿时就高兴了,拍着张冽的肩膀就说,“放心,有七师兄在,保证让你嫁出去!”   张冽:……   于是,白寅在上了高铁后,又接到了张冽的一条微信,“处处是陷阱,你下了高铁后,小心点,听我指挥。”   白寅那一头雾水啊,这是……见丈人吗? 第69章 过五关斩六将   白寅下午三点下了高铁, 车一停,就先收到了张冽的一条微信, “如果看见站门口有个老爷子抱着一只傻狗正在求救, 帮帮他。”   这是要考验他的爱心吗?   白寅回了个好,提了包就跟着人群下了车。高铁站上人来人往,他跟着人流很快就检票出站了。   结果刚到出站口的电梯那儿, 就听见一声哀嚎:“我忘记了!”   白寅前面的老太太,因为没准备,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电梯上,还是白寅伸手扶了一下, 才站稳的。老太太站稳了后当即就骂了声,“这是哭丧呢!”   可扭头往那边一看, 就忍不住又来了句, “呦,这么可怜啊。”   白寅往旁边一看,可不是吗?一个得有六七十岁的老爷子,抱着一只傻呵呵的……那不是狗, 白寅一眼就瞧出来了,虽然长得挺可爱的, 但实打实是只狼崽子。   大概天性使然, 那狼崽子本来还挺精神的呢,在那儿老大爷的怀里眨着小眼睛不停地乱看,白寅的目光一过来, 他顿时嗷了一嗓子,彻底蔫了,缩进了老大爷的怀里。   老大爷抬头看了他一眼,八成是认出他来了,可演技不错,还跟没事人似的,在那儿求救,“帮帮忙吧,出来走错路了,找不到家里了。”   他应该出来很久了,身上的衣服都脏兮兮的,脸上也不干净,不少路过看向了他,可停留的却不多。当然,善心的人也是有的,就有小姑娘停下来问他,“你这是从家里走丢了?你住哪儿啊。”   老大爷就说,“我家就在附近,可我不记得在哪儿了,你要是带我逛逛,说不定就找到了。”   这年头,一是大家时间都紧张,二是谁敢跟着陌生人四处逛啊,谁知道是不是陷阱?   那女孩一听,立刻就不好意思说,“真对不住大爷,我还有事要办,要不……”她干脆从包里掏出了二十块钱,“您先买个面包吃吧,别饿着。”   说完,就匆匆走了。   旁边几个驻足观看的,也跟着走了。一时间,老大爷身边居然没人了。要是平日里,白寅可能直接打个电话给车站警务人员就可以了,但今天张冽叮嘱过了,他就走了过去。   老大爷用一双明明很清澈,却装作混沌的眼睛看着他问,“你能带我找到家吗”   白寅就点了头,“走吧,我带你找找。”   老大爷立时就高兴了,连忙抱着狼崽子站了起来,带着他往外走。白寅知道,若是没猜错,张冽那七个师兄里,天天跟狼混一起的,就是老大了。这老大还真是不负众望,对师傅交代的话言听计从,从车站开始,他先说自己家住东边,带着白寅晃了一个小时,又说住南边。   这会儿都四点了,白寅觉得给了面子了,干脆就直接说了,“嘿,大师兄,你再这么走下去,你怀里的狼崽子要闷坏了。你确定咱们要四个方向都走一遍吗?”   老大爷哦不大师兄顿时就惊了,一脸你发现了的表情,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师父说考验一下你的耐心,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你既然认出来了,咱们就赶快走吧。我出来的时候,阿冽都快把我身上瞪出窟窿来了。”   说着,他就挥挥手,拦了辆出租车。   大师兄要带路,所以就坐了副驾驶,白寅就坐了后面,没想到一坐下,就又收到张冽的一条微信,“司机是我三师兄。他太能唠了,你可千万别跟他搭话。”   可显然已经晚了,就听见司机挺好奇的问,“呦,您是外地人吧,这是来青山城玩呢。”   大师兄这会儿够坏的,直接就点名,“新女婿第一次上门。”   那边一听就开始说话了,先是从青山城人美水美开始说,又唠到了白寅他对象什么样,然后又说了一堆一堆的,反正就是各种探听白寅家里的事儿,还有他原先的情感史。   白寅本来还挺好的,可不知道怎的,后面就有点晕,甚至有些话就有点想脱口而出的感觉,他连忙环视了车子一圈,结果就瞧见了夹在座套里的一张叠好的符,白寅直接就给拿了出来,打开一看,这不是一张实话实说符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符上的灵力四溢,这东西除了张逸真那老道士,还真没人画的出来。   前面二师兄还在问呢,“你原先没谈过吗?看你岁数也不小了。”   