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受死了的那年   作者:柒喵是个坏喵   简介   江言清患了绝症,他捏着手里的检测单,想靠在徐庭旭的怀里好好哭一回,可徐庭旭挂断了他的电话。   江言清握着手机失落地走进雨里。   他和徐庭旭相识是在一个雨季。   南方的天多雨潮湿,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江言清没带伞躲在屋檐下,徐庭旭闯入其中一同躲雨。   他把昂贵的外套罩在头上,侧头看他噙着一抹笑,“我送你一程?”   之后他们在一起了。   徐庭旭对他很好,引他入娱乐圈,砸资源带他,江言清以为徐庭旭同他一样是一见钟情,后来才得知,他是徐庭旭白月光的替身。   徐庭旭不爱他,对他的好是假的,甚至对外从未承认过他的存在。   回到他们的家,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江言清专心致志做好晚餐等待徐庭旭回家,把病情告诉他。   他想在没几个月的活头里,期待徐庭旭能送他最后一程。   那天,江言清没等到徐庭旭,只等到了徐庭旭的白月光出现在他们家里,讥讽地对他说——   “徐庭旭根本不喜欢你,你怎么有脸赖着这儿?我们要订婚了,你退出吧。”   很快徐庭旭要和别人订婚的消息传开,江言清成了最大的笑话,他也逐渐心冷。   最后一次等徐庭旭回家,做好最后一桌饭,笑着祝福徐庭旭幸福,第二天搬离这间屋子。   他只身站在马路旁,看着人来人往的车辆,头一次觉得活着很累,他想要离开了。   离开前,他上节目感谢零星一点粉丝的陪伴,黑粉骂他装。   他最后去看望母亲,母亲怒骂他得不到徐庭旭的心,要他滚。   他想与朋友吃最后一顿饭,朋友怕得罪人拒绝了他。   这世界好似没人需要他了,江言清买了张飞机票离开。   后来飞机失事,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徐庭旭满城疯狂找他,可江言清把自己的足迹冲洗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未存在过。   那一刻徐庭旭才知,自己原来喜欢的一直是江言清。   一年后,“死了”的江言清忽然复出了。   再次复出媒体依旧不看好他,说他被金主抛弃过不长久。   而江言清变了,变得眼神渐冷,日渐专注事业,外界再不看好他,也勤勤恳恳。   后来,江言清红了,拥有众多追求者。   在众多追求者中,江言清再次见到了徐庭旭的身影。   可惜物是人非,江言清不再爱他了。   排雷指南:   ·渣攻追妻文,攻很狗但洁(不洁就不是追妻火葬场文了)   ·狗血满级,从入V追到大结局,但不会为了虐而虐,随着剧情的增长虐渣的程度越高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喜欢这类题材的读者请转身离开不要彼此伤害,求各位了   ·文中角色的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请不要上升到本人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不会再回头了(正文完)   立意:积极勇敢克服困难   VIP强推奖章   江言清得了一场病后看清了很多,他被亲情抛弃被爱情无视,在他生命中下行阶段,仿佛所有人都能嘲笑他踩他一脚。于是他想离开这片地方,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静静过着余生。后来一场灾难让他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过往的所有人都发生改变,包括他自己。他努力生活,走出阴霾,回头看,过往的爱人停留在原地等他,等待着他回来。能回去吗,江言清问着自己。   本文描述主人公在人生道路上的一场经历,警醒了无论是何种感情,都要无比真诚的对待,在逆境中也要有顽强的抗争精神,行文流畅,情感充沛,值得一看。 第1章   江言清坐在就诊室,愣愣地听着医生的诉说。   “你这病很复杂,家人来了吗?有空的话,让他们及时来一趟。”   江言清嘴唇发白地问:“很严重?治不好吗?”   “病情再持续下去容易恶化,你一个人支撑不来,按照现代医学来看,是能治,不过……概率比较低。”   “总之,尽快联系家属商量住院事宜。”   江言清捏着病单灰败地走出就诊室,他坐在医院走廊的蓝色塑料椅上,手机就握在手里,按下呼叫键放在耳边。   电话鸣声持续到快挂断才接通。   “阿旭,我——”   “忙。”   徐庭旭挂断电话,江言清茫然无措地望向四周,最后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和徐庭旭在一起五年,从二十岁懵懂青年到二十五岁日益成熟,五年中,江言清自认为徐庭旭对他还算不错。   他家里弟弟生病,徐庭旭会掏出大笔费用支付,事业上有需要徐庭旭,徐庭旭也会帮助。   徐庭旭的花边新闻不断,江言清知道那是假的,徐庭旭对他忠贞不二。   他的男友是个标准的工作机器,忙到一周中很难见到他的人,出席的场合数不过来,打电话永远是“忙,一会儿再说”,回家倒头就睡。   这样的人,哪里有力气去做别的?   江言清很懂事,男朋友忙碌,他会等待,等到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没了那么多的欲/望,日渐遗忘不再提及,当个乖顺合格的男友。   因为徐庭旭永远在忙,只能消减他那幼稚的恋爱思维。   今天他很想见徐庭旭,很想靠在徐庭旭的肩膀上,很想徐庭旭拥着他,告诉徐庭旭他很害怕去医院,害怕医生嘴里暗示的绝症,害怕冰冷的器材在他身体里穿梭。   可徐庭旭永远在忙。   有时江言清会想,徐庭旭真的爱他吗,还是日子久了恋爱的荷尔蒙消失干净早没了热情,那为什么不跟他说明白分手?   但徐庭旭对他一点点的好,江言清立刻打消这念头,看,那么忙的徐庭旭会关注你,不是喜欢你吗,不喜欢以徐庭旭的性格早说了分手。   江言清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仰头望着天花板,手机提醒响起,点开,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江言清迅速收拾好情绪去超市买菜。   每年生日徐庭旭都会忘记,江言清不怪他,徐庭旭是个连自己生日都能忘记的人。   他每一年会等着徐庭旭回家告诉徐庭旭今天是他的生日,徐庭旭会难得温柔地对他说“生日快乐,言清”。   这样一想,因绝症的坏心情好了些许,他今天该是能见到徐庭旭的,把病情说给他听,或许他有勇气面对。   辗转来到超市,江言清不太会炒菜,炒得菜只能算上勉强能吃,好在徐庭旭回来的次数不多,他自个凑合实在不行点个外卖,日子也能过。   买菜期间,江言清接到了朋友韩仞的电话。   韩仞在说他准备给新交的女友过圣诞节的事儿。   他的女友江言清认识并且也是好友,他听着韩仞叽里呱啦期待着圣诞节女友见到礼物后会是怎样的喜悦,内心落寞感十足。   “言清,你说我给她的礼物她喜不喜欢?我本来想向她直接求婚的,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就求婚,怕太突然了。”   “言清,言清?你还在吗?”   天下着小雨,江言清恍了神,他擦着脸上的湿气,一个人走在寒冷的马路上,南方的冬季冰冷潮湿,无论穿多少衣服始终冷得慌,又不下雪。   他把厚厚的羽绒服拉链拉至脖颈,提着装满袋子的菜,勒得他喘不过气。   “在。你们在一起才一个月,你已经想好了和她共度一辈子的打算?”   韩仞听不出江言清语气中的不对劲,他眼里的江言清温和向上从没有情绪不对的时候,是个绝对的好听众好朋友,“对啊!你难道没有过吗?”   江言清缓下步子,他额头发烫大抵发烧了,这病时长伴随低烧。   他不在意,心里回答着韩仞的话。   有过。   见到徐庭旭的第一眼,他就想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月,他就盼望着他们能够结婚一辈子捆绑着。   五年了,徐庭旭没有结婚的意思,他也不敢提。   韩仞还在说话:“言清,今天你生日,我女朋友那边说是有个很重要的拍摄,那编辑是个男的,总对她毛手毛脚,我得盯着,就不打扰你和徐庭旭的约会了。礼物放在你们家的保安室里,你一会儿去取。”   “好,谢谢。”   路上太冷,江言清带着口罩走了半小时,进了他和徐庭旭的公寓。   取了快件,回到家,江言清松了口气。   他吞了医生给的药,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醒来后浑身乏力,外头的天已经昏暗。   再次打电话给徐庭旭,徐庭旭没有接,转而给徐庭旭发消息他也没有回。   江言清不明白,徐庭旭就那么忙吗,忙到一秒钟回复他的时间也没有?   发了会儿呆,随后又高兴起来,起码今天一定能够见到徐庭旭,听他亲口说“生日快乐”。   系上围裙做饭,江言清只会做一些简单的,硬菜他做不来,今天难得买了条鱼,对照着视频努力做,做出来的感觉还不错,他颇满意,期许着徐庭旭的品尝。   四菜一汤,外加订好的蛋糕,江言清用加热板温着,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坐在餐桌上等待着。   晚上九点,徐庭旭还是没有回来,江言清没有动,仍旧等着,他习惯了。   徐庭旭回来的时间并不固定,江言清无论多晚都会等他,如果超过十点,徐庭旭还不回来,他自己一人解决饭菜。   晚上十点,江言清动筷子。   尝了口鱼,明明刚出炉的味道鲜美,怎么现在吃着一股苦味。   他吃了两口吃不下了,在这几个月他瘦了很多,这病影响着他的胃口。   实在没了力气收拾,他胃里泛酸,吃的全吐在垃圾桶里,捂着肚子浑浑噩噩躺在沙发上。   不知昏睡多久,久到江言清头疼得厉害,门才有动静。   猛地坐起身,进来的是徐庭旭。   徐庭旭个子很高,他一进来整间公寓像是小了一圈。   江言清笑着迎上去,凑近才闻到徐庭旭身上的酒味。   酒味不难闻,江言清刚吐,闻不得这味儿,胃里直犯恶心,强忍着。   “要吃宵……”   徐庭旭略过他,进了卧室去洗澡了。   江言清怔了怔,这样的场面他经历了无数回,前天上网无意中看到过一个词“冷暴力”,徐庭旭对他是冷暴力吗?   他记得当时的解释是——另一半想要分手的前兆。因为对方不想开口提出分手不想作为过错方,不想解释为什么不爱了,等待你主动提出。   掐着手心,江言清当没事儿一般像往常说家常,“你今天喝酒了?”   徐庭旭不应声。   江言清接着道:“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要你陪我去一趟医院,我不太舒服。”   徐庭旭隔了许久回答:“没空。我叫秘书陪你。”   徐庭旭的秘书是个年纪比他小很多的男生,莫名对他有敌意。   江言清垂眸,细长的睫毛颤了颤,“那算了。为什么喝酒?”   江言清记得徐庭旭最讨厌喝酒。   浴室的水声停了,徐庭旭光着身子走了出来。   他的身材是个男人都会羡艳的存在,窄腰、长腿,肌肉匀称堪称完美。   徐庭旭穿上衣服,冷漠地看了眼江言清,“陪朋友过生日。”   江言清递给徐庭旭的毛巾没拿稳落在地上,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是朋友邀请你去的?”重新捡起把毛巾递给徐庭旭。   徐庭旭皱着眉没接,取了块干净的毛巾,“刚好记得。”   江言清耳朵嗡嗡地响,心口闷得喘不过来气,他突然感觉到特别的冷,犹如坠入冰窟,冻得他直哆嗦。   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是毫无血色,张着口半天发不出声,最终喃喃地道:“原来你记得一个人的生日啊。”   徐庭旭回应:“嗯?”掀开被子。   江言清吸着鼻子,抬着头:“那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徐庭旭早躺在床上闭着眼,至于江言清说得话,他大概没听见。   江言清走出卧室,他头靠在沙发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看了整整一夜,始终在想,徐庭旭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作者有话说:   纯练□□血满级文,渣攻从入V追到大结局,还是建议读者从头开始看,因为有些内容会漏掉导致衔接不上。   高能提醒看文案的排雷指南,ps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很反感渣攻火葬场文的读者请头也不回地离开。   顺便求个预收,求预收《和富豪前夫上恋综后爆红了》和《万人嫌死后他们都后悔了》   以下是文案↓↓↓   【球预收1:《和富豪前夫上恋综后爆红了》】   徐沂南与前夫鹤宵的结合完全是他俩喝醉酒后的成果,醒来后被父母抓包送去结婚。   两个人之间地位差距巨大,鹤宵是天之骄子富二代,一入圈就走红后来成为资方大佬,退圈已久的大明星。   而徐沂南是因鹤宵家里人的瞧不起进娱乐圈,混了多年还是个靠前夫勉强叫得出名字的小糊咖。   两人在一次争吵后彻底闹掰,徐沂南心灰意冷觉得鹤宵根本不爱他,两人离婚。   离婚当天,#恭喜鹤宵离婚#的帖子迅速占领各大平台。   离婚两年后,鹤宵忽然找上他说要和他合体上恋综,理由是他新交的小男友与他闹脾气,鹤宵要让他吃醋。   徐沂南:鹤宵,你神经病吧!   鹤宵:录综艺,一天给你十五万,追上人之后再给你五百万。   徐沂南:成交。   -   官宣恋综当日,全网震惊:   ——这俩复合了??   ——小道消息,假的,鹤宵家里出问题了,拉上前夫赚钱。   ——一定是徐沂南借机狮子大开口,上完就分,老套路了!   秉持着探究真相的吃瓜群众纷纷进综艺观看,结果通通被打脸——鹤宵未免太爱徐沂南了吧……   拽得翻天覆地从不求人的鹤宵会为了徐沂南怕冷,求节目组花好十几倍的价钱置办暖气。   经常丢三落四,却从不忘记徐沂南的喜好。   时长冷着一张脸,会因为徐沂南一句“你今天好帅”而脸红脖子根。   吃瓜群众纷纷秒变cp粉:磕到了磕到了!   -   随着恋综走红,徐沂南早年拍摄的电视剧、电影、广告一一被扒出来。   ——我靠,我竟然错过了那么多南南的宝贵视频!   ——啊,早年的南南多么的青涩,可恶,英年早婚嫁给了鹤宵!   ——鹤宵,你最好是逼迫和我们南南上恋综,录完节目后赶紧分手,南南是我的!   鹤宵:……什么玩意!   -   恋综录制完后,徐沂南拿到了一笔巨额,打算甩屁股走人时,   鹤宵一直声称要追求的小男友,红着脸问他:我可以追你吗?   徐沂南:???   小男友:我是假的,鹤宵雇我来,就为了和你重新在一起,但我觉得他不配!   徐沂南:什么情况!?   -   鹤宵早年暗恋徐沂南,奈何嘴笨追不上,好不容易阴差阳错结合在一起,又因为嘴笨而分手。   鹤宵这回想明白了,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老婆,老婆说什么都得受着,排除一切障碍。   但这追妻的日历似乎有点久……   文案放于22/12/3   【球预收2:《万人嫌死后他们都后悔了》】   苏卿死在一个下雨的夜里。   临死前他回顾自己过往的一生,着实凄惨。   他是家里的长子,父亲偏爱同父异母的弟弟,剥夺了他继承公司的权力,把他赶出了公司。   母亲再嫁后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对他日渐疏远。   就连他喜欢的人,也对他深恶痛绝,恨不得他不存在。   苏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顾长沨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通了,电话那头顾长沨厌恶地道:苏卿,够了,别再烦我。   苏卿微愣,笑着道:好。   他挂断电话,眼前逐渐漆黑,最后死在了车里。   再次睁开眼,苏卿发现自己离奇的重生了。   上一世太苦他不想再重蹈覆辙,这一次他想离他们远远的。   可他们却后悔了。   苏卿看着后悔不已的父母,痛不欲生求他回来的恋人,冷漠地道:太迟了。   文案放于23/2/5 第2章   徐庭旭什么时候走的,江言清不清楚。   他醒来时,身上盖着毯子,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徐庭旭和他住,除了徐庭旭,没有其他人可以帮他盖毯子。   江言清拥着毛毯,把脸颊覆盖在毛毯上,毛毯软乎一片滑腻,他轻轻笑着,徐庭旭是喜欢他的。   收拾家里,餐桌上的剩饭一会儿再处理,他先换好猫砂。   他和徐庭旭共同养了一只猫。   江言清从小有个愿望养一只猫,去年朋友家里生了一窝,江言清求着徐庭旭养一只,徐庭旭勉强松口,他很高兴。   活儿干到一半,江言清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头晕目眩坐在沙发上休息。   勉强喝了一杯牛奶,吃了块饼干,再喝药。   门铃响了,江言清起身开门,是宠物店的人把猫送过来了。   宠物店派来的人是个女生,亲切地打招呼,“您好,您家的猫绝育手术做得很成功,按照约定的时间,我来送还给您。”   江言清清浅笑着,“谢谢你。”他接过笼子,逗着里头的英短猫,“伊伊,有没有想我?”   门口的女生偷偷打量着江言清。   眼前的男人,穿着温暖舒适的毛衣,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让她看呆了。   “还有事吗?”江言清温柔地问。   “没……不,有。”女生羞红着脸,“可以加一下你的V信吗?”   打发掉女生,江言清关门重新坐回沙发上,他放里头的猫出来。   伊伊住在医院有一个月了,是只母猫性格有点差,对江言清的讨好不闻不问,只顾着环视家里,而后走到它的专用碗吃东西。   江言清跟着它,一下一下顺着它的毛,“伊伊,看来你没有想我,是想你爸爸了?”   他的猫很高冷,唯独对徐庭旭粘人。   猫耳朵动了动,算是回答。   江言清点着它的脑袋,“我养的猫和阿旭一样,对我不管不顾。伊伊,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猫屁股对着他,继续吃东西。   本来要收拾屋子,江言清实在太累,抱着猫缩在沙发上。   他头昏昏沉沉的,低烧反反复复,他太害怕去医院,总希望徐庭旭没那么忙了,求他跟着一起去。   同昨天一样,他等着徐庭旭回家。   干枯地窝在沙发上,有点饿又不敢吃,怕吃了就吐。   不发烧了,胸口持续的钝痛。   好难受。   江言清忍不住吃了一片止疼药。   半小时后,药效来了,抱着猫睡着了。   他是被开门声惊醒的,猫踩着他的肚子跳到徐庭旭腿上,蹭着徐庭旭的裤腿,“喵喵”叫,很热情。   徐庭旭弯下腰,揉了揉伊伊的脑袋,伊伊竖着尾巴特别高兴。   江言清一直看着他们,徐庭旭对猫好像比对他更温柔。   徐庭旭的电话响了,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江言清看他用修长的手指按掉电话,几乎是非常用力把手机摔在旁边的置物箱中,眼神直直扫射着他。   江言清心跳了跳,徐庭旭今天心情不好。   徐庭旭每一次心情不好,江言清都感受得到,原因江言清不清楚。   他强撑着站起身,想说句好听的话。   徐庭旭无视他的存在,走至餐厅,盯着桌面。   “你在家什么都不做?”   昨天的菜到今天也没收,的确是江言清处理不好,他可以解释,他……   “扫帚摆在这儿,一堆垃圾放着,江言清,你要做就做完,不做就不做。”   徐庭旭抱着猫站在客厅中间,双眸黝黑散着冷光,对待江言清像是个陌生人。   江言清掐着手掌心,他吃了止疼药,身体的疼痛该是消失了的,为什么他还能浑身刺骨的疼。   闭上眼,再次睁开,江言清的下眼睑带着红,他控制住情绪轻声问:“阿旭,我是保姆吗?”   家务两人可以做,收拾到一半停了下来,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什么事才停下?   怀里的猫叫了两声,徐庭旭垂眸注视猫的目光有温度,而看他的目光却冰冷,“你觉得是,就是。”   江言清望着徐庭旭离去的背影,站了很久。   生病后他对徐庭旭细微表达着不爱他的信息,都难以忍受。   他想开门问里头的人,是不是不爱他了,给他一句话,不要让他整天胡思乱想。   江言清冲到卧室门口开门,门上锁了,敲门里头的人不开。   江言清崩溃了,他蹲在卧室门口,双手抱着自己。   客厅的灯无声的熄灭,这座公寓楼很高档,隔音效果十足的好,好到江言清无限放大自己的思绪。   他忽然觉得难堪,徐庭旭喜不喜欢他这件事太明显不过,为什么还能纠结?   他喜欢徐庭旭,所以徐庭旭是高兴还是难过,一目了然。   可徐庭旭呢?   他身体状况难受,脸是病态的,瘦了那么多,枕边人不闻不问,能叫喜欢吗?   自己的另一半不喜欢自己,实在没必要继续相处下去,江言清心里清楚,他该终结掉一段感情。   但他生病了,这世上徐庭旭是与他最亲密的人,病症带给他的无形中的压力,他需要一个依靠维系生命。   除了依靠徐庭旭,江言清不知道依靠谁,缺了点离开徐庭旭的勇气。   卷缩在沙发里,江言清猛烈地咳嗽着。   客厅太冷,毛毯他重新放回卧室里,剩余的房间没有被子,空调的温度开得再高也止不住的寒冷。   他讨厌这个冬天,也讨厌把他丢在外头的徐庭旭。   睡不着,江言清起来收拾客厅。   他每站一会儿就得休息一下喘口气,不想停,一旦停下浑身的钝痛无休止放大,江言清承受不住。   早上7点,江言清去楼下买了早餐,坐在客厅等着徐庭旭睡醒。   徐庭旭7点半准时开门,他瞧了眼江言清,照例看了会儿猫,拉着凳子沉默地吃饭。   江言清忽而发现,他和徐庭旭很久没有在餐桌上说过话了。   “这家包子卖得很好。”江言清开口,夹了一个给徐庭旭,他看着徐庭旭笔挺的鼻子,笑着道:“感觉你会喜欢吃,所以多买了。”   徐庭旭沉默地咬了一口,放在一边。   “不好吃吗?”   伊伊吃了猫粮蹭了过来,跳在了徐庭旭的腿上。   徐庭旭用筷子逗着他,英俊的脸庞泛着笑容。   江言清记起第一次见徐庭旭的时候,他的笑容也是如此,浅淡从容,一下子照耀了他整个世界。   江言清看着一人一猫,他的目光是沉静的湖水,温柔中带着点死寂的灰暗,“伊伊很喜欢你,你从没给他收拾过猫砂,整理过毛发,开过罐头,不明白它为什么喜欢你。”   思绪飘远,江言清的声音变得空旷,“如果哪天我要走了,它是不是不会想念我?”   餐桌无人回应,江言清习惯了,不在意地道:“阿旭,如果我哪天不在了,你应该很快忘了我吧。”   江言清自嘲地一笑,收拾着餐具,等他出来时,发现徐庭旭没有走。   他愣了一下,没有多问,回了卧室吃了药躺着。   睡到一半,浑身滚烫,半梦半醒时,发现徐庭旭在他旁边,手背覆着他的额头,“生病了?”   江言清盯着他,“你在乎吗?”   不等徐庭旭回答,江言清倏尔扑过去吻住徐庭旭的唇。   两人撕咬着,嘴里全是血腥味儿。   江言清很疼,哪儿都是疼,抓着被单,冷汗直冒。   徐庭旭以为是正常的反应,他没有发现,或许根本不在意。   凌晨四点,江言清侧头看着睡熟的徐庭旭,他起身去浴室洗澡。   身上青青紫紫的,江言清坐在浴缸里,抱着自己发呆。   对他来说,爱一个人后才可以上床,徐庭旭也是。   现在他不懂,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洗了澡,出了浴室,江言清站在徐庭旭床头看了良久,抱着被子去沙发上睡觉。   他哪里都难受,影响了明天要上班的人不太好,再者说,他突然不想看见徐庭旭。   一看见徐庭旭他头疼,没完没了想着喜不喜欢的问题,没办法休息。   他想着,大概只有痛到心死,他才会有勇气放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江言清被梦魇缠住,他梦见第一次遇见徐庭旭的时候。   那天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他父亲出轨被单位逮住闹到家里。   此时他的母亲高龄怀了三个月大的孩子,挺着肚子,疯了般打骂着父亲。   两人把家里所有的东西全都砸了一遍,江言清浑浑噩噩离了家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   他一天没吃东西进了家便利店,买了个饭团,出神地吃着。   饱腹后,推开门才发觉天下雨了。   南方的天时常下雨,恰巧是深秋时节,天冷得很,潮湿又阴冷,冻得人直打哆嗦。   江言清站在屋檐下望着天,便利店的伞早售卖一空,他思量着是冒着雨跑回去,还是等雨停下。   等雨停太不现实,南方的雨连绵不绝,说不准下到明天不带停。   发着呆,身旁站着一人,把他仅有的光线遮挡。   江言清缓缓抬头,发现这人鼻梁很挺,个高,穿着烫贴整齐的黑色西装,瞧着很贵,是个上班族。   这人正是徐庭旭。   江言清往侧边走了一步,他身上的香水很淡,但总飘到江言清身边。   两人一边一个站着,像两个木桩,直到身旁人脱下衣服,罩在头上,侧头含着点笑:“喂,我送你一程?”   江言清莫名其妙同意了,徐庭旭不见外的揽住他的腰,他们一同冲进雨里。   徐庭旭把他送到公交站台,江言清发现他半边全湿透了。   西装下藏着圆领短袖黑衫,黏在身上,腹肌一块块显露。   江言清才知道,徐庭旭把自己这一半的衣服全罩在他头上。   “我帮你叫计程车吧。”徐庭旭问他。   江言清拒绝,徐庭旭直接拦下一辆车,递给司机一张钞票,把他塞了进去。   走时,徐庭旭把他鬓角沾湿一根头发挑着食指拂开,轻扬着笑:“嘿,开心点。”   他怎么知道自己不开心?   四目相对,面前的人深邃黑眸,眼眸中含着碎星,俊朗绅士地笑着。   江言清的心跳正在加速。   后来再次遇见徐庭旭,两人越走越,最后他们在一起了。   在江言清眼里,徐庭旭幽默风趣,是个成熟富有魅力的男人,而在一起后,徐庭旭变了,变得冷漠寡言。   江言清想,是不是因为他家里的问题?   江言清的父母是在江言清上大二的时候离婚的。   离婚的理由很可笑,明明是父亲外遇在先,却说是他性取向问题导致他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所以爱上了别人。   母亲高龄艰难生下弟弟,对江言清的性向厌恶恶心,又听闻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把他视为耻辱。   江言清劝了很久,母亲忽然接受了他的性向,那时他和徐庭旭刚在一块,家里人的同意让江言清高兴十足,更加照顾母亲,也许在这儿期间忽略了徐庭旭的感受。   为了徐庭旭恢复之前的模样,江言清做了很多。   他毕业后被人引入娱乐圈,怕徐庭旭不喜分居太久,工作挑着最近的做,每天的行程向徐庭旭汇报,每次徐庭旭回家他都在,无论他多累在徐庭旭面前永远是积极的。   可一切都没有改变,换来的是徐庭旭日益的淡漠。   ……   江言清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这间公寓除了他只有伊伊一个生物,   他蜷缩着腿坐在沙发上。   梦里缠绕他的思绪仍在,江言清还是不明白他们到底怎么了。   他们是因为喜欢对方才在一起,或许在他们相爱的途中,江言清忽略了徐庭旭,他们的感情才变了。   医院打来电话,要求他再次去医院检查。   到达医院,主治医生翻看着病例,“家属到了吗?”   江言清挪动着唇应付了几句。   出了就诊室,江言清拨打着母亲的电话,无人接听,他盯着手机上“阿旭”的名字,迟迟不敢按下。   辗转在医院,江言清无意中走进住院部。   住院部人很多,几乎每个病房都住满了人。   江言清望着病人苍白的脸,他们身旁的家属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模样,心里不太好受。   父母离婚后,江言清逐渐对他们疏远,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再也没有联系,母亲和他的关系变得陌生尴尬加上有年幼的弟弟照顾,无心关照他。   他身边没有别人只有徐庭旭。   如果徐庭旭还喜欢他,那么在剩下的日子里,拥有他的陪伴是件幸福的事。   如果徐庭旭已经不喜欢他了,用病强行留在他身侧,对他对自己是种负担。   谁也不希望在生命最后一刻时,成天对着爱人冷漠的脸过活。   江言清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再等一回,他想听一听徐庭旭的答案,他不想因此错过徐庭旭。   收拾好心绪回去,特地给徐庭旭的秘书打电话要徐庭旭今晚务必早点回来。   秘书对他冷言冷语,也不知有没有告知。   出了地铁,江言清在路边买了跟冰糖葫芦吃着,他嘴里没有味道,冰糖葫芦的酸甜多少让他开点胃口。   走到公寓旁的咖啡店外,江言清透过窗户看到了徐庭旭和纪锦在一块。   江言清手中的冰糖葫芦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沾了泥土。   他注视着徐庭旭上扬的唇角,与纪锦相谈甚欢。   纪锦是徐庭旭曾经喜欢过的人,这件事是他和徐庭旭在一起后的第二年,徐庭旭身边的朋友告诉他的。   徐庭旭身边的朋友基本上是社会精英,要么是富二代官二代,他们瞧不起江言清,总拐着弯的挖苦他。   那天徐庭旭难得带他出来见朋友,徐庭旭去洗手间后,那群人无视他的存在,嬉笑着说话。   “庭旭看人的眼光越来越差劲了,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他身上那件衣服恐怕是徐庭旭买来的吧,穷酸的要死。”   那时的江言清是穷,他家里遭受了变故,可他从小到大是高材生,他也看不起这群拿着钱自以为傲的人,于是出言反驳。   “阿旭这人向来看光不是很好,从他交的朋友是能看出。”   “我的衣服是他买的,所以呢?你的衣服多贵?多少个亿?”   徐庭旭的朋友大约想不到江言清不是表面上看得柔软可欺,他们换了个话题,说起了徐庭旭大学的事,变相的讥讽他。   “唉,要是纪锦在,哪里能轮到他。”   “可惜了,纪锦出国了,那时候徐庭旭和他关系特别好,两个人成天挨在一起。”   他和徐庭旭相识晚,认识徐庭旭的时候,徐庭旭已经接手家里的公司,纪锦是个陌生的名字。   那群人非要在江言清心口上刺上两刀,江言清没做声,无法判断真伪,但这个名字被江言清记了许多年。   后来江言清无意中发现了徐庭旭书房抽屉下的一张照片,照片被人珍藏的放在抽屉深处,照片上的徐庭旭笑得开怀,他手臂架着另外一人的肩膀,那人脖子上挂着牌子,上面写着:【XXX专业:纪锦】。   和徐庭旭在一起,他们没有照过相,就连徐庭旭的笑容都很少见,这张照片能被徐庭旭放在抽屉深处保存完好,说明照片中的人,他很在意。   现在,传闻中的纪锦坐在徐庭旭面前,徐庭旭舒适的同他聊天,对比在家时面对江言清的模样截然相反。   一阵寒风吹过,江言清猛地咳嗽,他想他还是等徐庭旭回家说清楚,徐庭旭对纪锦旧情复燃也好,只是纯粹叙旧也罢,他都能接受。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徐庭旭移情别恋了,他这些天有了心里暗示,可以承受,他想徐庭旭自己对他说,不是靠着他的臆想。   回了家,家里客厅的灯坏了,怎么也亮不了。   江言清做好饭菜守在餐桌等待。   少了一盏大灯,餐桌的灯不够亮,把江言清的影子拉得老长,猫跳上跳下独自奔跑,偶尔发出点声响,安静得仿佛无人居住。   江言清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中,闭着双眸。   门外有动静,江言清倏然睁开眼,门铃一直在响,他奇怪,徐庭旭有钥匙。   开门,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站在门外,纪锦穿着徐庭旭身上那件黑色长款外套拿着电话,看着江言清,“你就是江言清吧。”   江言清抿着唇点头。   “阿旭喝醉了,说睡在我那儿。”   作者有话说:   徐狗没出轨,没有喜欢其他人,虽然狗,但该干净还是干净,不干净就不是火葬场了。 第4章   纪锦穿着的外套江言清太眼熟不过,这是他曾经省吃俭用好几个月为徐庭旭置办的生日礼物。   徐庭旭的生日和所有富二代一样,豪华奢侈,江言清从未参与如此挥金如土的派对,其他人送给徐庭旭的礼物几十万到上百万不等,而他的礼物是件不到十万块的大衣。   为了这件大衣,江言清无论大小广告都接,他那时候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广告费压得特别低,后来是某个学长托关系送去了剧组演了一小角色才够买上这件衣服。   江言清省吃俭用,吃了大半年的泡面买来的大衣,现在穿在了别人的身上。   送出去的礼物再也没有处置的权利,但江言清恨不得把纪锦身上的衣服扒下去烧了。   即便江言清心情再糟糕,对面前的人再反感,出口地话也只有“好”一个字。   江言清疲倦地准备关门,对于纪锦他没有别的话,对徐庭旭也没有了,他很累,累到没有多余的力气面对一个上门挑衅的人。   关上门的那一刻,纪锦推着门闯了进来。   他踩在木质地板上,留下明晃晃的脚印,四周环顾一圈,再从头到脚打量着江言清,“别这么着急关门,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知道吗,我其实要和徐庭旭订婚了,我允许他在婚前乱来,所以你……”   所以我什么?要我麻溜地从这座公寓滚吗?   江言清的头一阵阵抽搐的疼痛,那感觉像是把他脑内的神经全剥离他的身体,难怪徐庭旭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   因疼痛产生的燥戾让他无法如平常一般温和对人,他指着门口带着点坏口气道:“在徐庭旭没有正式告知之前,这间屋子的主人并不是你,再不出去,我要叫保安了。”   纪锦笑了笑,看江言清的眼神充斥着可笑,“行。”   公寓重归安静,看似一切没变,又全都变了。   江言清残留着最后一丝信任,他疯狂拨打徐庭旭的手机,他想要求证,想要倾诉,想要解脱,却得不到任何答案,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把手机砸在地上,望着这座公寓。   公寓是他选的。   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二年,江言清心血来潮说同居。   那时的徐庭旭会回应他,次数不多,这次同意了他的要求。   公寓选了很久,家庭富贵的徐庭旭总不满意,给了他五套公寓选择,江言清选了这间。   这间公寓价格优,环境最好。   公寓卧室很大,能够俯瞰江景,江言清幻想着他们入住后徐庭旭从身后抱着他陪着他一起看风景,说着情话。   阳台宽敞,江言清刚搬进来时,种了许多花草,想象着心爱的人陪伴他一起清理阳台,过着无聊平淡的日子。   住进去后,徐庭旭大概从未好好看过公寓的布局,把公寓当成只睡觉的地方,阳台上的风景怕是不曾欣赏过。   他们共同的爱巢,逐步演变成徐庭旭偶尔光顾的地方,现在成了可笑的第三者栖息地。   江言清揪着自己的心脏,太疼了,那感觉是心脏被人捏在手心,一片片切开的痛。   他起身冲到阳台,想把他精心养育的花毁个一干二净,想把这间公寓砸得面目全非,想把他的难堪就此藏匿。   手中握起剪刀,始终剪不下去。   在爱情里,爱得多的那人注定得不到好下场,即便徐庭旭欺骗了他,爱上了其他人,江言清仍旧心存一点期许。   万一纪锦是故意的,万一是个误会?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扔掉剪刀,江言清颓然坐在阳台上,吹了一整夜的风。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江言清浑身冒着虚汗,被他遗弃的手机响起。   江言清起身,眼前一阵发黑,他缓和了些,从茶几下找出手机。   手机的屏幕碎了,还能用。   “喂。”江言清虚弱地接起电话,他嗓音干哑地厉害,咳嗽了两声。   “你昨天有事?”   电话那头是徐庭旭,江言清张着嘴,半晌找回声线,“昨天你睡在了别人家里?”   徐庭旭宿醉后的声音带着慵懒,是钢琴D大调弹奏的沉稳,也是江言清最爱的音调,他像个没事儿人一般,说着:“和朋友喝了点,太晚了,找了个地方睡。”   江言清哽了哽,“睡了一觉?”   剩下的话,江言清怎么也说不出口。   仿佛一旦说出口,那些他所珍爱的过往在徐庭旭眼里只是个不起眼的笑话,害怕徐庭旭说早就想抛下他是自己厚着脸皮留在他身侧。   “如果没事,就挂了。”   不等江言清开口,徐庭旭匆匆挂断电话。   江言清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客厅中央,他的动作太突然,猫害怕地朝他躲远。   抬起手掌,江言清恶狠狠地扇了自个儿一耳光。   他怎么连质问徐庭旭的勇气都没有?   真的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江言清抱着双膝,头埋在双膝间,姿态是个鸵鸟。   许久久到江言清觉得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类后,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江言清摸索着手机,一看,是他经纪人的电话。   “江言清,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有活动要出席?我在你公寓大门等了你十分钟了,你人哪儿去了?”   前阵子,江言清身体不适,向公司告假。   他通告本就不多,公司同意了,现在休假结束,上半年的活动拖到现在,他该完成。   江言清清嗓子,“这就来。”   挑了件衣服出门,走到半道忘记带药,想折返回去,经纪人催促得厉害,他想应该不久,回来再吃也不迟。   上了车,经纪人嘟嘟嚷嚷地抱怨,“你当自己是大明星?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十五分钟,整整十五分钟!”   他们公司艺人多,江言清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没事业心,只有张脸还耐看。   江言清咳嗽了好几声,哑着嗓子道:“对不起。”他这两天心力交瘁,忘了通告的事。   经纪人还在说话,说江言清几个月不见脸色差劲了这么多,上镜能好看?说江言清明知道有工作的情况下,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是想折磨化妆师?   总之从头批评到尾。   去了现场,今天的通告是个综艺,江言清是擦边人物,负责当镶边人物。   镶边人物也不是容易当的。   综艺里有各子的角色定位,主持人负责活络气氛,主嘉宾负责节目收视率,制造一定的综艺感,江言清这类的擦边人物是用来衬托主嘉宾的。   正如现在,主持人讥讽着江言清在娱乐圈呆了这么长时间出席活动的衣服不过一千块,以此衬托主嘉宾。   江言清坐在位置上当好群嘲的对象,这份通告十万的出场费,与经纪公司划分他能得三万,坐着收钱没什么不好,他也习惯了当被嘲讽对象。   在圈里,他风评不太好听。   早年徐庭旭圈子里的人知道他进娱乐圈后,大张旗鼓地宣扬江言清是徐庭旭包的情人。   江言清不清楚徐庭旭知不知道这件事,一开始圈里的人忌惮徐家对江言清多半是讨好,后来发觉徐庭旭对他不闻不问的,把他当成徐庭旭暖床的对象,谁都可以压他一头,夺他的通告。   再之后,他莫名其妙按上带资进组走后门的黑料,凡是有谁被换了角色,谁欺负了谁,都按在他名头。   渐渐的,他在圈里粉丝没几个,黑粉一堆。   早年的江言清没有事业心,现在的江言清生着病事业心什么的更加没有,日子得过且过,连活下去的意义他也找不到。   在知道病症时,江言清可以欺骗自己,他身边有徐庭旭,躺在冰冷的手术室外,有他心爱的人等待他的康复。   可现在他与徐庭旭的关系到了分崩离析的关口,江言清找不到活下去的借口,他人的嘲讽,他都可以置之不理不走心。   不过有例外。   节目录制进行到中间关头,忽然来到的新嘉宾,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江言清与其他人一样,盯着节目组后台看。   来得人他意想不到,是纪锦。   纪锦在圈里是童星,大学在国外念书,这是他归国后首次亮相在众人面前,呼声很高。   江言清凝视着受热捧来到节目的纪锦,他病状开始发作,耳朵犯起耳鸣,不明白纪锦的出现是在针对他还是偶然。   主持人介绍纪锦,聊天聊到纪锦什么时候回国的。   纪锦正对镜头,镜头里的纪锦是少女们喜欢的少年脸,脸小小一个,笑容可爱,“刚回国不久。”   主持人:“我看你朋友圈发的照片,昨天是和朋友聚会了?”说着节目组后板屏幕播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刺痛江言清的眼睛。   徐庭旭搂着纪锦,冲着镜头笑,两人笑容同步,连神态都一致。   纪锦侧头扫了眼江言清,握着话筒:“对,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刚下飞机,他就来接我了。”   之后江言清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浑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耳鸣愈发严重,脑中反复播放着纪锦说得话“我刚下飞机,他就来接我了”。   他的爱情是个最好笑的笑话,忙碌的徐庭旭有时间接许久不见的纪锦回家,没有时间陪伴共处五年的男友去一趟医院。   这个笑话他能笑很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身体再不适,江言清只能端正坐着继续他的工作。   纪锦却没放过他,点着他的名问:“我的朋友言清也认识,昨天他没邀请你来?太可惜了。”   “他很照顾我,怕我在国内呆得不习惯,说手机24小时为我开机。”   主持人的目光转向江言清,在他看来纪锦在圈里的地位比江言清高不少,纪锦家的公司产业链遍布,是知名企业,江言清什么都不是,在节目中点江言清的名是提携,江言清是要心存感激。   他暗示江言清说几句好听的捧着纪锦,江言清却一声不吭。   江言清的耳鸣还在持续,江言清听不清他们到底说得什么,却清楚纪锦说得话大抵是挑衅,徐庭旭对他多好之类的话语。   江言清是穷人,穷人也有穷人的自尊心,即便徐庭旭早把他遗忘他也得坐得笔直,一声不吭眼神不带理会,是无力的反击。   主持人尴尬地笑着,圆滑地过渡这一环节。   节目最后安排了小游戏。   道具组搬运着一会儿要用到的工具,台上的人休息闲聊着。   娱乐圈是个名利场,江言清没名没利,谁也不爱与他掺和在一块,况且江言清在刚刚得罪了纪锦,更是不讨喜欢。   江言清不在乎,他给自己灌了一瓶水,祈祷着安全回去,在情敌面前他不允许他懦弱。   道具安排妥当,节目继续。   小游戏是嘉宾们跳在道具组做好的粘合板上,比谁跳得高。   轮到纪锦,他要求的搭档是江言清。   纪锦负责跳,江言清负责拖他上去跳。   江言清站着纪锦身侧,他开始反胃,按理来说他身体状况没那么糟糕,大概情绪波动太多,身体的不良反应提前降临。   已经跟导演组说过,他身体不适,能帮忙买止疼药吗。   导演组那头没消息,或许是遗忘了。   这样的感觉,江言清太习惯了。   第一次生病也是在录制节目时,他请求暂停,导演组和他的经纪人强行要求录制,身体支撑不住晕倒在地上。   当着全节目组的面责怪他耽误进度,与他的公司商量扣款问题,最后才把他送去医院。   江言清回过神,游戏环节开始,他拖着纪锦,纪锦看也不看他。   原本是需要抱着纪锦的腰带他上去,纪锦直接按着他的身体,踩着他的膝盖跳上去。   此时的江言清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膝盖出被狠狠踩了一脚,身体支撑力全然倒塌。   二人双双摔地,江言清从一米多的台阶摔下去,压着他的人是纪锦。   江言清脸色惨白,躺在地上动不了,他的四肢疼到麻木,周围的人却只关心纪锦有没有受伤。   节目因纪锦受了点轻伤提前结束,节目组的人漠视着爬起身坐在原地等待疼痛过去的江言清,没有人上前关心他。   节目组来送水的小姑娘见着了,把推车丢在一边,小跑着过来。   “江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叫李小星,江言清一直叫她小星。   小星是某个大专毕业的学生,一直想进节目组奈何学历压着,她一个小女生,为了梦想宁愿当个送水的干体力活,也想留在节目组多学习。   江言清每回见她艰难推着车,都会帮她一把,小姑娘自然跟他熟了。   小星把他扶到过道,拿了个小凳子给他坐,又给他喝水,把自己的外套脱掉披在他身上,“江哥,你手怎么那么冷?那群人太过分了吧,你一个人坐在那儿,没人管吗?”   江言清拍着她的手背,示意她小点声,被人听去了对她不好,哑着嗓子道:“能帮我去附近药店买止疼药吗?”   这附近偏僻,骑手不乐意送那么远,等接单送来需要很久。   小星立即起身,“我现在就去,我记得李姐那儿有一盒备用的,我去向她要!”说着跑远了。   江言清的腿应该撞伤了,一抽一抽地痛着,像是有人拿着垂头敲着他的膝盖骨,浑身冰凉。   小星给他的风油精,江言清揭开盖帽,闻了闻,胃部恶心感好受了点。   等待小星回来时,节目组的导演赫然站在他面前,冷脸道:“江言清,去给纪锦道歉。”   江言清擦着额角的冷汗,怀疑自己的耳鸣症状没有消退,费解地问:“道歉?”   导演居高临下垂视他,“你把人推倒了,不该道歉?”   把人推倒?   江言清荒唐地笑着,反问着导演,“你眼睛需不需要去医院瞧瞧?”   导演揪着他的衣领一拖就把江言清给拖了起来,“你特么的不看看你是哪根葱!纪锦是你能得罪的?”   江言清的头撞在了墙面上,撞得脑袋已经不会疼痛了,他忽而笑了,身上特有的温柔干净,在一刹那间变得犀利,“是不是在你们眼里,钱、权代表着一切?”   导演是,徐庭旭更是,他厌恶到了极点。   记得某次徐庭旭难得陪他挑选衣服。   当时江言清幸福地问他,“是什么风能让徐大少爷陪着我一起选衣服?”   徐庭旭带着他上层人士特有的矜贵,侧目对他道:“你的衣服上不得台面。”   言外之意说他土,他带不出去。   所以纪锦那样的人,可以给徐庭旭风光,可以为节目组带来更多的利益,而江言清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配。   导演见着一向好说话的江言清徒然发难,火药味十足地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和你们公司签合同原是为着徐庭旭,没想到徐庭旭一次也没来过,你就是徐庭旭身旁的宠物,你有资格说这种话?”   江言清眼神的光逐渐熄灭,他的视线透过导演往外看,导演也不知他在看什么,只觉得他的模样像是冬日里的夏菊,逐步凋零。   半晌,江言清道:“要么你自己去道歉,要么让徐庭旭求我去道歉。”   “你!”   恰巧经纪人有事找导演,撞上了这一幕,忙上前阻止,赔礼道歉。   导演的情绪安抚住了,经纪人推着江言清要赔罪,江言清直起身子,在他们的注视下,离开。   离开前,纪锦似是知道他要走,堵在节目组门口。   他周围陪着的朋友全是徐庭旭的朋友,见着江言清,反常地打着招呼。   “哟,这不是我们的言清吗?小脸蜡黄成这样,谁给你气受了?”   江言清无视他,往前走,其中一人拦住他。   “别走啊,你撞了我们的小锦,我得给你回礼。”那人是徐庭旭的好兄弟张诰。   张诰和江言清有过节,那会儿张诰塞了个小男生在徐庭旭身边,被江言清说了一番,后来每次见到江言清总不好好说话。   现在张诰逮住机会恶意寻衅,“我们徐大少爷这几天对你很冷淡吧,知道为什么吗?我们小锦终于回来了,正主回来了,要你这没用的替身做什么呢?”   身旁人跟着起哄,“张诰,你给他看照片,让他死了这条心!”   张诰调笑着,亮出手机。   手机里是张照片,看样子是纪锦高中毕业时的模样,青涩年轻干净,他穿着江言清第一次见徐庭旭一样的毛衣,笑起来的样子,与江言清如出一辙。   江言清的身形晃了晃。   导演把他的自尊心按在地上摩擦,他尚且能反驳;纪锦的攻击,他也可以昂首全然接下,唯独徐庭旭带给他的伤害,仿佛把他的伤口扒光,丢在烈日下,无所遁形。   “江言清,你的出现是高仿品,你有什么资格同小锦争?”   “小锦和庭旭是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中间有过矛盾纪锦才离开,回来后,那两人明显旧情未了,偏多了个你在中间碍事。”   回忆侵蚀着江言清的思绪,他隐约记起徐庭旭的钱包里藏着一人的二寸照片。   江言清问过,当时徐庭旭回答是他家里弟弟的照片。   徐庭旭家里只有他一个独生子,哪来的弟弟?   现在想起来,照片的轮廓和纪锦十分相似。   江言清接受徐庭旭不爱他了的事实,起码他们从前相爱过,但他接受不了徐庭旭从头至尾根本不爱他,把他当做一个人的替代品。   狠狠掐着手心,直到实在没了力气,手脚发软,身形稳不住要倒下去。   张诰添油加醋地继续说着,“一会儿庭旭要来,并不是来接你的,而是接我们小锦的,你敢不敢去问?” 第6章   张诰的话在江言清耳边盘旋,明眼人都瞧得出,只要江言清打了这通电话,便是自取其辱。   江言清站在原地,他在想他和徐庭旭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为了这一刻被人羞辱吗?   纪锦把江言清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他觉得无聊,还以为江言清是难对付的角色,也不过如此,指挥人离开。   张诰显然在兴头上,仍旧不愿意放过江言清。   “你和庭旭第一次见面是在便利店吧,庭旭和小锦小时候第一次碰上也是在便利店,他们俩还在便利店打了一架,是不是啊小锦?”   纪锦低头浅笑,“这么久的事了。”变相承认。   “当时下大雨,庭旭给了小锦一把伞还送了他回去。”   张诰的话是无形的利器,一字一句戳得江言清的心千疮百孔,江言清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默念着“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张诰还在继续。   “你不觉得庭旭跟你在一起之前,他对你十分体贴,在一起之后对你异常冷漠吗?”张诰非常满意江言清愈加难堪的脸色,“他发现你的样貌和小锦类似,但始终不是小锦,对你失望,又因为你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长得像小锦的,凑合和你过罢了。”   张诰说得每一个字都有根据,并非空穴来风,也是江言清一直以来的疑问,换别的理由和借口,江言清怕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原来他以为的便利店偶遇,徐庭旭心血来潮的关爱只不过是长相相似的一张脸,关心的根本不是他。   难怪在一起后对他忽冷忽热,是知道替身终究是替身比不上纪锦万分之一的好吗?   江言清忽而笑了,先是低笑,而后放声大笑,他笑自己可悲,连枕边人内心的想法也看不透,笑自己傻以为徐庭旭爱他。   “他干什么?”   “难不成疯了?”   笑过后是无尽的酸楚,江言清擦掉眼里挤出的泪花,面无表情地朝着张诰的方向说了句:“谢谢。”   感谢张诰的提点,早点让他清醒。   张诰惊诧:“他被我说得精神出问题了?”   身上的痛感加剧,江言清的手控制不住的抽搐,他深呼吸一口气往前走,想要离开,偏这群人阻拦。   “我说了让你走了?道歉,给我们小锦道歉。”   一伙人堵在出口不许让过,附近人远远围观,不敢贸然上前。   江言清感觉空气变得稀薄,他的体力支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身体的疲惫感加剧,头像塞了无数个石头沉得要命,控制不住往下坠。   闭上眼昏迷那刻,江言清心想,上次他躺在节目组过了许久才有人理会,这次需要躺多久?干脆让他死在这儿好过忍受醒来无尽的痛苦。   颓然无望地闭上眼,恍惚间察觉有人接住了他,怀抱和气味很像徐庭旭。   江言清扯出一抹讥笑,他还在幻想什么,徐庭旭拯救他吗?   江言清不是幻想,在他昏倒的那刻,的的确确是徐庭旭接住了他。   徐庭旭的突然出现惊着了一直为难江言清的所有人。   纪锦怔楞了几秒,迅速调整情绪,他朝着徐庭旭的方向上前走了几步,“阿旭,你来接我了?”   徐庭旭的视线一直注意着怀里紧闭双眼的江言清,他皱着眉问,“他怎么了?”   张诰冲过来,拍着徐庭旭的肩膀,“谁知道你的小情人怎么了……他刚才还向我们小锦发火,你可得好好管管。”   徐庭旭没说话,拦腰抱起江言清,“纪锦,借你的休息室用。”   纪锦扬起的笑脸在刹那间褪去,“哦。”   江言清醒过来时他发觉自己浑身滚烫得厉害,大概率又发烧了。   恍惚了一瞬,才察觉自己呆得地方不是医院,而是休息室。   休息室的装潢讲究,地方大,还拥有一套不小的沙发,显然不是江言清这种级别能进的。   他揉着头,耳边响起人声。   “醒了?”   江言清顺着声线望去,是他目前不想见的人徐庭旭。   徐庭旭带着普通款的眼镜,用电脑敲着字处理公司事务。   他有轻微近视,工作累了会戴眼镜,每次江言清看到,心里都会默默补一句“好帅”。   即使徐庭旭对他再糟糕,处理感情的方式再渣,江言清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男人是足以让他一眼心动的人。   他光是坐在这儿,不用摆什么姿势,样貌和气质都是上等。   这样的男人帅气多金能力也出众。   徐庭旭的吃穿用度造价不菲,他带着的普通款的眼镜是六位数以上,就连他手里的笔记本电脑都是定制款七位数。   他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在所有同辈中,是最出彩的存在。   可江言清知道,这样的男人是悬崖峭壁上镶嵌着的明珠,只可远观,一旦想要摘取,一不小心掉入万丈深渊。   江言清一言不发扶着沙发扶手起身,他穿起外套开门出了休息室。   被落在休息室的徐庭旭莫名看着出去的江言清,他把笔记本搁置在一边,由他的助理保管着,跟着江言清走了出去。   “江言清,你耍什么性子。”   江言清生着病,步伐却轻快,他不清楚自己昏了多久,他不想和徐庭旭呆在一个地方。   出去时留在节目组的人还有许多,江言清在出口处又碰见了纪锦。   纪锦手里挂着一件大衣,是他送给徐庭旭的那件大衣。   江言清狠狠盯着那件衣服,所有悲愤不满的情绪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他二话不说上前一把夺走了大衣,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江言清把大衣丢在了垃圾桶,沉默着与纪锦擦身而过。   纪锦觉得荒唐,他想对迎面向他走来的徐庭旭说话,徐庭旭打了个手势,大步流星去追走得飞快的江言清。   “江言清,你给我站住!”徐庭旭在身后大声叫着,也没能阻止江言清越走越快。   气急败坏拨打江言清的手机,发现江言清的手机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徐庭旭见状也不追了,他身后跟着的助理气喘吁吁地赶来,“徐总,要叫车去追吗?”   “不用他自己会回来。”徐庭旭满不在乎地道,“也不知发什么臭脾气。”   江言清去商店买了部新的手机,他记得上一部手机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买的。   那时的徐庭旭没有像现在这般无情,江言清牵着徐庭旭的手选了情侣款,说要把两个人所有美好的瞬间通通记录在手机里,徐庭旭说他幼稚。   直到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合影也少到可怜,徐庭旭更希望和纪锦记录美好瞬间吧,毕竟钱包里留着纪锦的二寸照片。   重新办好卡插上新手机,江言清捂着心脏坐在路边的长凳上发呆,这一瞬间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他想找个可以倾诉的地方好好说一说他的痛苦和委屈,想了许多人许多地方,都没有合适的倾诉对象。   大多数人在外遇到极其难的事都选择回家向父母倾诉,对于江言清而言,回家不是解脱而是场灾难。   从小他出生的环境并不好,家里穷,后来父亲赚了点钱稍微富足。   他的家庭环境氛围不算好,父亲喜欢花天酒地,母亲守着方寸大的房子,逼他读书,父母经常为了钱而吵架。   现在父母离婚,母亲不待见他,回去母亲也只会恶语相向。   江言清抱着双臂,他二十五了,活在这世上连个听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活得太失败了。   在外坐了许久,江言清手脚被冻得很僵,他起身时四肢麻木得疼,转身去了药店买了止疼药。   付钱那刻,药店的员工建议他还是去趟医院看看。   江言清知道他的情况是需要住院,但他天然的害怕,他的爷爷就是这么没的。   他的病有遗传性,大概率是遗传他爷爷。   他爷爷是在他高一的时候患上同样的病。   江言清记得爷爷去世前一周,他去看望,爷爷躺在医院病床上瘦骨如柴被折磨的不像个人,吃饭喝水甚至上厕所都需要人伺候,拖累了一家人。   同样的情况换在江言清身上,如果治愈率低,注定要死亡,他不想呆在床上等死,不想求着谁照看着他,那样太痛苦。   江言清吞了药,逛了一圈还是选择回徐庭旭的公寓。   如今这座公寓他呆不了了,是时候换个地方住。   江言清给徐庭旭发了信息,要他今晚回来,他要说分手的事。   打开电视,按到金融频道,新闻上说,徐家长子将与纪家联姻,江言清看了眼,按了下一台。   猫跳上了沙发拍着尾巴坐在他身边,江言清侧头问:“伊伊,我要离开了,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猫咪用前爪搓着脸颊洗脸,它听不懂话。   江言清摸着猫的头,闭上眼休息。   他再抬头看时钟,已经深夜两点,要等的人还没有回来。   又是这样。   江言清不再等待,他去浴室洗漱,躺在床上睡觉。   床怎么也捂不暖,江言清盯着天花板发呆,最后实在睡不着,收拾行李。   离开公寓或者离开徐庭旭似乎并不难,就像江言清下午坐在长凳上思索后决定离开徐庭旭的结论,难的是当他把自己的物品全都收拾好后,发现每一件东西都充斥着各种回忆。   行李箱共有三个,包含着五年来他们的各种回忆。   蓝色玻璃杯是他们一起外出旅游的纪念品,红色手套是他们在一起后徐庭旭第一次给他送的东西,黑色的蓝牙耳机是他们在一起第一年江言清一起购买的……   无论他和徐庭旭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少,那些回忆足够伤人,它们不可避免的提醒着江言清他们的过往,提醒着江言清他们从此以后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江言清蹲在行李箱旁边,双手捂住脸颊,终于泣不成声。   早上八点,公寓门有了动静,江言清不去看也知道,是他等了一晚上的人终于回来了。   出了卧室,他看见徐庭旭解开领结往沙发上一扔,满是烟味的要往浴室钻。   江言清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得到爆发,“你到底用不用手机?”   徐庭旭浑身都是外头的寒气,他解开两颗扣子,没有耐心地道:“是个正常人都用手机,你发什么疯。”   他去厨房倒杯水,发现江言清根本没烧,“不烧水?”   江言清深呼吸一口气,“为什么我每次回你的消息,你都不回。所以你不是正常人?”   徐庭旭觉得今天的江言清有点反常。   平常的江言清是温和的,是冬季刮来的一阵春风,暖烘烘的,说什么他都不在乎的模样,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   “没看到。”徐庭旭打发着,他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江言清的手机丢给他。   江言清没接,手机砸在了地板上。   “坏了回头给你个新的。”徐庭旭开冰箱,冰箱里有放着的冰的矿泉水,“给我烧一壶水。”   语气是带着命令的口吻,上位者的姿态,江言清恍惚间记起,徐庭旭历来都是用这类的口气同他说话,只是他没察觉。   江言清不想在跟他扯些别的,这些天他心力交瘁,对徐庭旭有再多的不舍,现在也该清醒了。   深呼吸一口气,江言清道:“徐庭旭,我们分手吧。”   徐庭旭去了浴室,浴室有冲水声。   江言清为了把话说清楚,走到浴室门口敲着门,再次说着:“我们分手吧,徐庭旭。”   浴室还没有人声,江言清握着拳头,心里头的情绪复杂。   “分手”这两个字,江言清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当他说出口时,语气是稳的,平缓起伏也都在正常范围内,看似平淡。   只有江言清自己知道,“分手”二字说出来的痛苦。   打算共度一生的人,从头到尾没有爱过他,看不起他,把他当成替身,连分手都需要他追着告诉。   浴室有五秒钟的无人说话,江言清听见莲蓬头再次开启的声音。   “好。”   江言清抖着身子笑了起来,夺眶而出的眼泪被他狠狠逼回去,他还要说分手后续的事,“猫你照顾不了,所以我带走,我会尽早搬出去,其他东西带不走你就扔了。”   相伴五年,分手时五年的所有事都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概括。   “行。”   江言清站在通风口,寒意阵阵,他咳嗽了声,到底帮徐庭旭烧一壶热水。   徐庭旭不会做家务,可能连热水壶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他的一切全是江言清打理好的。   水烧好,徐庭旭也出来了,他换了一套正装,瞥了眼行李箱,出客厅时,发现江言清正在装病例本和拍的CT。   徐庭旭随意问了句,“这是什么?”   江言清小心收好,他垂下眼帘,三缄其口地道:“不重要的东西。”   “你要出去?”   “嗯。”   江言清望着门口的那道身影,捏着掌心的肉,“徐庭旭。”   徐庭旭没有回头,“嗯?”   江言清张着嘴,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没什么。”   他想说祝你幸福,想说你可以得偿所愿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可他小心眼,他还是希望离开他后的徐庭旭不要那么快得到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从徐庭旭的公寓出来时,是当天下午,房子不刻意需求什么,找房的速度就很快。   江言清找了个老群居的地方住下。   他新租的房子只有卧室能晒到太阳,好在卧室的面积大,有个小客厅。   打扫了下房子,江言清把猫放了出来。   猫生性胆小,很快没了影子,躲在角落里怎么哄也不出来。   江言清躺在床上,他什么也没有吃,也吃不下,趴在床上不知道要做什么。   通常这时候,没通告他会打扫屋子顺便逛一逛超市,等待着徐庭旭的下班,虽然无聊,却有意义。   现在没了要伺候的人,江言清一下子空出了多余的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打发。   他恐怕再也接不到新工作了,得罪了纪锦那一帮人,也许会被人雪藏。   他今年二十五岁,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往后的生活,没了工作他可以改行,可以考证,怎么样都能够活得有滋有味。   逐渐振作起来,为自己泡了碗面,幻想着没了徐庭旭日后的生活,等到手机闹钟再次响起提醒他该吃药时,江言清猛地缓过神,扯出一抹苦笑。   他还生着病,不知道能活多久,谈什么以后?   第二日,江言清约见医生,医生对他迟迟不来复诊而头痛。   “我跟你说过的吧,要求家属陪同,你的家属呢?”   江言清说不出话。   医生看他的神情大致了解了他的难言之隐,在医院什么样的家庭都碰过,被家人抛弃在医院,或者从头到尾没人管的病人。   “你可以自己一个人住院?替你叫护工?”医生提议。   江言清摇头,他问:“医生,你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不做治疗的话也许一年多。”   “做呢?”   “三个月。”   江言清笑了笑,他继续问:“做治疗需要化疗吗?会很丑吗?”   这问题把医生给问住了。   来这儿的病人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一脸灰败,问得最多的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当然也有些问化疗后头发会不会长出来的问题,少,通常是女性。   面前的男人,身着暖色外套,一双眼很漂亮,像是平静如水的湖泊,是个气质温润的人,这样面貌的人关心丑不丑的问题也是人之常情。   “化疗的存活率只有10%,而且你不继续治疗,病情持续恶化后,身体会非常痛苦。”   从就诊室出来,江言清望着天空,天空被乌云遮住大概率又要下雨了。   这次江言清备好了伞,放心地走在街道上。   他不想做化疗,化疗的痛苦他在爷爷身上看到过,尤其化疗后的效果达不到预期,每天都忍受着折磨。   不做化疗意味着等死。   江言清两个都不想选,却又必须做决定,他烦闷地去宠物店买了猫粮抱回出租屋。   一开门,猫从侧面冲了出来,看样子很高兴,待到走进时又低着尾巴丧气地走开了。   江言清知道,它这是想徐庭旭了。   费劲地把猫抓回来,教育着它:“伊伊,我和你爸爸分开了,他说了不要你了,你以后只能跟着我。”   猫好像听懂了,不高兴地挣扎着,跑远了。   江言清给它换粮食,想着他万一遭遇到不测,猫又该托福给谁?   徐庭旭不是个合格的铲屎官,他怕伊伊饿着。   晚上,江言清开始反复发烧,他抱着被子头疼得厉害浑身都出着冷汗。   疼得实在受不了,江言清爬起身去吃止疼药。   勉强掰开一颗药,也不就着水直接咽下去,倒回床上继续睡。   五分钟后,胃里一阵恶心,江言清抱着垃圾桶吐了。   他今天早晨只喝了一瓶牛奶,胃里头根本没有东西,吐也吐不出来。   扶着凳子起身,没站稳,直直摔了下去。   腿开始抽搐,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地板很凉,凉气钻入膝盖骨要命的疼。   江言清抱着身体,缩成一个圈,这是他离开徐庭旭的第二天,江言清抑制不住自己,他很想念徐庭旭,尤其是痛到极致时渴望徐庭旭的拥抱。   可他们分手了,徐庭旭一个很短促地“嗯”不说其他的话语,结束了长达五年的感情。   江言清的咬着牙,忍受着痛苦,他的猫在这时候跑来围着他转几圈,又守在门口叫着。   离开徐庭旭的第二天,不光他想念徐庭旭,他的猫也是。   在绝望之际,江言清的手机亮了起来,一直不停地响。   他抬起汗淋淋的手臂,摸着手机,徐庭旭的名字在闪烁着。   江言清给自己做思想建设,戒东西需要循循渐进,徐庭旭是他要戒的东西,一下子戒断难免会产生戒断反应,所以他就一次,就接他一次电话,听了他的声音或许身上的疼痛会减轻,说不定比止疼药更有效。   做足了心理建设后,江言清按下拨通接。   ……   徐庭旭出差回来后发现公寓的灯是灭了的,他喊了一遍“江言清”无人理会,并不在意的把自己摔进床里。   醒来后,灯光昏暗,徐庭旭揉着太阳穴,“江言清,帮我倒一杯水。”   还是无人应答。   徐庭旭出了卧室看向四周,放在这儿的猫窝不知去向,江言清也不知去向。   回忆着前几天江言清说得那句“分手”,他想江言清玩够了还没回来?   以徐庭旭对江言清的了解,江言清的分手不过闹脾气,该回来还是会回。   他打电话给江言清,那头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徐庭旭播到第三个才被接通。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徐庭旭没有在意,“你在哪儿?”   “有事?”   声音冷淡,徐庭旭莫名窜出火,“怎么,你现在脾气倒是挺大的,我限你现在五分钟内回来。”   那头的江言清没有啃声,隔了一会儿才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又想玩什么?我没功夫陪你玩,江言清。”   挂断电话,徐庭旭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粗暴地解开领结。   他身边的朋友带了许多情人,按照朋友的话来说,情人不能蹬鼻子上脸,是他这段时间太温柔了给了江言清什么信号,才让他连家都不回。   徐庭旭起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什么也没有,他找出矿泉水,又翻箱倒柜找着烧水壶。   “江言清把烧水壶放哪儿了?”徐庭旭烦闷地很,进了浴室洗漱。   洗漱出来后,徐庭旭擦着头发看着公寓,他觉得他的公寓和以前不太一样,说不上来。   疲倦席卷了他全身,徐庭旭太困了,停了奇怪的想法,转身进了房间。   他把床占得满满的,心想着就算江言清回来想要睡床上也不行,这是对他今晚上没有回家的惩罚。   徐庭旭逐渐地进入了梦乡,半夜他忽然惊醒。   他梦见江言清拍着他的手臂,眼泪一串串地往外流,对他说:“阿旭,我很疼。”但自己推开了他。   “疼?”徐庭旭揉着额头,江言清从不会在他面前流泪,即便第一次弄疼了他,江言清也不落泪,因为自己曾经说过,他讨厌男人掉眼泪,所以果然是梦。   徐庭旭按着手机,已经是深夜三点,江言清还没有回来。   他坐起身,给人打电话,发现电话已经关机了。   扔了手机,徐庭旭看向房间,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江言清的东西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江言清的东西不见了。   徐庭旭从床上起身,打开衣橱柜。   衣橱柜只有一种颜色的衣服,是他上班时的标配深色通勤装,江言清的暖色调一件都没有。   他折回书房。   江言清在书房留下的书不多,其余全是徐庭旭的,在左上角的柜子里,那一栏属于江言清的专业书也没有了。   再走至客厅。   江言清放在客厅,用来研究演技的录像带也没有了。   浴室也是,江言清的洗漱用品无隐无踪,只剩他的形单影只。   “江言清到底在搞什么?”徐庭旭拨打江言清的电话,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最后他思考了会儿,拨给韩仞。   韩仞是为数不多,徐庭旭还记得的江言清的朋友。   电话打了七八个,韩仞才接,他看也没看把徐庭旭骂了一顿,“你是不是有病?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   徐庭旭皱着眉,语气不善地道:“江言清在你那儿?叫他回来,任性也有个度。”   韩仞那头愣了半晌,好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徐庭旭给他拨的电话,隔了会儿才道:“徐总?”   无论在哪个圈子里,徐庭旭都是得罪不起的存在,韩仞还只是个上升期的小演员,面对徐庭旭这大资本家,他提起精神对付:“徐总,言清不在我家。”   徐庭旭皱着眉,江言清不在韩仞那儿,会在哪里?   挂断电话,徐庭旭披起大衣往外走,边走边说着人,“江言清,让我找着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原谅你。”   凌晨五点的街道,徐庭旭在外头抽了一根烟后才上车发动车子。   他朋友对他说过,情人不能宠,他把江言清养在身边那么些年,还对其他人大肆炫耀过,江言清听话,现在倒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徐庭旭从凌晨五点找到上午十点,把江言清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找过了,江言清依旧不见踪影。   秘书给他打电话说他的会议快迟到了,徐庭旭尝试着再次拨打江言清的手机,回复的还是关机。   他拧着眉心,生出了不想管的念头。   会议开到下午五点,徐庭旭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得胃有点疼,他历来工作忙碌,到点总忘记吃饭,这时候总有江言清的电话软声劝他休息一会儿。   今天自然是没有,好像从江言清要求带他去医院开始,江言清的电话逐渐变少。   难道是因为没陪他去医院,所以生气的玩离家出走?   他的男秘书提着一盒餐盒走来,仰着笑脸道:“徐总,我看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江先生也没送过来,我擅自给您点了菜,您——”   徐庭旭摆着手,握着电话思索了会儿,问:“如果一个人生气了,他没有回来会去哪儿?”   徐庭旭的男秘书是江言清一直觉得对方不待见的秘书,名叫宁启明,是某个国外大学的高材生,他喜欢徐庭旭,把江言清视为眼中钉。   听到徐庭旭的说辞,闭着眼都知晓对方说得人是谁。   “徐总,江先生朝您发脾气了?江先生那样的人再生气没几天就能消气,不用理会,您吃饭。”   徐庭旭沉默片刻,他觉得宁启明说得在理,江言清的脾气是最好的,发再大的火气,江言清也只是轻声反驳几句,当初也是看在江言清脾气好,才一直留着没有对他发难。   这么一想,徐庭旭想通了,连带着韩仞白天给他的几个电话他也不想接。   当晚,徐庭旭早早洗了个睡下,到了后半夜却噩梦频发。   他梦见江言清浑身是血的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他被惊出一身冷汗。   徐庭旭抓着被汗浸湿的头发,在床头找手机,这次他神态终于不是气定神闲,而是略微有点着急拨通江言清的号码,依旧关机。   心里的不安被放大到顶点,徐庭旭摸着心口这块,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在他恍惚时,门铃响了。   徐庭旭等到门铃响了四下才慢腾腾下床,他盯着门,看了眼时钟指向早晨7点多,把门开了,边开边说话:“你也知道回来?江言……”   门口的不是江言清,而是韩仞。   韩仞脸上满是着急,他对着徐庭旭不好发火,压着火气问:“徐总,言清是不是还没有回来?我打他电话一直关机,打您的电话一直不肯接,你们是吵架了?”   韩仞身后跟着一妙龄女子,徐庭旭眼熟,那女人也是江言清的朋友。   三个人坐在客厅,徐庭旭仍旧是一副大少爷的模样,他敲着二郎腿在客厅点了一根烟。   他这人瞧不起江言清出身小门小户,更加看不起江言清的朋友。   “没吵架,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我没陪着去,生气了。”   韩仞对徐庭旭淡定的语气感到焦急,他问:“从徐总给我打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您到处找了吗?”   徐庭旭吐出一口烟,傲慢地道:“我为什么要找他?”   他好面子,要是被他的那群朋友知道了,他连班都不上,跑去找情人,不得笑话死?   韩仞捏着拳头,身旁他的女友拍着背板给他安慰,“那您察觉言清不对劲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徐庭旭微楞,满不在乎地道:“不记得了。”   韩仞终于忍不住,握紧拳头揪着徐庭旭的衣领,给了他一拳。   徐大少爷挨了一拳,气急败坏,两人在客厅扭打了起来,中间充斥着女人的尖叫。   半个小时候,两人一起进了派出所。   韩仞害怕他女友被他影响,提前让对方走了。   事情的起因是徐庭旭报了警,说韩仞在他的家里打了他。   警方要求韩仞道歉,韩仞拒不道歉,“我朋友在他家里不明不白失踪了,他身为男友到现在才察觉不对劲,他报警告我打架,我还要报警告他贩卖人口!”   徐庭旭狠狠吸了一口烟,灭了烟,又想揪着韩仞的脸揍,被他大舅给拦了下来。   “阿旭,你够了,这事儿你也有份,再闹下去,我可保不了你。”   他大舅是局子里的高官,大早晨起来给他处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窝着一肚子的火,现在逮谁就可以发。   徐庭旭消停了,坐回位置上,又点了根烟,“舅,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小兔崽子,又是什么?”   “帮我找个人。”   “该不会是你藏在外头的那个男人?我可告诉你,你妈那边我已经瞒下来,赶紧给我断干净!”   彭豪知道他这外甥在外头玩得开,养了个男人,他姐看他这外甥严,要是被他姐知道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在派出所调解了好半天,徐庭旭终于以江言清的名头,松了口,放韩仞出来。   一番折腾下来,徐庭旭没了上班的心思,他开着车沿着街边走,试试能不能碰着运气遇上江言清。   江言清母亲那边徐庭旭已经派人去看过了,江言清并没有回去,那江言清会去哪里?   车一路开,开到老城区,老城区的建筑破旧,徐庭旭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他打算逛一圈就走,在街边某个小诊所处,他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是他每晚下班回家,坐在沙发或餐桌上的单薄瘦弱的人。   徐庭旭找好停车位,把车门重重一砸,带着浑身的戾气闯入小诊所,他一把拽住正在打吊瓶的江言清,“你在这里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出租屋的地面又硬又凉,江言清躺着不好受却实在没力气爬起来,在他最疼的时候接到了徐庭旭的电话。   江言清望着手机上闪烁的名字,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本能的想接近带给他光的人。   他给自己心里暗示,就一次就接一次。   “你在哪儿?”   江言清沉默,徐庭旭会关心前男友的住址?这是件稀奇的事。   他克制地回答:“有事?”   在心里想象着徐庭旭会问他近况,只要徐庭旭问,他可以、可以……   “怎么,你现在脾气倒是挺大的,我限你现在五分钟内回来。”   江言清紧握的手机松了一瞬,期待是泄了气的皮球,漂浮在空中。   他闷头咳嗽着,胸腔喘不过气,脑子内始终在想,徐庭旭为什么要喊他回来?是……想他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又想玩什么?我没功夫陪你玩,江言清。”   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江言清松开握着的手机,他听见手机“嘟嘟嘟”的声响,是他逐渐平静的心跳,带着失望。   徐庭旭是在戏弄他吗?   他们明明分手了,徐庭旭也同意了,为什么要让他回来?   回来又要做什么,看着他和纪锦好吗?   江言清捏着心脏,渐渐昏睡了过去。   他醒来时,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房东见他的水管走得太快,担心水管爆裂敲他的门。   门敲了好一阵没人开,打电话无人接听,邻居又说他没出去过。   情急之下,破门而入吃惊地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江言清。   “你的猫开了水龙头,我们才发现不对劲。”房东扶着他躺在床上,给他喂了点水,“你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房东一半担心他一半怕他死在房间内影响他下回出租。   江言清喝了口水,吞了些药谢过了房东,“只是太累了,没听见敲门声,我休息一会儿就好,麻烦你了。”   房东三步一回头,他的这租客人长得漂亮,住进来时脸色差劲得很,多次留意着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还好留了心眼,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还是去看看吧,我给你介绍个诊所,就在楼下,这诊所是我朋友开的,虽然小,但医生技术很好。”   半推半就的,江言清去了诊所。   他的病一般诊所看不了,那医生也知道,见江言清不乐意去医院,给他打了瓶营养剂。   江言清为了让房东放心,乖乖的在诊所的扶手上打点滴,渐渐地睡着了。   诊所的门一开一合,很冷。   江言清被冻醒了。   他看着一个方向出神,想缩起自己的身子抱住自个儿,奈何手上挂着吊瓶。   深冬的夜晚,诊所来看病的人颇多,一家三口带着嗷嗷叫的孩子,年轻的情侣相互依偎着,两个女生结伴看病。   几乎都有同伴,唯有江言清一个人坐在诊所的角落挂着水没人。   他情不自禁又想起徐庭旭,已经变成了他下意识的举动。   江言清眨着眼睛,把眼底的情绪逼回去。   又想他做什么呢,已经接到了他的电话,被他嫌恶的语气给挂断电话了不是吗?   他觉得自己是个瘾君子,吸食着名叫徐庭旭的毒瘾,戒不掉。   记得他和徐庭旭刚在一起的时候,有人吃惊问过江言清,为什么要和徐庭旭那样的人在一起,他们明明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江言清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他的,因为徐庭旭是他的避难所。   便利店是他们第一次相遇,那天江言清坐上车离开后,他以为从此往后,他和那人再无交集。   然而第二次的遇见很快,是在第二日江言清回学校时撞上的。   父亲的小三要逼宫,在外打听了江言清所在的学校,她特地买了喇叭,说父亲强了她,要父亲负责,并且不要江言清好过。   当时是上下课的高峰期,江言清被堵在教学楼里,出不去,太多围观群众看着他,眼神鄙夷指指点点。   江言清所在的学校是重点学府,道德制高点高的学生众多,父亲有了小三还到处宣扬的事是头一回,很是丢人,他又对父亲的小三没办法,只要有赶人的架势,小三躺在地上耍赖不肯走。   江言清尚未踏入社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儿,急得脸颊通红,是徐庭旭带着一伙儿,身后跟着冒出来的保安,把闹事的小三赶走。   徐庭旭那会儿在校内处理事情,刚好遇上这茬,看不过去帮了忙。   闹事的三儿走了,一伙儿人还围着不肯散,也是徐庭旭指挥着人把围观群众给赶跑。   人群散去,徐庭旭手腕上搭着一件条纹西装,笑容姣好地对他伸出手,“怂包,过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这一瞬间,江言清眼里的徐庭旭是身披战袍骑着骏马的英雄,救他与水火之中。   父亲的小三闹学校过后,江言清的日子不好过。   学校这类地方是流言蜚语的聚集地,江言清被孤立了。   平常关系要好的同学,与他拉开距离,就连老师都对他带有有色眼光。   江言清在学校成为异类。   那天徐庭旭帮了他后,徐庭旭真带他去了茶餐厅喝茶,对方没有过问家里的事,给了他安静的地方默默想事。   走之前,徐庭旭问了他联系方式。   一周后,徐庭旭再次来到学校,说是学校开了家火锅店很有名,要江言清请他去吃。   江言清自然同意。   两个人吃饭,徐庭旭在餐桌上侃侃而谈,把江言清逗笑。   “这样才对,你笑起来好看。”徐庭旭撑着手,目光柔柔注视着他。   江言清情不自禁再次心动了,在他人生最艰难,最难捱的时光,徐庭旭不费吹灰之力轻松破门而入他的心房。   直到现在,江言清仍旧觉得那段时光温暖,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能够记一辈子的瞬间。   即便现在,他和徐庭旭分了手,在这寒冷的小诊所,江言清一个人孤独的挂着水,想起那段时光,依旧觉得甜。   但下一刻,给了他温暖时光的人,满身燥戾的推开诊所的门,不顾他还在挂水的手,拉扯着他,质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言清处在回忆中仰着的笑脸顷刻抹平,他愣了下,察觉手的刺痛,发现针头歪了回血了。   诊所的医生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活,推开徐庭旭,把江言清重新扶回位置中,“喂!你没看见他正在打吊针?请你松开你的手。”   徐庭旭扫视了他一眼,见医生胸前挂了个牌子写着“濯经杨”,一手摸着手机又要喊他舅舅来,“这是什么破诊所,你要身体不舒服,我们去大医院,谁知道他给你打得什么药水。”蛮横无理。   濯医生也不客气,他也按着手机,“先生请您自重,要是再敢对我的病人怎样,别怪我报警了。”   两人针锋相对,江言清受不住诊所的门大敞着吹来阵阵寒风,猛烈地咳嗽。   他拉着濯医生的手臂,没什么力气地道:“濯医生,我好多了,你帮我把吊瓶停了吧。”   濯医生闻言,蹲下身子用手背贴着江言清的额头,担忧地道:“你好像还在发烧,最好去大医院看一下。”   江言清笑笑,“好。”   徐庭旭一直冷眼旁观,他瞧着江言清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再去领药,不耐烦地站在门口。   “如果有任何事情给我打电话。”濯医生意有所指地道,“还有这个,我刚还想给你送热水袋,闹事的就来了。”   “好的,谢谢你。”江言清接过濯医生递过来的热水袋,热水袋稍烫,摸在手里很暖和。   推开诊所大门,寒气直往江言清的身上扑,他微微打颤,裹紧身上单薄的大衣走进正在抽烟的徐庭旭。   徐庭旭所在的地方落了两三个烟头,显然等急了,他见到江言清熄灭了烟头,抱着手臂侧目看他,“所以你离开公寓,不回去,一言不合就来到这破地方打针?”   江言清望着徐庭旭,和记忆中会帮他解围的人重叠。   他知道的徐庭旭是个温柔的人,会在他最难的时候出手相助,会解开昂贵的衬衫举过头顶送他去坐车,会陪他在并不高档的火锅店吃饭。   这一切都是徐庭旭做过的事,同样今天发作着他的坏脾气不顾正在打点滴的自己,去为难医生也是他。   江言清不太明白究竟哪一个是真正的徐庭旭,他喜欢的又是哪一个。   也许在学校里待他温柔的徐庭旭是纪锦离开时,遇到的心仪替身,给予的适当温柔。   而纪锦已经回来了,替身的温柔理所当然回收。   江言清眼神复杂地看向徐庭旭,“阿旭,我们分手了,你也答应过的。”   徐庭旭无所谓地道:“所以呢?”   江言清被他的话激得又一阵咳嗽,他苍白的脸被风吹得发紫,“所以?所以你认为即使我们分手了,你也可以毫无底线的来骚扰我?”   “对。”   “反正你要不了几天也会回来找我,我干脆亲自来。”   江言清攥住手心,指甲掐着他掌心肉,硬生生掐出好几个弯月。   他们这五年闹过矛盾,江言清也有赌气要离开的时候,徐庭旭从未找过他,每次都是江言清忍不住自己回来。   所以在徐庭旭眼中,他是甩不掉不知分寸的口香糖?他有那么贱吗? 第10章   “徐庭旭,你——”   话没说完,江言清咳得喘不过气,他蹲下身子,握住拳头敲击着胸膛试图缓过气。   而徐庭旭高高站着,漠视他的行为,“江言清,就因为我没有陪你去看医院,所以你生气不回家,闹着分手,现在躲在小诊所治病企图让我心疼?”   “你太自以为是。”   江言清咳得眼睛冲着血色好半晌才止住。   他撑住身体站起身,眼神像是第一次见到徐庭旭,心中流淌的血液渐渐变得缓慢冰冷,分手后他才知道在徐庭旭眼中的自己是这么的不堪。   怔楞地望着徐庭旭,徐庭旭的那张脸是记忆中的帅气,眼神也是江言清见惯了的冷漠,仿佛在徐庭旭眼中江言清这个人对方连提也不想提及。   江言清动了动唇,终究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的注意力集中到附近的一对情侣。   女生额头贴着退热贴,男生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这一幕额外熟悉。   深呼吸口气,江言清眼睛微热,对徐庭旭道:“还记得我们没在一起时,你大半夜陪我去医院看病吗?”   在这之前江言清也生过一次病,那时他和徐庭旭的关系是暧昧期。   那阵子,学校里得流感的同学不在少数,江言清意外中招,大晚上发高热,排队去学校外的诊所看病。   他那时候因为父亲小三的事,很少朋友,别的人是宿舍结伴而行,他只有一个人。   诊所的长队排到门外,其他人见着江言清站在队伍中,像怕得了瘟疫,离他很远。   江言清垂下眼帘,他的脸颊因高热烧得通红,揪着衣服慢吞吞的往前走也没看清前边的路,撞着了来学校找朋友玩的徐庭旭。   徐庭旭见他不对劲,牵着他的手拉他去车里,说要带他去市中心的医院看病。   直到现在江言清清楚的记得徐庭旭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温热又宽大,舒适又妥帖。   很快医院到了,徐庭旭又是帮他挂号又是找医生,守了他一夜。   当时江言清心想,徐庭旭人真好。   而这样温暖的事,距离现在过去了五年,当初暖了江言清的人,现在对他恶语相向。   江言清重新仰着头看徐庭旭接着刚才的话,“当时你为什么不觉得我在装病?”   徐庭旭反问他,“所以你当时就在装病?”   江言清扯出一丝嘲弄的笑,他在心底问自己,和徐庭旭在一起的五年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现在这一刻,徐庭旭的贬低和嘲弄?   闭上眼,再次睁开,眼底的红潮褪去,江言清转身往前走,他没什么话和徐庭旭说了,现在的徐庭旭满心满眼的认为,他在装病在强调存在感。   在一起五年,徐庭旭眼中的江言清是个撒谎精是个不堪的人。   没走几步,手腕被徐庭旭攥住,“你还要去哪儿?”   江言清低头看着徐庭旭抓疼他的手,一根根把徐庭旭的手指掰开,“徐庭旭,我们分手了,你管不着。”   徐庭旭皱眉,始终认为江言清在闹,“你还要闹多久?”   两人拉扯着,江言清头痛欲裂,他呼吸急促,苍白的脸色有不正常的红晕,眼看着又要晕倒。   好在一直观察他们的濯经杨医生冲了出来,为江言清解围。   “这位先生,你再这样,我真的要报警了。”濯经杨把江言清牢牢护在自己身后,阻止徐庭旭继续的侵扰。   徐庭旭想把江言清拽出来,濯经杨始终警惕着他,而江言清丝毫不乐意跟他走的架势。   几番下来,徐庭旭气血上涌,冷笑着:“好啊江言清,你有种别回来。”甩着脸色,离开了。   濯经杨扶着站不稳的江言清,问:“你还好吗?”   江言清晃了晃头晕的脑袋,视线聚焦在面前的这位医生。   之前没有留意,现在他发现,濯医生个子比他高,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看不清具体样貌,露出的眼睛里满是关切,和五年前的徐庭旭有点像。   江言清恍惚一瞬,礼貌的拉开距离,“谢谢你,濯医生。”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麻烦你了。”   江言清转身,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动到他所在的楼层,濯经杨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太瘦了看着令人心疼。   回了家,江言清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他家的猫叫了一声,江言清才挪到猫窝这头给伊伊添置新粮。   猫碗中央残留着大半碗猫粮,显然伊伊没怎么吃过。   他侧头看着伊伊守在门口,正在等着谁。   江言清叹声气,凑过去抚摸着小猫的脑袋,“你真要这么想他,我找个时间带你回去。”   小猫叫了一声,似乎是应了江言清的话。   他看了眼时间给母亲打了通电话。   这次电话终于能打通,江言清的心情在一瞬间好了起来,他带着欢喜的嗓音道:“妈,您最近还好吗?”   电话里,母亲没说别的,张口就问:“你最近发工资了吧,你弟弟需要交学费,钱不够。”   江言清愣了一下,小声地道:“我上个月给了一万,还不够吗?”   “你没养过孩子,怎么知道柴米油盐的贵?到底给不给。”   “我一会儿转给您。”江言清想说他的病,刚起个头,电话被挂断。   客厅恢复安静,江言清静静地坐着,隔了一会儿才把钱打入他母亲的账户上。   他忽然克制不住的难受,翻看着通讯录给韩仞打电话,想找个人说说话。   韩仞很快接通,问了他和徐庭旭的事,后又说自己现在很忙,不能陪他聊天了。   江言清知道,韩仞想早早赚钱养老婆本,把心爱的女友娶回家,不再打扰,匆匆挂断电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的猫守在门口寸步不离看也不看他,江言清整理着病例本,他拿起电话好几次想再次拨通母亲的电话又放下。   收拾屋子,做到无事可做后,他才抱着自己,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孤寂地坐在地上。   外头的车路过,发动机的声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江言清抱着毯子裹住自己,他听着半夜偶尔往他租的房子下路过人的说话声,外头三五只流浪狗的叫声,楼上婴儿的啼哭年轻家长的轻哄,忽而觉得他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如果他的病好不了,将在某个普通的夜晚不幸离世,在这世界上还有谁记得他呢?   生离死别再正常不过,死亡不可怕,死亡前独自承受病痛的折磨才可怕。   江言清揪着手指头,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他死后谁能怀念他。   但那时候人已经成了一具无用等待焚烧的尸体,没有思想没有价值,被人记住又有什么用?   江言清把头埋在毯子中,闻着毯子上洗衣粉的味道,直到手机再次响起。   江言清点开看,是网络的推送消息,前阵子他录制的综艺开播了。   推送的消息是综艺的片段,截取着纪锦说话时的场面,其中有录到他。   点进评论区,纪锦的粉丝毫不意外占领高地,夸奖纪锦的同时指责着江言清在综艺中的表现。   【我们家小锦多次提起他,他半天不回应什么态度!】   【哎呀,锦粉习惯就好,江言清背后是有金主的,这种不入流的小明星都能够接到热门综艺,你想想看后台有多殷厚。】   【早就习惯了,是时候再拉出这个词条走一遭了#江言清背后金主是老男人#、#江言清品行败坏经常欺负新人#、#江言清不配呆在娱乐圈#。】   【说实话他很不适合呆在娱乐圈,粉丝也没几个,厚着脸皮天天蹭。】   退出评论区,江言清翻看着他的私信。   他的私信每天有几千条,全是骂他的,只有零星一两个给予鼓励,但最近都看不到了。   江言清把手机放在一边,双手撑着脑袋,再次觉得他活得很失败。   爱情没了,亲情没了,事业毫无进展,满盘皆输,就连自己养大的猫也不待见他。   窗外灯光闪烁,像是挂在云端的满天星,没有一颗是为他而亮的。   ……   徐庭旭负气离开后,约了一大帮朋友去喝酒。   张诰也在其中,为那天江言清晕倒的事情给自己开脱,“徐哥,那天是江言清挑衅在先,我处处忍让,你可别恋爱脑是非不分。”   这伙人中徐庭旭是地位最高的存在,所有人都得巴结他。   徐家的生意遍布全国,他们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徐庭旭,张诰知道徐庭旭是什么德性,故意说着话刺激着徐庭旭。   “什么恋爱不恋爱脑的,我根本不把江言清当成什么人,我和他只是相互利用,他拿着我的钱去养他弟弟,我把他当宠物养着。”   徐庭旭把面前的酒一口闷进去。   酒的涩感入喉,不是很好受,他讨厌喝酒,除了必须的应酬外,平常不沾酒水,偏最近不知怎么了,隔三差五喝酒。   张诰捧着他,“我就是说嘛,咱们徐哥是谁,一招手多少个漂亮的小零上赶子贴在你身边,江言清算个什么东西。”   徐庭旭从未对外承认过他和江言清的恋人关系,就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和江言清是情人,各取所需的情人。   张诰给徐庭旭满上酒,脸上泛着鄙俗地笑,“那徐哥什么时候玩儿腻了那个姓江的,给我成不?”   江言清在徐庭旭身旁很多年了,张诰眼馋江言清那股味儿,总也得不到所以三番五次惹江言清。   徐庭旭端着的酒杯,猛然放下,目光不冷不淡地扫着张诰。   张诰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不给就不给,生什么气。”张诰喃喃地道。   不多时,纪锦来了,他穿着和徐庭旭同款颜色的大衣,走在徐庭旭身边。   徐庭旭附近的人特懂时务,找了个借口离开,纪锦顺势在徐庭旭身边落座。   “阿旭,你刚刚是去见了江言清?”   徐庭旭一口闷酒,侧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纪锦撑着脸颊,目光灼灼看着他,“你的心思还不好猜?怎么他惹你生气了?”   徐庭旭随意“嗯”了声。   纪锦握着他的手,把徐庭旭的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他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总也不看我?”   徐庭旭喝得有点微醺,眼神迷离地瞧着近在咫尺的人。   纪锦喜欢他,徐庭旭心里清楚,对方的家室和他称得上门当户对,要是纪锦是江言清……   徐庭旭掐了把自个儿,他喝多了。   临走时,纪锦扶着徐庭旭在门口遇上个人。   那人带着半大点的孩子,拦住徐庭旭的去路。   “徐少爷。”   徐庭旭拧着眉,推开纪锦,神情阴冷地看着面前的妇女,“你又来做什么?”   