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温度与猫。】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穿越之福星高照 作者:信用卡   【内容简介】   前世运气爆棚,人人都说她是福星附体,怎么就因为救人而穿越了呢?   好在今生福运依然伴随着她,不但新增了谁抱谁怀孕的神奇特质,挖人参像挖萝卜似的一样的诡异运气,还遇到了一个想要独霸她福运的霸道男……   这么深厚的福运,按理说她这一世应该顺风顺水呀,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狗血的身世…   小剧场:《霸道男六岁的故事》   霸道男:我想学武功!   青青:那去学啊!   霸道男:我爹不让。   青青一低头,捡到本武功秘籍:送给你!   霸道男:神仙姐姐求包养!!!!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宅斗 甜文   主角:徐嘉懿(青青) ┃ 配角:徐鸿达、宁兰芷、朱子裕 ┃ 其它:甜宠   作品简评:   福缘深厚的青青一出生就给家人带来了喜事,逐渐长大后不但和亲娘一样貌美如花,还发掘了谁抱谁怀孕的神奇特质,挖人参像挖萝卜一样的诡异气运,更有一个喜欢趴她家墙头恨不得倒插门的小忠犬与她终身相伴。本文构思巧妙,语言幽默,情节爆笑,三界齐聚、各路神仙纷纷出马的小剧场与正文交相呼应,更为本文添色不少。 ================= 第1章 福星女吉日降生 徐鸿达喜中秀才   “快,快,赶紧把热水端进去。”一个年约四旬的婆子一边不耐烦的指挥着大儿媳,一边又拦着想进产房的二儿子徐鸿达:“你是要考功名的人,可沾不得污秽血腥。”   徐鸿达没敢推开挡在门前的老娘,只一个劲伸着脖子顺着门缝往里瞅:“都叫喊了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生下来。”   徐老娘就看不上儿子把心思都放在媳妇身上这个样子,撇了撇嘴:“当时大妞她娘生大妞的时候还费了一天一夜的劲儿呢,生孩子哪有那么快的!”   徐鸿达闻言脸色更难看了,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娘!”   徐老娘想起原先的二儿媳就是难产死的,连忙缓和了脸哄他道:“宁氏不是那种命薄的,你放心。”又往外推了推儿子,让他离门远些,又道:“刚才你大嫂子还说宫口已经开了七八分了,只怕就快生了。”   徐鸿达跺了跺脚,扬起脖子朝里喊:“娘子,莫怕,我在这里。”   阵痛越来越频繁了,宁兰芷似乎听见丈夫的呼喊,随着疼痛又有些听不清,恍惚间又似乎回到了十个月前的那个下午。   当时她奉命往园子里送梳洗的热水,原本只需放到院子门口就好,自有大人会将热水提进去。   却不料醉酒心烦的他出来透气,一眼瞧见了她,眼神顿时有些痴了,喃喃地叫了声“望舒”就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兰芷至今犹记当时自己内心的绝望,却挣扎也不敢挣扎,求救也不敢求救。   也不知那人喝了多少酒,只知道自己疼痛了一遍又一遍,待那人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   兰芷木然的跪在床前,他仔细端详了她的脸,忽然有些索然无味:“只有五分像罢了。”便唤身边的人:“安明达,赏她一千两银子叫她家去吧,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嘱咐刘道远一声,不许为难她。”安明达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这不合规矩,但最终没敢多说,只应了声:“是!”   疼痛越来越密集了,兰芷脸上满是汗水,仰起头痛苦的嘶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出自己的屈辱,才能磨平心底的创伤。   徐鸿达急的团团转,忽然想起家里还存着老山参,连忙去切了几片出来,喊嫂子出来拿进去给娘子含上。   徐老娘气的掐腰指着他:“个败家玩意,那可是二十年的老山参,值好些个银子呢。”   徐鸿达正色道:“娘,那是宁氏的陪嫁,再值银子也是她的东西!再说宁氏此时又是早产,万一有个什么,可叫儿子怎么活?”   想想儿子前头已经死了一房媳妇了,这个再有个好歹确实妨碍儿子名声,这才罢了。