白寅干脆就晃了晃手中的符,说了句,“老三吧,好好开车,注意力集中。”   三师兄最是识时务,从后视镜一瞧都已经让人捉住了,立时就笑了,还挺殷勤的说,“成成成,白队你见笑了。你坐稳了,快到了。”   果不其然,这家伙不唠叨后,开车都快了很多,五点来钟的时候,天刚刚擦黑,他们就到了山脚下。三师兄把车停在了上山的小路旁,不好意思说,“这山上没有车道,我师父说那样心不灵,所以只能徒步上去,白队,咱走吧。”   白寅低头瞧了瞧手机里张冽发来的微信,“山上有迷魂阵。”也没当回事,直接就点了头,干脆也没为难他们,就顺了他们的意,“好。”说完,就拎着包下了车。   果不其然,这两个滑头,他一下车,他们就一溜烟将车开跑了,整个山脚下,就剩下了白寅一人。   他瞧瞧后面,又瞧瞧前面蜿蜒的小路,干脆自己就上山了。刚刚张冽给他发的微信,其实并没有说完呢,张冽回答他说,“那迷魂阵占地足足方圆百里,是我家祖上设下的,当年……”   张冽还想跟他讲讲迷魂阵的阵眼在哪里,却被他拒绝了,“我自己来就好,你等我上山见你。”废话,前面那些都是些试探,张冽帮就帮了,可这个确实实打实的靠实力的,怎么可能都让张冽来帮忙?   他干脆提了东西,直接上了山。   倒是山上,张冽此时正紧张万分的坐在他爸妈旁边呢。刚刚他在屋子里遥控指挥,结果大概白寅过的太容易了,他爸心里有了疑问,就直接到他这里来了,抓了个正着。   这会儿,他就是想帮忙都帮不了。   此时,他眼前正好放着青城山的迷魂阵图,这迷魂阵是以北斗七星为蓝图构建,如今他七个师兄已经都站在阵眼上了。   张冽可是知道,这迷魂阵是他第一代祖宗设下的,听闻当年阵法开启,无一人无一妖可以从中走出。当然,这都过了几千年了,一来术法衰落,二来人间灵气大减,三来有各种破坏,如今这迷魂阵还是几十年前,重建青山观的时候,他爷爷带着他爸重新布置的。   论起来,这迷魂阵恐怕也就原先十分之一的功力,不过放在当世,已然是很厉害的存在。反正他爸说过,要是他一人进入,是出不来的。   所以这会儿,张冽那叫一个着急。   白寅很厉害,可他爸也挺厉害的啊。万一出不来怎么办?张冽不敢去磨蹭他爸,就拽他妈的袖子,一下,两下,三下,结果就被他爸一个眼风扫了过来,跟他说,“甭想作弊!在我眼皮子底下拐人,他就该受点教训。”   张冽只能哼哼唧唧坐着了,不过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阵图。   倒是张逸真,大概是觉得高枕无忧了,这会儿倒是话多起来,训斥着张冽说,“你看上谁不行,偏偏看上他。一人一妖,有什么好的?你瞧着他长得好看,他变成原型还好看吗?”   结果就瞧见他儿子狠劲儿的点头,大言不惭丝毫不犹豫地说,“好看,还可爱。”   二千多年的老虎,那都是糙皮厚肉了,能可爱?张逸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儿子了,哼了一声,扭头就看向了阵图,准备瞧瞧这只拐带他儿子的白老虎,能坚持多久?   结果一扭头,他就惊讶了,不够瞬间,摇光开阳玉衡,三个阵眼已经黯然失色,居然被攻陷了。张逸真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这……他知道白寅厉害,饶是白虎一族原本强悍,他也是其中佼佼者。   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厉害。   他当即就想联系其他徒弟,可显然,已然晚了,不过瞬间,第四个阵眼天权也黯淡了下来。   这……   张逸真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了,他连忙打了老大的电话,可惜已然没人接了。然后就瞧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阵图上的阵眼,一个又一个的黯淡下来,直至最后一个,白寅一共还没用了半小时。   这哪里是给女婿下马威,这显然是给他下马威呢!   张逸真这会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阵图,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倒是张冽已然瞧见了结果,这会儿乐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还怕他家白寅在迷魂阵里待一晚上呢。   