妇女脸上的皱纹很明显,年纪大约在五十多岁的模样,她的神态和江言清有七八分相似,“言清不肯给我钱,他要我找你要,我实在没办法才……”   徐庭旭揉着额角,五年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五年了,这该死的女人每次找他要钱都是用各种借口。   他不清楚这件事江言清知不知道,大抵是知道的,能做出那件事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他母亲的所作所为?   徐庭旭烦躁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砸在了那位妇女的头上,“滚。”   妇女连胜道谢,拿起卡抱着孩子迅速走人。   纪锦是清楚这一切的,徐庭旭今晚的行踪也是他告诉这个女人的。   他在徐庭旭身侧煽风点火,“阿旭,你可真能够忍他们的。”   徐庭旭没说话,甩开纪锦扶着他的手,叫了辆车,给江言清打电话,去了江言清现在的住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江言清躲在那医生后背离开的时候,徐庭旭特地折回去跟了江言清一路,确定江言清和那医生没有关系,顺便知道江言清现在的住址。   司机把他载到居民楼下,徐庭旭走了进去,凭着记忆寻着单元楼。   老式的居民区不像徐庭旭一惯住的高档公寓,垃圾随意堆放在一边臭烘烘的,还有一大早就下来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   徐庭旭找到在医院的江言清的时候已经挺晚了,离开后又找朋友喝酒碰见那女人打的过来,忙忙碌碌的早已到了第二天清早。   他记得江言清住的楼层是四层,到了地方不清楚是哪一边,在楼道喊人,“江言清,你给我出来!”   大清早他这一嗓子得罪了不少正在入睡尚未清醒的人,整个居民楼骂骂咧咧的。   徐庭旭酒意还在,不管不顾地喊人,“江言清!江言清!”   几分钟后,他左手边的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正是江言清。   江言清眼睛下是明显的乌黑,他一到晚上容易多想,外加身体不适根本睡不好,脸色难看得很,一双眼没情绪地看着徐庭旭。   徐庭旭瞧了眼江言清,说了句:“怎么才开门?”推开江言清进了出租屋,鞋踩在江言清拖好的地板上一脚一个脚印。   巡视了一圈,徐庭旭讥讽地道:“我是没给够你的钱?你住得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见惯了豪宅,徐庭旭当然看不上江言清的破旧小屋。   江言清抿着唇,没心情和他争论,“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找我什么事。”   徐庭旭盯着江言清,冷笑道:“你不知道?你不一向都清楚,装不懂是吧。”   每次江母向他要钱,江言清当天额外讨好他,现在倒是装清高了。   江言清懵懂地问:“什么?”   还装。   徐庭旭凌晨喝的酒变成一股无名火,烧得他心肺疼,大步扯着江言清不顾江言清的挣扎,把他拉到房间里,甩在床上,自己脱掉外套,而后是衬衣。   江言清惊恐地睁着眼,手指抓着床单,卷缩着腿,一步步往后挪,想要逃脱,又被徐庭旭抓住脚踝拖了回来。   “江言清,你真的很能装,装了五年了,还不够?”徐庭旭解开领带,擒住江言清的手,用领带捆绑着,狠戾地道:“那我今天就陪你玩,让你一次玩得够。”   嘴唇被撕咬着,手和脚皆被控制住,他曾经喜欢现在还喜欢的人在施暴,而他使不出劲反抗,像任人宰杀的鱼肉。   衣领被扯坏,江言清悲哀的发现他在这种情况下,想念的是五年前还未正式在一起的徐庭旭,期盼着那时的徐庭旭拯救他。   江言清忍不住哭了。   他哭得无声又绝望,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僵硬地躺在床上,所有的温度来源于他落下的泪。   徐庭旭解开扣子,吻到了苦味,理智终于回归他停了下来。   撑起身体,凝视着咬着泛白的唇,紧闭眼睛的江言清。   身下的人头发衣着混乱,侧着头,只能看见被眼泪沾湿的睫毛,是破碎的美。   徐庭旭不禁伸出手擦拭着江言清的眼泪,他想起以前自己最喜欢看江言清的眼睛。   江言清的眼型半开扇,不大,瞳孔是罕见的纯黑,是破春时第一缕的暖风,是盛夏的清凉,越看越喜欢。   现在这双漂亮的眼睛紧闭着,不愿见他。   徐庭旭忽然觉得没意思,他撤开身子站起,点了一根烟抽着。   床上的江言清把身体缩成球,泪怎么也止不住,无声的抽泣。   徐庭旭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丢进垃圾桶,他重新穿起外套,对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道:“江言清,你想好好过日子,就别惹我。”   这句话触及到江言清千疮百孔的心。   自己还要怎么做才叫不惹着他?   明明自己已经提出了分手,他也同意了,搬离了那栋公寓,还要怎样?   徐庭旭居高临下望着江言清,膝盖推着床垫,“别躺着,我也没对你怎样,把这地方退了,回去。”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江言清坐在床上抬头看着站在床边一米之外的人。   他下床走至徐庭旭面前,抬起手狠狠删了徐庭旭一巴掌。   房间里响着清脆的声响。   徐庭旭被打得有点懵,一时间没有反应。   江言清给他的一巴掌,扇得江言清自己的手掌生疼,红着眼睛哑着嗓子道:“徐庭旭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们分手了!”   徐庭旭嗤笑着用舌头抵着被打的脸颊,从小至大,从未有人敢打他,江言清是第一人。   是最近太纵容江言清了,让他变得不知分寸?看来刚才不够狠,得把人绑在床上捆上个好几天。   刚有所动作,江言清猛烈地咳嗽。   徐庭旭见江言清弓着腰,一手垂着胸口,一手捂着肚子,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身体根本站不稳,腿一弯,跌在了地上。   徐庭旭隆着眉目,冷眼看他,“你真生病了?”   江言清咳得根本说不出话,他呼吸不畅,喘不上气。   徐庭旭站了有几分钟才勉强给江言清倒了杯水,“真够活该的。”   江言清没接,隔了一阵缓和了过来,因咳嗽他的脸颊才稍稍有了红润,清亮的眼眸看着徐庭旭,轻声说:“滚。”   “你行江言清。”徐庭旭显然被气着了,索性摔了水杯,怒气冲冲走到门口。   “等一下。”   徐庭旭没回身,脚却停了,他心里想着江言清无论用什么好话哄他,他都不会轻易原谅。   没有等来江言清的好话,江言清把一直试图靠近徐庭旭而徐庭旭不理会的猫抱起,塞给徐庭旭,“我的猫心心念念都是你,我成全它,好好待它。”   推着徐庭旭到门外,把门重重一关,失了全身力道,颓然地跌坐在门口,终于哭出了声。   一人一猫被关在门外,伊伊亲昵的蹭着徐庭旭的头,徐庭旭盯着紧闭的门,踹了门一脚:“江言清,你别后悔。”   后悔?   江言清抱着手臂,望着满屋子的狼藉,是后悔拒绝跟徐庭旭回去,还是后悔把猫送给徐庭旭?   不管哪一种,江言清都无法回答,但他的确开始后悔遇见徐庭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没了伊伊这只猫的陪伴,这间出租屋异常的空旷。   江言清收拾着猫用品,他从倒掉吃剩的猫粮和给猫喝的水,到把猫粮放进储物柜,手中的动作越来越急躁。   到最后,一股脑把东西通通扔进垃圾桶里。   当初江言清选择的并不是伊伊这只猫,他喜欢粘人的猫咪,朋友的那一窝中,伊伊是最胆小的,江言清伸出手伊伊只是警惕地上前闻,一下子躲开了。   但江言清还是抱回了伊伊,他看见伊伊眼巴巴瞧着其他猫被抱走而自己没人要的可怜模样,于心不忍带回了公寓。   刚开始相处,伊伊不敢凑人太近,徐庭旭对猫漠不关心,是江言清一点一点用食物诱惑它,尽可能的帮它熟悉新环境,两人之间这才建立了信任。   后来日子久了,伊伊会主动靠近江言清蹭着他的裤腿,江言清为此激动了很久。   再后来,伊伊对徐庭旭产生好奇。   或许猫科动物不喜欢江言清这类围着它转的人类,更爱徐庭旭那样冷淡不主动的,徐庭旭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伊伊的喜爱。   清理猫砂的是江言清,添置新食物给它买罐头的是江言清,陪伴它玩耍的还是江言清,伊伊却只会在徐庭旭回家时欢快的迎接。   可能他的猫和他喜欢的人一样,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   他本不想把猫给徐庭旭,徐庭旭的作息时间不适合养猫。   但他的猫偏爱徐庭旭,如同他喜欢的徐庭旭不曾偏爱过他一样。   猫咪的所有用具被他打包好,堆放在门口,明天倒垃圾时一块扔了。   徐庭旭望着那一堆东西,注视了良久。   他生气,他失望,在这世上所有的偏爱都是其他人的,他没有被偏爱过。   清理了出租屋,江言清疲倦得躺在床上,他没有吃东西,昏睡在床中央。   半梦半醒间,手机铃声吵醒了他。   迷瞪中摸到手机,来电的是他母亲。   江言清的精神一下子苏醒,他点开接通键,母亲的声音冒了出来。   “你弟弟说要过什么节日,家里只有我和你弟弟两个人,你15号回来凑合数,别让小孩子觉得家里太冷清。”   像是随便交待任务,电话被挂断。   江言清静静地听着“嘟嘟嘟”的声响,慢慢哼出一声没情绪的笑,鼻尖忽然酸了。   这一周里,江言清过得很平静,徐庭旭没有再来打扰,公司没有给他安排新的工作,也没有电话打进来。   江言清不出门,最多去楼下倒垃圾。   饿了吃方便面或者速冻水饺,平常窝在床上发呆。   他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同样也被外界遗忘。   新的一周来临,他的手机有了动静,韩仞给他打电话问他过得怎么样。   江言清说还好。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韩仞在电话里认真地说着。   江言清沉默,韩仞的话打破了他多日来平静的内心,很久没有人过问他的情况,他忽然有了倾诉欲。   韩仞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会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张着口发音,电话那头的韩仞急匆匆地道:“我不能多聊了我这边有急事。”   江言清把话吞了回去,“好,你忙。”   关了手机,房间开始安静,只听见江言清喃喃自语:“那我下次跟你说吧。”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周,江言清在此期间给韩仞打过两次电话,一次韩仞在忙,一次韩仞没有接。   江言清隐隐感觉到韩仞对他的疏远,不明缘由。   又是新的一天。   江言清在早晨拉开窗帘,楼下的大爷大妈欢快得跳着舞,笑声传到窗台。   他闭上眼想象着自己老的时候的模样,却怎么也想象不出,只能想到他在某天死在出租屋很久发出异味被人发现,任由警察处理着他的尸体。   江言清也想努力活着。   医生透露过,他的病需要等待合适的肾·源做手术,也需要高昂的医药费用。   目前手里的钱,只够支付一年的医药费,如果肾·源在一年内等不到,江言清如何在城市生活是个大问题。   况且,江言清找不到为什么活着的希望。   他既没有勇气自杀,也没有活下去的想法,自暴自弃的矛盾。   坐回床上,江言清抱着膝盖,把下巴放在膝盖上。   不用外出工作,不用交际,他的病痛减轻了许多,只是睡眠仍旧时好时坏,没事可干事,只能窝在一处发呆打发一天的时光。   太阳落下又升起,江言清在不知不觉中熬过了一天。   下床烧水煮泡面,厨房的玻璃门反射着他的身影,玻璃门中的人身影单薄,没有生机。   门铃响起,江言清关了火,朝着门中的猫眼看去。   “谁?”   太久没说话,嗓音干裂得厉害,不像是江言清发出的声音。   门外站着一位青年,“是江先生吗?我是楼下诊所的濯经杨医生,我想问问你有去医院吗?”   江言清没见过这么敬业的医生,距离他去诊所一周多了,濯医生还能惦记着。   “去了,谢谢你。”江言清撒了谎,又觉得他隔着门说话太不真诚打开了门。   难得有人记得他。   门开了,江言清又想关上,他乱糟糟的,让人见着了怪没礼貌的。   濯经杨也意外门忽然开了,他笑起来看着江言清,“我怕你还不舒服带了点补品,不收费,前阵子别人送我的。”   江言清愣愣地凝视着濯经杨,对方不戴口罩穿着便服笑的样子,很像五年前的徐庭旭。   五年前的徐庭旭事业刚起步,他不忙的时候喜欢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去江言清学校的操场打篮球。   卸去了成熟的外套,徐庭旭像个高中生,笑起来时眼眸弯弯的,眼中倒映着江言清的影子。   “我可以进来吗?补品里有些是中药,我怕和你吃的药相克,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病例?”   江言清猛然回神,他支支吾吾地不敢抬头看濯经杨。   濯经杨疑狐地看着他,隔了会儿,叹息地问:“是不是没有去医院?”   语气很温柔,像是肖邦夜曲降E大调的前奏。   濯经杨无奈地道:“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不听话的病人,为什么不去医院?”   江言清不说话,始终低着头,看不见眼里的情绪。   “没钱还是害怕?”濯经杨问着,站了会儿,他感觉到江言清的抗拒:“我是个很喜欢多管闲事的医生,也许你有你的理由,抱歉,唐突了。”   濯经杨来找江言清纯粹是和朋友约了饭,朋友在电话内偶尔提到这位租客,他心血来潮探望。   既然对方抗拒,濯经杨也怕吓着对方。   他把补品放在江言清的门边,最后又对江言清笑了下,“有任何情况都可以找我,你是我朋友的租客,我也不想我朋友的房子出什么问题。”   他退后一步转身离开。   步子刚迈出去,江言清控制不住拉着他的衣角。   濯经杨:“?”   江言清抿着唇又松开,“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濯经杨顿了下,回头看江言清。   他注意到江言清完全是医生的本能,从江言清进入他诊所第一眼,濯经杨看出江言清的病情不简单。   职业习惯,时隔这么久濯经杨还记得江言清,他来得目的只是为了看江言清的近况,加上朋友暗暗的嘱托,其他的不在他的来访范围内。   当江言清提出要求时,濯经杨想也不想拒绝。   江言清抽回手,他预感到了濯经杨会拒绝,也懊恼自己的举动,先一步露出点笑,“我、我开玩笑的。”   他快一个月没有正面和人接触,说话能力退步了许多,面前的人太像徐庭旭从前的模样,江言清冒失了。   濯经杨看着江言清低垂着头,细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失落又无助,他心软毛病犯了,“可以。”   江言清倏尔抬头,灰败的眼眸霎时渗满了星光,“谢谢。”   濯经杨看了他一眼,忽而皎洁一笑,“有个条件。”   “?”   “跟我去一趟医院。”   江言清又低着头,抿抿唇,微微点头。   天又冷了,江言清穿得很厚出门,一到楼下,狂风呼啸,吹得他快要站不稳。   濯经杨开着他的车,送他去医院。   坐进车里,濯经杨的电话没停过,江言清静静听着,有病人,有朋友,有家人。   濯经杨和徐庭旭不一样,江言清想着。   徐庭旭打电话时的语气大多带着命令的口吻,电话内容和联系人复杂,而濯经杨低沉的嗓音中略带点轻快,聊天内容单一,如果成为他的病人,一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这一路畅通无阻,医院很快就到了,要下车时,江言清心里紧张。   他的确要去医院,药差不多快吃完了,许久拖着不去是害怕病情继续恶化。   挂了号,江言清站在诊所室不敢往前走,带他来医院的濯经杨又接到新的电话正在沟通。   江言清深呼吸一口气走进濯经杨身边,想请濯经杨陪他进去。   这么久一来,濯经杨是第一个带他来医院看病的。   江言清觉得他挺可悲的,没注意观察周围,他在路口撞见带纪锦去看病的徐庭旭。   徐庭旭快连续一个月没见着江言清,在医院见江言清身旁站着其他男人,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这一个月他也不好过。   从前回到公寓,有江言清等着他,无论多晚。   现在没了等着他的人,徐庭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在看到公寓越来越乱越来越冷清,猫又烦人挨着他时,心烦更甚。   徐庭旭不喜欢养宠物,江言清刚开始请求时,他是拒绝的。   后来江言清软着身子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两侧亲吻,用温柔的语气求他,徐庭旭心软了。   那时的江言清是朵云,怎么揉捏脾气好得不像话,没人能拒绝他。   养了猫后,心里只有徐庭旭的江言清变了。   江言清成天围着一只猫转悠,徐庭旭不高兴也没有表现出来。   问了宠物店,店主建议猫对人有警惕,可以在身上撒一点猫薄荷,当然前提是要好好对待它。   徐庭旭买了一堆,洒在衣服上,他的行为幼稚却忍不住对一只猫争风吃醋。   望着一堆猫薄荷,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他不是吃味,而是自己的情人心里应该只有自己,这是做情人的基本准则。   家里的猫果然开始粘着他,徐庭旭偶尔会给猫回应,瞧着失望的江言清,他很是得意。   徐庭旭一直都以为江言清会陪着他,直到他腻味,无限消耗着江言清对他的那点子感情。   五年了,徐庭旭从一开始对猫嫌弃,到后来对猫都沾染了点感情,更何况身为情人的江言清。   所以江言清没有陪伴他的一个月里,徐庭旭把这种糟心的情绪视为不习惯,强行按下不舒适感,他要转移注意力。   纪锦央求要他陪着去医院,徐庭旭很快同意了,只是没想到在这儿遇上江言清和之前看到的医生在一块儿。   徐庭旭内心的不适放大到极致,那感觉像是他的东西其他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从他手里抢走了。   内心翻江倒海,恨不能那破逼医生消失在这世界上,徐庭旭想也不想扯着江言清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手劲儿大得出奇,阴冷地:“我不要你,你就在外头随便找了个男人?”   江言清的反应慢了半拍,他连日躲着人把自己关起来,出去后还没来得及适应迟钝地看着徐庭旭,目光不经意扫到了身后的纪锦,反射性得推开。   徐庭旭没有料到江言清反应这么大,他没防备撞上了侧手边的推车。   推车上的药水砸了下来,全数落在地面上。   纪锦连忙扶着徐庭旭。   “江、言、清!”徐庭旭脸色怒得发紫甩开纪锦,一字一句地念着江言清的名字。   江言清被惊了一下抬头,医院里医生护士病人家属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身子颤了颤,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悲哀的发现,他忽然害怕人群了。   在他快要崩溃时,濯经杨伸出手按住他的一只肩膀,把他揽到自己身后。   “又是你。”   徐庭旭脱掉了外套,同样皱着眉头冷冽地盯着濯经杨,“又是你。”   医院开始吵闹,因江言清迟迟不进去影响后续病人看病,护士扯着嗓子叫号。   而徐庭旭撞翻了推车,另一位护士扯着他说后续赔偿的事。   徐庭旭丢了一张卡,轻松解决。   江言清则是取消了号对着护士说了好几声抱歉,他目前的情况怕是看不了病了。   两队人在医院过道泾渭分明地站着。   江言清累了,揪着濯经杨的衣袖,“走吧。”   濯经杨点头,二人从徐庭旭肩膀擦身而过。   在江言清离开的一瞬,徐庭旭抓住江言清的手腕,这次的力道减了不少,也冷静了下来,惊觉江言清的手腕细到他根本握不住。   不过那又怎样。   “江言清,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江言清没有力气了,他平静地道:“没有。”   这句“没有”也不知触及到徐庭旭哪根脆弱的神经,不管不顾连拖带拽拉着江言清闯进了医生的就诊室。   “不就因为我没有带你去看病?行,现在就坐在这里,让医生好好给你看!”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第14章   江言清挣扎着,他力气比不过徐庭旭,被强行拽进了诊所室。   里头的医生见状吓了一跳,呵斥着,“你俩干什么!”   江言清硬生生甩开徐庭旭的手,他眼底泛着红丝,怒目而视,“徐庭旭,你是不是有病?”   徐庭旭也被他给气疯了,江言清挣脱,他又重新拽着江言清,“对,我是有病,正好我俩一块儿看!”   濯经杨和外头的护士通了气,叫她去喊人,自己则是冲了进去,看到徐庭旭拉扯着江言清,他把江言清护在身后,被徐庭旭一拳打在脸上。   “你特么是个什么东西!老子的人你也敢碰?你配吗!”   濯经杨也不是好欺负的,徐庭旭揍了他一拳,他揍了回去,“跟你比,我的确是个好东西。”   一来一回,江言清拦住濯经杨,纪锦拦住徐庭旭,最后是医院的保安把他们通通扫了出去才罢休。   四个人站在医院门口外,两方都看不爽对方。   江言清很过意不去,他苍白着一张脸关怀地问濯经杨,“你还好吗?”   濯经杨点头,“我没什么事。”   徐庭旭暴怒道:“江言清,他打了我,你竟然只问他!”   纪锦在徐庭旭身旁小心地拍着他的背板,怕徐庭旭气坏了,嘴里嘀咕着什么,江言清没有听清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江言清让濯经杨先去开车,剩下的事情他来解决。   起初濯经杨不同意,后来江言清劝了后才走。   徐庭旭被江言清目送濯经杨的目光生生刺痛到,他忍不住又发了一通火,“江言清你闹够了没有。”   江言清微楞,他已经不知道第几回从徐庭旭嘴里听见“闹”这个字了,其实他们在一起后,徐庭旭说得最多的也是“别闹了”。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江言清是粘人的,陷入爱情中的男女,很喜欢对方的人一颗心总是挂在对方身上。   江言清的粘人表现在时不时发信息给徐庭旭,不多,期盼着徐庭旭的回复。   除了这点江言清没有另外再表现出什么。   某次超过了正常的量,一直不怎么理会他的徐庭旭便会实在不耐烦发消息给江言清:能别烦我,别闹了吗。   江言清的热情浇了个一干二净,但他善于安慰自己,“别闹”偶尔是调情用语,他下次注意就是。   后来两人在床上完事后,江言清很累,想抱着徐庭旭睡觉,徐庭旭也是说:“别闹了。”   很长一段时间,江言清对“闹”字厌恶至极,他安慰自己,徐庭旭是讨厌粘人的男友,他改就可以,后来也就习惯了,逐渐遗忘当初对这个字的反感。   现在“闹”这个字重新成为江言清厌恶的字眼,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江言清他从前的一厢情愿。   他一直压抑着的坏情绪不想给徐庭旭展示出来的一面,再也控制不住,全数爆发。   “闹?徐庭旭你只会说这一个字?”   “我生病你说忙不陪我,现在不忙了,所以陪你的未婚夫了是吗?”   “你是觉得玩弄我很好玩吗?你一直看不起我,所以随便对待我也无所谓是吗?”   江言清呼吸起伏非常快,他的手在颤抖竭力控制住,“你现在这样很恶心知道吗?徐少爷,求你放过我,我不想被你折腾了。”   一股脑全说了出口,江言清的胸膛在震动,他的双眸被气怒冲刷得越发干净,是一直平静无波的河流,忽而卷起浪涛,徐庭旭一时间看愣了。   停顿了几秒,江言清深深看了他一眼,看得徐庭旭有点慌乱。   “徐庭旭,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江言清转过头,一步一步离开徐庭旭的视线,而徐庭旭没有去追。   坐到濯经杨的车上,江言清抿着唇说了句:“对不起。”   濯经杨开着车,忙碌中侧目看他一眼,无所谓地笑,“你就当我管闲事管到底,不过医生还是没……”   濯经杨说不出话了,他发现江言清哭了。   停靠在路边踩着刹车,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   准备递给江言清纸时,见江言清此时的样子,递纸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递上去。   濯经杨活到这岁数,他见的美人不多,面前的江言清是他见过落泪最好看的。   外头的一缕光照耀在他侧脸,滚落的泪珠似排在货架上昂贵的珠宝,拈不散数不清,惹人心疼。   濯经杨一时间忘记了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让他落泪的人一定是个大傻逼。   濯经杨不禁再次多管闲事,“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吗?你答应过我去看医生,你做到了,那么我也该做到听你说说话。”   江言清抹掉眼泪,手拉扯着他脸颊上肌肤,一片片的红。   他牵起一抹笑,不好意思地道:“真的太麻烦你了,我那时候太无聊了,随便说说的,我请你吃饭吧。”   濯经杨缄默着,他觉得他错过了江言清对他敞开心扉的瞬间,有点可惜。   ……   徐庭旭回去后发了一通大火,把公司上上下下全骂了一遍,这股火气从公司十八层延续到一楼接待的前台,就连路过打扫卫生的阿姨都不能幸免。   公司高层乃至来公司讨论项目的顾客都受到不小的惊吓。   “徐总这是怎么了?”秘书室新来的小助理茫然无措地问着。   “不知道,听说是感情问题。”   “感情问题?公司盛传徐总和纪家的那位小少爷要订婚了,所以是吵架了?”   “刚才我看到纪少爷也被徐庭旭骂了一顿,可能是。”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小时前,徐庭旭在江言清那儿吃了闭门羹就罢了,还被江言清臭骂了一通,这才发现身边的纪锦背着他找过江言清,声称两个人要订婚了。   纪锦掉着眼泪哭诉,“我说得不是事实吗?爷爷从小订的娃娃亲,我们——”   “纪锦,你好大的胆子,我允许你随便乱造谣了?”徐庭旭恶狠狠地盯着纪锦,他的燥戾遍布全身,一点就燃,“你爷爷是什么东西,敢指挥我的未来?”   徐庭旭没有对纪锦动粗,他甚至离纪锦很远,可说的话是从牙缝中闯出去的,暴躁到了极点,根本不顾他和纪家往日情分。   纪锦崩不住,转身哭着跑了。   徐庭旭摔在椅子上,椅子不堪重负发出闷声。   他撑着脑袋,回忆着走之前纪锦落泪的模样,“哭得那么难看,还不如江言清委屈时的脸万分之一。”   提起江言清,他有浑身不对劲,气得又想骂人。   作者有话说:   兔年大吉,新年快乐~~ 第15章   江言清回去后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回了趟家。   上回母亲喊他回来大概是怕他忘了,特地叫上他。   他的家,准确来说是他母亲的家住在中等小区,和父亲离婚后房子重新装修过。   在江言清看来,母亲的重新装修无非是换个地方摆放家具,多放几个储物柜存着好几年没有用过的东西。   这个家对于江言清而言,一直是压抑的存在。   小时候只看成绩才会对他和颜悦色,到后来性取向对父母坦白后,父母不待见他的眼神。   渐渐的,江言清不觉得这是他的家了。   刚回去,弟弟还没下课,母亲在厨房忙碌,把江言清安顿在客厅。   电视放着,江言清没有看,他望着从小看到大的窗外,听着厨房里的动静,两人谁也没说话,安静又压抑。   弟弟放学回来了,一开门叽叽喳喳地叫着“妈妈”,母亲从厨房出来高兴地迎接,母子俩说着学校里的趣事,他的弟弟半晌才见到坐在沙发上的亲哥,糯糯地喊了句“哥哥”后,转头跑进了他的房间。   弟弟有专门的房间,他的房间对于成年人来说有点小,对于小孩子而言刚好。   母亲为了弟弟有个宽大的书房,擅自把江言清的房间改造成了书房。   这个家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饭点到了,三人吃饭,江言清在饭桌保持沉默,母亲和弟弟偶尔聊上几句。   也不知触及到什么,母亲吃着吃着把碗筷一甩,朝着江言清发难,“你回来干什么?话也不说,光顾着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把抢过江言清手中的碗,扔在一边,眼神憎恶。   江言清开始咳嗽,他其实吃不下饭,为了配合他们而努力塞进去,他被母亲突然的举动嗓子呛进了空气,喘不上气。   “又装什么,弄得像个死人出现在你弟弟面前,别把你弟弟吓出什么病来。”   江言清已经不记得母亲对他和蔼可亲是什么时候了,他以前听人说他母亲虚伪爱慕虚荣,自己完全不信。   现在逐渐明白了。   江言清从小成绩优异,考入重点学校后,母亲到处炫耀,后来他的性取向被人传在外面,母亲再也不提起他,他成了母亲人生中的污点。   同性恋在年轻人中不算什么,而在长辈眼里是丢脸的存在。   所以江言清不明白一开始严厉反对他和徐庭旭交往的母亲,后来为什么会同意了。   江言清放下筷子,问他母亲,“您叫我来到底是图什么?”   他的话引起母亲更加糟糕的责难,“我叫你回来还需要理由?你有多久没回家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江言清看着母亲不说话。   隔了一会儿,母亲擦着弟弟的嘴角,眼神飘忽地道:“你还有钱吗?”   果然。   江言清把他的卡放在母亲面前,卡里是他所有的积蓄,“我只有这么点。”   母亲眼中贪婪的目光被江言清看得一清二楚,她想也不想伸手就拿,“多少。”   江言清说了一个数,被母亲嗤之以鼻,“怎么,你那徐庭旭没给你钱?”   “真没用。”   江言清没有多说话,他起身道:“从今往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母亲脸色突变,“江言清,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我断绝联系?”   江言清的确是这个意思,他这段时间对爱情失望,对亲情也失望,他不肯母亲日后联系他,是不想拖累,也不想再次失望。   他希望他死了后,母亲都不要知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   筷子砸了过来,江言清看了她一眼,在母亲歇斯底里的叫喊中,走出了家门,他想他不会再回来了。   又过去了一个月,今天是除夕夜,江言清想收拾自己去外头购物,他想吃点好的。   穿着厚重的衣服,拖着病态的身体走进超市时,江言清后悔了。   除夕夜人少,来超市的都是一家子,他们穿着新衣热热闹闹的,江言清孤身一人进去,显得格格不入。   他最后没买什么东西,出了超市瞥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这款车车型线条很酷,漆面是金褐色,江言清不怎么关注车,但他知道这辆车从重新组装到车内配置,共花了八位数,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徐庭旭就有一辆。   当时徐庭旭开着这辆车去市区兜风,回来就扔在车库里,说是他家老头子嫌他太招摇要他不许开。   八位数的跑车停在车库一年多,现在这辆车停在超市附近,周围围满了举着手机拍照的人。   江言清抿着唇决定绕开,他不想在除夕夜和徐庭旭有牵扯。   徐庭旭今天和多年老同学聚会,他常用的车送去检修,在车库里找了一圈,开了辆他最拉风的车。   这款车买的时候是江言清陪他去的,江言清家里条件不好,在听到这款车的价格时,怔楞了好久,久到徐庭旭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   到现在,徐庭旭都记得江言清脸上的表情,难以置信的可爱,所以他情不自禁选了这辆车。   约定的地点在市区私人酒吧,徐庭旭瞧着其他人成双成对的,自己孤孤单单一人,难免不爽。   他又开始想起江言清了,很奇怪,最近他常常在无意中记起江言清。   有时候徐庭旭挺佩服自己,别的人带情人一天换一个,而他来来去去就江言清一个,害得他被人笑话,江言清也不知好歹。   敲着二郎腿,徐庭旭端着茶,开始走神。   朋友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和江言清分手了。   徐庭旭:“闹脾气呢。”   “太不给我们徐哥面子了,还敢跟我们徐哥闹脾气!换了他!”   徐庭旭笑笑,想了想问,“你们是怎么哄情人回来的?”他最近有反思过自己,可能太忽略江言清的感受,害得人憋不住闹分手。   “哄什么,她们自己就能回来了。”   “徐哥改明儿个我给你换个更好的,更年轻的,更骚的。”   笑闹中,徐庭旭无意中在落地窗外瞧见了江言清的影子,他放下茶具,脚比脑子更快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江言清走到路口发现过不去,那边的路段正在维修,折返回来后撞上了徐庭旭。   徐庭旭比起之前更加意气风发了,他个子高挑穿着风衣有股电影男主角的风范,路过的小姑娘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看。   江言清下意识低下头躲避。   他瘦了很多,镜子中的自己枯黄的脸颊,病态的躯体,不愿多照镜子,不想过去的恋人看见他笑话他。   然而徐庭旭目标明确,一眼看见在人群中的江言清,直直朝他走来。   “江言清。”   江言清置若罔闻走得飞快,徐庭旭比他更快挡住了他面前的路。   “怎么,现在连看也不想看见我?”徐庭旭说话方式仍旧没有改变,高傲冷漠,在他看见江言清的脸时,怔住了,“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江言清把半截脸全藏在他的大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瞥到一边,“和你没关系。”   徐庭旭想发火,他接连一个月没去找江言清,心里到底是记挂他的,他想两个人好好说几句话,难得压着点火气道:“我送你去医院吧。”   江言清退后一步,眼神警惕地道:“不用。”   “江言清你别太过分。”徐庭旭捏着手掌,努力控制住脾气,“你到底要怎样。”   看车的那伙人拍够了照片,一群人往江言清的方向走,蹦蹦跳跳的也不看人。   江言清被冷风吹得头晕,其他人稍微推搡了他的肩膀,没站稳踉跄了下。   徐庭旭要接住他,江言清下意识缩了身子,半截身体悬空着,摔倒在地。   两人一高一低对望着,江言清在徐庭旭眼里清楚地看见汹涌而来的怒火。   “我是毒蛇猛兽?江言清,你当初怎么粘着我巴结着我和我好的时候,不嫌弃,现在倒是嫌上了?”   摔在地上的江言清不看他,也不想和他争辩,他身体不好已经做不到能够吵完架还安稳站着,他不想除夕夜被120送去急救室,他只有一个念头——离开。   江言清宁愿弄脏手也不愿意张口要自己扶他起来。   徐庭旭满脑子都是这念头,彻底控制不住脾气,跨步上前,强制按住江言清的肩膀,拧着江言清的下巴要对方被迫看着他。   “你哑巴了?装什么,当初巴巴地送上门来和我上床的是谁,现在装高冷了?”   下巴被禁锢得生疼,江言清甩不掉,他胸膛快速地起伏,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推开徐庭旭,捂着胸口凶猛地咳嗽。   那感觉像是五脏六腑全移了位置,咳得江言清要命地疼,脑子有短暂的缺氧。   徐庭旭被江言清吓住了,他见着江言清面颊不正常的通红,嘴唇确实发白的。   手停在半空中,下意识地扶着江言清,另外一只轻拍着他的背。   怎么咳得那么厉害,到底有没有去医院看病,医生怎么说得,钱够吗?   明明在心底是关心的甚至想直接抱起江言清送去医院,但冒出口地话,却是伤人的。   徐庭旭道:“活该,咳死了都没人管你。”   徐庭旭的话回荡在江言清耳边。   的确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死在哪个路边,好多天才被人发现,他们不愧是在一起很多年的情侣,随便一句就能戳到他的最痛处。   江言清压制自己的咳嗽,他抬起头盯着徐庭旭看,眼睛充血满是红血色,眼神是徐庭旭从未见过的生冷。   他记得每次江言清看他的眼神温柔如水,泛着暖色的光,而现在灭得一干二净。   “放心,我死了也不会要你知道。”   江言清裹紧围巾,大步消失在了徐庭旭的视线里。   徐庭旭气恼地踹飞了躺在路面的易拉罐,恶狠狠地道:“我再管你,我就是狗。”   回到出租屋,江言清把自己摔在了床上,蒙着被子浑浑噩噩的打算躺着过完这个年。   门铃响了,江言清开门,不用看江言清都知晓,按门铃的人是谁。   他的出租屋只有濯经杨会光顾。   “嗨,今天除夕你没有回去吗?”濯经杨抱着一堆年货出现在江言清的门口,他灿烂地笑着。   江言清扯出一抹笑没说话。   濯经杨没有勉强,他把年货放在门口,“我家里剩的,如果你需要的话尽管拿走。”   这一个月里,濯经杨造访江言清的次数很多,他也不明缘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那么关心。   “谢谢,不用了。”江言清半掩着门,他的目光停留在濯经杨的脸上。   越是接触濯经杨,他越感觉濯经杨很像五年前的徐庭旭,只不过徐庭旭总是不顾他的需求强行对他好,濯经杨会顾虑他的感受。   再怎么样,江言清也不想过多和濯经杨接触,他怕控制不住向濯经杨靠近。   濯经杨失望地道:“没关系,我可以送给别。你今天想好了怎么过了吗?如果没有可以去我家。”   “想好了,不用麻烦了。”   冷淡的语气让濯经杨有点受伤,他快速收拾情绪,对着江言清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隙,“那……新年快乐!”   江言清看着他的脸,轻轻回答着:“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凌晨过一分,江言清站在窗台吃着药,他一个人望着天空高挂着的明月,对着月亮举杯对饮,“祝新的一年……”   他卡壳了,以往他的新年祝福里,都有徐庭旭和自己的家人。   第一年的时候,他祝徐庭旭永远健康,永远爱他,家人万事顺意。   第二年的时候,他祝徐庭旭开心快乐,可以更多的关注他,家人平安喜乐。   第三年的时候,他祝徐庭旭事业顺利,偶尔陪一陪他,家人事事顺意。   第四年的时候,他祝徐庭旭永远幸福,家人安康。   第五年的时候,他祝徐庭旭和家人一帆风顺。   或许是上辈子他作孽太多,他的祝福徐庭旭和家人都收到了,而他那点卑微的愿望永远得不到,索性再也不念了。   又度过一年,第六年的他已经没了愿望,徐庭旭依旧事事顺意,他的家人依旧平安喜乐,不需要他卑微的祝福。   看着月亮,江言清默默许下新年愿望,“我希望新的一年里,江言清能够平静的度过最后的时光。”   可惜他的愿望注定破灭,大年初七的下午,纪锦约了他见面,理由是徐庭旭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纪锦可以告诉他。   江言清原本不想去,但他想这段感情可以断个干干净净,所以他去了。 第17章   他们上流社会的约饭地点独特且昂贵,江言清出现在距离市区很远的高尔夫球场场馆门口,等待着纪锦的确认才被允许进去。   江言清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地铁,换了公家车坐了一个小时,又走了半个钟头的路,才到了地方。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阴冷着天,江言清走热了解开围巾,很想坐在凳子上休息喝口水,他在门口又站了半小时才被允许入内。   一进去接待他的人从头到尾打量着他,江言清今天穿得衣服很普通,是在外头商场随便买的,而出入这儿的人非富即贵,一身行头昂贵得要命,接待的人自然看不起他。   “来吧。”   对别人恭恭敬敬,对江言清连称呼都不加一句,领着他去了一屏风隔开的小茶水间,便离开。   江言清松口气,茶水间有烧水壶,他给自己烧了一壶,总算喝了一口水。   其实他心里清楚,今天不该来的。   感情这东西虚无缥缈,天下的母亲因为在体内共同生存了十个月的孩子而守护一辈子,是亲情;陌生的彼此会因为体内产生的荷尔蒙而私定终身,是爱情;只因性格合适而成为朋友并且在对方困难时第一时间帮助,是友情。   任何一种结合产生原因复杂,成形简单,切断关系却痛苦。   他对徐庭旭的喜欢在理智上告诉大脑,要终止,私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拉扯着他。   要不要再试一试,你看徐庭旭都来找你了。   不,不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可你甘心吗,五年的感情,徐庭旭抱着猫走了,对猫都有感情,对人更是,替身也能替出感情。   明知道继续与徐庭旭牵扯下去,前路一片泥泞,受伤的只会是他,但自己没有一天是不想念徐庭旭的。   所以他来了。   纪锦的目的无非是不想再要他纠缠徐庭旭,他的目的是让自己再次死心,痛多了就知道规避逐步产生应激反应,对徐庭旭的那份想念便会日渐减少。   喝到第四杯水时,纪锦终于来了。   纪锦带着棒球帽,手中套着白色手套,他一一摘了,递给身后恭敬伺候他的人。   “怎么样,这儿环境好吧。”纪锦拉着凳子坐在江言清面前,撑着手笑着,“喜欢我可以帮你申请贵宾卡,这儿外人不能入内。”   江言清开门见山地道:“有什么事直接说。”   纪锦把目光瞥向了别的地方,散漫又高贵。   他一身纯白运动衫,衣服上只有一黑色小标,是“纪”的英文缩写。   徐庭旭也有这类的衣服,说是个人标识的高定,造价贵,他家老头子不许他穿得太造谣才作罢,一套衣服是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江言清一向知道他们这类人,一天的普通消费在十几万不等,偶尔过了能达到百万,随意挥霍对于穷人来说价值千金的东西。   纪锦望向别出好一会儿,才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是他上电视时一贯的纯洁笑容,“这球场是我十八岁那年,我爸送我的,他说我喜欢打高尔夫,那就送一个,省得我天天去别的地方乱跑结实不干不净的人。”   江言清喝了口水,没有说话,他在等下文。   “我爸说什么圈层的人就该和什么圈层的人相处,并不是我爸一个人这么认为,我们这圈子的父母都是那样,富人的利益链牢不可破,往上爬的那群人花费巨大力气才能加入其中,当然得复出一定代价。”   “我爸是这样,徐庭旭他们家同样如此。”   纪锦观察着江言清的神色,接着说下去,“所以徐庭旭当初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你有想过吗?”   关于徐庭旭为什么和江言清在一起,从前的江言清一定会脱口而出,他们是相互喜欢,要不然怎么可能在一起五年。   即便现在他们分手,在此之前,他们也拥有过甜蜜的过往。   江言清还在念大学他们没有正式在一起时,徐庭旭会等他下课,会给他带零食,会偶尔闲心打篮球向江言清炫耀他的球技。   他们去看电影,江言清嫌弃巧克力的爆米花太甜,塞给徐庭旭。   徐庭旭笑话他,“你好难养,不过我有钱,我养得起你。”   江言清脸红当场。   徐庭旭开着拉风的摩托车说要载着他逛遍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结果当晚警车追着他们,他们狼狈逃脱。   躲过了警车的围堵,徐庭旭替江言清摘掉头盔,帮他整理弄乱的头发,得意地笑,“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感情永远不灭。”   他们去过游乐场,是江言清硬生生拉着徐庭旭去,说是要坐过山车。   江言清:“很刺激,我想试试。”   徐庭旭不愿意去,说一点都不酷会弄乱他的发型。   江言清好说歹说徐庭旭才点头答应。   坐在火车头,脚下悬空如万丈深渊时,江言清害怕得要命。   徐庭旭会紧握着他的手:“笨蛋下次还坐不坐了?握紧我,有我在。”   过往的美好是打乱的拼图碎片,即便拼上,中间也有裂痕。   回忆来到最后一段,他们正式在一起的日子。   江言清和徐庭旭确立关系那天,那天的事有点奇怪。   那天母亲带他去走亲戚,说是有亲戚结婚。   婚礼的酒店很奢华,婚礼上的人江言清一个都不认识,被母亲强行灌了许多酒。   江言清记得他被母亲带到房间,房间里躺着徐庭旭。   那个晚上,他们上床了。   醒来后,江言清没看见徐庭旭,徐庭旭是从外头进来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们……”江言清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浑身没有一块能看的肉,羞涩地等待徐庭旭的回应。   而徐庭旭拧着眉目,眼神是江言清从未见到过的犀利,“如你所愿,我会和你在一起。”   当时的江言清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喜欢了很久的人终于能在一起了,忽略了徐庭旭奇怪的表情。   现在想起来,他们的在一起是怪异的。   纪锦察觉出江言清的情绪变化,他的笑容变得不再单纯,透着点邪恶,“我也约了阿旭,让他告诉你,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徐庭旭的跑车呼啸着,他转了一圈才停在场馆门口,下车把钥匙丢给门口的侍从,侍从会帮他把车开到停车场。   纪锦带着他到另一侧玻璃门内,“你在这儿,他们看不到你,你能看到他们。”   他们?   还有人要来?   江言清没吱声,他见徐庭旭要走进来,心中莫名慌乱,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对他来说难以接受的事。   徐庭旭的脚即将迈入场馆,身后的一位妇人叫着他的名字。   江言清和徐庭旭的目光一道落在了那位妇人身上,是江言清的母亲,江母。   江言清怔楞捏着手心,他母亲为什么会来,为什么看起来和徐庭旭很熟?   他的心脏凸凸得,跳得很快。   江母怀里还是抱着孩子,徐庭旭看着就烦,每一次江母来都是要钱。   江母未曾张口,徐庭旭冷冷地瞧着一直探查他行踪的妇女,“你可真有本事,这儿你都能找得着我。你儿子现在不愿离我,也不回家,说什么分手,你不知道?”   江母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嘴里絮叨地说着:“我没钱了,没钱了,他不给我。”   徐庭旭是真的厌恶,江母在五年里阴魂不散,偏他不能对她怎么样,像粘人的麦芽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上次给了你一张卡,里面有十几万,没了?”   江母点头,“没了。”   徐庭旭冷笑一声,“没了就没了,我不会再给了,要给,你叫你儿子亲自来求我。”   江母见徐庭旭要进去,她清楚这地方不是她能进去的,怕要不到钱,丢下她怀中的儿子,扑过去抓着徐庭旭的胳膊不放,“我、我儿子生病了,他那么小,你那么有钱,多给我点又怎样?”   一旁半大点的孩子见状,哭了起来。   小孩的哭声刺耳,徐庭旭拧着眉目,厌恶到了极致,他指挥着保安要把这女人拖走。   江母害怕了,她现在要钱越来越难,不得已用了绝招:“录像带,我还有录像带,你要我发在网上?”   这三个字促使徐庭旭徒然暴怒。   他额角青筋暴起,手控制不住一把掐紧江母的脖子,低声怒喝道:“你以为你还能在我面前蹦跶凭得是什么?我劝你乖一点,我要是对你儿子没有一点感情,你能留到现在?”   掐得江母脸色涨红,努力拍着徐庭旭的手腕,直到两眼开始翻白,徐庭旭才松手。   徐庭旭呼吸起伏急促,像是压下了很大的怒意,一字一语咬碎了牙道:“你要放就放,五年了,我受够了。”   伸手拿起侍从递过来的温热毛巾擦手,头也不回进了馆场。   在另外一侧目睹一切的江言清退后几步,慌乱无措地看着纪锦。   纪锦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我也是近日才知道,你和阿旭确定关系那天,是有内情的。”   “要我告诉你吗。”   江言清畏惧了,他接受纪锦的邀请到这,内心平静,无论纪锦要告诉他什么,他都能坦然应对,但现在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盛,他怕未来面对的事,难以接受。   纪锦却不会好心放过他,“我们来说说五年前的那天你在做什么,帮你回忆一下。”   江言清双手颤抖,藏在身后,垂着头,是个抵触的姿势。   脑子不受控制的回忆着过往。   ……   五年前,喝得头晕目眩的江言清被江母送到了电梯。   江母搀着他,江言清晃着头问:“我们要去哪儿?”   “带你睡觉去。”   江言清的手机响了,他迟钝地拿起,是徐庭旭的电话。   看见手机上的名字,他酒醒了点小心翼翼观察母亲的神色。   母亲是很反感他和徐庭旭走得太近,前阵子父亲在的时候,他对两人坦白自己的性向造来痛骂,后来父亲和母亲去民政局办理离婚。   母亲把父亲硬是要离婚的这件事责怪在他的性向上,打听到他和徐庭旭的关系很好,天天不断给他发信息,要求保证他每天按时回家,不允许他和任何一位男性有过多的接触,每天做什么都要向她汇报。   江言清被折磨了好几个月,每次和徐庭旭的约会是找了好多借口才顺利去的,今天喝了酒,忘了接电话时得躲着母亲,被看了个正着。   母亲却当没看见,嘴里数着弟弟日后需要用的钱。   父亲离婚时是净身出户,每月给母亲一千块,这点钱根本不够用,母亲年纪大了,又带着个小孩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天天为钱发愁。   江言清按断电话,手机放进口袋里,默不作声地被母亲扶进了一间房间。   他侧头问母亲,“不进来吗?”他以为房间是他们两个人一起休息的。   回答江言清的是母亲关上的门。   他疑惑不解,想着母亲是去拿醒酒药了,往前走发现了躺在床上徐庭旭。   徐庭旭衣着凌乱的躺在白皙的床单中,江言清不明白徐庭旭为什么会在这儿,还庆幸母亲没有进来。   推了推他,发现徐庭旭的体温很高。   徐庭旭睁开眼,见到他好像笑了一下,锋利的眉目因为他的笑温柔了许多,有些撒娇地对江言清道:“我好热。”   江言清脸颊微红,他问:“要帮你脱衣服吗?”   徐庭旭眨了眨眼,“好啊。”   两个意识不太清醒的人坐在床上,江言清努力剥着徐庭旭的外套,手没力气,撞进了徐庭旭的怀里。   徐庭旭抬起他的下巴,呼吸交缠在一块儿。   “你嘴边有东西。”   “嗯?”   下一刻,江言清的上唇被咬了一口松开,他捂着嘴愣愣地看着徐庭旭。   徐庭旭眉眼都含着笑,笑容仿佛要暖化了江言清,“两个异性在同一间房子里不太安全,两个同性其实也不太安全。”   这句话是暗示。   “可以吗?”   江言清楞楞地凝视着徐庭旭,他看见徐庭旭的眼瞳里倒映着他的影子,渐渐的,那抹影子离他越来越近。   ……   ……   这是江言清视角下的那晚,纪锦高高在上地扫视着江言清,他接下去说的,是徐庭旭视角下发生的事。   那天朋友结婚,徐庭旭照例丢了红包想走,偏被人拦住喝了一顿,接着他头晕被送去了楼上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他感觉浑身不对劲,一股燥热席卷全身。   按捺不住,他想打给江言清,播到一半又挂了。   本想忍过去,江言清忽然出现。   酒精让大脑麻痹,徐庭旭也没有思考当天的奇怪,在他的眼里,这晚的江言清额外动人,坐在他面前乖顺的模样,抚平了心中的急躁。   后面的事,自然而然发生,徐庭旭搂着江言清沉沉睡去,门铃响了。   徐庭旭下床开门,一个自称江言清母亲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说有话对他说。   徐庭旭见过江母的照片,没什么警惕的关上门跟着去了一偏僻的地方。   女人给他看一段录像,是他刚才在房间里和江言清发生的一切。   徐庭旭当成勃然而怒,难以置信,想去抢,女人说他拷贝了很多份。   “你想要什么,钱?”   “我儿子很喜欢你,你跟他在一起,然后给我钱。”   赤·裸的威胁,徐庭旭满脑子都是这女人联合自己的儿子给他仙人跳。   “故事就到这里了。”纪锦悠闲自在地端着他带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上等红茶,“你母亲威胁了徐庭旭整整五年,花了徐庭旭三百万。这三百万对徐庭旭不算什么,他只当保养了个情人,我怕你没有这自知之明,以为是场失败的爱情,来敲打一下你。”   江言清的脑子瞬时一片空白,他一时间难以接受那么多信息。   这玻璃门并不隔音,外头的一切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达官贵人拥簇着徐庭旭上前,问他发生了什么。   徐庭旭嫌恶地道:“被人讹了呗,一讹讹了我五年,今天我可忍不了她。”   “哟,我们徐少还能被人讹这么久,以你的能力,直接把对方搞得倾家荡产。”   “嗐,我就当玩儿富人游戏,我也不亏。”   江言清全身的温度跑得无影无踪,他的手不再发抖,转而僵硬。   明明身上没有伤口,却浑身都是伤。   三百万,所以他的五年是徐庭旭花了三百万买下的,那么他是替身还是徐庭旭的玩物。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江言清,你也太惨了,我知道那件事应该不是你做的。”纪锦捂着唇低声地笑着,“可阿旭不这么认为呢。你是我的替身,还是徐庭旭的玩具呢?”   江言清闭上眼无力反驳。   他的自尊早就被刚才的那一幕踩碎在脚底,踩得稀烂。   原来和徐庭旭在一起后,对方突如其来的反常是有缘由的。   原来他们的五年是徐庭旭花钱买来的。   难怪徐庭旭没有对他好脸色看过,难怪徐庭旭总是无视他的感受无视他的存在,难怪徐庭旭会在他提出分手之后上门威胁。   被雇佣的人没有权利解除关系,雇主才有资格。   他们在一起的五年不是恋爱,不是替身游戏,是很平常的情人和金主的关系。   他用身体和时间换来了三百万,换来了母亲和弟弟衣食无忧。   这一刻,江言清不知道该怪谁了。   怪徐庭旭?徐庭旭是受害者他付了钱。   怪母亲?是他自己没用无法提供更好的物质生活。   可是他应该怪的,他是当事人,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江言清犹如提线木偶,没有魂魄机械地推开玻璃门,他不想呆在这里了。   纪锦并不拦着,抿了口红茶看着他。   推门那刻,迎面走来的徐庭旭迎上江言清推门的动作,生生惊了一把。   徐庭旭有一瞬间脑子乱得很。   江言清怎么在这儿?他刚才听到了什么?我刚才好像凶了他妈妈还掐了他妈妈,他不会生气了吧?我要怎么解释,万一他是来想我求和的,我又把人惹生气了……   半秒钟后,徐庭旭又镇定自若。   呵,果然他和他母亲是一伙的,都在调查我的行踪。我虚心个什么劲儿,我付钱给他们,他们应该求着我,我为什么要看江言清的脸色。   徐庭旭挺着胸,眼神瞥着江言清,顿了顿,他怎么又瘦了,到底有没有去看医院?   这种对江言清厌恶中带着点心疼担心,是徐庭旭最反感的情绪。   徐庭旭对江言清的感情很复杂,复杂到徐庭旭本人都理不清头绪。   被仙人跳直到五年还没甩掉对方,也没能把对方怎么样,这不是徐庭旭的风格。   徐庭旭生长的环境很复杂,他的家族庞大,一言一行都被人看着。   自小上私立学校,交往的朋友都被家里人看着挑选,到大了,家人逐渐看不住,他的人际交往圈慢慢广泛,后来才知家人看住他是对他好。   他读大一时交过一个朋友,两人兴趣相投,无话不谈,后来他们喝醉,徐庭旭把人带进家里找了间客房给他睡。   第二天徐庭旭被按在他们家大客厅中央,周围全是徐家亲戚,他爸拿皮鞭揍他。   那位朋友趁他睡觉期间,潜入他爸书房,获取了他爸书房的文件,让公司损失了十几亿的订单。   这笔单子对他家来说不算什么,他爸为了给他长记性,拿皮鞭硬生生抽了他十下。   再后来,徐庭旭把那朋友拖到巷子里揍进医院,他家里生意被徐庭旭一个一个搅合黄,直到破产。   徐庭旭从此对人警惕心很高,身边的朋友多少对他发悚,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强势,眦睚必报不惧威胁。   唯独在江言清找不到一点苗头。   被仙人跳了那么明显,徐庭旭只是发了场火,照例给钱,还和人发展成情人关系。   每回徐庭旭记起江母威胁他的嘴脸,徐庭旭都想把江言清拽进房间把他关起来永远不见天日。   他非常想摁住江言清的肩膀,告诉他,不需要用这么烂的招数,只要再耐心等一下下,他已经准备好了告白。   即便欺骗他也好,让这段感情成为一段甜蜜的爱情,而不是充满阴谋的假象。   但徐庭旭忍住了,面对江言清他总是忍耐得很好,他骄傲自负,不会承认在被仙人跳之前对江言清动过心,也不会承认他舍不得放江言清离开。   所以,每一次江母向他要钱,他都会把火气撒到江言清身上。   这是江言清该的,欺骗了他的感情,他给了钱,凭什么不能当他的出气筒。   偶尔见江言清伤神,徐庭旭会心软,对他稍稍好点。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明知道是折磨,徐庭旭仍旧不肯放手,宁愿丢钱。   江母刚才闹上门,他已经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把钱给她了。   在他看来,江言清的闹分手只是另一种要钱的手段,冷他几天,便会自动找上门来,现在不就是吗。   徐庭旭端正站直,等待着江言清的求和。   可江言清在见他时直直略过,之后看也没看他一眼。   徐庭旭捏着拳头嘴唇崩得很紧,似是难以相信。   这都多久了,江言清还在耍什么小性子?真以为他徐庭旭没有脾气吗?还说没钱了就不甩人了?   一把拧过江言清的手臂,把他拽到自己跟前,徐庭旭掐着江言清的手臂,“外头你妈威胁我,你现在甩脸色给我,江言清,我钱没给够你是吗?”   声音很大,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徐庭旭原以为江言清会像之前那样,甩开他的手,怒瞪着他。   而江言清嘴唇泛白,眼神是涣散的,五魂丢了六魄,好不容易对焦在徐庭旭的脸上,后又立马低着头,声音细小又卑微喃喃重复两个字“抱歉”。   徐庭旭蒙了,他没见过这样的江言清。   他知道江言清学习很好,浑身上下有股优等生的自信,就算他的朋友再为难他,江言清也不示弱。   那年他爸的第三者闯入学校指着江言清的鼻头骂人,江言清依旧站得直挺,眼神紧盯着那女人,有文人的风骨。   现在,江言清像是被人抽干了,魂魄不在了,靠着一口气强撑着,乞讨般怪异的道歉。   要钱没这么要的,江言清你前阵子甩我耳光的那股劲儿去哪儿了?   徐庭旭忽而愤怒,是老师看见学生考低分对学生没有上进心的愤怒。   他松开江言清的控制,嘴冒出的话还是难听,“现在才想道歉?”   江言清抖了抖,肩膀到背脊都是弯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垮,他点点头,站在这儿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他妈背着他威胁了徐庭旭那么多年,换做任何一个人,面对如此的枕边人大抵都不会产生什么特别的情愫。   他是无人管理的池塘边,紧挨着发出恶臭气味的野草,谁还有心思凑上去靠近。   徐庭旭闻了五年。   江言清心脏凸凸得疼痛,捂着胸口,嘴唇泛紫。   徐庭旭见他这模样心里不由自主产生心疼,刚要说话,他听见江言清很小声地,仿佛自言自语地带着点固执地问:“如果我把钱全都还上,能不能放我自由?”   升起的心疼一扫而空,转来的是更加滔天的怒火。   自由?   凭什么。   徐庭旭心里徒增恐惧,莫名且讨厌,他压制住强行忽略,讥讽地道:“就你?”你能赚几个钱。   江言清两手捂着眼睛,头仍旧低得很低,他再也不是父亲小三闯进学校,还能挺着身子对抗的江言清了,以至于徐庭旭的嗤笑落入耳里,他失去了反驳的底气。   弯着腰,在谁也看不清他手心里快要接不住的泪中,江言清哽咽地道:“嗯,可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低头抹干净泪,江言清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从场馆走出去,任由身后徐庭旭气急败坏的喊着他的名字。   浑浑噩噩地走在了没什么人烟的路边,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往前走,好在顺利到了公交车站台。   冷风拼了命地往他脸上刮,天边微弱的霞光半掩在地平线,称得一旁枯树枝更冷清。   江言清反应慢半拍发现围巾没有拿,外套也落在了那儿,他穿着一件白色高龄毛衣站在公交车站台。   坐上了不知开往哪儿处去的公交车,到目的地,江言清被司机赶了下去,沿着陌生的街边,江言清慢慢走了下去。   他想,往下走路的尽头是什么,但他知道,他的尽头是死亡。   江言清喉咙干涩,脸色苍白得快要和毛衣融为一体。   路过的小女孩拉住他的手,江言清顿住低头看她。   “哥哥,我感觉你不太好,这瓶水给你,你快点回家吧!”   江言清愣愣地接过水,他要说话发现自己已经哑到说不出话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道:谢谢,可我没有家了。   他的家在父亲提出离婚,母亲崩溃大哭后背着他欺骗徐庭旭背叛他的时候,已经毁了一干二净。   重新站起身,毫无目的的往前走,在他昏倒前的那一刻,他想躲进附近没人在意的角落里,静静地昏死过去,不要被人及时救起,就这样慢慢的死亡,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安静的归宿。   ……   江言清醒来后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慢慢地闭上,失望在他心里无尽地蔓延,直到他床边的人说话,“你看见我那么失望?”   江言清睁开眼,濯经杨坐在他病床旁边,他没有说话,只是对濯经杨微微眨了眨眼,眼神呆滞空洞。   濯经杨轻轻叹息,伸出手想碰触江言清额前头发,半晌又放下,“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是不是一直没去看医生?”   江言清转过头,拒绝看他。   濯经杨失笑,“怎么会有人能像你一样,这么抗拒医院的?好在路人发现了你,把你及时送到医院,还好我给你打了电话,好心人喊我过来。”   江言清还是没有说话,沉默着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濯经杨叹了口气,退出去,去找江言清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面色沉重,对濯经杨道:“你是病人家属?”   濯经杨失语,摇摇头。   “那病人之前在我们医院看过,我几次三番吩咐他去请家属,他拒绝,后来没有按照我的吩咐来医院复诊。”主治医生捏着最新的检查报告,严肃郑重地道:“这些是其次,我怀疑病人或许在心理健康方面也有严重问题,需要做全面检查。”   濯经杨拧着眉,“好。”   “我们还是希望能够请到病人家属,当然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我们也能够理解,只是病人的状态太差了,他好像没有生活下去的希望。”   江言清检查了一天,报告的结果一个比一个糟糕,除了身体方面的病情已经到了必须要治疗的问题外,医生判断他有严重的抑郁症,但江言清拒绝吃药。   濯经杨诊所的小护士一天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说是门诊室有好多病人等着他。   路人看着在医院过道里,穿着风衣英俊气质温润成熟的男人,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濯经杨回到病房,对着还在一处发呆的江言清道:“我要离开一会儿,你可以吗?”   江言清缓了过神,像是才发现濯经杨的存在,对他点了点头。   濯经杨松口气,“我马上回来,你等我,很快。”不放心似的,两步一回头,最终匆匆走了。   人走后,江言清呼叫了护士,提出拔掉正在输液针头。   在护士极力劝阻下,江言清付了钱,办理手续出院。   他回出租屋,躺在床上静静的发呆,什么都没有想。   濯经杨的小诊所病人很多,都是些大人带着小孩去看病。   最近低温持续,流感严重,小孩子一个不留神就中招,看病的也就多了。   这一个晚上,濯经杨提醒自己别看时间,专心看病处理手头上的事,但总是会在一个不经意间冒出江言清孤独的躺在病床上的画面。   他有没有好好睡觉,会不会害怕?   为什么家里人不管他,他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夜,濯经杨工作到了深夜两点,他想给江言清打个电话,怕江言清睡熟了。   第二天,濯经杨想去医院,又被诊所里的家长绊住脚,他给江言清发信息说在医院吗,对方很久回“在”,濯经杨安了心。   直到所有事情顺利解决,濯经杨关掉门诊两天,好好治一治江言清这位不听话的病人时,他才发现,江言清根本没有继续呆在医院。   问了朋友拿备用钥匙,朋友还担心江言清会不会告他私闯民宅,濯经杨什么都不管,闯了进去。   江言清躺在床上,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嘴里小声地喊着什么。   濯经杨抱他起来,听见江言清喊着谁,他没有听清。   到最后仿佛不敢说出口,干楞楞地吞了下去。   下一瞬,泪不由自主地挂满了他清瘦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江言清被濯经杨强制性地锁在医院,他也不准备开他的诊所了,牢牢把江言清给看住。   江言清的状态很糟糕,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每天能喝下一点粥,差的时候一点东西都吃不下还泛恶心。   濯经杨用了很多办法,江言清不开口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病人不说,无法做开解工作。   “你真是我带过最难的病人。”濯经杨端着他从外头打包带过来的粥,无奈地瞧着病床上发呆的人。   今天江言清的状况好了点,他像是稍微想开了,默不作声地接过粥。   掀开盖子,滚烫的热气直冲着江言清,从濯经杨的方向看去,江言清的脸颊被热气晕染得带了点粉红,那张近日来冷清的脸,像是终于回到人间,多了点温度。   拿起汤勺,舀了一小口,慢慢地喝着。   喝了快十分钟,江言清眼里微弱的光闪了闪,看向濯经杨,“你不是我的医生,不用为我负责。”   濯经杨“啧”了声,凑上前,察觉到江言清抗拒地后退,顿了顿没有继续靠近,他抹开笑颜,“我怎么不是你的医生?你来我这儿看过病,我就得负责。”   江言清把粥放在他病床的柜子上,躺进被子里,闷闷地道:“你对别的病人也是这样?”   濯经杨想说才不是,所有病人我都追着,我得忙死,只是你不一样。   他没敢说,瞎点头承认,“对,人称第一的三好医生就是我。”   江言清从被子里探出头,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濯经杨冲着他笑。   往后半个月,濯经杨几乎成了江言清的护工,江言清有什么需要他都在第一时间及时帮助他。   江言清要濯经杨的银行账号,把仅剩的钱全都给他,当这期间陪护的费用。   濯经杨拒绝了,说是等他完全好了,再把费用给他也不迟。   住医院的半个月,江言清对医院的抗拒好了很多,他怕吃药,怕打针,怕各种医用器具鼓捣着他的器官,但他更害怕在医院里一个人。   有濯经杨在,喝完苦药呛住喉咙弄得一身水渍时,会有人及时递纸;打针想上厕所,不用等待护士忙完,濯经杨能扶着他去;被医用器具戳着他身体部位他害怕时,有濯经杨握住他的手。   可他和濯经杨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濯经杨或许是可怜他,等到他被推上手术室后,吃喝拉撒全靠着濯经杨,不会嫌弃吗?   江言清坐在轮椅上,独自一人推着轮椅轮子往前,他刚做完一些列体检,身体不太舒服又想出去逛,轮椅是很好的辅助工具。   经过其中一病房时,瞥见了一家人的争吵。   “我前天来照顾的,昨天又来了,凭什么今天还是我?”   “你姐姐今天孩子发烧,抽不出人,为什么不能来?”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   “我睡眠不行,晚上这里太吵。”   “我不管,昨天他尿在床上了,味道难闻死了,我不想管他!”   江言清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病人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唯唯诺诺地瞧着他的妻子和儿子,他的点滴快要打完了,都不敢吭声。   亲人尚且如此,更妄论其他人。   濯经杨是对他出于好心也罢别的也罢,他能呆多久?   江言清抗拒濯经杨的关怀,他是比徐庭旭更猛烈的毒药,是他最脆弱时迅速上瘾的毒药。   他想,今天说什么也要让濯经杨回去。   江言清垂下眼帘,往前推,推不动,身后有一双手代替了他的力气。   “我不会嫌弃你,放心,医生在学习实习时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干过,背着尸体跑操场,解刨什么的,家常便饭,这些小儿科。”   濯经杨眼神没看他,把江言清带到一楼小花园,挑了个安静的位置带江言清看日落,“别想其他。”   江言清仰着头,视线撞上濯经杨的下颚角。   夕阳迎着天边的霞光,把濯经杨脸部线条勾勒得十分流畅。   江言清抿着唇,低下头,半晌道:“可以回去吗?”   濯经杨低头注视他,“好。”   江言清回到病房,几次三番开口都被濯经杨堵了回去,“你主治医生已经特地批准我了,你——”   “濯经杨,你一直在这儿,是喜欢我?”   对面的人猛地抬头迎着江言清的目光,耳框微红,仿佛被道中了心事。   好在濯经杨的电话响了,打破了这糟糕的气氛。   濯经杨的一通电话打了许久,江言清想上厕所,他独自下床,走至病房门口,路过时恍然听见濯经杨对电话里的人说:   “妈,我在医院看朋友,所以没开诊所。”   “是真的,不会耽误。”   “您别瞎想。”   江言清步伐稍慢,走进厕所。   又过了一周,濯经杨把医院当成了他的第二个家,换洗的衣服全往陪护床上放,东西越堆越多,还给江言清买了不少。   江言清逐渐放弃劝濯经杨回去,他是沉积在泥潭里的淤泥,但凡有人经过,都会不由自主捉住对方裤脚不放手。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能在死前得到一陌生的关怀,也很不错,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上天堂。   江言清沉溺在平静的日子里,然而终究被打破。   某日濯经杨说要去外头买东西,交待江言清别到处乱走,半小时后,病房里出现一陌生女士瞪着高跟鞋进了病房。   那位女士斜跨着名牌包,嫌弃着江言清身上的一股药味,“你就是江言清?”   江言清微楞点头。   “我是濯经杨医生的妈妈,他就是为了你整日不回家?我知道你的病,你一个死人为什么纠缠着我儿子不放?还是个同性恋。”   濯经杨的妈妈大概是职场上很厉害的女性,他调查了江言清所有的过往,不堪的家庭,爱钱卖儿子的母亲,以及被包养的爱情。   说江言清上不了台面,是贱货,别来沾染她的宝贝儿子。   很快濯经杨的妈妈大闹病房的事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他们对着江言清指指点点,而濯经杨也终于回来了。   为了安抚他的妈妈,送他妈回了家后,连续几天没有回到病房。   江言清想对濯经杨道一句谢,但始终联系不上濯经杨。   收拾东西准备出院,医院的病人避他如蛇蝎,医生和护士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江言清平静的承受着,连续休息了快一个月,他还有些事没有做,只不过……   江言清看着濯经杨曾经躺过的陪护小床,只不过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光给予过他的一点温暖,也要离他远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今天徐总又是一大早来?”秘书室里呆了大半年的秘书助理问,“徐总最近怎么了?他不会说我天天那么晚来吧……”   徐庭旭近日来阴晴不定的,前阵子早上很晚来,下午很早走,现在倒是反了。   秘书室的总秘书是宁启明,能力比秘书室的所有人都要高,时长冷着脸对待下属。   他提着给徐庭旭买好的早餐,脸拉得老长训人:“徐总天天来是为了工作,为了给你们发工资,你整天掐点到还有理由了?徐总有什么事,轮得到你上心?”   扭着屁股骚包地进了徐庭旭的办公室。   被说了一同的小助理委屈死了,和一旁的姐姐咬耳朵:“宁秘书怎么了,心情不好就算了,还骂人。”   “你没见到他今天穿得额外性感吗?最近徐总好像是感情方面出现问题了,他想成为我们老板娘。”   “不是吧!徐总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啊!”   办公室内,徐庭旭解开衬衣的口气,呼出闷气,他身上鼻腔满是车里的香精味道,这味道还是江言清帮他选的,没换过。   宁启明进去的时候扭着他自认为性感的腰臀,放下手中的餐盒,准备帮徐庭旭抚平衣领。   睡了一夜车的徐庭旭头隐隐作痛,冷不丁瞥见一颗不怀好意的脑袋蹭在他身边,黏腻的嗓音喊着“徐总,我来帮您整理衣服”,无名火蹭得一下往上涌,力气很大的扼制住伸过来的手,猛地一甩。   宁启明跌在他脚边,眼泪婆娑。   那次和江言清分别后,徐庭旭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他回去躺在房间里睡不着,深更半夜发了疯去江言清租的房子下守着。   这种疯魔事情徐庭旭很少做,却只对江言清做过。   他接手家里公司时,公司内部那群老古董天天拿他和父亲比较,说他经验不足,说他年轻气盛,选择的方案永远被否定。   也是在半夜,徐庭旭驱车蹲守在江言清的宿舍楼下,静静地抽了一晚上的烟,在第二天清晨顺道给江言清买了份热气腾腾的早餐。   江言清接到电话下楼,很高兴地迎上来告诉徐庭旭别来那么早,徐庭旭见着他笑,阴沉了一晚上的情绪雨过天晴,却从未告诉过。   以前的徐庭旭好脸面不说,现在的他更不会提。   后面的一段时日,徐庭旭上完班后干脆直接把车开到江言清出租屋下,盯着江言清楼上亮起又灭下的灯,才有困意。   某次,徐庭旭瞥见那位在诊所纠缠江言清的医生上了楼很久也没下来,徐庭旭气得发疯,又不能冲上去把人拽下来,暴露自己像个痴汉守在江言清楼下。   一气之下,徐庭旭回了家,把江母的卡给停了。   江言清让一个男人进了他的屋子那么久没走,他是不是跟了别的人,背叛了自己。   这个念头反复折腾着徐庭旭的神经。   他和江言清的这段感情,自认为只有自己腻味了后,再狠狠把人甩开,殊不知是江言清腻味了自己,难怪一直想要离开。   再一次被背叛,徐庭旭怒火怎么也消不下,抽了整整一晚上的烟,又转去拳击场练了一天的拳击,翻涌的火焰越烧越旺,烧得徐庭旭想撕碎人。   终于在某一天晚上,徐庭旭来到酒店,点了一小男生。   那男生稚嫩干净,会说好听的话,是徐庭旭希望的模样。   江言清背叛了他,他为什么不能换个情人养着。   情人只需干净,听话就好,江言清变了,变得不是从前乖顺的模样,他早该换了。   徐庭旭盯着面前的男生,“过来。”   男生靠近徐庭旭,徐徐展开笑靥。   徐庭旭捏着他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头,两张脸逐步靠近时,眼前的脸忽而成了江言清的模样。   下一刻,男生被送了出去。   酒吧老板以为那男生伺候得不好,在外头痛骂了一顿,低眉顺眼给徐庭旭道歉。   徐庭旭后来没叫人,只叫了一箱啤酒猛灌自己。   他突然发现,除了江言清,他谁也不想要不由自主的开始想念江言清,就像是那年他和江言清暧昧时期,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江言清的自己。   醉酒清醒后,徐庭旭换上西装照常上班,他冷静了许多,既然江言清想摆脱他,那么自己绝不会给对方机会。   徐庭旭派人调查那医生的所有信息,在得知对方的母亲是个难缠的角色时,让人发了消息给那医生的母亲。   很快,得到了反馈,那医生的母亲大闹了一场。   搅黄了江言清的新情人后,徐庭旭继续开车停靠在江言清租房的附近,他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怕控制不住上去,内心期待着江言清去找他。   “徐总,我也可以当您的情人,江言清行,我为什么不行?”   办公室内,令人烦躁的男声打断了徐庭旭的思绪。   徐庭旭扫了眼摔在地上的人,“你也配?”   宁启明哭得更带劲了。   徐庭旭揉着额头,冷冽地道:“你去楼下做事,以后别在我跟前。”把人彻底打发走了。   办公室重新安静了下来。   徐庭旭双手撑着额角,近日来他额头凸凸地疼痛,半眯着眼休息,他办公室门口的动静有些大。   办公室门前,一群人拦不住一位身材笔挺的男人,他冒然冲进了办公室,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徐庭旭的衣领,怒喝地质问:“江言清在哪里?”   徐庭旭只恍惚一瞬,牵出一抹讥讽地笑:“哟,这是濯医生吧,有空到我这儿来?”   濯经杨好不容易摆脱掉自己的母亲出来,发现江言清不知所踪,原先租的房子也没有人,情急之下来找徐庭旭。   “他是你男友,人不见了,你不着急?”   徐庭旭掰开揪住他衣领的手,慢条斯理地拿起烟盒,语气无所谓地道:“他死了都不关我的事。”   烟掉在地上,烟的主人也被人压在办公室的地毯上。   濯经杨青筋暴起,把徐庭旭压制在地上,一拳砸在了徐庭旭的侧脸,“你还是人吗。”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你还是人吗。”   地上的人猛然发难,蛮力翻身而起,天旋地转间,濯经杨被摁在地上,徐庭旭在同样的位置给了他一拳。   “怎么,你没能让他满意,也被他踢出局了?”   濯经杨眼色瞬间紫红,他听不得徐庭旭这样说江言清。   总裁办公室内,两个男人在地上扭打着,门外的秘书们慌张无措地喊保安,叫警察,被徐庭旭的怒喝声停止手上的动作。   “谁敢叫人。”   “都滚出去。”   众人内心煎熬,万一打死了人怎么办,他们知情不报上头怪下来,工作丢了不说,说不准成了嫌疑人。   好在里头的动静持续了半个钟头逐渐消失。   胆子大的,往办公室里头张望,发现那两位帅哥脸上都挂了彩。   徐庭旭脸上身上都有伤,濯经杨严重点,眼角嘴角透着血迹,半张脸肿了一倍。   徐家注重对接班人的培养,自小学习各种格斗类运动,濯经杨中产阶级家庭,运动类项目只是跑步,身手比不过徐庭旭。   两人停战。   坐回转椅中,徐庭旭点了根烟,燥戾消散不少。   办公室烟雾环绕,徐庭旭的脸隐没在烟雾中,看不清情绪,“没看住人,你怪我?”   濯经杨艰难撑起站直身,他和徐庭旭的外套类似,就连内衬也是同色系淡蓝衬衣,眉眼间有两三分像,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一个温雅,一个傲慢。   看着与自己相似的人,濯经杨记起每回他不说话时江言清的眼神空洞缥缈,他自恋的以为那是在看他。   压下心头的酸楚,濯经杨降下咄咄逼人的语气,努力平心静气地道:“我从我妈那儿了解了关于你们的过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冷淡的对他?如果不喜欢,你可以早点跟他说。”   江言清在濯经杨眼中,是张被人蹂/躏得皱皱巴巴的白纸,脆弱无瑕需要人好好保护,徐庭旭对待江言清的方式,他不能够理解。   他妈大闹病房后,江言清不愿说的过往全摊开在他面前。   “你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男的,男的也就算了,他要是人品家室都还行,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你折腾,这江言清为了钱和徐家太子爷上床录了像只为了要钱。”   “还好妈遇见的及时,把你从深渊上拽了回去,你说你能有多少钱给他挥霍?”   他妈苦口婆心的劝,濯经杨总觉得其中有问题。   他和徐庭旭看到的东西不同角度也不一致,遇见江言清时,江言清那会儿生着病却不治疗,住在破旧的出租屋内,真为了钱,他该在全世界最好的医院住着,他们不可能相遇。   濯经杨不相信他妈的话,江言清要真是心怀不轨的人,早就赖上了他,所以他多番打听徐庭旭的住址再找到他的公司,希望徐庭旭能够帮忙找人。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江言清,治好他的病,他渴望徐庭旭的帮助。   但徐庭旭并不觉得。   濯经杨的所有举动,放在徐庭旭眼中,是赤/裸/裸的挑衅。   “我对他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徐庭旭手中的烟没抽几口一根到底,他开了烟盒再抽了一根,打火机扔在桌上,朝着濯经杨吐气,冷嘲着,“怎么,你想从我手里把他买走?”   那副姿态把江言清比作成可供人明码标价的货物。   濯经杨捏着拳头,指骨间闷哼的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不虞,“行,你出个价。”   回答濯经杨的是徐庭旭灭了手中的烟,几步上前拎起濯经杨的衣领按在墙上,“你特么的再放一个屁试试。”   濯经杨盯着徐庭旭的眼睛,骤而笑了,“你其实很在乎他,在乎到不敢承认。”否则真把江言清当成一件货物成买卖时,又反悔发怒。   “徐庭旭,你有钱有权,但你是个胆小鬼。”   濯经杨走后,徐庭旭把自己重新摔进了转移中,翻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却怎么也找不着打火机。   外头的秘书室兵荒马乱,众人收拾着被濯经杨撞倒的饮水机,忽然瞧见他们的总裁一股脑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挥在地上。   文件、玻璃碎片、被水浸湿的纸、横在过道的电脑屏,办公室乱成一锅粥,徐庭旭的暴怒还在继续。   顿时,整一层楼鸦雀无声。   隔了有一个小时,徐庭旭叫人。   新提拔上来的秘书,抖着身子敲响徐庭旭的办公室,“徐、徐总。”   徐庭旭阴沉着双眼,盯着新秘书。   他不想承认被濯经杨的一句话给影响到,当年那个晚上,如果江言清是不知情的,那么他们这五年……   徐庭旭手指微不可查颤抖着,他掩饰着点了一根烟,“帮我查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江言清回了趟奶奶家,他蹲守了好几天在他母亲家附近,期间趁着母亲出门把弟弟留在家里敲门进去,找了许久没找着母亲藏匿的录像带,想了想母亲很有可能把录像带放在了奶奶家。   母亲在小时候告诉过他,和父亲结婚后他们住过一段时间奶奶家,怕钱不安全,藏在奶奶家墙角下。   这个习惯母亲大约没改过,他准备试着去看看,把录像带取回去。   奶奶家住在附近县区的乡下,去一趟花费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江言清到的时候胃里头一直泛着恶心,走到路边干呕一阵,隔了好久才缓过来。   他不常回去,因为母亲的关系他和奶奶一家相处得不融洽。   走了半小时的路,总算到达,家中没有人,江言清在附近墙院脚下砖头处,发现了包裹着一层层塑料包装袋的录像带。   上面写着当天晚上的日子,应该是那天发生事的全过程。   江言清呆呆地看了一阵,起身时头晕目眩,他最近低血糖厉害,又吃不下东西,浑浑噩噩,像个行尸走肉。   要回去时,奶奶串门回来时发现了他。   江言清站在红砖砌成墙,静静等着奶奶的冷眼。   意外的,奶奶很热情的迎接了他,做了一桌子好菜。   初春的尾巴还带着凉意,江言清坐在屋子里他正前方迎着风,却觉得暖和。   或许是人老了,又或许是爷爷的死对一位年迈的妇人来说太痛了,以前冷眼待他的奶奶看他的眼神也变了,变得慈祥和蔼。   “你妈妈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妈妈性子极端了点,你也不好受,当初你还是孩子,我也不该拿你置气。”   奶奶给他碗里夹了许多菜,看着他感叹道:“你太瘦了,最近过得不好吗?奶奶最近总是在想以前的事,这帮孩子里我最对不起你,你父母离婚后,你妈妈为了照顾你弟弟总是忽略你,我这儿子是个不管事的,离婚后也没有过问你。”   说道情动处,奶奶饱经风霜的手抹着眼泪,“你爸妈离婚当天,我也不该打你。”   江言清父母离婚时闹到两家长辈都到了现场,父亲是这场婚姻的过错方,江言清坚定地站在母亲这边指着父亲的不仁道。   两家人闹哄哄的,把所有难堪的过往摆在对方面前,吵着吵着母亲一气之下质问父亲是不是因为江言清的性取向才要离婚,父亲说是。   江言清觉得不可思议,说了父亲一顿。   后来场面失控,江言清和父亲打了起来,奶奶为了阻止气得各打了两个人一巴掌。   最后的收场是奶奶气得晕倒在地,被江言清送进了医院。   其实从小父亲是不受奶奶宠爱的,这也导致江言清也不受待见,他们家和奶奶家相处不算好,所以江言清这次回来静悄悄的不打算惊动任何人。   “那天后我就在想,我气得进医院,我儿子都不管我了,他也没回来看过我,我那不受宠爱的孙子挨了我一巴掌,受尽了委屈,日后的日子也苦,这心里头怎么都难受。”   “孩子,你要是在外头过得不好,回到奶奶这儿来,我还有老头子留下的钱,有退休金,不需要你负担什么,就当陪陪奶奶,奶奶家有地可以自给自足。”   江言清面前腾升而起的雾气闯进他眼睛,他眨了几下眼,才缓缓道:“好。”   他生病以来,曾经期盼着有个人可以收留他,他想遍了无数的人,却是个从前不喜欢他的老人郑重其事的对他讲。   鼻子胃酸,江言清强忍着压了下去。   告别奶奶回到市里,江言清没有回出租屋,直接去了经纪公司,跟着经纪人走进办公室。   经纪人点了根烟抽着,“你后来跟我说你身体不舒服,接着是过年,我就没给你安排工作,你现在又是发什么神经,让我帮你一周接满?你不要休息?”   “嗯。”   经纪人打量着江言清,他觉得江言清变了。   以前的江言清笑容温润,是夏季的一缕凉风,看着就舒适,而现在沉闷,脸上没有表情,倒是更吸引人眼球。   江言清刚来公司时,他就觉得这人一定会火,可惜太不上进,现在醒悟也不晚。   经纪人忍不住指点。   “你太瘦了,得多吃上镜才好看。”   “好。”   “在镜头前不笑也行,不笑很有攻击力。”   “安排省外工作没问题?”   “嗯。”   经纪人挑着眉,看来是真缺钱了,这倒好办。   之前他怎么劝江言清,江言清死活不肯离开本市去外头工作,说什么男友会想他,妥妥恋爱脑一个,现在身上有股绝情味儿,难道和徐家太子爷分手了?   “最近是分手了?”经纪人试探问。   江言清顿了顿改口道:“没。”   他得靠着徐庭旭的名头还钱,能利用一回是一回。   “成,我给你安排工作,再派个助理,让他跟着你。”   太久没恢复工作,江言清生着病,难免不适。   从他回到公司后到现在一周时间里,江言清困了就在公司安排的车上睡觉,从未回去过。   新的一周,今天安排的工作量太大了,昨天凌晨五点到今天的凌晨五点还没有收工,江言清去了厕所几次,就吐了几次。   身体越来越差,工作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别说还钱了,他得病倒在路上,得想个法子赚钱。   他想在死之前永远和徐庭旭脱离关系,徐庭旭再也没有借口为难他去找他。   找上经纪人再次提出请求,经纪人沉吟片刻道:“有个活儿,他们开价很高,三百万录制一周,不过很辛苦,你去不去?”   江言清有所怀疑,他的出场费很低,大概在几万元的价格内,和公司平分只能拿几千块。   最近频率高了,公司抬高价格,出场费稍微高了些,从没有上过几十万,更何况是几百万的价格。   经纪人见他欲言又止,继续说:“纪锦你知道吧,他做了个综艺,点名要你,怕你不来所以抬高了几十倍的价格。”   “你要不去,我倒是可以推,不过以后恐怕你再难接到新的邀约。”   这就是他们有钱人玩转资本运作的程序,花钱买人,买不到封杀。   江言清抿着唇不说话。   一周后,江言清到达了录制综艺外的摄影棚。   他刚下车,难得有零星几个粉丝举着应援牌欢迎他。   入行多年,他无论去哪儿参加通告,没有粉丝会迎接他。   其他同事上班下班一群小女生欢呼雀跃,而他总是一个人。   今天几位年轻漂亮的粉丝见到他兴奋地大叫,“言清!我看到言清了!”   “言清可以帮我签名吗?”   “言清我好喜欢你,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被人拥簇其中,这是江言清第一次体会到受人喜欢的滋味,他唇边带着点笑,认真地签名。   今日风和日丽,日光柔柔地照耀在江言清的侧颜,他的脸总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沉寂。   “言清,你要加油哦,我是你刚入行时的老粉,以前工作忙没有跟着你一起跑行程,现在我可以天天陪着你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之前年龄太小了,现在有空了!”   江言清签好名,和她们合照,叮嘱他们多花时间在生活学习上,没必要跟着他到处跑。   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以前关在出租屋里,总觉得他死了没人在意,现在好像并不是,他有粉丝了,哪天他过劳死了,他粉丝会寻他会记住他,他还有等他回家的奶奶。   进了休息室,江言清嘴上的笑容没能压下,他的主治医生通过各种方式联络他,告诉他,他这个病有救,国外有家医院接收到相同病例的病人正在治疗,如果手术成功或许他也可以病愈。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像是一场梦,虚无缥缈。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正式彩排,江言清手里捏着节目组递交过来的脚本,脚本比他录制过得以往的综艺还要简单,简单到一张纸还有一半截是剩余的。   坐在片场,来来去去胸前挂着某某部门的人很多,江言清瞥见纪锦忙碌的在片场使唤着人,他的助理以及节目组的导演都跟在他屁股身后围着他转。   江言清不想参与这次的录制,即便冒着被封杀的风险,他也不想遇见关于徐庭旭身边的任何人。   但以纪锦的地位,他不是想拒绝就能够拒绝的。   在听到纪锦邀请时,江言清心里明确不想参与,可经纪人前脚刚说可以为他拒绝,后脚却匆匆忙忙把他塞进车里。   “那头说了必须要你去,上头给我压力,说纪锦用了点手段,你不出现咱们旗下的艺人以后都别想出头。”   “就当公司求你,为了别人考虑。”   江言清静默着坐在车里,经纪人深知他得罪了纪锦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仍旧把他推到车上。   未来的艺人发展和江言清相比,孰轻孰重,他很清楚。   “放心,我问过了,他们没别的坏心思。”   三言两语打发掉了人,车门被重重关上。   江言清回想起经纪人送他上车的表情,是如释重负。   江言清摄影棚的某处发呆。   其实今天的一切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以前的他稍微对事业用点心,对公司的影响力逐渐大,是不是不用像今天这样被人当成砧板上的鱼肉,随手抛弃?   耳边的对对话声打断江言清的思路。   “公子哥儿玩儿票就是容易,这节目是纪公子临时起意要办,请的团队是国内外最好的,知名综艺名导,摄像剪辑也是重金聘请,据说砸下了好几亿。你猜怎么着,公子哥儿说做节目的钱不贵。”   “你不觉得他第一期录制的综艺流程太简单了吗?导演信誓旦旦地说第一期必定红,他们靠什么红?”   “谁知道呢。”   江言清低头盯着他的脚本,想不出纪锦会在里头设下什么陷进等着他往里跳,最坏的念头无非是利用镜头害他出丑,再禁止他以后出现在圈里,断了他所有接通告的可能。   退圈是迟早的事,他只要钱。   手机震动,江言清收到经纪人的消息,说是录制综艺的钱已经汇过去一半,剩下一半等到这几天顺利录制完再给他。   江言清查看他的银行卡,确实汇过去了,稍稍安心。   摄影组还在确认最后的打光,江言清的思绪放空。   录完综艺后,他奖得到一笔不菲的费用,足够还得上徐庭旭给他母亲的钱,接着他会举办小型的线下粉丝见面会,他想感谢默默支持他的几位小粉丝,然后宣布退圈回到奶奶那儿。   再请一个护工一起前往国外治病,病愈后和奶奶一起住在乡下一辈子。   治不好也不要紧,剩下的时光他可以和奶奶一起度过,总归不是他一个人。   江言清憧憬着,幻想着,他上网购买一堆女生爱用的化妆品护肤品打算送给粉丝。   一旁忙碌的纪锦瞥见发呆的江言清,问着导演,“人都安排好了?”   导演连忙点头:“好了,您放心。”   “嗯。”   彩排开始,江言清按照流程走,意外的顺畅,纪锦并没有给他使绊子。   彩排共计花费一个小时,对比其他通告,轻松太多,主持人在台上进行访问,江言清答。   “明天正式开拍按照现在的流程走,主持人问你什么,尽量贴近事实回答。”   江言清点头,抬头看了眼纪锦。   纪锦朝他微笑。   他不清楚纪锦卖弄的是什么算盘,但无论是什么算盘,江言清必须接受,他没有抵抗的权利。   现在的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第二日,江言清如约来到节目组录制,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在录制完成后,负责人找上他。   “纪小先生说,得看综艺效果,如果很火爆会再邀请你来录制一期,不过钱也就一两万,会把剩下的尾款全付给你。”   也就是说,两期节目的报酬共加起来三百多万。   原定是一期,现在多加了一期,江言清没什么意见,毕竟钱多,可他心莫名不安。   下班回去时,江言清路过嘉宾通道口,一晃而过的女人非常像他的母亲。   江言清跟着走了几步,女人不见了。   也许是错觉,他母亲不认识圈里的人,也不可能会来到这儿。   节目录制到播出只用了三天时间,很快,所有通道都为纪锦开绿灯,而纪锦不需要宣传期,他的新综艺《敢爱敢说》当日晚上空降。   媒体界的八卦博主自然是注意到了,笑话纪锦这位少爷年纪轻,心气高,以为随便请个圈里头名声恶臭的艺人洗洗白就能够杀出重围。   江言清也看了这期节目,他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主持人问:“网上关于你的传闻很多,说是靠人上位,事实是?”   江言清:“我曾经有过男友,他的关系帮了我很多。”   主持人:“曾经?现在分手了?”   江言清:“是。”   主持人:“你觉得你是个怎样的人?”   江言清:“无聊没有上进心。”   一问一答的方式很无趣,收视率自然不会很高,以至于上线后没什么人点进去,偶尔的留言也是在说他装。   而纪锦为了这则刚上线的综艺买了热搜。   江言清更加不懂。   作为第一期节目请了黑糊艺人,不宣传,在当天上线时买热搜不觉得晚了吗。   或许是有钱人消遣的方式。   正当他要退出时,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视频中。   视频里的画面从采访嘉宾大厅忽而变为灯光昏暗的房间,人物从江言清变成了忽然出现的女人。   女人直面镜头,与江言清相似的脸在镜头前说着话:“江言清是我儿子,他什么性子我清楚,为了钱不择手段,骗了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上床录了视频威胁,现在我向他要生活费他也不给。”   主持人问:“口说无凭,有江言清设局的录像?”   “有。”   江言清的手颤抖着,随着进度条这则综艺的点击率越来越高,他心脏抽搐的疼痛。   “可以给我们看看?”   “当然。”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视频的最后停留在母亲直视镜头的眼睛中,透露着欲/望的贪婪。   临近的最新视频是下集预告,很简短的江言清一闪而过的画面,没有另外的内容,而预约人数超过了两万。   【江言清装得够久,现在终于有人拆穿他了,还是他妈妈!】   【年度话题了属于是,我很想看那录像带~】   【想看加一,早就知道江言清不是什么好人,上回纪锦特别点他的名,都不带搭理。】   【据说纪锦帮了他很多,纪锦人真好这综艺好像是他介绍江言清去的。】   没人关注这则综艺的出品方。   随后一张疑似江言清与某男子的床/照发布在各大平台上,被疯传。   图片上,“江言清”眼神迷离,张着嘴,两颊泛着红晕,裸/露着上半身,脖间痕迹斑斑,一男人覆着在他身上,只有背影。   照片涩情,光影透着萎靡的红,透着无限的遐想。   他们不经过证实,甚至不追究照片的来源出处是否合规,盖章定论照片中的人是江言清。   “江言清”这个名字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臭名昭著的人,谁都能踩上两脚。   【为了出名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   【下贱。】   【我头一次骂人“贱”竟然用在一个男人身上。】   【别说他身材挺好看的,这模样要我也喜欢。】   【一晚上多少钱?我也去包一个。】   【哈哈,这张脸真的有想那啥的冲动!】   而江言清的微博评论下和私信都被那群人的污言秽语挤满,甚至有些男人发着恶心的下半身照片,邀着江言清【一百块,包你爽】。   评论里龌龊的词汇,比起那张疑似照片更加肮脏。   