这会儿他也不敢跟他爸说什么,就拽拽他妈的袖子,“妈,我去接接他们!”   施箐太了解她老公了,要是张冽再这么嘚瑟下去,她老公说不定得恼了,连忙挥挥手,让他走了。   等着屋子里没人了,她才上前劝他,“这多好,你看,一代更比一代强,你还怕阿冽不行呢,有白寅在,他有什么不行的,谁敢欺负他?”   张逸真这会儿还是没翻过劲儿来,忍不住回了句,“那他这么厉害,那七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以后谁给阿冽撑腰啊!”   施箐:……   施箐瞧着劝不成,干脆就上了武力,反正这会儿屋子里也没别人了,伸手就掐了他耳朵,提溜着往外走,“那是以后的事儿,今天也顺了你的心了,你想怎么闹腾都闹腾了,该顺顺我的心了,走,见白寅去!” 第70章 结局   白寅速度快得很, 张冽在门外略等了等,就瞧见浩浩荡荡七八人上山来了, 为首的是他平日里逗狼招狗的大师兄, 第二个是沉稳老练的二师兄,第三个是一脸欲言又止的三师兄……第七个是就差把“我是叛徒”写在脸上的七师兄,最后, 才是他家又高大又帅气的白寅。   一瞧见他们几个,张冽就迎了上去。   大师兄他们好歹是要脸的,师父这么多年潜心教学,从来没驱使过他们,就这一次, 还是为了自家小师弟的一生幸福,这几个, 起码前六位都是想好好表现一下, 让白寅知道青山观的实力,以后好替小师弟撑腰的,哪里想到,落败的居然如此快?   这会儿这几个都没脸呢!瞧见张冽过来, 除了老三和老七还想说点什么,其他人都一副避开的样子, 当然, 顺手也把那两个不安分的家伙弄走了。   张冽站在白寅跟前,可是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还围着他转了一圈, 这才说,“没事吧,我师兄们下手没轻没重的,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前面走的七个师兄一个踉跄,差点一块摔在他家青石地板上——什么叫他们没轻没重,是白寅没轻没重吧,而且这家伙特别坏,只打衣服遮着看不见的,这会儿又不能脱,疼死了,肯定都青紫了。   同样不爽的还有被老婆拎出来的张逸真,他一双眼都快瞎了,自家阵法让人家半小时破了,臭小子不担心不说,居然还这么说。还有,你围着他转干什么,他有什么好看的,他鼻子都要歪了,看着白寅更不顺眼。   倒是白寅,好几天不见张冽了,还挺担心的,毕竟那日张冽从通天塔里出来浑身是血,虽然胸口是愈合了,可失血却是真的。不过瞧着他如今唇红齿白的样子,也就放下了心,安慰他说,“我没事。”他都活了两千年了,当然知道要给岳父面子,“就是这迷魂阵当真厉害,费了好一番力气,有点累。”   张冽一听眼睛就一亮,给他使了个眼色后,顿时不避嫌地牵了他的手,一边拽着他往屋子里走,一边替他给自己爸灌迷魂汤,“那当然,要不是我收买了七师兄,你能破的这么快?这可是我们祖宗设下的阵法,毁坏后,我爷爷和我爸爸花了十年时间修复的,一般人进来就出不去了。”   白寅哪里想到还有这些渊源,不过一听也明白了,他今天为了表现实力,似乎鲁莽了。瞧瞧他老丈人的表情吧,出来的时候脸是黑的,这会儿好看点了,可也青着呢。   白寅立时就顺口接了下去,“对,真的是特别难。”   张冽就数落他,“那你以后跟我爸好好学学,我们家传渊源呢。”他似乎忘了,白寅出生的时候,似乎跟他家祖宗差不多年代。   可甭管怎么样,面子是给张逸真了,张逸真狠狠瞪了一眼已经杀鸡抹脖的老七,这会儿也正常了,笑眯眯的迎接白寅,不过,可不是当时张冽听见电话里他爸称兄道弟的样子了,只听他爸说,“嗯,小白,来了!”   张冽差点就栽了,不过想想,好像也只能这么叫,总不能他爸还叫白兄或者白队吧,叫小寅似乎也不好听呢!   不过,他一个十八岁的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家伙,自然不如人家在社会上滚爬过的老练,白寅听了才叫面不改色心不跳,点头客气到,“张叔好。”   张冽:……   这俩人进屋去了,张冽愣了愣才跟上,倒是七师兄周一辰凑了过来,掐着张冽的脖子就说,“你要害死我啊,说好不出卖兄弟的。”   张冽也知道理亏,直接给他加价了,“双倍。”   张冽原本给的价钱就不错,这会儿又双倍,周一辰衡量了一下就算挨罚也合算,当即就点了头,“成,好兄弟,以后有事叫我!”   