江言清的朋友韩仞打电话来时,他正趴在厕所马桶上吐。   江言清的出租屋让人退了,接连的高强度工作,不想浪费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经纪公司看他这段时间太忙,帮其他艺人租酒店时,顺便帮他包了一个月的费用。   房间很小,一张床外加浴室,每次洗完澡整个房间湿漉漉的。   电话铃声一声声催促着,江言清冲了把脸,看着镜子中两眼凹陷进去,黑圆圈重到不能看唇色苍白的自己,他觉得很丑。   电话被接通,韩仞问:“你还好吗?”   他和韩仞的关系淡了不少,江言清不清楚问题在哪儿,好像是那次他搬家后,韩仞那头出了事。   江言清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朋友,他很愧疚却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接到韩仞的电话,江言清特别感动。   “我没事。”江言清道,“你别在公共场合提到我,也别说认识我。”   这件事他不能影响到周围的人。   韩仞有些急,“那你怎么办?你以后的工作……”   “没关系。”江言清拧开床头柜旁边的水,拧了好一会儿也拧不开,索性放弃。   “你有困难,一定要跟我说!”   “好。”江言清顿了顿,抿着唇最终问:“韩仞,你信我吗?”   “信!”   “谢谢。”   挂断电话,江言清的手机又进了一个,是他母亲的,江言清按掉,起身拿着放在桌上的一堆药吞进去。   事情发生到现在过去了一天一夜,江言清回了母亲那儿,他趁着母亲去买菜的时间,进了家门。   他母亲有个毛病,拿快递喜欢一个人去,手机什么的也不带放在进门柜子上。   弟弟给他开门后,江言清环顾一周,果然在进门的柜子上发现了母亲的手机。   母亲对现代科技一窍不通,手机只会最基本的功能,那卷录像带应该是她花大价钱弄好的,手机上没有当天晚上的事情,那么家里的电脑也不会有。   所以母亲说有另外的录像是假的。   为了求证这件事,江言清特地回来一趟,问了弟弟几句话后,拿走了母亲的银行卡,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地走了。   银行卡里头,有几张是以他的名义去申办的,他查过了,徐庭旭打给她的钱都是用他申办的卡,一次性全都冻结了。   母亲为什么会答应纪锦的要求去录制节目,答案再简单不过,为了钱。   钱真是好东西,让他的母亲出卖了他一次又一次。   为了钱什么话都能够说出口,又为什么和他打电话?   很快母亲发来信息,大抵知道他来过了:【我知道你生气,你不赚钱谁养我和你弟弟,靠你那个找不到人的爸?名声这东西一点都不重要,我知道你回老家找录像带了,把那个东西给我,你信我,我是你妈,怎么可能害你,这种东西不会轻易给人。】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打着为了你好的名声继续作恶行骗。   江言清已经没有心可伤了,他去浴室冲了把脸,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等待着身体疼痛过去。   《敢爱敢说》一夜爆红,口碑两极分化,有说为了热度揭人短不厚道,但更多的冲着江言清的爆料。   爆红意味着江言清还需要再录制一期综艺,江言清没有拒绝的能力,就算他拒绝,经纪公司也会把他押过去。   拖着冒冷汗发高烧的身体,被供公司安排五个人监视着他进公司的车。   江言清想着没什么,反正他要退圈了,反正会得到一笔大钱,反正……他捂着心脏,把所有的苦全吞了进去。   他的经纪人坐在他车旁边,见江言清昏睡着难受得很,用冰镇过的凉毛巾,塞进江言清的后脖颈。   江言清被激得坐起,默默接过经纪人递过来的退烧药吞了进去。   “一会儿可能会有媒体访问,你随便说几句,今天录制也和之前一样。结束了,他们会发一笔钱。”经纪人冷漠地说着:“等你烧退了,来公司解约,解约赔偿不算你的。”   出了这件事,江言清为数不多的职业生涯算是彻底没了,他被公司彻底抛弃。   一路无话,车子开进了园区,江言清头晕眩着,他想他今天应该没有粉丝会来接他了。   明知道没人接他,却还期盼着看了外头一眼。   因为这一眼,江言清猛地坐直了身,那天来探班的粉丝还在。   因母亲背叛他被人唾骂糟糕的情绪,一瞬间没了。   是了,他粉丝是从好几年前就追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是信他的。   江言清不等经纪人催促,迅速下了车。   打开门的顷刻间,一直说喜欢他很久的粉丝,面对他的不是笑脸,而是朝他扔了臭鸡蛋,泼了不知道什么的臭烘烘的污水。   “原来你是这种人!你以前被人骂的时候,我替你解释很久,你真是这种人!”   “我喜欢你三年,我房间里全都是你的照片,你就是这样回馈我的喜欢?”   “贱人!下贱!”   江言清钉在车前不动,额头被鸡蛋砸伤微微发肿,脸颊留着肮脏发臭的黄色液体,无力地闭上眼。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江言清是被公司的人架着去采访的,脸色黏稠的污秽被简单清理,他身上有着鸡蛋混杂着别的其他刺激性的腥臭味。   来到采访台,媒体被他这一身的污秽臭得不自觉离他远了点。   “你对网上的照片有什么看法?”   “事情真的和你母亲说得一样吗?”   “粉丝对你扔东西你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   所有问题全都朝着江言清袭来,这是江言清进圈后头一次那么多媒体采访他,却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他木然地站在正中间,木然地解释:“照片上的人并不是我,网上传言不是真的,粉丝……”   没有人在乎,继续问。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所以对你的了解很足够,她发过誓是真话,你能发誓吗?”   “粉丝对你失望,她们说通过过往的蛛丝马迹了解到你一直欺骗她们,说你是‘贱人,你有要解释的吗?”   江言清仍旧重复着,神情木讷,像个牵线的木偶,“照片不是我,她说的是假的,假的。”   无数个闪光灯和咔嚓声向江言清侵袭,江言清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白皙的灯光照得他的脸是张单薄脆弱的白纸,发白的唇色渐渐变得泛紫,明明气温刚好却浑身冰冷。   后脊背冒出虚汗,接着是额头,从额角滑落下来流经眼睑至脸颊,无声诉说着他的委屈。   “你出汗了,是心虚?”   “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没得到他们想听的,这群人不会放过他。   最终江言清昏倒在地上。   江言清是近两天最大的热点,他成为各大媒体人的香饽饽,是摆在货架上的明码标价的商品,即便商品承受不住压迫昏死过去,仍旧没人扶他起来,反而对江言清昏倒的那张脸,一个劲儿的猛拍。   ——【江言清装昏试图躲避话题,爆料属实。】   ——【江言清不堪面对网上照片,亲口承认照片为真。】   ——【江言清被粉丝砸鸡蛋,粉丝直言早前看透江某为人,现今很失望。】   ——【江言清昏倒前后精彩画面!】   【照片上江言清脖子那块有个红印,他该不会又去卖了吧……】   【那腰细的,比女人还细。】   【他倒下去的时候,腿不太正常的弯曲,一看就是做那玩意儿做多了。】   【他中指的指甲比起其他的要长,果然骚!】   所有邪恶的、不怀好意的猜测全放在江言清身上,甚至他被人说有xing病,只因为脸色白的太奇怪。   所有人好像都疯了,辱骂江言清成了当下最热,只要骂江言清,就能够获得浏览量和点赞。   明明一切都是假的。   江言清醒来的时候被人随意放置在沙发上,他是被路过打扫卫生的阿姨强行挥舞着扫帚把所有媒体赶到一边去,才解救了江言清。   “娃都倒了,你们干什么哩!”   阿姨是负责这片区域打扫的人,完全不嫌弃江言清,但也说不上什么话。   经纪人顺势指挥着阿姨,把江言清扶进去随便丢在一边,捂着鼻子匆匆走了。   见到江言清醒来,阿姨忙给他倒水,“还行?”   江言清睁着一双眼目光盯着一处,反应慢了一截,低头瞧了眼飘着热气的水,眼眶有点红,“谢谢您。”   “嗐,小事儿。”   后来阿姨被保洁经理给叫了过去,经理阴阳怪气地指责她为了扶江言清耽误工作。   阿姨连连道歉,匆匆去做事了。   他没衣服可换,化妆师也拒绝给他上妆,他站在人群一侧静静等待着综艺开拍,拍完了,得到了钱,他就能够彻底告别这污秽的圈子。   拍摄很快开始,江言清并没有等多久,面对主持人的问题,江言清也没有再回答。   他清楚无论如何解释,剪辑一定会把大众引导至另外一个方向。   网上怎么造谣他,侮辱他,江言清都不管了,纪锦摆明着要他难堪出丑,他抵抗不了,却可以选择逃避。   镜头正在拍,主持人挪动着身子,试图远离浑身恶臭的江言清,挑拣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江言清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光明正大地出神。   他想象着一会儿得到了纪锦给的钱,把钱全丢给徐庭旭后,他带着剩下一点回奶奶家。   现在快要夏天了,终于摆脱了寒冷的冬季,是他最喜欢的季节,他可以买张椅子坐在奶奶家的大树下乘凉,可以吃着凉快的冰粉,可以闻着花香等待着医院那头的消息。   到了秋季,身体情况好点,跟着奶奶去丰收,冬季的时候冷一点躲在屋子里烤火。   没有人会记得满身污点的江言清,他会被大众遗忘,他的照片会放在充满垃圾的小角落里。   所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他还有一个家可以回。   江言清憧憬着未来,刚生病时他对未来没有希望,前不久从奶奶那儿得到过。   那仿佛是渴望阳光的藤蔓,用浑身的倒刺紧紧吸附着唯一带给他希望的奶奶。   终于录制完毕,江言清头一件事就是去找纪锦,他害怕纪锦不肯给他钱,问了一圈人,节目组的人故意欺负他逗弄着他,让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纪锦。   纪锦正坐在他装修豪华的办公室,品味着下午茶,手里握着电话。   江言清抿着唇,等待着纪锦打完。   纪锦挂完电话,掀开眼皮看了眼江言清,捂着鼻子赶牲畜似的挥着手,“去去去,站远一点。”   江言清默不作声,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纪锦忽然晃着手机笑了笑,“你猜我刚才和谁打电话?”   无非是徐庭旭,江言清心想,反正徐庭旭瞧不起他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不在乎。   “不是阿旭哦。”   “是你奶奶,我把你的事,告诉了你奶奶。你猜你奶奶那边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江言清控制不住全身的颤抖,他紧紧掐着手掌心的肉努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倒下去。   “那个村子的人倒是挺爱热闹。”纪锦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的品味着下午茶。   “你的那些新闻,被回村的年轻人看见了,接着一传十十传百。你奶奶起初为你争论,寡不敌众,仍旧相信你,后来有人打电话到节目组询问是否属实,我就说是,不是可以告我,你奶奶好像相信了,晕了回去。”   “我琢磨着老太太身体不好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你悄悄你做了些什么事,让一个老人家这么崩溃。”   江言清的身子晃了晃,扶住了他最近的墙,勉强站稳,他的痛觉已经麻木,只是听到奶奶昏倒了,失去的痛感重新归来,连呼吸都是绵密的疼。   奶奶身体不好,血压高,有基础病,自从爷爷过世后更受不了太大的刺激,纪锦的这则电话无疑是催命符。   “你放心,你那个村里的人把你奶奶送去医院了。”   “说来,我真的挺谢谢你,你让我知道徐庭旭其实心里有我,还送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我的节目不费吹灰之力,变成了收视冠军。”纪锦朝着江言清眨眨眼,“我准备多给你点钱。”   江言清身体一顿顿的抽痛,他抱住头,弯着腰,而后用哆嗦的手伸进口袋摸到药瓶,拧开丢了几颗进嘴里。   纪锦冷眼旁观他忙碌,招呼着外头的人,把一包布装的行李袋提了过来。   拉开行李袋的拉链,全是一叠叠整齐排放好的纸质红色钞票。   纪锦放下茶杯,拿出一叠钞票,一张张甩在江言清的脸颊上,分外纯良地道:“喏,这是你要的钱。”   说着,他转身又拿了好几沓,从江言清的脑袋上扔,砸得江言清面部抽痛时,无辜地道:“不好意思,弄疼你了,为什么不躲呢?”   剩下的余款几乎都在这儿,这么多的钱,足够一个家庭好几年的费用,纪锦完全不当回事。   江言清吃药后身体情况好了点,他闭上眼,平静地等待纪锦的羞辱过去,他需要这笔钱,如果奶奶出了什么大问题,这笔钱是救命钱。   至于纪锦,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看见纪锦的脸,反正很快过去。   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着的,一堆从业者围在门口,瞥见纸张落下,眼馋得很。   “你们可以看,不可以碰,这些啊,都是江言清的。”纪锦对着门口的人道,他坐在江言清面前的桌子上,拍着江言清的面颊,疑惑地问:“你怎么不捡?不捡我给别人了呢。”   江言清睁开眼,眼里一片死寂,并没有纪锦期待的憎恶,甚至就算江言清再狼狈,他仍旧一副清冷干净的样子,只是紧绷的脸彰显着屈辱,叫人心疼。   就是这张脸,和徐庭旭共度了五年光影。   纪锦莫名怒了,捏着江言清的脸,指甲锋利地掐着脸上的肉,“看什么看,捡好你的钱,给我滚。”   江言清看了他一眼,慢慢蹲下身,捡起一张张被纪锦弄脏的钞票,小心地挥去脏污,慢慢规整好。   一些在桌椅底下的钞票,江言清够不着,只能趴在底下,一点点弄出来,姿势难免奇怪。   “啧,屁股真够翘的,怪不得会出去卖。”   门口看热闹的人散了不少,新来了一批纪锦的新朋友,他们之前不认识江言清,吹着口哨对江言清下流的评价。   “腰也细,这放在腿上……嘿嘿。”   “就不知道叫得好不好听。”   “喂,今晚你有空吗?五百块包你一夜。”   “五百块太多啦,这种的一百块就可以。”   纪锦笑骂着:“你们够了哈!”   趁着江言清弯腰捡钱,纪锦脚踩在他的背上,江言清的背瞬间成了架脚放腿的支架,“江言清,徐庭旭不要你了,可以试试我的朋友,他们挺不错的,比徐庭旭大方多了。我朋友喜欢骚的,记得在床上叫得好听一点。”   江言清扯开身子,纪锦的脚架空,整个身子滑了下去,惊得纪锦扶住桌角才勉强站起。   这一举动无疑惹恼了纪锦,还剩下的一张钞票被纪锦踩在脚底下。   江言清捡钱的手顿住,转了个方向看纪锦,眼里还是没任何情绪。   纪锦得意地扬起笑容,“求我啊。”   江言清遮住眼帘,他直起身转头出了办公室。   “江言清!”   纪锦在他身后愤怒地叫着对方的名字,抓起周围的茶具就要往江言清的脑袋上砸去时,他的人急匆匆地在纪锦耳侧道:“纪少爷,徐总来了!”   纪锦闻言脸色变了好几变,也不管江言清了,匆匆忙忙往外头奔过去,一路都在整理衣服和头发,“我现在不乱吧?有没有哪里不合适?”   “没有没有,您呀,俊俏得很!”   江言清被路过的纪锦撞着了肩膀,那群纪锦的新朋友们,面色也变得郑重,像是来得人他们很害怕。   “徐庭旭,他怎么来了?”   “这节目有徐庭旭的投资,是大股东当然要来参观。”   “还挺宠我们小锦的。”   “那是当然了。”   江言清顿住脚,他混沌的脑子顷刻间清醒。   所以说这几天发生的事,徐庭旭全都清楚,并且参与其中,这一切都是徐庭旭的报复?   提着一袋子的钱,江言清走得很费力,他努力跟着那群人的脚步,被眼尖的纪锦助理瞧见,挥舞着江言清。   “去去去,一边去,拿了钱赶紧滚,没你什么事儿了。”   江言清步伐未停,助理忙于接待徐庭旭又害怕江言清的出现坏了纪锦的事,试图阻拦江言清,江言清的态度比刚才强硬多了,颇有种不管不顾的姿态,无论助理怎么威胁他,说话有多难听,就是往上凑。   另一头徐庭旭风尘仆仆地走进,环顾了一周没见到想见的人,打算走人时,纪锦笑着朝他走来。   “阿旭!你是来接我下班的吗?”   徐庭旭没功夫和纪锦扯皮,这些天公司出了点意外,成天开会。   底下的人告知了江言清的下落后,徐庭旭松了口气,也没通知濯经杨,一直等着下面的人汇报五年前那夜的事。   这两天更加忙碌,直到今天才从他秘书那儿看到有关江言清的消息赶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徐庭旭厌恶着江言清也担心着他,“江言清在不在这。”   纪锦满面笑容,细看那笑容有点发虚,撒娇道:“你找他干什么,难道你不是来看我的?”   “你的事,回头找你算账,江言清到底在哪儿,别惹我发火。”徐庭旭目光深沉地瞧着纪锦,纪锦咽了咽唾沫。   “他……”   不等纪锦说话,人群中江言清低垂着眼帘,一步步向徐庭旭走近。   徐庭旭不禁抬步往前走,忽然顿住,他狠狠皱着眉,“你怎么这样子?谁弄的?”语气中的狠厉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江言清始终一言不发,他费劲地举起行李袋,行李袋的拉链并没有关上,钱晃悠悠地从行李袋掉出来,骤然一扔,全砸在了徐庭旭的脸上。   “徐庭旭,两清了。”江言清说着话的时候很舒心,心中压着他的石头猛地落地,他甚至嘴角不由自主上扬,顺手把录像带丢了过去,“这是母带,没有其他的,剩下的钱明天内在你账户上可以收到。”   徐庭旭脸色沉得发黑,他见着江言清走到他面前再侧身而过,明明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却不肯让人搀扶。   他把录像带捡起,阴冷地警告纪锦:“今天有关他的报道通通给我删干净,删不干净,纪家你别想回了。”   说完后,终于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呀~~ 第29章   出了节目组,迎面而来的是媒体,各种闪光灯照耀着,江言清的身边没有帮他开路的人,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很快他被人团团包围住,话筒怼在他跟前,要他解释。   解释什么?无非是逼迫他承认。   “江言清请你正面回答。”   “江言清请你看镜头。”   “江言清……”   江言清捂住耳朵,供着身子,周围全是推挤他的人,全是兴奋的面孔,贪婪的声音。   他被困在这里,他很急,他想回去看奶奶。   空气逐渐稀薄,熟悉的晕眩感再次降临,江言清胃部翻腾着恶心,在他快要撑不住时,徐庭旭猛地推开人群,脱下外套罩着他。   “都给我让开。”   十足的威严。   有些媒体认出他是谁,乖顺地收拾东西拉着摄影师走,还有些媒体见徐庭旭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欺软怕硬灰溜溜地走了,剩下的见人都散了知道不对劲也走了。   徐庭旭怀里紧紧护着的人身子不可抑制地微颤着,网上那些报道他从秘书口中知道个大概,他的人被欺负了自然是不高兴的,猛然听闻江言清被人砸了,火气蹭地一下往上冒。   公司有一大堆的事未曾处理,他也不想管了,心里堵得慌,闯了几个红绿灯过来找人。   江言清窝在他怀里可怜地很,徐庭旭更是冒着火气,对待江言清却不自觉放软了声线,“你要钱就不能来求我?说什么自不自由,生气生到现在,我够忍让你,我——”   怀中的人发了狠地推开他,衣服被甩在脸颊上扣子还是什么的金属刮蹭在徐庭旭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江言清的眼睛是血红的,看徐庭旭的眼神带这点仇恶,“你装什么好人?”   徐庭旭莫名承受着江言清的怒火,他心里也腾升着火气,知道网上对江言清大片的攻击,江言清是难受的。   深呼吸一口气,他压抑着火气,和缓地道:“我知道你难受,我吩咐了,网上的报道——”   江言清打断徐庭旭的话,“你说这些不觉得恶心?这一切都是你做得,你装什么好人?”   徐庭旭惊愕,“不是、你在胡说什么?”   “我母亲是坑了你,不管你信不信,”江言清顿着口气,声线中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是无辜的。”随后再次爆发,“整整五年,我忍受着你对我的无视贬低,你恨我也好,玩弄我也罢,我母亲欠你的,我都还清了。”   江言清脑海里控制不住反复播放着他们的过往,发现到头来全是害他伤心的回忆,他的委屈被无限放大,泪线防不住地要掉落,低着头掩饰着。   “在你眼里,我是贱货,我认了,我眼瞎,他们骂我,我也扔了,为什么你要牵连我奶奶?”   “我按照你的要求,成为阴沟里的臭虫,还不够吗?还是说你想看着我死?我也可以,我能做到,为什么要给我奶奶知道?她是无辜的。”   徐庭旭满头雾水,他想靠近江言清,这样的江言清太羸弱了,他的心也跟着阵阵难受。   可一旦靠近,江言清把仇视的目光变得更加锋利,甚至靠近一步,仿佛浑身的倒刺直直竖起。   “你冷静一点。”徐庭旭尝试着再次接近江言清,“他们怎么伤你的,告诉我,我帮你讨回来。五年前那晚的事,我不计较了,你只要好好留在我身边,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徐庭旭被濯经杨一拳打得基本顺清了感情。   濯经杨有一点没说错,他不敢正视和江言清的这段关系,他高傲地不肯低下头看一看身边的江言清,甚至等到江言清离开了一段时间,蓦然回首他这一阵的古怪。   他会时长不想回家,回家后总也睡不好,盯着一处发呆,偶尔会可笑的和猫自言自语。   这一切的来源全都来自对江言清不在了的不舒适,换句话说,他其实是想念江言清。   想通过后的徐庭旭心里畅快一通,看江言清的眼神额外柔和:“自从你把猫丢给我后,它总是睡到一半爬起来找人,我想,它大概是在找你。”   “言言,我们重新开始,和以前一样。”   “言言”这个称呼,徐庭旭只叫过一次,是那晚没发生前,徐庭旭喝了点酒,靠在他肩头上的称呼。   放在以前,江言清或许放下一切和他开始,现在只觉得一阵反胃。   “和以前一样?你以为我们以前有多好?”江言清冷冷地质问。   以前的他们并不美好,江言清成日守着公寓期盼着徐庭旭的回来,忍受着徐庭旭的冷脸,甚至成为徐庭旭的保姆。   他没有得到过恋人的关心,他是徐庭旭的替身,是徐庭旭的玩物,是徐庭旭的情人。   他痛了很久才理清楚这段爱情真正的关系,凭什么要继续留在徐庭旭身边?   江言清抬起头,徐庭旭清楚地看见江言清脸颊上的泪。   徐庭旭愣了愣,不禁走上前,慢慢抬起手像是怕惊动了江言清,抚上他的面颊,“跟我回去好不好?”   原本不搭理他的江言清忽而抬起手,就在徐庭旭高兴地以为江言清同意了时,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徐庭旭,你真令人恶心。”   江言清不想再和他废话,晃了晃发晕的头,慢慢往前走。   媒体都走了,他现在出去应该不会被人拦住。   刚迈出脚,徐庭旭从身后揽住他整个身子,难得地用示弱的语气,“我知道你生气,怪我,怪我一直以来忽视你,你现在是不是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   徐庭旭思考这段日子他们俩糟糕状况的源头来自于他没有陪江言清去医院,他哪时被江言清的母亲烦着,见到江言清就想到那个晚上的欺骗,所以连带着江言清也没有多大耐心。   接着是纪锦回来,也不知纪锦在江言清说了多少,让江言清误会了,只要误会澄清,他们两个还和之前一样,他会把江言清和他母亲分开。   不。   徐庭旭心里产生心的念头,任何人都不能够再插进他们之间,那个母亲他会用尽各种手段驱逐出去。   怀里的江言清身上有种清香混杂着腥味,这腥味大约是哪个不长眼的蹭到他身上的,不影响徐庭旭怀念许久的味道。   “言言,我——”   江言清一根一根掰开徐庭旭抱住他的手指,“徐庭旭,钱还了,录像带也给你了,你要把录像带全部公开也好,留着一个人玩味欣赏也罢,我不在乎了。”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徐庭旭松开江言清,江言清转过头,眼里是徐庭旭害怕的决绝,“我和你,这次真的玩完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徐庭旭追出去的时候意外撞上了濯经杨,濯经杨见到江言清满脸苍白疲倦地出来,想都没想,脱了外套罩在他身上。   濯经杨揍了徐庭旭一顿后收到江言清的回复,说是要出去散心一段时间,他不好多问,只能作罢。   后来时不时去江言清的出租屋看望,发现房子退租了,而后看到网络上的报道。   报道不堪入目,自然被他妈妈瞧去了。   他妈妈扯着他说得更加过分,濯经杨忍不了回怼了一句,他妈妈气得当场血压飙升住进了医院。   这段时日濯经杨烦闷总想着去找江言清,终于在今天看见江言清被丢了鸡蛋,再也受不住多番打听找到了这里。   濯经杨不是内部员工不被允许入内,在外头等了好久才见到江言清的影子,冲破保安的阻拦,跑了过来。   见到江言清后,濯经杨有很多想要说的,他想问江言清散心得怎么样了,他想问江言清的病有没有得到好转,他想问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可当他站在江言清面前什么也说不出了。   脱了外套罩在江言清肩膀搀扶着他,见江言清没拒绝,濯经杨轻声询问:“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江言清的眼睛红肿着,对濯经杨虚笑了下,摇头,“我想回家。”   “好。”濯经杨一口答应,带着人要走,徐庭旭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   “你怎么阴魂不散?”   徐庭旭拧着眉目,凶恶的眼神盯着濯经杨,想从濯经杨手里把江言清夺过来,但当他碰到江言清那刻时,江言清冷不丁的颤抖导致徐庭旭伸出手的手慢慢放下,只能拧着眉目持续瞪着濯经杨:“你放开他!”   濯经杨只扫了眼徐庭旭,继续扶着江言清往前走,江言清脸眼神都没看向徐庭旭。   徐庭旭疾步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我说,放开他。”他目光沉得可怕,仿佛下一秒能提起濯经杨的领口把他甩在地上。   濯经杨想绕过去,或者直接和徐庭旭再打上一架,他这次一定能打赢。   袖子正要提上去,身旁的江言清微微扯着他的衣袖。   濯经杨一顿,目光对上了江言清。   江言清的脸型是典型南方人面容,五官精致均匀,皮肤细嫩光滑,特别是眼睛,每一次濯经杨对上他的那双眼睛,仿佛世界都安静了。   濯经杨怔楞一秒,很快明白江言清的意思,他侧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没关系,你怎么利用我,都没关系。”   江言清实在不懂徐庭旭到现在纠缠着他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徐庭旭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他小声地对濯经杨道:“对不起,谢谢你。”   转头江言清的视线看向徐庭旭,手缓缓向下握住了濯经杨的手。   手指交叠而握,握得很紧,紧到徐庭旭想要杀人。   “徐庭旭,你追过来有什么意义?”江言清看徐庭旭的眼里毫无情绪,看濯经杨的却含情脉脉,“不觉得很可笑?”   接着在徐庭旭震怒的目光中,侧头亲上了濯经杨。   濯经杨很配合他,他侧着脸,一只手绕着江言清的腰部,防止他滑倒,另外一只扶住他的头,两个人看似亲吻,实际上是个假视野,江言清距离濯经杨的嘴唇有一根手指那么长。   半分钟后,江言清微挣扎,濯经杨松开他,三个人之间没有任何话语,濯经杨牵着江言清的手离开了,留下徐庭旭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徐庭旭站了很久,久到路过的人奇怪地打量他,他才反应过来,匆忙追了出去。   可惜早已没了江言清的影子。   坐上濯经杨的车子,江言清靠在车窗,他眼里灰败一片,静静地拨着奶奶家那边的电话。   很久后,电话终于被接起,里头的人对江言清说奶奶被转送到了附近县区的医院进行急救。   江言清拜托濯经杨去医院,赶到的时候奶奶已经送进ICU病房,周围站着的都是他的大伯姑姑们。   几位姑姑已经抱在一起哭,大伯们垂头叹气,瞧见江言清和他身后的男人,眼神都不怎么好看。   江言清抿着唇不说话,一直盯着病房,濯经杨陪着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江言清端坐在医院走廊合眼养神时,医生和护士推着担架床走了出来。   走廊内有一秒的安静,而后瞬间哭声喊叫声哀痛不止。   姑姑们抱在一起哭作一团,大伯们有好几个伤心偷偷抹眼泪。   医生护士摘下口罩,对他们鞠躬,“节哀顺变。”   江言清怔住了,他不相信似的,疯了一样跑到奶奶的担架床边,濯经杨拦住了他。   床上的人头上盖着一块白布,胸膛没有起伏,像个尸体,不,她已经是个尸体。   这场景江言清怎么也受不了,他想起在不久前奶奶握着他的手对他说过的话,要他回来陪着她,才多少天,怎么能,怎么能成了这幅样子?   江言清浑身的血液骤然降了几度,他的大脑没法思考,拼命地摇头,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伸出一只手拦住医生继续推着担架床前行。   濯经杨不忍心要劝。   “啪——”   清脆的巴掌声,他最年轻的姑姑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你有脸来看她?你知不知道,你那个破节目给她打电话,说你下贱,去卖换钱,你在外干得勾当事自己知道就行,明知道老人家受不了这些,你还到处宣扬。”   “她老人家从小待你一般,所以你就要害死她?”   江言清被打懵了,他眼神恍惚没有焦距。   “你前阵子回来,她很高兴,又晒了很多干货就等着你回来吃,说要补偿小时候对你不够关心。你就这样对待她的?”   姑姑还想再扇一巴掌,是濯经杨再次把人护在怀里,眼神警告。   姑姑朝他们吐了口唾沫,骂了句:“狗男男,离我妈远点。”带着奶奶一行人处理奶奶的身后事,走远了。   濯经杨抱着江言清安慰他,“没事,她太生气了才……”   后面几个字,濯经杨说不出口,他发现他的胸襟全都湿了,江言清揪着胸口,无声地落着泪。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奶奶的身后事亲戚们拒绝他的参与,江言清只在远远跟着,从不靠近。   濯经杨想要陪他,被江言清严辞拒绝。   江言清对濯经杨没有任何的想法,起初也只是因为他在某些神韵上和徐庭旭相似,他也不想给濯经杨增加多余的想法,拒绝了濯经杨的陪同。   濯经杨看着他,又被家里的母亲催促着回去,只能对江言清说,有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奶奶的事全都处理完后,江言清回到公司继续处理和公司解约的事。   圈里每天都有新的爆料,江言清这件事被圈子的人当成笑柄,过了一周逐渐淡了。   他进公司时,公司里头的其他明星看他的眼神带着鄙夷、怜悯和不屑。   江言清什么都不在乎了,对任何白眼都无所谓。   和公司的解约很快,签了几份合同,没有赔偿也没有补偿,江言清把合同装进文件袋,和经纪人说帮忙发个退出娱乐圈的微博。   经纪人抽着烟和别人打电话聊天笑哈哈的,不耐烦地丢给运营去做。   运营烦躁地给了几个模板,江言清捡了个还行的,发在了微博上。   很快评论区有了诸多回复。   【哟,还有脸发呢。】   【恶心,我不小心逛到了这里。】   【开启退圈正式卖的计划。】   【我当初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了这玩意?】   【同样后悔,我恨不得再丢几个鸡蛋给你。】   江言清看了眼评论区,申请了注销,需再过14天账号才能永久注销,他操作界面的手没有犹豫。   他再对经纪人提出请求,“公司对恶劣艺人应该会给予清除,我想请你们帮我把我在圈里所有参加过的通告,全都删除。”   他等待着经纪人回答,经纪人和人聊得正高兴根本没理会,等了很久才敷衍地回答:“不用你说,公司已经再处理了。”   “好。”   清明后一天,江言清打着雨伞去了奶奶的墓地,他站了好一会儿扔了伞跪在了奶奶的墓前赎罪,直到傍晚才离开。   公司定的房间退了,钱还了,工作没了,和那个人以后不会再产生新的联系了,这一切的结束是江言清所期待的,可结束之后他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医生昨天告诉他,和他相同病例的病人在手术治疗后有了抵抗反应,在昨天过世了,也就是说江言清想要治病痊愈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医生还说,他的病情再恶劣下去只有一年的生命线。   无形之中又封死了他的一条退路。   江言清叫了辆出租车离开墓地,找了间厕所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出来看着路边的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他的母亲天天给他发消息,怒斥为什么不趁机要点钱。   他告诉母亲已经提交警方申请上诉,母亲吓得把他拉黑了。   江言清确实去警察局录了口供在等待接下去的流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即便胜诉了,消息发布在网上,这么长的时日谁又能记得江言清?   他看了会儿车流,收到了新的消息,是濯经杨发给他的问他现在在哪里,如果不想见他可以去见见朋友,谈谈心。   江言清想到了韩仞,韩仞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影响,找到通讯录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韩仞才接通,“有什么事?”   江言清楞了楞。   韩仞以往打电话会叫他“言清”声音亲和,而现在像是接一通被传销电话折磨的不耐烦的垃圾电话。   “我……”   “那什么,我还有的事,我先挂了。”   电话被挂断,而后他收到了韩仞发的一长段消息,内容是跟他道歉,说他现在被某个制片人看中,制片人不太喜欢他和劣迹艺人沟通,他也不想但因为自己的女朋友怀孕了,他想和女朋友结婚,怕影响他的工作,等风波过去会再次联系他。   【如果需要钱,我可以打给你,多少都可以。言清,求你帮帮忙,养一个孩子需要挺多钱,她家里头对我颇有意见,就这段时间,现在我接到了一个大项目,媒体盯我盯得很紧,我怕被人拍到。】   江言清没说什么,回复“哈哈,理解理解,恭喜恭喜”,给对方发了大红包,收起了手机。   江言清坐在广场上,周围是结伴而行的路人,他看着风景摸着发烫的额头,想着大概是发烧了。   路边的野猫叫着,小心翼翼观察着江言清,见没有威胁,冲着他叫,这叫声很像他养过的猫饿了要东西吃。   江言清起身去给它买了好几根火腿肠喂它,野猫吃光了才准江言清摸它。   野猫吃饭的模样很像江言清以前养的没良心的猫。   “你也没有家吗?”江言清挠着它的下巴,野猫舒服的咕噜咕噜发出声音。   和野猫玩了许久,附近又有一声猫叫,野猫抬起头竖起耳朵听着,接着甩开江言清跑到了另外一边。   是一只体型略大的橘猫呼叫着野猫。   野猫蹭着橘猫的头,“喵呜喵呜”地喊了一会儿,跟着橘猫走了。   “原来你有家,不是野猫。”江言清喃喃地说着,他有些羡慕。   江言清住了几天的酒店,看了下银行卡里的余额,这点钱支撑不了多久。   左手边床头柜上放着他之前失眠医生开得安眠药,没吃多少所以剩了很多,江言清盯着他用随便小盒子装的药,盯了许久,伸出手去拿。   手机进了新消息。   濯经杨给他发消息称有件事想请他帮忙,说省外有个会展需要人手,如果江言清没有事可以去,费用他出。   江言清看了一会儿,他欠了濯经杨好几个人情得还,答应了。   之后濯经杨提前几天给他定机票,“那边天气很好,你可以到处参观,我后天就来,我们可以待到月底,我带你去逛逛。”   江言清:“不用。”   挂断电话,江言清收拾着行李把安眠药也放了进去。   整理大衣时,他发现大衣口袋里的一叠纸钞和一封信。   钞票应该是奶奶塞进去的,打开信封,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有点难以辨认,江言清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懂——   【奶奶没什么本事,但奶奶希望你健康快乐的活着,遇到不开心的,熬一下或者告诉奶奶,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江言清看了很久,久点眼泪冲破眼帘滴在纸上。   第二天,江言清拖着行李去了机场。   他回复濯经杨的消息,告诉他乘车信息,走得时候没看清路被撞了一下。   ……   濯经杨在诊所忙碌了一天,想着江言清应该到了,准备打电话时发现徐庭旭烦人地又发消息质问江言清在哪儿,威胁他。   把对方新的号码拉进黑名单时,瞥见了推送消息。   【最新消息:“4.10”华航ME3703飞机失事。】   作者有话说:   嘿嘿,下章V了明天晚点更~容我打个广告,俺想要这个《和富豪前夫上恋综后爆红了》和这个《万人嫌死后他们都后悔了》的预收,嘤嘤嘤给人家两人嘛~下面是预收文案哟~   【球预收1:《和富豪前夫上恋综后爆红了》】   徐沂南与前夫鹤宵的结合完全是他俩喝醉酒后的成果,醒来后被父母抓包送去结婚。   两个人之间地位差距巨大,鹤宵是天之骄子富二代,一入圈就走红后来成为资方大佬,退圈已久的大明星。   而徐沂南是因鹤宵家里人的瞧不起进娱乐圈,混了多年还是个靠前夫勉强叫得出名字的小糊咖。   两人在一次争吵后彻底闹掰,徐沂南心灰意冷觉得鹤宵根本不爱他,两人离婚。   离婚当天,#恭喜鹤宵离婚#的帖子迅速占领各大平台。   离婚两年后,鹤宵忽然找上他说要和他合体上恋综,理由是他新交的小男友与他闹脾气,鹤宵要让他吃醋。   徐沂南:鹤宵,你神经病吧!   鹤宵:录综艺,一天给你十五万,追上人之后再给你五百万。   徐沂南:成交。   -   官宣恋综当日,全网震惊:   ——这俩复合了??   ——小道消息,假的,鹤宵家里出问题了,拉上前夫赚钱。   ——一定是徐沂南借机狮子大开口,上完就分,老套路了!   秉持着探究真相的吃瓜群众纷纷进综艺观看,结果通通被打脸——鹤宵未免太爱徐沂南了吧……   拽得翻天覆地从不求人的鹤宵会为了徐沂南怕冷,求节目组花好十几倍的价钱置办暖气。   经常丢三落四,却从不忘记徐沂南的喜好。   时长冷着一张脸,会因为徐沂南一句“你今天好帅”而脸红脖子根。   吃瓜群众纷纷秒变cp粉:磕到了磕到了!   -   随着恋综走红,徐沂南早年拍摄的电视剧、电影、广告一一被扒出来。   ——我靠,我竟然错过了那么多南南的宝贵视频!   ——啊,早年的南南多么的青涩,可恶,英年早婚嫁给了鹤宵!   ——鹤宵,你最好是逼迫和我们南南上恋综,录完节目后赶紧分手,南南是我的!   鹤宵:……什么玩意!   -   恋综录制完后,徐沂南拿到了一笔巨额,打算甩屁股走人时,   鹤宵一直声称要追求的小男友,红着脸问他:我可以追你吗?   徐沂南:???   小男友:我是假的,鹤宵雇我来,就为了和你重新在一起,但我觉得他不配!   徐沂南:什么情况!?   -   鹤宵早年暗恋徐沂南,奈何嘴笨追不上,好不容易阴差阳错结合在一起,又因为嘴笨而分手。   鹤宵这回想明白了,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老婆,老婆说什么都得受着,排除一切障碍。   但这追妻的日历似乎有点久……   文案放于22/12/3   【球预收2:《万人嫌死后他们都后悔了》】   苏卿死在一个下雨的夜里。   临死前他回顾自己过往的一生,着实凄惨。   他是家里的长子,父亲偏爱同父异母的弟弟,剥夺了他继承公司的权力,把他赶出了公司。   母亲再嫁后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对他日渐疏远。   就连他喜欢的人,也对他深恶痛绝,恨不得他不存在。   苏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顾长沨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通了,电话那头顾长沨厌恶地道:苏卿,够了,别再烦我。   苏卿微愣,笑着道:好。   他挂断电话,眼前逐渐漆黑,最后死在了车里。   再次睁开眼,苏卿发现自己离奇的重生了。   上一世太苦他不想再重蹈覆辙,这一次他想离他们远远的。   可他们却后悔了。   苏卿看着后悔不已的父母,痛不欲生求他回来的恋人,冷漠地道:太迟了。   文案放于23/2/5 第32章   “最新消息, ‘4.10’华航ME3703航空器飞行事故,民航局发布调查初步报告的情况通报……”   “‘4.10’华航ME3703航空器飞行事故遇难者名单……”   徐庭旭窝在办公室的沙发里,他的办公室有个移动电视机, 秘书下班前把他推到了沙发前的空地上,徐庭旭原本放的是财经类, 结束后被时事新闻取代。   晚上十点, 徐庭旭没回去,身上盖了层毯子,电视放着晚间新闻。   他一下午心神不宁,吞了颗药,不想回没人等待的公寓,准备在办公室凑合一晚。   他找了江言清几天没找着人,江言清那鸟不拉屎的出租屋早退了,江言清公司那头也说江言清和公司解约不干了, 那么江言清会在哪里?   网上关于江言清的言论早删了没影,江言清应该不气了吧?   实在想不明白, 网上那些传言也不是他传出来的,再者说江言清的金主不是他吗, 他还没生气,江言清生哪门子的气?   网上的消息徐庭旭是通过下属了解得胜少, 他是看见江言清被砸鸡蛋才冲动之下跑来找人, 却被江言清给气了回去。   徐庭旭的心空唠唠的, 脑子里不由自主回忆起江言清亲吻别人的画面,心中腾升而气怒火一挥手误把面前的玻璃茶杯给打翻了。   玻璃茶杯应声碎地, 徐庭旭瞥了一眼, 那玻璃茶杯有点眼熟。   他不怎么在意又看了一眼, 猛地记起这玻璃茶杯是江言清送给他的情侣茶具, 价格不菲。   徐庭旭巡察时偶尔听身边几个年轻的属下们提起过,说他们的女朋友很喜欢买情侣茶杯。   江言清也很喜欢送他一些有关情侣的东西。   在江言清没有搬走时,公寓里江言清给他送的东西很多,已经被江言清拿走的差不多了,徐庭旭记得他们拥有两件橙黄颜色的毛衣。   毛衣用粗线做成,原本江言清买了类似的毛线打算自己织,后来实在学不会才特意买了这件。   徐庭旭不喜欢,一次都没有穿过,每次拿出这件衣服时,江言清的目光是期待,后来见他把毛衣像丢废品一样丢在一边,渐渐的那件毛衣被江言清收到了储物柜里。   他们还有情侣手机壳,情侣公文包,甚至是情侣眼镜,在一起的头两年,江言清非常热衷与和他用情侣的一切,而他是不屑的。   那摔碎的玻璃杯,徐庭旭记得江言清总是唠叨他不爱喝水,偶尔来了一次公司,见他桌上没有杯子奇怪的催问。   徐庭旭烦了,正有事顺带带他去拍卖会,希望江言清能够安静。   江言清还在说着喝水问题,徐庭旭指着台上好几万的一对玻璃杯道:“你要有能耐顺利拍下那杯子,我就把他天天放在办公室,用它喝水。”   徐庭旭的本意是羞辱,以江言清的工资能力得到这样一对杯子是困难的,他想要江言清闭嘴知难而退。   江言清根本没明白其中的意思,咬着牙答应。   得到玻璃杯的那一刻,江言清眉眼弯弯地把玻璃杯双手捧在徐庭旭面前,“难得你有那么喜欢的东西,我当然会给你买。”决口不提为了这破玻璃杯,他得吃好几个月的方便面。   当时徐庭旭收到后没多大感觉,随便丢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江言清反而把他的那个收起来,直到最近徐庭旭成宿成宿睡不着,才翻出来泡黑咖喝。   现在江言清花了几万块给他买的杯子,碎在地上。   徐庭旭盯着看了有五分钟,心慌意乱地捡起,即便玻璃杯划破了手丢下一道血痕他也没管。   自己已经惹江言清很不高兴了,万一知道辛苦花钱给他买的玻璃杯被他给打碎了,会不会更加不理他?   从前的徐庭旭不会在意这些,玻璃碎了就碎了,再换过一个便是,可他一预想江言清知道后该会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徐庭旭心口一颤,难受得很。   徐庭旭捡起碎块拼凑,他的脑子似乎僵住不动了,玻璃一旦碎了又怎么可能复原?   弄了二十来分钟,徐庭旭才找回脑子,拍照给助理发了碎玻璃的照片,要求明天早晨上班前,务必买好一模一样的杯子。   继续盯着玻璃杯,以往那些不曾在意的回忆冲击着徐庭旭的大脑。   他想起江言清曾经送给他一个录音笔,只是因为他难得回家吃饭时随口提了一句录音笔坏了,今天和客户谈得生意没得到保证,江言清第二天就送了个几千块的。   以江言清的薪资水平,几千块已经很贵,但徐庭旭的录音笔最便宜的也是好几万的,自然看不上几千块的,被他随意送给了其他人。   江言清知道后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是不是不好用。   徐庭旭忘记他回答的话,更加不在意江言清脸上失落的神情。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江言清对他的事十分上心,他自己的手机好几年没换过,徐庭旭偶尔借用,用起来非常卡,多次说过要他换一个,江言清都没有换过,给他的却是最好的。   徐庭旭坐回沙发上,他的头完全陷在沙发靠背上,即便五年前的事情是江言清一手策划的,也不能抹去江言清真的很喜欢他。   所以江言清亲了那个医生,大约也是在气他,徐庭旭是很在意疯狂的在意,但现在他更想要江言清消气。   办公室外已经没有人了,或许这一层内就只有他一个人还留在公司。   对面也是一栋写字楼,没有一盏灯亮着。   徐庭旭不习惯黑夜,江言清大概是知道,所以总是会等待他。   扫了一眼外头,不知名的孤独感席卷他,他可以就此直接下班找上朋友聚会,可他不愿意去,他整个脑子里想得全是江言清。   人的感情着实复杂,从前徐庭旭不在意的人和物,现在徐庭旭在乎得要命,贱得很。   烦躁片刻,徐庭旭下楼取车,开车去了濯经杨诊所楼下守着。   他扑了个空,濯经杨的诊所关了门。   抽了根烟,回了公司。   第二日,徐庭旭天一亮就守在濯经杨的诊所里,诊所还是关着,他去附近店里问到了濯经杨的住址,依旧没人,又去了濯经杨的家里敲门。   是濯经杨的母亲开的门。   徐庭旭声称是濯经杨的朋友,询问濯经杨去了哪里。   濯母臭着一张脸,鄙夷的眼神把徐庭旭从上看到下,盘问着,“你和他是朋友?他还有男性朋友?”紧接着扫了眼徐庭旭里面那件橙黄色毛衣,记得去医院时那贱人床头柜上放着一模一样的。   “你认识那个江贱人吧。”   徐庭旭没什么神色的眼瞬时犀利,“你什么意思。”   “这么说你认识他了。”   濯母把徐庭旭当做江言清那帮圈子里的人,又想祸害他儿子,戒备心满满口不择言,“我说错了?他就是贱人。成天勾引我儿子,让我儿子天天跟着我吵架,现在好了他臭名昭著了,人人都知道他是个贱货。”   濯母肩膀上披着一个小坎肩,蹬着一双高跟鞋,妆容精致,说出的话却是最难听的,“怎么几句话就惹你生气了?我当着江言清的面说过更难听的,你想不想听?我骂他是贱婢,只会翘起屁股卖,像条哈巴狗见人——”   徐庭旭猛地拍开门板,他的手已经无法听他使唤,掐着濯母的脖子按在墙壁上,两双手控制不住拢紧。   濯母的脸颊从通红转为青紫,两双眼开始泛白,直到对面邻居的惊呼声,徐庭旭才缓过神色松开。   濯母猛烈地咳嗽,一边咳嗽一边艰难说话:“快——快报——报警!”   徐庭旭从侧兜拆开一包湿纸巾,这还是江言清放进去的,现在正好用来消毒,“你就是这样欺负他的?”   他弯下腰,眼眸黑沉,抓着濯母的头发手腕青筋暴起。   濯母涨着紫红的脸,被迫仰起头,不停地咳嗽,还想骂人被徐庭旭捡起地上的抹布是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   “报,使劲报,”徐庭旭汹涌而来的暴虐情绪克制又放肆地全用在濯母身上,“报警之前我就能弄死你。”   直到濯母呜呜地哭着,邻居胆怯地劝慰着才放过她。   濯母嘴里的抹布被取出,她拼命咳嗽着,仍旧有丝不服气小声地嘟喃:“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那么多人都说了,难得你都揍一遍?”   徐庭旭僵在原地,捏着濯母的下巴,阴森地问:“什么意思?”   濯母被扯得疼,吸了吸鼻子:“没什么,你听错了。”   徐庭旭最后确认濯经杨并不在后,便走了。   濯母看他走了叫邻居喊人过来关紧房门,她想打电话叫濯经杨回来,看了眼消息通知,笑出了声,“江言清死了?死得好!”朝着徐庭旭走得方向吐了口唾沫,“他就是贱人,贱人死得好!”   闹了一点小插曲,徐庭旭回车上摔着车门拧着眉头,江言清到底在哪儿。   车载音频还在反复播放“4.10”华航ME3703的报道,徐庭旭切了换成歌曲,他特地换成了江言清最爱的钢琴曲。   记得江言清说过,他的嗓音像某个钢琴家的弹奏的《夜曲》,嘴角不禁扬起一点笑。   晚上,徐庭旭找不到人,又不想泡在办公室,和几个朋友去了酒庄。   其他朋友在玩桌球,他无聊地望着外头人工湖。   有个朋友喝了点酒看着手机笑了起来,“怎么飞机失事里头有个名字和徐哥的那小情人名字一模一样。”   “真的假的?”   “真一模一样。”   “嗐,有可能是重名,就算是死了哪又怎样,咱们徐哥还能哭不成?哈哈哈,就一个小情人而已,死了那就再找过,有什么大不——”   说话的人被徐庭旭一拳砸了过去。   “谁他妈的打……徐哥,你做什么啊!”   徐庭旭眼睛充斥着血色,用脚压着对方的胸膛,居高临下地从牙缝里冒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被揍的人迷茫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就一个小情人而已,死了那——”   话再次被打断,徐庭旭疯了,不要命地揍着人,他的手被磨破了皮也不管。   在场的人吓懵了,拽着徐庭旭很久才把两人的距离拉开。   被打得朋友已经起不来,被人抬出去送进了医院。   徐庭旭垂着受伤的手,随便抓着一人质问:“他刚说江言清什么?江言清什么了!”   “滚开!谁死了!谁!”   一声比一声高的质问,可谁也不敢作答。   他们这群朋友都忌惮着徐庭旭,徐庭旭看重谁就和谁玩,不看重嘴上也没个把门怎么舒畅的羞辱怎么来。   在他们眼里,江言清是徐庭旭身边微不足道的小情人,长得倒是漂亮,虎视眈眈盯着等待徐庭旭腻味换人疼爱,所以口不择言。   这本是最习惯不过的,徐庭旭从没有纠正过什么,直到今天徐庭旭像是发了疯表达着江言清对他的不一般。   “说话!”徐庭旭眼珠一圈全红了,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惊恐,“哑了?不是很能说?”   过了大约五分钟,他们才陆陆续续开口。   “徐、徐哥他就说笑的,你也别较真。”   “对对啊!叫江言清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是他,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他他嘴欠,我替他向嫂子道歉?”   “嫂子”一出,所有人再次禁声,生怕这词惹怒徐庭旭,但徐庭旭并没有反驳,在场的人松了口气。   “嗐,嫂子一看就是个富贵人,什么事故都和他扯不上半点关系。”   “就是说,哪天我亲自上门赔罪,好好的跟嫂子说一说。”   “徐哥你也别担心了,嫂子名字挺好听的,也耐不住十多亿人口,重名概率很高。”   徐庭旭心里害怕的预感逐渐降低,收起微微颤抖的手,一口喝掉放在他手边的茶,“走了。”   “这就走了?不多坐会儿?”   徐庭旭挥挥手,走进电梯。   一群人跟在他身后目送他离开,擦了一额头的汗。   “操,吓死老子了。”   “江言清不是一直不受待见?怎么了这事……”   “那人真不是江言清吧。”   徐庭旭那几个狐朋狗友一时间相互看着集体缄默,万一真是江言清……   坐进车里,徐庭旭点了根烟抽着,燥戾的情绪没能得到释放,他开始拨打江言清的电话。   江言清的电话早在那天争吵后拨不通了,徐庭旭怀疑江言清把他拉黑,换了个手机电话也没办法接通。   电话和他预想的一般,无人接听,徐庭旭又拨通了濯经杨的,这次濯经杨的电话通了。   “江言清在哪。”徐庭旭急躁地问。   濯经杨那头的环境嘈杂得很,有哭声和喊叫声,徐庭旭心头跳了两跳,“你在哪。”   过了一会儿,濯经杨才出声,声音疲倦沙哑,“新闻看了吗?”   手里的烟烧到尽头,烫红了徐庭旭两指的皮肤,手的主人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什么新闻,你在乱说什么,我问你江言清在哪,你把他藏起来了?我警告你,你今天要是不说,明天我让人把你开的诊所砸烂信不信。”   濯经杨没有理会徐庭旭的警告,例行通知他,“那天江言清坐的——”   电话被挂断了扔在驾驶室,烟被捏碎在烟灰缸里,徐庭旭嘴角抽搐着说了句:“开什么玩笑。”启动车子踩着油门飞了出去。   两分钟后,车子撞在了树干上,前车拱起大坑,安全气囊被迫撑开,前挡玻璃碎了一整块,徐庭旭额头延伸至发际线的位置划了一道大口子,好在除了徐庭旭没有路人伤亡。   路人焦急地喊还在驾驶室坐着的徐庭旭要他出来,招呼着人救他。   徐庭旭像是什么也没听见,静静呆在车里,嘴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不可能。”   交警和救护车很快赶往现场,徐庭旭坐在担架床被送进医院,他眼神没有焦距,拒绝和人说话。   秘书赶来替他收拾事故现场后的烂摊子,徐庭旭简单包扎了伤口后,一言不发出了医院。   第二天,徐庭旭正常上班工作,仿佛昨天那个发了疯的徐庭旭是另外一个人。   “太强了吧,咱们徐总昨天才发生了交通事故,今天就能够一切照旧上班,心态真的稳得一批。”秘书夸赞着,他比上一任秘书宁启明聪明多了,深知徐总的脾气,对于昨日徐庭旭的反常一概不透露。   “徐总不总是这样?咱们前任老徐总有次被送进医院进ICU,徐总照样雷打不动上班坐稳公司,这点小伤对徐总而言不算个事儿!”   秘书室热闹着,很快把话题揭过。   “哎,你们看了那华航失事的事儿没有?”   “看了,最近的热点怎么没看!”   “我哥原本打算坐这趟车,还好没坐,谢天谢地。”   “我远方表兄好像有个出差说是坐了这趟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妈担心一直联系那边又联系不上,哪里能看人员名单?”   临近的总裁办公室忽而有重物落地声,接着是徐庭旭的怒喝:“我请你们来是聊天的?”   一瞬间,整层楼安静地只剩呼吸声。   办公室,徐庭旭机械地翻阅文件,期间他的手指被文件纸的边角划破了一道口子见了血,他视而不见,继续低头看文件。   一分钟后,徐庭旭发现他看不进去了,所有的文字他都清楚熟知,逼迫自己一字一句在心中默读,却几次三番仍旧看不进去。   内心告罄,压不住的烦躁,一挥手,文件散落在办公室内到处都是。   看不进去文件,看新闻报纸总能聚精会神吧。   徐庭旭泛着陈列整齐的书架,拿出今天的时报,标题上大大写着【“4.10”华航ME3703飞机失事】,紧接着下一行是失踪人员名单。   很快报纸被徐庭旭蹂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又换了一张抱着,新闻标题还是这个。   他的急躁不耐通通摆在脸上,拨通报社热线,投诉报社一天到晚在做些什么,一个财经报纸总发一些有的没的,报道不属实,他要告报社。   报社的人莫名其妙,不好得罪怕真吃了官司后续麻烦,连声道歉。   做完这一切,徐庭旭发觉办公室太安静了,他翻箱倒柜找音响,在他隔间的柜子里翻到了两个,一个是送的,另外一个是江言清特地放在他办公室的。   徐庭旭小心地把江言清送的放进里头,挥霍送的音响。   组装好放得音乐并不吵人,是首钢琴曲,就是声音太大了。   外头办公的秘书们听着刚好,只是奇怪地用眼神瞟着里头发疯的徐庭旭。   徐庭旭的发疯持续到了当日下班,秘书们都不敢走,怕走了留徐庭旭一个人在这儿会做出更加不可思议的事,相互看着不知道要通知谁,接下去该怎么处理。   直到徐庭旭接到警方的电话。   警方说他们通过技术把摔坏的手机信息重新导入,发现死者的通讯录上有徐庭旭的名字,按照频率,联系得很紧密。   “您和江言清先生是什么关系。”   徐庭旭浑身血液仿佛僵住,一直规避的恐惧突兀地降临下意识地道:“恋人。”   “江言清先生在四月十日时乘坐华航ME3703飞机,飞机遭遇冲击被迫坠机失事,失事的具体原因不明,但江言清先生目前已经遇害,我们需要确定江言清在现场遗落的信息,能请您来一趟吗?”   徐庭旭张着嘴很久才发出声音:“能。”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一会儿会用短信通知您具体地点,到时报上名字会有专人带您进去,谢谢配合。”   掐断电话那刻,徐庭旭撑不住直直跌了下去,他下意识扶住桌面,不至于太狼狈。   这一刻徐庭旭脑内一片空白,他试着站起身,但他试了许久,再次跌了下去。   凌晨,徐庭旭赶到飞机坠毁现场。   到达地方时,清晨的日光懒散地照耀着,前路雾蒙蒙,十米内几乎看不见人。   飞机被迫坠在附近的深林中,车根本开不上去,所有遇难者家属徒步上山。   来得人特别多,却奇异得安静,只有脚踩在泥土的“吱吱”声。   好不容易到达事故现场范围内,已经能够隐约看到飞机残骸,有的家属崩不住跪在泥地里,两手拍着地面哀嚎命运的不公。   徐庭旭是这其中最冷静的一个,他被允许进入事故发生地,警察领着他在铺了干净的白布地上要他指认这些东西是不是属于江言清的。   地面上有一个背包,背包里是身份证、手机等一些物品。   那背包眼熟,徐庭旭曾经看过无数次江言清背着他去赶通告,每次去了外地会带回当地的特产给他吃,他每次都嫌弃。   手机更是眼熟,徐庭旭曾经用过它很多次。   但徐庭旭对警察道:“不是。”   警察皱着眉,“不是?可身份证……”   “不能是被偷了?凭什么单凭这几样东西能证明一个人的身份。”   这是警察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家属,明明登机前本人亲自确认了身份信息,又怎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警察:“请您再——”   “不用了,我说了,不是就不是。”   徐庭旭固执得可怕,一点都不承认这些是江言清的东西。   “抱歉,我这位…朋友太过伤心了,这些物件是江言清本人的。”濯经杨匆匆赶到,带着歉疚对警方说道。   他一早就来了,但指认物件需两个以上的亲属,江言清的母亲电话打不通,只能叫徐庭旭来,江言清周围认识的人他也只知道徐庭旭。   徐庭旭依旧道:“不是。”   濯经杨没搭理,笑着对警方道:“他脑子大概率是有问题了,我们……”   “不是他的。”徐庭旭毫无情绪,眼神直直望着警察重复着,“不是他的。”   濯经杨忍够了,提着徐庭旭的领口给了他一拳,“你发什么疯?快点确认信息,江言清才能够回家去!”   徐庭旭一整天没有吃饭,又爬了山实在没力气挣脱,硬生生又挨了濯经杨一拳。   “你也不至于那么讨厌他吧?他死了,江言清已经死了,我求你快点签字把他领回去!”濯经杨怒嚎着,破了音,尾音带着恳求。   徐庭旭失了神也失了全身力气,任由濯经杨大骂,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他们在那儿耗费了好几天,徐庭旭不肯认领遗物,不承认这些是江言清的,江言清的东西拿不回来。   濯经杨骂徐庭旭狼心狗肺不配来,徐庭旭一声不吭,濯经杨又揍着徐庭旭逼迫他承认。   徐庭旭反复说着同一句话又不肯走,拖了两周,他们终于是返程了。   一回到本市,濯经杨再次试图联系江母,始终联络不上,江言清的遗物没能够取回,濯经杨周身也没有江言清用过的东西,他的丧事怎么办理是个问题。   反观徐庭旭,整个人像是被剥了一层皮,短短两周时间瘦得精壮的肌肉成了干柴。   濯经杨一点也不同情徐庭旭,反而认为徐庭旭在装模作样。   “行了,别演了,这儿没有你想要的观众。”   濯经杨思索着怎么从徐庭旭这儿弄点江言清用过的东西出来,瞥见徐庭旭直愣愣地往前走,走到了马路口。   这个点是上班高峰,徐庭旭不看红绿灯往前闯,眼见着要被撞死,濯经杨暗自骂了一句两三步把徐庭旭扯了回去。   濯经杨深呼吸一口气,他快被徐庭旭给折腾得神经出问题了,“徐庭旭你装深情人设装要到什么时候?他在的时候你不装,他不在了你装上了。”   徐庭旭冷漠地看着他,“他没有死。”   “他死了。”一想起江言清是怎么离开的,濯经杨心窝子都疼。   那张飞机票是他给江言清买的,他真的是希望江言清能够高兴点。   “没有。”   濯经杨捏紧拳头,又想给徐庭旭一拳,他盯着徐庭旭最后又松开了,丢了句,“好自为之。”便离开了。   这天过后,徐庭旭恢复上班,他用一周的时间处理完了两周的内容,再用一周的时间处理了未来一个月的工作,对秘书说他要请假一个月。   秘书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徐庭旭的神色和之前并无不一样的地方,只是话是少了很多,除了一整天呆在公司外,其余正常得不行。   于是他提交到了人事告知了各位主管,并没有汇报给董事会。   连续两个月的高强度工作,徐庭旭每天只睡三小时,他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是把猫寄送到宠物医院,自己回家闷在被子里睡觉。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   睡醒后,徐庭旭什么也没干,也没吃任何东西,坐在床头往窗户外看,一看就是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直到生理机能维持不下去,才随便吃了点东西。   第一周,徐庭旭的主食一直都是粥,他想起过去自己加班到深夜胃疼,江言清冒着大雨带来一锅煮好的粥。   徐庭旭不喜欢吃没有味道的东西,喝了一口便丢弃在一边,无视江言清浑身的湿透。   现在没人帮他煮了,他自己反而想喝了。   徐庭旭的厨艺比江言清的还要差劲,最简单的白粥被他煮糊了,他竟也喝得下去。   第二周,徐庭旭的面颊凹陷了下去,眼窝深邃了不少,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憔悴面色发着青。   镜子里的徐庭旭有些慌乱,江言清很喜欢自己这张脸,万一江言清回来看到自己像个干尸,一定会嫌弃。   翻箱倒柜地寻着护肤品,又点了一堆东西,试图把自己喂饱,然而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去。   第三周,徐庭旭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他窝在江言清曾经睡过的地方一遍遍拨打江言清的手机,直到电量耗尽。   从前江言清打给他再多的电话,他不曾理会过,现在反而没完没了地拨,真是活该。   第四周的时候,外头的人发现了不对劲。   徐庭旭休假给秘书的理由是想要去旅游,并且吩咐谁也别来打搅,公司总有需要徐庭旭这位老板的时候,电话却怎么也拨不通。   “我上周汇报给徐总项目进度,请求下一步指示,他回答看着办,虽然时间间隔很长,到底是回复了我。为什么这次三天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徐总的电话为什么接不通?他没说休假期间不能给他拨打电话,那头的负责人不听我的,说是一定要得到徐总的首肯。”   “汇给总行那批钱有点问题,你给徐总打电话要他务必回来一趟。”   秘书被一帮人围住要求找徐庭旭,他只是个小秘书刚上位不久哪里来的资格知道老板的行踪,急得他团团转。   联系不上徐庭旭,秘书焦头烂额地解释着,最后迫不得已汇报给了徐庭旭的父亲。   徐父反感这种小事情还要麻烦他,完全不理会,好在徐母觉得怪异亲自去了趟公寓。   徐母没有公寓的钥匙,反复按着门铃,门内毫无动静,最后徐母请了开锁才撬开门。   一开门屋内有着说不清的气味,沉闷阴暗,不难闻也不舒适。   徐母摸着开关,灯亮起,“阿旭?”   徐母叫喊着,无人应声,她转了一圈在卧房里发现了只剩下半口气的徐庭旭。   很快徐庭旭被送去医院,医生说病人患有胃炎,多日没有进食,“我们在与病人沟通时发现病人有严重的心理状况,需要开导。”   徐母在医院发了火,喊来公司秘书和徐庭旭关系较为亲近的朋友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母严厉地指着二人痛骂:“你们平日就这样照顾他的?你这个秘书是不是不想当了?还有你,你家里一半的项目还靠着阿旭,你是都忘了?”   二人低着头不敢吱声。   徐庭旭清醒时是在被送去医院的下午,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所有人问他情况,他一概不理。   徐母没办法,找来了国内治疗心理疾病的专家。   专家对徐庭旭的病情也无可奈何,说徐庭旭拒绝医治。   徐庭旭靠着吊瓶维持着基本的生理机能,徐家上下愁得一点办法也没有,直到徐母弄坏了徐庭旭的橘色毛衣。   那天徐母和医生谈了病情后,回到房间替徐庭旭整理东西,发现徐庭旭的橘色毛衣缩水了,她并不在意的把毛衣扔进了垃圾桶里。   一直躺在床上的徐庭旭忽然发了疯,从床上猛地起身捡起毛衣死死抱在怀里。   徐母解释:“毛衣脱线缩水严重,妈给你换个更好的。”伸手过去拿,激起徐庭旭更加恶劣的反抗。   他仿佛不认识徐母,朝着徐母喊叫着,朝徐母砸东西。   徐母被吓坏了,被赶来的医生护士压制着打了一阵镇定剂解救了下来,胸前仍旧死死捂住毛衣。   徐庭旭的病日益严重,出现了厌□□神恍惚,成日抱着他那件橘色毛衣浑浑噩噩地过活。   徐父来医院好几趟,他身边的朋友害怕真出了事,才对徐家说出了江言清的事情。   “徐哥和他一开始真的只是玩儿玩儿,那人还拍了那种东西威胁徐哥要钱,这种人怎么配和徐哥在一起?后来好像是飞机遇难了,死了。”   徐父拄着拐杖,狠狠锤着地面,冷冷地道:“简直是胡闹!喜欢一个男人就算了,喜欢这种男人!”   徐母哭着叫喊:“还不是你对儿子不够关心,一天到晚想着你那破公司,否则他能成这样?”   徐父烦闷地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思量片刻,妥协着,“去联系那个江什么的人朋友,看他们有没有江什么的消息。”   人都死了能有什么消息?   秘书不敢啃声,只能照办。   三日后,濯经杨来了。   濯经杨瘦了一圈,他面容比徐庭旭好不到哪里去,见到躺在床上的徐庭旭鄙夷了一句,“装模作样。”   他找了张凳子坐在徐庭旭的病床旁边,对徐庭旭道:“我本来不想再见到你,你母亲给得实在太多,我替江言清看看你到底混成什么德性。”   床上的徐庭旭开始有了反应,目光不再无神,他盯着濯经杨看。   濯经杨自顾自说着:“我通过别的方法把他的东西取回来了,这些东西你别想要了。”   “我在他背包里发现了大量的安眠药,应该是医生给他开的,他没吃放着,”濯经杨说到这里,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即哽咽,“他大概想帮我做完事后自杀吧,安眠药自杀的死亡概率其实并不高,死亡过程很痛苦不是电视剧常说的无声无息。”   濯经杨想象着江言清的模样,低下头看着徐庭旭,“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吗?”   “因为你。”   “我是个医生做不出看着病人活生生的死,但我也不想你痛快地活着。”   “我想让你一辈子痛苦的活着,所以你不要治疗直接出院吧,带着你那半死不活的病,天天思念江言清就这么苟活着。”   床上的徐庭旭因为心太疼了,指甲死死陷入手臂的中,手指满是血痕,他还是没有做声。   “我想你没有关注过他生前一段时间到底是怎么过的吧,他生病了,极难治愈的疾病,所以他求你陪他去医院,他害怕一个人在医院治病。”   “后来知道了那卷录像带的事,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问他,五年了没有问过他,他从前应该很喜欢你,所以对你失望了。”   “再后来录像带的事被他母亲给揭发了,他面临了大面积的网曝,被人砸鸡蛋,他奶奶去世了,你知道他心里多绝望吗?”   濯经杨扯着嘴角,鄙夷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徐庭旭捂着双眼,无声的哭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支持,呜呜,无以回报,留评发红包呀~~~~~   明天也是在零点更~ 第33章   徐庭旭再不愿意面对江言清死了的事实也必须得面对, 或许是濯经杨的话刺激了他,徐庭旭不和家人打招呼强行出院。   江言清的丧事是徐庭旭和濯经杨两人一手操办的。   参加葬礼的人基本是和江言清有过接触的人,他的亲人没有一个来了。   濯经杨望着相框里的人, 心疼地道:“生前得不到任何温暖,死后竟然也没人关心, 他母亲真不是东西。”   徐庭旭没说话, 他身上的丧服挂在身上单薄了许多,望着江言清的相框一声也不吭。   濯经杨习惯了不说话的徐庭旭,偶尔烦了骂他一两句对方也不还口,在濯经杨眼里,徐庭旭就是在作秀,活在深情剧本里走不出来。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徐庭旭有没有听到,濯经杨扫了他一眼,发现徐庭旭正在看江言清在世时被人造谣的新闻。   濯经杨看了一眼便看不下去了, “他们真不是东西。”   周一,徐庭旭恢复上班, 他看起来很正常,除了话少和天气转暖还穿着那件橙黄色毛衣外, 没有其他的状况。   秘书松了口气,汇报给徐母, “徐总没有什么大问题, 吃东西吃得少, 药我劝过他了,他没有吃, 工作状态还算可以……”   两周后, 徐庭旭处理完成工作任务, 他要求助理给他假期。   这次秘书害怕了, 向上头汇报。   徐家那头派了几个人跟着徐庭旭,看到徐庭旭开着车时长守在一小区附近没什么异样也就撤了。   这天,徐庭旭照样守在某小区门口,他到了地点找好停车位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烟抽着,这段时日他的烟瘾很大,一天一包。   周围的男女见到一清瘦冷俊的男人倚在车边抽烟,浑身上下透着成熟的男性气息,时不时回头张望。   徐庭旭不在乎周围的目光,他打开相册看着照片中目光温柔的男人,轻轻地抚摸着屏幕。   等到临近下午五点多,一妇人带着孩子,孩子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小区里。   徐庭旭眯了眯眼。   晚上8点多,徐庭旭去面包店随便买了个面包和一瓶水吃着他的晚餐,他看见那位妇人和她的孩子出来散步。   徐庭旭把吃了一半的面包扔进垃圾桶里,跟了上去。   小孩大概上小学的年纪,活泼可爱,他拉着妇人的手,糯糯地说着:“妈妈,过几天是我的生日我能请隔壁的小雨弟弟来吗?”   “可以啊。”妇人捏了捏小孩的脸蛋,“你还想请谁?”   小孩掰着手指念叨着,“上回小雨弟弟请了五个人,我要比他多,我要请六个!我们班上的小星、王世奇……”   小孩点了好几个人,总是凑不到六个,他急了,“还差一个!妈妈!我还差一个!”   妇人说了一串名字,都被小孩给否决了,“我最近和他们吵架了!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玩!”   小孩想了想,问:“哥哥呢,我还可以请哥哥呀!”   妇人怔楞一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许提他。”   “不提就不提,你干嘛那么凶啊!讨厌!”   他们在外头溜达了有一个多小时,回了家。   徐庭旭见他们进去了,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在车里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妇人一早送小孩上学,徐庭旭在学校外围看了一会儿,拨通了某局长的电话。   那小孩的学校校长、教导主任以及班主任亲自迎接他,徐庭旭自称是那小孩哥哥的朋友,校长谄媚地带他逛了一圈学校。   徐庭旭问那小孩的情况。   班主任本想夸一通,瞧见徐庭旭冷厉警告的脸,下意识改了口:“江陶性格有点内向不算活泼,成绩中等,他母亲倒是管他很严。”   校长:“现在还小,以后肯定聪明,我一看就知道他将来必定出息!”   教导主任:“是啊徐总,别太担心了。”   徐庭旭扫了他们一眼,离开了学校。   连续几天,徐庭旭窝在小孩学校、小区附近观察着他们母子两人的一举一动,迟迟没有下手。   徐庭旭的脑子逐渐清醒后,他想报复,疯狂想要报复那女人。   所有的事情全都因她而起,可那孩子是无辜的,徐庭旭下不去手,那毕竟是江言清的亲弟弟。   假期用完了,秘书催促着徐庭旭回公司,徐庭旭的报复暂时收手,但他仍旧每天守着。   谷雨这天,徐庭旭再次进了学校。   小孩那个班上着体育课,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小孩一个人玩着。   徐庭旭把烟丢在垃圾桶带着的烟灰里,走到那小孩身边。   小孩问:“你是谁啊?”   “你哥的……朋友。”抽了烟的嗓子带着沉闷的沙哑,徐庭旭蹲下,和小孩的视线平行,他问:“你想他吗?”   小孩睁着两双眼睛,他的眉眼和江言清相似度很高,徐庭旭有片刻的恍惚,他想江言清小时候大概也是这模样。   “不喜欢。”   徐庭旭顿住,目光犀利地盯着小孩,“为什么。”   “他总是喜欢和我抢妈妈,以前还住在我们家,他没有自己的家吗?我不喜欢他在家里,霸占我的房间。嘻嘻,现在他走了,那房间成了我的书房!”   徐庭旭记得那栋房子的格局虽拥挤却有三个房间,江言清原先的房间是次卧,他弟弟睡在客房,房间稍微小了一点。   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孩,江言清性子和顺,他是疼爱他弟弟的,自己时常听闻江言清说起他调皮的弟弟,也常常给他买礼物。   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比他矮特别多的小孩,他点了根烟抽着,不管小孩皱着眉头咳嗽的模样,“所以你知道他发生什么了?”   “对啊,他死呀,我妈说的。我妈还说可惜了死了也不能换点钱,不过他死了那天我妈好像是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他死了不回来了,家里头的所有东西,全都归我啦!”   小孩的嗓音很稚嫩,配上他说得话是天然的恶魔。   徐庭旭吸了一大口烟,望着远方正在踢球的小孩儿,伸出手用力按着小孩的脑袋,十指逐渐收拢,直到小孩喊疼,“很好。”   ……   安云这几天接儿子放学,江陶的衣服总是莫名其妙变得很脏,她问江陶,江陶只说不小心弄脏的,眼神奇奇怪怪。   她观察了会儿,没怎么在意,喊着江陶来做功课。   江陶的功课是越来越差,课堂小考都能够不及格,安云气得要死。   “你哥哥像你小时候作业从来不看着他写作业,回回考试第一,你倒好,我守着你,你都能写错!”   这样的话安云这阵子经常说,江言清的功课确实从来不用她操劳。   她这个小儿子出生的时候,时运不济家里遭受了变故,大儿子被一个男人给毁了,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小儿子身上,小儿子将来出息了就能够给小三和那个渣男看,帮她出一回恶气!   安云头疼地点着她江陶的头,她这小儿子更小的时候明明聪明得很,什么都一学就通,现在反而像个榆木脑袋怎么教都不会,安云急得很。   一着急,骂得更加过分。   “蠢得要死,这道题一看就是错的,你还打√,到底有没有听课?你哥哥这么聪明,我怎么生了你这么蠢的!”   江陶忽然把笔一扔,嘴巴绷得很紧,瞪了眼安云,“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喊哥哥,那你为什么不去教他?就因为他死了?”   “书上说,死了就不在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那他死得好,死得非常好,我巴不得他早点死掉,或者你也死掉,我也不用被你催着写作业了!”   安云僵在凳子上,不敢置信这是她儿子说出来的话,她狠狠甩了江陶一巴掌。   瞬间,客厅里充斥着孩子的嚎啕大哭,“我讨厌你,你跟哥哥一块死!一块死!这里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这晚后,母子俩之间的关系变得异常紧张,江陶脾气很犟,安云不哄他,绝对不会向人低头。   为了不影响江陶学习,安云放下身段去哄他,可还是遭到了江陶的白眼。   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安云发现江陶有了厌学心理,总也不愿意去学校。   问他为什么讨厌上学,江陶又不肯说,作业写得越来越乱,成绩也是越来越差,要零花钱却越来越频繁。   安云为了摸清楚状况,时长去学校里转,也没发现什么,直到有一次她趁机混进了教学楼,发现江陶被他们班上的男同学拖到厕所里。   她觉得不对劲跟了上去,发现许多小孩围在厕所门口堵着不让人进。   安云拨开人群,发现这群小孩抓着江陶直接扇了他一巴掌,又踹了他的小腹,把他的头按在洗水池里。   “昨天让你帮我抄作业,你为什么没抄?”   “就是啊江陶,我的作业你也没写,上回作业你写错了七个,害得我被妈妈骂了一顿,你说你该不该打?”   安宁发了疯地冲过去,把江陶紧紧护在背后,“叫你们班主任来!喊你们家长来!敢这么欺负我儿子!”   安宁抱着江陶去找了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出差去了,她又去找了校长,校长也说出差去了。   她哭喊着在江陶班主任办公室门口不肯离去。   班主任扶她起来,很是无奈地道:“我会找他们孩子家长沟通,您先起来。”   在学校闹了很久,他们回到家,江陶才哭着告诉她:“他们说是你害死了哥哥,说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我得受到惩罚!他们欺负我,要我不能告诉你,否则会打死我!”   安宁什么也没说,抱着江陶沉默了很久。   这天晚上,徐庭旭填了信息进了小区,在江言清家楼下抽了一晚上的烟,听着楼上小孩的嚎啕大哭。   第二天清晨,徐庭旭灭了烟,看着那妇人憔悴的脸颊,露出了许久来第一个笑。   作者有话说:   明天依旧是零点更~~ 第34章   徐庭旭的报复并没有完, 还在持续着。   安宁向学校请了假,让江陶呆在家里头,她天天去学校一呆就是一整天, 要求学校给个说法还她儿子公道。   一连去了好几天,学校松了口会妥善处理这件事。   安宁早就对学校的态度非常不满, 当然不会轻易妥协, 持续闹着。   班主任被折腾烦了,对安宁道:“我理解你的心思,在厕所欺负的那几位小朋友家长不简单,他们愿意给你一点经济补偿是最好的了,你还想要什么赔偿?”   态度略微敷衍,安宁指着班主任的鼻子骂:“我儿子以前学习成绩可好了,现在成绩差劲的要命,就是被这群学生给害得, 身心都遭受损害,光赔偿有用?我给你们那么多钱, 你们是怎么管理学生的?!”   班主任头疼地道:“那您还想怎么样?我已经代表小朋友和小朋友的家长给你道过歉了,也赔偿了钱。”   见安宁一脸不忿, 班主任回忆起校长说过的话,转了个弯, “那群小朋友家长不是一般人, 你也都不过他们。再说了, 小朋友小打小闹很正常,你要实在不放心, 可以帮他办理转学。”   这所学校是当地的贵族学校, 安宁为了他儿子上一个好学校, 托了不少关系花了很多钱才弄进去了他们年纪的重点班。   这儿的老师教学经验丰富, 全是重点大学毕业高学历的,培养出来的孩子未来都能够顺利考进重点初中,安宁怎么情愿申请转学,她就是出不了这口恶气。   僵持不下间,安宁只能退一步,“你跟我保证,以后都不能够再出现这种状况,如果还有,我一定去教育局告你们!”   班主任松口气点头:“好好好,我一定严厉地跟小朋友们讲。”   有了保证,安宁重新把江陶送去了学校,每天放学安宁都会问有没有人欺负他,江陶摇头说没有,身上也没有伤了。   安宁逐渐放心。   但那是她以为的。   半点大的孩子心智不够成熟,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要是有人拐着弯引导他们做些坏事,非常容易。   学校的孩子对江陶的暴行仍旧持续着,只是换了种更加隐蔽的方式。   在学校没有人理会江陶所有人都不跟他说话,他上课的书经常被弄丢,笔永远都被摔断水,凳子抽屉永远都有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班主任偶尔会出面帮他,要求是不能够告诉他的妈妈,否则就把他的课堂成绩考十几分的事情告诉他妈妈。   安宁是最在意江陶的成绩,一次课堂考考不好都会拿来说教,江陶成绩越来越差,差到在班里排名倒数,他不敢让安宁知道,只能隐瞒在学校里的所有事情。   就算不隐瞒,学校里的那群孩子也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折磨他,安宁不肯转学,江陶说了也是白说。   这些情况安宁通通都不知情甚至没有察觉,她眼下面临更大的困境。   安宁从前靠着徐庭旭给的钱和江言清的资助活得很肆意。   现在,徐庭旭没了威胁不会再给她钱,江言清也死了,她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从结婚到现在安宁一直是标准的家庭主妇没有工作,现在钱成了最大的问题。   不过她有的是办法。   安宁在家里画好了妆,穿得花枝招展去了某个会所,她打算在这里赚外快,这是赚钱最快最轻松的途径。   会所的老板她认识,是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年轻的时候追过她,当时她嫌弃那老头没钱,如今飞黄腾达了也没忘了她,替她安排了一份工作。   会所是有漂亮的小姑娘,可哪儿有她豁得出去,一个晚上赚得外快还是挺多的,安宁一天的收入不菲。   干了快一个月,每次安宁回来都会掩人耳目,她家里有个上小学的儿子,不能影响江陶的学习。   这天,安宁照常睡到下午准备上夜班,她挑了件蕾丝花边的系身内/裤,吊带裙,画着大浓妆,镜子中的人年轻了几十岁,安宁很满意。   她戴了个大檐帽,挡住自己半张脸,披了件遮阳的真丝外套,出了门。   刚出门,许多人在她家楼下看着什么,安宁原本不打算在意,不经意间回头发现自己在会所和别的男人喝酒的照片,男人摸着他的大腿、甚至是胸部的照片,都被挂在她家楼下四周的墙面上,供人观赏。   顿时她整张脸变得惨白,猛地扑过去,把照片都撕碎。   与此同时,她身后围观的邻居肆无忌惮地说话。   “啧啧,这么老了还干这种买卖。”   “我知道她,她好几年前就在这里住了,当时是有个儿子,后来又生了一个,她老公好像和她离婚了,难道是因为她出轨?”   “肯定是,那小儿子八成是她出轨对象的。”   “十成!我亲眼看到她还没离婚的时候和一个男的拉拉扯扯,她前夫肯定知道了才会离婚,要不然她前夫哪里会跟她离婚?她那大儿子很有出息,赚了钱。”   “她大儿子是做什么的来着?好像是做生意的,每次回来都会给她一大笔费用,她总是炫耀。”   “真的是个贱货啊,离了婚没人管了,开始骚了。”   谈论他人的家长里短,总是这群妇女热爱的话题。   安宁脸上还带着妖娆的妆,捂着帽子不敢抬起头,丢脸得很,撕掉了最后一张照片,冲出人群,低着头匆匆去会所上班。   之后几天,她的照片源源不断的更新内容,贴在小区内的各个角落,一张比一张尺度大,就连学校里的老师和家长多多少少也耳闻。   安宁受不住压力,即便这样,她也不打算舍弃贵族学校的名额,打算去她儿子学校附近找一处房子暂时住下来,对外就说那是假的不是她。   搬家的那天,安宁请了搬家公司,进进出出许多人,引起了附近邻居的围观,他们不放过她,仍旧对着她指指点点。   “你看我没说错吧,她心虚了搬家了。”   “她也没多好看啊,老成这幅模样也不安心。”   “那儿呢,屁股很挺翘,多圆润。”   “哎,我听人说她在前街的会所上班,晚上我们去玩玩儿?”   “点她多少钱?其实我肖想她挺久的,她没生小儿子的时候长得可俊了,上回她穿着大领口衣服,弯腰朝着我,那风景,别提多美了。”   猥琐污秽的语言和当初指责江言清的一模一样。   安宁觉得愤怒也觉得委屈,她压力很大这几天老了好几岁。   被人偷拍的事,她报了警想找出凶手是谁,警察调查只不过是普通走访,再加上那些照片是事实,没有构成犯罪或者经营,安宁根本找不出是谁做得。   走得时候,安宁敲着江陶的门叫他出来,江陶隔了很久不情不愿跟着安宁出去。   母子俩的关系愈来愈僵硬,已经到了谁也不理谁的地步。   他们一下楼,楼下更加热闹,一群人的脸上满是兴奋、玩味的神情。   安宁瞪着他们,破口就要骂时,楼上也不知是谁倒了一桶水下来,正正好泼在了他们母子两人的头顶上。   “抱歉抱歉,我没看见下面有人。”楼上邻居歉疚着,周围人却更加亢奋。   那水浸湿了安宁穿得白色花边裙,安宁被一群老男人盯着,记得护住了胸口。   他们出小区时,恰巧路过一辆顶奢豪车,车子驾驶室半开着窗户,正巧放着一出戏剧,唱着“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徐庭旭抽着最后一口烟,打了个电话,对里头那人说了一句:“往他们的新住所继续贴照片。”   ……   纪锦的新综艺《敢爱敢说》一连做了两期,到了第三期被迫暂停一切拍摄,这两期节目也不明原因下架了。   网上对这件事的猜测很多,但关于江言清的任何新闻都被删得一干二净,就连“江言清”这三个字也被和谐了,像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徐庭旭去纪家要人的时候,被通知纪锦在前阵子送出了国。   纪家倒是乖巧,他们的小孙子犯了大错,动了徐庭旭心尖子上的人,为了护住纪锦连夜送出了国,隐瞒了所有行踪。   “徐少爷,我那孙子委实不懂事,这样,我们把黄山区的那块地开发权无偿给您,作为赔罪怎么样?”   黄山那块地是政府新批的,未来重点开发项目,纪家得到了开发权可以保他们纪家未来三世衣食无忧。   纪家为了纪锦,算是豁出去了半条命。   徐庭旭一直沉默着吸烟,把纪家的老头子吓得战战兢兢的。   纪锦的母亲纪夫人可不管这些,她非常疼爱纪锦,生怕徐庭旭要做什么更加过分的事情,冲着徐庭旭就道:“你自己护不住你自己的人,找别人报复算什么?”   “小锦当时的方案已经提交上去了,是你自己没有认真看,现在来怪他,你算什么东西!”   纪老爷子惊恐地命人把纪夫人拖下去,颤巍巍地对徐庭旭道:“她爱子心切,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徐庭旭仍旧吸烟,丢了一句:“你最好护着他一辈子别回国。”不打招呼离开了。   晚上八点,徐庭旭回到了他们的公寓,他的烟瘾重得很,又想点一根来抽着,摸到口袋发现都抽完了。   做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让江言清开心一点,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好些。   徐庭旭无事可做,瞥见茶几上的水果刀,他往自己手腕处比划了几下。   作者有话说:   关于纪锦的,是言言亲自来~   ps:因为明天要上夹子了,所以明天的更新在11点~感谢支持么么~ 第35章   凌晨, 徐家上下蹲守在医院的ICU手术室外,徐母不清楚已经哭了多少回了,哀嚎在手术室的走廊捶打着徐父。   “你从小要求他上进, 考试成绩不理想,你就打他骂他, 他能不走歪路?现在他想不开了, 要跟着那死了的男人一起走,这就是你满意的结果?”   徐父深深叹息。   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医生终于出来了,摘了口罩,“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众人松了口气。   第二天徐庭旭从重症病房转为轻症,他醒来时看了眼挂着水的吊瓶,想爬起来扯掉被徐母制止。   “你还要干什么!”   “你就这么想死?”   “你死了倒好,徐家怎么办?上哪儿再去找一个接班人?!”   徐母期期艾艾地哭着,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想想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你走了你大伯你姑姑们, 会怎么对待我和你父亲?”   “不就是个男人?再找过一个就是了,为什么想不开?”   徐庭旭抬着手, 帮自己的母亲抹去眼泪,心思根本不在他母亲身上。   他望着病房的窗户外, 阳光明媚灿烂, 穿一件薄短袖正正好, 是江言清最喜欢的天气,可他不在了。   垂下眼帘, 徐庭旭哑着嗓子道:“我没想死。”   “那你为什么要割腕?!”   徐庭旭闭上眼, 没有说话。   他想试一试。   江言清是怕疼的, 但总他隐藏地很好。   飞机从高空坠落发生爆/炸, 人肉之躯难以承受,他那时该有多疼,他想试试濒临死亡时会不会很特别痛,如果在地下见到了江言清。抱着江言清对他说,他理解他当时的疼痛,以后不会再让他疼了。   徐母轻声叹息不再劝慰,准备回去煮高汤给徐庭旭养身体。   转眼过去了五个月,徐庭旭的生活轨迹逐渐走上正轨。   他手腕上的伤口很深留了疤痕,平日带着手表旁人看不出。   所有人遵循着时间的轨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像真的能够淡忘一切,江言清事似乎被所有人遗忘,徐庭旭周围的人都以为江言清对徐庭旭的影响,只不过是刚死去的前三个月。   徐庭旭不再发疯,不再随时请假去做些什么,他的一切都很正常,唯一的变化是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   秘书室里的人也换了一批,八卦着他们的老板。   “我刚进公司就觉得徐总好帅,今天楼下那个程总一脸油腻味,同样是被人称作‘总’的人,怎么徐总特别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上回我跟着徐总去谈合作,合作方的总负责态度太差了,我都想骂人,偏徐总像是没任何情绪,只对他说‘你愿意合作就合,不愿意就滚’态度可硬气了!”   “还有还有,上礼拜出差,徐总帅气多金好多女的想要巴结,有个女的不知道是怎么进徐总的房间的,直接躺在了徐总床上,徐总没说任何话叫酒店经理解释赔偿,一言不发换了个酒店住。”   一群小姑娘问徐庭旭的总秘书,“徐总一直都是这么冷漠的脾气?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一直都是两点一线,休息时间很难约得到他。”   秘书忙着安排今天的工作日程,挥挥手:“忙你们的去,别有事没有揣测老板。”   “哦……”   大暑降临,这天徐庭旭工作到晚上十点半,驱车回到公寓。   他喂完猫后洗了个澡,出来时穿着睡衣擦着头发,发现了床上的不对劲,江言清送给他的毛衣不见了。   徐庭旭翻遍了他的整个房间床上床下,他的心脏疯狂跳着,脸白了一圈,打电话把秘书叫到家里。   “毛衣呢?”徐庭旭整个人躁动不安,一声比一声高地质问着,“我问你,毛衣去哪里了!”   秘书懵逼地抬头看着徐庭旭,什么毛衣?   自从徐庭旭前阵子动不动住院后,徐母给秘书加了工资,所以这位秘书不仅配合徐庭旭的日常工作,生活上也要操劳。   前阵子秘书给徐庭旭找了个阿姨,徐庭旭要的毛衣可能被阿姨收起来了。   于是秘书道:“或许是被阿姨收进柜子里了。”   秘书正要说,他帮徐庭旭找一下,徐庭旭堵住房间门口,黑沉着一张脸,“我说过谁也不能进我房间,你听不懂人话还是不想干了?”   秘书哽住连声道歉,他交待过阿姨,可能是阿姨忘记了,立即道歉:“我马上叫阿姨来!”   晚上凌晨一点,公寓灯火通明,秘书室内所有员工都挤在徐庭旭的公寓里,寻找着徐庭旭说的橘黄色毛衣。   “我前几天还说徐总对其他东西不感冒,那橘黄色毛衣到底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到现在也没找到!”   “可别说话了,东西碰了要轻拿轻放到原位,要是又少了东西,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阿姨急得快要哭了,想了很久才记起,“我忘了!猫挠门,我帮它开了,然后我就去搞卫生,回来的时候看见猫拽着橘色毛衣我以为那是不要用的,就、就……”   徐庭旭猛地紧盯着阿姨,“就什么?”   “扔进垃圾桶里了……”阿姨缩着脖子小声地道。   凌晨三点,所有人在公寓下的垃圾桶里寻找着橘色毛衣。   夏天的垃圾桶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周边都是蚊子苍蝇,徐庭旭仿佛一点都不觉得脏,拆开捆好的垃圾袋翻找着东西。   江言清留给他的东西太少了,任何一件对于徐庭旭而言都是无价之宝。   几人翻了许久,直到太阳逐渐升起,才从一黑色袋子里找到了那件橘色的毛衣。   秘书松了口气,举着毛衣正要告诉徐庭旭,转眼发现他老板早就抢走了把毛衣紧紧护在了怀里。   毛衣的成色稍微有点旧了,款式也不是最新的,秘书想不通,这根本不是一件多贵重的东西,为什么徐庭旭那么在意?   总而言之,衣服找着了,秘书招呼着办公室的人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会儿再来上班,他听见徐庭旭叫住了他。   “徐总,您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做的?”   徐庭旭眼睛一圈很红,不知道是不是彻夜没睡熬红的,他对着秘书道:“谢谢。”   秘书惊愕。   他跟徐庭旭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徐庭旭的脾气并不好,在工作能力上徐庭旭是位优秀的老板,但在体恤员工方面,徐庭旭差得很多。   所以这一声“谢谢”着实受宠若惊。   “徐、徐总,客气了。”   这件事后,秘书办公室的人再也没人说徐庭旭无欲无求了,他们把那日称作毛衣事件编造了各种故事,他们猜测着毛衣的主人并不是徐庭旭,很有可能是徐庭旭暗恋未果的女性。   一晃一年多过去,今天是徐庭旭29岁的生日,他拒绝了家里人安排的生日宴,徐母委托他去某个餐厅见一下她的朋友,自己一会儿赶来。   徐庭旭不好再拒绝勉强答应了,他开着车到达了餐厅,推开门撞见了一抹眼熟的背影。   一穿着橙黄色毛衣的男人,背对着他坐在餐厅左侧落地窗旁。   徐庭旭的呼吸乱了乱,疾步往前走,在看到对方脸的那刻所有期待落了空。   那男人不是江言清,只是他的背影和衣着相似。   徐庭旭眼里的光暗了。   男人见到徐庭旭起身友好地伸出手,“徐先生您好,徐夫人特地要我在这里等您。”   徐庭旭无表情地坐在他的对面,望着窗外的风景。   男人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徐庭旭恍惚地听着。   这男人应该是他母亲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特地找了个身形和江言清类似的,可徐庭旭一点兴趣也没有,看着窗外喝着他面前的果茶。   男人费了一番口舌,发觉对面的徐庭旭已经走神了,他叫了徐庭旭半天,徐庭旭端着茶杯回神。   “你似乎很喜欢这里的果茶?”男人没话找话。   徐庭旭没啃声。   面前的果茶已经见底,倒不是徐庭旭喜欢喝,而是曾经的江言清很喜欢喝。   有一阵子江言清每天都要点一杯果茶,饭都不吃一定要喝果茶,兴奋地向徐庭旭介绍哪个牌子的果茶好喝,专门煮给徐庭旭喝。   那时的徐庭旭贱,完全没有理会过江言清,现在却喜欢上了。   一不小心陷入了回忆里,徐庭旭挣扎在回忆里逃脱不出,根本没有听男人在说什么。   忽而,徐庭旭在窗外看到了什么,倏然起身,不打招呼地冲出了餐厅奔向马路对面。   男人一脸莫名其妙,他看见徐庭旭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斜对面转弯的店门,站着一位清瘦的男人。   男人身着褐色的卫衣,付了钱买了两个甜筒,他分给了一初中生模样的小孩。   夏天温度飙升,男人很瘦,手腕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覆盖着,他很白,脸颊没有血色。   “江老师,好冰啊,挺好吃的。”   “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   男人笑了笑,笑容和煦,牵着小孩的手坐上了公交车,和对面个子高的男人擦身而过。   ……   江言清领着陆谊去派出所,他还有一堆事情要办,首先需要恢复身份信息。   时隔一年没有回来,他才发现自己上了失踪人员名单,得先去派出所恢复身份,再补办新的身份证。   一年前他在飞机待机厅弄丢了他的包追出去找了一圈没有找着,他回来时已经误了登记时间,错过了航班。   江言清借了别人的手机给濯经杨发了信息,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座城市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地方,江言清不想继续呆下去,又因为包丢了心情变得极其差,想去别的地方透口气。   去银行取了剩下的钱,买了张巴士票,巴士停到哪儿他就去哪儿。   后来巴士上高速太堵,换了小路碰上了劫匪,江言清趁乱跑到不知名的小农村里。   农村的地形很像他奶奶家,江言清一待不想走了,刚巧他们那儿缺老师,江言清决定留在这,他给濯经杨写了封信,居住了下来。   之后的生活江言清过得很安逸,好像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声名狼藉的江言清,他的学生和家长都尊敬得称他为“江老师”。   在这里,人人贫穷落后,没有现代化的设备,江言清过得很自在。   他白天教书,晚上备课,早睡早起,失眠的症状少了很多,放下了许多心结,他在这过了愉悦的一年。   陆谊是在村子里认识的,是他的学生之一,最头疼的学生,经常逃课。   某次江言清逮住他,问他为什么逃课,陆谊低着头说他家里有个生病的母亲,想去帮她干农活。   江言清走访陆谊家里才得知,他家里很困难,家中没有其他亲人只有一位身体不好的母亲支撑着。   此后,江言清又多了一件事情,白天教书,晚上去陆谊家里备课顺便帮忙照顾陆谊他们家,在村长那儿领取到的工资分了一大半给他们家。   陆谊的母亲很感谢他,经常好吃好喝的招待他,时长给他弄来补药,给他补身体试图缓解他的病情。   上个月,村里下暴雨,当时江言清和村民一起去山里采药,陆家母子也来了,他们困在山里出不去。   陆谊的母亲牺牲了自己,把他们两个救出去,临死前拜托江言清带陆谊走出大山,送他去上好学校。   江言清一个人办理了陆谊母亲的身后事,向村长和村民们告别,带着陆谊回了原来的城市。   有时候江言清觉得自己是个瘟神,他在乎的人不喜欢他讨厌他,在乎自己的一个个都离开了。   在派出所提交资料忙了一整天,新的身份证得一周后才能领取,委托警察办理了临时身份证,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目前江言清手里的钱不多,只能勉强维持几个月的生活,还带着一个孩子,得找一份新的工作。   陆谊头一次来到大城市里,在床上蹦蹦跳跳的,江言清看着他,心情好了些。   登陆了许久没上去的社交软件,找到几个工作中合作过的朋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工作。   娱乐圈他应该是进不去了,他在劣迹艺人名单中,况且他现在有点害怕人多的地方,害怕面对镜头,那次的事件风波对他影响很大,留下了心理阴影。   朋友很快回复,埋怨他突然消失不见,帮他介绍了一份艺人助理的工作,只是工作地点在别的省份。   艺人助理的薪资不高,江言清未来想要发展肯定得另做打算,但助理能够接触到的人和事太多,是个很好的跳板。   江言清答应了。   身份证到手后,江言清买了张动车票带着陆谊到了另外一座城市。   临走时,江言清看了眼外头生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他不打算再回来了,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H城比起R城而言气候更加不好,一下飞机,江言清不太适应闷热的天气。   他上了出租车,准备带着陆谊去找房子安顿下来。   前后忙忙碌碌了一周,帮陆谊找到学校,下个月就能够顺利入学,自己的工作也将在下周二正式上班。   江言清休息了一天,头疼的症状好了点,准备去医院看病。   以前的江言清抗拒医院,现在他有了陆谊,也有了勇气,只是担心自己哪天真的不行了,陆谊要怎么办。   医生给他做了全方面的检查,到了第二天才能出结果。   第二天一早,江言清坐在就诊室里,医生看着他的病历本皱着眉头。   “你在其他省市的医院看过,有病历本吗?”   之前的病历本早就丢了,好在以前医院的线上档案有记录,他给医生看。   “按照目前来看,你的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也许是这一年心态上的转变,病情恶化和心理健康关系很大,不过还是需要做手术。”   “国内对于这类病症没有先例,我们也不敢贸然去做,你的病有点复杂。”   江言清抿着唇,思考了会儿问:“我需要住院吗?还能活多久?会影响日常生活工作吗?”   “要看你身体的承受能力,如果长期保持心态上的平稳,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我的建议是你住院观察一阵子,但你可能在经济方面存在紧张,住院对你而言压力太大,不住院吃药也可以,得注意休息多来医院观察。”   “好,谢谢医生。”   下周二,江言清正式入职。   离开圈里一年之久,陆续红了多位明星,江言清费劲地重新认识人。   他的工作是给一位上升期势头猛进的女明星当助理,艺名Jasmine,大家更喜欢叫她茉莉。   茉莉在圈里居于二线,形象纯洁漂亮,广告片约倒是不断,今天她拍摄的是一线的杂志封面。   第一次获得一线杂志首封,茉莉很激动,对着熟悉的助理嘴巴没停。   “这么说我距离一线很近了!我听说某个当红女星想拍摄这期的杂志首封,被杂志社婉拒了!”   “你说我要不要和某个商界大佬传绯闻,冲一把?”   茉莉的贴身助理是个胖胖的女生,嘴很甜很会捧人,把茉莉吹得飘飘然,“我觉得茉莉姐早就是一线了,还不是没人捧被压!您还需要炒作,随便一个动作都能上热搜!”   江言清刚来,也不会拍马屁,替茉莉拿衣服跑上跑下,干着苦力活。   他蹲下身子给茉莉换双鞋子,茉莉坐直了身子打量他。   “你有点眼熟。”   江言清的手僵了僵,他试着深呼吸,降低他的紧张。   过去的事有人记得这无可避免,他想工作就得留在圈子里,必须面对过往。   胖助理也盯着他,“这么说我也觉得眼熟。”   江言清帮着茉莉把鞋子周围一圈被他蹭上的手印一一擦掉,平静地道:“我以前在圈子里混过,混得不好,转为幕后。”   这么一对比,茉莉觉得自己更加厉害了,才混了没几年已经即将一线,没再关注江言清那点过往的事情,开始了她新话题。   “我听说这家杂志社去年被收购合并了,大老板是徐庭旭,你说我会不会碰到他?”   胖助理忙吹捧,“徐总平常忙,不经常来H市,不过最近收购了多家H市的公司,说不准会来视察,他见到茉莉姐一定会很喜欢茉莉姐。”   徐庭旭的名声在商界越来越响亮,是所有上层女性中最佳的适婚人选,茉莉也不例外。   江言清听到徐庭旭的名字后手一顿,很快恢复了正常。   从前他不自量力,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现在清醒了,徐庭旭的一切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拍摄进度不太顺畅,茉莉的专业素养不够,主编亲自上阵也达不到满意的程度。   好在茉莉团队算乖巧,知道自己咖位不够,愿意配合杂志社的工作安排,他们将在下周补拍。   今天的行程结束后,茉莉在车里发了一通脾气。   “那主编不是嫌弃我鼻子就是嫌弃我的眼睛,我长得够标准了,她什么眼神!”   胖助理仍旧讨好地和茉莉一起骂,茉莉舒心了点,瞥见一言不发的江言清,踢了踢前排副驾驶的椅子,“我怎么招了个哑巴进来。”   江言清恢复工作身体不太习惯,再加上他远离都市很久了,不知道该怎么奉承,只能干巴巴地道:“你很上镜。”   茉莉舒心了,“这还差不多。”   下周杂志社拍摄任务,胖助理请了病假,江言清一人干了两份工作,他得配合茉莉说话奉承她,还得抱着一堆东西跑上跑下。   这天温度太高,江言清浑身都是汗,去厕所洗了把脸,吞了几颗药,继续工作。   今天的茉莉很兴奋,她打听到徐庭旭来了H市说不准会来这里。   江言清已经摸清了茉莉的脾气,茉莉说什么他夸什么。   “你说徐庭旭到底喜不喜欢清纯的?”   “喜欢。”   “如果他向我告白,我该不该矜持一点拒绝他?”   “可以。”   “万一他直接求婚,我答应太快不太好吧。”   “是。”   茉莉嘟着嘴,“怎么跟你说话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江言清替她把藏在衣服里的头发扯到外头,“我去帮你倒一杯冰水?”   “……”   这次的拍摄主编满意了很多,江言清帮忙拿着反光板听着茉莉抱怨,余光瞥见一群人进了摄影棚,茉莉的声音越来越小。   抬头看过去,江言清看见了徐庭旭,他穿着以前最常穿的长袖衬衣进了摄影棚。   再次见到徐庭旭,江言清有点恍惚,其实他和徐庭旭分开不算久,或许过往的记忆太痛苦,江言清习惯性的遗忘才觉得他再见到徐庭旭像是隔了一世纪。   江言清只停留一秒,很快移开视线,他把挡光板往上拉遮住自己的脸。   他们之间不算是情侣,江言清也不希望徐庭旭看到他,也希望徐庭旭能够把他当成陌生人,再也没有交集。   作者有话说: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六点,以后都是这个点更新,感谢支持 第36章   自从徐庭旭在某家餐厅外撞见了疑似江言清的人, 天天坐在这家餐厅期盼着能够再次遇见江言清。   他的秘书抱着一堆文件,放在能够看到对面马路的包厢里,这家店唯一的包厢成了徐庭旭新的办公室, 进出来来去去的高管很多,好在徐庭旭给的钱足够多, 老板完全没有意见。   徐母听闻他儿子费劲巴力把办公室挪了窝, 特地赶来骂他,“你醒醒吧,人都死了一年多了,你能看到那一定是他的鬼来找你!”   徐庭旭点了一根烟抽着,他望着外头那片区域,眼神黯淡。   所有人都说那是徐庭旭的幻觉,就连徐庭旭也不清楚那天看到的究竟是不是江言清,是幻觉无所谓, 江言清离开了那么久,就算是幻觉也从未出现在他身边过, 他能天天做这样的美梦也挺好。   徐母劝不动他,让人打发他去别的城市出差几天清醒清醒。   就算是离开几天, 徐庭旭仍旧命人看着那片区域,生怕错过。   出差的行程排得很满, 满到徐庭旭没有时间想其他的, 他想快点回去。   这天, 徐庭旭起床时胸口一直跳动得厉害,像是有事发生。   吃了一片药, 徐庭旭照例跟着属下巡察, 发现行程表中有一向是视察某杂志, 主要查看对方的财务状况。   徐庭旭不记得他旗下收购了这家公司, 他的秘书提醒,“您姑姑在去年收购了这家杂志社。”   徐庭旭揉着额头,他这个姑姑一心向时尚圈靠拢,这是他不喜欢也不擅长的领域,徐庭旭不想管。   走到半道准备折返,忽而心脏跳动地更加厉害,捂着胸口缓解了会儿,车子已经到达杂志社的门口,一堆人站在门口等候他。   徐庭旭烦闷下车,他被一堆人拥簇着进去,主编告知他目前在拍摄新一季度的杂志封面,请徐庭旭提出参考意见。   徐庭旭一外行人能看出什么,目光随意一瞥,敷衍着点头,等到他要走的时候,察觉不对劲。   灯光最亮的那片地方有个人的身影太熟悉了,熟悉到不用看脸徐庭旭都能够知道那是谁。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动也不能动,眼神中汹涌的情绪扑面而来,压不下去也不想压下去,片刻后徐庭旭疯了一半冲了过去。   “徐总,您觉得……哎,徐总!”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徐庭旭大步走向摄影区,抱住了拿着挡光板的男人。   而正在拍摄中的茉莉喜滋滋的等待着徐庭旭过来,猛然发现徐庭旭抱住了他的助理,拥抱的力度太强硬,挡光板没有拿稳砸向了茉莉。   茉莉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不止茉莉震惊,摄影棚的人通通张着大嘴,非常的震惊。   一时之间,目光集体聚焦在他们两个身上。   就在主编绞尽脑汁打破僵局时,他看见茉莉的助理推开了徐庭旭甩了徐庭旭一个耳光。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动也不敢动。   江言清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徐庭旭,侧头问主编拍摄都完成了吗。   主编下意识地点头,而后江言清拉起茉莉,走了。   摄影棚安静了五分钟之久才恢复原状,主编恢复脑内运行,准备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助理好好教训一番,发现徐庭旭人早就不见了。   江言清架着茉莉坐上了车,他身心疲倦,忍不住摸着口袋里头的药片,医生说感到很疲惫时吃,不能多吃,容易依赖。   想了想,江言清拧开一瓶水,灌下去。   茉莉两只眼睛观察他很久,江言清才道:“今天是我不对,如果他们为难你,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我自动离职。”   才上了一个礼拜的班,偏遇上徐庭旭,那一巴掌江言清控制不住甩了出去,回过神时江言清自己都吓了一跳。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承担所有责任。   茉莉却和其他人思路完全不一样,看江言清的眼神已经有了崇拜,“你打了徐庭旭耶!徐庭旭耶!”   江言清:“……?”他打了徐庭旭是什么值得兴奋的事?   茉莉拉着他的手,“徐庭旭就连我们公司的大老板都不敢得罪他,你竟然打了他!我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很不一般!所以你认识他?还是你跟他有仇!”   江言清觉得头疼,茉莉缠着他非要他讲出所有事情不可,他被缠得没办法,只能骗茉莉说他们的确有仇,哄得茉莉下车回家。   茉莉回家代表着他可以下班了,江言清去附近买了一份水饺打包打算给陆谊当宵夜吃。   这个点赶不上公交车末班车,也赶不上地铁,江言清叫了辆出租车回了他住的地方。   他住的有点远,距离市中心要走一个多小时,下了车江言清察觉他身后有辆车也停在附近的地方。   余光看过去,那抹身影很熟悉,江言清一点也不想看见,快步往前走进小区。   因为要照顾一个孩子,江言清选择了治安还算好的小区住外人不能入内,挡住了后头的身影。   江言清回了家,和陆谊聊了会儿天,往阳台走去。   客厅的阳台和马路相连偶尔路过一两辆车,江言清恍惚瞥见小区正门口某个人的身影,他只扫了一眼拉紧窗帘,吞了一颗药睡觉。   第二日,江言清没等到辞退的信息,反而茉莉催他怎么还不来接他。   江言清顿了顿,看了眼正在自己房间看书的陆谊,去工作了。   今天的工作内容是负责红毯活动,茉莉的衣服他一早去取了,想到今天他也要跟着陪同茉莉走完红毯全程,江言清找了个帽子带上,还戴了口罩。   茉莉今天状态不佳,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   胖助理问她哪儿不舒服,茉莉没说话,耍着小性子。   江言清看了她一会儿,转头出去买东西。   晚上7点多开始红毯秀,许多艺人避免堵车会提前在附近酒店开一间大房间,在房间里做妆造和红毯前的拍摄。   江言清下了一楼,电梯门一开,他见到了在一楼休息区坐着工作的徐庭旭。   江言清抿了抿唇,觉得这人阴魂不散烦得很,径直往外走。   附近有一家奶茶店,江言清在脑子里点了人数要了十几杯,特地要了一份加热的,提着一大袋东西回去。   徐庭旭一路都跟在他身后,距离五米的样子。   江言清当没看见。   等电梯的时间,江言清换了一只手拎东西,发现东西轻了点。   他低头,徐庭旭不知什么时候帮他拖着底下的袋子,想要分担他的重量。   江言清随他,有免费的劳动力,何乐而不为。   楼梯到达楼层,徐庭旭不被允许入内,只能在电梯里干巴巴望着江言清。   江言清看也不看电梯里的人,走了进去。   他把买好的奶茶分给其他人,特地给茉莉一杯热的红糖桂圆红枣茶。   茉莉接过不动声色打量着江言清,猛吸了一大口。   妆造和摄影团队的人出去忙别的工作,这儿没有外人,茉莉肚子舒服了一点,话多了起来,微鼓着脸道:“你这人还蛮细心的。”   江言清帮她收拾桌子上吃剩的东西“嗯”了句。   茉莉吸了口奶茶,撑着脸颊看他,好奇地问:“你和徐庭旭到底有什么仇?你和他在一起过?”   “……没有仇。”   “你绿了他?”   “没有。”   “他绿了你?”   江言清没啃声。   茉莉顿时拍着大腿,“好家伙,果然那群有钱有势的人不是个东西!”   “他绿了你,你向他要了钱吗?咱们可不能吃亏了!狗男人!”   江言清对茉莉的脑回路无言以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茉莉看了他一眼,“你笑了。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为什么不多笑一下?”   “我第一天看你来上班就觉得奇怪,你好像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江言清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脾气不好,”茉莉皱着鼻子,“但我知道谁真心谁假意,你不用为那个巴掌买单,那也不是你的错,谁让对方上来给你一个熊抱,你俩还都是男的。我觉得你挺好的,不会八卦,也不会过度奉承,不用紧张。”   江言清倒是对面前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了。   “所以,你到底和徐庭旭有什么仇?他真的绿了你?他怎么绿的你的?”   “……”   晚上7点红毯,茉莉没有再闲聊了,她进入工作状态,她被安排在第7个走红毯。   江言清压着帽子,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他手心全是汗。   闪光灯照耀全场,江言清提着茉莉的裙子往前走着,耳边是粉丝的呐喊声。   这一瞬间,江言清仿佛回到了一年前那个令他窒息的白天,所有人面对那样的假新闻像是吃了兴奋剂,恨不得把自己逼死的采访。   他浑身是冷汗,摸着口袋里的药,吞了一片,深呼吸一口气跟着茉莉往前走。   一路咬牙坚持到走完红毯,江言清去洗手间洗脸,抬起头时眼前一片漆黑,头晕目眩间,有人扶稳了他。   江言清稳住身,看清了人,脸顿时冷了。   徐庭旭一直注视着他,眉头拧成一团,语气关切,“你晚上没有吃饭?”   江言清盯着他的面颊,说出了两个人重逢后第一句话,“与你无关。”甩开他,走出门。   茉莉招呼他过去,江言清加快脚步,被自己的鞋带给绊住。   江言清准备蹲下身子系鞋带,他身后的男人更加快地蹲下来,帮他系上。   徐庭旭个子高,身份地位也比他高,江言清还记得徐庭旭的西装昂贵得要命,现在半跪在地上,认真的给他系鞋带。   江言清觉得可笑,一年前的他是徐庭旭花钱买的保姆,一年后徐庭旭给一个曾经的保姆系鞋带,徐庭旭这是闹哪一出?   鞋带很快整理好,是个漂亮的蝴蝶结,徐庭旭很满意的起身,而后他看见江言清蹲了下去,把徐庭旭整理好的蝴蝶结打散,自己随便弄了弄,撞开徐庭旭走向茉莉。   徐庭旭还想上前,江言清面无表情地道:“还想挨巴掌?”   徐庭旭抿着唇一直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言言的火葬场刚开始,勿急 第37章   红毯活动还在继续进行中, 主办方特地给徐庭旭留了位置,徐庭旭没有坐,他陪着江言清站在距离对方五米左右的地方。   江言清很忙, 忙着处理一些琐事无暇顾及其他,让徐庭旭钻了空子注视江言清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今天的活动安排在海边, 一到晚上, 风吹得所有人的头发乱飘。   江言清走来走去帮着茉莉拿东西,狂风一吹,他的帽子被吹跑了下意识追出去几步,茉莉又叫他,只能回头再来捡。   忙了一个小时左右,江言清喝了,摘了口罩喝水。   他没急着戴口罩,擦了脸上细碎的沙子, 换了一个新的再戴。   去后台取茉莉需要的头纱,撞上一穿花衬衫戴墨镜的男人。   男人似乎一早就在这儿等着江言清, 摘掉墨镜,冲着江言清自我介绍, “这位先生你想进圈吗?我看你资质很合适,我一定能捧红你!”   江言清停下步子, 男人立即递上名片, 名片上印着某某工作室的名称, 应该是刚成立不久,江言清没听说过。   “不了。”江言清拒绝了他, 继续忙。   五年前, 江言清也是被星探发现撮合着江言清入圈, 现在他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娱乐圈能把人捧上巅峰, 也能摔下神坛,江言清不曾经历过巅峰,也摔成满身是伤。   活动结束,江言清总算是松口气,茉莉抱怨着赞助商给的鞋子尺码不合脚,脚后跟磨破了皮走不了路。   江言清听后,抬起茉莉的脚,往她脚后跟贴创口贴。   茉莉一直看着他,胖助理跟她说话她也没理会,她望着江言清帮她细细处理伤口,周围影影绰绰的灯光照在他垂下的眼睫毛,全都是温柔。   “你不要做我助理,我包养你吧!”茉莉出口成章。   饶是江言清已经逐渐习惯茉莉的脑回礼,也被吓得不轻,他轻轻放下茉莉的腿,拆开湿纸巾擦手,“不要乱说话,被媒体听见,明天你得上新闻。”   茉莉撑着脸,还在看江言清,“我觉得你温柔又细心,连创口贴都随身带着,哦,还有湿纸巾,我想让你当我的男朋友,可你不喜欢女的吧?”   江言清抿着唇,整理用过的创口贴包装袋塞进湿纸巾的袋子里,扔垃圾桶。   这些都是和徐庭旭在一起时的习惯。   徐庭旭以前经常走访工地盯着他们干活,他是公司最高领导人得时刻注意形象,工地灰尘大,鞋经常弄脏,所以江言清在徐庭旭每一件衣服里都备着湿纸巾。   创口贴也是某一次徐庭旭回来手划破了一道口子,伤口有点深,没有及时处理,感染了。   其实还有其他习惯,会习惯性看天气预报告诉徐庭旭明天的天气,叮嘱他穿衣服带伞,或者按时喊他吃饭。   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习惯江言清做了五年,仍旧会下意识出门带包湿纸巾和创口贴,晚上睡觉前查看天气预报,他不再喜欢着徐庭旭了,这些因徐庭旭培养的小习惯却没办法改掉。   出了会儿神,江言清为了打消茉莉这种没头脑的想法,诓骗她:“我有个孩子。”把茉莉震惊地说不出话。   送茉莉回去,江言清下了班,他摸着裤子口袋时,发现了在活动后场拦住他的男人的明信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去的。   他想了想,还是没扔,继续放进口袋里。   回了家,给陆谊打包夜宵,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人还没离开。   江言清瞥了徐庭旭一眼,深呼吸一口气,进了小区。   第二天的工作不那么着急,江言清出门时慢悠悠的,他吩咐陆谊继续看书备战下个月的入学考试,自己拿了两个煮鸡蛋边走边吃。   他胃口一直都不太好,早上为了防止自己饿,会勉强吃一个鸡蛋,另外一个放着以防胃疼的时候吃。   走到小区门口,瞥见了眼熟的人,江言清往另外一方向去,昨天活动上递给他名片的男人忽然出现。   “我记得你了!你叫江言清!”男人嗓门有点大,激动地拽着江言清的手臂,“江言清,就是上《敢爱敢说》第一期的那个,是不是!”   江言清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挣脱着对方的控制,另外一只手试图拿袋子里头的帽子想要挡住自己,可男人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即便江言清挣脱了控制,男人还在嚷嚷。   “是不是啊!我记得是你啊!你还记得你母亲上电视说起你被——”   身后刮过一阵疾风,一直跟着的徐庭旭把江言清护在怀里,侧身被揍了那男人一拳,男人连连后退捂着脸眼神害怕。   徐庭旭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戾气,目光凶狠地瞪着他,“滚。”扶着江言清走远了。   江言清努力调整呼吸,缓过神来时,发现徐庭旭正要带他上车,猛地推开徐庭旭,眉头皱得很紧,“徐庭旭,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不明白,一年前他把钱都还给徐庭旭了,也把录像带给了徐庭旭,徐庭旭要报复他,大不了把录像带公开羞辱他,反正更难堪的事都在他身上发生过了,徐庭旭还想要怎么样?   徐庭旭脸色一顿,眼神灰暗,试图摸着江言清的脸,被江言清一巴掌拍开,他转而哽咽地道:“我很想你。”   江言清顿时觉得可笑,“想我?徐庭旭你想我什么?还是说外面那些人你睡得不习惯,想要再来羞辱我?”   徐庭旭想抱住江言清告诉他不是,这一年来他想江言清想到发疯,想到恨不得跟着他一起去死。   可江言清根本没给他任何的机会,他没什么情绪,甚至心平气和地对徐庭旭说话,“徐庭旭,钱我还给你了,录像带也给你了,我真的没有空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爱恨情仇的游戏,我很忙,别再跟着我了。”   他快速拦下一辆车,关上车门喊司机快走。   司机在驾驶室哼唱着不知名的粤语歌,江言清看了眼后车镜,徐庭旭一直站在那个地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总之和他没有关系了。   下午,江言清忙完有了一点空闲休息,他吞了一颗药,翻着陆谊学校的群。   陆谊的户籍调不过来,公立的学校上不了,只能上私立的。   私立的又贵事情又多,江言清算着手里边的钱,他现在这点工资不够。   江言清扣着帽子闭目养神,他只有一有空闲都会眯一会儿,保持身体不被透支倒下去,脑子里搜寻着他在休息的时候做点别的事情补贴家用。   问茉莉有什么活儿可以做兼职时,茉莉还是一脸正经地说:“来当我的小男友。”   “……”   茉莉涂着指甲油,她过几天要进组拍戏不能涂彩色的,涂的是透明亮度的指甲,“你看,我养你还是挺有钱的,我每个月给你一万,反正我听说有的人即便是0也可以和女生做。”   江言清捂着脸。   最后茉莉给他介绍了一份摄影棚的工作,让他去帮一个模特拍照,但只要茉莉有事,一定要及时赶到。   这天江言清休假,他去茉莉给他推荐摄影棚的路上。   这几天偶尔会有阵雨,江言清带着一把伞,下车的时候落在了出租车上。   他看了眼天色,想着下班前应该不会下雨,进了摄影棚。   摄影棚内已经有许多人正在工作,江言清找到了他负责的模特Camille。   Camille是个国外模特,个子很高,皮肤奶白色,脾气很差。   江言清来的时候被她用英文以及不太会用的中文连翻骂人,说来的时候不给她带冰美式,害她脸颊浮肿。   江言清查看了她的要求,并没有提到给她带咖啡。   总之拍摄进行的很不顺利,中途又遇到了那位名片男。   名片男向他道歉,说他是一家刚发展的小型经纪公司的工作室,看中了江言清希望江言清加入他们公司。   “我之前你可能名声不太好,但你相信我们,我们会为你量身打造新的形象,过去那些都不是问题!”   江言清烦不胜烦,Camille又开始催他,新的一番语言羞辱。   名片男叫梁响,说话声音跟他的名字一样响亮,再加上Camille轮番轰炸他们几个助理,江言清的忍耐度濒临崩溃的边缘。   总算是下了班,江言清揉着头疼的头,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发烧了,吞了几颗药,面前好受一点。   出了摄影,外面狂风骤雨,许多人打着伞走着走着伞翻了个面,江言清觉得自己衰神附体特别的倒霉催。   心一横计划跑到对面的便利店,看有没有雨伞时,徐庭旭又出现了。   他打着一把黑色打伞,手里边提着公文包,就这么直直地朝着江言清走来。   这一刻,江言清的耐心告罄,他冷冷地盯着徐庭旭,戒备地道:“你又来做什么?”   徐庭旭一顿,在距离江言清两三米时停下,他把伞柄伸过去,哑着嗓子道:“我给你送伞。”   江言清没有接过,他和徐庭旭在一起五年,难免会触及他不想回忆的过往。   “你还记得有次下午雨天,我给你送伞吗?”   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江言清早上提醒徐庭旭带伞,最后徐庭旭还是忘了,他急急忙忙跑去徐庭旭的公司大楼下送伞。   雨太大,江言清浑身都湿透了,等他到了公司,徐庭旭被一堆人拥簇着,早就有人撑着伞送他上车。   江言清当时就觉得难堪狼狈,他忘记了自己的男友是个位高权重的人,他想躲开不被人发现,徐庭旭的助理叫住了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江言清看过去。   江言清慌忙无措地整理自己的衣着要给他们打招呼时,徐庭旭冷漠地瞥他一眼,坐进了车,根本没有理他。   江言清觉得徐庭旭肯定忘了,就连他也是强行把当时的难堪丢弃,只不过恰巧在今天回忆起,“你现在来送伞是来提醒我当时的难堪?”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无理无闹,可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和徐庭旭扯其他的了,“你说想我,为什么那时候不想我又多狼狈无助,现在我落魄成这样,你倒是想我。你是想再次羞辱我?徐庭旭你成功了,你可以向其他人大肆炫耀,那个对我仙人跳的江言清现在落魄成这样了,满足你的期望。”   徐庭旭的脸比江言清一位上了一整天身体疲惫的人还要苍白,喃喃自语:“我、我不是……”   “你是。”   江言清闭上眼,把那些回忆压下去,再次睁开已经没了其他情绪,他接过伞,道:“谢谢你新的羞辱,可我不在乎了。”走进雨幕中。   徐庭旭背着他,眼睛红了一圈,他扇了自己一巴掌,默不作声地跟在江言清后面。   雨无情地浸湿着他的全身,徐庭旭在江言清七米的地方尾随着,直到江言清回了小区,他就在小区外淋了一整夜的雨。   第二天,江言清出去买早餐,徐庭旭跟了过来。   为了见江言清,他换了一身新的衣服,两颊通红应该是发烧了。   江言清没有管,反正徐庭旭发烧有一堆人照顾他,轮不到自己,他听见徐庭旭用干哑的嗓音,恳求地道:“我错了,言言。”   江言清付了钱,吸了口豆浆,回他,“你没错,你一堂堂徐总裁怎么能做错?”大步走回小区,头也没回。   回到租的房子,江言清总觉得他刚才那句话有点赌气的成分在,应该再冷漠一点。   把剩下一点豆浆喝完,扔进垃圾桶里,催促着陆谊,他准备带陆谊去学校。   陆谊这阵子在家里学习了许久,非常害怕赶不上城市学校的进度。   这年龄阶段的小孩子敏感缺乏自信,加上母亲的离世,陆谊性子变得沉静。   江言清挺愁陆谊适应不了,况且私立学校不比公立,那群孩子家境很好,难免会有鄙视链。   陆谊仿佛感觉到了江言清的担忧,拉着江言清的衣摆,孩子气地道:“江老师不用担心,我一定努力上进不辜负你。”   江言清摸着陆谊的脑袋,“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今天是陆谊去学校报道的日子,江言清领着陆谊出门,一路上说着去学校上课的相关事宜。   陆谊只在他们乡下那所学校上过大课,规矩没那么多,到了城市不太一样。   “你小学的基础课我都教过,这些天考试成绩也都不错,或许一时半会儿跟不上……”   “江老师,他是谁啊,总看着我们,是你的朋友吗?”   江言清没抬眼,他清楚陆谊说得人是谁,“无关紧要的人,赶紧走吧,一会儿报名该晚了。”   他们路过徐庭旭时,明显感觉到徐庭旭因江言清的话身子颤得很厉害。   陆谊的班主任是位和蔼的女老师,江言清同他讲述了陆谊的事情后表示同情,说会好好帮江言清照顾陆谊。   解决了陆谊的头等大事,江言清带着陆谊熟悉了一下环境。   小朋友进学校参观,去哪儿都是好奇的,看着比刚才活泼了点,偶尔会自言自语,“妈妈,我现在跟着江老师过得很好,希望妈妈在天上不用担心。”   江言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出了学校,江言清不可避免地看见站在路边的徐庭旭。   徐庭旭站在那儿都是焦点,即便学校旁边的道路正在维修,徐庭旭就站在维修处的牌子旁边,都能把这片的风景衬托得出奇夺目。   江言清扫了一眼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走了没几步,发现身后的惊呼声。   原本不打算理会,陆谊拽着江言清的手,“江老师,跟着我们的那个大哥哥,他晕倒了。”   江言清停下脚步,周围人来人往的,把徐庭旭围在一个圈子里,徐庭旭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   十分钟后,救护车赶到,询问附近人他的亲属在不在,陆谊这位多管闲事的小朋友问江言清,“江老师你认识他吧?”   江言清没来得及反应,陆谊高高举着手,“医生这里这里!”然后他们被一起带去了医院。   坐上救护车的那一刻,江言清重重叹息了一声,责怪地瞟了眼陆谊。   到了医院,刚好是江言清看病的那家。   他把徐庭旭一个人丢在这儿让陆谊看着,自己顺便挂了熟悉的医生号,去复诊。   徐庭旭近一年时间失眠多虑,身体疲劳过度,加上淋雨发烧,几样加在一块彻底病倒了。   他醒来的时候因输了液精神状态稍微好些,环顾四周失望地看着陆谊。   陆谊乖巧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江老师的学生,现在我是他收养的孤儿。”   介绍奇奇怪怪的,要是按照从前,徐庭旭一定不会理人,但这个男孩是在江言清身边的,徐庭旭对他很有好感。   “学生?收养?”   陆谊来到这里只在小区散步时偶尔和大爷大妈聊过几句,他本来是活泼的孩子,碰见徐庭旭,话夹子彻底打开了。   他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徐庭旭一遍,谈到妈妈时,眼眶红红的,硬生生忍住仰着头道:“我很坚强吧!我和江老师两个人把妈妈的身后事办好了!”   徐庭旭看着他,拍拍他的头给予鼓励,想象着江言清过去一年在乡下艰难的生活,他便心疼。   很想听关于江言清过去一年的一切,比如为什么没有坐上那辆飞机,比如这一年过得如何,江言清不肯理他,徐庭旭只能拐弯抹角问陆谊。   陆谊没心眼全告诉了他,“江老师说他要坐飞机的,但包被偷走了,然后才去了别的地方。他刚来的时候身体很差,病了一个月,后来村长请了退休的老医生治疗了很久才恢复,那老医生的技术很好,江老师喝了许多的中药,才好了一些。”   “江老师待人真的很好,帮了我和我妈妈很多,但他总是闷闷不乐不开心,我就总逗他笑,可我现在对这里太陌生了,江老师也不常笑。”   徐庭旭沉默了良久,他摸了摸陆谊的脑袋,“你做得很好。江老师去哪儿了?”   “他说他去看病了。”   徐庭旭拔了针头,要陆谊在这里等他,按着手,去找江言清。   江言清在医生那儿检查了会儿,医生还是说那些话,多注意休息,多来医院检查。   拿着单子去付钱,撞上了徐庭旭。   江言清看了他一眼,“醒了?陆谊呢?”   徐庭旭无措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他以为江言清会当没看见不曾料想江言清主动打招呼,受宠若惊地连忙点头,“我没什么事了,陆谊在帮我看东西。”   “我去付钱,你也去?”   “嗯嗯。”徐庭旭急忙跟上。   医院排队的人比较多,徐庭旭尝试着并肩和江言清一起走,江言清竟然也没有反对,他松了口气。   两个人排着队有很长时间没有交流,徐庭旭正绞尽脑汁思索如何哄江言清说话,江言清反而先开了口。   “其实我一直很反感来医院。”   徐庭旭张了张口,又闭上,他觉得江言清话里有话。   “小时候来医院除了害怕打针就是害怕吃药,大了在医院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生离死别,医院的回忆总是不愉快。”江言清平静地道,“你知道我一年前,不,应该是快两年前查出患上不太好治的病时,是什么心情吗?”   “医生告诉病情不太好治,需要家属陪同,我第一个想起的人是你,我想让你陪我。”江言清回忆起当时知道自己得病不好治,本能的想依靠徐庭旭,“可你并不愿意陪我去医院。”   徐庭旭手掐着掌心,心脏一顿一顿地痛着,他记起那时江言清说过无数遍请求他一起去医院,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说没空,说他多事。   江言清直面着徐庭旭,他整个语气都是平缓的像是说另外一个人的故事,那段难捱的过往似乎是被他放下了,“因为理解当时的感受,无助迷茫,即便我不想看见你,也会顺手帮忙送你去医院,等待你安全醒来再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庭旭听懂了,江言清的意思很明确,就算是路过的狗,江言清也会大发慈悲把他送去宠物医院,江言清现在做的一切都顺应人性反应,和徐庭旭这个人没关系。   但徐庭旭不想,他想和江言清重新产生亲密的联系,江言清好像误会了什么,他想要解释清楚,江言清再次打断他的话。   “我不清楚你现在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可我对你一点想法都没有。或许你真的不再讨厌我,觉得过去一年没有顺心的新人接替我的位置,所以想我了,你不习惯而已。”   江言清想着徐庭旭这一个月来除了一开始抱了他之外,没有做过任何过激的举动,那么应该不是想要继续折磨他,江言清只能换个思路猜测徐庭旭的举动。   “我没有,我不是……”徐庭旭在这时候忽然丧失了语言,话也讲不清,“言言……我……”   “别叫我言言,很恶心。”江言清皱着眉看着他,“不是想我?那是什么?因为你给了我那把伞,害你淋了雨,要我给你付医药费?”   “不、不是,钱我自己付,我生病不是因为淋雨,我……”   “那是因为什么?”江言清拧着眉,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   “我……”徐庭旭憋不出话,他害怕再说一句话,会让现在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只能小心翼翼地问:“我和你现在,是什么关系?”   轮到江言清付钱了,里头的人不耐烦地敲着窗户打断他们的对话。   江言清撇开徐庭旭,他先把钱都付好,再去旁边等药,见着徐庭旭还不肯离开,烦躁地道:“你忘了吗?我一年前跟你说过的,我和你两清了,我和你没有关系了,你现在还想跟我清算什么?”   徐庭旭慌不择路,他还有点低烧头昏昏的,应该休息,但他喜欢的人在这儿,他得先把人哄安稳,只能生硬地转话题,“我说错了,我想问你生了什么病?我可以请医生…”   “不用。”   徐庭旭彻底没有话,他眼睁睁地看着江言清取了药,返回他刚才躺着的房间把陆谊带走,猛地惊醒奔过去,拦住了江言清。   在江言清逐渐寡淡的笑容上,深呼吸一口气,厚着脸皮,他把想说的话说完,“言……言清,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徐庭旭想说的是,我们还能够在一起吗,他会弥补之前所有的过错,他会对江言清一辈子好,再也不会冷淡地对他,憋了半晌,只硬生生说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江言清冷不丁嘲弄了一声,“我犯了一回贱,你觉得我还能再犯一回?”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徐庭旭望着江言清远去的背影, 想追出去。   江言清转身厌恶地对他道:“别跟着我。”拉着陆谊走得很快。   徐庭旭动了动唇,步子情不自禁迈出去,想了想倒回去重新排队付钱, 他留在医院还有点事要问医生。   徐庭旭跟着队伍往前走,他身板没有因为身体不适而托着, 背板挺直, 眼帘垂着看着手机回复着公司信息。   附近有响动,徐庭旭瞥见一二十出头的女生捂着肚子满头是汗,艰难的排队。   她肚子很不舒服,影响到旁边的人,旁边人“啧”了几声。   徐庭旭收了手机侧身看过去,女生一直捂着肚子站也站不直,他注视了良久,那名女生的脸不经意间换上了江言清的。   一年前的江言清是不是也这样过?   徐庭旭仿佛看到一年前的江言清忍着难受, 站在人堆里挂号排队领药,周围没人帮他, 甚至遭到白眼和嫌弃。   他眼眶红了心更疼了,走过去扶着那名女生让她坐着, 自己拿着她的钱,帮她一起把药费付了。   做这一切并不是希望内心的愧疚少一点, 而是希望他能给江言清积一点德, 希望病痛都远离江言清, 希望在他顾忌不到江言清的时候,能有陌生的好心人帮助他。   付了钱, 女生连声向他致谢, 徐庭旭帮她叫了出租车送她回去后, 找到了江言清的主治医生。   徐庭旭进去到出来费了一个多小时, 出来时他有点站不稳,靠在墙上抽了很久的烟。   江言清从医院出来后生活照旧,他更加注意休息了,平常会试着锻炼,他的身体状况确实比起一年前好了很多,他的病是个危险的炸/弹,不知道哪天引爆,得时刻注意。   陆谊看他辛苦提出不去上学出去打工,被江言清骂了一顿消停了。   工作照旧,一切都很平常,唯一的变数是徐庭旭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这在江言清的意料之中,像徐庭旭这样的人,不可能跟在谁的尾巴后面,他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   陆谊上学后,学校要求的费用越来越多,什么书本、校服、资料等等通通需要交钱,江言清那点工资根本不够。   他的身体状况不能支撑多份工作,那样太累了,得再想办法。   这天,江言清陪着茉莉去另外一家杂志社拍画报,请来的一位模特职业素养不够,脸蛋身材气质全都不符合要求,主编在现场发火。   “谁把你请来的?身高不够,肚子鼓成这样,怀孕了?”   男模听后一直吸着肚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一边去,什么阿猫阿狗都混进来。”   少了一个模特他们得再找一个,时间不够等下一个来,主编转了一圈,把目光投向带着帽子和口罩的江言清。   “茉莉啊,可不可以让你的小助理把他的帽子和口罩摘下来?”   江言清愣了愣,看向主编。   “对对对,我需要的就是这样有故事感的眼神!”   茉莉嘟着一张粉嫩的小嘴,不满地道:“你又来挖人。”   主编两只手合十,恳求着:“拜托拜托了!”   这次合作的杂志社主编和茉莉非常熟悉,两人有着共同的圈内敌人,凑在一起就说另外一个人的坏话。   茉莉撑着脸颊问江言清,“你要去吗?不去我可以帮你回绝,就说你是我的小情人,不喜欢你抛头露面。”   “……”江言清对镜头仍旧有恐惧,摇摇头。   “咦,你不是想赚钱,真的不去?这是入圈的好时机啊!你想想模特一天赚得钱比你当我助理挣得多多了!”茉莉怂恿着江言清。   江言清三天两头向她打听其他兼职工作,他这个人对人温柔细心,很受女性欢迎,但是不是脸色差劲,茉莉看不得帅哥辛苦。   胖助理不满意了,“茉莉姐,您干嘛推荐他去啊!”   圈里有忌讳,当艺人助理的工作辛苦不必说还得受气,如果助理一旦飞黄腾达了,很容易曝光艺人的隐私或者抢艺人的资源。   茉莉才不管胖助理说什么,问江言清:“你还在纠结什么啊,你不是说你混过圈子吗,对这些应该熟悉一点吧?”   江言清先前的打算是想从助理做起积累一定的人脉经验,往后发展成为经纪人,干幕后的工作,他并没有打算再次出现在幕前。   茉莉不知道他在纠结个什么劲儿,摘了他的帽子,把他的口罩也给拉了下来,握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主编面前,“喏,我家助理美若天仙,你记得温柔点教他。”   “……”   主编笑着骂道,“哪有你那么说一个男人的。”正眼认真地看江言清,不得不承认,茉莉说得也没有错,面前的人的确很有姿色,也挺眼熟的。   江言清是属于气质那一卦的,五官精致程度不输给大银幕上的任何一位顶级帅哥,拍个广告海报不在话下。   “你这助理挺可惜啊,窝在你这儿小地方。”   对方夸江言清,茉莉骄傲得不行,像是夸自己一样,“那是当然了,你给他结算费用可不能低于普通模特。”   “效果好,我当然多给了。”   江言清被两人赶鸭子上架推去了化妆间。   面对镜子面前慌乱的自己,江言清抿着唇打算拒绝。   茉莉看出来了,问:“为什么要拒绝?”   换做是其他人,恨不得立马同意,偏江言清犹犹豫豫的。   江言清准备告诉茉莉自己过去的遭遇,他可以尝试着克服镜头带给他的恐惧感,但杂志一旦发表,有人认出了他,过去的事件被人反复拉出来说,整个杂志社都会遭殃。   茉莉注视他一会儿,“你是担心你过去那点新闻?怕什么,谁没有个过去,再说了,不都有报道说,那都是假的,你是被害的吗?”   江言清怔住,整个人一动不动看向茉莉。   茉莉不以为然,“小胖已经跟我说了,我当时就觉得假,后来让她找后续报道,果然有澄清,可惜已经没人关注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也有澄清你怕什么?那群人就喜欢这样,哪里有什么热点就往哪里凑,根本没有职业道德,大众被骗得团团转。”   江言清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神情,茉莉继续安慰他,“不能因为被鱼刺卡住了嗓子眼,以后都害怕吃鱼,鱼营养价值那么高,而且也吃不胖。同理,你重新进圈,不需要在乎这些七七八八的,我也被人骂过装清纯,给我取各种黑称,难道我因此退出娱乐圈不赚钱了?他们倒是想得美!”   化妆师进来给江言清上妆,茉莉指挥着化妆师,把江言清的脸部最大优点给表现出来,“我看过你以前的造型,你以前的造型师简直是吃干饭的,那么好看的脸,扬短避长!我给你指导!”   半小时后,茉莉拉着半推半就的江言清走到主编面前,主编满意极了。   “茉莉,可以啊你,以后退休了,跟着我干。”   茉莉嬉笑着:“你请不起!”   主编同江言清讲述一会儿该怎么摆造型,怎么展示出产品,江言清还在游神当中。   江言清盯着摄影机,过往的一切在江言清的脑海里幻灯片一般地扫过。   茉莉说得没有错,那些事并不是他的错,他是受害者,没必要因此惧怕,况且拍广告比当助理的钱多出了好几倍,能够支撑起未来的全部费用。   江言清给自己加油鼓气,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克服心理阴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茉莉带着江言清到镜头前,热心地告诉他,脸部面对镜头时江言清的哪个角度最迷人,一回头,发觉江言清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   她给胖助理使了个眼色,胖助理会意,扯着主编讨论后续茉莉的拍摄事宜,给江言清缓冲时间。   徐庭旭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摄影棚。   拍摄区域正对着摄影棚的进出口,茉莉看到了,江言清自然也看到了。   “时间紧迫,你要是真的想赚大钱,必须克服。你可以只当一个纯拍广告的模特,反正妆容一变,那些人很难认得出你。”茉莉紧握着他的手,给他勇气,“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你得靠你自己,你不想给你的仇人看笑话吧?”   自从江言清透露过他和徐庭旭之间存在着矛盾,茉莉把徐庭旭踹出了嫁入豪门名单中,现在用来刺激江言清,“加油,不要让他看扁你!”   江言清因经常用力握紧的手松了松,往事的回忆浮上心头,徐庭旭一直看不起他。   刚入圈时,江言清获得过一次珍贵的工作,兴高采烈地告诉徐庭旭。   徐庭旭的回复冷漠,“才多少钱,你就高兴成这样?”   徐庭旭管理一家大企业,谈得是好几十个亿的项目,江言清这类万元收入的广告,自然没眼看,他们一直存在着阶级差。   从前的江言清在徐庭旭面前是落魄丧事该有的骨气,现在江言清仍旧落魄但不能失了骨气,他不想徐庭旭在背地里嘲笑曾经的替身连面对镜头也畏惧。   江言清撇开杂念,重重的吸一口气,凝视着摄影机,重新捏紧拳头,白着脸,“开始吧。”   刺眼的闪光灯照耀在江言清毫无血色的面颊上,镜头给他的不适感除了眩晕还有呕吐。   江言清强忍着不适拍了一组照片,主编没说什么,但江言清察觉得到主编不满意。   “先休息一下吧。”   江言清起身,往厕所走去。   一同去厕所的还有徐庭旭。   江言清吞了一片药,他想往脸上冲水,记起自己脸上的妆,被迫放下,转身找了一间房间吹空调。   他身上为了配合广告方要求的清爽效果,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圆领T恤,造型师给他稍微修剪了刘海,微微遮住额头。   空调荷叶扇下拉,身上白T往后吹,勾勒着江言清精瘦的腰,由于T恤衫太薄了,江言清腹部的两条马甲线看得非常清楚。   吹了大概有五分钟,江言清身体状况好多了,呼出一口气,余光扫到了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徐庭旭。   徐庭旭见江言清发现了自己,调整好心情笑容很好地举着手里包装精致的饭盒,“我想你可能饿了,我…”   “不用。”江言清转了个身,背面朝着徐庭旭。   徐庭旭顿了一下,很快恢复,“饿的时候吃吧,我特地让人送了微波炉。”   江言清不想离开这片凉快的地方,又很烦徐庭旭在他身后说话,他翻找着,找出盒子装的蓝牙耳机,带上听歌。   因为是背对着,徐庭旭注视着江言清的目光越来越专注,情不自禁靠近江言清又不敢离得太近。   “我给你发了短信收到了吗?我这几天回去处理公司的事,再赶过来。”发现江言清听着歌,没有听他讲话,话多了点,“你身体不好,工作的事可以缓一缓,我……”   江言清转过身退后一大步,冷着脸道:“徐庭旭,你有完没完?”   徐庭旭低着头,他明明比江言清高出很多,却总觉得矮江言清一头,“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徐庭旭涵盖了很多,他应该早点发现江言清的身体状况,早点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江言清身上,不该冷漠的对待他。   可对于江言清而言,徐庭旭的这声“对不起”像是在嘲笑他,“你对不起什么?你是觉得我拍照的样子很可笑吗?”   他和徐庭旭在一起五年,分开得不体面,面对徐庭旭的时候没有怨没有恨是不可能的,但他不能拿徐庭旭怎么样,徐庭旭每次的出现都像是在提醒自己,过去的不堪,现在的落魄。   “没有,怎么会?”徐庭旭急着解释,江言清根本不想听。   “你有,你会。”江言清忍着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道:“你从前对我不屑一顾,我做得饭不愿意吃,嫌弃我给你送的礼物廉价把他随便送给别人,我的工作你更是瞧不起,在你眼里我是劣质品,我做什么你都看不起。”   徐庭旭内心中震了震,他从未想过,在江言清眼里自己所做的事原来那么恶劣。   他试图想要告诉江言清,从前不吃他的饭是觉得他在外忙碌那么久,没必要耗尽心思做一顿,礼物随便给其他人是自己犯贱不明白他的心意,没有瞧不起他的工作是他占有欲作祟不想其他人看见他的好,因此被吸引。   可这一切的一切,无论从前初心如何,都给江言清遭成伤害。   江言清不想听他说什么,情绪终归平稳,“那时候我也是蠢,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吃我的饭?我给你的东西包含着真心,你不珍惜是你的问题。所有工种都应得到尊重,你不尊重是你本身就是个烂人。”   “我对过去因为你的伤害而难过觉得可笑,徐庭旭,你自私、冷漠,仗着父辈的积蓄到达现在的高度随心所欲自以为是,你有什么脸站在我面前向我道歉。”   江言清的一字一句重击着徐庭旭,他的心脏被挖了一大块血口。   从小到大,徐庭旭的父母只管他的功课学业身体状况,他的冷漠自私是从父母的交流中培养出来的,周围人追捧着他,导致他受伤后的反应是报复,根本不会处理基本的感情问题。   但这不是他给江言清造成伤害的借口。   徐庭旭哽着声音,轻声地小心翼翼地问江言清,“我……对不起,我……”   江言清重新戴上耳机,“请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徐庭旭颤着身子,低着头,红着眼睛默默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走远,他担心江言清的身体状况,得照看着。   去厕所冲了把脸,路过打扫卫生的阿姨撞上了他。   阿姨提着拖好地的脏水没有拿稳,全都洒在了徐庭旭的膝盖处。   徐庭旭的一套衣服贵得很,换做是以前,徐庭旭一定火冒三丈,可现在……   阿姨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却也清楚面前的男人衣着不菲,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吓得缩着脖子拼命道歉,想着什么法子补救。   一抬头,发现气质不凡的男人一整个眼眶全红了,出神地对着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江言清回到工作岗位时,情绪完全恢复正常,他自从骂了一顿徐庭旭后,对镜头的恐惧感消减了不少,成片效果越来越让主编满意,拍摄完毕后,他当场得到了一份丰厚的报酬。   茉莉瞅了眼成片,手臂靠在江言清的肩膀上,夸赞着:“不错不错,有我拍广告时的风范!”   江言清笑着道:“对,还得努力,不及你的二分之一。”   杂志周刊在一周后发布,茉莉跟他说销量还不错,尤其是他拍摄的那张海报,广告方很满意。   江言清重重松口气,看来没有人关心他过往的事。   后来两周里,拍摄的杂志方陆续邀请他拍摄其他成片,江言清每次去都征求着茉莉的同意,本身这个机会是茉莉给他的,为了避免竞争他得同茉莉说一声。   茉莉对江言清的每次交待逐渐烦躁,最后发了一通小脾气,“江言清,你很烦耶,去就去呗,我这里少了你又不会过不下去。”   江言清明白茉莉的意思,是都准许了。   再往后的两周,江言清的邀约越来越多,逐渐照顾不到茉莉那儿,他有了想要辞职做全职平面模特的打算。   平面模特不必抛头露面面对媒体,累得时候可以不接,一天下来赚得钱很多。   他征求茉莉的意见,茉莉不允许,他得另做打算,毕竟是茉莉牵线搭桥。   那天和茉莉提出时,茉莉正在看韩国某个男团的帅哥,边骂边看,“挺帅的,但r华了,我到底粉不粉?算了,我回头问问他们公司,建不建议小爱豆当我的小情人。”   江言清无语了一阵子后,向茉莉说了。   茉莉甩了甩手,“你早该这样了,留在我这里也碍眼。”喝了一大口奶茶,惊觉她今天卡路里超标了,站起来蹦跶两下试图消耗热量,“以后他们欺负你,你就说你是我的小情儿,让他们找老娘!”   江言清笑出声,“好。”   正式向茉莉的公司提出辞职,辞职程序走得很快,公司方看在茉莉的份儿上,给了他许多杂志社的联系方式。   江言清心中的重担松了点,带着陆谊吃了一顿好的,又去医院查了身体,休息了一周后复工。   自从江言清骂了一顿徐庭旭后,徐庭旭偶尔会消失一两天,给江言清发送信息解释为什么不在,剩下的时间一直远远看着江言清。   徐庭旭几乎每天都会给江言清送饭,无论刮风还是下暴雨,他不再会派人给江言清送。   无论送什么江言清都不会吃,转送给其他人。   徐庭旭每次送饭会贴心的准备好营养餐和一些咨询医生后的汤药,担心江言清的身体状况可他没资格阻止江言清继续工作,但凡插手江言清的任何事情,都会遭到江言清厌恶的眼神。   每次收到空饭盒后,徐庭旭深以为江言清全都吃光了,欣慰十足。   某次气温骤降下着大雨,徐庭旭赶到摄影棚时,浑身湿透,怀抱里的餐盒护得好好的,他松口气交给江言清。   江言清对徐庭旭所做的一切反感厌恶到了顶峰,当着所有在场人的面,把徐庭旭精心准备的餐盒丢进了垃圾桶里。   餐盒内的食物,是徐庭旭跟着厨师学了好一阵子自己亲自动手给江言清做得,花费了徐庭旭一上午的时间,手指贴着被刀弄伤的创口贴,所有心意全被江言清丢进了垃圾桶,变得一文不值。   “难过吗?”江言清看着徐庭旭,“你从前也是这样,别再送了,我不想吃。”   徐庭旭淋湿了一身,发梢还滴着水,他没觉得冷,可江言清对他说得话,他顿时觉得浑身都是冰的。   江言清把徐庭旭给他的所有营药品一股脑丢进超市袋子里,递给徐庭旭,见徐庭旭不接,问:“你不要?我全都扔了。”   等不到徐庭旭的回答,江言清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你以后要跟着就跟吧,我阻止不了你,也请你别做这些没有用的。”   江言清重新进入拍摄状态,徐庭旭低着头,靠在墙角,站了很久。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徐庭旭站了一天, 衣服也没有换,许多想要巴结他的人,早就拿好了衣服等着徐庭旭开口, 偏徐庭旭一声不吭,像是要自虐一般穿着湿哒哒的衣服。   江言清收工的时候, 和周围人都打了招呼, 笑容和煦。   自从赚了点钱后,心情好了许多,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瞥见徐庭旭后,他的笑容淡了。   徐庭旭抿着唇,侧着身子把自己挡在门后边,他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一身,发现现在的他很难搞很糟糕, 不太适合被江言清看见,而且江言清也并不想看见他。   江言清给自己放了几天假期, 领着陆谊去游乐场玩了一天,回来的时候陆谊高兴坏了, 小孩从没有玩过这类大型项目,高高兴兴吃了一堆东西。   陆谊是个很听话的小孩, 几乎不需要江言清太过操心, 学校里的功课是有些赶不上进度和吃力, 陆谊从没有抱怨,一直看书写作业到很晚, 江言清想让他放松一下。   他们回了小区, 电梯把他们送到所在的楼层, 一开门, 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一个男人蹲坐在他们楼道门口。   男人见到江言清进来,仓促地起身,解释着:“我刚听见有人报警说有打架的,我怕你出事,所以才守在这里。”   江言清瞥了徐庭旭一眼,开锁进门,他先让陆谊进去,转回身,眼神冷淡,“你怎么进来的。”   徐庭旭不敢说他在隔壁买下了房子,今天刚办理完手续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   江言清没耐心等着他解释,原本的好心情一见到徐庭旭全破坏得一干二净,“别坐在别人地盘门口。”神色愈来愈不耐,丢下话,关了门进了房间。   房门外的徐庭旭眼里的光黯淡,靠在墙上,低着头没有走。   陆谊好奇地往门口张望,软糯地问:“江老师,为什么不请门口的哥哥进来坐?”   江言清不知道该怎么说,随便回答了陆谊,捏了捏他的脸,低头逛着网购打算给陆谊买几件衣服。   陆谊性格逐渐回到了在村里的时候,大抵是学校的生活过得很好,母亲离世的伤痛得到了稍稍缓解,话也变得比以前多了,“我在学校的时候偶尔碰见那位哥哥,他给我们班的学生买了很多的东西,说是要他们一起照顾我,我一下子交到了许多朋友。”   陆谊的学校全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江言清很担心陆谊会遭到歧视,时长与老师保持联系,平常关心着陆谊的情绪。   一路观察下来,陆谊的状况很好,并没有情绪不对的时候,原来源头在这里。   “虽然江老师教过我拿人手短不好,但那位哥哥总是以各种名义送东西。”陆谊看着江言清,小声地问:“我要不要都还给他?”   小孩子心思细腻,知道两个人一定有矛盾,并且江言清很反感看见徐庭旭,他对徐庭旭不算有多少好感,可他知道要照顾江言清的感受。   江言清揉着陆谊的头,轻声问:“你喜欢吗?”   徐庭旭是以送班里所有同学的名义,给陆谊送玩具、零食,这些都被陆谊放了起来没有吃,一个小孩子都觉得徐庭旭的做法不纯粹,担心会给江言清造成麻烦。   “那些玩具玩腻了放在一边很浪费,我还是喜欢乡里和小伙伴们一起爬山。”陆谊天真地道:“江老师,我们还能回去吗?我想妈妈了。”   江言清抱着陆谊,陆谊的母亲希望陆谊能够去大城市有着更好的前途,可陆谊恋家,“以后你考上大学了,毕了业,可以自己决定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好。”   江言清跟着陆谊去看徐庭旭给的东西,计算好了大概的价钱准备明天把钱还给徐庭旭。   陆谊得到江言清的许肯,开心地玩着他到手的新玩具。   第二天还是江言清的休息日,陆谊不是需要上课。   江言清准备把陆谊送去学校,再收拾屋子去添置生活用品,打开门,发现徐庭旭一直蹲守在他的门前没有走。   徐庭旭身上的衣服没换,还是昨天那一身,眼下乌青,大约是一夜没睡。   江言清皱着眉提着陆谊的双肩背包,并没有搭理徐庭旭,先把陆谊送去学校。   徐庭旭还是跟在身后,看着江言清送陆谊去学校,又回来,一路跟着。   江言清深呼吸一口气,头一次觉得徐庭旭理解能力有问题,听不懂人话,“我说了很多遍了,别跟着我。”   徐庭旭抿着唇,干巴巴地道:“你饿了吗?我——”   “不饿。”江言清头疼,揉着太阳穴,“徐庭旭,你这样我会觉得你挺贱的。”   江言清想起过去自己也犯过贱,明明徐庭旭对他的厌恶到了极致,偏上赶子往前去凑。   现在角色像是互换了,徐庭旭追着他跑,能够体会到徐庭旭那些年的感受,仿佛周围飞着烦人的苍蝇,甩不掉。   徐庭旭抿着唇,因江言清的话脸白了些,他这段时日精神状态不佳,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仍旧想着他们能够回到当初,“言清,我真的错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江言清忽而冷笑,他先是从上至下看了眼徐庭旭,接着转身重重把门关上。   他在里面气得不知道要怎么发泄,实在忍不住又打开了门,“你说你错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的意思是你还想和我在一起?”   徐庭旭望着江言清,他明显察觉出江言清的怒火,有点慌。   江言清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把内心的火气降了几分,“你想和我在一起,是想我继续当你的玩物,还是某个人的替身。徐庭旭你还要脸吗?”   徐庭旭无措地解释,“我和纪锦没有关系,我也没有把你当做什么玩物。”   “你没有把我当做玩物?那你把我当成什么。”   徐庭旭哽住,他们在一起的五年,徐庭旭一直憋着一股气,气他们在一起是江言清欺骗了他,高傲的不肯低头,也不愿意与江言清沟通,从没有考虑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情绪的原因,理所当然忽视了江言清。   徐庭旭回答不上,倒像是坐实了江言清说得“玩物”。   “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能纠缠着我不放。”   “徐庭旭,我累了,在一起的五年是我追着你屁股后面走,后来我消失一年,我听闻其他人说我死了,你或许心里有愧想着补偿,但不用了,我现在没了你过得很好。”   徐庭旭心里的害怕不安逐渐扩大,他过去做得那些混账事江言清气他是正常的,如果连生气也没有了,就真的完了。   “没关系,现在换我来。”徐庭旭舔着唇,不安地道。   江言清闭上眼再睁开,他真的不想再反复提起过去,那道伤口好不容易能够愈合,偏徐庭旭一次次地撕扯开,“徐庭旭你还是不懂,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像是再坐牢。”   能够和徐庭旭在一起五年,忍受五年,是因为喜欢是因为爱,而他现在不想和徐庭旭重归于好也是因为不爱了。   “你说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玩物过,但你的态度清楚的告诉我,你就是。”   “你的朋友们对我不够尊重,你在或不在都看不起我,用语言侮辱我讽刺我,如果你在乎过,他们能这么对待我?”   恋人朋友的态度,足够说明恋人对另一半的重视度,徐庭旭在他朋友圈子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江言清不相信徐庭旭没有察觉到。   徐庭旭被说得哑口无言,反而称得江言清愈加坚决。   “徐庭旭,你所说的在一起,太廉价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江言清关上门拨打物业电话,把人赶出去。   物业赶到后,发现徐庭旭是这里的业主,且就在对门为难得很,只能做些调解工作。   好在徐庭旭没说什么,走到楼下坐上了车,在车子里发呆。   他在对门买的房子东西没搬进去,怕惊动江言清,脑子里反复鞭打着江言清对他说过的话。   徐家人避免不了社交,江言清不喜欢社交也不乐意拍人马屁,上流社会的鄙视链铁打不动的存在着,江言清被看不起徐庭旭是有预料到的,却不深刻。   那时的他闹着别扭,认为江言清跟他在一起是为了钱,对江言清想关心又克制着,把他带去朋友那儿就丢在了一边。   那群人都是人精,惯会看人颜色下菜,江言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了不知道多少的委屈。   徐庭旭点了一根烟抽着,抽完发动车子,订了机票赶了回去。   凌晨的R市,徐庭旭换了一身衣服,把他一年多未曾联系的狐朋狗友全都召集在机场。   那群狐朋狗友家里生意多半靠着徐庭旭,即便凌晨被徐庭旭喊来也不能违抗,一堆人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到机场。   深更半夜这群人围在一起瞅见徐庭旭脸色不佳,胡乱猜测着一定是有人惹着他了。   “徐哥怎么了?是叫兄弟我们打架?打谁?”   “谁敢惹徐哥,我打爆他的狗牙!”   徐庭旭没吱声,领着他们坐上了包机。   在飞机上,徐庭旭争分夺秒地处理公司的事务,他很累却不想休息,摸着有点发烫的额头,吞了一颗退烧药。   接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江言清所在的小区,到了江言清住的门前。   “徐哥,就这间是吧!看我不把门给他踹掉!”   徐庭旭蔑了他一眼,“道歉。”   狐朋狗友:“??”   “对着门,道歉。”   一群人僵着不动。   徐庭旭也不看他,他手里捏着这群人的家族生意,迟早会听他的。   知晓这群人在想些什么,徐庭旭一个个点着名问候过去。   “我记得你每次见江言清嘴巴都不干净,有没有这回事?”   “还有你,趁着我不在,对他的家境进行侮辱。”   “你还想背着我私下联系他。”   他的朋友们多少听说了徐庭旭因为江言清的死经常做出点不正常的事,但在不知道是谁的家门口翻旧账,着实太诡异了。   “徐哥,我在嫂子坟墓前下跪道歉,您看行吗?”   “我也是……但徐哥,我们在别人家门口说这些话不太合适吧……”   他们一群人挤在一块还说着话着实太吵了,惊动了里头的江言清。   江言清开着门对面前的场面愣了一下,而后徐庭旭的狐朋狗友表情惊恐,相互抱在一起尖叫着“鬼啊”!   徐庭旭推开他们,脸上带着少有的殷勤冲着江言清道:“我拉来了他们,向你道歉。”   楼道内的人鸡飞狗跳得慌不择路,江言清瞥了他们一眼,重新把视线放在徐庭旭身上,“我一直觉得你挺聪明的,最近为什么笨了那么多。”   “我并不在意他们,也不在意你,所以道歉对我来说一点作用也没有。”   江言清再次关上门,徐庭旭猛地伸手压在门沿,他的手被夹得瞬间红肿徐庭旭也不敢做声,硬生生忍了下去。   “我可以让他们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的,我有能力操控他们,我……”   江言清的脸越来越冷漠,他无情地道:“松手。”   徐庭旭的手指由红转青,一直看着江言清。   下一刻,楼道安静了,只有依稀亮着的灯发着“滋滋”电流声,徐庭旭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江言清面前,说着次数最多的话,“我真的错了。”   徐庭旭的朋友们震惊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高高在上的徐哥,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暂且不说江言清为什么死而复生出现在这里,堂堂徐庭旭那么要面子那么高傲的人,当着众人的面向江言清下跪,比他们碰见了鬼还要稀奇。   一个个瞠目结舌,待到他们回过神来时,发现江言清已经不站在门口了,过了几分钟才重新出现。   江言清瞅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徐庭旭,丢了瓶药水治他的手伤,强行把徐庭旭撑着门沿的手撕扯开,重重关上门。   一群人面面相觑,等来了物业的人。   物业应该是江言清叫来的,请他们出去。   过不了多久,江言清“复活”,徐庭旭下跪的流言迅速在他们圈层里传开,成了上层圈的笑话。   “你听说了吗,那江言清回来了,徐庭旭好像非他不可,跪在他家楼下,丢死人了。”   “要我儿子,一定打断他的腿,一个男人而已,为了那个男人不要尊严像什么话。”   “我听说那徐庭旭亲自做了一堆东西送给那个江言清,被江言清扔了,人家不收呢。”   “太丢人现眼了!”   “哈哈!”   徐庭旭的事情传入了徐父的耳朵里,当天就把徐庭旭给喊了回来,让人跪在客厅里挨鞭子。   入夏一过转而秋季,深秋还没到,徐庭旭身上的衣服只有薄薄一层衬衣,挨着鞭子背上一条条粗粗的红痕渗着血色。   徐母在一边哭着求徐庭旭点头答应远离江言清,否则他会被徐父给打死,徐庭旭一声不吭通通接住了。   像徐家这样的大家族最要面子,徐家地位高,其他人当着徐家人的面装得毫不知情,全在背地里看笑话。   徐庭旭挨了鞭子躺在床上,直到一星期背部的伤才好了点,默不做声买了飞机票又飞到了江言清所在的城市。   江言清没了徐庭旭过得倒是潇洒自在,他对待工作很认真,专业度也足够,许多杂志广告商都乐意找他合作。   他们都在一个圈子里,多多少少知道江言清过去那点事情,但现在没人翻出来,再说艺人都有黑历史,他们只管成片效果好不好,产品卖得够不够,其他的漠不关心,江言清的状态逐渐放松。   这次他要与一位二线女艺人合作,拍摄的广告与以往单人内页广告不同,是需要投放在大屏幕上动态广告,据说广告方很喜欢江言清的风格,花了比以往更高的价钱邀请江言清合作。   他和茉莉聊到这件事,茉莉在空闲的时候告诉他合作对象是个随和的人。   “叶雨恩的风评比我好,她是科班毕业的,父母都是老艺术家,我和她有一面之缘,说话温温柔柔的,笑起来也是斯斯文文的。”   能被茉莉这么夸的女星没几个,看来这位叶雨恩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拍摄日的早上,江言清给自己灌了一杯冰美式消除水肿,再吞了一片药前往拍摄地点。   在小区门口等车时,门口的保安递给他一大箱的东西,说是一个姓徐的人给他的补品。   江言清笑容收了点,徐庭旭给他的东西很多基本退不掉,上回陆谊的东西折算了价钱丢给了徐庭旭,这些不好折算他也不需要。   挑了一部分送给保安,又把这些带去分给了其他同事,一个都没留给自己。   这一幕恰巧被徐庭旭撞见。   徐庭旭几天没来瘦了很多,他匆忙赶来喘着气两颊却没有血色,眼下的乌青反倒更加严重,他赶在第一班飞机过来,为的就是想见一见江言清。   江言清把东西清走,装药的箱子折叠好交给打扫的阿姨拿去卖钱,做完了这些无视掉徐庭旭凌晨3点爬起来为他做得早餐,等着化妆师给他化妆。   一周没有见到江言清,徐庭旭很想他,想听听他的声音,即便是冷嘲热讽或者骂他都好,偏江言清把他视作空气,一点眼神也不愿意分给他。   甚至到了最后,请求导演把人给赶出去。   拍摄广告的导演自然不敢惹这尊大佛,是徐庭旭三步两回首悄悄站在摄影棚的门口面,躲起来偷看江言清。   有时江言清去试衣服或者被其他物体遮挡实在看不到,徐庭旭拆开电脑包,站着处理工作,工作的间隙顺便上网搜索“如何哄男友回心转意”的词条。   今天拍摄的广告徐氏也有参与并且是大头,徐庭旭第一时间想到请江言清拍摄,翻着属下送来的项目进度报告,江言清已经在备选名单中,他特地交待务必请江言清来拍。   这举动是多此一举,徐庭旭却暗自窃喜,他终于能和江言清在工作中稍微能帮上对方一点小忙了。   处理完公司的事务,徐庭旭换了个位置,在杂物堆积的窗角,巴巴望着拍摄中的江言清。   广告的女主角因为行程问题需晚点到,广告方导演组先给江言清进行拍摄。   江言清的风格一直很适合校园温柔型的男主,尤其是校服上身,活脱脱的校园男神。   当初徐庭旭能在人堆里一眼发现江言清也是因为江言清的气质,温柔中带着点小迷糊。   徐庭旭痴汉一般望着人时,广告的女主角带着她的两个助理抵达现场。   叶雨恩穿着淡蓝色花边裙走进摄影棚时,几乎所有人情不自禁停下手中的事望着进来的女生。   叶雨恩朝着众人微微供着身子打招呼,“大家好我是叶雨恩,今天请多多关照。”   她莞尔一笑的样子,是一汪清泉,清澈无暇。   门外的徐庭旭只是扫了一眼,注意力依然放在江言清身上。   叶雨恩带来小点心和奶茶分发下去,特意留了一个袋子亲自给江言清递过去。   此时的江言清正在换衣服,叶雨恩守在换衣间门外。   徐庭旭的位置刚好能看清摄影棚临时做好的简陋换衣间的门,他看见叶雨恩站在门口等江言清出来,笑容比刚进摄影棚对着众人时还要灿烂,那感觉有点不太对。   他安慰自己,江言清喜欢男的,什么叶雨恩陈雨恩也不可能比得过自己。   第一天的拍摄,两人头一次合作默契十足。   江言清拍习惯了海报,对这类需要些演技的广告不太适应,好在叶雨恩很耐心地配合他。   拍摄周期共五天,最后一天拍摄日结束,江言清收到了叶雨恩的邀请。   “我在朋友那儿收到了两张音乐剧的邀请函,我昨天见你一直在听肖邦的夜曲,他们音乐团是从巴黎过来的,很出名,要不要一起去听?”   江言清难得结实到除了茉莉以外的圈内朋友,犹豫着要不要接。   叶雨恩几乎没有什么绯闻,她和一声名狼藉退出影视圈的前艺人去听音乐剧,被狗仔拍到了,指不定要传出什么绯闻。   江言清犹豫着拒绝,叶雨恩似乎早有准备,她举着帽子冲着江言清笑,“我变装术很厉害的,他们猜不到是我,一起去吧!”   音乐剧在隔日江言清刚好没有工作安排,到底答应了叶雨恩的邀请。   这五天徐庭旭白天凌晨起床给江言清做吃的后,赶去公司开晨会,下午三点钟再做飞机去江言清所在的城市,守在江言清身边,折腾了几天终于病倒了。   身上的伤尚未痊愈,又两地跑,徐庭旭高烧不退错过了江言清和其他女人组队去听音乐剧的消息,等到病刚好了一点回来时,发现江言清和叶雨恩有说有笑的,还闹出了传闻。   传闻并没有在网上传开,只是在江言清所拍摄的工作室传开,同事打趣着他们俩。   徐庭旭赶到某郊外的摄影棚时,正好叶雨恩来探班江言清。   叶雨恩带着她做好的水果沙拉,摆在江言清面前,江言清吃了好几口夸赞着,而徐庭旭送来的饭盒被丢弃在一边孤零零的。   徐庭旭心里冒着酸水,捏着下飞机时喝药随便买的矿泉水瓶子,捏得嘎嘎作响。   叶雨恩好奇地指着桌面上摆着的另外一盒餐具,问:“这也是你的?”   江言清摇着头,“不是。”   叶雨恩询问一圈无人回应,她打开饭盒看,菜色是挺丰富的,但有点偏油,不太适合江言清他们这类模特吃,模特们为了保持身材避免浮肿一般不会吃太油的。   “这谁的啊,应该不是模特的吧,一看就没有胃口。”   江言清喝了一口水,瞥了眼徐庭旭憋红的脸,附和着,“是。”非常没有胃口。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在门外扒着门偷听的徐庭旭简直要咬牙切齿了, 深呼吸几口气,才把想撕碎叶雨恩那张烦人的嘴的念头给压下去。   江言清唇边沾着的酸奶汁,叶雨恩瞧见了顷声从桌子最外头抽出一张纸, 她整个身子靠近江言清试图帮他擦拭。   过于靠近的距离,江言清很不自在, 为了不让彼此尴尬, 江言清自然地接过纸巾,自己擦。   “最近新开的一家音乐餐厅,我又没有找到伴儿陪我去,我能不能再邀请你?”   叶雨恩几次三番邀请江言清,两个人之间的确走得越来越近,双方的公司以及工作室的人经常拿他们两个的关系进行调侃,江言清觉得有必要保持距离了。   “你是明星,被狗仔拍到不太好。”   叶雨恩眨着眼, “我们上回躲狗仔不是挺熟练的嘛,再者说了你也当过明星, 知道怎么回绝记者。”   江言清身体僵硬一瞬,隔了几秒才恢复, 他笑容勉强地道:“你知道……知道我当过明星?”   叶雨恩点头,“知道。”   轻飘飘的两个“知道”落在江言清的心头很沉重。   江言清即便能直面镜头, 不代表他放下了那些过往, 心里的疙瘩仍在, 凡是接触圈里的人他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茉莉跟他说过,那些流言蜚语后来澄清过, 但谣言的传播速度始终不及澄清的速度, 后来他鼓气勇气查过他的新闻, 全网没有搜到一篇有关的报道, 但在论坛的帖子内仍旧有人时不时拿出来嬉笑调侃。   江言清不清楚叶雨恩知道他多少事情,也不清楚叶雨恩对他是什么看法,为了保护自己,江言清下意识远离叶雨恩。   “我这几天都有工作安排。”江言清挂着皮肉的笑,委婉拒绝。   “我刚问了你公司那边,你没有其他行程了啊。”叶雨恩眼中有着小失落,“你很讨厌和我一起约会?”   江言清噎着了,“约会?”   叶雨恩笑得很漂亮,仿佛一片树丛的花全都盛开,“对啊,我在追你,你看不出来吗?”   江言清直接楞住,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在追我?”耳边红了红。   叶雨恩凑了过去,“我从你刚出道就喜欢你了,我是你的粉丝,追你不是很正常的吗?”她顿了顿,更加小声地道:“而且我觉得你就这么退圈了,很可惜,明明那些报道都是错的。”   两个人对视着,没人在意已经把矿泉水瓶子捏成一团球的某个人。   “江言清。”叶雨恩很认真地道:“我以前很喜欢你,你参加过的每一期节目我都有看。”   江言清慌张了,两只手不知道该摆放在哪里,耳边的红蔓延至两颊,自从和徐庭旭在一起后,他再也没收到过表白心脏跳得厉害。   叶雨恩知道江言清要说什么,抢先道:“我知道你喜欢男生,我现在没有别的意思,我想以粉丝的名义继续喜欢你,所以可不可以陪我吃个饭?”说完她对江言清眨了眨眼。   “好。”   徐庭旭把手里捏成一团的矿泉水瓶,重重地扔进垃圾桶里。   那天两个人一起吃饭,叶雨恩对他说了很多。   江言清刚出道那会儿水花是有的,她们一些粉丝组建了一个群,叶雨恩就在群里边。   “后来群解散了吗?”江言清喝了一口汤问。   叶雨恩静默了几秒,岔开了话题。   江言清借着擦嘴的姿势,掩去了眼里的黯淡,大概不只是解散那么简单。   两个人聊天聊到很晚,徐庭旭一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那天过后,徐庭旭整个人像是幽魂一样,跟在江言清屁股后面,就算江言清驱赶他,他也厚着脸皮赖在江言清身边不肯走,眼神幽怨。   江言清和叶雨恩拍摄的广告获得了广告方爸爸非常高的满意度,撮合两人合体再次拍摄另外一款产品广告。   这些天徐庭旭天天蹲守在他门边,江言清出门他就牢牢跟着,撵了好几次都撵不走。   拍摄当日,江言清早早到了摄影棚,随后叶雨恩也来了。   叶雨恩提着印着小碎花的袋子,袋子里是她给江言清准备的早餐,做得非常漂亮,看着就食欲大开。   “这是山楂糕,这个是茶叶蛋配的白粥,我知道你早晨没什么胃口顺便给你带的。”   江言清因为生病的原因,很难对食物提起兴趣,刚得病的那年,他吃了就吐,现在情况好了很多,不喜欢那种高热量的食物,吃得也不多,叶雨恩准备的看似简单,对于江言清而言是最好的。   “麻烦你了。”   “给偶像做早餐一点都不麻烦!”   徐庭旭像是不服气强行挤过去,也摆开了自己准备的那份。   刚掀开盖子,那股油腻的味道,江言清闻着就不舒服,不自觉坐远了点。   两人吃着聊着相互感兴趣的话题,徐庭旭窝在角落里宛如小丑。   下班后,江言清答应了叶雨恩的饭局,去了那家音乐餐厅,徐庭旭厚着脸皮跟着。   那家餐厅是高级餐厅,需要预定才被允许进去,徐庭旭花了五倍的价钱得到了边角席位,他远远地望着那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自己吃着不被江言清青睐的餐饭。   徐庭旭学着江言清喜欢的菜,他记得江言清在他们之前住的公寓里,每次都做这些,为什么现在就不喜欢了?   他气得很,倒不是生江言清的气,而是生叶雨恩的,一口咬定叶雨恩是心机深沉的女人,试图要跟他抢占江言清所有的关注度。   新系列的拍摄进度接近尾声,广告方临时想加亲吻戏,试探两位广告主演的同意。   江言清完全征求叶雨恩的意见,叶雨恩没有反对,场景迅速重新布置。   徐庭旭正在厕所隔壁开视频会议,所有高层盯着他们的总裁时不时挥舞着苍蝇或者捏着鼻子说话,全都忍着笑。   会议结束后,徐庭旭收电脑准备盯人,刚收拾好猛然碰上江言清换好西装款款走来。   江言清穿西装的样子徐庭旭很少见,在他的印象里,江言清还是那个一股学生味十足的大学青年,纵使广告商给江言清的西装过于老成,放在江言清身上只是多了一份疏离感。   “太瘦了。”徐庭旭感叹着,江言清的背板薄到快要撑不起衣服了。   也正因为瘦,江言清不笑不做表情时,自带着一种疏离感,在一堆平凡的人群中,尤为突兀。   徐庭旭心里徒增一股控制欲,非常想把江言清给藏起来,不给其他人看见,但他知道江言清会更加厌恶他,只能想想。   正欣赏江言清的美貌,视线范围内出现个碍眼的人,叶雨恩挽着江言清的手臂,一张脸都快要凑到江言清的胸膛了,徐庭旭嫉妒得直冒烟,却什么也不能做。   广告方临时变动反感是不需要向上级汇报,徐庭旭开会错过了了解当下情况最佳时机,全然不知两个人即将有亲吻戏。   当他绞尽脑汁想着把那碍眼的女人赶走时,拍摄广告的两个人忽而抱在一起,江言清的脸慢慢靠近叶雨恩。   徐庭旭脑子立时当机了0.01秒,顷刻闯入镜头,强行把江言清给拉进自己怀里怒目叶雨恩。   江言清上一秒专注工作,下一秒身后有股莫名的力道把他拉向后方,他皱着眉站稳身体转过去,徐庭旭的脸在他上方,表情极其差。   “你在干什么。”   徐庭旭心里的委屈直冒泡了,泛着酸溜溜的水,嗓门略大,“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江言清觉得莫名其妙,“我好好拍我的广告,关你什么事?”   “你这叫拍广告?你的嘴都亲上她的了!”   江言清对于徐庭旭的无理取闹很厌烦,他忍受着徐庭旭长达三个多月的骚扰,徐庭旭依然恬不知耻,“我就算亲上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徐庭旭哑口无言,总不能说是前男友关系不让亲别人吧。   气氛僵持着,闻讯匆匆赶来的广告方以及导演劝和,徐庭旭这才了解前因后果。   “一切为了广告效果,两个人是借位借位。”   “您别气了,来来,吃点水果。”   徐庭旭被推到大摇椅那儿去,水果饮料都备好,是观看拍摄的最佳位置。   导演和广告方不清楚徐庭旭和江言清是怎么个关系,也不敢多问,只贴心伺候着徐庭旭。   徐庭旭掰着橘子,把橘子面衣给撕扯开,放进小碗里,一会儿准备贡给江言清,自己则是挑了个葡萄丢进嘴里,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拍摄中亲亲密密的两个人。   江言清整理着背徐庭旭扯乱的衣服,他心里是有气的,换做是任何人进入工作状态无端被打乱心情都不怎么好。   他想着导演刚才说过可以借位,叶雨恩对他说可以直接亲增加观看感。   于是导演说开拍后,江言清瞥了眼徐庭旭整张脸挨过去,捧起叶雨恩的脸,亲了她的脸颊。   徐庭旭摘了一颗普通预丢进嘴里,他把葡萄给捏爆了,沾了满手都是。   整个摄影组见着徐庭旭暴跳如雷质问导演什么意思,恨不得把摄影棚给拆了。   江言清两耳不闻,询问导演是否满意,需不需要再来一次。   顶着徐庭旭那道杀人的目光,导演就算有一万条命也不敢再来一遍。   这条广告总算是拍摄完成,江言清去换衣服卸妆,出来时叶雨恩抱着他的外套站在一边等着,另外一边是徐庭旭。   原本外套是徐庭旭看着,偏叶雨恩先一步把外套抓在手里护得死死的,那模样像是小女友抱着男朋友的外套等对方出来。   徐庭旭眼睛都要冒出火了,瞥见江言清走过来,装着乖巧巴巴地看着他。   江言清根本没往徐庭旭这方向看,在两个人之中他走向叶雨恩。   叶雨恩扫了眼徐庭旭,表情带着小女生才有的一点点得意,她挽着江言清的胳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江言清没意见,徐庭旭很有意见。   “他不去!”   江言清压根没理,跟着叶雨恩走,两人路过着徐庭旭的往前走,徐庭旭死死捏着拳头。   叶雨恩的车就在摄影棚门口,她先一步上车,江言清弯腰进车时,被徐庭旭不管不顾拽着他的手腕拉走了。   再往前走是高新科技园,创业公司居多,偶尔一两个出外勤的人注视着两个模样好看的男人拉拉扯扯。   “徐庭旭你发什么疯!你放开我!”   徐庭旭绷着一张黑脸,把江言清按在一面墙上,两手抓着江言清的手高举,一条腿分开江言清的膝盖,另外一只手用力抹着江言清的唇瓣。   抹到江言清的嘴唇发红,徐庭旭凑上去亲,被江言清扭头躲过。   徐庭旭一言不发,眼睛里透着火光,禁锢着江言清的下巴,要亲上去时,江言清哽着声线质问:“徐庭旭你是想逼死我吗?”   控制江言清的束缚全然松开了,徐庭旭像是才找回了五感,慌乱无助地望着江言清。   江言清丝毫没犹豫,甩了他一巴掌,话也不说往前走。   徐庭旭被甩懵了,站在原地几秒追了出去。   他嫉妒疯了,凭什么叶雨恩就可以,他就不行?   面对江言清,徐庭旭把自己的控制欲压心底:“言清,对不起,我当时太气了,我——”   江言清越走越快甚至用到了小跑,徐庭旭生怕江言清气极真的跟那女人走了,拦腰抱住了他。   “别走,我就抱一下,一下。”徐庭旭控制着江言清的双手,他把头埋在江言清的颈肩,呼吸着久违的属于江言清的味道。   以前的江言清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凡事有人对江言清心怀不轨,江言清会提前告诉对方自己不是单身,即使是工作中有亲密的戏份,江言清也会尽量避免。   导演都说了,可以借位,江言清却直接亲了上去,徐庭旭的心都要碎了。   他害怕江言清真的不会回头了,蹭着江言清颈背上的肌肤,徐庭旭红着眼喃喃地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江言清挣扎着,徐庭旭这回松开了他。   创业园附近的篮球场上有两位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他们关系亲昵,笑闹着相互抢篮球抱在一团,很像六年前的江言清和徐庭旭。   “我离开的这一年里偶尔会想,如果没有发生那天晚上的事,我和你实际上也是不合适。”江言清一直望着篮球场上的那两人,回忆着过去,“其实你每天给我做得东西我看过了,三菜一汤还有一瓶新鲜的果茶,其实这些我都不喜欢。”   在前几次收到餐盒后,江言清趁着徐庭旭不注意的时候,打开过餐盒。   徐庭旭两地跑,跟他说抱歉,下跪求原谅,甚至亲自做饭给他吃,这些都不符合徐庭旭的一贯作风,江言清难免多少有过一点动容,但他打开餐盒后,才发觉他的那点动容根本不值得。   三个菜基本上是徐庭旭喜欢的,包括那瓶果茶。   相比起果茶,江言清更喜欢温热的白开水,果茶甜腻喝多了容易口渴,徐庭旭曾经说过他小时候爱喝果茶,江言清一直记在心里每次吃饭都会备着。   三个菜,两荤一素,江言清并不喜欢吃肉,他偏爱素食,为了徐庭旭他吃了五年的荤腥。   “你所了解到我的口味其实是你自己喜欢的口味。”江言清收回视线,正视徐庭旭,“这些年来我一直围着你转,人总是会累的,况且我们的五年不算是普通意义上的在一起过,又怎么能说我不要你?”   江言清每说一句话,徐庭旭都觉得离万丈悬崖更进一步。   “我、我可以重新了解你。”徐庭旭掐着手掌心的肉,那块地方被他掐了多次,出了血又愈合,愈合后又出血,反反复复手掌已经不能看了。   “不用了,我和你真的不合适。”江言清不关心徐庭旭是什么表情,他等了几秒没有等到回答,叫了出租车接他走了,丢在徐庭旭一个人站着发呆。   第二天,江言清去往新的拍摄地点,他得到了一份新的拍摄工作。   一整天没见到徐庭旭,饭盒也没有送过来,江言清心下想徐庭旭应该是听明白了。   工作了一整天,熟悉他的摄影师调侃着,“徐总怎么不来了?言清啊,你到底是喜欢我们的叶千金,还是徐总?”   江言清对他笑笑,没有接话。   自从他开始当平面模特后,徐庭旭一直跟在他身后,即便不在饭盒也会准时倒,现在饭盒和人一起全都消失了,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一切像是都放下了,又像是带着某种不甘,复杂也能接受。   徐庭旭连续消失了三天,江言清适应了没有烦人精的跟随,第四天时,他参加某品牌手机发布会。   发布会的焦点不在江言清身上,他只需要在后排捧个场,代表公司出席,并不需要他做什么,记者和媒体都离他很远。   发布会来的明星有三位,江言清在现场见到了茉莉和叶雨恩。   茉莉在私下表达过对叶雨恩的欣赏,明面上这俩人走得风格类似,粉丝时长掐架,茉莉只对叶雨恩点了下头,强行挤占江言清身边的空位坐着聊天。   叶雨恩很遗憾地坐在第一排。   “哎,那徐渣男是不是还一直跟着你?”   江言清摇头。   “哎呀,我俩谁跟谁,你干嘛不同我说实话!我刚才在门口看见徐庭旭了,他拦住叶雨恩正在说话。”   茉莉“啧啧”两声,一副还好老娘睁大双眼认清渣男的模样,“渣男真贱!他现在八成移情别恋追叶雨恩了!”   江言清动了动嘴唇,到底没吱声。   茉莉观察他的神色,扯了别的话题,说着圈里其他女明星的八卦。   后来几天,江言清也都没见到徐庭旭,反而是有叶雨恩在场的地方都能碰见徐庭旭的身影。   江言清想着,这样也好,徐庭旭现在可以喜欢女生了,他家里头催促他结婚生子应该没那么严重了,他们之前的往事徐庭旭应是彻底放下了。   江言清在家里休息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原本出镜拍摄的工作被临时取消。   这在他们模特界常有,他的年纪在模特界来说是稍大了,又不能没命的接新工作,工作量有限,他得兼顾身体状况也要照顾到陆谊,许多广告方不太喜欢江言清这类挑剔的模特。   他没想什么,既然工作被迫取消,他就在家里整理收拾。   但噩耗不停的转来,连续五天,江言清依旧窝在家里接不到新的工作,他开始有点着急了。   向茉莉打听情况,茉莉回复他,“现在新人太多了,而且多少靠着点关系上位,前阵子徐渣男跟着你,大多数人看在徐渣男的面子上,不敢在背后做文章,现在徐渣男不来了,这群人精开始不干人事儿在背后做手脚了。”   大多数长相漂亮的人想进娱乐圈,通过模特发展是比较快的途径,这个圈子单靠一两个人脉关系网是打不通的,江言清硬照能力好,从入平面模特开始到现在片约不断,导致给江言清一种他往后能够在很长一段时间吃上这碗饭的错觉。   现在徐庭旭不来了,那群人精开始主捧自己的人,江言清自然接不到好的工作。   “要不,你也进圈拍电视剧吧。咱们不走什么流量路线,走演技派的路线,能够吃一辈子。”   影视圈当然要比模特圈工资好太多,可江言清有自己的顾虑。   他能够重新面对镜头不代表他能重新经历一次流言蜚语,一旦重新踏入,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被人反复提及,而且圈子里太多的潜规则,以纪锦那样的资本碾压他是分分钟的事。   江言清属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也劝不动你,反正呢,任务我已经帮你达成了,你怎么想我也无法控制。”   “谢谢你,茉莉。”   挂断电话,江言清坐在沙发上思索良久,他手里捏着的是上一次名片男梁响递过来的名片,低头看着那一串号码,始终下不定决心。   又休息了一日,江言清准备找熟悉的广告导演,向他多了解当下的情况。   正要敲门时,听见里头的声音。   “江言清可惜了,应该是没上位成功当上徐夫人,我还以为我巴结到了一个厉害的。”   “他挺敬业的,就是身体不好接不了太多,年龄也是偏大。”   “对,挺多广告方的要求年龄他都达不到,毕竟广告方喜欢年轻的,好捧人。”   “你说多挨着点徐总多好!”   江言清站在摄影棚外,绷着一张脸,他转身出了这片地方,打算找个出租车接他回去,遇见了徐庭旭。   徐庭旭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见着他颇高兴,大步走到江言清面前,举着他求了叶雨恩好久才答应教他做的山楂糕。   “言清,你吃了饭吗?我按照你的口味重新给你做了一点点心。”   徐庭旭这段时间天天泡在厨房研究厨艺,他的手上有好几个磨出泡的茧子,兴奋地给江言清展示他的成果。   江言清心情不悦,偏徐庭旭凑了上来,他用了点力推开徐庭旭举着的保温盒,拧着眉,“你怎么还来?”   保温盒徐庭旭没有拿稳,摔在了地上,里头徐庭旭花了好几个小时做出来的,模样稍微好看的糕点滚在尘土里,沾上沙灰,像是他的心也落在尘土里滚了一遭。   他捡起地上的糕点,拍了拍灰尘,给自己打气:“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再去做一份。”   作者有话说:   言言的事业线是总体前进的,渣攻是得重新打磨重新做人的,所以他之前追得乱七八糟认知不够(弱弱的小小的解释一嘴) 第41章   徐庭旭去找叶雨恩学糕点, 叶雨恩一开始压根不理会他。   叶雨恩的家室清白,父母双方都是国家戏剧院的,当初叶雨恩不顾父母反对进娱乐圈已经属于离经叛道了, 他们一家子对徐庭旭这类富家子弟很是反感。   深受父母影响,叶雨恩并不喜欢徐庭旭, 况且徐庭旭是她的情敌。   徐庭旭为了求得叶雨恩的答应, 费了不少功夫,软硬兼施都没有用。   叶雨恩多少听说了他和江言清的事,在叶雨恩的印象里,徐庭旭不光抢走了她的偶像,还是害她偶像退圈的真凶,她能答应就怪了。   但徐庭旭逼得太紧,她和徐家人走得很近的消息传得天花乱坠,被逼之下叶雨恩问徐庭旭为什么非要教他做糕点, 别的人不行?在外面买也是一样的。   徐庭旭当时面颊露着些柔意,叶雨恩见过, 每次徐庭旭在背后偷看江言清脸上都会挂着这样的笑。   “他吃得很开心,我想你的厨艺一定很好, 外面买的他不一定吃。”   叶雨恩提醒他:“并不是你辛苦做了这些,他就能原谅你。”   “我知道, 我只想让他开心。”   叶雨恩最终答应了, 不过她提了个条件, 要求徐庭旭当她一天的助理,明显的为难。   原以为徐庭旭肯定不同意, 但徐庭旭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叶雨恩是打算折腾徐庭旭报复他, 她拥有三个助理, 徐庭旭来的时候她给三个助理放假, 所以徐庭旭要一个人干三个人的工作量。   艺人的助理极其不好当,所有活儿都需要干。   徐庭旭为了伺候叶雨恩每天天不亮起床给叶雨恩当司机,叫叶雨恩起床,接着买早餐,伺候梳洗,提着四大袋的衣服抗上六楼当免费的苦力。   叶雨恩很喜欢请剧组喝东西,那天剧组一共两百号人,叶雨恩请了三顿饭外加下午茶和夜宵,她不许别人帮徐庭旭提东西,徐庭旭搬了一整天的箱子被叶雨恩指着动作太慢了,菜要凉了,各种嫌弃。   拍摄间隙也不让徐庭旭消停,叶雨恩的鞋子需要更换,她也不弯腰抬着脚要徐庭旭帮她脱鞋再穿上。   偶尔站累了,指使徐庭旭弯下腰,她坐在徐庭旭的背板上休息,活脱脱的奴隶。   偏徐庭旭完全不发火,硬生生咬牙切齿的忍住。   堂堂一总裁,变成了小丫头片子的保姆,还被认识他的人在背地里当成了新的笑料。   徐父已经连环call了无数个电话,大骂徐庭旭到底在做什么,徐庭旭被骂得狗血淋头死不悔改,他只想追回江言清。   伺候叶雨恩总共两天,徐庭旭累了半条命,想起江言清给茉莉当助理时的辛苦,徐庭旭心疼极了,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江言清住的门外守着直到天亮才走。   叶雨恩说话算话,折磨了徐庭旭两天,她就教徐庭旭做点心。   徐庭旭之前的厨艺是他们家保姆手把手教他的,他没有精细的刀工,保姆就捡了一点好做的菜色教给他,他练了好几天。   而叶雨恩教徐庭旭的更加细致,面要糅到什么样子,发酵要多久,怎么捏造型好看,他刚学一团浆糊,和保姆教的内容完全不一致。   叶雨恩不是保姆,做得不好直说,甚至言语攻击,徐庭旭每天回去躺在床上,做梦都是糕点和叶雨恩没完没了的控诉,还有一次梦见江言清因为吃了叶雨恩的东西丢了魂爱上了叶雨恩,吓得他一身冷汗。   叶雨恩告诉他,肠胃不太好的人一餐下来吃不了多少,但很容易饿,太油太腻的他们一定没有胃口,老是做那三样也不会吃,所以要变着花样做。   “你给言清做得都是什么玩意,他没把饭扣在你脸上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徐庭旭抿着唇,手里拿着他的记录本认真记录着,叶雨恩每说一句话,徐庭旭记下一句,还标注了重点。   “你这么认真,万一江言清还是不领情,你怎么办?”叶雨恩好奇地问他。   “不喜欢吃,我再学,总有一个他会喜欢。”徐庭旭无所谓地道。   可当江言清真的把他耗尽心血做好的糕点砸在地上时,徐庭旭是感觉到痛的,他头一次真切的觉得糟蹋别人的心意是件丧尽天良的事。   徐庭旭望着餐盒里沾着灰的山楂糕,真觉得自己活该。   他是真的不太会伺候人,曾以为江言清给他做得都是江言清喜欢的,为心爱的人做菜是一种享受,自己受点伤不算什么,内心暗自窃喜满怀期待。   原来他为江言清做得这些全都是没有用的,他对江言清还是不够上心。   想起从前江言清等着他下班,在厨房里做了一桌子好菜期待与他共进晚餐,而他每每敷衍,甚至不屑一顾,和现在极其的相似。   江言清恼他太正常了。   压下心头的情绪,徐庭旭装成心情很好的模样追上江言清,“你不喜欢?也对,用糯米做得,里头就算有山楂的夹心,吃了也容易肚子胀,咱们不吃。”   江言清烦得很,他没功夫陪徐庭旭说话,越走越快。   徐庭旭像是感受不到江言清的烦躁,继续说,“你别走那么快容易摔跤,慢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对比刚见到徐庭旭那副不啃声不敢上前的模样,现在的徐庭旭稍微回到了六年前追江言清的样子,面皮厚嘴皮子厉害。   ????  这也是叶雨恩教他的,叶雨恩了解江言清,江言清的性格温和,是个很温暖的人,经历各种事后话少了,不爱笑了,要是身边的人也是死气沉沉的,江言清更加封闭自己。   经过叶雨恩的提点,徐庭旭即便现在很累了,他始终表现出心情很好的模样。   江言清凝视着徐庭旭,恍惚看见以前那个满眼有他的徐庭旭回来了。   但太迟了。   江言清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江言清了,他喜欢徐庭旭的一颗心早就泯灭了,对徐庭旭的举动落在他眼里成了做戏。   “徐庭旭,你没有事做?