张冽:……   一行人进了屋子,天都已经黑了,张逸真还想多说两句,倒是施箐更慈爱一些,直接就绕过了张逸真,拉着白寅说起了话,先夸他长的一表人才,再问路上好走吗?最后给了蠢蠢欲动的张逸真一个眼刀后,直接就说,“早就准备好饭了,饿了吧,走吃饭去。”   张逸真只觉得自己满腔的话,居然没时间说出来,就被拖到了他家的餐桌上,不过到了餐桌上施箐就没办法管这群人了,张逸真一个眼神过去,最听师父话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已经麻利的抱了四五坛子白酒过来。   张冽一瞧,差点蹦起来。   这坛子他太熟悉了。青山城这边盛产一种当地的烈酒,外面的人很多都喝不惯,但是本地人拿着当宝贝。十几年前,他记得他爷爷有次特别惋惜的说,“哎呀,一辈子的老朋友要收手不干了,以后这酒恐怕就喝不着了。”   然后他转头就把这事儿跟他爸说了,他爸就干脆,买下了足足百坛。他爷爷生前也就喝了几十坛子,剩下的,他爸都留着呢。偶尔有重要的事情才喝,上一次,是他考上大学的时候。   一坛酒,放倒了他七个师兄。   所以,虽然拿出这酒规格够了,可问题是,拿这么多,这不是要命吗?   张冽顿时就跟他爸说,“爸,不用这么多吧。就喝个高兴而已,一坛子就够了。”   张逸真先瞪他一眼,这才说,“高兴才要尽兴呢,来来来,小白,叔叔先给你满上。”他说着就拍开了泥封,直接抱着坛子,给白寅满上了,张冽瞧着他家那大杯子,一辈子二两半是有的。   然后就听见他爸又说,“咱们爷们喝酒,是喝个感情,可不允许用法力逼酒啊。”   白寅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给张冽一个安心吧的眼神,将坛子接了过来,一个个的从张逸真开始,连带七个师兄都满上了,边倒边说,“对,喝酒就该这么尽兴。张叔,我先干为敬。”   说着,他们就开始了。   张冽又拦不住,他们也不让他喝,只能旁观。然后就瞧出来了,他爸哪里是要喝酒,是要灌酒呢。一个眼色上来,七个师兄挨个敬白寅,白寅那喝的就跟开水似的。   张冽想拦都拦不住,然后就偷偷溜到他妈那里抱怨去了,他妈倒是不在意,“喝就喝呗,你见那个女婿上门,不喝醉了啊。当年你爸,也喝得烂醉如泥。”他妈这时候还是向着老公的,“这是考验人品呢。”   张冽这才哦了一声,一脸担忧的在旁边吃。   不过,显然,他担心多余了。   虽然对话都是这样的,“叔叔,我和阿冽……”“来喝一杯。”“叔叔,我跟阿冽是认真的。”“来,再走一杯。”“叔叔,我想跟您具体聊聊和阿冽的事情。”“来来来,白队,白兄,喝!”   然后就瞧见,白寅的话是说出来,可他爸也喝多了,等着那最后一杯下肚,白寅倒是还是来时的样子,他爸连带七个师兄,全都趴下了。   他爸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趴在那儿还嘟囔呢,“白兄,今天喝的痛快,咱们兄弟……”   张冽简直都没眼看了。   倒是施箐一副了然的样子,随手挥挥手跟张冽说,“我冲了蜂蜜水,你端着带着白寅出去散散酒吧,这边不用你们管。”   张冽还有点不放心,看了一眼白寅没事,缠着他妈问,“妈,你们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他妈瞥了他一眼,瞧着这儿子傻得不行,干脆就点了点他脑袋,“你傻啊,不同意能让来吗?去去去,别烦人了。”   张冽顿时就乐了,谢了他妈,拉着白寅就出门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回头看,就瞧见他妈提溜着他爸的耳朵说,“回屋睡去。”他爸醉成那样,愣是晃晃荡荡的站起来了,真跟着他妈回屋去了。   至于剩下的师兄们……张冽望望天,十月的山里也不算冷,你们灌白寅那么多酒,就在外面睡吧。   张冽让白寅等着,去厨房拎了一小壶蜂蜜水,就带着他出去了。这会儿正是十月,恰是一年中山里最好的时节。这会儿他爸妈和师兄们又睡着了,倒是恰好适合他俩在一起说说话。   张冽带着白寅走了不多会儿,就到了后山的潭水上方,那里有块巨大的石头,听他爷爷说,祖宗们小时候都在这里玩耍,不知道是玩的人多了,还是这石头天生如此,反正如今却是平整光滑,最适合人坐躺了。而且因为前方无遮挡物,看月亮也是最方便。   