别跟着我。”   “我刚好往这边走。”   “……”江言清扫了他一眼,用软件叫了出租车,带上耳机听歌。   徐庭旭趁着江言清不注意凑过去,江言清一贯喜欢听钢琴曲,这点他是知道的,并且是独属于江言清的习惯。   他求叶雨恩教他各类点心的这段时日,跟着叶雨恩进出各种音乐类的场所,耳濡目染懂得一点音乐,试图和江言清插上话。   “这是肖邦的《夜曲》吧?我很喜欢,它冲破平和,轻缓中透着点深沉,在陶醉之中又悄然结束,很有意境。”   钢琴曲声音放到再大也比不上流行音乐的吵闹,徐庭旭的话不可避免传入江言清的耳朵里,这明显是某度上的搜索答案。   深呼吸一口气,查看他的车到哪儿了。   出租车在五分钟后到达江言清所在的马路对面,江言清一刻不愿意留在这儿,步伐加快地迈进。   徐庭旭同样加快速度,实在找不着描述《夜曲》的词,他偷摸地上网搜再夸夸其谈。   江言清忍耐到了极限,以最快速度坐上车通知司机快点开。   徐庭旭站在距离车窗三米的样子,举着手中的音乐票,“我们去看音乐剧吧!”江言清当然不会回应他。   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徐庭旭扬起的嘴角慢慢拉平,盯着手中花了高价钱得来的票,小心地放在兜里大步走进摄影棚。   昨天叶雨恩有个活动参加,徐庭旭为了快点让她赶完通告教他,送叶雨恩去活动现场,撞上了离场的茉莉。   茉莉对他似乎很有意见,大老远见着徐庭旭当着许多人的面叫他“徐渣男”。   徐庭旭知道茉莉与江言清的关系很好,江言清不肯接受他的帮助,但会接受茉莉的帮助,对茉莉叫他“渣男”,徐庭旭并不为难她。   茉莉阴阳怪气地嘲讽,“徐渣男你可真够渣的,你把人丢在那里,你也不想想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这流言蜚语的,他这几天一直呆在家里。”   说得话外人听不出是什么内容,徐庭旭倒是明白得一清二楚。   茉莉是在指徐庭旭跟着江言清那么久,外人八卦他们两个的关系,现在徐庭旭不再出现,那些看在他徐庭旭面子上配合江言清工作的人,全都变了副脸色。   茉莉一开始只是嘲讽,到了后面面子都不给,把徐庭旭从头喷到脚,附近那群人看直了眼。   回去后,徐庭旭就想着为江言清示威。   他琢磨着江言清也会去找人,一直在附近蹲守,打算来个巧遇再把东西献上去,现在看来是做砸了把人给气跑了。   徐庭旭的现状是一只无头苍蝇,盲目慌乱,他跟着江言清的步伐试图追上去,怎么做都显得苍白无力。   可他依旧持续不断的试错改正,努力跟上江言清的步伐。   进入摄影棚,众人见徐大爷驾到,扬起谄媚的脸献殷情。   对于徐庭旭的质问,那群有私心的人愣是把锅甩给了属下。   “江先生是平模的抢手模特,我们约他都得排队,怎么可能不用他!”   “您错怪我们了,我们想着给江先生适当的休息时间。”   徐庭旭睨了一眼,点着一根烟抽着:“这么说来,是我冤枉了你们?”   “哪儿能呢!都是我们的错!”   徐庭旭点点头,“成,既然你们认为江言清的专业能力优秀,把他的出场费提高一倍,不,两倍,不成问题吧?”   徐庭旭早就想这样干了,奈何江言清看着不好下手,现在时机刚好。   “……这。”   “不乐意?”   “乐、乐意…”   他们当着徐庭旭的面给江言清打电话商量后续工作安排,好不容易接通了电话说明来意,江言清却一口回绝。   几个人面面相觑试图说服,被江言清一口道中他们的想法,“是徐庭旭对你们说了什么?”   上一秒那群导演和导演身边的人还说江言清可惜没有上位,下一秒迅速提出工作邀请,换做是谁都觉得有猫腻。   被徐庭旭盯着他们自然说不是,江言清不信。   “你告诉徐庭旭,他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麻烦滚回他家去,我不需要他的同情!”   “啪”挂断电话。   “……”   江言清甩徐庭旭脸色看不是一天两天了,众人都习惯了,徐庭旭从一开始自尊心有点受挫到,现在给自己台阶下非常习以为常地道:“劝人都不会,要你们有什么用?”   “……”   出了这片地方,徐庭旭又不知道该怎么哄江言清开心,公司的事务他处理完了,没事可做又开车找上叶雨恩求教新的点心。   叶雨恩带给江言清的任何点心都受到江言清不同程度的青睐,徐庭旭羡慕坏了。   叶雨恩是在她的工作室教徐庭旭的,徐庭旭进来时叶雨恩正贴着江言清最新拍摄的海报,工作室的一整面墙都是江言清的海报,妥妥的小迷妹一枚。   徐庭旭想薅羊毛偷一两张,被叶雨恩抓住。   “大资本家抢弱女子的东西,你要脸吗?”叶雨恩穿着漂亮的碎花裙,拿起手机给自己和江言清的海报拍照,发朋友圈“啊啊啊”地狂叫。   徐庭旭不懂她的操作,点了一根烟抽着,“你和江言清认识,为什么还要和他的海报合影?”   叶雨恩敲着禁止吸烟的牌子,对徐庭旭这位二百五不屑地道:“你不会明白聚光灯下的江言清有多帅,你肯定没见过。”   徐庭旭翻着过去的回忆,他参与江言清的工作环境较少,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江言清在他眼中都是最亮眼的那一个,荧屏上的江言清是什么状态他真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   叶雨恩不允许有人没见过江言清刚出道的模样,跑去她的大书架第六层用玻璃罩摆放好的影碟,插进投影机放给徐庭旭看。   刚出道的江言清脸上含着稚嫩,浓浓的少年气,穿着蓝白色校服骑着老款式的自行车穿梭在小巷子。   这是江言清参演的第一部 电视剧,戏份不多是男三号,被一些人称之为校园男神白月光,朝气蓬勃浑身散发着光。   “这部剧后他有水花,许多人找他拍校园剧,后来听说他拒绝了。”叶雨恩有点懊恼,“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   徐庭旭心猛地一沉,掐着手掌心,他知道原因,是因为他。   他们刚在一起时,江言清很黏着他,无论徐庭旭多臭着脸皮,江言清永远笑意温暖,如临春风。   徐庭旭记得江言清问过,出差久了,会不会想江言清。   那时候徐庭旭还没那么傲气,被江言清缠烦了,偶尔吐出真心,一个简简单单的“会”字,江言清退了所有工作机会,留在自己身边。   徐庭旭捏着拳又开始掐手掌心,胸口闷得难受。   叶雨恩继续道:“如果江言清能在这部片子之后大量接剧,我不信他会火不起来。”   徐庭旭慢慢眨着眼,呼吸变慢,他哽着声问:“如果我从现在开始捧他,给他大量优质的剧,他会高兴吗?”   叶雨恩一口否决,奇怪地看着他:“他不愿意和你重归于好太正确了,你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徐庭旭顿了顿在他上衣口袋摸索着什么,叶雨恩瞥见徐庭旭掏出钱包,里头有很多张各家银行的金卡,其中一张的颜色全黑,满是英文。   她认得这张卡,国内只有两个人拥有过。   “我把这张卡送给你,无论去哪里都可以随便刷,”徐庭旭几乎恳求地问:“能不能告诉我,他需要什么?”   徐庭旭生长的地方全是富豪,他从小的烦恼只是讨厌做功课,讨厌父母对他的严格管教。   他拥有普通人一辈子得不到的精英教育,天生的高才智,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体会不到普通人为某件事某个人付出的努力,对人的共情能力弱。   以前的他不懂江言清为他放弃了什么,现在经过叶雨恩的提点似乎明白了,但与生俱来的钞能力自然的以为用钱就能获得想要的答案。   叶雨恩有点同情他了,她把卡推回去,“我即便把标准答案告诉你,你也不会理解,你似乎总在做无用功。”   “我知道。”徐庭旭垂着头,手渐渐松开,手掌心又被他掐出月牙的血印子。   ……   江言清愤怒地挂断电话,他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去冰箱里开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下。   他不稀罕徐庭旭的帮助,从前的他太过依赖徐庭旭而导致自己面目全非满身是伤,他是生病了可他还能工作,为什么需要靠着徐庭旭来养活自己?   徐庭旭的帮助更像是对他的侮辱,清醒的告诉自己,没了徐庭旭,他什么也不是。   实际上已经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侮辱。   广告方导演的那些话实实在在的提醒江言清,他之前所获得过的工作并不是靠自身的努力,是靠着“徐庭旭”这个名字。   江言清很生气,他气得当天晚上没有休息好,第二天早晨发了点低烧,和医生沟通后吃了点药,烧才退了。   送了陆宜去学校,回来时他住的单元楼下停着一辆豪车,徐庭旭扬着笑脸站在他不远处。   江言清皱着眉,他一点也不想看见徐庭旭的脸。   “言清,早上好,昨晚睡好了吗?你脸色看起来有点差,我……”   徐庭旭换了新的花样来送早点,他想问江言清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话就要冒了出来,手里提着的保温盒被江言清用力地扔向了他的车盖上。   车盖凹进一个坑,徐庭旭的车贵得很,起码八位数起步。   徐庭旭偷看江言清,抓耳挠腮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做错了。   江言清顿了一下,他开始翻找自己的手机,懊恼手劲大把车给砸了,想着叫修车的过来看需要多少钱才能修好。   徐庭旭满地乱转企图告诉江言清,那个坑不需要他负责,但人根本不理他,他笨拙地大步走到车旁边,朝着那个坑踹上了一脚。   车盖凹得更加严重。   “这车我早就不想要了,真的不用你负责。”   他踹得非常狠,脚都踹痛了,硬生生憋着不出声,脸上的表情龇牙咧嘴的,看着滑稽。   江言清抿着唇不说话,他把钱打进徐庭旭的账号里,转头就走。   徐庭旭第一时间迅速跑进车里再追出去,他抱来叶雨恩准备的早点,“这是叶雨恩做得,她说给偶像送早餐是她一辈子的愿望,要我务必交给你。”   这是徐庭旭的两手准备,江言清不吃他的,叶雨恩的总会给面子。   江言清疑弧地见徐庭旭打开保温盖子,里面的的确确是叶雨恩的手艺,标配的山楂糕、茶叶蛋和白粥,他抿了唇收下。   徐庭旭给他台阶下:“果然是女生做菜好吃,就我那个手艺,肯定难吃!”   打着哈哈,注视着越走越远的江言清,回身望着他满是狼藉的车,轻轻叹息。   江言清没有接到工作期间去了一趟医院开了点药,他觉得最近很背,起了一大早去烧香拜佛,回来后竟然接到了某个剧组男五号的试镜,一天大概在七百块左右。   工作机会是徐庭旭提供的,他狠不得要求剧组撤掉男一号换江言清上。   茉莉骂他蠢,自己去问了导演其他配角的机会,导演看在徐庭旭的面子上给了男五号,由茉莉问江言清参不参加。   江言清犹豫了,重头再来的勇气并不是谁都能拥有,那些报道对他伤害太深了,而他的自信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茉莉不管不顾地道:“我已经和导演说了你一定会去试镜,这导演在圈内很有名气,不去参加会影响我和他的关系,难道你想看见我以后再也接不到剧了吗?”   江言清最终还是去了。   男五的试镜很简单,导演主要看体型和气质符不符合,江言清意外适合,没有过多的沟通当天就让江言清上。   他的戏份不多,一天内能够拍完,演得是腹有诗书气的??文弱书生。   上妆完成后,江言清等了四个小时才轮到他拍戏,导演给他的是一把折页扇,身穿青绿色长衫,背着竹子编织而成的竹包,清俊淡雅。   江言清脸上的妆容很淡,他垂首看剧本反复打磨只有几句的台词,这种感觉回到了他第一次演戏的时候,紧张兴奋。   导演指挥着各部门,拿着对讲机说“开始”,安稳沉静的江言清仿佛变了个人,眼神变得全然不同了。   监视器前,摄像机只拍着他的侧脸,不需要多少镜头语言,屏幕中的江言清仿佛真的成为那个一心求取功名,却遭人陷害赶出考场的落魄书生,神情颓然,眼神不甘。   他站在紧闭的衙门口,怒斥官府的虚伪,感叹命运的不公,直到官府衙门气极指挥着人,被乱棍打死。   死之前捏着一本厚厚的稿题,直到死了也不愿撒手。   在场的人多少被震慑住,一个不起眼的男五,没人指望江言清需要表现出多高的演技,但在那一刻,他比主角还要耀眼。   站在人堆里担心江言清状态的徐庭旭看愣了,他忽而知道叶雨恩为什么会迷上屏幕中的江言清了,这样的江言清万丈光芒谁也不能遮挡他的光。   他好像开始真切地觉得,自己配不上江言清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42章   后续几个镜头需要补拍, 江言清很配合,衣服全湿透了没有怨言拍了好几个小时,他离开的时候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徐庭旭急得很, 端着他折返回去煮好的姜茶,巴巴地求着江言清喝下去。   这时候的徐庭旭会担心江言清凑得近一些, 他也知道江言清烦他, 可他实在不愿见到江言清生病。   江言清真的一丁点也不想欠徐庭旭的人情,换了衣服叫车,始终如一不曾理会。   他们所在的位置处于国道附近的影城,现在的时间点是深夜,江言清得等很久才叫到车。   徐庭旭怕江言清感冒,江言清又不肯喝,围着江言清瞎转,转到江言清实在不耐烦, 终于抢了徐庭旭手里的东西一饮而尽上了群演的班车。   他打算睡一觉明天跟着班车回去,徐庭旭就在车外守着他。   徐庭旭在江言清工作间隙, 拍了点江言清演戏的花絮,放在“两仙女一渣男”的群里。   群是徐庭旭组建的, 名字是茉莉取的。   刚开始把两位仙女拉进来时,两仙女很不乐意。   这两人在娱乐圈里形象相撞, 资源重叠率高, 处于竞争关系, 在一个群里难免尴尬。   双方打完招呼后,又在群里各种虚伪的夸赞对方新剧或者新综艺很不错。   两人奉承了半天, 在徐庭旭发了江言清的花絮后, 双方集体评价:“好帅!!”   女性, 特别是有共同兴趣点的女性, 一旦有了共通点,友谊迅速飙升。   茉莉说自己看人很准,江言清并非池中鸟,一定会红。   叶雨恩听到别人这么夸奖自己的爱豆,高兴得不行。   两人共建新的友情。   徐庭旭看见他们夸江言清那感觉像是再夸奖自己,抱着手机守着江言清坐在车里过了一夜。   半夜时徐庭旭恍惚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砸下重金捧红江言清,江言清站在台上万丈光芒没等到走入顶峰,被人扒出江言清是靠着他的关系红的。   一时之间江言清再次被人传出各种黑料,登高跌重,最后在大厦最高层的楼上,一跃而下。   这个梦把他惊出一身的冷汗,慌忙推开门,看见江言清坐在巴士车上睡着了,他的一颗心才稳下来。   他的背后板湿了大片,不敢睡觉,站在车外抽烟。   凌晨的雾气很重,日出影影绰绰,徐庭旭心事重重。   他又想求解叶雨恩下一步他该怎么办,但叶雨恩未必肯告诉他。   见过在屏幕前的江言清,夺目璀璨,他的言言该是这般众星捧月的,他可以用所有的钱砸资源捧江言清,万一像梦里那般害得江言清跳楼,徐庭旭心慌得不行。   他陷入了死胡同。   无人求解,距离巴士返程还有一段时间,徐庭旭开始翻找江言清从出道至现在的一系列影视片段、综艺以及各类的采访。   和叶雨恩说得一样,江言清自从那部电视剧饰演男三后,采访和代言的广告明显增多了,所有人把他当成未来冉冉上升的一颗新星,得到过众星捧月的待遇。   但到了半年后,江言清还是没有接到下一部剧的计划,便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江言清不愿意为了红屈居人下,拒绝了很多制片人背地里的潜规则。   徐庭旭记起一件事。   那时候有位和徐庭旭一起出道的同时期的艺人,为了红阿谀奉承甚至做着不正当的交易,江言清讲给徐庭旭听,满是不屑。   “镜头前的表现观众看得很清楚,提高不了实力,一味喂资源能成什么事。”   徐庭旭不清楚他说得那位艺人是谁,却觉得这很符合江言清的性格,刚正、不屑背地里耍手段,最基本的拍马屁都学不来,也正因如此更加容易受到委屈。   他忽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懂了叶雨恩的意思,迫不及待开始联系人。   江言清回到家后,休息了两天,茉莉又发了很多电视剧试镜的需求,务必要江言清继续试镜。   试镜大多数是男配的角色,大导演的占比比较大,江言清还没签署公司,试镜的商务得由他自己去跑,单靠熟人介绍没有那么多,他很奇怪茉莉是从那个渠道获得这么多的消息。   而这些全都是徐庭旭一个剧组一个剧组帮他问的。   徐庭旭人脉广,钱多,靠着这些威逼利诱剧组,把江言清塞进剧组是容易的,但他没这么做。   用钱施加压力难免打上带资进组的标签,他不想其他人贬低江言清,索性亲自去剧组替江言清跑商务。   徐庭旭的名头响亮,没人敢不给他面子,又十分谦逊地推荐人,为的只是一个试镜的名额还是个配角,大多数大导演吃他这一套都是些小事,况且徐庭旭说过,能不能聘上另说。   所以江言清收到的试镜机会比起其他人多出好几倍,当然这一切他都不清楚。   茉莉担心江言清不同意,正打算说一大堆说辞,江言清却都同意了。   朋友的心意江言清不会拒绝,况且有新工作总比没有好,江言清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江言清的担心是多余的,片场里有他之前认识合作过的演员,有些匆匆和他打招呼,有些不屑理会他,没人关心他的其他事,人们都在忙。   剧组的生活比起模特来说稍微辛苦一点,江言清这段时间存了点钱,买了辆商务的二手车,来回方便照顾陆谊。   徐庭旭白天出现一会儿,晚上又来,送的东西倒是每天更新,江言清没有理也没有吃。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江言清成了常驻影视基地,饰演配角较为优秀的男演员,徐庭旭帮他跑的商务后续渐渐不需要他了,江言清的口碑在那里,许多导演用了他一次还能再用一次。   而徐庭旭两地跑,加上长时间休息不佳,越来越瘦,反观江言清合理的调养,徐庭旭通过叶雨恩和茉莉的投喂,长胖了不少。   江言清不再为生计发愁过得安逸平静,而徐庭旭似乎懂得了远距离的观望,不再离江言清那么近。   一切都变了,一切又都没有改变。   徐庭旭第N次偷拍江言清的花絮传播在群里,求教剪辑安利视频。   他想帮助江言清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不是砸钱的帮助,而是真心诚意帮着江言清走上想要走得路。   叶雨恩给他发了剪辑软件教学,茉莉说她胖了的事情,徐庭旭收到后回了“谢谢”开始学习。   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徐庭旭坐上了深夜的高铁票去江言清所在的城市。   他的专机被他爸强行没收了,这个点没有飞机票,深夜的高铁票倒是有。   在高铁上,他也没时间休息学习剪辑软件,一点点把江言清这半年来上映的影视剧全都剪辑下来。   徐庭旭共情能力差,学习能力强,他期盼着更多人喜欢江言清,他也想江言清拥有网上说得脑残粉,无论江言清变成什么模样,都喜欢江言清,而不是只有他一个爱慕者。   学习到第二天,徐庭旭眯了会儿去了他在江言清隔壁买的房子,开始一天的投喂。   他似乎是懂得了一段关系正确合理的距离,江言清不想看见他,不曾原谅过他,不敢招惹江言清烦,每次回去小心翼翼生怕被江言清发现。   也懂得了自己所做得东西,合理温和的递给江言清。   不再强势的围着江言清转,交给江言清的东西会经过叶雨恩或者茉莉代为转送。   一点点小心笨拙地表达着他的爱意。   江言清拍了半年的戏,逐渐能够得到男三或者次配角的重要角色,他是个体户,能够得到这类配角实属难得,偶尔他会羡慕戏中的男主角。   影视圈的阶级地位严重,江言清在剧组容易被忽略太正常,加上挑选的角色有限,人物扁平化严重,渴望演一部戏的主角是每个配角演员的梦。   他从七年前到现在入圈许久,从未演过主角。   徐庭旭远远看着江言清眼里向往的神情,心里不是滋味。   要不是他混账了五年,江言清的职业生涯又怎么能被迫中断?   抽着一根烟,徐庭旭找上了导演,谈下部剧的男一号。   他坐在谈判桌上递给导演一根烟,导演连忙接着。   提到男一号的角色时,导演愁了,“徐总不是我不想给江先生机会,我们也要担心成片上映后的反响,池曼在人气微博数据方面比起江先生好太多,上映也有话题度。”   池曼就是下部戏的主角,他靠着营销出名,获得了不少资方的青睐。   徐庭旭嗤之以鼻,“他整容脸那么明显,你们还敢用?”   导演嘿嘿笑着,“我们知道他整过,在屏幕上看不出来也能混个花美男的称呼,主要他会来事儿,我们得讲究回报不是?”   影视剧筹备前期各大赞助商投资,这笔钱砸下去谁都不希望亏本,徐庭旭是有权有势也不能一味的不顾赞助商的感受强行换人。   真亏本了,徐庭旭可以填补空虚,一次两次行,多了他也受不住,同样会给江言清带来众多负面影响,一部戏的好坏能否盈利,主演承担的责任很大。   徐庭旭退而求次,要求男二一角。   导演仍旧支支吾吾说,男二角色已经有了人选是某位高官家的儿子砸了重金,实在不敢得罪。   导演也挺为难,徐庭旭的要求太过了,说好了是推荐江言清,又不投资,冒然换人,他没法交代。   二人拉锯战半天,导演的态度仍旧不改,最后提出建议,在江言清没有形成固定的人气前,男二的戏份很难轮到他。   徐庭旭这回真的是气不过了,要是对方比江言清能力出众倒还好,偏是个只会买营销的,前阵子还瞧见这人拉踩他家言言。   杀气腾腾地买了一堆黑池曼的营销,一圈下来竟然给池曼涨了不少的粉丝。   又干了一件愚蠢的事,徐庭旭用头敲着车窗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磕得脑袋上红红一片,路过的江言清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   徐庭旭摸了摸鼻子,冲着他傻啦吧唧地笑,回复徐庭旭的是江言清的一记白眼。   于是“两仙女一渣男”的群里,有人冒了泡。   徐渣狗:【他对我白眼了!他对我白眼了!】   仙女莉瘦了:【疯了。】   腰围58了呢的雨恩:【我记得上回江言清看错了人,把他当成来送东西的我的助理,对他笑了一下,这家伙为了这件事记了一周,从头说到尾,绘声绘色的,脸笑得快要裂开了。】   仙女莉:【不是叶雨恩!你要不要这么卷!腰围58了?!】   腰围58了呢的雨恩:【我已经不注重体重了,形体美才是真的瘦。】   仙女莉:【怒嚎.jpg】   徐庭旭还是不甘心江言清屈居人下,导演给他安排江言清去做这部剧的男三号,但是给池曼做男三。去   这部戏的男三是个大反派,戏份不多,人设出奇的差,他怕这部剧万一火了江言清受到网络攻击,没日没夜操心着。   江言清以前的名声差,加之所有网络消息全被徐庭旭给删了个干净,粉丝量约定于零,远远达不到导演所说的粉丝量。   徐庭旭不会花里胡哨的视频剪辑,宣传的效果始终平平无奇。   他这人在工作中脑子很好使,否则如何经营一家大公司,如何熟练的掌握属下,遇到江言清的事,就有点脑子一抽。   茉莉对他的评价是,不会谈恋爱,许多一看就会的东西,徐庭旭做起来得绕一圈,江言清不搭理他太正常不过了。   所以在处理这件事上,徐庭旭脑子又抽搐了,干了一件非常蠢的事。   他花钱雇人伪装成江言清的粉丝,给江言清接机,营造一种江言清很受欢迎的气氛,那些没几个粉丝的小艺人也这么干过,后来发展得也很不错。   于是等到江言清去出差,他刚下飞机,徐庭旭早就赶到,着急假粉丝,在出口站排队等好迎接江言清。   江言清带着白色的棒球帽穿得很休闲地出来,刚出来一堆人迎上去对他欢呼呐喊,他两只眼睛瞪得很大,受到了惊吓。   徐庭旭躲在暗处看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拍着照发给导演证明他家言言是有热度的,只是这群导演不会看人。   兴致勃勃中,那头的江言清对着这群假粉丝说了些什么后,笑着一一道谢,粉丝全散了。   徐庭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焦急拨打假粉电话,江言清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徐庭旭一直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江言清,以至于江言清快忘了徐庭旭这个人。   徐庭旭也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江言清了,他慌乱地整理自己的衣服,懊恼今天应该摸个发蜡出来,再喷上点香水更加合适。   江言清把收到的鲜花和所谓粉丝的信件扔在徐庭旭的脸上,“徐庭旭你为什么还跟着我,你是可怜我没有粉丝?”   徐庭旭急得汗流浃背,努力解释着,“言清,我不是,我……”   “那些人是你请的,是不是。”   “是……”   江言清冷笑着,“徐庭旭,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做这种事情来恶心我?”   他不懂徐庭旭这么做的原因,也反感着徐庭旭做得一切事情,天然地把徐庭旭想得很坏。   徐庭旭想说不是的,他想让江言清变得更加自信,他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言言很优秀,他想要给予江言清最好的一切,却总是做错。   江言清盯着他,“我以为你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你要消失就请干干净净地消失,又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   徐庭旭舔着苍白的嘴唇,往前走了一步,江言清猛地后退,他掐着手掌心站在原地不动,喃喃低语,“我想让你开心。”   江言清皱着眉目,“我不需要,徐庭旭你明白吗,你不再出现才是我最大的开心。”   徐庭旭的心被狠狠重击着,已经是第无数回了,江言清表达着对徐庭旭的反感。   他清楚,这一年多江言清没了他的确过得很好,按时去医院吃药,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收入也在增长,根本不需要他再做别的了,可他忍不住不去看江言清。   江言清似乎放弃了对徐庭旭的交流,“随便你吧。”像以往的每一次,忽视着徐庭旭,他们擦肩而过。   其实徐庭旭心里清楚,他做得这些东西江言清不会满意高兴,只要是他这个人做得,都得不到江言清的欢喜,他大可圆了江言清的心愿不再出现在江言清的面前。   徐庭旭捂着心脏,那里凸凸地跳动着。不是江言清需要他,而是他需要江言清,看不见江言清,他会疯。   坐回车里,徐庭旭闭上眼回忆着江言清厌恶他的脸色,接着扇了自己一耳光。   手机收到了导演的回复,好几个大拇指的奉承,提也没提男二号的事。   脸砸在方向盘上,他又做砸了,他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陷入了死胡同。   沉闷半小时,徐庭旭登上他专门为江言清开通的微博账号,发送他刚偷拍江言清的照片,看着屏幕上的江言清,徐庭旭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对着屏幕亲了一口。   或许真有笨鸟能先飞,经过长时间的努力勤奋,徐庭旭经营了许久的安利微博,水花没有砸出过反响,他这条带着一张照片的微博,却引起了众多的关注度。   许多人在他的评论区下问这个小帅哥是谁,有没有其他的照片。   徐庭旭颓然的心情瞬间得到了振奋,他每一条都会回复,越来越多的人询问这张照片被传送到更多的地方,微博的粉丝量逐渐变多。   这条微博下几乎都是江言清的各种照片,或者视频剪辑,渐渐地,徐庭旭以往发的安利视频也被人点赞。   【求问,为什么这位小哥哥没有微博?】   【不知道,他本人长得挺好看的,我接爱豆的时候遇到过,他帮我拿了东西,笑得很温柔。】   【最喜欢温柔善良的小哥哥了,为什么不火呢?】   【这不是江言清嘛,多年不见这么low了?】   这条评论被徐庭旭给删了。   【艹,为什么删我评论!还不让说我了?】   徐庭旭拉黑了该用户。   茉莉闲暇聊天时跟他提起过,微博这种东西,只要有一条内容被人关注,后续会越做越顺利。   靠着茉莉这番话徐庭旭一直坚持到现在,眼见着他的博文被人发现,不眠不休地继续深造拍摄技术和剪辑技术。   一月后,他没发送一条有关江言清的博文,评论量和点赞数量倍数增长。   他的这番操作,江言清得到了历史以来第一个男主戏份。   这部剧的导演是有过诸多花边新闻的姜民,花边新闻虽多,能力很是出众,江言清得到试镜邀请时,不太敢相信。   叶雨恩投喂江言清红薯粥时,顺带提了一句:“这导演是看到微博上你的照片,觉得你本人的形象和他下部剧的男主非常契合。”   红薯江言清不喜欢,他前几年刚得病吃不下东西,喜欢吃这类便捷的主食吃伤了,看见红薯就反胃。   但叶雨恩给他的粥,倒是吃不出红薯的味道,像是加了点其他东西,江言清喝了好几口。   “微博?我没有微博,他从哪里看到的?”   叶雨恩给他看一个账号,账号ID叫“言言是我的大宝贝”上面全是他的照片,也有一些博主自己心情的博文,发得都是“今天太忙了只看我家言言一个小时就要走了,唉”、“言言好可爱”、“言言太瘦了再胖一点就好”,十足的迷妹。   江言清愣了愣,喝了一碗粥,再倒了一杯温水喝药,“我的粉丝?”他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拥有粉丝。   叶雨恩点头,“对啊,我也是你的粉丝,他粉你没什么奇怪的,你得感谢人家,要不是他,你得不到和姜民合作的机会。”   “是该感谢他,要怎么感谢?”   “给他签个名吧。”   第二日,徐庭旭获得了一张签名照,他把这张签名照小心仔细地放进他的钱包里,继续做着视频。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43章   江言清的霉运像是消散了, 试镜非常成功,姜民几乎是当场签下江言清。   合同的内容大差不差,无非是通告时间每一集的酬劳, 剧集的保密等。   江言清还在沉思究竟要不要去演,姜民已经催促没问题赶紧签字, 他一会儿要去开会。   “您确定要我?”江言清把顾虑先一步说清楚, “我在两年前……”   “我知道。”姜民打断他,“你母亲闹得那件事,圈里头都清楚,后来听说你上飞机出事了,再到后来人没事安然无恙地活着,这些我清楚。”   一般导演用人都会调查清楚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做过些不道德的事,姜民上过当,他前两部戏的某位演员立场有很大问题, 那演员还是重要的角色,所有戏份都得重新拍, 耽误了不少时间。   在他看来江言清的事情不算个事。   “你重新入圈已经有半年,重要配角也接过, 他们禁止过你?”   江言清接到的第一个重要角色是一部群像戏,他在里面演卧底刑警, 拍摄周期大概在半个月, 这部剧还未上映。   由于是重要配角镜头量比起以往多出许多, 江言清怕因他的戏份影响整个戏,通过场务告知过导演后来并没有得到反馈, 他想戏份应该被删了, 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   可后来更多人邀请他拍戏, 似乎没有影响。   “圈里那群人一个个精明, 你真影响到他们,他们可能用你?你太在乎过去了。”姜民犯了烟瘾,点了一个烟抽着,“我过去犯得那些蠢事,可不比你少,骂我的人多了去了,我现在好好的在剧组拍戏,你看我接不到新投资了?”   姜民是整个导演圈争议最大的一位导演,他几乎什么戏都拍都接,有钱拍文艺篇,没钱拍烂片,精品和烂片出品率平分,早年私生活混乱,现在稍好了些,导演层的人全都不屑与他为伍,又羡慕他的自由。   “你上大街上看看,谁会在意你江言清过去做过什么,所有人都在往前看。”   姜民的一番话鼓舞了江言清,他的心理阴影确实随着恢复工作重新入圈好了许多,但那道疤痕还在,整日遮掩那道疤,殊不知无人在意。   “片子到宣传期时,你得重新开通微博,我的建议你现在就开,积累粉丝,你还想红吧?”姜民很忙,从刚才到现在手里的一堆事,同时对后辈极有耐心。   江言清沉吟着,姜民捋顺了手中的事喝了一口茶,“还在意?现在追星的人换了多少批了,你要真被那群人记得牢,那也挺好,说明你之前混得不错,被翻出来直接怼,他们最喜欺软怕硬,你要真出事我也不会放任,再者说你不都澄清了吗?”   晚上八点,江言清窝在沙发里,沙发另外一角是做作业的陆谊。   陆谊的成绩渐渐变好,他安下心总算不辜负陆谊母亲的期望。   回想起姜民的话,江言清问陆谊,“陆谊你会因为在一个地方狠狠摔了一跤而绕路吗?”   “为什么不去?”陆谊坐在地上,两只脚丫子伸展着:“我喜欢吃鱼,就算被卡住了嗓子眼也会喜欢,下次小心点就可以啦。”   第二天,江言清申请了新微博转发了剧组信息,姜民说得很对,人要往前看。   江言清重新开通微博后关了手机没管了。   徐庭旭第一时间转发,喊着他微博里的粉丝关注,兴奋地原地转圈。   姜民为他的新片做前期宣传,他本身争议就大,经手的片子多少自带争议,宣传一出,各路黑粉在网上闹,好的坏的说什么都有,一堆人冲进姜民的微博下喊话,叫他不要带得新演员名声不好听。   【新演员?哦,看到了,他新片男主相当之眼熟。】   【谁?】   【我没记错应该叫江言清,以前传过什么事来着,忘了。】   【我觉得他长得很好看,没黑料我就粉啦!】   徐庭旭忙为宣传江言清忙个不停,一连好几天扎在网上不断地发内容,许多人以为他是江言清的狂热死忠粉,他连公司的班也撬了,最终被徐父抓了回去。   这一年来,徐庭旭在上层社会的名声变得诡异。   徐母偶尔逼他去相亲,他对相亲对象说地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是江言清的粉丝吗?”   如果不是,徐庭旭一概不理会,转手掏出笔记本开始修图,如果是,徐庭旭开始疯狂的安利。   以前的徐庭旭泡在公司成天忙碌,谁也不敢惹,现在的徐庭旭两地跑,依旧谁也不敢惹,但如果夸一句江言清,立马对你另眼相看。   所有熟悉过徐庭旭的人,都觉得他有点疯。   疯魔得代价是徐庭旭的身体变差了,不过他底子强,吃点药休息一天,依旧强壮。   江言清第一部 男主戏被徐庭旭看得十分重要,一天发好几条微博呼吁粉丝上映后一定每集必看。   宣传不久后,确定了女主演,女主曾经是姜民的绯闻女友,她在媒体面前极力否认与姜民的关系,事情也就作罢,后来凭借姜民绯闻女友的热度人气更上一个台阶,如今是一线女星。   当一线并不好做,很快这位女星人气迅速被其他同类型的女星顶替,坐上了冷板凳,她会接姜民的片子也是想炒热度再红一把。   这位女星就是沈晴,身材热辣性感,拥有众多男粉丝。   男粉丝见沈晴自降身价和一位比她小三岁不知名艺人合作,气不打一出来,对江言清的微信进行“亲切问候”。   徐庭旭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江言清刚开通的微博,有人攻击他家言言绝不放过,在楼里大战了三百回合。   那位男粉丝被骂得憋不出话,申请线下“交流”,徐庭旭丝毫不退让同意了。   所谓线下“交流”实际上是打架,双方在线上骂战延伸至线下。   徐庭旭当晚就和对方约定了地点,他一个人来,对面带了三个。   好在徐庭旭身手很好,对方三人都奈何不了他,双方打了一个多小时,徐庭旭体力逐渐支撑不下,最后双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茉莉打电话想以徐庭旭的名义借礼服,她时尚资源不够,不想被一众女星给比下去,徐庭旭人脉广,以徐庭旭的名义借任何礼服她都能随便试穿。   徐庭旭答应了,开着车去找茉莉,到达现场的时候,茉莉急匆匆从侧头出来。   “言清在里面。”茉莉小声说着,如今江言清见到徐庭旭脸就不好看,一抬头撞见徐庭旭鼻青脸肿的吓了一大跳,“不是,你怎么弄得?”   这会儿功夫徐庭旭才觉得丢人,吞吞吐吐讲了个大概,茉莉要被他给笑死了。   “你还真去?万一他带了家伙来,你就得交代在那里。”   徐庭旭借着茉莉的小镜子查看伤势,江言清来找茉莉时,见着了在角落里和茉莉说话的徐庭旭。   江言清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剧组办的开机仪式。   他作为男主准时到场,姜民为更快促进男女主更快熟悉,安排在一起。   没一会儿二人熟悉了。   沈晴人还算好相处,很在乎外在形象,时不时凹姿势生怕上镜不够好看,除了这点外还算比较好相处的合作对象。   两人话题聊到尽头,沈晴上网刷着手机,看了半天气愤地对他道:“现在人真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人,打得还是我的粉丝!”   沈晴把手机给江言清看,内容和沈晴说得大差不差,附带了一章照片。   那张照片拍到了脸部重伤的粉丝和一辆车,那辆豪车江言清认得是徐庭旭的限量款,价格不菲不是一般人买得起。   沈晴还在控诉现在人的疯狂,江言清没听进去一直在思考究竟是不是徐庭旭,如果是徐庭旭他又想做什么?   “据说是打着你粉丝的旗号揍人,你有这么恶霸的粉丝?”   江言清摇摇头,他哪里还有什么粉丝。   沈晴“啧”了一句:“现在借着姜民的势头在圈里亮了一回脸,姜民的名声你清楚,别看他名声差许多人想蹭他的热度。”   “八成是想破坏我和你的关系,接机把你拉下水,毁掉你。”   江言清心一顿,良久不曾说话。   开机仪式开得差不多了,茉莉问他是不是在一个地方工作,约好两个人下班后去吃饭。   江言清根据茉莉提供的位置走过去,碰见脸上挂着彩的徐庭旭。   沈晴的话历历在目,几乎是一瞬间,江言清认定了徐庭旭不想他好过,在背地里耍手段破坏。   他不明白,两人已经两清了,也把话说得明白,徐庭旭还要他怎样。   徐庭旭刚抽着一张湿纸巾擦嘴角的伤,冷不丁与江言清对视。   内心咯噔一下,江言清眼里的怒火他看见了,不明白他又做了什么,在他开口前,江言清赏了他一巴掌。   “徐庭旭你闹够了没有?”   “闹够了没有”这话两人都熟悉,曾经是徐庭旭最喜欢对江言清说的话,现在原封不动全交给了徐庭旭。   江言清胸膛起伏加剧,茉莉生怕他身体受不住,对着徐庭旭挤眉弄眼,扶着江言清离开这里。   边走茉莉边说,“别气,犯不着为了这种渣男生气!你打了他就好,他会记住这次的教训。”   徐庭旭抿着唇,默默看着江言清远去的背影,转身进自己的车里,一声不吭抽着烟,半晌他才碰着被江言清打的脸。   被人揍了他没觉得有多疼,可江言清的一巴掌把他扇得整颗心都在颤抖。   过了半小时,茉莉偷偷给他电话告诉了他所有实情。   “他误会你无缘无故打沈晴的粉丝,你说说你,那么冲动做什么,现在好了,言清对你更加生气了。”   车里的后视镜挂着圆形吊坠,吊坠翡翠打造,中间被挖空,摆放着他和江言清的合影。   徐庭旭看着照片上的江言清,拇指蹭着对方的面颊,“没关系让他误会吧,他还气吗?”   “气,气得又去喝冰水,我怎么劝他也不听。”   徐庭旭抿着唇,“让他别气了,我现在去找那几个粉丝道歉。”   茉莉哽住,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不是……你去道歉?你真的去道歉?就为了让他不生气?”   认识徐庭旭一年多,茉莉清楚这人的脾气,要不是她和江言清熟悉并且帮过江言清的忙,徐庭旭这样的人,她不可能结交到。   茉莉从前打过徐庭旭的主意,她想嫁入豪门退休,听说过徐庭旭不好惹,接触后觉得徐庭旭面对江言清的时候是个傻蛋,离开江言清时总裁的威仪才凸显。   别看她和叶雨恩时常拿徐庭旭开玩笑,那也是在徐庭旭许可范围内,脱离了江言清这层关系,在徐庭旭眼里什么都不是。   前阵子有位导演,见着徐庭旭为江言清忙前忙后特别好说话的模样,那导演以为徐庭旭是个有钱靠着家里人混到如今位置的傻叉,在言语上攻击徐庭旭。   当时徐庭旭朝着那导演笑了很久,笑到导演心里发毛,第二天那部片子的导演换了人,她再也没见到导演在圈子里出现过。   这样的例子很多,在茉莉眼里徐庭旭看着随和,她和叶雨恩怎么骂他,徐庭旭都不还口,全都是看在江言清的面子上,外人敢惹他分毫,徐庭旭这三个字的威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可就是这么个人,因为江言清的误会对另外一个人低三下四的道歉,只为了江言清别再生气。   “他身体刚养好一点,医院那边在逐渐寻找合适的医生做手术,得让他心情好,我道歉没什么。”   徐庭旭启动车子,那几位粉丝应该在附近的医院,“我回头把照片发给你,就跟他说我错了。”   茉莉深深叹口气。   半小时后,照片准时发到茉莉的手机上,茉莉举着手机给江言清看。   照片上徐庭旭拎着好几篮水果,九十度鞠躬道歉,被他打进医院正擦药的人,一个个趾高气昂的。   江言清拧着眉,压根不想见到照片上的某个人,扫了一眼视线挪到一边。   茉莉张着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江言清正式进入剧组拍摄。   姜民做导演所有叫得出名字的演员都得进行围读工作,并且在剧组内不允许使用任何电子产品。   江言清得呆在剧组好几个月,担心陆谊,便把陆谊放在茉莉那儿照顾,偶尔茉莉领着陆谊去江言清的剧组探班。   某次江言清发现茉莉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把陆谊送来,到最后是叶雨恩带了陆谊进来,江言清有些奇怪。   叶雨恩的解释是茉莉太忙了,换了她来送。   这解释倒也合理,江言清并没有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原本不出现的徐庭旭频繁地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面容警惕,到后来两位女生说她们可能没时间照顾陆谊,帮陆谊在学校里请了假,送来江言清这儿。   江言清眼皮跳了两跳,心头的不安愈来愈强烈。   在某一日,江言清向姜民请了三天假期,姜民爽快地答应了。   他收拾东西带着陆谊出去时,徐庭旭拦住了他。   “让开。”江言清冷着脸。   徐庭旭不肯退让,轻生哄他,“这里没车,你出去了怎么回去?”   越是阻拦,越代表出了事。   江言清一声不吭,拽着陆谊就往前走。   徐庭旭想拦刚出手被江言清一个眼神盯着,默默收回了手,转而按住陆谊的肩膀。   陆谊一个刚上初二的弱小无助的中学生,被两个成年大男人架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俩成年人僵持着,谁也不肯让着谁。   最后陆谊拉着江言清的手,小声地道:“江老师,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肯告诉你,茉莉姐姐出事了,他们怕影响你——”   徐庭旭连忙捂住陆谊这张嘴,奈何陆谊扒开徐庭旭的手非得把话说完,“我觉得既然大家是朋友就该一起面对困难!”   江言清猛地凝视徐庭旭,徐庭旭被看得没办法带着江言清上了车。   两年来江言清头一回坐在徐庭旭的车里,徐庭旭紧张到不行,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但江言清根本不在乎徐庭旭现在的感受,他很担心茉莉。   茉莉在屏幕前是个娇弱清纯的女生,私下的性格爽朗有什么说什么,特别容易得罪人。   前阵子茉莉去和几个小姐妹一起玩,被狗仔拍到了,茉莉把那狗仔骂了一顿,那狗仔记仇,在网上散步茉莉的黄谣。   狗仔很会编造故事,把三四段丝毫没有联系的视屏组合在一起,成了茉莉勾引有妇之夫,各种P茉莉的床/照散步在网上,一堆人点赞转发。   这套路熟悉,江言清曾经被污蔑过。   徐庭旭舔了舔嘴唇,偷看了眼江言清,怕江言清生气到底把事情告诉他,“现在茉莉的所有工作被迫暂停,有好几家广告代言商说要和她解约。”   江言清握着拳,绷着一张脸,“她经纪公司呢?发律师函起诉。”   徐庭旭一路快车,他们下了山往高速公路上走,“现在网络上的人不信律师函,茉莉被攻击到私信根本不能看,也不敢出门。起诉时间太长,她耗不起。”   车子上了高速后,江言清不再开口,徐庭旭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哄着江言清多说点,江言清闭着眼睛拒绝谈话的样子。   徐庭旭抿着唇,想抽烟,忍住了。   进了市中心,江言清要求下车,徐庭旭把车停到路边。   江言清手握着车把手,瞥了眼挂在车上的吊坠,吊坠上的照片被他看见。   在一起五年,即便两个人分别的太难看,多少拥有过共同的回忆。   关于吊坠实际上还有一段故事。   当时两人刚在一起,江言清也送了一块差不多样式的吊坠,不是翡翠做得,是塑料做得。   他亲自挂在车上,后来不知道被徐庭旭放在哪里去了,总之没有了,他自然以为徐庭旭弄丢了,还想着再买一个。   后来从徐庭旭的秘书嘴里才知道,徐庭旭认为吊坠廉价摘了放进车后座,之后江言清再也没有花心思送任何东西吊坠。   回忆带给江言清最深的痛楚,他一气之下扯下吊坠,扔在徐庭旭怀里,“别挂我的照片,我怕挨着晦气。”   徐庭旭的脸瞬间苍白,掐着手心。   他看着江言清下车,短暂地呆了一秒,匆忙跟下车,“你要去哪里?”   江言清接陆谊的下车,这片区域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近,他让陆谊先回去等着他,把手机开机拨打茉莉的电话。   茉莉的电话根本打不进去,江言清知道茉莉的住址,往下走两个街区那档高级公寓,就是茉莉的家。   江言清大步走去,徐庭旭跟在后面。   “你现在去没用,万一被那些狗仔拍到了,他们……”徐庭旭心脏像是在平底锅里,两面煎熬着。   万一江言清被狗仔拍到了,很有可能会被连累,他害怕江言清遭受到过去那样的委屈。   江言清不听,他们到了地方,果然有一对狗仔蹲着点。   茉莉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她在电话里哭诉着委屈,“凭什么要这么说我?就因为我是女生,不管什么身体P上我的脸,就说我夜场女人,一晚上被睡好几次?”   江言清听着揪心,他很明白茉莉的心情,当时的他无助,即便解释了依旧没人相信,他们甚至不打算让他开口说话。   一切都为了流量,一切都为了各自的利益博眼球,谁又在乎他的感受?   “茉莉,别哭,下来,我接你。”   “接我?”茉莉吸着鼻子,“楼下都是狗仔,我下去他们一定会问我一些恶心的话,他们根本不想让我说话。”   “你不下来,明天后头大后天他们依旧在,难道一辈子都呆在家里不出来?”江言清的话语急促,传进手机里杂音很多,却莫名安心。   “别怕,你有我在,我相信你,我护着你。”   曾经的江言清经受过类似事件,一度害怕面对人群面对镜头,在两年后的今天,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迎战。   “茉莉,相信我。”   江言清的安慰奏效了,茉莉渐渐地停了抽泣,她忽然觉得此刻的江言清特别的温柔强大。   “好。”   身后的徐庭旭全程听着,他怔怔地望着他守了两年的爱人,发现江言清在一点一点地走向更好,也一点点离他更远,他酸涩又自豪。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44章   茉莉在半个小时后带着宽大的帽子和墨镜下了楼, 她的身形在普通人中是翘楚,即便遮住了大半张脸,光靠气质也能一眼认出。   狗仔蜂拥而至, 一眨眼功夫围在小区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请问您对于网上的传闻有什么话要说?”   “网上的照片是您的吗?”   “您为什么躲起来, 是不是证明, 网上的流言属实?”   茉莉带着墨镜却依旧看得出她的慌张失措,江言清强势地挤开人群牵住茉莉的手直视镜头,“她澄清了无数次,照片上的人不是她,她被p了图片,也已经发了律师函。”   “网上所有信息并不属实,不仅证实随意捏造事实,对一个女生造黄谣, 很骄傲光荣?”   狗仔根本不听,一个劲儿地对着两人猛拍:“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   “你是她背后的金主?你知道她做过陪酒女?”   “还是说, 你和他一样的,她是酒吧公主, 你是少爷?”   “看着就像。”   茉莉的绯闻影响很大,人们根据有限线索追查出茉莉在没出道前做过陪酒女。   事实上茉莉的确当过一段时间, 那阵子茉莉家庭困难, 她要养活一家子老小, 逼不得已去酒吧赚快钱,但她的钱是干净的, 凭着自己的销售能力卖酒养活一家子又有什么错?   后来被人看重拍了广告正式踏入圈子。   凡是和茉莉沾边的人都被一众网友扒个底朝天, 茉莉出事那么久, 圈里的其他朋友没有一个敢站出来, 唯有江言清挡在茉莉身前,却也被随意猜测。   “请回答。”   “不回答是在默认?”   “有网民反应,她在酒吧有个男性朋友,一晚上陪着她接客,这个人是你?”   “茉莉小姐的腿型不直,是否因为接客太多的缘故?”   这一刻,江言清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他无助茫然地面对众多媒体,说着类似话语。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所以对你的了解很足够,她发过誓是真话,你能发誓吗?”   ……   一模一样的嘴脸攻击着江言清,他扯出一抹冷笑。   这笑容与他外形气质十分不符,他从来与人说话轻声温和,长着张温润的脸,现在所有的锋芒都显露。   “你真能编故事。”江言清的声线依然温和,话语带着刺。   “有记者证?哪家公司?围堵一个弱女子,在她身上用最恶心的话语揣测很伟大?”   他瘦弱的肩膀为茉莉撑住一片天,也为自己的过去撑出一道愈合的路。   深呼吸一口气,把埋在心里最浓重的怨怼通通发泄。   江言清冷眼面对镜头,不急不躁地讥讽,“我希望你的女儿或者妻子,同样也被人说一次,你女儿的脸p成各种姿势被人贴在网上意/淫,你的老婆被人一天到晚盯着凹凸的身材看,最好你也被加入进去,看看你那的大小。”   狗仔们怔楞在原地,他们以同样的方法迫害了十多位明星艺人,没有任何一位艺人能在镜头面前说得直言不讳。   江言清停顿一秒喘口气,接着补上,“被一众人围观后,我再来采访你,你老婆身材真好,天天抚摸的滋味如何?看着你女儿和别的人躺在一张床上,是否会有反应?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抨击的狗仔此刻鸦雀无声,闪光灯拼命照耀在江言清的脸颊上,上一回照得他睁不看是眼是在两年前,苍白无力机器地解释和现在坚韧强势地辩驳是两个人。   恍惚间,江言清和过去的自己重叠,他依旧是那个发着高烧被推到媒体面前面容憔悴的江言清,但又不是那个软弱无力的江言清。   他有了足够的底气面对外界的所有风雨。   牵起茉莉的手,江言清轻声问:“我们去警局报案?”   茉莉摘了墨镜,她两眼都是泪花,不顾形象地抱住江言清用力点头。   两人紧握着手往前走,狗仔被江言清怼了一通,厚着脸皮一直围堵着,但没再说任何污蔑他们的话。   再这样下去,围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江言清得照顾茉莉的情绪,紧紧把他护在身后,他们行走困难。   徐庭旭早就坐回了车里,开着他的豪车猛地向狗仔冲了过去,对着江言清大喊:“快从那边的小路跑!”   两人立即会意,往徐庭旭说得方向跑。   叶雨恩的小区门有一条只供两个人走的巷子,狗仔相互撕扯着追过去。   徐庭旭先一步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堵在巷子入口。   那年江言清顶着所有人的猜忌,孤身一人抵抗着全世界,而他毫不知情,甚至因为自己的疏忽害得江言清受到伤害。   如果可以他希望用他的全部去弥补,但他知道这世界没有时光倒流,他唯一能做得,是不再复制伤害。   狗仔数量太多了,徐庭旭挺不了几分钟被推到在地,所有人踩着他的身体涌进去,他的右手小拇指因落地姿势不当,折成一个恐怖的弧度。   他再次爬起时,狼狈得仿佛从泥地里滚上一遭,忍着手指的剧痛打电话,“我一会儿发一篇稿子,务必全网传播。”   江言清的话并没有警醒贪得无厌的他,狗仔追不上两人为了抢占绝对关注度,再次添油加醋控诉两人逃避网络流言而出逃。   他们不怕起诉,这类事件取证难,打官司也难,顶多赔偿金额或者道歉,时间长不说,等真的打赢了官司,艺人早凉了。   狗仔的目的很简单,给钱闭嘴,不给钱他们赚了新的流量也是钱,换个词更好的理解,敲诈勒索。   可惜在他们发通稿之前,徐庭旭亲手写的通告早就通过他的人脉全网发送。   【女神茉莉遭到狗仔围堵,强逼茉莉承认网上不实报道,新晋演员江言清替茉莉解围惨遭同样待遇。究竟是什么让这群狗仔欺负一个无辜女性捏造黄谣?】   下方附视频链接完美还原当时情景。   由于是全网发送,时间点恰巧在中午休息时间,视频的点击量迅速飙升。   紧跟着一名亲生经历黄谣的女性在微博公开发言,控诉着男性群体对弱势女性的下流词汇。   徐庭旭操控着电脑,网上所有的风声全掌握在他的键盘之下。   已经打算放弃茉莉的经纪公司顺势贴上茉莉的报案记录,全网舆论方向翻江倒海发生转变,茉莉从陪酒女下三滥的女人转变成无辜饱受煎熬的女生,讨伐着狗仔。   越来越多因为此事遭受到重击的艺人,站在舆论中央发声。   而江言清成为女性英雄,名气高涨。   徐庭旭颤抖着敲下最后一个字,他点开存在电脑很久的一段采访,江言清孤独地面对所有新闻媒体,摇摇欲坠的身形,无人帮他。   徐庭旭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仿佛置身于水池中,溺弊沉入池底,不能呼吸。   最后他曝光无良媒介背后的下作操作,深受破坏的艺人实名举报。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却抵不了江言清所遭受到伤害的万分之一。   做完了这一切徐庭旭才累得吞下一颗止疼药前往医院。   徐庭旭伤得是小拇指,他拍了片子,医生说有骨折需修养。   给手指处理了后,徐庭旭并没有休息,继续为江言清造势。   江言清以前参加过的所有电视剧和综艺都被人从不同渠道扒了出来,观众们这才恍然发现江言清并不是新晋的演员,而是早早在娱乐圈崭露头角过。   【惊!竟然错过了那么好的演员!】   【他好温柔哦,别人对他的恶意攻击都是柔和地回复,我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欺负他!】   【他的脸长在我审美线上了,谁懂啊,家人们!】   【可我扒到了两年前的事,这人……不简单。】   这话题很快被人揭过。   【黄谣不分男女,楼上怕是被新闻骗了。】   【我看得报道不全面,网上删得七七八八了,但我看到他为茉莉出头,我相信他的为人。】   【所有认识说喜欢欣赏茉莉的男艺人没有一个在关键时刻帮助茉莉,只有江言清站出来了,有这份魄力在,你为什么不相信眼前看见的,事实而去相信澄清过了的报道?】   网上纷纷扰扰已经影响不到江言清,他直面了最深的恐惧后,处理完茉莉的事,继续潜心钻研剧本拍戏。   所以等到江言清几个月后出关乘坐飞机跑商务时,刚下飞机一群的粉丝接机,江言清的第一反应是徐庭旭又骗他做破坏。   他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粉丝欢呼呐喊一声比一声热烈。   “江言清加油!我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   “谢谢你帮茉莉,也谢谢你为所有女性给予鼓励!”   “言清你一定要坚定自己,我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   他们手捧着鲜花礼物,挂着横幅标语,庆祝江言清回归娱乐圈的两年半,全是真诚,不像是演戏。   从这一刻开始,江言清才意识到,原来他真有粉丝。   接过鲜花时,江言清与记忆里那个曾也被粉丝拥簇的江言清重合,过去他满怀希望渴望被认可,现在他不需要了。   他在所有粉丝高兴热烈时,朝着人群深深鞠躬,“感谢各位的支持,江言清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演员,并不需要太多的关注,所以恳切期望把更多的关注度,送给有需要的人。”   拒绝了粉丝为他的应援,从背包里取出口罩,再次鞠躬,大步往前走,远离了人群。   入圈到现在江言清经历了许多,曾被人看好过,也曾跌入低谷,鲜花掌声,谩骂诋毁,他都遭受过。   名利之于他不过过雨云烟,他好时众人推崇,他坏时贬他入谷,一切好似蜉蝣。   他享受当下的平静,未来的路,得是他自己一步步踏过去。   徐庭旭躲在人堆里,望着江言清孑然的背影,眼眶微红。   他的言言成长了,再也不需要别的人了。   ……   一晃而过半年,江言清所饰演过的片子逐渐上映,他的口碑越来越好仍旧没有形成固定的粉丝群体,一是他本人不愿意,二是单靠事件火出圈而不是靠作品,难免被人诟病。   江言清的口碑好实力强背景单薄,甚至没有签约经纪公司还是个体户,嫉妒眼红的人特别多。   换做是其他艺人,早被对家喷个百八回了,江言清是股清流,走访饭圈,口碑极好。   这天徐庭旭打着吊瓶开会。   公司每周的高层会议他必须参加,处理完公司的事后接着再做高铁去江言清哪儿。   前阵子他在网上和人对线五百回,终于逼得对方承认江言清比他爱豆好,并且在江言清的微博下道歉,由于熬站几天几夜这才生了病。   在公司他是所有人胆寒说一不二的徐庭旭,在外面他是疯狂的江言清的粉丝。   于是一堆高层见着他们的徐总前一秒骂着人,后一秒打开屏保是某位江姓明星的海报,不下心点到他刚做好的安利视频,闯出一句“super idol的笑容都没你的甜”的bgm……   高层以一种吃了某个不明生物体的表情,开着会议。   会议结束,徐庭旭收拾东西就走,被他的秘书拦下。   “徐总,有个合同需要您过目。”   徐庭旭想假装听不见,偏他的秘书很敬业一直围着他转。   “我下班了。”那意思是下班不加班,别来找我。   “可徐总……”   徐庭旭咬牙切齿:“我要给我家言言做饭!你再拦着我他就得饿死了!饿死了你负责吗!”   江言清的一日三餐全是他照例的,通过各种方法投喂东西。   “……”秘书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他们老板也只有在提到江先生才看得像个人,“好的。”   徐庭旭很满意秘书的懂事,给了一张江言清最新签名照,潇洒离去。   “……”   秘书:还不如给工资…   这类的明信片公司几乎人手一个,徐庭旭不允许他们扔进垃圾桶里,公司大部分人不追星,并不知道江言清的签名照在外头卖到了好几百一张。   江言清贯彻落实不走流量路线,为人低调,除了演戏和必要的商演外,一律在家里休息。   他接的戏也并不是胡乱接,虽说直到现在他只演过姜民的男主角,但并不影响他后续接到重要角色以及粉丝量攀升。   江言清很少参与商业活动,以至于他的签名照非常难求得一张,物以稀为贵,自然被卖到很贵的价格。   也有人喷江言清装,既然决定了不搞圈粉那一套为什么要签名。   这些签名照都是叶雨恩和茉莉求他写得,江言清不好拒绝便写了。   关于江言清的新闻时不时被媒体放在台面上,江言清本人完全不在意媒体说什么,他越是如此,媒体对他的好奇度越多。   好像所有人都在观望,这位特立独行的演员究竟能够走多久。   徐庭旭坐高铁去了江言清的城市,他本想买架飞机奈何两地天气状况糟糕,开自家的飞机也有延误,还不如做高铁。   到了目的地,偷摸着回江言清的隔壁做东西给江言清吃,做到一半他右手五指忽然无力抽搐,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那次帮江言清拦下一帮人后身体没有得到休整,而引起的后遗症。   医生交待过徐庭旭必须休息,可他不想休息,他的言言没有到达万人仰仗的高度之前他不想停下来。   花费一个钟头准备食物,他把东西交给陆谊,陆谊会以茉莉的名义递给江言清。   陆谊收到徐庭旭的消息后,偷偷开门去了隔壁,一进门便闻到香味,馋得直流口水:“徐哥哥,我能吃吗?”   徐庭旭点着他的鼻子:“给你留了,他吃不掉那么多,剩下的你就可以吃了。”   “好耶!”   “你记着要他多休息记得吃药。”   “好!”   徐庭旭吐出一口气,继续他的言言事业。   他在网上成立了江言清粉丝事业部,他是总负责人负责帮助江言清扫/黑粉,做一系列宣传视频。   姜民的剧经过漫长的审核终于要上架了,现在到了新剧宣传周期,江言清配合宣方转发预告后再没有在社交网络上发任何的东西,评论区得由他们进行管理提高江言清的商业价值。   “会长已经排查到对家的大面积攻击。”   徐庭旭吞了一颗药,按下键盘,“好。”   姜民新剧是否成功关系到江言清的未来,江言清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只管拍戏,拍戏路上所遇到的障碍由徐庭旭一个人扫清。   姜民的宣发资金不够,徐庭旭背着江言清绕了许多人才把钱打进去,就剩开播第一天的水花了。   “两仙女一渣男”的群聊早就躁动不安热聊着,茉莉和叶雨恩很紧张新剧开播第一天的效果,徐庭旭更是一整夜睡不着。   他们都期盼着江言清的剧红。   姜民导的新剧是部刑侦片,江言清饰演风骨正一生清白的刑侦警察,沈晴饰演手中有三条命的女罪犯。   女罪犯从小被拐卖至一户人家,被养父侵犯,被养母整日辱骂,十岁伺候一家子吃饭洗衣,十六岁不让她继续读书外出赚钱养家,长达十年的折辱,终于下杀手杀了养父母一家。   而接触这件命案的正是作为刑侦警察的男主。   姜民这部戏的风格奇特,拍摄角度刁钻,一贯姜民风格,在所有悬疑剧中独树一帜,能不能火得看观众的接受度。   上映第一天观众量并不多,大量攻击姜民的人不曾看过剧集却直言故事无聊男女主演技浮夸,导致路人缘在第一天崩盘。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直到一周后好评如潮,收视率猛增,到了大结局前夕,播放量一举突破最高记录一跃拿下当季最高收视冠军,江言清、沈晴的名字正式被大量观众熟知。   这一刻起,徐庭旭的心才稍微放下。   江言清也不知从某天起下楼买个菜都被人认出追着要签名,来找他的广告商数量猛速增长,出门都不方便。   左思右想间,江言清还是雇了两个助理,始终没有签约任何公司的打算,他不想被经纪公司束缚住。   热播剧的热度大概持续在剧集播出后两个月内,江言清的粉丝越来越多,找他拍戏的导演名字越来越响亮,多是主角。   江言清拿着好几沓剧本认真挑选,叶雨恩跑来看她的偶像蹭合照。   叶雨恩递给江言清食盒,问:“你怎么接一些中年演员才会接的剧?”   江言清吃了一口桂花酥,桂花香气浓郁搭配上好的红茶,整个口齿生香,“我不年轻了。”   再过两年他步入30岁,江言清不再适合演偶像剧。   口中嚼着桂花酥,江言清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他问叶雨恩:“我为什么总觉得你给我的任何吃的和茉莉做的味道一样?”   叶雨恩干笑:“我和她现在是闺蜜了,做得东西差不多很奇怪吗?”   江言清虽仍旧有疑惑,到底没有再继续怀疑。   影视剧年度盛典,江言清入选最佳人气演员的入选名单受邀出席。   姜民的剧播出不到三个月,时间来算没办法入选年底最佳男主,但能够入围最佳人气演员代表着主流对江言清的认可。   最佳人气有六位候选人,一大半是新晋流量势头极其强势的明星,江言清的胜算不大。   江言清并不在乎这个奖,徐庭旭很在乎。   根据以往的获奖者,都是当年人气最高的明星,之后星途一路水涨船高。   他的言言比谁都更加优秀,凭什么不被选上?   评判人根据网络数据综合评分,徐庭旭没日没夜号召粉丝做数据,熬了大半个月,盛典晚会在今夜开启。   江言清需跟着一堆明星一起走红毯,他很少接广告,时尚资源也不高,准备穿着他以前的西装去溜一圈再回来给陆谊做饭。   茉莉骂他:“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身价,穿这种破烂衣服去,也不怕人笑话!”   茉莉在造黄谣事件后开始有心淡出娱乐圈,她最近恋爱了,一副小女人的模样,脾气仍旧蛮横。   晚上就得去赶盛典的通告,江言清问:“现在去商场随便买一件?”   “得了吧,你肯定比平常衣服买的稍微贵一点顶多一千元以上,你看看其他人哪里能穿这种破烂衣服!”   “……”   这些轮不到江言清操心,徐庭旭早为他准备了衣服,又是以茉莉的名义转送给他。   于是江言清穿着价值上百万的礼服,去走红毯,把所有男明星给眼馋了。   盛典颁奖即将开始,徐庭旭直接坐在主办方办公室,半是要挟半是商量。   主办方为难得很,评判标准不是他一家说得算,需要估计往后口碑,万一德不配位,这盛典下一届别想办了。   徐庭旭的担心是多余的,在颁布今年最佳人气男演员时,场内外呼声最高的名字是“江言清”。   颁奖者念出“江言清”那一刻起,满场欢庆。   徐庭旭撇下一众人,在后台望着被人拥簇的江言清,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   耳边充斥着欢呼呐喊,江言清的脸被放大在宽屏上始终俊美。   徐庭旭忽而眼前一阵眩晕,他扶着墙壁慢慢退场,倒在后台漆黑的角落。   他帮江言清捧上神坛,再黯然离场。 第45章   一年后江言清再次参加盛典, 如今的他礼服不再需要徐庭旭偷摸给他,大量的品牌方争先抢后为江言清提供礼服。   今天的盛典,他将竞争影帝的荣誉。   自那次获得最佳人气男演员后, 江言清在圈里的地位一日比一日高,工作内容也比之前的要多, 索性他成立了个人工作室。   去年他和姜民二次合作筹拍电影, 票房大爆,题名影帝。   坐在颁奖礼上,江言清有点恍惚。   从模特到知名演员的路太顺,顺到不可思议,他和茉莉提过,茉莉说是他运气很好让他不要想其他的。   真是运气好吗?   明星做到这个地位不得不接代言,江言清跻身于一线实力派演员行列,相比起其他一线, 手中掌握的代言不多,共四个全是高奢。   与其他品牌代言不同, 高奢是需要艺人有较长的观察期,而江言清的观察期几乎没有, 一经签约火速官宣title是最高的,所有一线望尘莫及的存在。   江言清知道的时候, 工作室已经拿下合同签了合约。   四个高奢制定的合约内容全是向着江言清, 也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颇有种上赶子求着江言清签下合同的意思。   江言清总觉得有些怪异。   今天是茉莉陪他一起参加盛典,换做其他一线明星, 和异性结伴而行, 必定传出五花八门的绯闻, 江言清不同。   他帮茉莉澄清黄谣的同时, 两人的绯闻随之而来。   某次媒体在江言清面前提问过这件事,江言清的态度很自然,说二人只是好友,竟然没有人过多的为难。   这位不屑走任何营销路线,一直低调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真谈恋爱一定会大方公布,而不是藏着掖着,所以江言清澄清后,大多数人相信,一部分人责怪媒体传他们之间的绯闻影响到二人的友谊。   世界真奇妙,当初江言清百般否认网上流言,无人相信,如今轻描淡写澄清,所有人坚信不疑。   茉莉挽着江言清的手臂,无聊地观看颁奖仪式前小艺人的唱跳,她头靠在江言清的肩膀上,姿态亲密。   江言清有点无奈,“你也不怕你男朋友吃醋。”   茉莉皱着鼻子,“吃醋就吃醋,谁让他撇下我自己去和朋友鬼混,我凭什么不能跟着我的男闺蜜一起出席活动!”   江言清住嘴,小情侣俩在他面前调情,他不好插嘴。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即将公布影帝的最后人选,茉莉问江言清:“你紧张吗?如果没有获得影帝会不会遗憾?”   “影帝只是个称号,有,锦上添花,没有,我也不会因此接不到戏,没什么。”   江言清的豁达换做任何一位明星都做不到,茉莉越看越觉得要是江言清不是gay就好了,她一定猛追。   去年的这时候江言清获得了最佳人气男演员奖,一时风光无限,今夜同样也是。   今夜的最高荣誉揭晓,江言清成了新任影帝。   茉莉尖叫着欢呼着,江言清神情始终淡淡的,手捧着奖杯贺词。   宽大的屏幕拉得整张脸会稍微失衡,但江言清的面容还是那么的耀眼,聚光灯聚焦在他身上,清逸出尘。   结束了通告,江言清有点疲倦。   他的病在药物和情绪的控制下逐渐好转,医生说可能还得经过一系列的手术治疗才能痊愈,否则病情继续拖延对身体伤害很大,他们已经联系国外的专家团队现在正在商议对策,在此期间,江言清得注意修养。   晚上的庆功宴必须得由江言清出席,江言清困倦地窝在酒吧的角落里喝橙汁。   他工作室以及稍微熟悉的圈内同事,挤在一起嗨歌,工作室欢庆老板发了大红包,同事祝贺江言清获得影帝。   茉莉跟着高哼两首回来陪着江言清说话,她发现江言清的手机一直持续不断地响着,江言清并没有管。   她好奇地催促着江言清点开。   江言清摸着手机解开锁,他眼神闭目。   红气养人,养得江言清气质即便再昏暗的酒吧也清雅绝尘,光是坐在这儿足够成为视线焦点。   解开锁,丢给茉莉,茉莉惊叹江言清又收到两位明星的告白。   这一年里,江言清越来越红,追求他的人非常之多,前阵子有位男星为了追江言清追到了剧组,把他的所有家产通通摆在江言清面前。   整个剧组都惊动了,那人似乎要江言清答应,江言清被逼得喊安保把他给拖走,那人走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但凡江言清难得参加一次线下活动,制片人、投资方,甚至金主都有意无意表达过江言清的好感。   茉莉不懂,为什么拒绝。   江言清扶着额角回答他,“年纪太大,长得不行,有的是二婚,你能看上他们?”   茉莉:“……”   后来也有各方面条件很好的,江言清对别人也是不冷不淡的。   今天他才刚拿影帝,听他们工作室的小姑娘说来送花送礼物的人特别的多,塞满了一整个工作室,还有人直接求爱江言清,被他们工作室的保安给拖了出去。   江言清单身到现在还没找人,茉莉有种很猛烈地预感,“你是不是还在想徐……”   徐庭旭这个字是江言清的禁忌,一提起江言清会变得异常的敏感。   茉莉原以为江言清经过那么多是放下了,没想到徐庭旭仍旧是江言清心中最痛的刺。   他瞥茉莉一眼,茉莉乖乖收声。   徐庭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江言清的视线范围内,这点他思索着茉莉应该知道的,为什么还能无故提起徐庭旭。   江言清轻声回她,“这人我很久没见他了,你清楚的,我和他,不可能。”   茉莉的视角和江言清的完全不一致,江言清以为徐庭旭在他面前消失了,但茉莉清楚,徐庭旭从未在江言清的世界里消失过。   江言清的一日三餐,徐庭旭变着花儿样转递到江言清面前,江言清每次病症的检查结果,徐庭旭第一时间知晓,就连江言清早起泛恶心头晕,徐庭旭也清楚。   徐庭旭掌握着江言清全部的动向,江言清一概不知。   茉莉很惊讶,徐庭旭竟然藏得那么好……   她不敢往下说怕露馅,三言两语换了个话题。   第二日一早,茉莉捧着花到了医院。   徐庭旭已经住院很久了,他成年累月休息不佳,加上手伤严重,又和家里吵架,徐父不让徐母照顾他,徐庭旭独自住院,还每天雷打不动的开会帮江言清参谋工作上的事情。   茉莉来得时候见着叶雨恩送的花,被徐庭旭放在一边。   徐庭旭刚打完点滴下床披衣服,茉莉问他,“你干嘛去?”   “给言言做早餐,他昨天忙到很晚,今天应该晚起了,我得让陆谊叫他,别耽误了吃早饭。”   茉莉简直服了,徐庭旭操心江言清命都不要了,“你休息一天,他一天不吃不会怎么样。”   这两年来,经过徐庭旭的各种投喂,江言清已经吃习惯他做得了,偶尔实在找不到借口送东西过去,会以陆谊在外面买好了为由转送。   他因为傲慢忽视江言清太久太久,他希望日后的每时每刻都能够照顾到他。   茉莉叹息,“如果江言清以后和别人在一起,你还能这么送给他吗?”   徐庭旭僵住,这个问题他从来不曾想过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他迟早会和别人在一起。”茉莉想着江言清身后一大批的追求者,“总有一天会有个人照顾他的一时三餐,体谅他的情绪,甚至帮助他的事业,你又能帮他到几时?”   ……   江言清新戏拍摄完毕,他还没从角色中走出来,目前没有接下一部剧的打算,工作室的人递给他很多综艺邀约,试图想让江言清参与。   江言清不喜欢综艺,他生活简单无趣,综艺得和其他嘉宾配合制造娱乐效果,耗费精力的事情,他不太想干,更期望把精力放在拍戏中。   工作室的小姑娘拿着一沓通告邀约,江言清并不打算看,小姑娘一脸可惜的模样。   江言清不忍心她整理那么久的东西得不到反馈,打算配合她的工作随便看看,发现了他曾经上过的《敢爱敢说》栏目邀请函。   江言清一直盯着这张邀请函,邀请函的水印也和之前发出的一模一样,顷刻间他被迫拉进往事回忆。   4年前,江言清参加这档由纪锦操刀主持的《敢爱敢说》栏目,永生难忘。   他被诬陷,获得全往谩骂,甚至他奶奶……   那个朝他破脏水,母亲亲自上节目背刺他,满嘴谎话连篇的栏目为什么还有脸邀请他再次上节目。   江言清紧紧捏着这张邀请函,厚厚的硬纸板戳出指甲缝。   小姑娘以为江言清对这档综艺感兴趣连忙说,“他们花了大价钱邀请江哥上节目,诚意十足,已经邀了好几个月了,我看他们挺诚恳的就摆了上来。”   “江哥不想参加吗?不想参加我——”   “我接。”江言清话语稍顿,“让他们联系我。”   江言清第一次参加综艺,只是个官宣,热搜上已经闹开了花,挂在热搜上持续了好些天。   【影帝上综艺……缺钱了。】   【你脑残吧,访谈类的节目,还有谁规定了,影帝不能上综艺?】   这确实不符合江言清对外的一贯形象,江言清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镜花水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拍戏,如今一反常态接综艺确实引起他人猜测。   茉莉把这件事告诉了徐庭旭,徐庭旭却没有反应,很淡定的摆弄水果准备一会儿给江言清送去。   她偷吃了一个芒果,被徐庭旭一巴掌拍掉,怒瞪,“小气鬼!”   徐庭旭护着水果,他手机接收到新的消息,徐庭旭打开看,纪锦回国了。   《敢爱敢说》最大的资方撤资后,已经停止了拍摄,后来在一年前莫名其妙重新上了一期节目,也是常规的访谈节目,由于没有宣发时间间隔又很久,没人知道他上线更新。   这次江言清的重新加盟,为这档节目增添新的收视率,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全为江言清捏了一把汗。   江言清收到邀请函后隔日去了《敢爱敢说》栏目组,沟通节目细节。   当天,江言清见到了久违的纪锦。   他以为纪锦过得很好。   毕竟当初的纪锦意气风发,站在他的高尔夫球馆的天台上,一身昂贵的服饰居高临下用可怜至极的语气,惋惜着江言清的模样,历历在目。   从未想过锦衣玉食的纪锦,穿着地摊廉价的西服出现在江言清面前,江言清差得忍不住,这是纪锦。   “好久不见。”江言清直视着纪锦。   纪锦模样大变,原先精致的面容变得沧桑,脸颊凹陷到能看清脸部骨骼,他本身身形小,身上穿着的衣服称得他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的落魄青年。   和徐庭旭一样,纪锦出生名门,他和徐庭旭是世交,多年前纪锦曾嚣张地在江言清面前告诉江言清,徐庭旭将来会与他结婚,那时的纪锦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和现在大相径庭。   即便纪锦的容貌穿着发生改变,脾气仍旧未变,他勾着一抹嘲讽地笑说着,“好久不见,那位像条狗一样滚出我栏目组的,江、言、清。”   身后的小姑娘脸色徒然一变,骂道:“你怎么说话的!你讲不讲素质!”   江言清拦住她,“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注意你的素质。尽快安排工作,我不想浪费时间。”   纪锦:“彼此彼此。”   《敢爱敢说》的栏目比不得以往有好几台机子连轴转,目前工作的只有两台,一台近景一台远景。   江言清由于后几天的工作排满,只有今天和明天才有空录制,节目会和直播平台合作,将在今晚和明晚以直播的方式播出。   工作室已经发布了直播预告,与此同时江言清过去上《敢爱敢说》第一期节目,尘封多年回归大众视线重新上线至平台。   第一期节目内容只有江言清一位嘉宾,内容足够劲爆,江言清的母亲上节目抨击江言清靠身体上位录制了视频,并且公开表示江言清不抚养父母舆论迎来新的风暴。   【这内容……真的假的?】   【假的,已经澄清了,说了无数遍了。】   【但看起来很真,真的太真了,而且那是江言清的妈妈啊!】   【一般来说母亲不会到处说孩子的不是,天下的母亲都是爱孩子的,说得很有可能是事实。】   【我也认同。】   工作室的小姑娘这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她快哭了,求着江言清别上了,他们直接走人。   江言清对她宽慰道:“没关系。”所有的事他都预料到了,他还有仇没有了结。   直播在晚上八点准时播出,节目组并没有请专业的主持人,由纪锦上任。   纪锦不是专业的主持,根据提问表对江言清进行采访。   一经开播,直播间的围观人群众多,多次卡顿甚至许多人时长被迫掉线,他们只是来看热闹,为得是问清楚江言清在四年前他的母亲曾上过访谈节目说过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相比起直播间场面宏大,访问的摄影棚平静祥和。   纪锦问了在当时同样的问题:“网上关于你的传闻很多,说得是靠人上位,事实是?”   江言清坐得笔直,丝毫不怯,“不是。”   纪锦:“可你当时说得是‘曾经有过男友’,现在说谎了?”   “没有说谎,以前的男友不叫男友,我和他关系复杂,可以肯定的是,我从过去到现在是一个人打拼。”江言清轻笑一声,“不信去查,讲究证据。”   纪锦盯着他几秒,继续说:“和过去的男友分手了?”   江言清:“不是男友,我和他没有联络过。”   纪锦:“你觉得你是个怎样的人?”   江言清:“无聊的人。”   曾经的三段谈话害得他的生活面目全非,重新再次经历,境况已然不同,江言清甚至能笑着问:“一会儿是不是该放我母亲采访那段?还是说等我走了背着我再放?”   纪锦重重吸着一口气,以江言清不太懂的决绝悲壮的脸色,指挥人播放江言清母亲的采访,和4年前的流畅丝毫不差。   这段采访与过去相比一样又不一样,江言清见到了久违的他的生母。   他母亲安宁,已满头白发,从前惹人羡艳的贵妇形象全然倒塌,变得市井气,像是年迈的老媪。   安宁浑浊的眼睛盯着屏幕,沉声道:“我那年为了钱背着我儿子对外说了谎,当时一位叫纪锦的男人联系了我,说只要我说了那段词,他会给我一大笔钱,我照做了。”   “江言清,我儿子,从头至尾清清白白,是我对不起他。”   画面截止,纪锦放下采访稿起身,顶着一张屈辱地神情,重重地跪在江言清面前。   纪锦出国外的几年不好过,徐庭旭表面上放过了纪家,实际在背后使坏。   徐庭旭断了纪家所有的钱路,他们家欠了一屁股债务,天天被银行追债。   纪锦的爷爷为了不影响纪锦在国外的生活,骗钱都得给纪锦打钱,甚至冒着犯罪的风险去做不正当的交易。   那笔钱就差最后一个流程送到纪锦手中,但被徐庭旭截胡。   现在他爷爷重病躺在医院里,纵使出院也得蹲几年大牢。   纪锦真的从未想到过,以前的他把钱看得一文不值,随便出手就是好几百万,现在就连爷爷的医药费他都付不起。   为了给爷爷治病安然度过晚年,纪锦只能听徐庭旭的安排,回了国来到了从前的栏目组,陪着徐庭旭上演一出戏码。   直播间的观众高达一亿的观看量,平台方加紧扩充还是卡顿,他们在一卡一卡的直播间里,亲眼目睹纪锦跪着屈辱地对江言清说,“对不起。”   江言清眼中的情绪几经流转,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低头瞧着纪锦,“所以,谁是狗。”   直播界面被掐断,再次播放时,是《敢爱敢说》栏目组参与第一期节目录制的人员名单,甚至当年跟着纪锦进入节目组嘲笑江言清的那几个人也没有放过。   【我想起来了,当时的确很轰动,江言清被他的粉丝扔了鸡蛋泼了一身的脏水,换做是我,我肯定要疯。】   【所以现在江言清才拒绝举办粉丝见面会,拒绝一切应援活动,这都是曾经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   【这群人太特么过分了,误导大众视线,把白得说成黑的,浸猪笼吧!】   【很可怜江言清的遭遇,也庆幸他挺过来了。】   录制结束,江言清回到他住的房子,这栋房子他和房东商量买了下来,现在房产证上写着他的名字。   想过重新再买全新的房子,看房装潢花费时间太多,江言清没有精力,索性买下这儿。   他只身一人站在阳台吹着凌晨的风,心里的情绪复杂。   接这档综艺确实想为自己出气,已有一番计划,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纪锦甘愿帮他洗刷曾经的污点,这是他没有想到过的。   陆谊揉着眼睛催江言清去睡觉,他走进客厅用力抱住陆谊。   陆谊个子比他矮一点,艰难回抱着他,笨拙地拍着他的背板,“江老师,一切都在变好。”   第二日的拍摄,纪锦一帮人先一步上大巴车赶往拍摄地,这群人谁也没有说话,垂死着张脸,仿佛不是去录制节目的,而是去赴死的。   他们的前途算是全毁了,也连累了家里人。   纪锦正和他的爷爷通话,他爷爷今早情况好转,能够和他打电话发视频了。   挂断电话,纪锦惊愕地看见徐庭旭推着江言清的母亲安宁,也上了大巴车。   到达目的地,一下车一堆人聚集在节目录制出入口。   在众人奇怪地目光中,徐庭旭先一步下了车。   堵在节目录制出入口的人是江言清的忠实影粉,徐庭旭一下车赏了他一脸臭鸡蛋。   他硬生生挨着,脑子里全是江言清受屈辱时的模样,掐着手掌心。   车上的司机扯着不肯下车的人,丢下车。   凡是走下车的,都得到了腥臭的鸡蛋或者一盆不知道哪儿来的脏水。   “滚!”   “恶心,去死!”   “还我偶像这些年受得罪!”   纪锦身上是被砸最多的,好不容易进了摄影棚,医院的电话打进他的手机。   他的心头猛烈地抽搐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46章   江言清在半小时后到了录制地点, 他的粉丝全都散了。   粉丝心里明白江言清不喜欢粉丝探班,赶在江言清来之前迅速离开。   到摄影棚时,徐庭旭早就消失了, 纪锦正哀求着节目组放人。   《敢爱敢说》的总负责并不是纪锦,而是从其他节目调来的制片人, 这档节目拍摄分为两期, 还有一期尚未录制,关注度众多,怎么可能放纪锦走。   “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任何情况下不允许提前离开,确保录制顺利完成,你前几天签过的合同,这么快忘了?”   纪锦浑身脏污来不及清理,又满面的泪痕, 气味难闻到负责人捂着鼻子,像是怕染上瘟疫只远距离和他说话。   “我爷爷病危, 我必须要回医院去。”   总负责根本不理会,“你爷爷病不病危和我有什么关系?等你爷爷死了, 或许我会答应。”   纪锦愤怒地指着他的鼻子,“你有没有同情心?他躺在医院没人照顾, 我只是去看一眼, 不会耽误!”   总负责鄙夷地拍掉纪锦的手, “我记得江先生的奶奶病危,也是你亲自打电话给她老人家, 害她去世。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纪锦?”   纪锦猛地看向江言清, 眼神狰狞。   江言清的事很少人知道, 不代表无人知晓, 事情闹得那么大都被人扒得七七八八了,加之圈里的消息总是比圈外获得的更加详细。   纪锦瞪着他的理由大概认为他到处告状了。   总负责顺着纪锦的视线,才发现江言清来了,换上另外一副面孔,慈眉善目的迎着江言清,“您来了,渴了吗?需要矿泉水还是橙汁?”   “不用。”江言清礼貌拒绝,视线放在纪锦身上,“你想回去?”   纪锦死死抿着唇,落魄到这种程度也愿放弃对江言清的敌意。   江言清耐心等了会儿没等到回答,垂眼道:“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今时不同往日,纪锦在四年前随意操控着江言清的人生,现在纪锦的人生被江言清掌控。   “条件。”   “跟我去一个地方,我放你走。”江言清顿了顿,补上一句:“很快。”   纪锦被逼的没办法,想着病危的爷爷,以及后续天价的医药费,最终答应了。   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机场。   纪锦身上脏污的衣服已经换了,江言清丢了一件给他,他们乘坐飞机飞回江言清生活了25年的城市。   纪锦被压着上飞机时是愤怒的,骗了他,明明说很快可以回去,为什么把他带到飞机上。   但江言清一句“你还有的选吗”让纪锦放弃抵抗。   “我说了很快,你好好配合尽快放你走。”   总负责送江言清上飞机,临走时不忘提醒江言清早点回来赶晚上的直播。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乘坐飞机,回到了R市。   下了飞机,冷风袭袭,助理给江言清披上厚厚的外套等着他往前走。   江言清驻足在冷风口,许久才挪动。   他们扯着纪锦坐上另一部车,去了江言清奶奶的墓地。   这几年来,江言清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总觉得没脸面对奶奶,现在纪锦被他握在手里,当年害奶奶过世的元凶他带了回来,终于可以回去了。   奶奶被大姑他们葬在郊外的公共墓地里,郊外比市区温度低,寒风凛冽,吹得人脸像是被刀刮过。   江言清的脸被吹得很白,他按着纪锦的肩膀推着他走向台阶。   奶奶的墓碑看起来是被人精心照例过,对比两边其他已故人的墓碑干净许多,墓碑上一竖行小字刻着家族所有人的名字,唯独缺了江言清。   江言清望着墓碑上奶奶的照片看了许久,才慢慢地道:“你跪在这,向她磕三个响头,我放你走。”   纪锦身上的衣服是秋装他冻得整个人缩进衣领,目光如炬凝睇江言清,“真的?你这回不会再骗我了?”   “嗯。”   纪锦在江言清面前跪过一次,不在乎向一个陌生人再跪一次,他直直地屈膝跪下,在墓碑前磕了好几个响头,急切地问:“可以了吧?”   江言清按着手机,手机进了一条信息,他轻笑一声,道:“你很在乎你爷爷?”   纪锦非常着急,医生跟他说爷爷病危只能撑五六个小时,这次手术没能挺过来他爷爷很有可能就这么去了。   他算着时间,目前过去三个小时,从这儿到飞机场,再做飞机回去最快两个多小时,还能赶上,但江言清看样子想和他聊两句。   纪锦压下心中的焦急,快速道:“我爸爸因为一次投资失败破产逃跑了,妈妈因此改嫁,我只有爷爷了。你可以说我活该,说我自作自受,什么都好,求你,让我去见他。”   江言清仍旧不急不躁陪他讲话,“那时候我病重偶然一次回乡里,奶奶握着我的手告诉我,有她在,我永远有后路。”   转过身,眼神垂视着纪锦,“你让我没有了后路。”   纪锦看着时间,他清楚江言清想听什么话,尽量挑选他喜欢听地说,“是我对不起你,我骗了你,徐庭旭从头至尾没有喜欢过我,他没有把你当成替身过,也没有和我订婚,节目的事也和徐庭旭无关,他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求你让我回去见我爷爷,你以后想怎么折辱我都行。”   纪锦过去能养成骄纵的模样全是他爷爷宠出来的,家庭富饶,爷爷宠溺,不知天高地厚。   对江言清的事他全权负责,可与他爷爷没有一点关系,爷爷是他最重要的人。   极度恳求的语气,纪锦干脆趴在地上,朝着江言清又是好几个响头,尊严什么的,他都不要了,“对不起,我该死,是我该死,对不起。”   他胡乱说着,额头被撞出几个血印。   看着眼前姿态低到不能再低的纪锦,江言清心中一直潜藏着的恨意突然泄了气,觉得没有意义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不想变成第二个纪锦。   “你走吧,以后别在我视线范围内出现。”   这一刻纪锦的情绪复杂,他原以为江言清该是用最恶毒的嘴脸折辱着他,死死拖住自己不放手,但江言清没有。   他忽然想起从前,那时他约徐庭旭出来谈事,偶尔提起江言清,徐庭旭脸上的神情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江言清他心肠好,我第二次遇见他那天,他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还口。”   “对不起。”纪锦真心诚意地道歉。   纪锦走后,这片地方终于安静了。   奶奶安葬的地方风景很好,两旁绿树,风一吹沙沙作响,宁静祥和。   江言清跪在墓前,低着头,许久眼泪砸在石砖砌成的地面,留下小水印。   他跪了很久,久到身旁的助理忍不住轻声告诫他,再等下去赶不上飞机回去做直播了。   “她会原谅我吗?”江言清喃喃低语,却无人能回答。   R市的冬天江言清最不喜欢,阴冷潮湿多雨,他上车时下起了绵绵细雨。   雨不大,也能浸湿全身,风一吹钻骨得冷。   车子缓缓开动,江言清视线依旧不离开墓地,隐约中看见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没了影子,并没有往心里去。   徐庭旭出现在墓地,他没有打伞,跪在了江言清跪着的位置。   看墓的大爷坐在值班室里,叼着一根烟抽着,脚边是电暖炉,纳闷地道:“他怎么又来了。”   这个“他”指得正是徐庭旭,大爷记得两年间这人一个月来五六次,每回打扫完墓地后,就跪在墓前,一跪便是一个下午。   问他和墓的主人是什么关系,他回答没有关系。   大爷奇怪得很,不过这年头奇怪的人多得是,大爷后来也没问了。   雨下得越来越密集,徐庭旭看了眼时间,对着墓碑深深鞠躬,起身离开。   上了车换了套衣服,开车往另外一方向行驶,去了江言清大姑那儿。   江言清的奶奶离世后,大姑他们恨极了江言清,就连墓碑也不愿意刻他的名字。   后来徐庭旭专门找他们解释过,误会才得以澄清,大姑们才懊悔冤枉了江言清。   江言清奶奶的死,说到底和他长期忽视江言清拖不了关系。   那时的他傲慢无知,纪锦借用他的名号搭建人脉关系网,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第一期节目,要是他多关注一点江言清,江言清不至于受到那么大的委屈。   因为这件事,徐庭旭处处照顾江言清的亲戚,能帮的他尽量帮,能做的他尽量做。   今天他回去是顺路,江言清的二伯父身体欠佳,徐庭旭早和医院打了招呼,赶上今天送二伯父去医院。   到了地方,大姑扶着二伯父上车,一阵感谢:“经杨啊,太谢谢你了,麻烦你跑一趟。”   徐庭旭怕江言清回来时,发现自己和他家里人有联系,大姑年迈把他看成当时陪在江言清身边的医生濯经杨,几番之下徐庭旭只能借用濯经杨的名字。   这事被茉莉拿笑话调侃过,说万一那位对江言清有私心的濯医生重新出现在江言清身边,那徐庭旭得完蛋。   徐庭旭没资格在乎这事,只想着江言清好过一些。   二伯父往外探头,见着徐庭旭孤身一人,眼里有失望,“言清还在怪我们吗?他奶奶的墓碑还等着他亲自刻上名字。”   大姑哀叹:“怪我们当时太心切,没等这孩子开口说话打了打一巴掌,他该有多难过。”   “您误会了,他太忙了,过一阵才能回来。”徐庭旭抿了抿唇,开车把他们送进医院。   到医院大姑又对徐庭旭一阵道谢:“经杨啊,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得误会言清很久,都是那个节目组害得!”   “不打紧,消除了误会就好。”   ……   江言清从下飞机片刻没停歇进行直播。   纪锦的位置被另外一个人顶上,变成非常常规的访谈。   忙到晚上十一点,他出了摄影棚,明天没有工作,可以好好睡一个觉。   江言清正等着司机,碰上了他母亲安宁。   他很意外,安宁还没走。   安宁临时录了一段视频后,没人管她,她被丢出节目组外,等了一夜强行闯了进去。   她双手合十搓着手掌,恳切地对江言清道:“言清,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你能不能原谅妈妈?”   安宁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会所嫌弃她年龄越来越大,把她赶了出去,她自立门生接客户。   外头那群男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打骂她甚至强迫她,为了养活自己和江陶,安宁忍受这种生活很久。   她没有另外招待客人的场所,只能把他们带到家里,江陶为此经常和她大吵大闹,母子俩的关系临近冰点,日子艰难。   这次答应徐庭旭来,为得也是钱,但徐庭旭这王八羔子,拒绝支付费用,安宁知道没脸见江言清,为了生计,不得不碰碰运气。   江言清冷眼旁观安宁的倾诉,“我听人说,前些年你们以为我死了,你连警察的电话也不接。”   这是茉莉转述给他的,当时茉莉不知从哪里听来他前些年的事情,拉着他一晚上忿忿不平,说他母亲简直不是人,亲生儿子遭遇不测也不管,气得直冒烟。   江言清被亲情伤得太深,听到安宁在以为他死后全无动容已经没什么感觉,甚至看见安宁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隐隐觉得可笑,“你是来要钱的吧。”   除了要钱,江言清想不到安宁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二种可能。   安宁当然不肯承认她的目的,一直可怜又委屈地诉说着她的不易,“我是一个妇道人家,你那爸爸死也找不到人,我要养一个小孩,那个姓纪的逼迫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江言清太了解安宁的这幅样貌,委屈的脸蛋包裹着道德操控着他的人生,“所以你觉得你很伟大?”   “我生了你养了你,你为什么不能够做出点牺牲?”   从前江言清听到这番话会难受伤感,解释母子关系应该的正确方式,现在只觉得可笑,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解释?   对于安宁而言最好的报复是不给她一丁点利用价值,不给予她钱财,落寞到风尘中。   江言清径直往前走,他想着节目组的人能放安宁进来应该是安宁闹了,安宁用着江言清母亲的身份胁迫安保,否则这块地盘以外人绝无可能进入。   他发着信息,指挥着人,把人赶出去,不想再见到这人。   母子偏在这时候心有灵犀,安宁感知到江言清下一步动作,猛地扑上去用指甲掐着江言清露出的手腕,狠戾地道:“我是你母亲,你不赡养我,我可以去法院告你!”   江言清皱着眉推开她,他的手腕被安宁掐得留着点点红痕,而安宁站不稳跌倒在地。   “可以。四年前你公开发言污蔑我的证据确凿无疑,我也可以继续向法院恢复审理案件,以我现在的地位,你得赔偿不少钱,雇律师费的费用,你拿得出来?”   安宁的口袋已是捉襟见肘,哪里能够雇佣得起高昂的律师费,她的目的并不在此,试图唤醒江言清的母子情分才是真,慌乱地道:“我、我开玩笑的,言清,你别误会。”   江言清早就心灰意冷,安宁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进去,他的人已经赶来,拖着暴躁的安宁往外走,抛垃圾似的丢在节目组门外。   H市的冬天也冷混杂着干燥的寒风,江言清昨晚看天气预报说今夜会下雪,他抬起头仰望着漆黑的天,并没有下雪,可为什么他眼睛是湿润的。   陆谊的电话打进来。   小孩变声期到了,沙哑带着粗糙,朝着电话叫:“江老师!你怎么还不回来!明天是元旦,说好了早点回来早点休息一起出去玩!”   江言清笑着回他,“马上到家了。”   他最后看了眼安宁离去的位置,转身迈步。   那些质问上天为什么让他孤单一人的日子,早就随着时间慢慢淡忘,无所谓了,他现在已经有家了,陆谊会在家里等着他。   这件事的后续江言清不曾知道过。   那天安宁被江言清赶出去后没有走,试图通过外围边角爬上去。   她年龄大了,又经常被男人玩弄,身体素质比不得以前,好不容易爬上去,手一滑重重地摔了下去。   脚脖子扭伤,腰被树枝划伤,她没钱去医院,不再试图闯进去,“哎哟哎哟”地扶着老腰艰难打车去火车站。   徐庭旭送她来时包吃包住,节目不需要她了,一脚把她给踹开,她今晚不知道住哪儿,只能打的去车站买一张返程票。   到了火车站,安宁和司机吵架,她觉得司机绕了路贵了五块钱,司机认为她无理取闹。   骂骂咧咧半个小时,安宁才去售票窗口买票,明天是元旦,她得回去陪她儿子江陶过新年。   坐了一夜车,安宁回到家时江陶好像不在家,她神情一顿,迅速冲进她房间里翻着她的大衣。   江陶被她养坏了,天天逃课不去学校,偷她的钱去网吧上网,果然她的钱又被江陶给拿走了。   安宁哭作在地上,喊天喊地拍着地面,她后悔了。   她从没想到江言清有一天会成为高高在上的影帝,当明星多有钱,随随便便拍广告上千万进账,早知江言清现在是高贵的大明星,她就不该舍弃江言清保江陶。   可她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就在安宁毁得肠子都青时,江陶回来了,他是被人扔进房间里的,吓得安宁一大跳。   要债的追过来了。   安宁大手大脚惯了,男人给的钱根本不够,她就去借高利贷。   利滚利越来越多,他们前后搬了好几次家,还是没能躲掉。   安宁想去求情,江陶指着他妈道:“她有钱!你们去找她!”连滚带爬地躲进了房间里锁上了门。   门外,几个长相猥琐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盯着安宁看。   第二天,江陶瑟瑟发抖地推开门惊恐地尖叫着,手颤颤巍巍触碰着安宁的鼻息。   ……   新的一年来临,江言清收到茉莉的喜帖,茉莉就要结婚了,婚期定在情人节。   作为准伴郎,江言清陪着茉莉夫妇去试婚纱。   茉莉的老公是资方代表人物,比她大五岁,家里有钱,很爱茉莉。   江言清问过茉莉,为什么选择他。   茉莉说,有钱,爱我,我们签了协议,他出轨离婚我能拿到高额的报酬。   江言清失笑,很清醒很茉莉。   今天他陪准夫妻俩试婚纱,两人毫无顾忌地在江言清这条单身狗面前接吻,江言清很无奈。   选好婚纱后,茉莉凑到江言清身边支支吾吾地说:“我婚礼可能得邀请徐庭旭,他前阵子帮了我老公的忙,我……”   江言清只知道茉莉的老公和徐庭旭关系不错,他厌恶这个名字,但婚礼是茉莉的,他没权利决定宾客名单,顿了下回答:“你让他离我远点就成。”   婚礼当日,也是情人节,茉莉的伴娘是叶雨恩。   江言清牵着叶雨恩的手送上对茉莉的祝福,“茉莉,如果他欺负你了,跟我说,我替你揍他。”   茉莉哭成了泪人。   婚礼上,江言清没有见到徐庭旭的身影,他心想着对方贵人事忙,应该不会来,正合他的意。   婚礼仪式结束,江言清替茉莉挡了一圈的酒,酒意熏人,他两颊发红,眼睛像是浸了水雾,夺人心魄,惹得附近的男女蠢蠢欲动。   情人节的日子自是有人打着节日旗号对江言清进行表白。   江言清反感他们,无人替他解围,只能起身离开。   酒喝得有点多,步伐虚浮,踉踉跄跄地差点栽到地上。   跟在他身后的徐庭旭见状下意识快步走上去扶住他,两只手已经扶上对方的腰猛地惊醒江言清并不想看见他。   撤开手时,江言清细软地手却牢牢抓着他的,呢喃着,“扶我回去。”   徐庭旭手心都要出汗了,他不清楚江言清知不知道身后的人是他,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用一只手抱住江言清的腰,“我带你回去。”   茉莉的婚礼盛大奢华,有专门的休息区,徐庭旭走远了点,把江言清放在沙发上。   沙发上的人闭着眼,眉目如画,呼出来的香气都是甜的。   徐庭旭呆呆地盯着江言清,他想触摸却不敢,手举在半空中落下。   狼狈地收回视线,起身给江言清倒杯水。   等他再次回来时,发现他的位置被人占了。   一位很久不出现的故人正和刚清醒的江言清聊天。   “濯医生?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   江言清惊喜地看着濯经杨,过去的电话早丢了一只联络不上。   他还要说话,忽而被濯经杨牢牢地抱在怀中,哽咽着:“我以为你死了。”   门口有响动,江言清抽空望去空无一人,地上放着装满水的塑料杯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47章   濯经杨是茉莉老公那边的熟人, 濯经杨刚好出差顺便参加婚礼,碰上了江言清。   江言清不太自在地推开濯经杨。   濯经杨身处于重新见到江言清激动地情绪里,激动过后带着自责, “我那时真不应该请你去别的地方,还好那架飞机你没有坐上去, 幸好。”   江言清淡笑着:“算是命大。我记得这几年间给你写过信, 发过信息,你没有收到吗?”   濯经杨在知道江言清坐上那架飞机后,丢下了所有事去找江言清,他妈妈一直很讨厌江言清,把他的钱和手机通通没收了,不得已换了手机卡号。   至于信件,收不到正常,他妈妈嫌弃住在这里晦气搬家, 连带着他的诊所也被迫换了地址。   搬家时太急,没有给附近店家留下新的地址, 收到的信大约是被隔壁邻居代收,濯经杨一直没有回去, 自然是不知道的。   “原来如此。”江言清感慨万千,坐得离濯经杨稍远了一点。   对方察觉到江言清的举动, 神态微顿, 眼里眸光减淡, 虚笑了一下:“你也不用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用这么明显, 我会难过的。”   江言清尴尬, 好在濯经杨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两人的气氛才没有那么僵硬。??   二人说着话, 濯经杨被他的朋友叫了过去,他们的叙旧也就终止了。   这俩人谈话的背影,被茉莉逮了个正着。   茉莉被人灌了点酒喝了醒酒汤,想在朋友面前发发酒疯抱怨结婚太累,找了一圈江言清,撞上了江言清和一位气质风雅的人聊天,江言清竟然还没拒绝。   她剩下的那点酒意全跑没影了,一直在暗中观察。   转头茉莉就和闺蜜叶雨恩,以及徐庭旭在群里讨论这件事。   被婚礼折磨的莉:【大事不妙!有人趁着我不在,竟然试图把我们的高岭之花言清给拿下!】   吃瓜的雨恩:【照片照片!】   被婚礼折磨的莉:【人走了,目测帅的!@徐渣狗你要不放弃吧。】   徐庭旭一直都没有回复,一个人躲在没人去的天台吹着风,抽了许多根烟。   参加完茉莉的婚礼,第二天下午江言清才去公司?。   一进公司礼物堆到了出口,他的助理对他哀嚎:“江哥,求你了,下次过这种节日让他们把礼物送到园区门口,反正你也不要丢了浪费,我可以见一个人就发一个,东西这么多根本没办法处理!”   工作室明确规定禁止私自接收粉丝的礼物,这些都是江言清的爱慕者送的。   花是收到最多的,满公司的玫瑰花香气,熏得人头疼。   江言清抱歉地对她笑:“你们看喜欢什么东西随意拿,全拿走都行。”   助理们平常收到的各种礼物已经很多了,也都是江言清的爱慕者送的,有些礼物贵重又推不掉,江言清避嫌会转送给办公室的人。   导致的结果是他们经常被影帝的粉丝背地里戳脊梁骨,什么老板的包还没有公司员工的贵是不是贪了,什么偶像真大方随随便便送十几万的项链偶像自己戴几千的。   江言清朴实惯了,相较于华而不实的奢侈品,他更加看中产品的质量。   粉丝才不管,同事们叫苦不迭。   拿不是,不拿也不是,礼物仍旧没办法解决,太多了。   “江哥,有好几个人的没署名送上来,可能是赞助商送的,我拿东西的时候太多了贺卡应该掉在路上了。你选一个吧,那一堆都挺好的,扔了太可惜了。”   江言清顺着助理的视线看过去,桌子上摆了一堆,他走过去看,大部分扫一眼便知是品牌的礼物。   看了一圈,注意到角落处放着一用手工编织成的平安扣,东西小却精细,他拿起来看。   助理见他好奇,对他道:“这个在我们家是送给刚出生的宝宝,叫罗汉眼,保佑在未来的日子里安康顺遂,东西不贵很便宜,戴在江哥手上也很合适。”   的确适合江言清,不是特别贵,胜在寓意好。   江言清没说话,他想起刚毕业那年诸事不顺,他记不清是谁提起过说买颗转运珠可以驱走霉运,当时傻真去买了,后来洗澡时红绳断了弄丢了。   那时候他生活拮据,花了一百块买这种东西已经是破费还弄丢了,懊恼了许久。   助理见着江言清盯着平安扣直愣愣地看着,隔了很久才戴上。   红绳围绕着江言清细白的手腕处,刚好到手腕舟骨下的位置,倒显得手指连接至腕部更加修长,犹如细致雕琢的玉器。   “果然很称江哥。”   “处理不掉的东西摆在外头吧,我隔两天喊货车拉走送出去义卖。”江言清看了眼时间,“有什么合同需要我签字?我一会儿得出去一趟。”   “有有有!等我一下!”   处理完工作事宜,江言清与茉莉汇合。   茉莉说她老公今天请朋友吃饭,她不认识怕尴尬邀请他陪着。   江言清上一部戏结束了后,没有后续的工作安排,闲暇时间很多答应了茉莉的邀请。   他们来到一家餐厅进了私人包厢,包厢里就只有茉莉老公和那位朋友两个人。   江言清视线对上了濯经杨的目光,很意外再次遇见濯经杨。   他看着茉莉,茉莉一脸无辜,“怎么了?你认识他?”   江言清扶额,他太了解茉莉了,茉莉大概看到了他和濯经杨说话,故意拉着他见濯经杨。   二人入座,茉莉的老公吃醋说茉莉是不是因为江言清不喜欢她,这才跟自己在一起,连见个朋友都带拉着江言清。   茉莉装着委屈的模样说她和江言清是清白的,演技相当浮夸,倒哄得茉莉老公心花怒放。   经过茉莉的一阵闹腾,餐桌气氛和缓不少。   “我想见你,所以求了你的好朋友。”濯经杨解释。   江言清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茉莉的老公因为还有其他事提前离开,濯经杨接到一位病人的电话也得离开。   人都走了,茉莉说话越发肆无忌惮,“他还行,我老公试了试他,你要不要和他处一下?不好咱把他甩了。”   不是茉莉偏袒,徐庭旭和江言清都是她的朋友,但她和江言清的关系不能拿徐庭旭的相比,她期望江言清未来的日子再无风波,一直这么下去。   如果能有个合适的人陪着他,也很好。   江言清左顾而言他,指着面前的一盘虾,“这虾挺好吃的,和你的手艺比不分上下。”   “我的手艺?我什么时候——”茉莉猛地住嘴,她忘记了徐庭旭给江言清做得东西一大半声称是她做得。   江言清没有察觉到茉莉的不自然,接着道:“你结婚了还能早起给我送东西,也很挺累的。你以前说为了嫁个好老公所以才每天练手做那么多,现在嫁人了还给我送,不太合适。”   说着江言清有点可惜,他胃口不好吃东西挑剔,茉莉做得东西越来越符合他的胃口,可茉莉结婚了,以后很难吃到茉莉做得东西了。   茉莉心虚地干笑着急中生智地道:“我是跟饭店的一位厨师学得手艺,我跟他做得味道非常像,你以后饿了也可以点他家的外卖,我跟他说好了。”   “真的?”江言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真的!”茉莉脑子飞转,瞥到了江言清手上的红绳,强行转移话题,“你这手饰真好看的,哪里买的?”   “哦,送的。”   “送的啊,很好看很配你。来,帮我看看我老公准备给我买得礼服……”   见江言清不再说起这件事,茉莉悄悄吐出一口气,眼神盯着那条红绳。   红绳缠一镂空圆形的小碧玉,称得江言清手腕宛如一件艺术品。   越看茉莉觉得越眼熟,她记得徐庭旭曾经找她问过打玉石的工匠,说是要送给江言清做礼物。   那段日子,距离情人节还有两个礼拜。   茉莉对当时的情景印象深刻,她对徐庭旭道:“你这礼物,江言清收到已经是情人节的日子里。凡是到了情人节这种时候,江言清的礼物只多不少。”   “你前年和去年送的东西,八成被他当垃圾扔了或者早早送给了别人,何必多此一举。”   徐庭旭毫不在意,“我给他的东西,他随意处置,只要他高兴,我只是想送给他而已,没别的意思。”   的确,这几年徐庭旭送给江言清的东西,从一开始摸不到头绪什么贵送什么,到徐庭旭摸清了对方的喜好送的礼物,不管费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钱,江言清不喜欢的随便处置,徐庭旭一一记下改正,喜欢的收下他能高兴好几天。   这条平安扣看似轻薄,实则费了徐庭旭不少心思。   平安扣的红绳是徐庭旭挑了个吉祥日子,爬了三个小时的山,去寺庙里跪着祈祷得来红绳。   玉石是徐庭旭亲自找工匠学的,磨得一双手满是茧子。   保佑平安的饰品,徐庭旭看得很重,他怕不干净的人碰了,就不灵了。   至于江言清收不收,他都无所谓。   这些茉莉以第三视角旁观过,她思绪飘到了外太空,江言清叫了她好几遍名字才回神。   “你很喜欢这个平安扣?”江言清见她一直盯着这枚平安扣看,解开绳子,放在她面前,“你喜欢就送你吧。”   茉莉慌张地睁大眼,忙摆手,“不、不是……”   “怎么结了婚就对我客气了?不把我当朋友,是见外了?”   茉莉把头摇成拨浪鼓,江言清强行塞到她手里。   之后几天,濯经杨时不时通过茉莉联系江言清约他一起爬山。   江言清和濯经杨的相处比起其他追求者自然很多,濯经杨把自己摆在朋友的位置上,两人的关系不进也不退维持着江言清舒心的距离。   茉莉看着两人的发展,忍不住去找徐庭旭串门。   徐家和徐庭旭的关系越来越差,徐庭旭干脆脱离了自家的公司自立门户,就开在江言清所在的城市。   茉莉听说徐庭旭脱离徐家时场面壮观,徐家一大家族的人见着徐庭旭跪在他家的大厅里,围观着徐父拿着皮鞭揍他。   当时徐庭旭住了半个多月的病房,仍旧每天坚持不懈给江言清做吃的,实属佩服。   茉莉今天头一次来到徐庭旭开得这家公司,公司的规模让她很吃惊。   “你这才开半年吧,为什么比一般中型企业的人还多,环境还大?”   徐庭旭的公司是一家新型传媒公司,目前手头的艺人都不算多,但看起来盈利了不少,要不然不可能把办公楼租到寸土寸金的CBD写字楼里。   茉莉随便逛一圈,墙面上贴着他家公司的旗下艺人,最近红起来的网红或者爱豆都出自于徐庭旭的公司,实力可见一斑,茉莉咋舌。   这是茉莉所不了解的徐庭旭,徐庭旭能靠着自身力量击败家族里头一众竞争对手上位,怎么可能没有半点能力。   为帮助江言清的事业,他也混迹在圈里多年,公司前期的人脉资金链非常稳当,加上徐庭旭自身的能力,一个季度就把公司带入正轨赚钱了。?   茉莉羡慕坏了,“我老公要有你半点本事就好了!”   徐庭旭没空听她在这儿感慨万千,“找我什么事?”   茉莉调侃他,“这么淡定?万一我说江言清出事了,你急不急?”   “他现在是休假状态,出不了事。”江言清附近的动静,徐庭旭都清楚。   茉莉无趣地撅着嘴,在徐庭旭的桌子上发现有许多一线明星都得不到的剧本或者代言合同。   徐庭旭在商务合作这块无人能敌,谈判合作直击重点,能拿到这么多优质资源也在情理之中。   茉莉好奇地追问:“这些你准备给谁?”   徐庭旭扫了她一眼,指着这堆东西,“全是给言言留的。”   茉莉心梗。   江言清能在娱乐圈里座稳实力派一线演员除了靠徐庭旭全方位保护外,少不了江言清自己的努力。   但江言清出了名的不喜欢接洽代言,他的四个高奢求着他续约,江言清都还在考虑范围内,更何况除四个高奢以外的代言,妥妥的浪费。   “你可以给你手底下的艺人,江言清不会要的。”   徐庭旭在这种时候很轴,他给江言清的东西随便用,丢了就丢了,自己给江言清的东西谁也不许碰,“他不要,我便一直放着。”   “暴殄天物!”   徐庭旭笑笑没说话,他创办这家公司的目的也是为了江言清,茉莉不理解正常。   他想圈出一片极致安全的环境,从头到尾护着江言清。   处理完剩下的事物,徐庭旭收拾桌面给新来的秘书交代后续事宜。   茉莉看他这模样像是打算要走的样子,喊住他:“你去哪儿!我才刚来!”   徐庭旭答道:“给言言做饭。”   “……”   茉莉踌躇着,到底说了出口:“我来是还给你这个的。”从江言清那儿得到了平安扣原封不动交还给徐庭旭。   徐庭旭接过轻轻抚摸了会儿,“他是不是带过?”   茉莉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有痕迹。”徐庭旭把平安扣重新放进兜里,所有的情绪全都掩藏住,“大概他不喜欢,没关系,我下次再给他更好的。”   茉莉只觉可惜,平安扣徐庭旭花了那么多心血,江言清到底没收下。   她顿了顿,告诉了徐庭旭今天来的目的,“这一段时间,你可以休息了。”   “为什么?”   茉莉不敢看他的脸,“那位濯经杨医生安排了好几道菜谱,说是给言清调养身体用的。”   “言清挺喜欢那些菜谱,可能不会再需要你做的了。”   办公室内一阵沉寂,茉莉总觉得像是过了半个世纪,禁不住打破沉寂:“其实你也知道,现在的江言清可以不需要你了。”   她说得是实情,没了徐庭旭的资源,江言清自己能接到许多,毕竟影帝的身份摆在那儿,地位牢固。   至于江言清的身体,已经准备做手术了,医院有专业的团队,比起徐庭旭这种门外汉要好得多。   徐庭旭低垂着眼帘看不清情绪,吐出一个字:“好。”   ……   江言清在之前接触过濯经杨这个人,再次接触发现对方一丁点都没有变,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着江言清身体状况。   这一周光是做全方面的检查,江言清就进了医院四次,濯经杨非不放心江言清现在医院,抓着江言清去他朋友的医院做着检查,什么都查。   江言清说过他在经常去的医院早就做过检查,他给的钱多院方足够重视,偏濯经杨非要拉着他再做一遍。   去医院做检查费时间费精力,江言清累了一天,濯经杨塞给他各方面营养均衡的中午饭。   江言清打开就没胃口了。   肉是鸡胸肉,米是杂粮,搭配上半根玉米和水煮青菜,另外加上高汤,颜色搭配很好,偏叫人提不起兴趣。   “不想吃?我和营养师说起过,有助于你肠胃消化,磨了好几天的菜谱。”   江言清没说什么,笑着道:“看着就很好,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濯经杨打断他,“不麻烦,我不怕麻烦。”   江言清张着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回了家,江言清盯着陆谊写作业,看了会儿电影去睡觉。   他躺在床上无奈地捂着肚子,饿了。   江言清很少感觉到饥饿的时候,他生病后吃不太下东西,近几年茉莉和叶雨恩投喂的东西多,吃得也比以前多,更加感觉不到饥饿。   今天那顿营养餐不难吃,可江言清的味觉被养得挑剔,没吃多少,半夜胃闹腾了。   晚上饿了不好睡觉,江言清的厨房很久没开过火了,他不打算做饭,逛着外卖平台。   夜宵多是烧烤类,江言清吃不得太油的,看了一圈也没下单。   郁闷中想起茉莉给他的电话,说是那位教她做饭的厨师的电话,饿了可以随时找他。   前几次被濯经杨照看着天天去养生餐点东西,确实想念茉莉的手艺。   茉莉说过这位是个大厨,收她当关门大弟子,她天赋高和大厨做得一般无二。   江言清起床看了眼时间,打算去冰箱拿个水果对付一下,明天点点看。   吃了个苹果还觉得饿,嘴馋了想明天一早能吃到大厨做的,打算先问问看。   他怕厨师睡着了,先发了信息给对方,没想到很快收到回复。   【我们这二十元起送,配送费5块,需要什么。】   挺便宜的。   江言清这样想着点开对方发来的菜谱,全是他常吃爱吃的东西。   人一饿就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的食量,江言清点了一堆打算撑死自己。   【抱歉,夜宵只能点两份,一份菜或者甜品,一份粥或清汤。】   规矩挺多的,但他晚上吃太多一定消化不良,最后江言清老老实实按照对方的说法点了东西。   配送的很快,半小时江言清就在门口收到了。   东西是挂在门边,江言清收到时察觉对面邻居有动静,他没太在意,关了门享受他的宵夜。   濯经杨再之后几天都来找江言清,江言清不想被投喂营养餐,总是躲着对方,可还是被濯经杨逮到了。   这天他出席某个颁奖晚会当颁奖嘉宾,晚会结束后是聚餐时间,濯经杨陪同他的病人出席。   今天也是他第一次获得影帝的日子,许多人打着庆祝的旗号送江言清礼物和鲜花。   聚餐过半,晚会上闯出个江言清狂热粉丝,死活要往江言清的方向冲,场面一阵混乱。   濯经杨见状,抓着江言清的手腕把他拽到了没人的天台上。   天台大且暗,另外一边有轻声说话的声音,江言清顿住脚不动了。   濯经杨以为他受到惊吓打算轻声安抚着,“别怕,他不敢闯进来。”   江言清仍旧没有动,他在昏暗之中遇见了曾经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   徐庭旭握着红酒杯僵在原地,他的视线从江言清的脸颊处逗留,移至面前两人紧握的手。   自从濯经杨的出现,仿佛打破了他和江言清维系着的某种平衡,徐庭旭曾无数次的看见江言清与濯经杨相谈甚欢,是他所不能比的。   可即便这样,徐庭旭还是想问一句。   “言清好久不见,你喜欢他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48章   突兀的人, 突兀的疑问,在这儿夜色中格格不入。   眼前的徐庭旭对比上次见,变化很大, 江言清说不出是哪里的变化,总觉不像是徐庭旭了, 或许岁月真能重塑一个人。   江言清细思着, 他有多久没见到徐庭旭了?   记不清了,连带着徐庭旭曾经给予过的伤害,随着岁月渐渐变淡,但只要徐庭旭这个人一出现,记忆汹涌扑来。   他已经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唯独徐庭旭,卡在心中不上不下,像跟刺。   徐庭旭专注地注视着江言清, 周围的一切销声匿迹,他在等待江言清的答案。   许久, 江言清渐渐回神,他表情逐步变冷, 轻轻碰着濯经杨,示意濯经杨离开这。   徐庭旭一直望着江言清离去的背影, 眼神灰败落寞。   他今天洽谈商务合作被人请进晚会, 特地选了边角位置远远看着江言清受人追捧, 见有人试图闹事,想也不想要去阻拦, 硬生生被濯经杨的举动停止了所有动作。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身后的江言清应该很信任对方, 才能在这种场合下, 毫不犹豫跟着濯经杨,来到阳台。   徐庭旭见着他们亲密的模样,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泻,以至于忘了要躲避。   僵楞地站着直到合作方拍着徐庭旭的肩膀,“徐总喜欢江言清?他在我们这儿很受欢迎,恐怕徐总得费一番功夫了!”   合作方不了解他们的私情,意有所指地道,“美人许多人追很正常,徐总得看紧了。”   这句话不知哪里惹怒了徐庭旭,徐庭旭推开一个身位的距离,冰冷冷看了对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天过后,江言清上了热搜,昨晚他被狂热粉丝追赶的事情受到大众讨伐。   事件热度很高,以至于江言清今天去工作室,他的助理们严肃地告诉他,需要他参加今天的会议。   工作室人数不多,工作内容比起其他明星工作室轻松不少。   所有工作室的成员只为江言清一人服务,作为老板的江言清为人随和,和属下们相处得很是愉快,以至于除开老板的身份,这几个人都挺关心他的。   今天会议讨论的内容就是为江言清雇请保镖,不管江言清愿不愿意。   江言清的粉丝,连个正儿八经的粉丝名都没有,全靠着对江言清饰演的电视剧的喜爱,粉丝群体男女老少皆有。   因为江言清长期不营业,除了必要的活动外江言清几乎消失在公众视线,对大众来说他很神秘,以至于见到他本人很是激动。   而他的粉丝年龄层跨度比较大,各行各业都有,防止昨天那种情况出现难度很大。   为此他们多次要求雇保镖,但江言清嫌麻烦,昨天的状况不是经常出现,都被江言清以没必要拒绝。   今天工作室的人说什么也要让江言清答应。   经过一番软磨硬泡后,终于同意雇佣保镖的提议,于是工作室的人对外发送招聘信息。   他们的招聘条件高,胜在工资待遇不错,来面试的人数很多,工作室从中挑选最优的人,敲定了最终人选安排上班。   周一,江言清有个通告要去,某个帮过他的前辈请他为投资的公司站台打广告。   他一大早起来,出门去取餐。   茉莉的师父手艺真的和茉莉的一模一样,几乎吃不出差别,送餐时间特别快,基本控制在半个小时以内,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叫到餐,解决了江言清刁钻的味蕾。   江言清吃完了早饭,司机早在楼下等着他了。   和陆谊说了一声,去上班。   工作室给他请的保镖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生,个子高大,穿着紧身上衣,露出腱子肉,乖巧地坐在车里等着江言清。   江言清上车后,在车里夸赞对方肌肉扎实,身手一定很好,没想到才过一小时,大翻车。   这场活动的主办方安保人员疏忽大意,在江言清站台上讲话时,跳上来一位拿着水果刀的老头。   老头或许是入戏太深,看了江言清上部饰演反派角色的电影,嘴里不停地念叨江言清的角色名要他偿命,举着刀逼近。   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惊得四处逃串,江言清雇佣的保镖想拦住,奈何那男生光长肌肉不长力气,抵不过老头,还被老头一脚踹飞,直直往江言清的方向冲过去。   江言清退无可退,老头的目标一直是他,他下意识躬住身子用手臂挡住头,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   来不及了,老头的步伐越来越快,水果刀越举越高就要刺过去。   痛处没有传来,江言清小心翼翼放下手臂,眼前的局势大变。   徐庭旭突然出现背对着他挡在他身前,用尽力气控制着疯魔中的老头。   现场一度混乱不堪,很快110和120都赶来,110抓走了老头,120简单帮徐庭旭包扎伤口,预备送徐庭旭去医院进行进一步消毒处理。   那老头力气很大,被徐庭旭控制住还能反击,刀锋狠狠刮破了徐庭旭的手腕,血浸湿了一片衣袖。   “有陪同人吗?”不知谁问起。   徐庭旭偷偷打量了江言清一眼,发现对方无大碍,松了口气,准备开口说他自己一个人可以。   “有。”江言清没什么表情地道,“我陪他去医院。”   再次坐上救护车,徐庭旭的近况和上回的已然不同,他可以清醒地悄悄打量江言清。   救护车的空间就这么丁点大小,所有动作都能被察觉。   江言清烦躁地与他对视,“你到底在看什么?”   徐庭旭一愣,用没受伤的手抓了抓脑袋,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你的衣服沾了点血,我想帮你擦。”   他掏了掏上衣口袋,递给江言清一张独立包装的湿纸巾。   江言清盯着包装袋看了一会儿接过,“我记得你不常带这东西。”从前的每一次都是江言清放在他口袋里。   徐庭旭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认真地道:“我觉得好用,常常买放在身边。”   他不敢说是因为江言清的习惯所以他一直保持着,想着等到哪一天他可以为江言清掏出一张纸,替他擦拭污渍。   今天终于被他等到了,虽说没帮忙擦,也算完成了一半的心愿。   一路无话。   抵达医院后,医院里人满为患,市区发生了车祸,送来一堆的伤患。   护士给徐庭旭处理好伤口,吩咐徐庭旭这几天别碰水,一会儿去窗口取药,接着忙碌去了。   徐庭旭抬着手腕,站在一排人堆中等候取药,身后江言清一直跟着他。   在这一刻,徐庭旭短暂地拥有了久违的幸福,他的幸福很简单只要江言清能站在他身边,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一种幸福。   但他知道,江言清迟早要走。   “我自己可以,你赶紧叫司机带你回家。”   这里人多杂乱,江言清带着口罩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徐庭旭怕江言清再次遭遇到危险。   想起刚才那一幕,徐庭旭的心脏跳个不停,幸好徐庭旭有守着江言清的习惯,工作室给他招的保镖也太不靠谱了。   江言清岔开话题,他问徐庭旭,“你是怎么进会场的。”   站台活动除非内部工作人员,否则不允许上台。   不过今天那老头都能闯进去,安保并没有做得太好,老头能进,徐庭旭同样也可以。   江言清顿了两秒,换了一句话问:“你今天为什么在现场。”   徐庭旭张着嘴,他想找借口,比如路过什么的。   出声时,舌头打了结,把真心话说出口,“想见你。”   人声鼎沸的医院,患者的哭闹声,护士的大声喊叫,却没能盖住徐庭旭轻声说的这句话,准确无误地进入江言清的听觉中。   江言清嘲弄地笑着,“想见我?”   这声比徐庭旭的更加轻,像是低喃的气音,紧跟着江言清厉声道:“那些年我被你丢在公寓苦苦等你回来时,你不说想见我;查出生了病求你陪我去医院,你不说想见我;我被人欺负到奶奶过世我都没能去看望,你不说想见我,在一切都结束后,你说你想见我。”   他们中间夹着一道血淋淋的过往,在江言清清清扫得差不多时,徐庭旭忽然出现,告诉他曾经很想听的话,犹如过气的奶牛,再好喝也咽不下。   徐庭旭心中泛着酸意,浑身绵绵密密的疼,被老头割伤的手腕也不及江言清这番话痛苦,懊悔无助地道:“对不起。”   江言清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声“对不起”,他五年的青春只换来徐庭旭的这声“对不起”。   “药我帮你领,你去旁边休息,你的手毕竟是因为帮我而伤的,痊愈后,我们各不相干。”   徐庭旭低着头,掐着手掌心,“好。”   江言清拿了药,带着徐庭旭上了自己的车,司机询问接下去去哪。   江言清看了眼徐庭旭,意思是报地址送他回去。   徐庭旭只好报自家公司的地址。   手腕处的伤前几日需去医院上药,观察伤口愈合情况,后续有可能留疤。   徐庭旭计不计较留疤江言清不清楚,但这件事得由江言清负责。   头疼地揉着额角,他后悔把平安扣给茉莉了,说不定他带上平安扣可以避免这次的事件。   江言清忽然变得迷信,扫了眼徐庭旭包扎的手腕,更头疼了,他们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得纠缠好一会儿。   到了地方,江言清没有问为什么徐庭旭另外开了一家公司,他不想了解徐庭旭的近况,示意徐庭旭下车。   徐庭旭没受伤的手又在掏啊掏,掏出了平安扣,“别人送的,据说是上山求的。今天我是顺手帮你挡,别过意不去,谢谢你送我回来,不介意这个送你作为报酬。”   这串平安扣和茉莉给的不太一样,红绳变得粗了些,中间的玉石长得很像。   平安扣的挂饰基本类似,江言清并没有怀疑,他的确想要个平安扣。   “谢谢。”   “不用。”   今天的事又上了热搜,前辈打了好几通电话向江言清道歉,又给予了许多赔偿。   工作室的一群人见他到全是内疚的表情,有的甚至提出了自动辞职的想法,就为了弥补错误。   江言清安抚了一众人,认真地考虑保镖人选。   去了安保公司选了一圈,没有一个满意的只能作罢。   濯经杨是在一天后才知道这件事,从外地马不停蹄地赶来。   他的家不在这里,来这儿是为了给他诊所的一些护士培训,呆了一阵子就得回去,为了江言清差点受伤这件事,特地跑了回来。   “我真的没什么事,不用大惊小怪。”江言清无奈地道。   濯经杨不放心,帮着江言清找合适的保镖,他比江言清更加挑剔也是一无所获,干脆自告奋勇无偿给江言清当保镖。   江言清实在拒绝不了,只能任由濯经杨跟着他。   又到了徐庭旭换药的时间点,江言清改变路线开着车,去徐庭旭的公司。   江言清的司机请假送女儿去上学,车是江言清开得,他技术不佳,刷卡进大楼费了不少时间迟到了。   坐在副驾驶的濯经杨疑惑江言清为什么到这里,而后他看到徐庭旭。   濯经杨上一回见徐庭旭是在徐庭旭闹自杀那会儿,时隔多年再次碰上,仍旧看不爽。   医院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江言清两点钟去接徐庭旭,徐庭旭一点钟就在这儿傻傻等着。   见到了人,抑制住内心的窃喜,走进才发现驾驶室上的人。   掐了掐手掌心,徐庭旭绕到后排开门,礼貌地与濯经杨打招呼。   濯经杨挑着眉,心想徐庭旭真够装的,他从认识徐庭旭起,徐庭旭从未与他打过招呼。   “上回,他救了我,我带他去医院治疗。”江言清简单描述他为什么接徐庭旭。   濯经杨可不惯着徐庭旭,讥讽地道:“去医院还要人陪着,他没了手还有脚还有嘴不是吗?”   “只是责任。”江言清道。   “你就是太心软,太好心了。”濯经杨愤愤不平。   徐庭旭一直沉默着坐在后排。   半小时抵达医院,停车时江言清再次遇上麻烦。   医院车子多,停车位狭窄,江言清转动好几次方向盘总是倒不进去。   车上两人在这时候撇开之前的恩怨,共同指挥着江言清停车。   十分钟后终于停好,江言清后背出了一身的汗。   徐庭旭想笑不敢笑,濯经杨笑得起劲,二人默契十足地递给江言清纸巾。   没等江言清动作,徐庭旭先一步收回了手。   护士检查徐庭旭的手腕时,察觉出他小拇指不太对劲,要他去照个片子看。   徐庭旭说最近工作忙,岔开了话题。   无人在意这小插曲。   上完了药,濯经杨邀请江言清吃饭,江言清没理由拒绝同意了,意外的濯经杨也一同邀徐庭旭一起去。   这两个人是情敌身份,多多少少看对方不爽,徐庭旭很意外濯经杨邀请他。   一行人来到一家餐厅,餐厅的风格是江言清喜欢的,濯经杨应该包了整个餐厅,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没有其他的人。   江言清心里有点怪,-濯经杨并不是大手大脚的人。   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入座。   餐桌是精心布置过的,桌布欧式淡雅风,桌面摆着白色竖形长蜡烛,如果不是紧挨着徐庭旭坐在这儿,江言清要怀疑这场景是烛光晚餐。   很快餐厅经理亲自接待他们。   濯经杨把餐谱交给江言清,让他点自己喜欢吃的。   江言清接过上下看一眼沉吟着,菜单的食谱极具英式风格,中英文印着菜名,看着就没什么胃口,还很贵。   他喜欢中式餐单,只能随便点了两道菜。   “就这些?”濯经杨笑着道,“不用替我省钱。”又多加了好几道,最后交给徐庭旭。   徐庭旭什么也没点,起身说要去趟厕所。   他回来后,过了二十多分钟,菜陆续上了。   濯经杨说这家店的餐前甜汤很好喝,催促着江言清喝几口。   甜汤放了大量的南瓜和奶酪,外加一点小米,熬得浓稠。   对于江言清来说太甜了,他喝了一口不打算继续,偏濯经杨说了话,不得不再喝几口。   第二道菜是金枪鱼,江言清尝了一口,他生病后对鱼类腥气很敏感,这道菜对于他来说太腥了。   第三道鳌虾刺身,江言清不喜欢吃生冷的,硬生生吞了下去。   后续的菜江言清都能挑出毛病,他觉得自己难伺候,难怪每次茉莉带他去吃饭嫌弃他太挑剔。   肠胃不太好味觉被养叼的人,注定和西餐无缘。   江言清吃不动了,放下筷子,经理端来一碗不符合西餐厅的山药粥。   濯经杨奇怪:“我们没有点这碗粥。”   经理看了眼徐庭旭,回答,“免费送的。”   山药黏稠,粥熬得烂糊加了写碎萝卜,中间散了写葱花。   葱花香气浓郁,江言清闻着就舒心,眼睛一直盯着这碗粥看。   “这粥……”濯经杨讨厌山药,他打算丢给徐庭旭。   “徐庭旭你要吗?”江言清问。   “不要。”徐庭旭简短地回答,余光瞄到江言清愉快地端起碗,小口小口喝着,他不露痕迹地笑了。   这段饭吃了一个钟头,灯光骤然熄灭。   江言清惊疑地环顾四周,紧接着濯经杨抱着一束花,身后是店员举着蜡烛向江言清靠近。   濯经杨满怀深情,半跪在江言清面前,明显的告白步骤。   餐厅内所有的员工围在他们身边,激动欢快地为他们制造热闹气氛。   濯经杨跪在地上,他仰着头望着江言清,“虽然我的告白很有可能失败,但我还是想这么做。我喜欢你,江言清。”   江言清手里是他慌忙中揪住的纸巾,现在已经被他蹂成一团了,面对现在的场面无所适从。   餐厅里所有人等待着江言清的回答,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徐庭旭早就不知所踪。   “言清?”   濯经杨等待着江言清的回答,窗外的天空绽放一簇簇转瞬即逝的烟花,为他的告白增添气氛。   江言清的侧脸被烟花染上光晕,抿着唇往前走了一步。   徐庭旭浑浑噩噩地出餐厅,餐厅出口处有个台阶,他没看清,摔了个大跟头。   回顾余生,徐庭旭的人生一路平坦顺遂,年纪轻接手公司,短短二十几岁达到了许多人一辈子无法超越的高度,以至于许多比公司事业,维系家族荣耀的情感,被他下意识忽略。   他以为江言清永远不会离开他,傲慢得认为自己足够优秀,是江言清先伤害了自己,无论怎么对待都可以,不知真情的可贵。   现在他明白得太迟了,他活该。   夜深无法安眠时,他总在想。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回到两个人在校园时的暧昧,他和所有情侣一样,在严肃正经的场合邀请江言清成为他终身的伴侣,他们必定走向所有人羡慕的结局。   但没有如果,发生的事无法改变,他也没办法阻止江言清走向比他更加优秀人的怀抱。   所以他从窒息的告白场面逃了,他怕控制不住强行拽着江言清离开,他怕犯下更加严重的错误。   徐庭旭混沌地从地上爬起,去了隔壁的烧烤店,点了一箱酒。   不远处的广场不停歇地燃放着烟花,一对对情侣从店门走过。   恍惚间,徐庭旭出现幻影。   他看见他和江言清回到校园时光,一起结伴游玩,天空绽放着烟花,徐庭旭拉着江言清的手,他们在烟花下告白相拥亲吻,两人都带着幸福的笑,约定往年都在这里,纪念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年每一天。   烟花一晃而逝,留下一地烟尘。   徐庭旭撬开瓶盖,往嘴里灌,喝着喝着,脸颊湿漉漉的,抹了一把脸,奇怪地道:“下雨了吗?”   不清楚他在这家店呆了多久,喝了多少瓶。   喝到酒意上头时,徐庭旭一遍遍拨打着茉莉的电话。   电话隔了很久才被接起,徐庭旭闷得慌,一拳一拳敲击着胸前隐隐作痛的心脏,朝着电话那头无助地一直重复着:“他要和别人在一起了,他真的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49章   烟花燃烧殆尽, 西餐厅重归平静。   江言清脸上的光随之消失,他走上前接过濯经杨的花,“谢谢你。”   预要往下说, 濯经杨感应到什么,紧张的情绪减淡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失落, 像是悬挂着的重物硬生生落下, 所有期待都被砸碎。   濯经杨站起身笑着打断,“好了,我知道你接下去要说什么,给我好人卡就免了。”   仿佛为了开解江言清,开解自己:“仔细想想,我顶多是不甘心,想亲口听到你的拒绝,好让我死心, 真等到你的拒绝,我又不想听了。”   江言清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如果换个人江言清或许会考虑, 但濯经杨不行。   他第一次见濯经杨就有种熟悉感,濯经杨的侧脸很像徐庭旭, 在他失魂落魄时恍惚间看见他的侧脸像是徐庭旭一直陪着他。   这对濯经杨来说是不公平的,他不想委屈濯经杨。   “我们以后还能是朋友吗?”濯经杨问。   “当然。”   两人对视一眼, 都笑了。   他们重新坐在餐桌上, 濯经杨轻松地与江言清说着话, 像是都放下了。   他撤走了桌上的七七八八,拖着凳子坐到江言清的旁边。   “你和那家伙真的没关系了吧?他不适合你。”濯经杨拉踩着徐庭旭, “保镖的事, 我问问我朋友, 我不在的时候, 你多注意点。”   江言清拍拍濯经杨的肩膀,“劳烦濯医生替我操心了。”   “还有,你的身体一定多注意休息,你上回说的在村子里老医生给你开得药方,再给我一份,我回头研究研究。”   “嗯。”   “赚到足够多的钱退圈养老吧,万一再出现类似你被网曝的事情,十条命都不够受的。”   “好。”   濯经杨待不了多久,他的电话一直在响催促着他回去。   接着电话隐约听到有急事需要他处理,濯经杨挂断电话后把手机扣在桌面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这次分别后,也许今后不会再见面了。   分割两地,工作没有交集,除了茉莉之外连个共同的朋友也没有。   “江言清,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一定如实回答。”濯经杨目光凝视着他,“你真的对我没有动过心?”   江言清顿住,他抬头对上濯经杨的眼眸。   濯经杨的眼眸敞亮,带着点不甘。   江言清看着他而后张开怀抱,轻轻拥着濯经杨,“祝你往后光辉璀璨。”   濯经杨僵住,迟钝几秒后忽而释然,回抱了他,“你也是。”   西餐厅晚上九点打烊,两人在西餐厅门口告别。   濯经杨背对着江言清举着手挥手道别,走得潇洒。   送走了濯经杨,江言清抬头望着漆黑夜空的几颗星星,他有点讨厌今天夜色。   打算去前面的便利店买一瓶水,路过隔壁烧烤店,发现了喝得醉醺醺的徐庭旭。   江言清收回视线往前走,路过时听见徐庭旭一声声喊着:“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挺丢人的。   烧烤店老板很急,放一个醉酒的人在他店里,万一冲撞了别的顾客,他要不要负责?   大力拍打着徐庭旭的脸颊,“喂,你醒醒!叫个人把你送走啊!你赖在我们店里,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徐庭旭抱着啤酒瓶,不肯挪动。   江言清深呼吸一口气,自认倒霉地走进烧烤店,“老板,我是他……朋友,他有付钱吗?我来带走他。”   原本闹腾的徐庭旭在听见熟悉的说话声时,猛地抬眼看江言清,顿时变得老实,端正地坐在位置上。   烧烤店老板感恩戴德送得走了他们,收拾桌面。   店外,徐庭旭垂头跟着江言清的屁股后头走,呼吸都变得极其轻,那模样像是老鼠见了猫,乖得不行。   江言清带着他去了对面的酒店开了一间房间,领着徐庭旭进了房,把卡丢在他面前转身就走。   徐庭旭扯着江言清的下衣摆,很小声地道:“我手疼。”   江言清扯回自己的衣服,瞥了眼徐庭旭的手,“手疼去找医生,找我没用。”   说得不是气话,而是事实,他又不是医生。   徐庭旭没了理由,借着喝醉酒的机会,恳求江言清:“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就陪我一个晚上?”   他不知道江言清有没有答应濯经杨,但他知道濯经杨条件很好。   虽然他很难接受江言清和别人在一起,可现在的他已经没了竞争力。   濯经杨是个医生,对人温柔,只是不太了解江言清的习惯喜好,这没什么,他可以把江言清的习性喜好毫无保留地告诉濯经杨,只要濯经杨对江言清好。   徐庭旭混沌地思考着,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濯经杨那个妈是个大问题。   脑子里翻滚着该怎么替江言清解决婆媳问题,越是想他心中蔓延不觉的痛意越深刻。   他还是很难过,江言清就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喝了酒后,身体的痛楚越盛,比以往更加渴求江言清留下来,只要江言清能留下来,他把床让给江言清睡,自己守在江言清床边就这么看着他,这是他最后渴求的愿望。   江言清管不了徐庭旭到底在想什么,他回头盯着徐庭旭看,“我凭什么要陪你留下来?你当我是从前的江言清花了钱就能睡?”   “不、不是。”   显然江言清误会了,徐庭旭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解释,江言清冷声道:“不是什么?”   徐庭旭哽住,他们之间随便一个回忆都能伤人。   徐庭旭低着头卑微地想着,是他的要求无礼,江言清可以无视他不管他,帮他开了一间房已经足够好,是他恬不知耻,呆呆地笨拙地补上一句话:“谢谢你帮我开房间,回去注意安全。”   江言清没出声,隔了一分钟,徐庭旭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他掐着手掌心。   徐庭旭躺在床上,心脏作痛得厉害,揪着胸膛前的衣角,额头已经冒出冷汗,难受得很。   半夜时,恍惚间看见江言清的脸,徐庭旭以为自己在做梦,下意识对着江言清傻笑,从床上爬起,不管不顾地抱着他。   醉酒的人力气大,江言清怎么挣脱都摆脱不掉徐庭旭的控制,他听到徐庭旭一声比一声哽咽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徐庭旭说了很多遍“对不起”,声线越来越沉,那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了声,即便说到口干舌燥也不愿意放开江言清。   酒店经理干笑着道:“实在抱歉,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浴室的热水器坏了,一小时前才向我汇报,我们联系这位先生,敲了很久的门没有反应,怕出事刷卡进去,发现这位先生发着高烧这才联系您。”   江言清膝盖顶了徐庭旭腹部,才把徐庭旭给推开。   他揉着眉心,叹口气,打断了一只道歉的经理,“帮我叫辆车。”   “好的好的。”   一个多小时前,江言清就快回到家,被一通电话又叫了回来看徐庭旭发酒疯。   徐庭旭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正常,江言清吩咐酒店其他人帮他一起把徐庭旭扶上车送去医院。   抵达医院的时候,徐庭旭醒得差不多了,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偷瞄着江言清一眼,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生气,松了口气。   医院夜班的医生不多医院里也只零星一两个人,护士给徐庭旭打了瓶点滴后就走了。   江言清看了眼时间也准备走,徐庭旭捉住了他的手。   “想吐。”徐庭旭仰着头看着他,眼眸中印着江言清的影子。   他真是喝醉了,上次用这种语气对江言清说话时,还是在他们的暧昧期。   江言清很清晰,指着他旁边的垃圾桶,“吐这儿。”   徐庭旭仍旧握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看向江言清。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江言清往尽头的天台看过去,黑漆漆的,水砸在天台的地板上,反射着淡紫的一点微光。   他抽回手,坐在了徐庭旭身边。   徐庭旭舔了舔唇角,他的心因为江言清的靠近加速跳动着,“言清,我——”   “我其实很不想管你。”江言清打断他的话,他穿着褐黄的毛衣外套,领头怕冷往上拉,只露出巴掌脸,明明气质温和清暖,眼神却很冷,“因为我曾经一个人窝在医院里,打点滴,我想让你试试这种滋味。”   那是江言清还没有发现自己生病时的事,他们在一起的第四年。   江言清感冒严重发着烧,为了好得快一点去医院打吊瓶。   他记得那天天气很冷,去的时候晚上七点多,护士是位年轻的女生,抓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使劲拍,扎了两次针才扎进去。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也在打针,男生轻哄着女生,朝着女生的手背呼呼地吹着嘴里说着“不疼不疼,等好了我给你买一大桶冰淇淋”。   “我很羡慕,那天我给你打了电话,期望你陪我。”江言清的声音在月夜中有点缥缈,“记不清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了,好不容易等到电话接通……”   他停下,隔了一会儿才把眼底的情绪压下去,“你记得你说了什么话吗?”   徐庭旭手掌心被他掐出血,他的掌心被他日复一日反复折腾,结痂了又增新的伤口,变得不能看了。   他知道当时他说了什么,一定是“没空,很忙”。   “没空,很忙。”江言清挪开眼,注视着尽头的厕所标致。   “我记得吊瓶打了四十分钟还没有打完,很想上厕所,周围都是女护士不好开口,我提着吊瓶把另外一只手放得低低的,去厕所。”   江言清一路看着手背怕回血,医院男厕的小便池没有挂钩,只能去另一侧上。   找了一圈才发现厕所里根本没有挂钩,他慌张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男厕进来一位快五十多岁的阿姨,无视江言清的存在打扫卫生。   江言清站了很久,就到他举着的手麻木泛着酸,久到他快憋不住了,才小声地恳求阿姨帮他提一下药瓶。   阿姨看着他,脸上是惊异和怜悯。   那天江言清打完点滴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难过了很久。   “我那时不懂,明明我还在学校时,你半夜带我来医院守着我照看着我,第二天带我去医院隔壁街的早餐店喝粥,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碗粥的味道,才四年,为什么全都变了。”   江言清想到这,心还是痛的,“后来我想了许久为你开脱的话,你忙你当时压力大或者你情绪不佳不是故意的。可等到我真的病得严重,需要你时,你却对我说,我在装病。”   越说语气越平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祥和。   “你伤我那么深,酒店经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想管你,想着徐庭旭还能有今天,真是活该。”   医院的吸顶灯“滋滋”作响,闪烁不停,似是一同控诉徐庭旭给江言清的伤害。   “我又想着,我怎么能把自己和你相提评论,就算我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   江言清眼神锐利紧盯着徐庭旭,“你误会那天晚上我和我那个母亲串通对你仙人跳,我认栽,你大可以检举我或者报警,徐大少爷神通广大会被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牵着鼻子走?”   “你没有,你没有给我解释的权利,一棍子把我打死,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折磨了我五年。”   大风猛地吹进医院走廊,压积了五年的情绪在今天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江言清完全不顾忌徐庭旭的脸色有多惨白,那些一直没法说的委屈和痛苦全都发泄在徐庭旭身上。   江言清不肯放过他,仍旧诉说着:“奶奶过世时,我恨透了你,纪锦告诉我,奶奶过世和你没有关系,但我仍旧无法原谅你。你带给我的,是一遍遍提醒我的过去有多卑微,有多可笑,我因为和你在一起遭到了纪锦的报复,导致奶奶病情加剧,因为和你在一起我丢了应有的风骨,成了低落到尘埃的人,你怎么有脸出现在我面前要求我留下陪你?”   “对不起。”徐庭旭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无助地低着头,是个低微的姿势。   邻近天台的窗户终是被风吹开,发出“砰砰砰”的巨响,像是斧头一大块一大块砍着徐庭旭的心脏。   徐庭旭捂着胸口难受得不能呼吸,哑着嗓子发不出声,口型仍旧是“对不起”。   江言清闭着眼调整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因为徐庭旭变成一个疯子。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大约过了十分钟,外头的风停了,雨不再下了,江言清重归平静:“我会照看到你的点滴打完,你的手伤我会支付所有医药费,会给你工作室的邮箱,到时你联系他们。”   江言清望着不再闪烁的吸顶灯,在这混黑的夜里,做着最后的诀别:“你以后别再出现了。”   徐庭旭沉默很久,哽咽着,哑着嗓子道:“好。”   吊瓶是在深夜三点的时候打完的,江言清帮着徐庭旭取了药,放在徐庭旭的左手边,没有打招呼地离开了。   徐庭旭一直在装睡,直到江言清离开。   他去了趟厕所,这家医院的厕所设施完善得特别好,都安装了挂钩。   试着举着手站着,感受找不到挂钩时的难堪。   徐庭旭出厕所时,眼眶红了。   濯经杨骂过他不是人,他的确不是人。   离开医院,茉莉给他打电话,“你昨晚什么情况,我后来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徐庭旭说起另外一件事:“茉莉,你帮我找个厨师,做饭的手艺和我的务必要一样。”   他还是担心濯经杨不会做饭,以后江言清吃饭都是个问题。   “言言的身体,麻烦你经常催促他去医院看病,他做手术的医生过阵子应该会联系你,我帮他找到了。”   “陆谊那边你得帮我盯一下,让小朋友乖一点少给言言添麻烦。”   “他工作的事,我交给一位经纪人帮他照料,以你的名义给他推荐经纪人,他现在还没经纪人,长此以往不行。”   徐庭旭交待了很多,衣食住行一样一样地说给茉莉听,茉莉根本插不上嘴,说到最后又觉得茉莉记不来这么多,准备一会儿给他发文档。   “你打住!徐庭旭,你这是在交待遗言吗?”   徐庭旭静默了会儿,回答:“我没脸出现在他面前,他希望  我彻底消失,我想满足他。”   茉莉有点心梗。   “茉莉,以后麻烦你了。”   之后的日子里,徐庭旭消失在了江言清的朋友圈子中,茉莉按照他的交待找了个厨师,尽量模仿徐庭旭的调味,已经学到九成相似,还是被江言清吃出了点问题。   “茉莉你的师父是不是不做了,换了另外一个?”江言清今天上茉莉家玩,提到这件事。   茉莉现在怀孕了,很娇气,孕期脾气暴躁,一天骂她老公八百回,江言清来了气才消散一点。   提到厨师这件事,茉莉就郁闷,徐庭旭消失之前教了那厨师一个月,没了徐庭旭盯着,厨师喜欢做些新花样,江言清吃不惯很正常。   “不清楚,我最近没联系他了,我回头帮你问问?”茉莉扯着谎话很心虚。   “算了,我经常麻烦人家,你也少操心,安心养胎。”   茉莉松了口气,“实在吃不惯得告诉我,你的身体重要。”   两人窝在沙发上看江言清最新拍的电视剧,茉莉问他,“你工作都停了吧?马上要做手术了。”   徐庭旭安排的医生联系了茉莉,这位医生肯来国内是徐庭旭捐了一栋楼的功劳。   起初医生联系茉莉时说着洋文,茉莉两眼一黑根本听不懂,后来找了翻译才知道洋医生的安排。   那医生说他来国内做手术需运输一套设备,场地大,有足够的医护人员,环境安静。   手术室的环境也要求特别高,没几个医院能接手。   好在茉莉的老公人脉广,联系了国内一家疗养院愿意提供场地。   洋医生对疗养院的环境做了精细评估后,在上个月抵达,设施也在上个礼拜安装完成,目前进行测试和调配。   茉莉丢了颗葡萄往嘴里,葡萄很酸,酸得脸都皱了,不忘了强调,“这时候就别想着赚钱了,身体要紧。”   “对外声明修养一年或者更久,我最近没有太累,反而天天呆在家里太闲了。”除了操劳陆谊的功课外,江言清无事可干,家里养了一排的花花草草,阳台变得很漂亮,茉莉也喜欢。   “那你粉丝得哭死了。”   从茉莉家出来回了自己家,江言清收到一份礼物,是一个平安结。   最近他生日到了,送礼物的人众多,基本都会标上署名,这个却没有。   进了房间,江言清把他放在抽屉里。   这样的平安结,江言清每一年都会收到,同样没有署名。   一般的礼物江言清或许不会收,平安结不会不收,它代表着的平安健康的寓意,丢了是种晦气,送其他人太过小气。   他看着4个平安结,每一个平安结都不一样,大小也不一致,今年的平安结用玉做成了项链,他不懂玉的好坏,不清楚贵不贵。   想着下礼拜得做手术,江言清决定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保佑平安。   关掉抽屉时,掉落了一沓信封。   前几天陆谊回家见他们家楼下的信箱塞满了,全是各品牌发或工作室给江言清发的邀请函,陆谊带回家顺手把东西放在江言清床头柜抽屉里。   今天稍微一拉全掉在地上。   江言清随便看了眼,没什么重要信件,丢进了垃圾桶。   其中放在最下面的厚厚大信封里,有一封匿名信,只要江言清打开就能看到装满整个信封的千纸鹤,每一只千纸鹤上面都写着——祝江言清平安顺遂,事事安康。   很小一行“对不起”藏在千纸鹤的翅膀里。   离开江言清的日子里,徐庭旭把思念全放在每一只千纸鹤里,想起江言清时,便会折一只,每次装到实在装不下才放进江言清的邮箱里。   现在他的祝愿被塞进垃圾桶里,他祝愿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50章   江言清办理住院事宜, 他的各项指标都达到了能够做手术的状态。   他的主治医师叫邓普斯·海明威,茉莉喜欢叫医生老邓。   提起这位洋医生,茉莉透着不解, “老外说话都这样吗,说话像机关枪一样。”   “还有, 老邓说要把你头发给剃了, 不然会影响手术过程。”   江言清还没发表什么看法,茉莉已经替他遗憾上了,“你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会变成光头和尚了,怎么办,你会掉粉的吧!”   明星最注重形象,江言清多少心里有点介意,但又不是长不回来,剃头而已没什么。   茉莉见护士端着盘子, 盘子上全都是药,光是扫一眼就觉得恐怖, “我记得以前你吃得药没那么多的。”   在邓普斯联系茉莉后,已经寄给茉莉一堆的药, 要求江言清服用。   江言清已经快要手术了,药反而越来越多。   “对啊。”   掌心放着一堆的药, 江言清一鼓作气丢进嘴里, 喝了一大杯的水才咽下去。   手术前一周, 江言清做了一系列基础治疗,邓普斯亲自上手把他的头发剃掉。   江言清的发质偏软, 剃了头发上手一摸并不扎手, 他的头骨圆润饱满, 剃了头发越发称得他清逸出尘。   漂亮的人即便光着头发也很漂亮。   茉莉怕他不自在挺着个大肚子逗他开心, “哪里来的俊俏小和尚?跟小娘子我共度春宵,如何?”   “别,我可不想浸猪笼。”成功逗笑江言清。   “来嘛,别害羞!”茉莉挺着个肚子,硬是要往江言清身上挤。   江言清往别处躲。   病房内紧张的感,一下子消解不少。   江言清自从见了邓普斯后,心一直高挂着没落下来,邓普斯说手术成功率他不敢保证百分之百,只有百分之六十,手术失败后,很有可能躺在手术室,再也没办法下来。   是人都会怕,江言清也不例外,他隐藏得很好,还是被茉莉发现一点端倪。   按照茉莉大大咧咧的性格来说是察觉不出江言清这么细微的情绪,她前几天收到许久不曾联系的徐庭旭的信息,告诉她,江言清这几天心情很有可能不太对,央求她照看着。   茉莉这才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江言清,想尽办法逗对方开心。   她记得徐庭旭并不是个细心的人,但在江言清面前总是屡屡打破,大概这个世上,最了解江言清的,目前只能是徐庭旭。   笑闹一阵后,茉莉坐在江言清的病床上,晃着腿:“我听说老邓总喜欢把概率压得特别低,安啦,他履历很丰富的!相信我的眼光!”   江言清笑了笑听出了茉莉宽慰的话,为了让对方放心,笑容与平常类似,“我知道,我很放心。”   他把心底的不安藏起来,“孕妇别那么操劳,你得多休息。对了,陆谊你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陆谊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寄宿在叶雨恩家里,她父母很喜欢陆谊,小朋友嘴可甜了正在辅导他功课,等陆谊放假了带他回来看你。”   陆谊一直都是个很乖的小孩,父母都不在身边,怕给江言清造成麻烦,刚开始带在身边总是很谨慎,后来逐渐养得大胆了,费了江言清不少功夫。   思索一会儿,江言清把放在病床枕头下的东西交给茉莉,“这些是我全部的存款,万一……你把钱给陆谊,另外我又买了一套小公寓,将来他娶妻生子用的。”   对待陆谊这件事江言清像是个操心的老父亲,管这管那儿的,他要做这么危险的手术,生怕自己真的没了,陆谊未来的生活没有保障。   “他所有的学费包括上大学出国留学的钱,我都存进去了,彩礼我只放了一部分,我还是希望他日后能靠自己独当一面。未来他想做什么,尽管让他反手去做,失败了不怕,我还存着一部分钱可——”   茉莉硬生生打断了他,“江爸爸,你是去做个不大不小的手术,不是去送命。我先说好了,陆谊是你的责任别想丢给别人,你务必安全回来。”   说道这里,茉莉声音变得有点低,“我还等着你做孩子干爹。”   江言清张开手臂,小心地把茉莉拥在怀里,“我会和你一起,看到孩子出生。”   两人这副模样被茉莉老公看见了,又醋意大发。   茉莉骂骂咧咧说不信她,就把孩子生下来离婚,彻底堵住了她老公的嘴。   夫妇俩出了病房门,茉莉情绪控制不住,把头靠在她老公的胸膛处,揪着她老公的衣服,“老公,言清他一定会平安的对吗?”   那些成片的药,以及江言清越来越虚弱的身体,仿佛暗示着未来的走向,茉莉不住的担忧。   她害怕江言清出现意外,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结交到这么好的朋友,不希望江言清就这么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我查过了,邓普斯是名很出色很负责的医生,我们应该信任他。”   手术前一天邓普斯找江言清谈话。   邓普斯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外表上看很健朗,最近深爱中国美食,下了班就去吃各种火锅烧烤,以至于上了火,嘴角起了个大水泡,但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工作。   江言清能听懂邓普斯说得话,他英语很好,不过有些专业用词比较难懂,叫了翻译过来才彻底明白。   “即便你成功从手术台上安全下来,术后恢复也是个折磨的过程。”翻译对江言清道:“医生说,你这种病例他遇见过五次,三次手术成功两次失败,但在手术恢复期间,顺利度过的只有一位,他是名军人意志力比起其他患者更加顽强。”   “邓普斯医生现在告诉你,是想提醒你做好心理准备,手术可以随时停止。”   翻译后几句委婉表示,邓普斯的意思是,即使用药物控制病情,他仍旧不敢保证病症在某个阶段会恶化。   疗养院开在郊区,占地面积广,环境很好。   由于要住很久的医院,江言清选了个大病房拥有一个小阳台。   阳台外阳光明媚,照着半片病房,风景很漂亮,很适合对他这样的人徒增对未开的向往:“知道了,我做这个手术。”   几天后山间寺庙里,前来参拜各观音佛祖的游客很多,其中一位男人器宇不凡头发剃得很平,跪在菩萨面前,跪了很久。   大部分来寺庙参拜的人分两种,一种上了年纪的妇人或者老人,很讲究菩萨佛祖的属性,直奔目的地去参拜。   另一种是学生或者年轻人,买了香后到处拜一圈,由于没察觉每位神像雕塑前的小牌子,不清楚是哪路神仙,乱拜一通,对着观世音菩萨保佑找个漂亮的女朋友,对着送子观音保佑?学科不挂。   唯独正厅里的一位男人,虔诚跪拜了很久,久到许多人注视着。   住持对面前的男人很无奈,“施主,您已经跪在这里三天了。”   山林的寺庙冷,徐庭旭知道江言清被剃了头发后,也把自己的全推平了。   他舔着干涸的嘴唇,对着住持双手合十,低头敬礼表示尊敬,“我爱的人他今天手术,就让我跪一天或许佛祖会怜惜他,明天我就不来叨扰。”   住持深深叹息,这样的人他偶尔会遇到,“是你的妻子?”   “不是。”   住持很意外,大部分虔诚祈祷的是祝愿父母平安喜乐,小部分妻子祈求丈夫回心转意身体康健,基本是亲人。   住持叹息对徐庭旭行了礼节,离去。   第二日清晨,门下弟子汇报,正厅的男人昨天晚上跪了一夜,接到一则电话,如负释重地走了。   主持合眼打坐,半晌才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你务必记住。”   “是。”   下了山,徐庭旭脸色很白,他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坐在自己车上,呆呆地注视着手机里江言清的平安信息,眼眶通红地笑了。   江言清手术顺利的事情高兴得茉莉?指挥着一众人,在疗养院门口放鞭炮,把院长气得跳脚骂茉莉乱来。   茉莉是在第二天穿着隔离衣进入病房探望江言清。   病床上的人全身插满着管子,清雅的脸被管子遮得七七八八,房间内很安静,只听见江言清微弱的呼吸声。   茉莉守了江言清三天,第四天后江言清总算是醒了。   她看着江言清虚弱得像是要死了的模样,瞬间掉泪。   “别哭。”江言清张着嘴发不出声,面前用口型告诉茉莉,他几乎没有力气动弹,全身麻木,“我想喝水。”   邓普斯说只能在江言清唇上沾点水,他现在不能吃任何东西。   茉莉陪了江言清好一会儿,被她老公架着走了,房间里只有照看江言清起居的陪护和一名护士。   江言清慢慢闭上眼,睡着了。   隔日一早,茉莉煮了米汤喂给江言清,邓普斯说可以进流食,东西不能太稠。   江言清吞咽困难,吃了几口不吃了。   茉莉的探病时间有限,江言清还在观察期,她怕江言清无聊,特地说着最近圈里八卦,试图逗江言清开心,但江言清提不起兴趣。   五天观察期后,江言清转为普通病房,之后的一礼拜,茉莉白天陪着江言清,晚上回去休息。   有她在,病房总是热热闹闹的,江言清也很配合他,但她总觉得江言清哪里不对劲。   “老公,你不觉得言清话太少了,跟他说话总是分神?”   茉莉老公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平常也就对茉莉稍微心细一点,“有吗?人家刚做完手术,神情涣散一点很正常。你不也做完那事后,六神无主的吗?”   说着话开起豪车,茉莉骂了句“不要脸”,红着脸不细再想。   术后九天,江言清能尝试着下地,看起来精神状况好了不少。   茉莉知道后很开心地去找江言清,她今天来得晚,刚走到病房门口,发现床上的江言清暴怒地扔掉陪护准备的午餐,神态是茉莉从未见过的狰狞。   她被吓得怔在病房门口,捂着嘴巴缩着肩膀。   江言清察觉到门口的动静狠厉地与茉莉视线相撞,在看清人后,江言清身子微僵,猛地低下头,再抬起头时眼神恢复得和以往一样:“你来了,坐吧。”   茉莉僵硬的与江言清打着招呼,惯常嘻嘻哈哈的茉莉变得不敢说话,她不知道怎么了。   江言清一直坐着缄默不言。   最后茉莉忍受不了,寻了个借口出去找医生。   茉莉走后,江言清的神情不再绷紧,眉目皱得很深,脸上呈现着痛苦。   他紧握着拳头,心中压抑的暴躁在这一刻喷涌,发狠地一拳拳砸着墙面,手骨上的皮肤蹭出了皮出了血。   “我帮你收拾。”陪护显然见惯了,“还需要什么吗?手别太用力砸,影响后期进一步恢复。”   “不用了。”江言清深呼吸一大口气,发泄了一通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得到疏通。   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无力垂落,最后轻声道:“抱歉,我控制不住。”   陪护没所谓,术后情绪暴躁的病人大有人在,他们认为给了钱的陪护可以随便处置,不用照料对方的心情。   江言清算是他陪护生涯之中脾气顶好的,主治医生交待过江言清术后会遇到的情况,要他多体谅,这么多天下来只在今天脾气差了点,也很诚恳地对他道歉,很难得。   “不用。”   江言清还是过意不去,支付了更多工资给对方。   晚上十二点,江言清全身发冷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邓普斯跟他说,这是术后正常现象,他用的药非国内常规药物,但符合国际和国内用药标准,有一定的依赖性,江言清在术前很长一段时间服用后,在术后停止用药,身体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非常痛苦,时间持续一个月左右。   “必须克服对药物的成瘾/性,才能做下一步阶段性治疗。”翻译解释着邓普斯的话,“并且没有其他药物辅助帮助你顺利度过。”   不光是每天晚上受到药物成瘾的折磨,江言清发现他一旦拿起稍微重的东西手会持续不断地发抖。   邓普斯斯习以为常地告诉他,是后遗症的正常现象,后续得通过不断的训练,进行一系列有效恢复,才能真正康复。   邓普斯的话历历在目,难怪邓普斯一直强调术后的风险会比术前的大,生怕江言清撑不下去,他的确快撑不下去了。   江言清躲在被子里难受地哼吟,他很难受,那感觉很像刚得病时病痛发作的疼,整个骨头拆开重塑,每根骨头缝隙都透着风,寒冷,刺骨,难捱,明明很冷却浑身冒汗。   所以江言清在白天的脾气怪异,不是他变了,他经受身体疼痛到达极限,直接影响到了情绪变化,他真不是故意要发火,但他不宣泄情绪,很可能熬不过今晚。   茉莉还是每天来看他,应该是知道江言清的身体变化,和江言清接触变得小心翼翼。   江言清实在没有精力去安抚茉莉,况且茉莉怀孕比他更需要照顾,他与茉莉商量隔一段时间来看他,或者等他痊愈再来,现在回家休息。   茉莉生气了:“不就是发火吗!谁没有发过?我现在就摔一个杯子给你看!”死活不同意。   她做个孕检都娇气到一定要她老公陪着,江言清怎么可能不需要人陪伴?   一个非要陪,一个非不让陪,在病房里吵了一架,茉莉哭着说:“我再管你,我就叫荷花,不叫茉莉!”   “……”   江言清清楚茉莉说得气话,无奈地给茉莉老公打电话,务必叫她老公看严实,他确实需要人安抚,可他不需要一个比他还要人操心的孕妇安抚。   隔日后,茉莉大概被她老公禁足了,一天都没有来,江言清松了口气。   药物的戒断反应在白天没那么严重,一到深夜痛苦不堪,持续了很多天。   他拿东西的力气越来越小,脾气也越来越怪,怪到江言清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每次去洗手间江言清望着镜子中脑袋缠着白纱布,憔悴消瘦病态的江言清,他很唾弃这样的自己。   药物戒断反应持续了十三天,江言清开始害怕黑夜,他睁着眼睛蜷缩着身体等待着熟悉的痛觉。   邓普斯说过,药物戒断会一天比一天更痛,将在一个月后达到顶峰。   缩在被子里的江言清不断抖动着身体,头上满是汗,他开始后悔做手术了。   与其被药物折磨不如平静的死去,他快要撑不到一个月,他觉得今晚就得死在这张床上。   巨痛导致江言清短暂的昏厥,等到他神智逐渐清醒时,周身温度渐高,他好像被拥进宽大的胸膛里,有人低沉着嗓子轻哄着他:“不痛了不痛了,我们言言不痛了。”   怔忡中,江言清已经不清楚是他的幻觉还是真的有人温柔地抱住他。   这样宠溺地轻哄只在他小学摔了一跤嚎啕大哭时,安宁不耐烦的哄过。   很久没有人亲昵地叫他心疼他了。   此时的江言清是极度脆弱的,他眼泪控制不住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很努力地试图睁开眼看一看,却连睁眼的力气也被药物的戒断反应折磨得丝毫没有力气。   第二日他醒来时,枕巾一片泪痕,病床上除了他弄皱床单的痕迹外,没有第二个人睡过,一切仿佛是江言清的幻觉。   昨晚不记得几时睡的觉,今天醒来时好受很多,他坐在轮椅上,陪护推他去阳台晒太阳。   疗养院其他来这儿的病人起得很早,在花园做伸展运动。   想起昨晚奇怪的感觉,他问陪护,“昨天没人进我病房吗?”   陪护:“护士来检查过。”   陪护是睡在江言清隔壁,江言清一叫他的名字,陪护就能听见,要是他病房内还能进另外一个人,陪护不可能不知道。   也许真是江言清的错觉。   中午进餐,江言清吃得比以往多,粥和小菜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江言清不能吃太多,吃太多晚上疼容易犯恶心想吐,每餐的进食量是一小碗面或者汤,邓普斯说他吃得太少了长期下去营养不良,但江言清已经尽力多吃了。   “今天食堂换大厨了?”江言清问进来的护士。   “没有啊。”护士拆着他头上的纱布重新上药,再换上新的纱布。   药味浓郁,江言清觉得自己被泡在药缸里,很难闻。   “我可以洗澡吗?”   “不行哦,邓普斯医生说你三天前才洗过,差点出事,得五天后洗一次,乖,你哪儿也不去很干净。”护士哄小孩儿一样哄着江言清,生怕他又乱来。   江言清每天都会擦拭身体,他很不好意思请陪护擦拭,自己擦总有遗漏的地方,总归不舒服。   但他的主治医生警告过,只能乖乖听话。   阳台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晒不到太阳,江言清被陪护扶进病房,疲倦无聊得盯着阳台的上的围栏。   疗养院的生活太痛苦乏味,没人陪他说话,电子产品被邓普斯没收,只允许江言清偶尔看一会儿,说是容易浪费精力。   江言清太过无趣,手努力按着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疗养院只有两个频道,一个cctv中央1台,一个cctv6央视电影频道。   今天放的电影江言清看过许多遍早就没了兴趣,他重新躺在病床上,听着声音望着天花板发呆。   大概是傍晚,阳台的窗户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簇花。   江言清记得这是野生白刺玫。   中间的花蕊主黄褐色,纯白色花瓣铺展开,每一朵小花紧挨着,很漂亮。   陪护看见了,帮他把话拿给他,“是你认识的人送的吗?花很好看。”   “我在这里没有熟悉的人。”江言清想,应该是有小孩跑来玩随便乱放的。   拿近看花束比远处看更加好看。   白刺玫很小一朵,堆积捆在一起很漂亮,送给他花的人用红绳子绑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蝴蝶结下方插着一张照片,才被他发现——   是他在阳台上晒太阳时的侧脸。   江言清很久没有正眼看他自己了,照片中的他裹着被药膏浸湿的白纱布,病服穿在他身上已经完全撑不起该有的形状。   太难看了,他看了一眼不想再看下去。   捏着照片再次望向阳台,病房之间的阳台是互通的,晚上才把各个病房阳台的门上锁。   刚才的猜测有误,这束花的确是送给他的,到底是谁送的?   翻开照片的背面写着一句话,字迹潦草:白刺玫很漂亮,非常衬你。   作者有话说:   查资料时无意中发现的一种花,发现是小时候在山林里经常看到的花,小小一个,很漂亮。   感谢支持 第51章   白刺玫比其他种类的玫瑰花好养活, 它的花瓣纯白无瑕,如月光圣洁。   江言清实在看不出它和自己有什么相关联的,能得到这样的夸赞, 不过他很欣喜获得了意外的礼物。   白天的欣喜稍稍冲淡了晚上的阴郁,江言清把白刺玫放在床头, 等待着熟悉的痛感。   二十分钟后, 痛感愈来愈强烈,经过了刺骨的疼痛折磨后,江言清开始变得不能呼吸。   他喘不上气,每次一呼一吸牵动着整个头部神经,像是所有的力道全都集中在呼吸这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上。   紧接着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他怀疑身上的汗已经浸湿了床单,衣服沉重地紧贴着身体线条,热量仿佛被吸走, 手和脚冷到没知觉。   江言清胃里泛着恶心,咬着牙紧闭口腔, 吞咽也变得困难。   等到他稍微有点力气时,耳鸣降至。   他坚持不下去了, 泪意横扫着他整个面颊,挣扎着想喊人, 想就这么终结掉自己的生命算了, 无意中看到了白天收到的白刺玫。   白刺玫在晚上散发的香气比白天浓郁, 莫名给予江言清一点精神,他努力伸出手, 拽下一朵花, 捏着花蕊, 淡香顷刻留在他的指尖, 他把手指凑在鼻尖轻闻着,是放松的味道。   痛意得到稍适的缓解,也只是一瞬的时间,更强的同意扑面而来折磨着江言清的神经,他顿时失去了所有力道,合上眼,意识变得恍惚。   而后他再次隐隐察觉,有人轻轻拥着他。   这次的感觉比起前一次更加强烈,他甚至能感受到被子地挪动。   屏息观察,强行用力睁开一条缝隙看,并没有人。   也许精神状态实在不好,导致自己敏感多疑,江言清想着,重新闭眼。   痛意在四点多稍适减退,他累得睡着了。   清晨,江言清睡了一个多小时很早就醒了,精神不济,头很痛。   他最近只要睡不好觉,头就疼。   在床上懒洋洋地等到陪护叫他才起,陪护扶着他去浴室,江言清脱光了衣服,用轻软的纱布擦拭着身体。   浴室有一面墙挂着落地镜,落地镜清晰地照着江言清整个身体轮廓,干扁瘦弱的身体,仿佛一吹就能够把他吹倒。   他讨厌不堪一击的自己,也讨厌面颊苍白到发青的脸,很丑陋。   躲开镜子,江言清扶着洗水池试探着水温,浸湿纱布清洗。   他力气太小了,加上反复弯腰的动作头晕目眩,身体根本站不稳。   每次遇到这种时候,江言清心中莫名产生烦闷。   再次弯腰擦拭,他一个不注意,跌在了地上。   门外的陪护及时询问,“需要帮忙吗?”   隔了几秒,江言清沉闷地道:“不用。”带着点恼气。   花了快半个小时,江言清才出来。   直起身子时,一阵天旋地转好在陪护及时扶稳了他。   重新躺在床上,陪护撑起支架,江言清坐躺在病床吃着早餐。   今天早餐样式很丰富,有江言清爱吃的山楂酥,不禁多吃了两口。   吃饱后,陪护推着轮椅带他去阳台晒太阳。   今天的太阳很早就被乌云遮住,江言清的脸被忽而的大风刮得更加惨白,他不肯回去。   陪护劝着他,“我们进去吧,一会儿要下雨了。”   江言清在这时候有了小脾气,一声不吭地坐着,就是要吹风,陪护说了好一会儿,才答应。   一小时后,天空下着大雨,吹得阳台前的大树呼呼作响。   天气一差,江言清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他闷闷地望着阳台,身体泛着冷意。   风呼啸着,陪护关进了窗户,拉上了窗帘阻挡了江言清的视线。   “太冷了,我冷。”陪护解释着。   “茉莉给我带了几件厚衣服,我够穿,你随便拿两件。”江言清躺进被子里缩了进去。   昏睡到下午,被陪护叫着吃东西。   江言清刚坐直身,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脸色蓦然一变,来不及推开陪护,全吐在了陪护和自己身上。   早上吃的东西吐了出来,止都止不住,他没吃多少,大部分是酸水,污秽泛着浓重的腥味,光问着就令人作呕。   江言清很难堪。   他记起几年前曾经去医院碰见一家几口守在一位年迈的老人病房,老人由于生病生理功能失禁,一家子嫌弃的表情至今难忘。   亲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无亲无故的人。   陪护扶着他帮忙替他换好衣服和床单被罩,对他道:“别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干这活儿都是这样,时长处理这类的事情,你也不是故意的。”   江言清揪着病床床单,依旧难堪。   他现在敏感脆弱,讨厌这样的自己。   整理好了后,江言清慢吞吞吃着午饭,他的午饭只有一碗米汤和几个小菜了。   听着外头的动静,雨应该是停了。   陪护拉开窗帘,一簇崭新的沾着雨水的白刺玫放在窗台。   昏暗的光线下,那簇白刺玫仿佛被打上一层光,照耀进江言清的心里。   他竟然还能够收到一簇花。   陪护用纸稍微擦了擦雨水交给江言清,今天的白刺玫比上次开得更加好看,香气随着雨水的蒸发满病房都是香气。   花束依然用红绳子捆绑住,也依旧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没有变还是江言清,画面拍得是他和陪护说话时的模样,是一张侧脸的偷拍。   他仰着头看拿陪护,即便是侧脸也能察觉到江言清气鼓鼓的心情,照片里的他,显得很可爱。   照片的背面写着——为什么生气?不过你生气的样子,也很美。   江言清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反复看着这张照片,拜托陪护买花瓶,他要插在他的床头柜上连带着昨天收到了那簇。   外头下雨不好去市区购买,陪护借了护士的花瓶替江言清装着水,把花瓶和花束摆弄在柜子上,江言清只一个侧身就能够碰着。   一个下午加傍晚,江言清总是摆弄着在他侧手边的白刺玫。   以前他觉得鲜花只是一种表达情感的方式,增添气氛,他喜欢收到鲜花时的心情,除此之外并没有觉得多好看,而现在他觉得白刺玫是所有花束中最漂亮的,任何昂贵的鲜花都不能与之相比。   舒心的心情在阵痛的持续到来戛然而止,江言清预感今天的痛感比起昨天更加惨烈。   但他今天心情很好,固执地强行坐起身,等待着疼痛来临。   手心握着一朵摆弄花束时被他弄掉的花瓣,刚开始他还有闲心摆弄着,没过几分钟,花瓣掉在了床上,被他蜷缩的身体压住。   江言清揪着床单,这次的痛感加剧得厉害,几度让他昏厥。   他忽而渴望有人能够抱着他什么都不说话,就像之前那个梦一样,轻声哄着他。   或许上苍怜悯他,他在半昏半醒时,再次梦见有个人轻轻把他拥在怀里。   前几次还能察觉出异样感,这次江言清抛掉所有敏锐的观察,全身心陷进对方的怀抱里,什么都不想,他太痛了。   背板被人轻拍着,低吟的嗓音在他头顶上传来,“言言不痛了,拍拍就不痛了。”   哄孩子的语气,幼稚得不行,江言清却很爱听。   这感觉像是被重新塞进母亲的身体里,他还是个胚胎,母体所有的营养资源全都输送给他,伴随着母体肚皮上轻柔的抚摸。   “言言不痛了,再熬一会儿就不痛了。”   嗓音低沉,像江言清最爱的肖邦《夜曲》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渐渐地陷入沉沉的睡意中。   第二日,江言清猛地惊醒,身体的痛感减轻了一大半,慌忙环顾四周,房间里照旧没有其他人进入的痕迹,可昨晚的触感真实,不像是梦境。   难道他疼到触感开始自我产生幻觉?   昨晚疼得厉害,睡得倒不错,江言清的精神状态得到修整,有了力气。   他没等陪护醒来,自己换了花瓶和水。   白刺玫经过一晚的绽放,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开始变得干巴巴的,江言清试图在花瓣上洒水,也不管用。   他现在什么也不做,就盯着白刺玫看,心想着对方是在哪里摘到的白刺玫?   精神状态一旦好点,江言清浑身就有了力气,可以自己独立站一会儿了。   他用力地推开阳台上的门,现在早晨六点半,入秋的早上有风吹着泛着凉意,江言清被风吹得眯着眼睛,头部包裹着的白纱残余在外的布条全数往后吹着。   他缩着身子抱着手臂,靠在阳台的倒V角上往下看,环顾一圈,没有野生的白刺玫。   白刺玫生长的条件在气温平均七摄氏度以上,现在是九月入秋的季节,白刺玫最后的鼎盛期,甚至大部分白刺玫会在七八月份凋零。   医院附近没有,对方又是从哪里采摘的,为什么要送给他?   一大堆的疑问,江言清对这个人产生特殊的情绪和好奇,他猜想对方的年纪、性别、模样,所有的都猜测了一遍,也成功被风吹得一身冷冰冰的。   陪护醒了后,敲开病房门,发现江言清在阳台外吹风,他大叫着把江言清赶了回去。   今天有没有花呢?   江言清开始期待下午了。   早早吃饭完,江言清歪在床上,正对着阳台窗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   可直到傍晚,也没有等来属于他的白刺玫。   或许对方只是一时兴起,看他可怜,随手拍一张照片哄他。   也对,哪有人闲着没事干做这样的事,哄他开心?   他现在丑得很,不是那个被人夸赞闪闪发光的大明星江言清,他没有倾慕者,只是一个弱到不能自理的病人。   江言清这样想着,晚上没有吃几口饭,蒙头在被子里等待着熟悉的痛感。   痛感袭来,要命的痛楚加上没有收到白刺玫的失落,江言清咬着自己的手臂,试图分散注意力,咬到最后没了力气,只能松开咬自己的舌头。   他又开始意志迷糊,接着熟悉的幻影再度来袭。   紧紧咬着牙关,挣扎着醒来,脸颊像是被人爱惜地抚摸。   “言言乖,别咬。”   他嘴里是苦涩的血腥味,被迫张开嘴时,唾液黏稠着血迹沾得他的嘴唇全都是。   昏睡前,残存的意志感觉到,有人温柔地擦去了他唇边的污秽。   再次醒来是早晨七点,江言清绷着一张脸,花了点时间坐上轮椅,用仅剩的力气自己推着轮椅去找邓普斯。   路过陪护时,小床上没看见陪护,大概去洗漱了。   江言清也不等陪护,抖着手推轮椅,去了隔壁医生办公室找邓普斯。   好在只有几步路就到了,江言清敲着门,隔了一会儿门才开。   邓普斯吃惊地瞪着江言清,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英文,大概意思是江言清胡乱来,怎么没人陪着就来找自己。   江言清用英文回复他,“Take me to the dean.”带他去找院长。   疗养院的院长一般人找不到,邓普斯和院长关系不错,他们俩经常交流医学问题,所以知道院长在哪儿。   拗不过江言清,也怕江言清耽误治疗,邓普斯随意洗漱了会儿,推着江言清去找院长。   院长办公室到了,江言清表述了他的病房很有可能在晚上被外人闯入了,要求报警和调查监控。   院长很是吃惊,“这怎么可能!我们每一层都有监控摄像头,有没有人闯进来,我们会毫不知情吗?”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但江言清还是要求查看监控。   院长委婉地表示江言清没有这个权利。   医院要查看摄像头必须经过上头的审批,他们疗养院是郊区重点单位,挂钩着市区的医院,摄像头连接了公安系统,只有发生重大医患事故才能有调取资格。   院长说了一通,大意就是打消江言清查看监控摄像头的打算。   江言清盯着院长很久,久到院长额角冒出点汗,才愤愤离开。   回到病房,他累得躺在病床上不说话,一个上午都没有吃东西,临近中午,陪护端着饭劝他吃点,被他无视掉。   算了,反正一切都是他的幻觉,晚上察觉被人抱着他也是,那人送他的白刺玫也是,全都是哄着他玩的。   近段日子以来,情绪越发娇气敏感的江言清悲观地想着,他疼死在医院好了,总比有了一点期待又落空的反复折磨。   头缩进被子里,像个缩头乌龟,直到陪护向邓普斯告状,才把江言清从被子里挖出来,亲自看着他吃东西。   吃完东西,胃部有点难受,今天的他怎么样都没胃口,被强行按着吃光了一碗粥,还是不太舒服。   揉了一会儿肚皮,江言清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又望着空荡荡的窗台,抿着唇。   下午六点,江言清起来吃完饭,下意识往窗台看去,崭新的白刺玫安静的躺在窗台上。   江言清掀开被子下床,他动作太急躁,中途腿软差点摔跤,好不容易走到窗台边,望着两簇白刺玫。   他拿起花闻了会儿,嘴角抑制不住露着笑,翻看照片。   两簇白刺玫各绑着照片,所以江言清收到了两张。   一张照着江言清跑去阳台时往下望的情景,背面依旧是潦草的字体——东西丢了吗?   另一张照着空荡荡的阳台,留下的字比以往多了不少——今天在阳台没看见你,我有点失落,但你好像很喜欢白刺玫,我很荣幸。   那些在病房里枯燥无味痛苦的折磨,在这个瞬间得到了抚慰,是枯寂日子中唯一的甜品。   江言清开心地转了一圈,差点摔在桌子上,他把花重新规整好插在花瓶里,得到的所有照片,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中。   院长办公室又进来一人,那人头发特别短,长出扎手的寸头。   徐庭旭被院长请进办公室,脸上是讨好地笑,“徐总啊,您晚上还是别去江先生的病房了,他已经非常怀疑了,我差点就要瞒不住了。”   徐庭旭是想来远远看一眼江言清就走,但就一眼他彻底走不动了。   江言清瘦了太多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瘦,徐庭旭明显得感觉到江言清很不开心。   他可以一辈子不见江言清,只要江言清开心。   可现在江言清过得痛苦。   “他晚上那么难受,你们为什么不给他打止痛针?”徐庭旭盯着院长,那眼神像是要把院长身上的肉割下来。   院长苦着脸道:“邓普斯医生说,他这种情况不能用止痛针,会影响效果,止痛针也有副作用,打多了会产生免疫。”   “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   徐庭旭沉默,他每天晚上站在病房外看见江言清难受得哼吟声,恨不得自己替江言清受这个罪。   “这种情况还需要多久?”   “不清楚。”   徐庭旭从院长办公室出去。   他订了隔壁的病房,紧挨江言清,只要打开阳台上的门,可以轻易去到江言清的病房里。   钥匙是从院长那儿拿得,白天他窝在隔壁静静地陪着江言清,想尽办法哄他开心,晚上守在阳台外,看着他。   下午徐庭旭驱车去山里摘花,这季节白刺玫已经很少了,他找了很久才找了一些。   放在江言清的窗台时,附赠了一张卡片。   今天他小心地望着病房那头的动静,和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摸过去,空挡的窗台多了一样东西,是江言清的手写信,附赠一朵干花。   ——谢谢你,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怕误会说明一下,木有那么快追到,还要虐他 第52章   江言清上网下单了一大堆东西, 这些是当天就能够送过来。   陪护帮着江言清去疗养院的门口去取网上下单订单,回来时抱着满满一箱的东西,又累又重的, “江先生,你到底买了些什么啊!”   江言清歉疚着道:“抱歉, 麻烦你了。”披上衣服下床翻看, 他心情很好,哼着不知名的歌。   箱子里的东西很多,有一些衣服饰品,还有一些精致的摆件和明信片,江言清把他买的摄像头拿了出来,重新躺回床上琢磨着说明书。   他不信院长说得话,所以自己安装摄像头比较保险。   忙活一阵子,江言清很累, 他把东西放回床头柜上,手抖得厉害, 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睡醒后,精神更好了点, 他在网上购买的所有东西都被陪护收拾好,陪护罗列了清单说明, 告诉他东西在哪里。   江言清按照纸上写得, 找到了放在抽屉里的明信片和小摆件。   江言清挑了张好看的明信片。   他的明信片全是风景, 在他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没有钱去旅游,现在有了钱要做别的事一直耽误。   这张明信片位于威尼斯, 是章日出的景色。   威尼斯整座城市被水环绕着, 水贯穿着街道, 日出朝霞殷红染着紫, 周围的建筑物被红霞晕染,很漂亮。   他想对方应该会喜欢。   找出一支笔,在背面写上“谢谢你,我很喜欢”,又在抽屉里翻出一朵他觉得最好的一朵干花,用黏胶粘在背面,下床把他放在窗台上。   心内忐忑,今天他还能收到白刺玫吗,对方会不会喜欢他的礼物?   重新趴在床上,眼神直勾勾得盯着窗台,每天能收到一簇花和一张照片,是一天中最幸福的事。   江言清抱着被子,思绪变得迟钝,他竟然就这么抱着被子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江言清坐在床上呆呆地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到什么,从床上下来。   窗台的白刺玫少了些,今天没有照片,只有一张小卡片和一句话——谢谢你的明信片和干花,我很喜欢。照片上是威尼斯,你喜欢这里?   江言清抱着花笑得很灿烂。   打开侧手边的衣柜,江言清挑了好几件衣服去浴室的落地镜比划着。   新买的衣服尺码有点大,旧衣服袖口处起球,穿出去不好看,他怕对方嫌弃。   比划半天,那头伸到镜子前,摸着头上沾着药膏的白纱布,一切的好兴致都败坏干净。   他忘了他头上裹着的布,穿再妥帖都没有用。   又把东西放了回去,叫着陪护。   陪护端着今晚的晚餐进来。   晚餐全是他爱吃的,江言清的心思不在吃饭上,他吃了几口,指着头上的白纱布问:“这东西可以摘掉吗?”   “说什么呢,你手术伤口还没愈合长好。”   江言清低着头,小声地道:“很难看。”   他开始在乎自己在疗养院的外表,今天没有收到照片,是不是对方觉得他太丑了?   “不难看。”陪护递给江言清今天吃的药,“东西吃不吃了?不吃,我端走了,早点休息。”   “嗯。”   晚上六点半,江言清躺在床上等待熟悉的痛感,他盯着床头的摄像头,想着要真的有人闯进他的房间里,明天一准报警。   今晚的痛感比起前几天好像下降了些,江言清能使点劲揪着床单了。   他难受得翻了个身,隐约发现阳台有动静。   屏息观察了会儿,没有察觉出异常,转了个身闭着眼。   第二天江言清浑浑噩噩地逐渐清醒,他感觉自己好像习惯了被痛楚折磨。   下床洗漱,手张开又握紧,反复重复了好几遍后,渐渐地身体恢复了点力气。   查看放在桌子上的摄像,检查昨天晚上的动静,并没有异常。   拉开半边窗帘,意外地他在清晨的早上收到了一大簇白刺玫,附赠着一张卡片——早上好,祝愿你一天心情好。   江言清抱着白刺玫高兴了一整天。   往后的每一天,江言清都能收到一簇白刺玫,天气越来越冷,已经不是白刺玫生长的季节,对方到底是从哪里摘来的,又为什么会送给他?   江言清找出一张新的明信片,正面是位于意大利阿马尔菲海岸边日晒的沙滩,风景也很美。   背面他把所有的疑问都写在这张纸上。   第二天江言清在早上收到了新的白刺玫和一张他的照片。   对方很久没有给他拍照片了,照片是江言清精神好点去阳台望风的情景,背面跟着一行子——在疗养院花园里,逛一个下午,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要我去花园?”   虽是这样问,下午江言清还是主动提出去疗养院花园晒太阳的计划,把陪护给惊住了。   邓普斯说了很多回要江言清出去走走看看有利于他的康复,江言清总也不乐意去,费劲了口舌都没让江言清心动。   今天下午毫无预兆愿意了,邓普斯和陪护都很奇怪。   下午,江言清穿得很厚实,出了病房。   从进入疗养院到现在,江言清对这块的地形并不熟知,今天他才知道疗养院楼下的花园很大很辽阔,和他家楼下的小区花园一样热闹。   陪护推着轮椅,江言清坐在轮椅上,耳边是小朋友的嬉戏。   今天太阳光微弱,照在人身上没什么暖意,却很舒服,和他整天待在的病房是不一样的两个世界。   江言清脸上有着淡淡的舒心,接着他收到了一簇白刺玫,是一位年纪六岁左右的小孩送给他的,他愣了一下。   白刺玫和他以往收到的一般无二,漂亮纯白地绽放着。   “还有这个,给你。”小孩软糯地递给江言清一张照片,摸着还有点温度,像是刚用立体照相机拍出来的。   照片上的主人公依然是江言清,被白纱布遮住整颗脑袋,缩进衣服里只露出半张脸颊坐在轮椅上。   拍照的角度很好,江言清觉得他看起来没那么丑。   背面写着两行字。   ——兑现承诺回答你的问题。   ——白刺玫在附近采摘。为什么要送给你?没有为什么,因为你很像白刺玫,它很适合你。   江言清并不觉得白刺玫适合他,白刺玫坚韧只要温度稍微高一点随处生长,是春天的象征。   不像他,是光秃秃的枯树枝,风一吹就倒。   小孩还围在江言清身边,看表情是想求夸赞。   江言清拍着小孩的脑袋,“你很厉害,能告诉我,这些是谁交给你的吗?”   小孩指着一边,嗓音黏稠着,带着点撒娇地道:“是一位哥哥给我的,他给了我一颗糖,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江言清听后猛地回头顺着小孩指的视线望过去,并没有人。   他有点失落,毕竟对方在他最灰暗的日子里带给他温暖,他也想见见对方。   转念他又一想,即便没有看到对方的样子,但他知道了对方的性别和年龄,应该是个年轻的男人。   江言清回到病房把瓶子里的花换了,换上新的,虽然花有凋零的时候,但他每天都拥有新的花,他的花永远不会凋落。   之后的日子里,江言清成功度过了最艰难的药物戒断反应,每天晚上身体还是疼的,好在痛感逐渐下降,他仍旧还没到完全康复的地步,还得继续留在疗养院做后续的恢复治疗。   疗养院的生活枯燥乏味,江言清每天的期待变成了等待那位神秘男人送的礼物,只是量越来越少,和最近的天气有关。   白刺玫在严寒时不会开花。   等花,等待每天短暂的回复信件,是一天中最期待的事。   他们每天都有互动,每次江言清回复对方时,会赠送小饰品,逐渐的江言清也成功得获取到对方的一点信息。   对方的姓是首字母X开头,江言清会叫他X先生。   X先生:今天只摘到一点花,或者你喜欢别的什么花,我送给你。   X先生:下午阳光很好,很适合晒太阳,太阳也很适合你。   X先生:今天疗养院的饭好吃吗?身体有不舒服的吗?   X先生总是喜欢说一下日常的事情,江言清更想知道关于X先生更加具体的信息。   江言清:为什么总是送我花却不愿意当面送给我?   江言清:天气变得很冷了,白刺玫摘不到没关系,你送我什么都高兴。   江言清:我可以见你吗?   每次江言清询问对方是否能见面,总是被对方下意识的忽略转移着话题。   今天江言清收到新的卡片和花,X先生说最近天气变凉了,要他别总是在阳台上呆一天。   江言清每天会去阳台坐一会儿,下意识寻找神秘的X先生。   从抽屉里找出一张新卡片,江言清仍旧不厌其烦地问对方——为什么总是不回答能不能见你的问题?是害羞吗?   陪护端着饭进来,催促着江言清收拾东西快点吃饭。   江言清把最近陆谊寄给他的书签一起放在窗台上,书签的样式很特别,非常难得,他很喜欢。   盯着那些东西,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病床躺着。   希望这次对方能够正面回答他。   江言清无趣地准备吃饭,惊喜得发现今天有小蛋糕吃。   他每天的糖度被严格控制住,荤腥和高糖食品是不能出现在他的餐桌上的。   “邓普斯说偶尔可以放松一下。”陪护解释着。   “这蛋糕……”江言清记得这家店的蛋糕很出名,糕体绵软,奶油不腻,造型漂亮,因此店门口排队的人非常多。   疗养院地势偏僻,驱车很久才能开到市区的蛋糕店里再排队,除非是非常特别的人,不然谁会浪费这么久时间买蛋糕?   江言清不认他在某个人眼中是特别的人。   “送的。”陪护简单说着。   “送的?”   “嗯,听说是小朋友过生日他妈妈买的。”   “哦。”   陪护岔开话题,“今晚早点睡,明天得做体检。”   “好。”   体检是江言清在疗养院里最害怕的日子。   一旦有指标不合格,邓普斯会一直询问陪护他最近的近况,然后这个不许那个不许,再吃一堆的药,江言清觉得他以后康复了,看见药片都会恶心想吐。   第二天江言清被迫一大早起,体检项目得进行一天,他得听一天邓普斯的唠叨。   结束时已经是晚上7点钟,江言清的身体又困又疼,他歪在轮椅上抱着自己的手臂昏昏欲睡。   总算到病房,江言清忍住困顿的睡意,取下窗台上的白刺玫和新的卡片。   ——昨天忘记问你,晚餐好吃吗?   江言清盯着字迹,昨天的晚餐的确很好吃,他是怎么知道的?   江言清隐隐有种预感,总觉得昨天收到的小蛋糕和X先生有关系。   隔日,江言清去找这一楼的护士长,试图询问一整层楼住院病人的名单。   但护士长拒绝了他,说是涉及到病人隐私,不能随便告诉他。   江言清只好无功而返。   X先生依然拒绝回答他身份信息的问题。   江言清想,X先生要是普通的正常人,应该是很乐意和他见面,而不愿意相见的原因,可能他是个残疾人,或者身体有缺陷?   疗养院不乏有伤残的患者。   于是在最新递给对方的卡片上,江言清明确表达了对残疾人的友好,绝对没有歧视的意思。   X先生:好,我知道了你没有歧视,但为什么聊到这个?你身体不舒服?   江言清泄了气,看来X先生并不是残疾人,那么不想和他见面的原因是长相丑,怕自己嫌弃?   他从不以貌取人。   第二天,江言清特地请陪护给他买拍立得拍下他现在样子,照片的背面写着:我现在很丑。   他想告诉对方,他并不嫌弃对方丑或者是矮,他自己现在也不怎么好看,一个人的好与坏不应该用美丑来划分。   妥帖地放在窗台上,被陪护请去楼下花园转一圈。   最近江言清很喜欢去花园转一圈,经过X先生的提点,他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事。   一个小时后,江言清回到病房收到了新的花和卡片——不丑,很漂亮。   江言清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不知不觉,江言清呆在疗养院已经两个多月了,茉莉重新联系了他。   在电话里茉莉控诉她老公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出去,问江言清最近怎么样还活着吗。   茉莉是通过邓普斯联系上江言清,他的手机被邓普斯收走了,只有在江言清需要买东西的时候会还给他。   江言清握着邓普斯的手机,笑着道:“荷花,你不是说不管我了吗?”   “荷花”当时茉莉地气话,说她再管江言清就不叫茉莉,叫荷花。   “哼!”茉莉愤怒地把电话给挂断了。   江言清把手机交还给邓普斯的时候,邓普斯用一大段叽里呱啦的鸟语激动地表达着情感。   他听了个大概,邓普斯大意是说,太不可思议了,他能顺利熬过两个月,脸上还能笑出来,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邓普斯说能熬过药物戒断反应的只有一位意志坚毅的军人,把那军人夸得天花乱坠。   江言清问是哪国的军人。   邓普斯说是印度军人,长得很白,喜欢翘着兰花指,说话细声。   江言清拍着他的肩膀回答,自己挺过去很正常,并且传播了他们中国的某些意志坚毅的历史人物。   心情愉快地回到了病房,江言清正在等待他今天的花和卡片。   他等了很久,久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还是没能等到。   