张冽带着白寅到了这儿,就带着他坐下了。倒了杯蜂蜜水给他,还不好意思地说,“你没事吧!”   白寅瞧他外道,先是接了蜂蜜水一饮而尽,然后就顺手接了壶,放到了一边,干脆将他搂了过来,张冽的脸就一下子红了。他以为白寅要干点什么,却发现白寅就是将下巴压在了他头顶上,淡淡地酒气传过来,成了醉人的香,张冽都有点按耐不住。   他听见白寅说,“我没事的,这点酒不算什么。”他又听见白寅说,“就是好几天不见你,瞧见却摸不着,有点着急,喝的急了。”   他还听见白寅说,“我瞧着你爸妈是没意见的,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他想说些什么,却让白寅打断了,“寿命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的内丹在你身上,只要结个血契,咱们的寿命就是平分的了。放心,我们会活很长时间的。”他大概怕张冽担忧,还说道,“我最年长的祖宗,好像有七八千年的寿命呢。而且我还会努力修炼的。”   “对了,”他还问张冽,“等着回去后,你要是只愿意上学,就上学就可以了。若是愿意来001所的话,也可以。对了,”他还问了句,“忘了问你了,天珠离开了,你那通感的本事还在吗?”   当然在!张冽自己早就偷偷试过了,他觉得,四岁那年,天珠救他时,改造身体出来的bug,所以就留在他身上了。   不过,这个时候,哪里是说工作的时候?   张冽哼哼地说,“工作的事儿以后再说,你不觉得,这么美的月色下,这样太煞风景了吗?”   白寅脑子有点短路,然后就闻见了一股熟悉的香甜的血腥味,在他的身体还没因为本能而扑出前,那个小家伙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柔软的嘴唇,覆在了他的唇上……   唔……似乎,是不该聊这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生了什么,就脑补一下啦。   明天开始番外 第71章 番外 楠和裴上   楠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他会有机会进入妖界。万年来, 他所有的想法其实只有一个, 在楠溪江畔,等待着裴的到来。他等到了绝望,甚至想要死亡, 结果却是峰回路转。   光芒罩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其实是紧张、害怕而又勇往直前的。他对再次见到裴而感到紧张,却又对妖界的环境的恶劣而感到害怕,但为了裴,这一切他都愿意承受。   他最后看的一眼, 是冽。   冽躺在空中已经昏迷了,丝毫看不到他离开的这一幕, 所以, 他只能对着他说了一句,“谢谢,有缘人。希望再见。”   然后光芒一闪,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等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已经变了——这里与人间大有不同。   天空是灰红色的, 低矮阴沉, 没有太阳,在楠头顶的正上方,有个斑点大的黑洞, 不知道是通向哪里。楠往四周望去,发现这里竟然是如沙漠一般,脚下的地松软而干燥,半点植物都没有。   这里酷热难耐,楠原本就亲水,不过略站了站,白皙的脑门上,已经一层汗了。他舔了舔已经干了的嘴唇,抬脚却不知道往哪里走。   倒是不知何时,从一旁来了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看见他眼中就冒了光,追了上来自来熟的问,“公子,你这也是要去通天城吧。”   楠一下子就愣住了,通天城?他自动就联想到了通天塔。只是,瞧着这小子的样子,似乎这地方是人人皆知的,楠倒是不好问出口了。   倒是那小子鬼精鬼精的,瞧着楠愣了,自己就说了起来,“瞧您这样子,肯定是家里的贵公子,没受过这苦吧。这里离着通天城还有三日的距离呢,那地方方圆千里之内,不可飞行,您这样金贵的人,走过去简直太受罪了。”   楠这会儿算是听懂了,这小子是向他介绍生意呢。   他当年离开裴后,在世间行走,也是遇见过各色的妖和人的,这点事情倒是门清。他便问道,“那你说我怎么过去?”   这小子顿时笑了,“我们兄弟有辆千年寒冰木制作的马车,若是您愿意,我们送您一程?只是这花费……”   楠此时无处可去,通天城是唯一可以打听的地方,他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这花费他也不敢随意应承,便等着这小子说。这小子瞧他不接口,干脆就自保身价,“一块下等灵石,您看如何?”   楠倒是有些惊讶,这些年人间灵气稀薄,灵石早已不再出土,这是张冽跟他说过的。但是他万万想不到,妖界也是如此,要知道,万年前,一个馒头也要一块下等灵石的。   所以楠根本就没多想,直接点了头。   倒是那小子见他点头了,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不过这家伙狡猾的很,立时让楠付定金,楠直接将一块灵石扔给了他,他简直大喜过望,当即就喊着,“您等着,我马上过来。”随后就听见他吹了声口哨,不多时,一个未成年的小妖,就赶着一辆老马拉着一座车走了过来。   马虽然老,但车子却真实寒冰木所做,而且打扫的极为干净,楠上去后,身上的燥热感立时就消了。就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向着通天城走去。   楠这边对妖界一无所知,干脆就让跟着车走的小子上来,跟他说,“给我讲讲通天城的事儿吧。”   那小子只当楠是个没接触过妖界疾苦的大少爷,要知道,这一趟也就是三分之一块灵石的价格,他居然一块灵石就答应了。所以也没怀疑,当即就将他知道的讲了起来。   “通天城形成于万年前,其实说白了,就是离着通天塔最近的地方。您瞧着我们上空的通天塔入口,这才鸡蛋大,在通天城里,足足有苹果大呢。”   “听说当年,我们的祖宗从人间撤离到妖界后,我们的皇却留在了对面,他与大妖们约定,定会想办法打开通天塔,让妖们重返人间。所以,大妖们便合力建了通天城,有专人守护,等待着通天塔开启的那一刻。”   “不过,”这家伙笑了笑,“那都是万年前的事情了,通天塔从未倒过,大妖们守了几千年,就萧条了。我猜啊,八成皇在那边过的也不好,说不定早死了呢。”   楠听着忍不住就抬头看了看天,心想你猜的不错,虽然没死,不过真混的不咋样。   然后又听那小子说道,“后来通天城就衰落下来了,有一两千年的时间,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不过后来,就来了一位新城主,他将通天城又经营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立志要打开通天塔,身边召集了许多大妖,如今已经上千年未停止过了。听闻只要是有本事,就能在那里获得金钱和权利。公子,您不是要去试试吗?”   楠哪里想到,居然万年已过,还有这么执着于打开通天塔的妖,不由心中一动,一边笑笑说,“哪里,我不过是路过而已。”一边问,“这城主叫什么?”   那小子一听楠不是去通天城的,不由又仔细看他一眼,只瞧他白白嫩嫩,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本体,但感觉给人非常温和,想来就是个养尊处优没见识的公子哥,是头大肥羊呢。   他当即就放了心,接着跟楠聊道,“城主啊,他叫裴。”   这一句话落,楠直接愣在了原地,裴?真的是裴吗?   那边看他愣了,只当他真不知道,心里更乐了,冲着楠就说,“您放心,裴城主治下,很是安全,您只管游玩就是。”   楠却没心思听了,只想着一心快点到通天城。既然裴能够广纳大妖,他都想好了,直接过去就可以。不过一想到,刚刚来这里就能见到裴了,楠的心几乎跳跃起来,连连催促着那小子,“那就快点吧。”   那小子只当他大肥羊,自然是好好应和。   于是,那匹老马一路未歇,待到天黑的深沉了,居然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那小子从车上翻来翻去,竟然翻出了一罐水外加一些干粮,放在了楠的面前,说道,“公子,这是今晚的粮食,您凑活吃吧。通天城千里之内,不生寸草,连水源都是没有的。”   楠瞧了瞧,就点了头。   这小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那您吃,我去和我弟弟吃点东西。”说着他就给楠倒了一杯水,然后下了马车。 本书由 懒懒很懒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