江言清失眠了。   自从药物戒断反应逐渐克服之后,江言清每晚的睡眠质量都还算不错,可他昨晚睁着眼睛看到天亮。   陪护进来的时候以为江言清还在睡觉,小心翼翼不打扰,陪护走了后,江言清睁开眼睛,一直听着窗户外的动静。   今天的阳光很好,阳台铺满了日光,可江言清的心情是阴沉的。   他呆呆地坐在病房内,想着或许是对方有事情来不及,他不能太自私,也或许是对方烦了腻味了,不想陪自己玩这种互送东西的小游戏。   总之他想了很久,今天的花和卡片仍旧没有放在窗台。   连续三天,江言清窝在病房里,即便陪护说了好多话求他下去走走,江言清都没有理会。   第四天了,江言清已经不寄希望了,他想着对方应该是把他忘了。   他闷闷的躺在病床上,看着花瓶里一天比一天枯萎的白刺玫。   深秋快过,冬季降至,他再也收不到白刺玫了。   ……   徐庭旭住进市区的医院已经有好几天了,他急躁地和主治医生说自己要下床。   “你刚出车祸,伤口还没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得这个时候出院?”主治医生严厉地告诫徐庭旭,“不好好休息,你命都得没。”   白刺玫已经不开花了,徐庭旭找遍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他不想去花店买一簇送给江言清,显得毫无诚意,驱车去了更远的地方,在拐弯时与一辆失控的货车相撞。   车子破损得厉害,徐庭旭昏迷了几天才醒,身体状况没有太大的问题,但要注意休息,也不适合住院。   徐庭旭几乎是恳求地对医生道:“我必须得出院,他有可能在等我。”   医生依旧不放行。   最后茉莉挺着大肚子闻讯赶来骂着徐庭旭:“你以为你做得这一切被他知道会感激你因此和好?省省吧,养好你的伤再说!”   徐庭旭这期间所做的所有事,茉莉通过院长转述给她老公知晓得一清二楚,她隐隐后怕。   徐庭旭僵在病床上,在对于江言清的事情上,徐庭旭卑微又敏感。   他低垂着眼眸,很轻地道:“我知道,我只是想对他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53章   即便自己身体很不舒服的情况下, 徐庭旭心里唯一惦挂着的人始终是江言清。   “茉莉我想求你帮我把这些给他,他现在需要人鼓励。”   车子毁得不成样子,徐庭旭腿部皮肉伤是最严重的, 白刺玫却完好无恙,“他喜欢这类的花, 每次我看见他收到花很开心。他已经四天没收到花了, 我想哄他开心。”   茉莉哽住,她不明白徐庭旭到底是怎么想的,“你难道不清楚江言清对你的态度?一旦他知道你在背后做得所有事,你觉得你以后还能有这么接近他的时候?”   江言清有多讨厌徐庭旭,茉莉很清楚,她几乎是知道他们之间所有的事,徐庭旭现在做得一切都是无用功的,甚至会徒增两个人的伤害。   茉莉清楚, 徐庭旭也很明白。   徐庭旭握着他护下来的花,低头轻轻摆弄花瓣。   白刺玫清雅坚韧, 一如往昔无论被他伤得多狠,都倾心爱慕他的江言清。   他知道江言清被他伤得太深, 不原谅他人之常情,所以在那么多花束中挑了白刺玫送给江言清。   想隐晦的表达, 他也可以整颗心完全献上, 无论江言清怎么折辱都可以, 花有枯萎的那天,他对江言清的情永不凋零。   “茉莉, ”徐庭旭的语气恳求, “求你了。”   无奈之下, 茉莉踏上了去疗养院的路程。   徐庭旭的司机送茉莉进院楼大门。   她一只手臂半抱着花簇, 叹息地照着徐庭旭的吩咐,避人耳目走进徐庭旭住的病房,从阳台出去,小心翼翼放好东西,生怕被江言清和江言清的摄像头发现。   江言清躺到下午四点起身去厕所,他的状态并不好,脸色呈现着明显的病态,仿佛一夕之间被打回了原形。   在X尚未出现之前,疗养院的时光至于他是灰暗的,X是他灰暗时光的一抹亮光。   现在亮光消失了。   茉莉在外头偷偷观察着他,看了很久,才从病房的正门进去。   她扯出一抹笑,看着欢快的模样,“surprise!”   江言清见到她一愣,唇边泛着淡淡地笑,“你好啊荷花。”   “靠!怎么到现在还记得这件事!”茉莉觉得丢死人了,对面江言清忍不住关心地问:“你现在身体状况还好吗?”   “很好。”   “多久能出院?东西够不够?陆谊很好你放心。”   “不知道,够,好的。”   江言清回答了茉莉每一个疑问,看似轻松随意,但仍旧不太对劲。   茉莉看了一会儿,基本确定了哪里不对劲,江言清回答完了话后,神态一直发怔,他在神游。   茉莉理不清江言清现在糟糕的神态会不会和徐庭旭有关,她宁愿这段时间给予江言清温暖的是另外一个人,不敢想象江言清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又会做出怎样的事。   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江言清终于发现了躺在窗户上的东西。   从他这个方向往床边往过去,只能看见一小撮露出来的花瓣,但基本可以判断,他一直等待的东西已经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   江言清并没有第一时间高兴雀跃地下床拿起,而是一直盯着窗台,神色未变,眼神复杂。   “言清?”茉莉呼唤着他,江言清却没有听见。   过了有三分钟左右,江言清才下床去取东西。   白刺玫的花瓣变得皱巴巴的,没有之前每一簇开得耀眼,花束下是一张江言清很熟悉的白色卡片,他知道卡片另外一面是一行字,写给他的话。   江言清没有动,一直凝视着。   这四天的时间里,他思考了许多,他对X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古怪,从一开始的期待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并且这种情绪维持了许久。   人脆弱时,会天然被一些看似小恩小惠的东西吸引,说到底X给予他的是还能被人惦念的感动,就比如曾经的徐庭旭。   徐庭旭能够走进他,也是在他孤苦无助日子里的一抹光。   如果X只是一时兴起,那么他这样下去无疑是危险的,他受过一次伤,不想重蹈覆辙,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怎样看待他的。   现在的江言清,面对新的感情总是比以往更加谨慎。   盯着新收到的白刺玫和卡片,倘若对方连续多次几天后送一次,无疑是在钓着他。   或许在一切都来得及回头时戛然而止的结束,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茉莉看着江言清站在床边很久,久到自己走进他身边都没有察觉,莫名心虚,“言清,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久不理我!”   江言清猛地回神,在茉莉视线注视到窗台前,把窗台的东西全都收走一股脑丢进抽屉里,“没什么。”   茉莉紧紧抿着唇,看着江言清的动作。   徐庭旭给江言清的卡片,茉莉看过,上面交待了他这几天失踪的原因,和一个全新的联系方式。   这天晚上谁也没有睡。   茉莉担忧这两人的近况,翻来覆去睡不着揍着她老公玩。   徐庭旭握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手机却始终没有动静。   江言清躺在病床上,望着吊顶的灯发呆。   清晨三点,徐庭旭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收到一条好友信息验证,来自他最熟悉的头像——江言清。   第二天,江言清睡到中午才起,一旦没了心事睡觉质量分分钟变得很好,精神状态也恢复到正常。   他下床洗漱,陪护早早把他的早午餐摆好,等着江言清出来。   “你得保持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不该因为身体好了点就把邓普斯医生的话不放在心上。”   陪护深知江言清的日常习惯,一看到江言清晚起就知道昨天晚上江言清一定熬夜没睡觉了,唠唠叨叨个没完。   按理来说,陪护只管照顾老板不方便的时候,这种慰问是没有的。   他陪了江言清一段时间,看着对方遭受病痛折磨,对这个男人生出了点老板之外的情谊,这是他在往常工作中绝对不会出现的感情。   也许是江言清本人足够温柔,即便生病时状态糟糕,情绪很差,仍旧会感谢他工作范围内为江言清做得一切。   这样的人没人不会心生好感。   “好的,下次不会了。”江言清应声,他正在回复消息。   昨晚他想到凌晨三点,忽而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不就是好几天没有联系,对方已经开始重新建立联系,那么只要问清楚消失的原因再进行判断,他不能靠自己主观臆断来判断决定就这么继续走下去,不应该因为别人的错误而影响自己,谁没有谈过几个人渣呢?   于是在凌晨三点,江言清打开抽屉,看见了那张卡片背面写得字,他坐在病床边想了很久,找到没来得及交给邓普斯的手机,发送验证消息。   对方几乎是秒通过,这一刻江言清知道了,对方其实很在乎他。   江言清挑着东西吃午饭,瞧着手机上的内容。   X:吃饭了?   江言清:对,正在吃。   X:可以拍一张照片吗?   江言清:当然可以。   他的午餐简陋,尽量摆得好看一些发过去。   陪护催促着:“再不吃要凉了。”   “你手机还没给邓普斯医生?我可以不告诉邓普斯医生,但你务必少用,好好休养。”   邓普斯觉得手机会影响他的病人健康,一旦刷高兴了,整宿整宿都不睡着。   “好啦,我知道了。”江言清乖乖地放下手机,他尝了一口汤,蹙眉,“为什么食堂的饭越来越不好吃了?”   江言清觉得不好吃很正常,之前的饭全是徐庭旭做得,徐庭旭出车祸后,他的饭重新和所有人的一样。   陪护多少知道点内情,他假装不知情,“可能换了厨师?”   “太难吃了!”江言清强调着,把饭放在一边专心刷起了手机。   他在和X讨论吃的东西,X对吃的非常感兴趣的样子,一直在聊这个话题。   江言清:你还要住院多久啊?   X:怎么了?   江言清:我们认识那么久,我想见见你。   X:为什么?   江言清停下敲键盘的动作,他在犹豫要不要和对方说想进一步的打算,感觉到对方的在乎,可他并不知道这种在乎是止步在朋友之间,还是其他的。   思考只停留了几秒,江言清继续手中的操作。   市区医院。   护士给徐庭旭换好了药水,他提着药瓶去厕所,几乎是下意识的,徐庭旭检查着有没有挂钩。   那次在医院的晚上成了徐庭旭挥之不去的梦魇,消失在江言清的这段日子里,他几乎每天都能做梦,梦见江言清满脸眼痕控诉着他说死也不会原谅他,或者江言清无助地在医院蜷缩着身体哭泣满眼绝望。   梦多了,徐庭旭开始整宿的失眠,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也不想找到办法,他想惩罚自己。   这家医院规模很好安装了挂钩,到底让他松了口。   他明白那天晚上江言清的意思,医院有没有挂钩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庭旭的忽视,即使明白,但医院的挂钩已经成为徐庭旭的一种自我折磨的习惯,时刻提醒他过去他做得所有事。   从厕所出来回到病床上手机响了,徐庭旭迅速点开。   上面的字他看了很久,久到他眼睛开始发热,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江言清:我想老实告诉你我的心意,我想和你更进一步,如果你并不想或者介意,可以直接把我删除。   这是一段预兆着两人关系进一步的暗示。   江言清不会懂,这对于徐庭旭而言意味着什么。   X:你的进一步打算是指?   江言清:我喜欢男的,并且对你有好感。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庭旭眼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东西,渐渐得眼睛红得不像话,他以为江言清和濯经杨在一起了直到茉莉同他说并没有。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走运,江言清并没有属于别人,直到今天获得了更大的欣喜。   这一句“对你有好感”徐庭旭等了五年。   他兴奋又胆怯。   兴奋时隔很久江言清再次对他感兴趣,胆怯他是用另外一种身份接近江言清,而不是“徐庭旭”。   心中的喜悦越发强烈,又不禁泛着酸楚,他怕一切都是泡影,他怕一切被拆穿后江言清依旧会指着自己的鼻子要他滚出他的世界。   江言清: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异性恋,对同性恋很反感?   江言清:抱歉如果让你觉得反感,我们可以互删,我以后不会骚扰你。   徐庭旭抖着手字打错了一遍又一遍,他知道不该用这种方式去获得梦寐以求的心愿,可他忍受不住。   他已经病入膏肓痛苦不堪,唯一能够得救的药是江言清,明知江言清即是解药也是毒药,他没有选择的路,只能护在手里毫不犹豫地吞进去。   ……   X: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怕你见到我时会惊恐,我们慢慢来可以吗?你可以随时离开,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江言清以为会收到拒绝,但X的回复即不像拒绝又不像答应,他想了会儿,对方的意思是想两个人先相互了解,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慎重考虑之后的事?   这也没错,对待感情的确得慎重。   点开键盘,打上“好”字。   之后在疗养院呆的每一天,他们都会相互发着消息,江言清发给对方的每一条信息,都能感受到对方认真的回复。   偶尔江言清无聊看了一则新闻随手发给对方后困了,把手机丢在一边睡觉,醒来时收到一大段对这条新闻的评价,正反两面都有,像是做汇报,逗得江言清闷在被子里笑。   江言清:不用那么认真。   他以为对方会回复,随便说说或者别的话,但并不是。   X:以前忽略过一个人以至于懊悔到现在,所以你的每条信息我都想珍重的对待。   江言清有点不高兴了,他不介意对方曾经和人交往过,他介意对方把他和前任相比较,况且对前任的后悔为什么要在他身上弥补?   因为这件事,江言清决定很久后再理对方,得要他知道自己生气了。   到了第二天,对方也没有哄他,像是不做打扰,只要江言清没有新的消息回给他,对方就真的静悄悄的。   江言清真的恼火了,颇有些无理取闹地问:你现在对你的前任还喜欢着?你把我当成你前任的替身?那么我收回之前的话,我们还是重新考虑谨慎对待。   很快对方像是慌不择路,打上了一堆错字语序全乱的话。   X:不是!我是像说,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X:我以为你想休息,我再打扰不合适,我、我没有,我只交往过一个,不是你想的意思。   X:对不起。   江言清: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了想,江言清发了个瘪嘴扭脖子“哼”的生气小黄鸭。   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看,慢慢笑出了声。   他其实很好哄,以前的那段感情那人从来不哄他,所有的情绪得自己消化,他在那段感情里很卑微,所以X糟糕的解释代表X慌张了,能感受到X对他的重视。   这是在上一段感情里,从来没有的回应。   江言清始终没有点开手机,陪护听着手机进入的一条条信息铃声,好奇地望了一眼,被江言清挡住视线。   下午,江言清收到了一大堆满天星,陪护抱进来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   “江先生,这又是你买的?”   江言清看了眼贺卡上郑重写下的“对不起”,笑得很灿烂,“不是啊。”   “不是?”陪护被江言清的笑看愣了,他从没见过江言清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好看,像是暖到人心里去。   江言清从中间挑了一簇替换掉已经枯萎的白刺玫,他点开手机无视上面的十几条信息,带着难得的任性打字:我还是喜欢白刺玫。   在当天下午,江言清收到了比以往更多的白刺玫。   这种把他放在心间的感觉,江言清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   这天徐庭旭出院了,没有人来接他,他也习惯了。   坐上刚到的新车,整理着江言清给他所有明信片,妥帖小心地放在车内。   今天他有重要的事必须参与,他前几天托人买了一处繁殖花卉的农场,白刺玫可以人工培育,他想种出来送给江言清。   那片地很大,全种白刺玫太过浪费,徐庭旭询问江言清还喜欢什么花。   他的这句被江言清忽略,江言清发了一篇感情类的文章在他手机上。   徐庭旭点开认真地看起来。   这片文章的内容讲述前男女之间扯不乱的关系。   江言清:这男的真该死,以前对女方那么不好,现在轻易被女方原谅了!   徐庭旭盯着他这句话想了很久,打上一行字:如果男方真心诚意知道错误,并且付出行动求原谅,可不可以被谅解?   江言清:看有多真心了。   徐庭旭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继续问着:换做是你呢?   江言清: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我可以酌情考虑原谅你,说吧。   徐庭旭掐着手掌心,又松开,反复几次后,他有种想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江言清的冲动。   这冲动在害怕江言清真的永远不理他时,被迫终止,现在的他像个赌徒,不止未来的生死,全都捏在江言清的手掌间。   想了许久,徐庭旭打上字:你会生气不理我的事。   江言清:好吧,我可以给你一张原谅卡,谁叫你是X呢?   亲昵的话语,折磨着徐庭旭,他把手机捂在胸前,甜蜜和痛苦充斥着他,明明该要适可而止,却控制不出踩着刀刃前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54章   他们的关系似乎更近一步, 确切的来说是和X更进一步,像是有永远聊不完的话题。   徐庭旭越发深刻的了解到,江言清其实是个怕寂寞的人, 所以会和茉莉成为朋友。   江言清的分享欲非常旺盛,总是爱和他发一些有的没的话, 有些甚至是很无聊的话。   江言清:跟我说实话你的白刺玫是不是去外头买得?每一朵精致得不像话!不过我都喜欢。   江言清:今天厨师做得又变好了, 疗养院的厨师也太奇怪了,总是换人做吗?   江言清:我的主治医生真的很烦,他想收走我的手机,被我严肃拒绝了。   徐庭旭看着这些信息,心里泛着酸楚和心疼,以前的江言清也曾经发过这类的话比起现在更加频繁,却被他给忽视了,甚至看都不会看。   掐着手掌心, 徐庭旭努力回复着江言清每一条的信息,尽量把话题说得更加有趣, 他们的对话一直延续着,从早晨至晚上睡觉。   偶尔江言清会好奇他的前任。   江言清:你跟我说, 你是不是对前任还有感觉。   X:为什么这么说?   江言清:你果然对前任还有感觉!   嗔怪的话语,无所顾忌得表达着自己的吃味, 因为知道对方会解释会宠着他。   X:你生气了?   江言清:你真的不解释?对前任真的还有感情?!   江言清不清楚“X”的前任就是他自己, 徐庭旭不想骗他, 也不想用“X”的身份对江言清承诺什么,他怕江言清还是不肯原谅他, 那么多“X”给予的希望无限放大, 在知道真相后, 失落也就越大。   但什么都不说江言清会失落。   矛盾充斥着徐庭旭, 他只是想哄江言清高兴,不是故意把事情变成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   徐庭旭烦闷,他越做越错,越做越不知该怎么做,只能牵强的转移话题。   X:那你呢?   江言清:什么?   X:对前任有感情吗?   那头江言清的回复慢了很多,徐庭旭收到了他的新答复:没有。   江言清说什么很符合情理,江言清不会在对前任还有感情的情况下选择新的感情。   徐庭旭早已预料到,依旧难过。   X:被伤害过?   江言清敷衍地回复他:嗯。抱歉,我不想提这个人。   徐庭旭又开始掐着手掌心,想抵挡内心的痛楚。   在江言清心里“徐庭旭”这个人,已经不能提了。   X:对不起。   江言清: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和你没有关系。   X:对不起。   徐庭旭用手捂着眼睛,掌心有些湿润。   他们原本有个愉快的聊天内容,硬生生被徐庭旭给聊死了,仓促结束聊天。   第二日,徐庭旭一大早起,驱车前往他购买的农场,开始照顾这些天他养殖的白刺玫。   整个农场除了他自己外只有两个人,一个帮忙打下手,教徐庭旭怎么养殖,另一个负责照看农场。   教徐庭旭养殖的是位农民,他脸颊被晒得黢黑,褶皱很多,为人老实,好奇地问徐庭旭:“徐老板,这么大的农场,你一个人种这些是拿去卖吗?”   徐庭旭擦着额头上的汗,“不,送人。”   农民惊诧,不过这些富人的游戏,也不是他一个农民能体会的,“徐老板,你今天从隔壁购买的白刺玫到了,是现在拿给你吗?”   徐庭旭拍了拍手掌沾着的灰,“放那儿吧,我一会儿拿过去。”   下午,徐庭旭洗了个澡清理了自己一身,穿衣服的时候小拇指抽搐得厉害。   硬生生得挨过了痛楚后,把白刺玫郑重地放在车子副驾驶的位置上,驱车前往疗养院。   他到地方的时候,收到了江言清的信息:你怎么换品种了,送我红玫瑰?你不爱白刺玫了吗?   红玫瑰?   徐庭旭皱着眉,他并没有送江言清红玫瑰。   手机收起,掩人耳目地躲进江言清隔壁的病房,他站在阳台口,听着隔壁屋的动静。   江言清病房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他的病房左右手两边,左边是徐庭旭长期包下的病房,另外一边原先的病人出院了,搬进来一位新的病人。   新病人话很多,刚住院第一天整一栋楼都能听到他的欢声笑语,是个活泼的男生。   “颜栩,我名字。”男生染着一头棕红色的头发,面容是男性少有的柔美精致,笑容盛大灿烂,像是江言清今天收到的玫瑰。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大明星江言清。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你今天收到的花是我送给你的!”   放在从前,江言清不喜欢随便收人礼物,面前这位男生,江言清并不反感。   开朗活泼的人,江言清不反感开朗的人,颜栩的情绪可以感染着他,因此江言清没有拒绝,“你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但你为什么要送给我玫瑰花?”   “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以前是你的粉丝,我昨天第一次看见你就对你产生好感,”颜栩忽从衣服口袋深处重新掏出一朵玫瑰花,忽然道:“我喜欢你!”   把江言清吓了一大跳,原本半躺在病床上的他,猛地坐直身子。   颜栩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感觉到江言清的尴尬,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我这人说话直白,我喜欢的人或者事会直接说出来,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意思是,单纯的对美好的人或事产生向往,和感情类的“喜欢”不是一种喜欢。   江言清顿时情绪变得莫名。   以为被表白了,想着如何拒绝不伤害那么阳光的男生,没等到他想到,又强行解释了一通,心情不上不下的。   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站在病床边,彼此笑出声。   一个无奈地笑,一个带着不好意思闹着耳朵笑。   笑过后,颜栩举着的花茎叶突然折断,颜栩伸出手接,接了好几次花朵在他手掌间蹦跶跳跃着,到底没被抓住,掉落在地上。   模样有点滑稽。   颜栩更加不好意思,他把花捡起来,红着耳朵,“你不用回答我,我只是表达好感,我先走了!”跑出了病房去了隔壁。   想颜栩这样的男生,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   江言清摸着手机,把今天遇见的事情告诉X。   江言清:我遇到个很搞笑的男生,他送了我玫瑰花,原来花真的不会你送的。   等了许久江言清没有等来回复,试探着问:你吃醋了?   几分钟后X才回:没有。   江言清:你有哦,放心,我不喜欢他。   X:嗯。   江言清:你不信?   X:我信。   江言清乐了,他想X一定很吃醋。   在他左边的病房里,徐庭旭盯着对话看了很久才关掉手机。   他把要送给江言清的白刺玫放在台子上,去了厨房。   平淡地过了一天后,在早上八点时颜栩又来了,这次他带着自己做得饼干给江言清品尝。   “我能叫你言言吗?”颜栩自来熟地问。   “不能。”江言清拒绝。   “好吧,言清,这是我搬进疗养院前自己做得饼干,你尝尝。”   江言清正吃着他的早餐,早餐非常的精致,每个品类不多造型漂亮很香,非常容易勾着人的味蕾。   “你的早餐好丰富啊!是请了厨师特别为你做的吗?”   陪护在前边的隔间听见了,生怕露馅,急忙进去和江言清说:“我前几天看你吃不下,今天特意盯着厨师做的。”   “哇,这是你的陪护吗?对你很好啊,看着你吃东西!”   江言清虽觉得奇怪,但没有多说什么,指着颜栩一直端着的盘子道:“不是说要给我吃?”   “嗯嗯!”颜栩献宝地递给江言清。   其实颜栩做饼干的手艺不怎么样,饼干太干巴一点都不酥脆,没有味道。   可毕竟是颜栩的一番心意,打消对方的积极性,江言清干不出来的。   艰难吞下饼干,江言清道:“好吃。”   “好吃吗?我给别人的他们说不好吃,还说要我别做了,说我没有天赋。”   颜栩是典型的少年脸,委屈时很像前阵子江言清遇到过的金毛,热情又乖巧。   这样的人,江言清不忍心说实话。   “我觉得很好吃。”   颜栩嘴角上扬,“你喜欢就好!”说完又送给江言清一大束玫瑰花,跑开了。   颜栩走后,江言清举着收到的玫瑰花拍了张照片发给X:我的花呢?你不送来我就收别人的了。   X最近回复地频率越来越慢,江言清等了会儿下收到回复:我以为你不想要了。   江言清笑着打字:又吃醋了?白刺玫是我最喜欢的花,任何花都不能与之相比。   傍晚,陪护送进来一大簇白刺玫,说是有人放在疗养院的门口送给他的。   江言清闻着花香,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颜栩来找江言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根本不像是个病人,上蹿下跳的,江言清的病房总是很热闹,以至于江言清时常忽略了和X的对话。   就连茉莉也知道颜栩这个人。   茉莉的预产期快到了,生怕江言清那头出现问题,肚子大到走路困难也得来疗养院探望江言清。   进病房时,发现了有个红头发的男生和江言清说话,逗得江言清笑。   茉莉旁敲侧击问江言清。   江言清的回复是太小了,颜栩才二十岁出头,不适合他,况且颜栩也不喜欢自己,只是疗养院无聊偶尔说说话。   茉莉看完江言清后,偷摸去找徐庭旭,她快要生了,没有多少时间替徐庭旭收拾烂摊子,在此之前她得提点徐庭旭一两句。   “你什么情况?人家颜栩都蹦哒到江言清脸上了,你就什么看着?”   此时的徐庭旭修剪着白刺玫,把它们包裹好,才闷闷地道:“对方比我年轻,比我活泼,比我更能哄他开心了,我拿什么去争?”   江言清病房发生的事,他全都知道。   颜栩能够肆无忌惮地表达着喜欢,可以不用费尽心思哄江言清开心,不费吹灰之力达到他所不能凝视的高度,徐庭旭拿什么和颜栩比。   “所以你就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隔壁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徐庭旭静静地听着,掐着手掌心,见了血也不放过,低沉着声,像是溺水人的绝望,“前进是错,后退也是错,茉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怕即便用“X”的身份也被比下去,他怕在那个叫颜栩的人面前,输得一败涂地,“我该怎么办?”   ……   江言清的疗养院生活快要终止了,邓普斯说他各方面的指标都不错,再过不久可以痊愈出院。   但江言清还想继续留在这里,他在等X的出现。   江言清:我快离开疗养院了,你真的不想和我见上一面关系更近一步?   他和X的关系很奇怪,两个人说好了试着更近一步,X却始终不愿意出现在江言清面前。   江言清:我怀疑你只是把我当成消除寂寞的对象了,你有点渣。   X:我怕我的样子会让你失望。   江言清:怎么会?我说了你是丑还是帅对我而言没有太大的关系。   X:如果真让你失望呢?   江言清:你为什么总是问这样的话?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对我要有信心。   和X的互动越来越少,江言清怀疑对方是看见了自己和颜栩走得太近,狂吃醋。   对此,江言清询问颜栩解决办法。   颜栩:“啊,你有喜欢的人了?好遗憾,我还以为我可以追到你。”   江言清一时间不清楚颜栩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不理你,你就让对方吃醋,吃到忍不住自己现身,他要是在乎你,一定会忍不住出来的。”颜栩提出自己的想法。   江言清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于是在当天下午,他邀请颜栩去花园。   两个人从背面看,关系很亲密,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颜栩牵着江言清的手腕,给他摘花园里的话,帮他别在耳朵上。   颜栩给他摘得是一朵小雏菊,现在是深冬,天气暖和点,雏菊能开个别两朵,颜栩调了朵好看的送给江言清。   “虽然你更加适合白玫瑰,漂亮清雅,但这朵橘黄色的小花也很适合你。”颜栩摆弄着江言清额角的头发,看见了江言清藏在额角的伤痕。   江言清头上的纱布拆除了,拆除那天,他看到了额角上的伤痕临近发际线处,一条长长的红黑色痕迹,很难看,只能用额前的头发遮挡。   邓普斯说经常涂药,疤痕可以消除。   偶尔江言清会想,X是不是在偶然间看到了他额角的疤痕,才选择冷淡他们之间的关系。   “很难看吗?”江言清指着那道疤痕。   “不难看出。”颜栩真心地道:“现在已经结痂了,过阵子伤口结痂的地方脱落,完全看不出来!”   江言清笑着道:“谢谢。”   江言清身体好了许多,已经不需要天天坐在轮椅被人推着,他和颜栩并肩站在一块,看着疗养院的人工喷泉。   “我还以为这喷泉是拿来装饰用的,我从进来到现在只看见他们开过一次。”   “嗯,我也以为。”   “你说你喜欢的人现在在不在附近看着我们俩?”   “谈网恋是什么样的?我从来没有谈过这样的恋爱,很特别,你觉得他不出现的原因是为什么?”   颜栩话很多,和茉莉有的一拼,江言清不自觉把他当成茉莉。   “我不知道。”   “要不然,我来一把刺激的?我假装亲你怎么样?”   话刚落地,颜栩的脸凑了过来,征求着江言清的意见。   两人说着话,距离越来越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打打闹闹的小孩子靠近他们。   小孩子疯玩根本不会看附近都是谁,直直地撞上了江言清。   江言清慌张地转过头,身子控制不住失去平衡,即将跌落在池子里。   颜栩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出手接住江言清。   混乱中,从另外一边冒出来的人,抢先地扶着江言清的腰。   江言清惊魂未定地站稳,呼出一口气,抬头说谢谢时,整个人僵住了。   他面前的人是他很久没有想起的徐庭旭。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55章   徐庭旭和江言清有着短暂的对视。   颜栩不认得徐庭旭, 以为是偶尔闯入的路人,替江言清说谢谢。   而这声“谢谢”闯入江言清耳里,让他彻底回神。   江言清挣扎得厉害, 仿佛面前的徐庭旭是怪兽,整个身体远离着徐庭旭。   徐庭旭敏锐地察觉到, 自他出现后, 轻松的氛围消失殆尽。   他掐着手掌心,尴尬地站着。   闯祸小孩被他妈妈拎着,提溜地站在江言清面前,他妈妈指责着小孩,小孩抽泣着鼻子小声地说着:“对不起哥哥。”   江言清扯出一点笑,“没关系。”   颜栩也挥挥手对小孩说着“没关系”继续拉着江言清说着新的话题。   似乎谁也没在意意外闯入的徐庭旭,徐庭旭被江言清忽略了个彻底,和颜栩有说有笑的。   “言清。”徐庭旭长着嘴好几次开口, 他哑着嗓子尝试着和江言清说话。   江言清没反应,反而是颜栩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两人是认识的。   准备让开身位让两个人叙旧,但江言清拽住了颜栩的胳膊。   “我们回去吧。”   “啊?”   颜栩被江言清带回了病房。   “刚才那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不和他打招呼吗?他认得你。”颜栩好奇地问。   “没关系。”江言清低垂着眼帘, 再次抬眸时,眼里蕴含的情绪全都不见踪影, “你的办法没有效果, 他没有来。”反而引来了一位他不想看见的人。   “我哪里知道你的X这么难搞, 他到底想要怎样啊?你们总不能谈一辈子这种网络式没名没分的恋爱吧?这个不太像是恋爱。”   江言清轻轻叹息,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我不知道啊, 他再不出现, 我就把他拉黑。”   “你忍心吗?”   “忍心!”   两人聊了几句话, 颜栩被抓着回去吃药。   江言清摆弄着手机,他和X的对话停留在昨天晚上十点,江言清问X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X回复:你很珍贵。   江言清忍不住“哼”出一声,如果在X眼里,他真的很珍贵,那么应该在刚才及时出现,可并没有。   深深叹息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要怎么继续下去了。   胡思乱想期间,病房门敲响,江言清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刚才无故出现的徐庭旭。   两个人竖立在门口,默不作声。   江言清不记得多久没见到这个人了,只是觉得再次见到徐庭旭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徐庭旭似乎清瘦了非常多,面容憔悴,过得并不好的样子。   可和他江言清又有什么关系。   江言清的脸逐渐变得没什么表情,“你来干什么?”   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江言清说不清楚是不是放下了,毕竟很久没有再记起,可无论有没有放下,他都不想见到这个人。   况且江言清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对方相处。   徐庭旭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隐瞒了点事实,解释他出现的原因,“我也是来这疗养,没有跟踪你,别误会。”   “哦,所以?”江言清淡漠地说着,和刚才面对颜栩的样子判若两人。   徐庭旭狠狠地掐着手掌心,直到手心的痛楚传送至大脑,才稍稍缓解力道,“你休息吧,抱歉打扰到你。”   江言清二话不说,迅速关上门。   徐庭旭站在他病房门口站了许久,才往前走进隔壁,他没有开隔壁病房的灯,这间房间是全疗养院最暗的房间,没人会选,却适合徐庭旭。   在黑暗中,他打开手机,对话框停在江言清发给他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对我要有信心”这句对话框上。   江言清想和X见面,却不想和徐庭旭见面。   他靠在距离江言清最近的一面墙上,徐庭旭颓然地弓着身,最后无助地蹲坐在地上。   他想给江言清回复,他试过了,真的没有用。   就着这个姿势,徐庭旭靠在墙上靠了一个晚上。   他想了很多,“X”可以是外面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是他徐庭旭。   他该怎么做?   摩挲着手机屏幕上江言清的头像,他能拥有这段美好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可以后谁给江言清送白刺玫,哄他开心?那个叫颜栩的可以做到吗?   徐庭旭胸口闷得难受。   连续三天,江言清给X发送的信息都没得到回复,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了。   江言清:你是在忙?   江言清:你回句话好吗?   无论江言清怎么问,X依旧不回复,而他的白刺玫在昨天就没有收到过了。   想起三天前他和颜栩亲密的画面,所以真的被X看到了,X觉得他在脚踏两只船?   江言清装作无意解释了一嘴,仍旧没有收到回复。   他糟糕的心情被颜栩看出来了。   “你解释了也不行?他也太小气了!”颜栩递给江言清新做的一锅饼干,“我觉得比上次的味道好,你认为呢?”   江言清尝了一口,硬着头皮说,“好吃。你觉得我要再解释一下吗?”   颜栩心直口快地道:“别解释了,你解释了一次他不信你,再解释都没有用。”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   江言清也觉得很复杂,但他总是认为,X是他目前遇到过的人之中,最好的人。   疗养院的生活还在继续,只是江言清学会了每天给X发一句问候,等待着对方的消息,仿佛回到了之前等待X的时光,只不过他身体状况更好,不再有奇怪的负面情绪。   江言清进行着本月最后一次体检,邓普斯在外头盯着仪器,护士陪着他做完全程体检。   陪江言清的这位护士声音很温柔,消减了不少江言清紧张的情绪,两个人有一句没有句地聊天。   “我这个礼拜刚来,你是我在这儿接待的第一位病人。”   江言清笑着道:“所以你很紧张?”   “你看出来了?”   “嗯。”   “是有点,不过,我还是对这里的情况了解的不少,“护士顿了顿,“特别是你的。”   “我?”   “嗯!你身份挺特殊的,是明星嘛,我其实很好奇你和隔壁病房的那位男士是什么关系?他很关心你的情况,一直都很在意你的样子,好几次去厨——”   邓普斯打断了他们,警告他们专心体检,不要随便聊闲天。   到了下午体检结束,江言清出了门碰上了徐庭旭。   徐庭旭举着自己的手,“我来找片子看自己的手。”   江言清和他擦身而过,一声不吭。   徐庭旭垂着头站了会儿才往前走。   相安无事度过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晚上,江言清也没有看见徐庭旭再次出现。   寒冬降至,江言清最讨厌冬天了,疗养院在郊区比起市区而言要冷得多。   江言清不想去别的地方,缩在被窝里取暖。   他房间开了暖空调,放置了一个取暖器,还是冷。   陪护从外头抱着一床厚厚的被子和珊瑚绒的毯子,又从外头取了许多个暖手袋,放在江言清面前。   “还有一点东西,我先放着。”   丢下话,陪护又抱进来暖气片。   “这是谁的?你买的?”江言清不记得他网上下单过这些东西。   “取暖器别用了,用暖气片。空调太躁得关了,这暖气片够用。”陪护顿了顿,纠结着要不要说出去,最后还是说了,那男人也没有说不允许他说:“徐先生一大早去买的。”   “徐先生?”江言清刚想问“徐先生”是谁,猛然间想起姓徐的人之中,他只认得徐庭旭,“徐庭旭?”   “对。”   江言清沉默着,他不明白徐庭旭是什么意思,同情他?   隔了一会儿,江言清估算着这些东西值多少钱,打给陪护,“你跟他说不用他操心,把钱还给他。”   陪护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江言清无疑是想和徐庭旭划清界限,但徐庭旭做得根本不至这些,江言清又怎么能划得清?   新年伊始,疗养院许多病人在元旦前夕回家,颜栩也不例外,整个疗养院都空了。   陪护也请假一天回去过新年,只有江言清还留在这里。   这次的新年得江言清一个人过了,他无聊地趴在床上,给X发信息。   X连续一周多没有消息了,仿佛失去了所有联系。   江言清:新年好啊,今天元旦,我一个人过他们都走了,你要是能在就好了。   消息被准确地送进隔壁病房的徐庭旭手机里。   徐庭旭站在江言清的病房门口,想敲门,抬起的手反复多次,被迫放下。   江言清:这种节日真不适合我,我跟你提起过陆谊还记得吗?要是他在或许我能高兴点,但他快期末了,我不想他分心。   江言清:你放心,我一个人也可以,不用替我难过。   发了个凄凉的小表情。   徐庭旭很心疼也不放心,他清楚的知道江言清是需要陪伴的人,但他这糟糕的身份,根本无法站在江言清面前。   他站着江言清的病房前,里面是他心爱的人,中间只相隔着一块门板的距离,是徐庭旭跨不去的沟壑。   疗养院安静的夜晚,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徐庭旭站了很久,直到整栋楼陷入漆黑。   江言清刷着视频,房间忽而黑了,他猛地起身环顾四周往外看了眼,“停电了?”   打算去外面问问护士刚开门,走廊黑黢黢的,透不进一点光,很是瘆人。   江言清退了回去躺在床上。   床上的余温快耗尽,江言清生病后体质变冷,没了其他取暖设备,整个人温度骤降。   他可怜兮兮地给X发信息:我也太倒霉了,整层楼都停电了,好冷,外面还有狗叫声,嚎得特别厉害。   江言清:看到可不可以发信息给我?   很快徐庭旭收到了,在江言清打开门的那一瞬他躲了起来,现在重新站在江言清的病房门前,举着手想敲门却一直敲不下去,终于在江言清发了新的消息后鼓足勇气敲门。   江言清听见敲门声,他闷着头不想理,阳台外是狗叫声,被子以外的地方又黑又冷,不想去开门。   门反复敲着,他终于觉得有必要离一下门外的人,尝试着询问:“谁!”声音很大,像只受惊的鸟。   徐庭旭尽量用最和缓地语气道:“我,徐庭旭。”   担心江言清不开门,但他没有强行闯入的勇气,一颗心上上下下只为江言清疯狂跳动着。   可能是太害怕了,疗养院安静得不像话,以至于附近一直有动物的叫声,隔了很久江言清才开门。   江言清开着手机照明灯,怼在徐庭旭的脸上,看清真的是徐庭旭本人后,才移开,“做什么。”   徐庭旭观察着他,江言清的脸很红不知道是不是冻得,“我害怕,能不能和你呆一晚上。”   江言清疑狐地盯着他,徐庭旭会怕黑吗,他不信。   可他现在的状况比徐庭旭好不到哪儿去,又冷又有些发憷,只要病房里有个活人呆着,不管他是谁好比自己一个人窝着强。   江言清侧身放徐庭旭进房间。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江言清继续躺在床上刷手机,徐庭旭趁着光线昏暗一直打量着江言清。   他看到江言清一直在给他,不,一直给X发信息。   江言清:我在这里遇上前任,你介意吗?介意回我一下,不然我就当你不介意。   江言清:好冷,到底什么时候来电?   徐庭旭始终凝视着江言清,隔了会儿才摸出手机看着信息。   江言清:你真的很过分,我再也不想理你。   徐庭旭看见江言清发完信息,整个脸部埋进枕头里,像是哭了。   他慌乱无措,他想尝试着让江言清忘记X,如果那个叫颜栩的对江言清真的很好,他也不介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言清。”徐庭旭往前走几步,想碰触江言清,硬生生忍住,“言清?”   江言清根本不理他,好像放他进来只是因为停电了害怕而已,根本不是徐庭旭这个人的原因。   徐庭旭掐着掌心,他局促地站着,被迫放弃似的,点开了信息对话框。   X:抱歉,我来晚了。你很害怕?   他看见江言清倏而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地盯着手机上的信息,按着手机屏幕,把徐庭旭当成完全透明不存在的人。   徐庭旭仿佛被铐上了枷锁,面前迎接他的是巨大无比的牢笼,等着江言清宣判他的无期徒刑。   手机里每一次闪动的信息对于徐庭旭而言是甜蜜也是折磨。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56章   江言清的世界里只剩下手机上X的互动信息, 跟本没有察觉到他旁边人同样敲击着键盘。   X:出了点事,抱歉没能及时联系。   江言清: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语气里满满的抱怨。   X:对不起。   江言清发现X尤其爱说抱歉:我以后给你改名“抱歉专业户”吧。   两个人一来一回地热聊着,江言清的脸颊上始终带着点笑容, 直到手机逐渐没电。   江言清:我还是生气,我的白刺玫没有了, 因为你的不联系, 我一直都在纠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所以我决定也不理你了。   发完手机断电,江言清踢了一下床板,懊恼着,“怎么就没电了?”他还想看看X的反应。   无趣得靠在枕头上,侧身抬头看见徐庭旭拿着手机,手机发着微亮的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江言清在看到他的顷刻间, 笑容一点点消失,说不上是尴尬还是什么, “你看什么。”   明明面对的人是同一个,江言清对待X和徐庭旭的态度截然相反。   徐庭旭掐着手掌心, “你等一下。”消失在江言清的视线范围内。   江言清没指望徐庭旭还能回来,他抱着被子思索着X会给他回复什么, 会不会很着急?   隔了一会儿, 徐庭旭递给江言清一台充满电的充电宝和一装满热水的热水袋。   江言清愣了一下。   “我问了, 明天早晨才来电,你怕冷用这些勉强过一夜, 熬过明天就好。”   江言清盯着徐庭旭, 从头盯到脚, 像是不认识徐庭旭一样。   徐庭旭从不会关心这点微弱的小事, 况且对象是江言清。   冬天没有取暖设备,江言清的确很难挨过一个晚上,他抿着唇,徐庭旭看起来是真的好心,他再拒绝显得太过小家子气,“谢谢。”   “不用。”   徐庭旭出了病房门,用手机回复着江言清:不会了,以后不会不联系你,除非你不想联系我。   疗养院在早晨七点钟来电,那时的江言清睡得很熟冷不丁被一阵鞭炮声吵醒。   元旦前后结婚的多,郊区附近添置了许多新房,是新人喜结良缘的好日子。   江言清下床洗了个热水澡整个人才从冰冻中解救出来,他浑身暖洋洋的,打开手机收到了X昨晚的回复和早安问候。   他看了好一会儿关掉手机没有回复。   说好了要教训对方就得真干,否则再来几回,他可受不住。   躺回病床睡了个回笼觉,睡到隐约将醒,病房门再次敲响。   江言清困顿地打开门,白刺玫的香气扑面而来,一股脑冲进他的鼻腔。   徐庭旭抱着花站在江言清面前。   江言清拧紧眉,冷眼看他。   即将说话时,徐庭旭打断了他,“我在疗养院门口看见外卖送过来说是给你的,我顺便带进来。”   江言清顷刻间舒展眉目,眼里全是笑意,从徐庭旭手里接过一大束包装漂亮的白刺玫,肯定是X送的。   他真诚地带着笑意道:“谢谢。”   随后关上门。   徐庭旭垂着眼帘慢慢地也笑了,几秒后被苦涩代替。   手机进了新的信息。   江言清:我还是没原谅你,就凭着这几束白刺玫就想笼络我?不可能。   X:好。   晚上,徐庭旭请他下楼说是楼下疗养院有活动邀他参加。   经过停电的那一晚,江言清对待徐庭旭的态度稍微得到了好转,没有再冷脸,却也不算和颜悦色。   在门口僵持了几秒,江言清同意下楼。   疗养院里只剩下个别病人和一群值班的医生护士,他们围坐在一起好像是在等待江言清的入座。   疑惑中,江言清坐下,他正对面是疗养院的大楼,灯全数开着,周围的人聊着闲天。   紧接着灯莫名关了,在一阵惊异中,楼层的灯依次亮着,摆出一个个中文汉字的倒计时。   “我听科室的人说,有人计划要表白。”   “谁要表白吗?”   “这种表白我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今天终于要亲眼目睹了吗?!”   江言清抱着暖手袋,整个脸颊缩进高领毛衣里,无聊地给X发信息。   江言清:有人要表白了,不知道是谁,看起来很隆重,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字里行间没有羡慕的意思,但江言清其实很羡慕。   从小至大,江言清收到过的表白很多,却从没有收到过喜欢人的告白,他期待着X站在他面前向他告白。   两心相悦看似简单,实则难上加难。   收起手机等待着两位主人公的登场,恍惚间江言清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在几秒几秒闪烁的灯光中,江言清逐渐睁大眼睛,他和周围人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江—言—清,我—心—悦—你。”   灯光再次消失,重新开启后,正对面的大屏幕映着“X”,末尾处是一颗心形图案。   忽而灯光再次熄灭,疗养院两旁的路灯闪耀,漆黑的夜空下着白刺玫的花瓣雨,每一片花瓣都印着一句话“我心悦你”。   江言清在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一声声的惊喜羡慕全被他抛之脑后,他整个人像被定身住,迎接着他的巨大欢喜。   浑身莫名涌入一阵电流,喜悦充斥着他全身,掏出手机要给对方发信息时,X先一步发了消息。   X:两周后,我在医院的天台处等你,再告诉我答案。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们在一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言清想问为什么要在两周后,但江言清最终没有问,X还在尚未原谅的考察期,延迟两周再说也不迟。   告白结束,周围的人没有散场,医院的护士几乎都知道“江言清”到底是谁,默契替对方保密。   而其他病人基本上了年纪,询问着“江言清”是谁,相互摇着头。   夜深了,所有人都散了,江言清还留在原地欣喜雀跃。   寒冬的夜晚冷得很,江言清没一会儿冻得瑟瑟发抖,然后他收到了徐庭旭递过来的衣服。   “你的陪护提醒我给你带。”   江言清心情很好,接受了徐庭旭的好意,“谢谢。”   “不用客气。”   江言清呆了多久徐庭旭陪了他多久,直到江言清回了病房。   邓普斯说下周可以允许江言清提前出院,江言清说要再做一次体检,延长至下下周。   邓普斯很惊奇,一个那么讨厌体检的人,竟然要再做一次,但邓普斯没时间陪了。   他这类国际上闻名的医生很忙,能陪着江言清在国内呆那么久,钱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江言清的病够复杂有研究依据,可以帮他在事业上上升一个新高度。   目前已经有新的项目需要他做,所以他需要提前回到自己的国家。   临走前,邓普斯交代江言清近一年的体检报告都得如实交给他,啰嗦了好一阵子才离开疗养院。   剩下两周的时间,江言清度日如年。   陪护已经完成了他在合约期需要做的事,结束了工作,颜栩偶尔找他聊天,后来不爱来了。   颜栩:“你那个姓徐的朋友每次我来都喜欢盯着我看,怪渗人的,我不来了!”   或许是新的恋情展开,江言清对徐庭旭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计较了,徐庭旭偶尔的出现他甚至能和对方聊上一两句。   这天,江言清问他借东西,借完后又没有走,江言清随他呆在自己的病房里。   “快过年了,你不回去过年?”江言清坐在阳台上晒着冬日的太阳,他全身散发着温柔柔软的气息,光是看着就舒心。   徐庭旭盯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我和家里关系很差,他们不会欢迎我回去。”   江言清顿住,“为什么?”   他记得徐庭旭家里对待徐庭旭很不错。   徐庭旭没有往下说,江言清也不往下问。   最后徐庭旭呆了十分钟便走了。   每一天下午,江言清都会收到X的一束白刺玫,不同的是,每一次都是徐庭旭送过来给他。   次数多了江言清难免觉得怪异。   “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能够恰巧遇见我的花,并且帮我送上来?”   徐庭旭不做声,只是看着他。   古怪的事还有很多,徐庭旭似乎比以前更加了解他,每次他有什么需要都能够第一时间获悉,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某次江言清带着怪异的情绪和徐庭旭开玩笑,“我和你还能心平气和的相处实在难得,如果你当初也像这样和我处成朋友,或许我不会心生奇怪的念头。”   江言清从以前到现在一直认为,徐庭旭跟本不喜欢他,那年两个人是青涩稚嫩的小青年,荷尔蒙促使两个人关系越发靠近,那不是相互喜欢的爱情。   在捅破窗户纸前,两个人碰上那晚的事,徐庭旭误会他,因为对他没有喜欢和爱,自然对他冷漠。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已经快要六年了,什么都该消逝在时光中,他再计较又有什么用?   “你觉得呢?”   徐庭旭回答不出,心中苦涩更盛。   盼望着江言清能够放下过往重新开始,却又不想他放下。   放下意味着“徐庭旭”这个人在江言清心里,连厌恶的感觉都将要消失。   江言清继续道:“我们不能成为亲密的朋友,可我们可以成为点头之交的那类朋友,你认为呢?”   他们的关系已经回不到过分亲密的朋友间的距离,但毕竟相处了五年,见面彼此不觉得尴尬点头之交,是最好的距离。   等了会儿,徐庭旭没有回答,江言清抬头看,徐庭旭的眼神复杂。   他从没见过这样纠葛复杂到眼里满是愁绪的徐庭旭。   历来徐庭旭是神采奕奕气宇轩昂的,唯一一次的落寞,是在那次医院,两人决裂的时刻。   “如果重新变成朋友,我可以追你吗?”   冷不丁的,江言清收到了徐庭旭的回问。   他发现徐庭旭眼里忽而彻底清明,刚才的愁绪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破釜沉舟的勇气。   徐庭旭定定地望着江言清,重复着刚才的话语,“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江言清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考初时,老师就告诉他,选错了初中的学校很可能影响未来高中的选择。   到了高中老师告诫早恋影响成绩,成绩不好未开考不到大学得喝西北风。   后来正式出社会,教授的最后一堂课说着关于就业爱情的选择,对未来后半辈子的走向至关重要。   全都在告诉他,选择、机会只有一次。   徐庭旭又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以前给他的机会不够多吗?   “徐庭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徐庭旭重重地呼吸着,“我喜欢你,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我仍旧喜欢你。”   江言清觉得荒谬觉得可笑。   “徐庭旭,我很心平气和地告诉你,也许你把我们在大学里的风花雪月当成爱情,但你根本不喜欢我。喜欢一个人是全心全意为他好,而不是因为一点误会产生报复,你弄错了喜欢的含义。”   就像X一样,会尽量哄他高兴,做错了事会改正会弥补,而不是徐庭旭张嘴就说的话语。   徐庭旭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怎么能在他们决裂了这么久的时间里告诉他,他喜欢他。   江言清后悔了,或许他真的不该和徐庭旭走得那么近,以至于徐庭旭误会了什么。   “我想我们还是退回到陌生人的关系比较好。”江言清思考后回答着,他明显察觉到徐庭旭眼神痛苦。   许久后,徐庭旭缓缓地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还是这句江言清听烂了的“对不起”。   江言清并没有说“没关系”,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徐庭旭的痛楚达到顶峰,所有道路都被他有意无意堵死,只有一条通往对岸的路,是一条写得清清楚楚的死路。   两个人之间稍稍缓解单位关系再次被打上死结。   江言清一天天划掉日子,等待着和X的见面。   他拒绝了和徐庭旭的接触,平常稍微走得近一些的人只有颜栩。   这天江言清进行着在疗养院最后一次体检,他又见着上次那个护士。   “嗨,江先生早上好!”   “早。”   “你最近的精神看起来很好,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有的。”江言清回了个笑脸。   那护士追问是什么事,江言清却不说了。   他们不知不觉说到了前几天有人在楼里对江言清表白的事。   “你答应和他在一起了吗?他好浪漫啊!我要是有那么懂得浪漫的男朋友,我得幸福死!”说完朝着江言清眨眨眼,“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替你保密,其他人也是。”   江言清笑了笑,“谢谢。”   体检到下午傍晚结束,江言清从体检室出来,见到了放在医院走廊凳子上他的白刺玫。   招惹着护士又一阵羡慕。   “花也太漂亮了!徐先生太有心了!”   江言清唇边笑意减淡,“不是他送的。”   “不是?我好几次看到他抱着一束花下车,不是他送给你的那是谁送你的?”   “那天晚上向你表白的不是他?”   江言清忽而有种荒谬的想法,很快被打住,语气冷漠,“不是他。”   “哦哦,好的,不是他不是他。”护士小声地道歉。   回了病房,颜栩又端着他的饼干来了,“尝尝我刚做的!”   江言清把花放在一边,分神吃着。   颜栩吃着东西嘴里话没有停歇,“最近我用这里的厨房时,总是能看到那个徐先生在,我发现他也在做东西,而且和你平常吃的都差不多,这是怎么一回事?”   陪护走前跟他过,陪护特地交待厨师他的饮食习惯,多花了点钱,所以他和别人的不同很正常,况且徐庭旭不会做饭。   和徐庭旭相处五年,这人进厨房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怎么可能会做饭。   江言清回答:““可能你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我真——”   “你看错了。”江言清打断。   颜栩愣了一下,弱弱地道:“好的,我看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57章   一旦有了怀疑种子, 埋藏在心底生根发芽是迟早的,江言清开始观察徐庭旭的动静。   徐庭旭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江言清很快知道徐庭旭住在他隔壁的病房。   徐庭旭每天早上很早起, 去这栋楼对面的食堂大楼呆了会儿,再开车出疗养院。   江言清不禁去问熟识的护士, 徐庭旭来疗养院的原因。   “他说他的主治医生建议他调养一段时间, 手部问题严重,还有心理健康也有点问题。”   “心理健康有问题?”江言清皱着眉嘀咕着,不是很相信。   徐庭旭的人生几乎一帆风顺要什么有什么,唯一的可能性是那次提他挡刀手受伤。   那次手伤后续他问过医生,医生告诉他没什么影响,留疤问题大可以他出钱,但怎么也影响不了心理问题。   回忆着和徐庭旭的相处,除了比以前更加沉默之外没什么不同。   以前的徐庭旭自信甚至自负, 有着富家公子的贵气,说话做事总是胸有成竹的气势, 到在一起后对江言清的冷漠。   重新见面后,徐庭旭是变了一点, 有厚着脸皮的无所谓,死皮赖脸的跟着。   两人彻底决裂后, 徐庭旭再次出现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   按照江言清的理解, 两人分别许久, 双方以前闹得不愉快,相互之间没话可说属正常现象。   到底什么事会让一个自负的人产生心理问题?   护士说着:“我也不清楚, 他不肯让我们看, 平常也只一个人呆在病房, 从不许我们进去。”   “好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   和护士告别后,江言清仍然觉得怪异。   回到病房站在阳台上,盯着隔壁的阳台门。   徐庭旭和他的病房之间相隔着走廊,走廊在白天开着,他病房里的动静都被人知道,送东西也极为方便。   江言清绷着一张脸,打开手机试探着询问X:你现在还在疗养院?   X回复他的消息很快:不在。   江言清:能拍照吗?   X拍了张在地里的照片,露出半截手臂。   江言清:这是哪里?   X:我想给你种一片白刺玫,送给你。   江言清被哄好了,X是X,徐庭旭是徐庭旭,这两个人怎么能是一样的?   明明天壤之别。   徐庭旭不会给他送花,也不会费劲心思讨他喜欢。   江言清安了心,早饭难得吃多了出去消食。   他和颜栩下楼逛了一圈,回来发现了病房门口摆着的白刺玫。   “你的那位X先生看来真的蛮喜欢你,是我以前胡乱猜测了,这时间能弄到这么新鲜漂亮的玫瑰花,每天都送,太难得了。”颜栩羡慕。   江言清很开心有人夸X,比夸自己还要高兴。   年关降至,江言清和陆谊打了电话,安排陆谊去茉莉家过春节,他得等待邓普斯那头的回信再办理出院手续。   他出院必须经过邓普斯的首肯,一来一回太麻烦,况且疗养院病人多,不太安全,不让陆谊过来了。   茉莉生了孩子正在坐月子,也需要人搭把手,陆谊过去帮不了太多忙,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疗养院其他病人也都收拾东西回家过年,有的提前办理出院手续。   颜栩也准备走了,他下半年有一项大型手术要做,提前回市区医院住院,手术如果顺利,也许再转过来。   江言清也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大部分东西快递回去。   夏秋的衣服打包完成,江言清休息了会儿叫来快递小哥。   快递小哥和疗养院的保安发生了冲突,保安宁死不让快递小哥进来,江言清只能自己提着行李运到疗养院门口。   疗养院很大,江言清挪着行李箱才坐电梯下口,已经累得不行。   疲倦得坐在行李箱上,打算休息一会儿,远远见到徐庭旭想他走来。   江言清呆了呆,而后听见徐庭旭对他说:“??需要帮忙吗?”   这个瞬间,江言清脑子里忽而涌入一段过去很久的回忆。   他初次见到徐庭旭是在便利店,徐庭旭闯入他的视野。   江言清掐断回忆拒绝,可还没等他开口,他被徐庭旭扶起,自己把行李扛在肩上,大步往前走。   等到江言清走至门口时,徐庭旭已经处理好快递小哥和保安的矛盾,保安允许快递小哥入内,并且告诉快递小哥,江言清的病房在哪儿,让小哥自行去取剩下的。   江言清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上的一些事,否则之前也不会由着人在圈里被欺负,而徐庭旭显然和他相反。   无论怎样,江言清都要和徐庭旭说一声“谢谢”。   徐庭旭回他“不用”。   两人没有多余的话可说。   江言清瞥见徐庭旭折起的衣袖,发现上面沾着点泥土,和X拍的那张也露着一点衣角的衣服很像。   他脸白了一瞬。   “你刚才去哪儿了?”   徐庭旭顿了顿,显然也注意到江言清一直盯着他的衣袖看,他看着江言清不说话。   江言清全身绷紧,警惕地问:“你为什么不说?”   徐庭旭掐着手掌心,他想对江言清说实话,可他不敢,所以一直用暗示的方式提醒江言清,他和X是一样的人。   但江言清不接受。   “你去工地了?你一大老板去工地搬砖,不是要被人笑话?”江言清尽量往别处去想。   徐庭旭什么也没说,脱下自己从车里拿下的干净外套想给江言清披上,被江言清扔回徐庭旭怀里。   大衣没拿稳掉落在地,谁也没空管。   “徐庭旭我说了,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你不喜欢我,喜欢一个人不是口头承诺,你清楚我喜欢吃什么,我的兴趣爱好,我在想什么吗?”   “你不知道,你连我最爱的花都不知道是什么,凭什么说喜欢。”   徐庭旭长着嘴,他发不出声音,仿佛丧失了所有发声的权利。   他喜欢江言清,他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是口头承诺,也清楚江言清的喜好为此努力做着,他也知道江言清喜欢什么花,他没办法说。   之前埋下的伤痕太深,以至于彻底挖出来需伤筋动骨,徐庭旭想了很多解救的办法,反而把自己埋了进去。   徐庭旭无法辩驳,辩驳只会害江言清更加生气。   “所以你在装什么?”江言清问着。   徐庭旭依旧闭口不谈,他低垂着眼眸,硬生生扛住江言清对他的所有误解。   江言清发泄过后冷静了几秒,按着眉心,吐出一口气:“抱歉,我情绪不对。”他太激动了,明明清楚的知道徐庭旭不是X,衣袖款式雷同大概是巧合。   “没关系。”徐庭旭轻声回答。   过年那天,疗养院所有医生护士以及剩下在医院的病人聚集在一处吃年夜饭。   江言清头一次和这么多人过年,他坐在中间有点局促。   他参加过最多的是宴会,大家挂着一副友好的假面具进行社交,探讨的都是下部剧或者下个商业合作等问题,单纯送祝福少之又少。   护士们抱着饺子,值班医生拿着话筒K歌,病人相互邀请跳舞,热热闹闹的。   等到晚上8点,集体围坐在一起看春晚,又相互说着春晚越来越无趣。   外头鞭炮声一直响着,江言清给X发信息。   江言清:除夕夜快乐,期待四天后的见面。   X:除夕快乐,吃得好吗?   江言清按着手机回复着,在他侧前方响起一阵起哄声。   抬眼望去,一群护士围着徐庭旭称赞着。   “哇!你好厉害,各种酥都会做吗?”   江言清愣愣地看着徐庭旭使用着各种厨房用具。   徐庭旭做了许多樱花大福,做得非常漂亮,很快被人抢走。   “还有吗还有吗?”有位护士问着。   桌面还剩下最后一个,那一个是最好看的,护士伸手过去拿,被徐庭旭用另外一个包装盒装了起来。   护士略微有点遗憾:“……好吧,我去吃别的。”   江言清等到她们都散伙才靠近徐庭旭,视线往桌上看,不敢相信徐庭旭真的会做这些看起来复杂的糕点。   徐庭旭远远看着他走来,把刚才收走的樱花大福摆在他面前,“晚上的菜太咸,这份我加了点别的,酸甜口味,解腻。”   江言清缓了一会儿,犹豫很久接过,“你什么时候会做这些了?”   “你回来的第一年尝试着做。”徐庭旭后半句话说得很小声,“后来会的很多。”   江言清张嘴轻轻咬了一口,大福的内馅露了出来,酸酸甜甜确实好吃。   但这味道……   江言清又尝了一口,脸色变了变。   他记得前阵子厨房送来的点心里也有类似点心,徐庭旭做得东西和他平常吃的点心味道相貌特别相似。   徐庭旭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递给他一杯芒果汁,“甜度刚好,觉得太甜,吃点饺子压压。”   江言清下意识地接过杯子,他处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过神,等他回过神时,一群护士重新围着徐庭旭说着话。   “徐先生有女友吗?”   “你还不知道?徐先生喜欢男的!”   “那太可惜了,我以为我能上位成功!”   “徐先生有喜欢的人吗?”   徐庭旭嗓音清淡地道:“有。”   “是谁是谁?”   提起喜欢的人徐庭旭笑容很浅,如果有人细细观察,那笑容含着苦涩,“我不能说,他现在不信我喜欢他。”   “为什么啊?”   “喜欢一个人是能看出来的!”   徐庭旭低沉的嗓音传进江言清耳里,是江言清从前最爱的属于徐庭旭的声音,“我以前太混账,他不信我正常。他觉得我不配说喜欢,不知道他的喜好。”   “啊!那你知道吗?”   徐庭旭缓缓道:“知道。”   “他讨厌冬天因为太冷,宁愿过夏天;讨厌绵绵细雨的季节,但如果那天不用上班在家里睡觉,他是喜欢的;讨厌太油的东西,他吃了会拉肚子。”   “喜欢安静一个人静静呆着,交朋友又喜欢闹腾活泼的,喜欢晒太阳也喜欢躺着。”   徐庭旭说的讨厌和喜欢很碎,似乎想到一点说一点,每一句准确无疑。   江言清并没有感动,直接的意外。   在他对徐庭旭充满欢喜时,徐庭旭冷漠误会他,现在两人分开那么长时间,又说了解他,不觉得荒唐可笑?   即便徐庭旭真的对他产生喜欢又怎么样?   想要了解一人,聪明人有心观察几天,什么都能探查到底。   徐庭旭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们都已经结束了。   江言清喝着芒果汁,芒果的香气扑鼻,汁水浓稠,不会过分甜腻,简直把江言清的口味拿捏得恰到好处。   江言清抿着唇,把芒果汁放在桌上,去找疗养院的厨师。   厨师在对面楼里,需走上五分钟的路程。   江言清冒着晚上的严寒走了过去。   进楼时,厨师穿着厚厚的军大衣看春晚,江言清诉说了他为什么来找他。   “你说徐先生?他挺奇怪的每次都用我的厨房说什么我做的口味有点太重,他喜欢的人吃不惯。”   “我把厨房让给他,他弄得真像样的。每天很早起来,很晚我也经常看到他,他好像不用睡觉。”   厨师喝了一口酒,被酒精冲得龇牙咧嘴,“哦对了,前阵子还问我怎么种白刺玫,我向他推荐了不少。哎,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江言清浑浑噩噩地走出这栋楼,他仿佛听不懂厨师说得话了。   厨师在暗示他每天吃的东西是徐庭旭做得,很有可能徐庭旭就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X。   很荒谬,如果X就是徐庭旭,徐庭旭又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喜欢他?   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他不在他们在一起时做这些,反而要等到人心灰意冷再去做,显得自己很深情?   耳边是延绵不绝的爆竹声,所有人都在欢庆都在迎接新年的到来,热闹非凡。   江言清觉得冷,前所未有的冷。   手指和露出的脸颊冻得青紫,他到了住院大楼,徐庭旭已经在门口等待他了。   江言清看着徐庭旭,从他们决裂后第一次正式认真地审视徐庭旭。   徐庭旭似乎真的变了,意气风发的模样减弱,对人的锋芒收敛许多,从内到外的沉稳。   他紧紧盯着徐庭旭,问出了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你就是X?”   如果之前徐庭旭在悬崖峭壁的边缘,那么此刻他已经坠入深渊,迎接最后他的宣判。   徐庭旭狠狠掐着手掌心,回答,“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58章   楼上的欢声笑语传到楼下, 江言清听见他们大声喊着倒计时迎接新年。   一瞬间,江言清耳边全是鞭炮声他缩了下脖子,显然吓了一跳。   徐庭旭忍不住走前上, 那声“是”他不清楚有没有被江言清听见。   下一刻江言清给予了他回答。   江言清冷漠地看向他,退后一大步侧身往里走。   没有说决绝的话语, 他的行动却比任何话语来得更加明显的表态。   还是听见了, 还是不行。   宣判日已经来临,在徐庭旭承认他是“X”的那一瞬起,江言清不说一句话给予他无期徒刑。   徐庭旭站在风口处,空气中满是炮竹的气息吹红了他的眼眶。   大年初一,徐庭旭静静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他听着江言清给邓普斯打电话提出出院,不管邓普斯答不答应。   听见江言清收拾所有行李找人运过去,却由于过年加钱也被拒绝的局面。   听着他把花束全都扔进垃圾桶,丢掉他们写得所有卡片的动静。   徐庭旭掐着手掌心, 内心的痛楚越来越剧烈一拳砸在了墙面上。   隔壁房的动静骤然消失。   徐庭旭慌乱地朝着墙面那头解释:“我不小心……不是故——”   他听见阳台上锁的声音,垂着头, 解释地话语全吞了回去。   隔了许久,他听见江言清打电话约车。   初一的飞机高铁火车票仍旧紧缺, 想要回去,约私家车是最好的法子, 但也正因为初一, 许多私家车不愿意接。   江言清索性自己一个人把行李提到楼下去住酒店, 他不愿意待在这儿。   徐庭旭跟在他身后,看着江言清累得气喘吁吁很想上前帮忙, 但只要徐庭旭一靠近, 江言清一定离得很远, 像是躲避毒蛇猛兽。   徐庭旭的手举在半空中, 隔了很久缓缓放下。   是他把一切弄得更加糟糕。   原本江言清可以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他们可以做点头之交的朋友,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他不是故意的。   初一的出租车很少,江言清把行李全放在疗养院的门口,坐着等了许久也没见一位司机接单。   即便没人接,江言清也固执得等待。   从早上等到下午,眼见着快要傍晚,徐庭旭终于忍不住,他站在江言清面前蹲下身,看着坐在行李箱上一言不发的江言清,轻声道:“我送你去好不好?”   江言清没有回答他,他起身把行李箱挪到另外一边。   徐庭旭哽咽着口气近乎恳求,“我送你去好不好?”   江言清依旧坐在行李箱上不愿搭理。   晚上八点多,江言清还是没等到人接单,他冻得发抖,死死抿着唇,就是不愿回去。   徐庭旭急得很,他想了一天,尝试着道:“我走可以吗?”   江言清不愿呆在这里是因为他,他走了江言清应该愿意回去。   没有得到回答,徐庭旭很担心江言清会坐在这里一整晚,“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能不能回去?太冷了,我怕你着凉。”   等待了不知多久,久到徐庭旭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时,江言清才愿意回去。   由于寒冷,江言清拖不动行李,干脆丢在一边。   徐庭旭帮他拖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病房,徐庭旭第一时间给江言清倒热水。   江言清站在病房前望着他们曾经互通信息的窗台,没有接。   徐庭旭强行拉住他的手。   江言清的手冰得很,徐庭旭想握紧他的手,给予他温暖,被江言清狠狠甩开。   一同被甩开的还有江言清完全没注意的热水。   徐庭旭拯救得及时,全数烫在了徐庭旭手上。   徐庭旭不放心,他的第一反应是检查江言清的手有没有烫伤,“你没事吧?”   回答徐庭旭的是江言清强行扯回自己的手,   他低头注视着徐庭旭的手延伸至手腕,一片红,却始终问他,“有没有事?”   见江言清不说话,徐庭旭很着急以为江言清还是烫伤了。   他匆匆出了病房,回来带了一堆治疗烫伤的药,完全没理会他自己手上的伤。   倾刻间,江言清崩溃了。   大颗大颗泪落在他脸上,滴在地面。   徐庭旭心疼死了,他对着江言清的手吹着,用最温柔的语气轻哄:“不疼了不疼了,我们言言不疼了。”   江言清猛然僵住,曾经梦里有个人轻声哄着他,和徐庭旭现在对他说得话一模一样,他一直都认为那是梦,原来真的曾有个人紧密地抱住他,给予他所有力量。   但这个人为什么是徐庭旭?   泪意越发汹涌,徐庭旭慌乱无措。   他想抱住江言清,也的确那么做了,他怕江言清推开他,而江言清哭得喘不上气,什么也不顾及。   他和江言清分别了快六年,这个拥抱徐庭旭等了快六年。   “对不起,对不起。”   徐庭旭说了很多句对不起,好像把前世今生的抱歉全都说给江言清听,也没能阻挡江言清继续落泪。   哭到最后,江言清靠在徐庭旭的肩上睡着了,徐庭旭动都不敢动。   ??第二天醒来,江言清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厚厚的,脚上多了三个还热着的热水袋,热得他出汗。   他一动,靠在他床边凳子上的徐庭旭立刻醒了。   四目相对,江言清坐起身,面无表情地指着门,“你出去。”   徐庭旭看了眼江言清的手,点头,“我马上走,你先别急着从疗养院离开,我保证在你离开疗养院之前,都见不到我。”   说完,站直身往前走。   江言清从床头柜上随便拿了一剂治烫伤的软膏,丢了过去。   在徐庭旭回头前,重新躺回病床上。   徐庭旭捡起软膏,看了眼江言清,捏着手掌心走了。   床上的江言清呆呆望着天花板,直到无聊他开始翻阅着他和X的曾经相互发的信息,越翻眼中雾气越多。   他不明白,彻底离开了徐庭旭为什么还能再次喜欢上徐庭旭?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他这样好的人,只有徐庭旭?   他不明白,为什么徐庭旭从前不像X这样对待他?   手机界面停留在删除好友按钮,手指徘徊着,迟迟没有按下去。   在他最难受的时候,徐庭旭用另外一个身份陪着他,但徐庭旭也曾狠狠伤过他。   江言清关掉了手机,闷在被子里。   下午,茉莉收到徐庭旭的信息,亲自过来接江言清。   她支支吾吾地把一切都说给江言清听,“他从很早以前开始给你做东西吃,比所有人了解你的喜好,也帮助过你的事业,他知道你周围发生的所有事,只要你需要,他都能为你解决。”   如果徐庭旭以前不那么混账,是最出色的男友,他仿佛是潘多拉魔盒,能为你做任何的事,不求回报没有怨言。   但没有如果。   茉莉穿得厚厚的,旁边站着她老公,“反正你实在烦他,我就告诉他别再看着你了,我保证绝对不让他靠近你。”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成吗?”   因为徐庭旭,江言清身边所有的朋友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   江言清难过地道:“你能带我离开吗?”   茉莉马上点头,指挥着他老公把江言清的行李扛下去。   看见角落处堆积了许多已经干枯了的花,茉莉老公问,“这些还要吗?”   他问的时候,徐庭旭就在病房门口。   江言清出神地望着他最喜欢的花,强行转移注意力,“不要了。”   茉莉老公抱着一堆花路过徐庭旭,把曾经江言清每日期待过的,徐庭旭辛苦包装整理好的,他们最爱的白刺玫,丢在了臭哄哄的垃圾桶里。   江言清最后望了眼这间他呆了大半年的病房,关上了门。   临走前,江言清收到了一条消息。   X:初四的约,我想你不会来了,所以我提前告诉你答案。你好江言清,我叫徐庭旭,很高兴认识,我永远是你的X。   茉莉正说着她的宝宝,忽而发现江言清哭了,哭得很伤心,慌忙问:“言清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江言清转过身紧紧抱着茉莉,泣不成声。   初四时,徐庭旭还是去了疗养院的天台,赴了一场江言清不可能回来的约。   他抱着精心挑选的白刺玫,从早晨六点坐到午夜十二点,从白天等到黑夜。   他知道江言清不会来,因为他不是江言清心目中的X,永远也不会是,但他只想准时赴约,他不想答应江言清的事兑现不了承诺。   疗养院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人头皮发麻,徐庭旭手里提着外套。   他想江言清万一来了,有个能遮挡大风的衣服也是好的,又想幸好江言清没有来,否则这样的风有衣服他也受不了。   凌晨一点,徐庭旭下了楼,躺在江言清睡过的病床上,抱着被子,像是他抱着江言清。   他想,他以后应该再也看不见江言清了。   回去后的江言清被朋友们补过了一个年夜饭,他看着和寻常无异样,该吃吃该喝喝仿佛不曾受到徐庭旭的影响。   茉莉的孩子很可爱是个胖乎乎的男孩,陆谊也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过得不好只是很想他。   有时候江言清会忘记自己是不是在疗养院呆过,那些暗无天日被药物折磨的日子,那些收到过惊喜爱恋的瞬间,离他越来越遥远。   没有人在提起过去的事。   茉莉他们把“徐庭旭”这个名字重新划分为禁区,甚至“X”也列为禁区名单。   一切看似平淡,但茉莉注意到,江言清时常走神发呆。   她不敢往徐庭旭的方向去想,甚至不敢再去联系徐庭旭,生怕江言清不高兴,她也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邓普斯打电话告诉江言清,他的病彻底好了,未来只需定期体检,前期还是得吃点保养的药,后续可以断了。   这算是可以庆祝的喜事,江言清也只是如负释重地松了口气,感谢医生,挂断了电话。   茉莉的孩子即将满月,她老公隆重的举行满月酒,把圈内所有出名的人全都请到他们家的酒店庆祝。   身为孩子干爹的江言清是务必要出席的,茉莉招呼客人去了,把她家仔仔丢给江言清带。   江言清带过几天算是有经验,仔仔一直啃着他胸前的带子,啃完盯着江言清看,抓着江言清的脸要亲他。   逗得江言清亲了他一口。   病愈后,他该重新工作了,江言清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他侧手边一阵惊呼声。   工人们搬运着几十簇白刺玫出现在满月酒的宴席上,每一朵都比宾客们送来的花还要漂亮。   花束把宴会摆得根本放不下才罢休。   孩子交给保姆,江言清走了过去,每一大簇的白刺玫比市面上的白刺玫都要大一圈,每一朵像是今天刚采摘下来的,漂亮地绽放着。   左手边有人问:“你们这种花叫什么?好漂亮,多少钱一朵,我也送给我爱人去。”   工人擦着汗道:“老板叫我们往这边送的,他私人种的,不外卖,这叫白刺玫,是玫瑰花的一种。我们老板费了很多心血种出来的,那些花店都买不到这种。”   江言清抿着唇,他知道这是谁送的了。   这人趁着茉莉儿子满月酒没法拒绝,硬生生送来这么多。   江言清的火气莫名升起。   他以为做这些有用吗?   以为这些就能够抵消掉过往的一切?   那些他苦苦等待,受尽委屈的痛苦,因为他的补偿就能一笔勾销?   江言清觉得难过,他讨厌自己为什么还能喜欢这个人第二遍,明明对这个人失望厌恶得不行。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缓了口气,江言清对工人道:“都拿走,运费我出。或者你给我地址,我叫人送过去。”   工人看着江言清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认出来了他是谁,摸着被灰弄脏的衣服,好一会儿摸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片种植精美的白刺玫田园,背面是两行字——   【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白刺玫,我借着茉莉儿子满月酒的名义给你送来了,你难得喜欢一种花,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讨厌。   还有,对不起。】   江言清不是因为喜欢白刺玫而喜欢上X,是因为X喜欢上白刺玫。   再也受不住,江言清捂着脸哭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59章   江言清恢复了正常工作, 工作室安排他进组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拍摄。   这次是给一知名大导演拍摄电影,电影大牌云集,老戏骨都在, 他拍摄的是其中一个单元小剧场。   工作地点是在一处偏远地区的小山上,经常收不到手机信号, 又由于和前辈对戏, 江言清压力很大,他没空想别的。   这三个月他基本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这也是他想要的。   戏份在白天杀青,江言清拍摄完杀青照后,走了一条不常去的小路回他住的宿舍。   春夏交接之际,许多小花盛开,粉粉嫩嫩的很是好看。   他旁边的助理和其他顺路回去的艺人助理热聊着各种花的名字。   他的助理指着其中一处小花询问:“这种花是什么花?野菊?不像啊。”   “不是野菊,野菊的花瓣不长这样。我记得小时候在奶奶家经常见过, 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   “江哥你认得吗?”   江言清盯着那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白刺玫,收回视线略过那朵花, 轻声道:“不认得。”说得很冷漠。   回到宿舍洗澡休息,回程的飞机定在明天下午三点, 他有大把的时间准备行李。   江言清睡了个午觉,醒来时侧着身伸长手臂, 迎头看见了正对面柜子上的白刺玫。   应该是助理回去摘了, 顺手放在房间里。   野生白刺玫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清新自然,缓解了江言清内心的躁闷。   他进组三个月, 过得清心寡欲, 谁也不愿想起, 一心专研演技, 可为什么在一见到白刺玫时,彻底破了戒,疗养院半年来经历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全扎进他脑子里。   逃避许久的人和事,在这个瞬间齐齐涌了过来。   下床,江言清想把花扔了,垃圾桶就在他左脚边。   他站在原地很久,久到腿麻了也没能把花扔了。   重新回到床上,江言清抱着被子发呆。   从疗养院离开时到现在他脑子很乱。   彻底丢弃那段时日的回忆,当无事发生继续往前,他做不到。   放弃从前所有,和徐庭旭重新在一起,他觉得委屈。   凭什么徐庭旭做得这些就得原谅?   宿舍的门被打开,助理见江言清还在睡觉,动静非常小的把江言清每日定时吃的药,放在柜子上,再关门出去。   山上没有酒店没有招待所,只有村里搭建的平屋。   环境还算干净,适合江言清这种心情郁结的人居住,只是隔音效果稍差。   助理在门外打电话,已经非常小声了,还是被江言清听了个正着。   “江哥在睡觉。”   “对,一直有在吃药。”   “心情?心情看起来还可以。”   江言清穿鞋往前走几步,猛地推开门对上他助理的视线,“你在和谁打电话。”   江言清平常看起来非常好说话,脾气特别好,可现在助理后脊背冒着冷汗,他老板生气了。   匆匆挂断电话解释,江言清先一步抢走他的手机翻看着。   助理一般有两部手机,一部私人,一部对外工作。   用于工作的那部手机密码是公用的,作为老板江言清清楚密码是多少。   输入进去,点开所有通话“徐庭旭”的名字赫然在列。   江言清盯着他助理。   助理快哭了:“江哥,我之前在徐先生身边工作过,这是徐先生第一次问我你的情况,我只告诉了他你很好,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   他不清楚江言清和徐庭旭之间的恩怨,大概了解两人之前关系好,现在绝交了,徐庭旭求和,以为江言清对外泄密他的行程。   江言清回想茉莉说过徐庭旭知道他周围发生的所有事,崩着一张脸问:“我身边除了你,还有谁和徐庭旭接触过。”   助理只回答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   两个人僵持着,最终江言清回身继续躺在床上,助理才得以解脱松了口气。   第二日下午,江言清赶到机场一言不发看样子还气着,把助理吓得够呛。   坐上航班又转了机,回去时已经凌晨。   江言清疲倦得很,洗了澡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周围的所有事徐庭旭都清楚,所以才能在疗养院准确无误地直击江言清最软弱的地方反复戳着,所以他对X动心是必然的不是他的错。   反复做着心理建设,终于能够安心入睡。   休息一两日,江言清进行后续工作。   他每天不停重复着坐车赶通告下班,有点厌倦了,他好像不适应这种忙碌的生活状态。   又是一个工作日,江言清准时到化妆间,一开门又见到了熟悉的白刺玫。   这段时日以来,周围的男生女生忽然开始流行这种花了,以至于江言清每隔几日就能看见。   化妆师身边的助手摆弄着刚收到的白刺玫,在这间化妆室炫耀着:“我男友送的,他说讨厌清一色的玫瑰花,送了这种样式的给我,我很喜欢!”   “多少钱?”   对方又不说了。   白刺玫这类的花适合湿润温暖的环境,很好种植和生长,江言清记得奶奶家前边一大片这类的花,因此价格不高。   圈里的人很看重物质价格,对方支支吾吾不肯说,鄙夷的眼神已经朝着助手飞来。   “也不是特别名贵的品种,我看就是随便糊弄你的。”   “是穷小子吧?难怪。”   白刺玫确实不名贵,江言清还不清楚这种花叫什么的时候,常常把它当成野花。   但在江言清看来它胜过无数朵造价昂贵的花。   江言清忍了忍,终是出声:“你男友应该是亲自采摘送给你,这份心意比得上无数个昂贵的玫瑰花,况且——”他看了眼周围的人,“我并不觉得它廉价。”   助手感激地道:“是的江哥,谢谢你!”   鄙夷的目光散去,由于江言清的地位摆在那儿,一群人改口吹捧着花好看,刚才是胡说的。   江言清烦躁地揉着眉心。   收工回家,去更衣室换衣服,出来时他位置上摆着一支白刺玫,支叶上开着三朵花。   应该是那位助手送的,感激他的解围。   江言清看了一会儿拿起,轻轻嗅了嗅,是熟悉的气味,恍惚间想起白天时自己说过的话“这份心意比得上无数个昂贵的玫瑰花”。   他把这支花带了回去。?   难得的休息日,江言清去看他的干儿子。   他的干儿子活泼好动,上蹿下跳的小揪着他的衣襟乱扯。   江言清手忙脚乱寻找干儿子的亲妈。   把小崽子抱起,往前巡视一圈,发现茉莉躲着人正打电话。   茉莉神色焦急地举着手机:“你说你做个手术干嘛要藏着掖着?言清又不知道,你总能告诉我吧?”   “你手的问题我说了多少次了,赶紧解决赶紧解决,你愣是不听!”   “需要有人陪你?医生不是说手术很危险?万一你残疾了,我们这些朋友还得照顾你。”   江言清抱着怀中的小崽子,脸色瞬间变了,站了会儿,当无事发生坐了回去。   茉莉挂断电话,深深叹了口气揉揉脸,神色如常地进了房间。   三天后,江言清回到了疗养院附近,他打听到徐庭旭在这儿的市中心医院做手术。   茉莉那则电话显然是给徐庭旭打的,江言清告诉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只是确认,没有其他因素。   一路询问,江言清到了徐庭旭的住院部。   徐庭旭比上一次见更加瘦了,衣服穿在他身上轻飘飘的,低着头听着医生的嘱咐。   他们似乎在说术前安排。   江言清带着口罩,往前走了几步,藏在窗户边。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手术风险不是很大,你手部的问题拖太久了,所以才有影响。”医生语气里有指责,“应该快点来医院就诊。”   江言清看不见徐庭旭的表情,只隐约听徐庭旭说:“有人需要他。”   “行吧,身体是你自己的,我们说再多都没有用。”医生放弃谈话,“因为你没有家属,所以手术的责任风险同意书,你得自己签字。”   “好。”   医生和其他人商量着一会儿的手术安排,江言清站在窗户边看着徐庭旭把玩一支白刺玫的花瓣。   护士问:“手术结束后你需要什么,我去帮你买。”   徐庭旭触摸着花瓣,轻声道:“我想有人能送我一簇白刺玫。”   护士:“?”   徐庭旭自嘲地笑了笑,改了话,“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一小时后,徐庭旭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共计两小时结束。   徐庭旭被推进病房,麻醉减退时,他起身动了动,看到了放在柜子上的一簇花。   “花谁送的?”徐庭旭盯着花。   “不知道,有人指定送给你,让我们在你手术结束后放在你的病房。”   徐庭旭急切地问:“他现在在哪儿?走了吗?”   “不清楚…哎,你才做完手术,你怎么能不休息——”   徐庭旭已经冲出了病房。   柜子上的花是白刺玫,他想不通除了江言清外,谁能给他花。   护士怎么也阻拦不住徐庭旭的步伐,徐庭旭很急,他怕江言清从此以后不再来了,也怕就此错过。   跑到医院门口时,他终于看见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江言清!”徐庭旭喘着粗气,叫住他。   江言清步子微顿,却没有回头,再次抬起脚往前走时,徐庭旭朝着他的背影又喊了他的名字:“江言清!花,你送的吗?”   江言清还是没有回头,像每一次徐庭旭看到的那样决绝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徐庭旭没有去追,他回到住院部被护士骂得狗血淋头还在傻笑。   “主治医生给你动的是手,不是脑子!瞎跑出去要出人命的知不知道?”   徐庭旭只是笑,他很久那样那么舒心地笑了。   一个月后,徐庭旭顺利出院。   出院当天茉莉悄悄地来接徐庭旭。   那天茉莉裹得像个粽子,天气已经炎热,她还带着厚厚的墨镜和丝巾,把自己整张脸给围住。   徐庭旭笑话她,“不热?”   “要不是为了接你,我至于把自己倒腾成这样?你有没有点良心!”茉莉怕被江言清发现她私自联系徐庭旭,做贼心虚。   “哦。”   “我怎么发现你今天心情很好?”   徐庭旭看着窗外艳阳高照,缓缓说着:“白刺玫盛开的季节,他也喜欢这样的日子,他开心,我就开心。”   徐庭旭的手恢复得很不错,基本不会留下后遗症。   茉莉发现徐庭旭恢复得真不错,肌肉精炼了不少,没以前看着瘦了,身上裸露出来扎实的肌肉,一准迷晕小姑娘。   禁不住问徐庭旭怎么锻炼的。   “以前就有。”徐庭旭三言两语解释着。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茉莉问。   徐庭旭早有了打算:“公司那头有人帮我盯着,不需要我太过操心,我想留在这里。”   这里有他和江言清的回忆,没有太多的误会,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与事,只是江言清和徐庭旭之间的回忆。   再着说,他的农场需要人打点。   “行吧,不管怎样,你都不缺钱。”   生活在继续,所有人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茉莉照顾着她儿子成了富太太,徐庭旭偶尔会联系茉莉询问江言清的近况,江言清一直辗转着工作日渐忙碌。   江言清的工作越来越忙,行程已经排到了月底,为了有充足的时间休息,推掉了不少工作,他再次有了退圈的想法。   ?   钱赚不完,况且以他现在的经济状况不缺钱。   他想弥补年轻时因为窘境的梦想,他想去旅行。   想法一经形成不可收拾,茉莉头一个反对。   “你一个人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   江言清的身体状况还在恢复期,起码两三年后反复进行检查,才能彻底安心。   “我一个人可以。”江言清逗着他的干儿子。   茉莉还是担心,她想自己陪着江言清去,两个人的意见得不到统一,这事变得不了了之。   回了工作室,一进门他的助理捧着一簇花,“江哥,今天的花开得特别漂亮,还是放在原来的地方吗?”   自从江言清偷跑去外地,他们工作室在一个月后每天都能收到不知名人士送来的花。   送给江言清花的人很多,最多的是郁金香红玫瑰一类的,这种不值得看的小花倒是少见。   每次江言清收到后表情都淡淡的,但没有要求他们转送或者扔掉,助理收到花后,总是放在江言清办公室的台子上。   “随便。”江言清看了一眼说着。   助理一听就知江言清的意思,照例把花放在原先的位置上。   花的正中间掉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白刺玫开得很好,你愿意来吗?】   署名是一个英文字母:X。   助理把卡片交给江言清。   “江哥,这个X是谁?你会去吗?”   江言清盯着那张卡片看了许久。   ……   这天一大早,徐庭旭站在农场门口等。   “老板等谁呢?”   “听说是在等他喜欢的人,这不是农场里头花全都开得很好,等人一起参观。”   “对方回来吗?”   “应该会吧。”   徐庭旭从早晨等到了晚上,他一直站在农场正门口,但他想等的人一直没有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60章   那张徐庭旭给的卡片, 被江言清一直丢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卡片上应有农场的地址和邀请日期。   江言清一直丢在抽屉,今天才有空打开看了眼, 徐庭旭约他的日期就是今天。   他的助理还记得这件事,特意询问他, “江哥, 要把今天的行程空出来吗?”   江言清关上抽屉,没什么表情地道:“今天还有专访不是吗?我今天没有别的计划,专访结束后,直接送我回去。”   “好的。”助理不敢多问,低声回答。   某知名电视台想对江言清做独家专访,对方诚意十足,提前大半年联系江言清的工作室,给出的价位高不说, 非常愿意配合江言清的时间。   对方太过诚恳,工作室不好再拒绝, 询问江言清。   江言清本要拒绝接了个电话后改口同意,紧接着两头人安排访问, 时间就定在今天。   专访是以直播的形式进行对外公开,没什么宣传直接空降。   即便是空降, 一旦挂上江言清的名字一定受到颇高的关注度, 刚开播不久来直播间的观众数量一股脑的涌入。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徐庭旭自然得到消息。   他拿着一部手机, 坐在自家农场大门口看着镜头前的大明星江言清。   这次专访的主持是电视台颇有名气话题度颇高的美女主播宋靖,她一身白色西装外套也抵挡不住妖娆身姿。   开播前两人对了一遍稿子, 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只是江言清总觉得面前的这位主播在哪里见过。   正式开播, 节目组第一个镜头给了主播, 由主播介绍今天来的嘉宾。   镜头里的两人,一个身姿火辣,一个清雅脱俗,弹幕上高呼视觉盛宴。   宋靖询问了关于江言清消失大半年的原因。   江言清诚实回答,治病去了。   弹幕一水发着心疼。   宋靖继续问:“下面是粉丝们特别交待我一定要问的,他们非常关注您的感情近况,请问您现在是单身吗?”   “是。”   “我曾经看到过一个访谈,当然那则访谈对您而言不是那么愉快,您对外提起过曾经和人交往过,有这回事吗?”   这个问题明显超出了稿子范围内的。   江言清侧着身背对着镜头看了眼助理。   助理显然也慌了,他也没想到,这则访问等了他们那么久,应该不会出任何差错的,女主播竟然在公开场合换了采访稿子。   直播过程不能中断,一旦中断外界猜测非常之多,对于江言清而言是不利的,这则问题江言清必须回答。   江言清盯了着宋靖,缓缓道:“有,所以?”   宋靖笑了一声,“抱歉抱歉,我曾经也是您的一位粉丝,所以对您的事产生好奇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江言清拧着眉,“所以?”   宋靖问:“您对前任有什么看法?或者不防告诉大众您能坐上今天的位置靠得是什么?”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镜头前的观众全都瞳孔地震。   唯独江言清淡然自若地看着她。   他这回想起来了,这位女主播到底在哪里似曾相识。   多年之前他记得纪锦身边有位朋友,身材火辣在电视台工作,期间给过他不少绊子。   结合刚才临时换提搞的访问,大概能确定面前的这位主播和纪锦认识,并且问他的问题是故意为之。   大概先前欺负江言清欺负惯了,理所当然地认为江言清会怕这套,在大众面前出丑,殊不知江言清早就不在意了。   只是江言清想不明白,她想做什么?把他和徐庭旭之间的事翻出了给他们电视台炒作?还是凭借这点事情像从前一样害他没了工作被全面封杀?   江言清冷着一张脸,在这一刻他厌烦了被人拿枪使制造话题度的日子。   除了拍戏之外,江言清很少接其他事,但圈子里难免会有还人情的时候,他愿意接这档访谈是考虑到上部剧在片场照顾他的前辈,亲自给他打电话邀请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   但还是被人摆了一道。   “怎么,江先生害怕了,不敢说话了?”那叫宋靖的女主播和从前的纪锦一般,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停留了有半分钟之久,江言清忽然笑了,神态变得凌厉,这是他对外从没有出现过的表情,姿态不紧不慢。   “所以呢,你觉得我成为影帝是买来的?我一部戏接着一部戏拍是靠人上位的?那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问给我颁奖的评委,找我拍戏的导演,问问他们我是被谁捧上去的。”   江言清命令道:“把手机给她,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打电话过去,一个个问,如果没有,你将为你今天所说的话负责。”   他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硬气,把直播间的粉丝都吓了一大跳,随后粉丝表示支持!   【哪里冒出来的蠢B!说我江哥靠人捧,你捧一个给我看看!】   【真当他没粉丝了?】   【电视台从哪里请来的三流野鸡主播,真没教养。】   宋靖显然被江言清反击地话语愣住了,她以前跟着纪锦周围朋友圈混的时候,江言清什么都不是,现在窜得那么快,自然以为江言清还是原来那个好欺负的江言清。   演播厅内一时之间很慌乱,其他人把电视台的台长都请了出来,吩咐人进广告把江言清带下去好言相劝,更换另外一位主播。   新闻热度上升得特别快,有江言清的新闻一定是头条,网友们基本站江言清。   最终访谈草草结束,江言清被带去台长办公室就坐。   刚进台长办公室那一层,江言清就听见宋靖不服地对办公室主任道:“我凭什么不能问?在粉丝眼里他纯真善良,但他害得我朋友过得很惨,我必须揭发他!”   主任觉得她疯了,叫人事上来解除合同关系。   时隔多年,江言清也没想到纪锦有关的人能出现在他周围附近,他们和纪锦一样自大妄为,真是烦透了。   台长安抚他,“放心,她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彻底被赶出圈子。”   这是台长看在他的面子上,要换做是以前的江言清,被赶出去的不会是女主播。   江言清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坐在台长办公室的沙发里。   “楼下现在聚集了你的粉丝为你讨说法,我们得去安抚,你在这里呆一下,等人散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今天的事我非常抱歉,赔偿问题我会和你的工作室联系。”   命人好生招待江言清,台上忙其他的事去了。   江言清陷在沙发里,今天发生的事突然又离谱,惹得他头痛。   隔了会儿,办公室渐渐蔓延着一种烟味,江言清闻不惯,推开办公室的门出去了。   来到楼下,外头下着雨,聚集的粉丝少了许多。   转头瞥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多了。   江言清打算回去时,在电视台一楼的窗户口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徐庭旭撑着一把伞,遥遥望着江言清,发现江言清看向他,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江言清瞥了眼,冷着一张脸上了楼。   徐庭旭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被电视台的玻璃门挡住了他的路。   那直播他一直有看,见那主播面熟不对劲,丢下所有事,开着车连续赶了五个小时,生怕江言清出什么事。   在楼下等了会儿,徐庭旭被台长请了进来的。   台长今天得伺候两位祖宗,脸上挂着的笑就没停下来过,“徐总您怎么来了?哎哟,您身上都淋湿了,我找件衣服给您换?”   徐庭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江言清,随意点头。   台长去给徐庭旭找衣服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来干什么。”江言清冷声问着。   徐庭旭没有因为江言清糟糕的情绪而不快,轻声道:“我在农场没有等到你,看见直播…所以我赶过来了。”   “来看我笑话?”   “不,帮你。”   徐庭旭现在的样子很狼狈,脸上的表情带着点笑,倾刻间江言清忽而想起大学时期的徐庭旭。   那时的徐庭旭笑容肆意,不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   江言清抿着唇,终于决定面对他长时间以来不想面对的问题,“徐庭旭,你想跟我破镜重圆?”   徐庭旭掐着手掌心,看着他。   “你觉得我们还能破镜重圆?”   这个问题其他人说这话或许可以随意发挥,但徐庭旭知道,他不能。   果然不等徐庭旭开口,江言清回答了他自己的疑问:“镜子破了就是破了,沾粘缝合也变不回原先的模样,始终有裂缝。”所以为什么还要和我纠缠不清?   徐庭旭动了动唇,掐着的手掌心逐渐施加力道,慢慢说着:“即使破碎了,在我心里仍旧是最美的镜子,变成什么模样我也能小心维护。”   “有用吗?一旦有风吹草动,裂痕加剧,镜子不再是镜子,而是扎伤人的利器。”   那些过往的回忆,哪一样不伤人?   “镜子刺的只要不是他自己,其他的在我眼中,都无所谓。”   徐庭旭顿了顿,低声道:“对我来说失而复得更加珍贵,就算让我被镜子伤得遍体鳞伤,我也愿意。”   “为什么不能再找一个新的,非那扇镜子不可?”江言清不明白,徐庭旭为什么要那么执着。   “对,非他不可。”   一腔的火气砸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江言清憋了一晚上的气,像是自嘲又像是对徐庭旭的控诉,质问着:“你觉得现在还有意义说这种话?”   两人之间纠缠的死结,始终存在着。   徐庭旭回答不出,只能沉默。   江言清索性放弃了,他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语气不再焦躁像是无奈,“徐庭旭,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做那些,你明知道我不会感谢。”   在工作上徐庭旭帮了他很多,其他方面也是,这其实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徐庭旭做得那些江言清没有一点点改变态度是不可能的,却也达不到和解的程度。   如果X不是徐庭旭,或许江言清真的可以不用想这些,但答案早已公布,X就是徐庭旭。   徐庭旭看着他,很想安抚此刻的江言清,“我想对你这么做,没有理由。”   台长找到了一件外套,他推门而入打断了里面的气氛,“徐总,只找到这件,您将就着穿。”   “江先生,粉丝都散了,我们走吧?”   沙发上的两人起身,徐庭旭接过台长的外套,他并没有穿,转头披在江言清的身上,“不要有负担,我只是想对你好,没有其他的。”   台长想送徐庭旭回去,徐庭旭说他来另有原因,他自己可以回去,至于原因没有说。   一行人送两人去地下停车场,所有人都没料到,地下停车场也能出事。   被电视台彻底辞退的宋靖一直在停车场,她向所有认识的权贵打电话帮忙,可惜无一例外拒绝了她,并且告知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今天她只是想碰碰运气,想更上一层楼,以往临时改稿子都不会被说,怎么轮到江言清就不一样,明明之前的江言清任由她欺凌。   宋靖猛吸一口烟,坐着她花了许多钱购买的豪车,死死盯着江言清的方向,冲了过去。   远光灯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台长以及身边的人见一辆车发疯般得朝着这边冲过来,吓得六神无主早就四窜跑了。   江言清低垂着头发消息,还没察觉到周围发生的事。   等到缓过神来,徐庭旭已经先一步抱着江言清闪开,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车的主人是想吓唬江言清一下,奈何车技不行,刹车踩得不及时,方向盘猛打,撞向停车场的墙面。   江言清惊愕回神,他被紧紧抱在怀里。   徐庭旭背部有擦伤,人没什么事,但还是得送去医院消毒检查。   一行人各自忙乱前往医院。   停车场的事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他们进医院时,大批的媒体和粉丝堵在进出口,对着他们拍。   人多眼杂,也不知是谁忽然从人群中扔着装满水的塑料瓶,直直朝着江言清而来。   江言清没看清那是什么,他脑子里瞬间涌现出多年前被人诬陷粉丝向他扔鸡蛋脏水的画面,脚步根本没法挪动,瞬间满头虚汗。   徐庭旭下意识把江言清紧紧护在怀里,塑料瓶砸在他的背板上,忍不住闷哼一声。   江言清紧张地揪着徐庭旭的衣袖。   徐庭旭温柔地亲哄,“言言,没事了没事了。”   江言清还是害怕,脸色苍白透明。   徐庭旭的眼眶红了,慢慢拍着江言清的背板轻哄。   良久,他懊悔地道:“我这辈子犯得最大的错误,是那天让你独自跟着纪锦和那群人拍摄那次节目专栏。我总在想,如果可以拿我的命交换那天,我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莫名的江言清鼻子微酸,低声地回答:“但那一天到底发生了。”   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61章   网上就江言清地下停车场事件, 以及医院门口护着江言清进医院的神秘男子,闹得轰轰烈烈。   记者媒体粉丝路人,把外头堵得水泄不通。   医院内部却一片祥和。   徐庭旭靠在床上, 护士拿着酒精消毒涂药,江言清站在身边。   上药期间谁也没有说话。   徐庭旭被消毒水折腾得背部火烧火燎, 微微皱着眉, 他的视线放在出神的江言清身上。   江言清出神地盯着一个地方,徐庭旭出神地望着江言清,好像身上再多的疼痛只要看着江言清就能够止疼。   护士上好了药吩咐了注意事项,先走了一步。   徐庭旭穿好电视台给他拿来的新衣服,扣着口子。   江言清回过神视线在徐庭旭身上徘徊。   徐庭旭即便比以前瘦了许多,肌肉还是扎实有力,刚才抱紧他的力量强势又温柔,好像他是易碎的花瓶, 生怕其他人碰碎。   目光逐渐下移,停留在徐庭旭意外露出的手掌上。   江言清招呼着护士过来, 指着徐庭旭的手掌道:“手心好像也受伤了。”   徐庭旭抬着的手不自然地垂落,看这架势似乎不想给其他人看, 护士说了半天也不愿意抬手。   江言清不想欠他太多,而实际上两个人之间的纠葛很深, 已经不是谁欠谁就能够说得清。   但目前, 在他可以还清的地方, 江言清不想拖欠徐庭旭。   走至徐庭旭身边不管不顾捉起对方的手,按在护士面前。   手掌被摊开, 手心触目惊心的掐痕, 一看就知不是刚弄伤的。   结痂的痕迹像是反反复复愈合又再次破损, 手心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徐庭旭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解释:“手掌没什么事。”   护士敏锐地察觉不对劲,想去喊医生过来,被徐庭旭阻止。   “真的没什么事。”   “可你的手…”   “我的手我知道,没有事。”徐庭旭态度强硬。   护士不好多说什么,病人不肯医治,他们也不能压着病人治疗,说了些有情况及时就医的话,匆忙照顾下一位病人。   但这瞒不过江言清,他问徐庭旭:“别糊弄我,你的手……到底怎么一回事。”   徐庭旭手掌上的伤是心理不健康的表现,上次住院时,被主治医生发现了问题,被迫做了心理辅导。   医生说他有情感性心理障碍,一旦触发某种情绪点导致内心太过痛苦,会有自虐行为。   不过症状还算轻微,后续接受治疗可以恢复正常状态。   医生劝过他做心理辅导,徐庭旭尝试着医治,始终起不到效果。   徐庭旭不打算告诉他,只说:“那次做手术,恢复期间太疼了,掐的。”   江言清半信半疑。   总归是徐庭旭自己的事,他和徐庭旭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问他人病情不太方便,没有继续往下问。   两个人陷入新的沉默。   徐庭旭想着说什么话哄江言清开心结束古怪的气氛,但江言清再次开了口,把气氛陷入更深的漩涡。   “我们这段时间别见面了,给彼此一点时间。”   徐庭旭僵着身子,他忽然不敢往下听。   江言清侧过脸不看徐庭旭,其实从疗养院到现在,他脑子乱得很,理不清头绪,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烦忧。   “彼此冷静,你也好我也好都需要重新审视这段关系。或许我对你而言,只是因为我过得太惨,把愧疚误当成了爱,而我也不想给你增加麻烦。”   “你不是麻烦,也不是愧疚。”   江言清略过他的话继续道:“我们牵扯太深,不利于冷静思考,而且年岁渐长,我们都变了不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距离他们分开已经六个年头,六年什么都会改变,徐庭旭以为的喜欢或许早就发生转变。   徐庭旭垂下眼帘,他清楚江言清的意思,江言清还是抗拒他。   重新抬眸,徐庭旭犯了老毛病掐着手掌心问:“可以给我一个期限吗?”   “什么?”   “不见你的期限。”   江言清突然答不上来,显然他忽略了期限,甚至根本不考虑这件事。   徐庭旭用力掐着手掌心,面上带着轻柔地笑,“我明白了,我会等你。”   一周后,江言清工作室宣布江言清全面暂停演艺事业,归期待定。   倾刻间,所有人满肚子疑问,江言清好好的为什么要隐退。   有人说可能是专访事件闹得江言清极其不愉快,也有人说江言清找到真爱所以退圈。   工作室的人陆续收到许多和江言清关系较为亲近的朋友疑问,工作室都表示无可奉告。   而江言清退圈的原因也很简单,他真的累了。   圈子里的奉承无处不在,还人情,做着他不愿意做得事。   旅行是他想了很久的事,年轻时他过得拮据,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开启年轻时想念许久的愿望。   江言清旅行的第一个抵达的目的地是在威尼斯。   他曾经给过X一张明信片,照片上所在的城市就是威尼斯,想念许久地方。   他到威尼斯前,在网上订购了酒店,所以达到威尼斯后,直接乘坐公交船,前往预定的酒店。   行李不多,江言清只背了一个小包,一路轻松。   水上城市很特别,公交船和公交车区别不大,唯一的不同风景很特别。   进酒店休息,第二日他去了著名的叹息桥,传说恋人们在桥下接吻能够天长地久。   在威尼斯呆了三天,江言清去了维也纳,又去了其他欧洲国家。   也许是欧洲人的通病,晚上6点后街道没了人,店也几乎全关,节奏缓慢,但他们大多数人脸上挂着笑很热情,这才叫生活。   江言清呆够了后,转去了亚洲,去了新加坡和泰国。   在泰国发生了点小意外,他的钱包和手机都丢了。   这对于异国他乡的江言清来说,是个噩耗。   钱包里有他的护照和证件,没了这些,得去补办。   而现在的问题,他为了沿途找钱包,迷失了回去的方向。   靠着一路询问,江言清到达当地的派出所。   泰国的交警不会中文,英语说得极其别扭,江言清只好借了手机拨打长途电话给陆谊,让陆谊联系茉莉能不能有认识的人在泰国。   江言清没地方可去,只能窝在办公区域小角落的椅子上。   室内空调开得很大,又是在晚上,江言清抱着手臂浑浑噩噩地睡着。   恍惚间,他总觉得有个人坐在他身旁,把他的头靠在那人的肩膀上。   这种感觉异常熟悉,在疗养院的晚上也是有个人在黑夜里护着他。   醒来后,江言清发现自己躺在长椅上,身上盖着毯子。   呆了一秒,一位会说中文的泰国人领着江言清去办理遗失证件,几乎一路绿灯通行,费不了多少功夫办理完毕。   丢失的证件还需要三四天才能到他手上,他的银行卡可以正常兑换货币,有了钱窘境总算破除。   帮助他的泰国人说:“还想去泰国哪个地方?我可以做导游带你随处走走。”   江言清打量着对方,能在这么快办成一件事的,只有那个人。   几次开口想询问对方和徐庭旭到底是什么关系,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突然觉得旅行没了意思,倒不是因为徐庭旭,而是他辗转异国他乡很久,听到中文的那刻,异常想念故土。   几天后,江言清收拾行李返航。   茉莉来接机,暗戳戳指责江言清去旅行不跟她说。   “你工作室还要不要了?他们现在所有问题都来找我,生怕你把他们给开了找不到合适的下家。旅行说走就走,工作说不管就不管。”   拿拳头捶着他的胸膛,“做老板和朋友一点都不合格!”   江言清和她扯开距离,抱歉地对茉莉笑了笑,“走得太急,我请你吃饭,聊表歉意。”另外说了工作打算,“工作室不解散,我打算由工作室的人培养新人,我出资。”   退居二线,给有能力的人让位。   “那你呢?还想出去混?”   江言清瞧着远方,“我想回家了。”   江言清的家指得是他奶奶的家,奶奶在世时对他说过,累了可以回奶奶家,他们祖孙俩相依为命。   他现在累了,可等待他回家的奶奶早已过世,他想回归故土,在附近守着。   陪茉莉和陆谊呆了一阵子,江言清又准备出发。   这次不再是突然的心血来潮,江言清走得时候是陆谊送他去机场。   陆谊长高了不少,成绩已经不需要他太过操心,江言清觉得挺对不起他。   “江老师,你这几年辛苦了,我长大了能够照顾好自己,等我放假了再来陪你!”   江言清笑着把个子快要和他比肩的陆谊拥在怀里,揉着陆谊的头转身去登机。   重归故土奶奶家变化很大,泥泞的土路修成水泥路,车来车往,划分了旅游风景区,附近还开了家大型连锁超市,江言清快认不出这儿。   寻着记忆,江言清一路走上小山坡,曾经奶奶在红砖房门口等他,现在被彻底推平,堆积着水泥。   这里再也没有关于奶奶的足迹,就连房子也没了。   江言清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现在买了小房子有了可以相依为命的陆谊,但陆谊毕竟不是他儿子,未来的某一天也会结婚生子离开他。   在不久的将来那栋赚钱买来的房子是个空壳了,只剩下他。   心里苦涩,他把行李放在地上,蹲坐在一旁。   奶奶曾经是他最后的归宿,奶奶过世了他想守着奶奶的故乡,守着那栋廉价破旧的小房子。   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路过的居民认出他,叫着他的名字:“你是黄老太太的孙子,叫什么江什么的?”   江言清慌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口罩带上,局促不安地站着。   他最怕乡里的人认出他,奶奶在世时他的丑闻满天飞,纪锦故意传到奶奶家,乡里人全都知道。   那次的丑闻丢了自己的清白,也丢了奶奶的名声,这也是他不敢回去的原因。   “我…不是。”   “不是?我没认错人啊!你就是他吧?哎呀,你奶奶留了东西给你,你快点去村委会签字认领!再晚点他们就不认了!”   村民好客,不管不顾拖着江言清到村委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统统告诉村长。   村长带着老花镜,比照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略微激动地道:“你可算回来了,当年你被人污蔑说什么做着不正当的生意,你奶奶气得要死,非要去城里把那群说你坏话的人抓起来。”   “我们好言相劝,都说不信那些人的话,你奶奶还是气不过,差点拿刀子冲过去砍人,可怜她老人家血压高,经不起折腾,到底没能挺过去。”   江言清恍惚地听着,浑身发着抖。   那些污言秽语,纪锦到底说了多少,奶奶听后的反应,会不会后悔对他说过是他的后盾的话。   这些年来他不敢想,一直以为,奶奶会怪他。   江言清浑身颤抖加剧,哽着声问:“奶奶她没有怪我?”   “怪什么啊,你奶奶说看着你长大的,怎么能信那些?她就觉得对不住你,从小没给你太多的关心,长大后又被人欺负。”   江言清眼睛一圈全红了。   说完,村长从抽屉下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江言清,“那天你奶奶犯病后,一定要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你,我想这应该是她所有的积蓄,她怕自己挺不过去让我见到你后告诉你,你奶奶信你,你一直是她的乖乖孙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护着你。”   江言清再也忍不住,无助地哭着。   他蹲着身子把自己蜷缩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村长拍着他的肩膀也不住得落泪。   一直不敢面对他在这世上,在他绝望无助时,对他最好的亲人。   直至现在,他心里头最难的最痛苦的过往,终于沉沉落地。   他的奶奶直至死亡降临的那一刻,都在维护着他,信任着他,并没有怪他。   待到百年后他终于可以有脸面见她了。   傍晚,村长带他去奶奶留给他的房子。   “拆迁得到的房子,你奶奶在世时就猜到可能会拆。由于你奶奶说了,她想建一栋小楼给她和孙子住,我和她也算是老相识,干脆帮她自行建了一处院落,你看看合不合适。”   房子硬装基本装好,只需软装。   “前期需增添家具,如果真的定居下来,等到软装完成前,可以去隔壁入住。隔壁那户人家我熟,跟他说几句他会同意。你就住在他们家客房,东西就别到处乱碰,等到家具什么的都安装好了,再搬进去也不迟。”   “好,谢谢村长。”   傍晚,村长安排江言清住进隔壁。   隔壁的布置很温馨,有宽大的阳台,阳台有他喜欢的盆栽。   江言清站在房间正中间,房子的整体设计特别像江言清曾经和徐庭旭住过的公寓。   他站在客厅里,紧紧抿着唇。   沙发是他喜欢的配色,电视的位置,以及窗帘的样式,都是他曾经心心念念徐庭旭并不喜欢的风格。   他在和徐庭旭住的那间公寓,添置了不少属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原以为那是家,但后来他才知道,那间房子的主人不是他,他想要什么必须征求徐庭旭的同意,根本不是他的家。   扯出一抹自嘲地笑,他很久没有想起从前了,过去的记忆太远许多细节早已模糊不清。   江言清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发呆,渐渐地他歪在沙发中睡着了。   许久后,江言清隐隐感到有人温柔地帮他擦掉眼泪。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62章   江言清驱车几个小时前往奶奶的墓地。   他的车技不太行, 找停车位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车子顺利放进去。   下车,带着花和一盒月饼, 第二次踏上奶奶的墓地探望。   今天是中秋节,探望故人的亲朋好友很少, 江言清一大早来, 整片墓园只有他一个人。   他打算中秋节陪奶奶一起过。   中秋节陆谊被学校送去集训,这个中秋他得一个人过。   上午茉莉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回来陪他们一家欢庆中秋。   江言清撒了个谎,说和奶奶的老乡在一起,不回去了。   茉莉忙着照顾孩子,没多大怀疑挂断了电话。   茉莉老公一直认为他们俩走得太近,吃了江言清很久的醋。   他们一家帮了自己很多,中秋节不回去给茉莉老公添堵了。   踏上阶梯, 来到奶奶的墓前,望着奶奶年轻时的照片许久, 替她擦拭墓碑。   墓碑很干净,不像一直没人来打理的模样, 江言清想应该是大伯他们经常来照料。   人总是这样,以前奶奶在时, 大伯他们偶尔为爷爷留下的地皮争论不休, 惹得好几家不快, 不常去奶奶那儿。   现在奶奶不在了,倒是时常来探望。   正午时分, 太阳高照, 江言清也不觉得热。   他想以后过节要是没人陪伴, 在这里呆上一天和奶奶一起, 也是不错的选择。   坐了许久,看管墓地的大爷走了上来,“大中午了你不回去吃饭?”   大爷应该看他呆在这里很久了,提醒他,“晚上我得下班回去吃饭,今天中秋,晚上可就没活人在这儿。”   江言清对着大爷笑着道:“我不会乱动东西,您放心吧,晚上我也不怕,没什么可怕的。”   大爷看江言清不愿意走的样子,嘀咕了一句:“怎么又一个不愿意走的。”扫了眼墓碑,补了一句,“又是这户人家的。”   江言清不禁好奇,“谁经常来?”   大爷:“一个子高的,和你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经常一来就是一整天呆着,也不说话。”   江言清顿住,大伯大姑那边的孩子和他年纪相仿的有,但长大成人后和奶奶关系渐远,在这里能呆上一天的亲人都是少见,奶奶那边还有谁像他一样对奶奶牵绊很深,为她守那么久?”   脑子里搜索着可能来的人,想到什么,江言清抿着唇问:“他前几天来过?”   “高个子的?前几天是来过,带着工具修整了墓碑,对着那张照片一个人看了很久,呆到天完全黑了才走。”   江言清谢过大爷。   大爷走后,江言清出了会儿神,正午太阳太过刺眼,他用手挡住太阳光,想去山下买一点水果吃。   回到停车场,费了会儿功夫把车了出去。   山下有个小型的农贸市场,一些商贩卖各种小零食和水果。   江言清挑了些水果,意外被人叫住。   “言清?”身后头发花白年纪偏大的老伯叫住了江言清。   江言清转过头,待看清人又下意识偏过脸。   他真的没想到能在今天遇见大伯。   那年奶奶在医院抢救,他赶到时已经晚了,大伯姑姑恨他厌恶他责怪他,根本不想看见他。   江言清一直回避着他们,连奶奶的葬礼都不允许入内。   现在他在奶奶墓地附近遇见大伯,江言清怕大伯因为那些事还在厌恶他,怕被大伯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出这里。   低着头,仓皇躲避着大伯的目光要离开。   大伯拦住江言清,见到江言清并不是他以为的打骂,含着泪在江言清身上看了一圈,显然特别开心,跟在后面提东西的儿子也不管,死死抓住江言清的手腕不放他离开。   “言清你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以为你一直不肯原谅我们。你姑姑这些年都在懊悔那巴掌把你扇走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怪那些记者乱报道,把我也给骗了。”   “你知道的,你那父亲…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江言清的父亲不是个东西,和自家的亲人多年没联系过了,江言清的父亲和安宁离婚时,闹得特别不愉快,大伯姑姑他们也逐渐疏远了江言清。   那篇报道出来后,遇上奶奶病情发作过世,他们很久没见江言清认为江言清跟着他父亲学坏了,一时之间失去判断方向,导致了误会。   “言清啊,我们很对不起你,你回来是原谅我们了吗?”   江言清因害怕大伯再次辱骂他而一直紧握住拳头的手,在听见大伯的话后,怔忡地松开。   大伯小心地触碰着江言清的脸颊,是江言清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来自亲人的关怀。   抚在他脸上的手微微颤抖,“孩子你瘦了很多。”   江言清红着眼睛,喃喃地喊人:“大伯。”   “哎!”大伯眼泪洒落,他不好意思地擦着眼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江言清这些年过得比以往更好一些,但一路走来并不算太顺风顺水,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关系亲近的只剩下茉莉,茉莉又是个喜欢依赖的性子,从没有人问过他到底过得怎么样。   心里的酸楚泛滥,江言清哽咽说不出话。   大伯把一切看在眼里,他抱着江言清拍着他的背板,“大伯懂大伯明白,苦了你了孩子。”   现在的成年人又有几个过得如意,更何况已经失去父母依靠的江言清。   大伯拉着江言清又买了好些东西,全都丢给他身后的儿子,拉着江言清的手道:“我和你姑姑姑父还有其他大伯们准备给你奶奶捎上点东西,她老人家也能在地下过个中秋。一家子商量好了晚上一起过吃饭,既然回来了,陪着家里人一起吃饭见见他们,好吗?”   大伯说话时,一直观察着江言清的神色,怕江言清不高兴。   直到江言清点头,大伯才松口气。   中午陪着大伯回去给奶奶上香,下午大伯不放他走,跟着一起回了大伯家。   大伯有两个儿子,都比江言清小一点,早已结婚生子,一家子坐在一起很热闹。   晚上姑姑他们来了,见到江言清又哭又笑的。   领走时,大伯和姑姑送着江言清。   姑姑憋了一个晚上,在大伯的怂恿下不太好意思地说出来,“姑姑以前思想保守封建,现在了解到外界情况多了点,你觉得幸福就好,和濯医生的事,我们不反对,很支持。”   江言清皱着眉,“濯医生?”濯经杨?   这个名字却很久没有出现在江言清的世界里,江言清有点恍惚。   ?   “对对对。”   提到濯经杨姑姑处处都满意,“濯医生人很好,你大伯前些年身体欠佳,去了许多医院都不见好,濯医生知道后,找了不少人,才帮大伯转院请了很出色的医生帮你大伯治病。”   “我们一直想感谢他,你奶奶住的那个村,原本不是主开发地,他在中间出了不少力,才把那片区域划分下来。我们这些年沾了不少濯医生的光,日子过得也算顺遂。”   濯经杨很久没联系过他了,就算现在还喜欢着他,也不可能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不告诉他。   江言清隐隐才到一种可能,和他上午去墓地时的猜测是一个答案,“你有他的联系电话吗?”   “有,怎么了?”   “能现再打一次?我有点事问他。”   姑姑疑惑,但还是打了过去。   语音呼叫了几声,电话被接通,“姑姑,怎么了?”   电话是外放,他们都能听见。   这声音果然属于徐庭旭。   姑姑例行慰问,“这不是要过中秋了,问你有没有回去和家人一起过节。我前几天送过去的月饼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您。”   姑姑看着江言清指着手机,意思是现在要和电话里的人打招呼?   江言清抿着唇,没有接。   回去的路上,江言清开得很小心。   两旁的灯不算亮,他车技不好,开得特别慢,被后面的一些司机狂按喇叭。   越是按,江言清越是紧张,一个不注意,把车子开进了水沟里。   他下车检查情况。   这辆车是茉莉弄过来的,说要他多练练车技,以后夫妻俩吵架了,江言清得过来接她。   其实是想江言清多回来看她。   茉莉是好意,奈何江言清的车技太烂。   无奈地看着车子前半截深陷进沟里,他坐上车,启动了会儿。   车子莫名熄火。   这片地在高速公路附近,全是未开发土地,只有车辆经过行人很少。   江言清打算叫拖车过来,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自暴自弃不管车子,倒霉的事再次增加,手机电量快到头了。   手机即将没电前,接到了大伯的电话。   电话里询问江言清有没有回去,说过几天去他住的地方再给他带一堆土特产。   江言清回去前后车厢已经塞了不少东西,劝大伯别再给他了。   大伯听着电话还有车喇叭的声响,问怎么还不回去。   江言清三言两语说了车子的事情,刚想求助大伯,手机自动关机了。   手机黑屏那一瞬,江言清捂着额头对自己的车技再次发出感叹,他车技真是太烂了。   回到车里,寻找着充电器,给手机充了会儿点。   开机的一瞬间,进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应该是打了很久,语气很着急。   “是江先生?我们收到通知说您的车有故障,您现在在哪儿?”   江言清报了地址过去,对方很快赶到。   他以为是大伯叫人帮忙,正要去感谢,隐约听到了徐庭旭的声音。   拖车的师傅完成任务正在打电话。   师傅听力大概不怎么好,把声音开得很大,嗓门也大,江言清隐约听见徐庭旭的声音,正询问他的情况。   师傅道:“您的朋友车技真得好好练,这么大的路他是怎么开到水沟的?”   徐庭旭回复了句,江言清听不真切。   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两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江言清有点睡不着。   因为奶奶,因为大伯姑姑,也因为……徐庭旭。   过了几天,江言清去家具城挑选家具忙了一天。   家具的款式很多,江言清挑花了眼,姑姑也帮着参考。   新家基本的软装安装完毕是在一个月后了,有的家具需通风,江言清没有住进去,他打算再开窗一阵子。   十月多的天带着夏季尾巴的炎热,江言清开着灯坐在阳台上吹风,他捧着大伯给他的大西瓜吃。   西瓜冰镇过的,味道很好。   傍晚时分,凉意阵阵。   和风吹着阳台上的盆栽,盆栽被江言清照顾得很好,清香阵阵,十分惬意。   晚上七点,天空忽而刮着狂风,紧接着大雨将至。   雨势来得汹涌,把院子前的大树,折断了一大片树枝,砸得院子一阵巨响。   江言清把盆栽挪了进来,关上阳台的门,屋里灯骤然灭了。   停电了。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妖风呼啸,听得人怪害怕。   江言清站在窗外看了会儿外面院子的情况,他附近没住几个人,这儿又停着电,外头时不时闪过亮光印在玻璃上,恐怖效果十足。   呆了会儿准备去睡觉,明天再没电他得打电话安排人修理。   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得已爬起床找点喝的时,恍惚瞥见院子里有人影闪动。   江言清警惕心升起,从厨房随便拿着一根擀面杖,打开门悄悄走了过去。   门一开,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额前发梢沾染着雨点,他看清院子里的人,呼吸骤停一瞬。   徐庭旭穿着黑色的雨衣,搬着楼梯。   他一个人爬上楼梯又下着雨,姿势艰难好几次快掉下去。   用手机照亮外头被树叶砸着的变压器。   看了好一会儿拨通电话,像是叫人来维修。   下雨天一般没法修,雨不停基本都是断电情况,徐庭旭的神色有些着急。   雨滴砸在伞面,声音沉闷。   江言清看着徐庭旭,隔了许久开口叫住他,“徐庭旭。”   徐庭旭没听见,江言清又叫了一遍,这次徐庭旭转过头。   两项对视,狂风和骤雨在这一刻仿佛停止,天和地只剩对视中的二人。   “你在干什么?”   徐庭旭无措地擦着一脸的水,越擦越多,干巴巴地道:“我、我这就走。”   江言清嘴唇动了动,最终说道:“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63章   外头狂风骤雨, 噼里啪啦地,不知是什么声儿。   在房子内听着外头的动静,莫名心安。   徐庭旭一直站在门口处, 身上滴落的水滴聚积了不少,狼狈地杵在原地。   “不进来?”江言清问。   “怕弄脏。”   江言清沉吟片刻, 好笑地问:“这房子不是你的?你自己的房子怕自己弄脏?”   房子的布局他很熟悉, 风格和他们曾经住过的公寓非常相似,加上大伯的话,不难猜出这间房子的主人是谁。   “不回答?”   徐庭旭语塞,张着嘴又不说话。   江言清懒得看他拧巴,从客房的浴室拿了条新的毛巾递给他,又帮他倒了杯温水,略微解释,“房子所有的布置都依照着我从前的喜好, 太巧了,想不知道都难。”   他说得平静, 仿佛过往在他面前都成了云烟。   徐庭旭胡乱擦了擦脸,眼神一直看着他。   九点, 外面的雨停了。   门口聚集了一两个修变压器的工人,半小时后来电了。   江言清开灯去厨房打开冰箱, 看着满满一冰箱大伯他们送来的菜, 心里满满是感动。   他有点饿了, 问徐庭旭:“吃饭吗?”   徐庭旭脱了雨衣不知道放在哪里,听到动静立马说着:“不用麻烦, 我呆会儿就——”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   江言清挑着眉, “一起吃?”   徐庭旭掐着手掌心, 没有回答, 他有多久没同江言清一起吃饭了?   在一起时少,分开更加少,他是想的,但仅限于想,他答应过江言清不再出现,他……   “那就一起吃。”江言清懒得等徐庭旭的回复,擅自做了决定。   徐庭旭愣在客厅,直到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喷嚏才后知后觉江言清说了什么,心中隐隐高兴,掐着手臂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小心地把雨衣挂在阳台上,徐庭旭随处看着客厅。   客厅的所有物件江言清都没怎么碰,或者说没怎么用过,连沙发也是完好的用各种沙发垫护着。   江言清真的没把这间房子当成自己家住过,恪守着暂住人的身份,连冰箱都是怕用了留气味另外买的。   这片区域当时的开发权不是徐庭旭,后来通过资源兑换他才获得。   当时许多人觉得他疯了,这片地区开发难度大,一旦投资失败后很难脱手,任谁劝徐庭旭放弃,他都听不进去。   后来建造了许多新房,徐庭旭给自己留了一套,紧紧挨着江言清奶奶的那套,他把房子布置成江言清喜欢的样子。   这套房子是为江言清设计的,没有理由,徐庭旭想那么做。   擦拭了自己一身的水,徐庭旭踌躇地站在厨房门口,“你不喜欢这套房子?”   江言清正在厨房开火,他头一次用灶台,灶台的设计和他之前用的不太一样,类似电磁炉的设计,但比电磁炉火力更大,试着用了会儿,才回答:“房子不是我的,我的房子在隔壁。”   徐庭旭低垂着头,轻轻应了声,江言清果然不喜欢这套房子。   江言清很久不曾做饭了,前阵子在国外吃坏了肚子,回国后倒是把他挑食的毛病改了不少,回到奶奶这儿,平常没少被奶奶的旧相识拉出去吃饭,以至于现在才正儿八经动手做。   他打算做几个简单的小菜,火候控制不到位,把鸡蛋炒糊了,黑黢黢的。   “吃泡面吧。”江言清摸着鼻子。   徐庭旭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眼炒糊了的鸡蛋,他拿了双筷子夹起一黑糊糊的鸡蛋,“还不错。”   江言清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江言清也炒了鸡蛋,也是糊了。   那次徐庭旭表情是嫌弃的,但还是屈身夹起筷子尝了一口,回答得也是这句“还不错”。   他们难得的温馨时刻。   江言清掐断回忆,把作废了的菜倒进垃圾桶里,“做糊了,吃多对身体不好。”   徐庭旭观察江言清脸色,察觉没有异样,放松了点,“那…我来做?”   江言清神情一顿,挪开身位。   徐庭旭显然对厨房更加熟练,半个小时做好了饭菜。   闻着熟悉的香味,江言清站在厨房门口,思绪飘远,隔了会儿才进厨房端菜。   三菜一汤,厨房里的火还开着,江言清道:“不关火?”   徐庭旭洗干净手解释着,“我做了一些甜点正在煮,放在冰箱可以吃好几天,饿了直接蒸。”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江言清是他操心的孩子,生怕江言清饿着。   “谢谢,不过用不着。”江言清拿好碗筷吃饭。   徐庭旭看着他,掐着手掌心,“如果不需要,可以扔了。”   两人坐在餐厅里,吃着饭。   江言清他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或许太久没尝到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胃部有点涨,江言清放下筷子擦着嘴,倏而笑了。   徐庭旭有些莫名。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我厨艺过得去时辛苦给你做饭你不吃,后来我不做了,你又开始做给我吃。”   徐庭旭心脏钝痛,低沉着声道:“是我不知好歹。”   江言清忽略他的话,继续说着,“你后来做得那些我大概都知道了,为我做了好几年的饭,帮我照顾奶奶一家子,甚至我生病守着我。”   “做这些不是因为愧疚,那只有喜欢,你是在失去我的时候才喜欢?”   下雨过后天气变得闷热,外头的猫狗开始叫唤,餐厅倏然安静。   现在的气氛很像当初徐庭旭生病送进医院,他们两人在医院走廊决裂的场景。   徐庭旭内心不由自主紧张恐惧。   那天的场景是徐庭旭挥之不去的噩梦,每每午夜梦回,他难受得呼吸都快停了,他害怕江言清在对他说一次那样的话。   可如果江言清想发泄憋在心里的委屈,他也是愿意当江言清的出气筒。   掐着手掌心的力度越发用力,徐庭旭回答了江言清的话:“不是,在你上大学时,我就很喜欢你。”   他从头至尾,喜欢的人只有江言清只是江言清。   餐厅安静了几秒,江言清问:“因为那天晚上我母亲那件事,所以你才厌恶我,对我态度冷漠?”   徐庭旭哽咽着,过往的回忆对江言清而言是伤痛,对他也是,“不是厌恶,我好面子,赌气赌了很久。”   徐庭旭在之前已经很喜欢江言清,他们只差捅破窗户纸,因为徐庭旭糟糕的心态,傲慢的性格,把后来演变成现在的模样。   “你不会喜欢人。”江言清断然地道。   “我知道,我努力地去学。”   “其实你可以换一个对象,他会比我年轻,比过去或者现在的我更加体贴,比我更会照顾你包容你。”   徐庭旭望着江言清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着:“但我只喜欢你。”   “可我们之间太复杂了,你有信心建立一段良好的关系?”   “我——”   “我没有信心。”江言清道。   餐桌上再次陷入沉默。   之后,江言清没有再说话,他打算把碗筷拿去洗,徐庭旭先他一步把碗筷收拾好。   剩下的是徐庭旭全包揽,江言清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他想起这里的夜晚能看见星星,把盆栽重新挪回阳台,搬了张他自己买的躺椅,躺在阳台上。   躺了会儿想起在厨房里的人,江言清出阳台,瞥了眼徐庭旭进了客房。   徐庭旭收拾好后,已经看不见江言清的身影,他在客房门口徘徊,抬起手想敲门,最终又放下。   江言清感觉到徐庭旭在门口,没开门对着房门道:“这是你自己的家,你要走要留,你自己说得算。”   徐庭旭掐着手掌心回他,“今天下暴雨,路不太好走,我明天一早离开。”   第二天一早,江言清开门时没看见徐庭旭,餐桌上是做好的早饭,温热着,冰箱里放着一些简单速食和点心。   江言清看了很久。   三日后,村长找上他,请他帮忙给村里头一位寡妇搬家。   江言清答应了,吃了饭就过去帮忙。   那位寡妇年近五十,年轻的时候患上阿尔兹海默症,时常记不清事。   村里人可怜她,经常轮流照顾她。   前几天下大雨,她住的小房子防水不行,总是漏雨,村长想帮她改善环境换个地方住。   “苏姨,我们来给你搬家。”村长进屋子巡视一圈后大声喊着,说了好几遍苏姨才听清。   得到苏姨同意后,大伙儿收拾着屋子,江言清负责收拾苏姨的储物柜。   年长的人喜欢存东西,不用了也喜欢存着,收拾起来不方便。   江言清不清楚哪些东西有用哪些没有用,全都放在一起替苏姨搬进新家去。   在房间床底下,江言清发现了一个年代久远的木箱子。   打开全是信件和一张照片,还有一本用旧了的本子。   他关上,一起带了过去。   从早忙到晚,中间太热江言清贪凉后脊背全是汗对着空调猛吹,后果是第二日起来头疼。   恰巧今日降温,江言清的衣服还在路上,快递到这里恐怕还得一天多。   他哪儿也去不了,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养神。   鼻塞封了他的味觉,江言清吃不下东西,又特别的没精神,靠在沙发上按着手机。   茉莉信息轰炸,说他干儿子昨天念叨他了,询问何时归。   江言清懒得打字,发了一串语音。   茉莉:“你感冒了?!果然在外面待久了水土不服!来,来到爸爸怀里。”   “……”江言清扯了张纸擦鼻涕,“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茉莉给他发了些治疗感冒的汤水,要他去煮。   江言清看到后收藏,懒洋洋地不动窝在沙发上,直到门铃响起。   出去开门,门外没有人,地上放着一些感冒药,里面附加一张纸条上头写着注意事项。   他认得纸张字迹是谁的,向外张望,没看到人,把东西拎了进去。   隔了一小时,江言清察觉外面又有动静,开门后有人影迅速在他面前划过。   江言清出声叫住:“徐庭旭。”   徐庭旭快走至院子口,硬生生停在原地,手里提着袋子,是他开车给江言清买的好几件厚外套,想送给江言清。   他怕江言清不接受他的东西,结结巴巴地解释:“我顺路经过。”   “嗯。”江言清指着他手里的东西,“你顺路买的衣服给我,我冷。”   一听见江言清冷,徐庭旭什么都顾不上,拿出外套递给江言清。   就在徐庭旭准备回去时,江言清再次说:“进来吧,这房子是你的,你每次来偷偷摸摸来,我就像个鸠占鹊巢的敌人。”   “不是…我怕你不想看见我。”徐庭旭干巴巴解释着。   他偷偷打量着江言清,见江言清真的不介意不生气,再次踏了进去。   他进去时,江言清正低头看着药的说明书。   从徐庭旭的方向看他,江言清的睫毛纤长微微颤动,神情专注,身上披着带着绒毛的毯子,很温柔。   徐庭旭心里清楚,江言清可以对谁都温柔,除了他。   看了好一会儿说明书,江言清得比照他最近吃的药,不能有相冲撞的药性。   好在这包药他都可以吃,准备吞进去,想起自己还没吃饭,拆开前几天买的面包对付着。   徐庭旭阻止了他,“等我十分钟,我下碗面。”   动作稍缓,在江言清还没回答时,徐庭旭迅速进了厨房。   面做得很快,调味很好,江言清吃了好几口,把汤喝光。   徐庭旭坐在他对面一直看着他。   江言清放下筷子,扫了眼徐庭旭,思绪飘远。   他又想起和徐庭旭在一起时,为数不多的,另一个温馨时刻。   当时江言清做了一碗面,面相难看,味道一般,徐庭旭吃了一大碗把汤也给喝了,给足了江言清面子。   而江言清也是这样,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   “好吃吗?”徐庭旭问了曾经江言清问过的问题。   “嗯。”江言清同样回答了徐庭旭当时的回答。   现在回忆起,有点可惜。   吃了药,江言清坐在客厅里,思考许久,走进厨房。   厨房里徐庭旭收拾着碗筷,他背对着江言清,听见动静转过来。   “徐庭旭,我们这样不正常,我们——”   徐庭旭失手打碎了碗,他慌乱地说了句“抱歉”,捡碗是手被划破了一刀大口子,他也一声不吭。   他害怕江言清接下去的话,他已经深陷在深渊出不去了,江言清还要把他打入很深更加黑无天日色深渊吗?   徐庭旭不自觉地浑身颤抖,直到江言清轻轻叹息,“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可以偶尔吃饭的朋友,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64章   江言清并不知道, 他的这句话挽救了徐庭旭,是深渊中的一束光。   不是点头之交的朋友,而是可以吃饭的朋友, 意味着他离江言清更近了一步。   徐庭旭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睛红得厉害, 怕自己的模样太难看躲避着江言清的视线。   隔了几秒, 才回答江言清那句,可不可以做朋友的话:“好。”   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徐庭旭一丁点都不让江言清碰。   他把碎片装进袋子里,江言清递给他创可贴。   徐庭旭接过拆开贴上,他听见江言清对他道:“房子是你的,你想留就走想走就走。”   再次强调着,“你这模样像是我委屈你什么。”   徐庭旭盯着手上的创可贴问:“那我可以留下住吗?”微微抬头看江言清解释,“万一你晚上发烧, 我可以照顾你。”   江言清冷不丁笑着,“随你。”进了客房。   江言清吃了药后特别困, 睡了很久直到天全黑了才起。   看了眼时间,晚上快十点。   推开门, 客厅留着一盏小灯,餐桌上是用保温板温好的饭菜, 徐庭旭不知道去哪儿了。   江言清随便吃了几口, 主房有动静。   徐庭旭应该是在里头。   路过主房, 屋子里有说话声。   江言清看了眼准备走,里面的动静更大。   这栋房子除了他和徐庭旭外, 应该不会有外人入内, 可万一徐庭旭带了其他人入内也不好说。   迈腿往前走, 房间里再次传来声响, 这声响属于徐庭旭,听动静除了徐庭旭没有其他人。   江言清停在门前,内心纠结着是管还是不管?   足足想了好几分钟,江言清敲着门。   意外的,门没有上锁,自动开了。   江言清踏进去,这间屋子和他预料的一样,没有别人只有徐庭旭。   徐庭旭躺在床上紧紧抱着被子,身体躬成一个半弧,额头上全是汗。   他不知道徐庭旭怎么了,徐庭旭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靠近一点,江言清站在床边叫着徐庭旭的名字,床上的人并没有反应。   江言清想着把人强行喊醒,恍惚中,徐庭旭在叫他的名字。   “言言…”   “求你…别让我走…”   “言言…对不起…”   反反复复喊着江言清,一声比一声绝望。   江言清盯着他。   徐庭旭的脸色很差,额头全是汗,眉目拧成一团,似是承受巨大的痛苦。   “徐庭旭。”江言清拍着他的手臂,徐庭旭完全没有反应。   再次出声时,他的手被徐庭旭强行拽住,放在怀里,眼睛还是紧紧闭着。   徐庭旭的身体异常热,江言清怀疑他发烧了,伸出另一只手试探对方的体温,另一只手也被徐庭旭拽住拉进怀里。   渐渐地,徐庭旭逐渐平静,眉目不再拧紧,身体也不再颤抖,缓缓熟睡了过去。   他应该是做了噩梦,江言清判断着。   从前的徐庭旭从不做噩梦,闭眼秒入睡,姿势也不是现在这样供着身子睡觉,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曾经无所畏惧的徐庭旭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江言清叹息,抽走了自己的手,他们都变了很多。   或许抽手的动静太大,惊醒了徐庭旭,徐庭旭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又是梦?”徐庭旭眨着眼轻声道,他抬着手抚摸着江言清的脸颊,“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喂了很久为什么才涨这一点肉?”   江言清僵住,他可以推开徐庭旭,但他怎么也动不了。   徐庭旭珍惜的眼神,轻柔疼爱地抚摸,促使他僵在原地。   徐庭旭侧脸贴着枕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江言清,眼里全是疼惜和依恋,在白天不敢与江言清对视,在梦里他看得认真。   手还在江言清的脸上徘徊,最后像是害怕碰碎一点点收回。   他的眼神依旧看着江言清,像一个痴情却得不到爱人的伤心人。   江言清挪开视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胡乱分散注意力时,看见徐庭旭一直掐着自己的手掌心。   他微微一碰,手掌摊开,掌面是触目惊心的掐痕,手掌心全是。   徐庭旭还在看他,深陷在梦中,他把江言清的手牵起放在唇边亲吻:“想你的时候心脏会疼,所以掐手掌可以抵消。害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也会掐,因为你难过我也跟着难过。渐渐地手掌不能看了,医生告诉我得忍受住,可我忍不了。”   “一想到你,我忍不住掐,我无法停止想起你。”   接着,徐庭旭把江言清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亲昵得蹭着,他念着:“我很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在每天清晨六点的阳光,在刷牙迷瞪的间隙,在回复每一条信息,在喧闹的街道里。”   他一点点吻着江言清的手心,是爱不释手非常珍贵的宝物,呢喃着道:“言言,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   徐庭旭重复着这些话语,是在江言清面前从来不敢说过的话,是江言清曾经想听,以为一辈子听不到的情话。   他不知道呆了多久,久到外头鸡鸣四起才抽回手,起身走出去关上了门。   徐庭旭醒来,坐在床上,房间空旷没有人,但他总觉得有人来过。   之后的日子里,徐庭旭住在了这里,而江言清搬进了隔壁。   两人偶尔会在一起吃饭,徐庭旭每到用餐时间,准时送饭,比外卖还准时,江言清偶尔和他一起进餐。   两个人的关系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朋友间的距离。   徐庭旭不曾在江言清面前说错过什么话,江言清也从不在徐庭旭面前靠近一分一毫。   他们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个平衡被邓普斯派来的实习生给打破。   邓普斯怕江言清这位难搞的病人不听话,派了他亲传的大弟子得文,监督和观察江言清病愈后的情况,住宿就在江言清家里,期限为一个月不算太久。   得文来得时候是徐庭旭帮忙去接,一路上得文叽叽喳喳没停,问了许多国内的各种事。   到达目的地时,徐庭旭已经被他吵得头疼。   下了车,得文直奔江言清的房子按门铃。   初秋天很快过去,深秋降至,江言清怕冷又有点懒不愿意动,他车技实在糟糕所以麻烦徐庭旭去接,自己在门口接待得文。   院子里的落叶吹得满院都是,大树下停着一辆车,车上堆满黄绿色的枯树叶,和整个深秋融合在一块儿。   江言清穿着褐色的毛衣紧挨着那辆车,他静静地站着,像一幅画报,把得文看得眼睛不会转了。   得文回过神,脸红红的被接进江言清的房子。   好在他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江言清的病。   “邓普斯先生说过,见到你的第一眼必须马不停蹄地告诉他,你是否安好。”得文还在读大学,性子很活泼,非常地自来熟,尤其面对他有好感的江言清。   江言清点头表示理解,配合着得文。   得文带的医用工具复杂又繁多,指挥着徐庭旭去车上搬过来。   因为是给江言清检查身体,徐庭旭没有怨言,忙上忙下,直到得文把江言清的衣服给掀开,徐庭旭再也忍不了拽着得文的手,脸色黑沉。   得文无辜地表示:“我得在机器和他身体上抹油,要不然机器探测不到身体的具体情况。”   接着非常绿茶地表示:“这位朋友,你和我导师的病人是朋友还是恋人?即便是恋人你也得忍耐,这是我的工作。”?   不等徐庭旭有所表示,继续他手中的事,甚至他还想帮江言清抹油,江言清拒绝了他的好意。   得文住在江言清家里的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和江言清一起吃饭一起出去活动。   外国人表达爱意的方式很明显,无论什么时候都表达赞美,倒是把江言清哄得很开心,尤其偶尔徐庭旭找江言清的时候。   得文看出了两人的不寻常,他喜欢探险和挑衅,只要徐庭旭在,黏着江言清的次数越发的多。   那天例行检查完毕,徐庭旭来送东西,得文开得门,徐庭旭发现江言清捧着得文的iPad一直在笑。   得文帮徐庭旭开门后一直坐在江言清的身边,两个人膝盖贴着膝盖,得文用不太流利的中文描述视频背后的事,引得江言清又是一阵笑。   客厅里笑声不断,所有人事物笼罩在欢笑之中,唯独徐庭旭除外。   徐庭旭杵在一边,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插进他们中间,他看了很久,最后默默地没离开了。   他们的关系因为那次留宿得到缓和,也因为得文的插入又重新回到起点。   连续三周,得文和江言清相处得非常融洽,江言清似乎很喜欢类似茉莉这样性格的朋友,活泼开朗,有话直说,相处起来更加轻松自在。   徐庭旭这几日有点忙,农场那头他要时常回去,公司也不能一直放任不管,所以空了几天没有去找江言清。   等他回来的时候是在某天傍晚,他进江言清的院子时,房子里放着的音乐闹哄哄的,一群年轻人在欢呼,像是在开派对。   江言清喜静,这么热闹的场面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徐庭旭想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了,江言清院子里出来一位黄头发高鼻梁的外国人,看着是得文的朋友。   那位朋友性格也和得文一样,非常自来熟,一问全都答了,“你是得文男朋友的朋友?我们在里面庆祝得文生日,顺便恭喜得文交新男友!”   徐庭旭嗓子忽而干哑,他愣神一秒问:“男友?言清?”   “原来他中文叫这个?好名字!”黄头发的老外揽着徐庭旭的肩膀:“我们特地翘课坐飞机来中国给得文过生日,你是朋友的朋友,一起来庆祝吧!”   徐庭旭推开他的手臂。   “嗨兄弟!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我叫得文帮你看看!嘿别走啊!”   黄头发老外抓着脑袋,不明白这位高个子的男性怎么了,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去前头拿啤酒去了。   第二日中午,江言清被一阵音乐声给吵醒,他呆在床上,几分钟后下床洗漱。   看着镜子被吵醒的自己,以及房间外闹哄哄的人,他捂着额头叹息。   前几天得文求他帮两个忙,一个是假装当他的男友,另一个是请求借用他的房子开生日会。   当时得文是这样解释的,“我和那群朋友放话说一礼拜就能追到你,但你拒绝了我,我把话放出去了,他们都默认了,我丢不起这个人,而且他们已经买好了机票了,求你了清清~我会把这些场地费用还有其他费用一律给你,求求了~”   江言清不想陪得文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奈何得文每时每刻求他,得文磨人能力特别强只能勉强答应,但他不负责接待他的朋友,并且只允许他的朋友在这里两天。   两天后,把他的房子恢复原状。   于是徐庭旭的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这些江言清都不知道,他还想着把大伯前些天特地给他和徐庭旭的蔬菜,交给徐庭旭。   前天敲了门,徐庭旭不在家,想着今天晚点送过去。   晚上得文那帮朋友庆祝最后一趴聚会,院子外都能听见他们高声哼唱地歌。   江言清再次敲着徐庭旭家的门,还是无人应声。   蔬菜保质期本身就短,一直放下去不吃,很浪费。   江言清给徐庭旭打电话,电话拨通了很久才被接,“徐庭旭?你什么时候回家,我——”   门开了。   江言清抬头看,恍然发现徐庭旭脸颊通红,浑身都是酒气,眼睛凝视着他。   “你…怎么了?”   徐庭旭很颓废,他像是濒临死亡的病人,绝望地看着江言清。   江言清往前走一步,靠近徐庭旭的时候,隔壁院子得文正呼唤着江言清。   江言清要应声,徐庭旭忽而用力抱住他,使出了浑身力气禁锢着江言清,身上飘散的酒气江言清不可避免沾染上。   “你到底怎么了?”江言清快不能呼吸,他挣扎着,越是挣扎徐庭旭抱得越是紧。   得文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他无趣地嘀咕了几句,回去继续和他的朋友庆祝,没人发现被大树遮挡下两个相拥的人。   江言清终于挣脱徐庭旭的控制,在他要说话时,徐庭旭的吻落了下来,   这个吻并不深入,小心翼翼又不管不顾。   几秒后,江言清发现脸上沾着潮湿。   徐庭旭眼眶落下泪。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65章   酒气混杂着深秋的味道, 醉人的香,兜兜转转吹进了江言清烦杂的心。   江言清整个人一动不动驻扎在原地。   徐庭旭亲吻着他,描绘着唇, 一点点的舔舐并不深入,而后把头靠在江言清的脖颈中, 呼吸轻撒在裸露的皮肤上, 很痒。   “徐…徐庭旭?”江言清推着身上的人,发现对方太沉了,丝毫推不动。   “徐庭旭,你在装醉?”   身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反而欺身抱住江言清的腰,眼泪越滚越汹涌。   “你是别人的了。”徐庭旭鼻子被酒冲得微堵,声音有着严重的鼻音,倒显得像是在撒娇。   “我是谁的?”江言清问。   “那个话多嘴瓢的洋人。”   徐庭旭蹭着江言清的肩颈, 仗着醉酒把自己挤进江言清怀里,可江言清的身板容不下他, 徐庭旭只能把江言清整个人搂在自己怀里,“你现在喜欢话多的, 那我明天多说话,你会喜欢我吗?”   明明是孩子气的赌气呢喃听着额外心酸。   “那我就喜欢那样的洋人, 不喜欢你, 你要怎么办?”   身上的人不吱一声, 只剩下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   江言清等了很久徐庭旭仿佛睡着了,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在江言清以为徐庭旭不会回答的时候, 醉酒的徐庭旭喃喃道:“我会一直等, 等到因病死去, 再也不能喜欢你了为止。”   他说这话时, 身子都在发抖,像是即将被遗弃的可怜小狗。   江言清叹息一声,“为什么从前不说呢?”   从前只需告诉他一丁点的对自己的爱,他们也不至于成现在的模样。   “我现在说还有用吗?”徐庭旭亲着江言清的脖颈,亲了很久才停下。   他垂头,额头贴着江言清的额头,脸和嘴唇都是红的,眼神却很迷瞪存着酒意,语气是孩子气的撒娇,“言言,现在说还有用吗?”   江言清没办法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没用了,”徐庭旭替他回答,再次抱紧了他,“没用了对不对?”   江言清任由他抱着,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谁都不敢惹的徐庭旭,在这个深夜无助地抱着他哭泣。   扶着徐庭旭回房间躺下,徐庭旭的目光跟着江言清转,江言清一离开,他就坐起身作势要跟着。   江言清想帮他冲蜂蜜水醒酒,奈何身后的尾巴很黏人,一直摆着他,亲吻他的后颈。   酒气熏人,熏得江言清迷失了方向,他沉醉在他曾经遗憾,没能够得到全身心的爱意中。   那些他本该已经憎恨了不在乎了彻底放下了的情感,因酒勾起最深的念想。   他曾经看到过一篇报道,人越是渴望得到的东西,在短暂获得过又失去了,自以为放下而实际上从未放下过。   他和奶奶的感情维系在那次意外回去后,真正联系并不紧密,或许是小时候羡慕过被老长辈呵护在手掌心疼爱的其他孩子,所以成人后奶奶在他绝望时释放的疼爱,显得弥足珍贵。   和大伯他们的维系也是建立在这类的情感中,他内心渴望亲情,所以过去的事随着时间推移不再计较。   对徐庭旭的同样如此。   徐庭旭的改变,徐庭旭在疗养院做得所有事,重新勾起了他对爱情的幻想。   但因为对象是徐庭旭而又停在原地。   今晚那种想要被爱人呵护,一直压抑的成年男性的荷尔蒙,彻底迸发,让他短暂的忘记了所有。   压不住索性释放,短暂忘记所有享受片刻的温存,明天过后一切重归就位。   江言清定着心神,他轻轻挣扎回身时,徐庭旭张开手臂又要抱住他,被他阻止:“你喝醉酒,第二天会记得吗?”   “什么?”   江言清定定地看着他,“醉酒失忆非常正常的现象,听好了,我今天也醉了,我和你会忘记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否则我现在就走。”   一说江言清要走,徐庭旭更加靠近他,脸上全是哀伤水雾迷漫了他整个眼眶,极度哀求地道:“别走。”   江言清松开了手,急切地吻落在他的唇上,身子不禁往后退,他被压在厨房的洗水台,接吻。   凌晨三点,厨房没了人影,他们挤在沙发上亲吻。   江言清脖间全是吻痕,嘴唇被亲得红肿,衣服凌乱,最后徐庭旭抱着他睡着了。   动了动身子,身上的人不满地压着他,不放他离开。   江言清盯着天花板,眼神清明,理智归位。   明明喝醉酒的是徐庭旭,怎么连他也像喝了酒似的。   推着身上的人要离开,徐庭旭一直紧紧抱着他,缓缓睁开眼,眼里还是酒意,眼神问着“要去哪里”。   喝醉酒的徐庭旭看着比平常可爱几分,江言清也仗着徐庭旭喝醉酒,抬起他的嘴唇和他接吻:“知道灰姑娘吗?现在你该醒了,我也该走了,今晚你在做梦,你得忘记所有。”   狠狠推开徐庭旭,整理着衣服,走出了这间房子。   今夜,短暂的放纵结束了。   第二日醒来,得文的朋友全都走了,他的房子重归平静。   刷牙洗漱,江言清坐在客厅喝着温牛奶,牛奶腥味有些重,江言清喝到一半实在喝不下,放在餐桌上。   他开始无聊。   这段时间他睡醒了吃饭,偶尔被奶奶的旧相识拉去聊天,大伯他们时不时过来,看起来生活过得富足。   时间一长,大伯有他自己的家务事要处理,他儿子和儿媳正闹别扭,奶奶的旧相识和他年龄差距过大,总是聊不到一块儿去,日子逐渐回归正轨,平静又无趣。   以前最期盼闲适的日子,等到真的过上了,仿佛少了点什么。   江言清坐在沙发上按着电视,大伯给他打电话问蔬菜有没有送过去。   猛然记起昨天的蔬菜还没给徐庭旭,昨晚他扶着徐庭旭回去后,把菜又提了回来。   江言清拎着袋子穿着鞋开门,想趁着徐庭旭没有起把东西送过去。   徐庭旭正好端着午餐从他那边走过来。   “饿吗?一起吃?”徐庭旭脸上带着点笑,和昨天那个醉酒窝在他肩膀上撒娇伤心失意的模样,判若两人。   江言清微顿,没有靠近。   昨晚他意乱情迷,现在他止步不前。   徐庭旭停住脚步,笑容变淡,他垂眼看不清情绪,再次抬眼时,恢复了正常,“昨晚我好像看见你了,你扶我进去休息了?谢谢。”   江言清注视着徐庭旭,他昨晚交待过徐庭旭要忘了昨天的事,徐庭旭记得假装忘记了也好,真的忘了也罢,与江言清而言是最好。   昨晚的一切行为,江言清都不打算负责。   莫名松口气,而后另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被江言清强行忽略。   现在他和徐庭旭的关系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抗力往别处迈进。   至于到底是什么,江言清不想去想,不想面对。   巡视一圈,徐庭旭问:“得文不在?”   刚说得文揉着眼睛出来了,他和江言清关系好,手架在江言清的肩膀上,说了几句外国鸟语。   得文这人见人喜欢叫“哈尼”,刚来国内被邓普斯交待过别叫那么恶心的称呼,中国人不喜欢,这两天见到朋友了,高兴得没边,忘记了。   “哈尼”一出,两边都盯着得文看。   得文浑然不觉,问了江言清他牙刷在哪里,江言清回答了。   得文一开始的房间是次卧,次卧阳光很好,得文是个夜猫子天亮才睡,阳光太刺眼,就换了客房睡。   江言清帮他把东西全丢过去,得文和朋友嗨过头找不到东西,请求江言清帮他再拿过一牙刷。   这点小事,放在徐庭旭眼里,是亲昵的表现,坐实了在一起的事实。   江言清打发得文进去,重新面对徐庭旭。   徐庭旭盯着得文离去的方向,仿佛下足了勇气,问:“你和得文……你们在一起了吗?”   江言清没有承认,这个问题显然易见没有必要回答。   但在徐庭旭的眼中默认代表着承认。   他把手手里的盘子放在江言清家的阶梯上,手背着江言清,用力掐着手掌心,掐到血从指尖流了出来,又若无其事地擦掉。   “恭喜。”徐庭旭轻声说道,他展开笑,“他能让你开心,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人。”   江言清别开眼,徐庭旭的笑比哭更难看,动着唇到底没有解释。   徐庭旭走后,江言清回去坐在阳台上吹着凉风。   今天的他和昨天的他都很奇怪,陷入了自我迷茫的怪圈。   对于徐庭旭他明明打算彻底放下成为朋友,已经在内心警惕了昨晚是享受成年男性荷尔蒙的放纵,并不代表着什么。   而今天看到徐庭旭会不舍,因为他的误会心里有丝难过却不愿解释。   他越来越摸不清自己真实的心意。   自从徐庭旭误会后,和他的相处保持着绝对的远距离。   江言清想,和徐庭旭保持距离是他想要的,但为什么他每天总喜欢站在阳台上,看着徐庭旭进出关注隔壁的动静?   糟乱的心绪充斥着他,江言清失眠了。   失眠的原因不是他不想睡,而是总是在梦里梦见那晚徐庭旭珍惜的亲吻和话语,他害怕就此沉陷下去,干脆选择不睡觉。   立冬当天,徐庭旭送给他一大簇他很久没有收到的白刺玫。   那天徐庭旭来的时候,穿着风衣,身板又正又挺。   他就这么立在那里,给人一丝心安。   这是过去的徐庭旭并不具备的。   “这簇白刺玫是今年最后一簇,我用各种方法存了很久,想着现在我的身份不合适送给你,可我还是想送给你。”   他们很久不曾说过话了,徐庭旭有点紧张。   江言清已经属于别人,他的身份尴尬,但自己想任性一回,以后他再也不能送江言清花了。   “我想着带你去我建造的农场,很漂亮,我想你会喜欢,现在不合适了,所以只能送你花。”   徐庭旭见江言清迟迟没有结果,他仓皇地笑了笑,“是怕他生气吗?那我不送了,我留给自己也是一样的。”   江言清凝视着他,心里绵密地泛着酸楚。   徐庭旭看了江言清好一会儿,收回视线对江言清告别。   江言清望着徐庭旭离去的方向,他忽然有股冲动想跑上前去询问徐庭旭,那句“一直等他到永远”是不是真的。   理智终究战胜冲动,江言清没有追过去。   立冬后,天气更冷,江言清越发不爱出去。   茉莉在时,会拉着江言清参加对他来说无聊的各种聚会,茉莉不在,江言清能好几天不出去。   而徐庭旭自从上次送花过后,江言清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徐庭旭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站在他院子门口,一呆就是一个晚上,直至第二天清晨才离去。   江言清偶尔晚上去厕所时,恍惚看见徐庭旭的影子。   有时江言清会站在窗台侧边,不开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徐庭旭。   转眼深冬已到,这的天气相对于城区而言更冷,江言清早早开着空调,抱着毯子懒洋洋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没什么特别的专栏,他看着也没意思,逐渐抱着毯子沉沉入睡。   冬季温度适宜最好睡觉,江言清睡得不知今夕几何,醒来天色全黑了。   他伸懒腰,听着窗外的动静,下雪了。   偏南的地区下雪也只是下雪粒子,雨水冻成一个小小的团,往下落,又冰砸得人又疼。   这样的雪天最适合呆在空调屋子里享受,江言清静静听着雪粒子砸在地面声响,微微合上眼,想到什么猛地睁开。   他丢下毛毯拉开阳台上的门,徐庭旭站在他院子前的一颗树下,也不知站了多久。   下雪的天气,那人就穿着单薄的风衣,一声不响出现在他院子里,也不知道要惹得谁心疼,伞也不打一个,挨冻受累。   江言清有些气,把阳台上的窗户门重重一拉。   阳台窗户门刺耳的声响,在楼下的徐庭旭不可能听不到,抬头遥遥望去,阳台窗帘也被人用力狠狠一拉。   他看了眼,继续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的大门被拉开,江言清绷着一张脸打着伞,走向了徐庭旭。   徐庭旭专注地凝视他,直到江言清在他面前站稳,才说话:“外面太冷了,你快点进去。”   江言清脸上全是怒气,“你也知道冷?成天在我家门口,徐庭旭你要怎样?”   徐庭旭眼神灰败,他的脸被雨水冻得青紫,嘴唇泛着白色,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我亲你的那个晚上我没办法忘记,你让我删除有关你的所有记忆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可以做你任何一种关系,情人、小三都可以,求你别让我走。”   这一刻,江言清死犟的心终于承认,他心软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66章   冬季的雨下不大, 绵密且漫长。   江言清撑着伞盯着徐庭旭。   雨压着徐庭旭额头的头发,被徐庭旭一股脑往上梳,露出精致五官, 眼里的光只有看向江言清,才会闪动。   “小三?情人?”江言清的声音比冬季的雨更冷, “徐庭旭,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徐庭旭慌不择路,他的世界只剩下江言清,他实在没有办法想到别的理由留在江言清身边,张着嘴思绪全在想着用什么话回答,他不想看到江言清生气。   江言清打断他,“行,小三是吗?可以。”   徐庭旭愣住,掐着手掌心。   “怎么, 又不愿意了?”   徐庭旭动着唇,指甲深陷在肉里丝毫没有感觉, 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义无反顾地道:“愿意。”   江言清说完举着伞头也不回地回了他房子里。   重重地关上门, 把伞扔在一边,心里又气又懊恼。   他气徐庭旭也气自己, 懊恼不该口不择言答应徐庭旭荒唐的请求。   即便自己承认对徐庭旭心软了, 江言清也不愿意就这么和徐庭旭处下去。   把自己深陷在沙发里, 江言清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个夜晚,他忽而明白了自己的纠结。   对徐庭旭, 尽管不愿承认, 可他依旧放不下。   无论是以X的身份接近他也好, 还是知道徐庭旭为他做得所有一切, 江言清想过彻底摒弃,他努力了很久,始终不行。   他们之间的关系被徐庭旭一次次谨慎小心的靠近拴紧在一块,理不清扯不断。   而江言清从抗拒到逐渐放任徐庭旭围在他身侧,一步步靠近打破既定的防线,是心软的证明。   但同样他害怕。   防线被破坏,两个人的关系或许能够重新开始,江言清害怕重蹈覆辙。   破镜重圆最害怕的是真在一起后,镜子还是碎了,碎得比之前更加彻底。   相同的经历,遭受一次就够了,绝无可能再来一次的道理。   所以他沉沦又逃避,告诉徐庭旭一定忘记亲吻的那夜,不解释误会。   他们的镜子即使徐庭旭努力的修复过,也仍然会有再次破碎的可能性。   江言清赌不起。   可明明知道赌不起,又无法继续对徐庭旭的心软,所以江言清生气,生自己和徐庭旭的气。   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吹得江言清全身的温度渐渐回升,他挪开手臂看着天花板。   事情被他处理得一团乱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不管不顾,走一步算一步。   浑浑噩噩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得文敲他的门喊他起来吃饭,控诉江言清这段时间以来作息不正常,影响身体检测数据。   江言清回怼他,最不正常的是得文自己。   两个人在餐桌上吵嘴,门被敲响。   徐庭旭端着盘子站在门口。   他一来,餐桌上的气氛明显变了,诡异得很。   “我早上多做了点,给你们送来。”徐庭旭解释自己的出现,说完目光放在江言清身上,观察他脸色状态很好,又收回目光,半低着头,以一种低姿态侧身站着。   这场面是古代宅斗剧里常有的画面,正房盛气凌人,侧房小心谨慎。   徐庭旭是真的准备当情人的角色了,看得江言清头疼。   得文是马大哈并不了解东方的宅剧文化,看不出状况不对劲,叫嚷着,“徐兄,为什么你总是做中式早点,下回能不能做西式的?或者你告诉我在哪里买,我买给你们。”   这里不是市区,没有那么丰富的早点店,得文吃不惯找了一圈一无所获,江言清懒得带他出去。   徐庭旭皱着眉看他,“你不知道言清早上喜欢吃什么?”   那模样像极了侧房不理解正房,连丈夫最喜欢的吃食都不甚清楚,嫉妒正房的地位。   江言清忽而胃疼,极度后悔昨天发疯没有解释清楚,现在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得文吃完饭补觉去了,厨房剩着江言清和他的“小三”。   “我担心你才送东西,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一个人等,等你和他温存后,再来找我。”徐庭旭低着声,卑微地道。   江言清觉得好笑,他想起从前江言清为了等徐庭旭回家吃饭,每次一等是一个晚上,心里产生恶劣的念头,原本打算解释的话语吞了回去。   “行,我晚上等得文睡了,再出来找你。”   徐庭旭掐着手掌心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到了晚上,十一点时,徐庭旭给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江言清看了眼,没有回答,手机丢在一边睡觉。   他想看看徐庭旭能够忍到什么时候,也想知道徐庭旭对他的态度能坚持多久。   几天后得文要回去了。   回去前得文死活拽着江言清去疯狂购物,买了一堆东西,寄国际快递费了不少钱。   徐庭旭也跟着,偶尔帮得文拿东西。   得文开江言清的玩笑:“跟我一起回去呗,我养你。”   江言清瞥一眼徐庭旭,点头:“好啊。”   徐庭旭脸色白了一瞬。   得文离开那天提着三个行李箱,江言清帮他拿了一个,他们坐在徐庭旭的大车前往机场。   徐庭旭看到江言清手里拉着的行李杆,久久不言语,似乎误会了什么。   江言清懒得理他,推着得文去了后座。   得文在后面叽叽喳喳介绍着他的家乡有多好,江言清配合着他一脸期待向往。   到了飞机场,得文办理登记手续,江言清也一起过去。   “哈尼,我有个中国留学生朋友现在退机票不去了,我帮你买机票,咱们远走高飞怎么样?”   得文乱用成语,胡说八道。   江言清笑着拒绝,余光见徐庭旭身形微动,改口,“好啊,你养我多久?”   “一百年!”   得文更加兴奋,拉着他往登机口走,他知道江言清开玩笑的,乐意和朋友这样相处,不然显得离别太伤感,他挺舍不得江言清。   但徐庭旭拦住了他。   徐庭旭眼里全是血色,江言清直到现在才正眼看他。   徐庭旭的黑圆圈很重,神情绝望,死死抓着江言清的手不放。   “你要跟他走吗?为什么不带我?我可以在那里买房,我可以永远等他和你温存后施舍我一点点时间,我不需要多久我只需要一点点。”   徐庭旭压抑着嗓音,痛苦地□□。   他的手掌再次被他掐出血,血从细缝中流出。   江言清的心绪成功被扰乱,他觉得够了,试探结束,荒唐的误会该终止。   在徐庭旭即将崩溃前,江言清轻声道:“徐庭旭,我没和得文在一起,你误会了。”   下一瞬,徐庭旭猛地扑过去,用力禁锢着江言清的腰,不管不顾地亲吻。   他全身都在颤抖,害怕江言清真的跟得文走了,什么都不顾及,是发了疯地亲吻江言清。   最后是得文骂骂咧咧自己登了机,江言清和徐庭旭没有一个向他告别,他们这段时间的友谊喂了狗。   机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们在人群中相拥接吻,吻到江言清面色变红逐渐喘不上气,挣扎推开,徐庭旭才放过他。   江言清的腰依旧被徐庭旭抱住,徐庭旭蹭进江言清的脖颈,心跳得剧烈,是害怕失去而产生的心跳加速。   “言言,我们和好吧,好不好?”徐庭旭哽着声音恳求着。   飞机的广播不停得播报最新通知,机场嘈杂得厉害,如同江言清此刻的心情。   “徐庭旭你让我再想想。”   徐庭旭抱着他,亲上他的脖颈,“好,你想多久都可以,求你别赶我走。”   江言清无奈叹息。   之后的日子过得也算平静,徐庭旭再也没有逾越,江言清还是不敢往前踏进。   又一个深冬,最近江言清很喜欢窝在沙发上抱着毛毯看一整天的电视,没找到喜欢的电视也爱听电视。   他时常手机握着遥控器,身体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每次徐庭旭进来都能看见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小身板。   把带来的东西放在餐桌上,徐庭旭半蹲着望着江言清的睡颜。   他看了很久,久到江言清醒过来,才挪开视线。   “我又睡着了?”   “对。沙发很硬,还是去房间里。”   江言清懒洋洋地不想动,抱怨地道:“不能抱我去吗?”   客厅在顷刻间陷入死寂,就连电视机也忽然没了声音。   江言清失言了。   徐庭旭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懊恼中的江言清,他给江言清台阶下:“好啊,但你醒了。”   江言清坐起身,他抿着唇看着前方的茶几。   徐庭旭陪着他,直到江言清说:“我去冲把脸。”   客厅只剩他一个人。   手机掉在地上,徐庭旭捡起是江言清的手机。   准备把手机放回茶几中,屏幕还亮着,应该是江言清刚才摸着手机不小心面部解锁了。   论坛上的帖子——   【你会喜欢同一个人两次吗?】   【破镜真的能重圆吗?】   【枯木可以逢春吗?】   他关上手机,出神良久。   又一个新年,今年春节江言清把陆谊接过来等到明年寒假结束再把他送回学校去。   今年的春节多了一个人过,徐庭旭也加入其中。   这个春节江言清的家都很热闹,一片欢声笑语,仿佛多年之前一个人艰难痛苦度过春节的江言清,已经离他很远很远。   初七,他的房子才重归安静,陆谊被他送去学校参加新的比赛。   江言清对忽然安静的房子不太适应,朝着徐庭旭抱怨,“一下子人全都走光了。”   徐庭旭帮他收拾屋子,顿了顿向他告别。   “农场的花需要我照例,我得过去,也许要去几个月。”   江言清的笑容变淡,抿着唇,“嗯。”   徐庭旭走向江言清,他微躬着身,找到江言清的眼睛,与他对上视线,“花开的时候,你会来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67章   “花开的时候, 你会来吗?”   白刺玫开花的季节是在温度较高的春夏交接之际,得两三个月。   徐庭旭略带恳求邀请江言清去,是真的想和他一起看花还是暗喻?   “你会来吗?”徐庭旭又问了一句。   徐庭旭曾经邀请江言清去过, 他没有去。   而现在,江言清也并不一定会去, 他沉默着, 没有回答徐庭旭的话。   答应了却没有做到,给人期望又硬生生破灭,不道德。   等了会儿徐庭旭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像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目光稍黯隔了会儿笑地道:“没关系,花一直有重开的时候,我一直都会等你。”   两天后,徐庭旭准备离开。   他离开前做了许多东西放进江言清的大冰箱里, 仿佛怕江言清饿着,交待道:“我一个月回来一次, 这些够你吃一个月。”   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实在不行我帮你请厨师?”   “哪儿有那么娇气?”江言清调笑着道:“要不然你别走,我雇你当我的厨师?”   这是邀徐庭旭留下的意思, 他不明白徐庭旭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而徐庭旭认真地拒绝,“虽然我很想留下, 但我始终想更近一步。”   江言清听懂了, 徐庭旭要的不是朋友之间的距离, 他想要的更多。   江言清抿着唇不说话。   徐庭旭对他笑得宠溺,他伸出手, 小心翼翼又温柔地拍着他的头, “我只是解释原因, 不用紧张。”   徐庭旭离开的那天, 天空飘着小雨。   绵延细雨最折磨人,不打伞细雨也能打湿衣服,打伞又觉得多此一举。   江言清站在门口看着徐庭旭把行李放进他车子后备箱。   打开车门前,徐庭旭回过头朝着江言清挥手告别。   车子开启,徐庭旭走了,这里只剩下江言清一个人了。   他呆了一会儿进了屋。   徐庭旭在时,会时常他找他,江言清从没觉得房子那么空旷过,徐庭旭离开了,他忽而发现他的房子特别的大。   之后的日子里,江言清窝在房子里等待冷春过去,在这期间,徐庭旭每天都会给他发农场的图片。   四月时,徐庭旭再次向他发出邀请,说农场里的有些花开得很漂亮,问江言清来不来。   江言清还是没有去。   五月时,徐庭旭依旧给江言清发信息邀请江言清,江言清仍旧没有去。   到了六月天,天气彻底热了,村长找上他请他帮忙,“苏姨身体快不行了,她在医院挂着水瓶没人照料她,我想让你白天照看她,方便吗?”   上回村长请江言清帮苏姨搬过家,江言清有印象,苏姨是村里的寡妇,村长说过她得了阿尔茨海默氏症,经常忘记事情。   村长包括许多人在内,无论年纪大小都习惯叫他“苏姨”,大概是她的名字。   江言清对年纪大无人照料的妇人有同情心,加上他成日无所事事,很爽快地答应了。   约定好了时间,江言清去的那天早上下了场暴雨,暴雨来得急去得快很快停了,一路上是雨后泥土的清香。   到了医院,苏姨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嘴里喃喃说着话。   江言清以为她喝了,给她倒了杯水。   就这样守了苏姨一个多月。   苏姨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某天下午,苏姨忽而紧紧拽着他的手,嘴里不停念叨着“箱子”。   “什么箱子?”江言清问。   苏姨没有回答,反反复复念着“箱子”,念了很久。   在第三天的上午,江言清终于记起苏姨说的“箱子”是什么了。   他那次帮苏姨搬家整理东西,在床下发现木质的箱子,他当时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应该是苏姨最重要的东西。   “苏姨,箱子放在哪儿了?我帮你去拿?”   苏姨神志模糊,一直念着“箱子”没有回答江言清的话。   江言清找上村长,村长听后带着江言清去苏姨新的住处找箱子。   寻了一圈,在床底下找到苏姨一只念着的“箱子”   村长打开箱子往里看了一眼,叹气:“还是没忘记他啊。”   江言清一顿,“什么?”   村长从箱子里取出一张老照片,声线悠长地道:“年轻的时候我追过苏姨,她的病在她年轻的时候就有过,经常忘记事,我废了不少功夫才让她记住我,但隔了一段时间她又忘了。”   “我以为她谁也不会记得,后来才知道,她可以记住一个人,即便她的病促使她经常忘记,依然用各种方式记着一个人。”   村长把照片放了回去,领着江言清坐上车前往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村长问他:“你会喜欢同一个人两次吗?”   江言清抱着箱子的手捏紧。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苏姨喜欢过一个男人,很多次。”   故事发生在几十年之前,苏姨二十五岁左右,她被医生确诊病情。   那时候苏姨已经开始忘记身边的人和事了,偏偏在那时候她遇到了自己心爱的人。   “对方叫什么我忘了,我记得他姓陈,是个教书的,周围人都喜欢叫陈先生。”   陈先生性格好,待人亲厚,奈何与苏姨不对付。   每次和苏姨吵架第二天都会忘记。   后来陈先生就让她在日子本记下当天所有的事,特别强调和他吵架的事。   “后来两个人谈恋爱了,但陈先生家里人不同意他娶一个孤女,被家里人五花大绑送去结婚。”   那个时期苏姨的病更加严重,她已经完全认不清人了,一直念着“陈先生”这三个字。   在后来陈先生回来了,满身是伤的过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苏姨再次见到他时,却已经不认得陈先生了。   陈先生并气馁,他重新制造相遇,重新让苏姨爱上他。   “很遗憾,苏姨的记忆只能维持一阵子,接着又忘记了陈先生,但陈先生再次制造偶遇,再次让苏姨喜欢上他。”   村长抽空拿起车里的水喝了一口,“苏姨忘记陈先生多少次,陈先生都会再次让苏姨重新认识喜欢上他。”   “他们在一起了?”   村长微顿,“并没有,陈先生死了。”   陈先生被迫娶的老婆家境很好,她强行嫁给陈先生,陈先生逃出来后查到了这里,陈先生为了护着苏姨,硬生生被打手打死了。   “村子里只有特别年长的人才知道这一段故事,陈先生死后苏姨好像真的忘了陈先生这个人,没再提过。”村长笑了笑,“原来她没有忘记,一直记得。”   他们到医院了,解开安全带,村长像是意有所指地道:“特别喜欢的人,他们分不开,即便中间挫折很多,也会因此重蹈覆辙多次再次喜欢上对方。我想陈先生知道他们没可能,清楚他死了后苏姨不会再记住他,仍旧甘之如饴护着她。”   “但幸好,苏姨从没有真正忘记过他。”   “爱,没有标准答案。”   那天江言清没有进去守着苏姨,而是在医院的小花园,盯着手机上徐庭旭发给他的照片看了很久。   苏姨没能熬过这个夏天,她要去找她的陈先生了。   下葬那天,江言清把苏姨装满和陈先生回忆的箱子,放了进去。   一晃九月,徐庭旭邀请的信息如期而至,农场江言清却迟迟未去。   九月中,徐庭旭回来住过两个礼拜,实际上徐庭旭每个月都会回来住一阵子,说是休息,但江言清知道,徐庭旭怕他不好好照顾自己,来看着自己。   那天徐庭旭走时,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江言清,“你今年是不会去农场了吗?快要年尾了。”   江言清问:“那你还等吗?”   “会,我一直都会。”   十月时,江言清去了趟茉莉家,茉莉家的仔仔生病了,怕茉莉照顾不来给她帮忙,顺便处理他工作室的事。   工作室新签了好几个人,发展得还不错。   公司里的小姑娘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上班,他粉丝快要把工作室的微博给轰炸了。   江言清笑笑没有回答。   十一月,又一个深秋来临,这个月徐庭旭的邀请比往常慢了几天,他发来两张照片,一张是一颗枯木,另一张是在着枯木上重新生长的绿芽,还有一句话。   ——我永远都在。   江言清忽而笑了,原来徐庭旭一直都清楚自己的顾虑和退缩,以一种绝对等待的姿态静静守候着,不冒进不强求不给他施加压力。   在遇到X之前,江言清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但其实没有。   徐庭旭用X的身份在重蹈覆辙中开辟出一条新的路。   苏姨能重新反复爱上同一个人,所以他再次对徐庭旭产生好感并不例外。   江言清记得在大学时很喜欢看的一本书,每次反复品读都有不同的感受,但结局注定。   不爱的人总有各种阻碍分开,相爱的人蹉跎很久还是回到原地。   他总是想寻求一个标准答案,怕未来再次出错,但很多事没有既定答案。   如果有一个参考答案,他可以为徐庭旭闯出的一条新路,试一试。   江言清收起手机,取了车钥匙,开着他的车,去找了和他纠缠了十几年的人。   车子开了几小时,好在一路慢行,并没有出什么事。   到达目的地,江言清踏进了徐庭旭一直等待的地方。   农场正门口,徐庭旭半折起袖子,在一棵高大的树下修剪白刺玫。   听着动静,停下手中事望过去,接着仓皇站起,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大树的枝干七零八落,枯树叶落了满地,即将度过寒冷的冬季迎来春天的新生。   他们的感情终究度过了无数个严寒,有了可能的未来。   两人遥遥相望,时间在这一瞬宛如静止,直到徐庭旭扔下花,大步向江言清走去。   江言清并没有跟着往前走,他知道徐庭旭永远会走向他,拥抱着他。   “你来了?”   “嗯。”   “不走了吗?”   “我原谅你了。”   秋风拂过相拥两人的面颊,江言清想,今年冬天的晚上,睡觉时他再也不会觉得冷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写到这里啦。   按照开文时的计划,正文是截止到追妻为止,剩下的都是番外大概还有几万字,一篇是两个人日常的互动甜甜番外,另外一个是if线(有位读者说想看大学时期两个人好好的没有那么多破事的恋爱)   感谢一路以来的支持,比心   还有就是预收拜托各位了   ↓↓↓   【球预收1:《和富豪前夫上恋综后爆红了》】   徐沂南与前夫鹤宵的结合完全是他俩喝醉酒后的成果,醒来后被父母抓包送去结婚。   两个人之间地位差距巨大,鹤宵是天之骄子富二代,一入圈就走红后来成为资方大佬,退圈已久的大明星。   而徐沂南是因鹤宵家里人的瞧不起进娱乐圈,混了多年还是个靠前夫勉强叫得出名字的小糊咖。   两人在一次争吵后彻底闹掰,徐沂南心灰意冷觉得鹤宵根本不爱他,两人离婚。   离婚当天,#恭喜鹤宵离婚#的帖子迅速占领各大平台。   离婚两年后,鹤宵忽然找上他说要和他合体上恋综,理由是他新交的小男友与他闹脾气,鹤宵要让他吃醋。   徐沂南:鹤宵,你神经病吧!   鹤宵:录综艺,一天给你十五万,追上人之后再给你五百万。   徐沂南:成交。   -   官宣恋综当日,全网震惊:   ——这俩复合了??   ——小道消息,假的,鹤宵家里出问题了,拉上前夫赚钱。   ——一定是徐沂南借机狮子大开口,上完就分,老套路了!   秉持着探究真相的吃瓜群众纷纷进综艺观看,结果通通被打脸——鹤宵未免太爱徐沂南了吧……   拽得翻天覆地从不求人的鹤宵会为了徐沂南怕冷,求节目组花好十几倍的价钱置办暖气。   经常丢三落四,却从不忘记徐沂南的喜好。   时长冷着一张脸,会因为徐沂南一句“你今天好帅”而脸红脖子根。   吃瓜群众纷纷秒变cp粉:磕到了磕到了!   -   随着恋综走红,徐沂南早年拍摄的电视剧、电影、广告一一被扒出来。   ——我靠,我竟然错过了那么多南南的宝贵视频!   ——啊,早年的南南多么的青涩,可恶,英年早婚嫁给了鹤宵!   ——鹤宵,你最好是逼迫和我们南南上恋综,录完节目后赶紧分手,南南是我的!   鹤宵:……什么玩意!   -   恋综录制完后,徐沂南拿到了一笔巨额,打算甩屁股走人时,   鹤宵一直声称要追求的小男友,红着脸问他:我可以追你吗?   徐沂南:???   小男友:我是假的,鹤宵雇我来,就为了和你重新在一起,但我觉得他不配!   徐沂南:什么情况!?   -   鹤宵早年暗恋徐沂南,奈何嘴笨追不上,好不容易阴差阳错结合在一起,又因为嘴笨而分手。   鹤宵这回想明白了,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老婆,老婆说什么都得受着,排除一切障碍。   但这追妻的日历似乎有点久……   文案放于22/12/3   【球预收2:《万人嫌死后他们都后悔了》】   苏卿死在一个下雨的夜里。   临死前他回顾自己过往的一生,着实凄惨。   他是家里的长子,父亲偏爱同父异母的弟弟,剥夺了他继承公司的权力,把他赶出了公司。   母亲再嫁后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对他日渐疏远。   就连他喜欢的人,也对他深恶痛绝,恨不得他不存在。   苏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顾长沨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通了,电话那头顾长沨厌恶地道:苏卿,够了,别再烦我。   苏卿微愣,笑着道:好。   他挂断电话,眼前逐渐漆黑,最后死在了车里。   再次睁开眼,苏卿发现自己离奇的重生了。   上一世太苦他不想再重蹈覆辙,这一次他想离他们远远的。   可他们却后悔了。   苏卿看着后悔不已的父母,痛不欲生求他回来的恋人,冷漠地道:太迟了。   文案放于2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