只是想想那老山参还是有些心疼:“哪里就值得吃参了,谁生孩子不得四五个时辰的。”一眼就瞅见蹲在角落里的小孙女,上前一把揪起来:“回屋呆着去,要不是因为你摔倒砸在你娘怀里,你娘能早产?个死丫头。”   大妞痛的张嘴就嚎哭起来,大大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惊恐,徐鸿达连忙上前将孩子抱怀里:“娘,大妞她一个三岁孩子,知道什么?”拍了拍怀里的大妞,努力压抑住心里的焦躁。他娘不知道,以为宁氏是早产,可徐鸿达知道,兰芷这是瓜熟蒂落。他娶兰芷之前就知道兰芷已非完璧且怀有身孕,他发誓不管这胎是男是女皆视为亲生,兰芷才点头允了婚事。   “嘎……”一声孩子哭声响起,徐老娘脸上露出了笑容,两手合掌拍了一下:“佛祖保佑,可算是生出来了。”一把推开门,迈腿进去:“是男是女?”徐鸿达连忙放下大妞也跟着进去:“娘子可还好?”产婆李婆子已将婴儿脐带剪好,熟练的打了个结,用准备好的小被子将孩子包起来递给徐老娘:“恭喜老姐姐,二郎媳妇给您添了个漂亮的孙女!”徐老娘闻言连瞧也没瞧那孩子,转身就要出去:“又是个丫头片子。”   这时,忽然听见院外一声高呼:“娘!娘!中了!中了!” 徐老娘再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两步冲了出去:“你二哥中秀才啦?”   “是!二哥……中秀才……啦!考了……全县……第……十一名,是……廪生咧!”徐家老三徐鸿飞气喘吁吁的掐着腰站在院子里,一边努力平着气息一边回答着他老娘的话。徐老娘笑的满脸不知如何是好,搓着手原地转了两圈,方才想起来:“老三,赶紧的!去放鞭炮!”又吩咐大孙子浩哥:“去地里叫你爹回来。”一边又快步回到屋子里,扯住还拉着媳妇手的徐鸿达道:“儿啊!你中秀才了!”   屋里众人也满脸喜色,产婆李婆子凑趣说:“恭喜老安人啦,您好福气,养个秀才公儿子哩!”又怕自己喜钱不足,忙又把孩子往前抱了抱:“这丫头是个福气孩子,一下生就有这等喜事传来,可见是个命旺的。达哥媳妇先开花后结果,有这个命旺的孩子在前头带着,保准三年抱俩大孙子。”   听见这话,徐老娘之前嫌弃生了个丫头的心思也淡了几分,从产婆手里将孩子接了过来,低头瞧了瞧:“虽说是早产,但抱着不轻呢。”李婆子笑道:“足足六斤八两!我再没见过比这漂亮的孩子了,虽说是早产但一点都不皱巴,看这红彤彤的皮肤,看这大眼睛,定是个美人坯子呢!”徐老娘看着小孙女确实长的机灵秀气,心里也不由得喜欢了几分,嘴里笑道:“托你吉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嘭……”徐鸿飞在大门口点起了挂鞭和二踢脚,徐老娘连忙将孩子递给大儿媳妇,嘱咐她:“你在屋里照看你弟媳妇。”又瞄见了站在一边的大妞,难得和颜悦色了一把:“好生和你大伯娘在屋里呆着,别出去乱跑。”便叫着二儿子匆匆到大门外,等待乡亲来贺。   徐鸿达倒不像他老娘那么急,先取了佩巾挂到大门右侧,此时住的近便的邻居已经过来了,见门上挂的大红布佩巾方晓得徐家二媳妇生产了,又那关系近的拉徐老娘嘀咕:“你大儿媳生长孙时候你也没放炮,怎么这个时节倒放开鞭炮了?”   徐老娘乐的合不拢嘴:“倒不是因为生孩子,是我们家老二考中秀才了,还是廪生哩!”   “中秀才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邻居们忙贺喜道,徐家大郎徐鸿翼听到报信也从地里回来了,咧着嘴拉着弟弟直乐。有那五六岁的孩子听见鞭炮声跑来,徐鸿飞一个孩子塞了一把零碎鞭炮叫他们放,只见那些孩子一边撒欢的跑一边四处报喜:“徐家二叔中秀才啦!”   邻居王家婆子和徐婆子关系最好,听见徐家老二中了秀才忙贺喜道:“他徐婶子不愧是咱村最有福气的,咱村读书的孩子也有不少,可这有十年了,唯有你家老二考上秀才了,可真是有福气呦!”   又有人问:“廪生是啥?”   徐家老三笑道:“李叔,就是考试前几名,每月还发六斗米呢。”   也有人笑道:“二郎这是随了他爷爷。”   “可不是,当初徐老太爷也是咱村里唯一的秀才呢!”   众徐老娘看着乡亲们羡慕的眼神,骄傲的挺起了胸膛,感觉尾巴都翘起来了。   送走了贺喜的邻居,徐老娘一拍脑袋:“看我这个糊涂的,忘了你告诉爷爷和你爹一声了。”又连忙带着三个儿子去上香。   徐家在这南家村也算是大户人家了,徐家打老太爷那辈起就有个五六十亩地的家产,家里便送了老太爷去读书,考了二十来年到四十岁上方才中了秀才,他自知没有读书的天分,索性放弃了科考,在家里开了个私塾给村里的孩子启蒙。老太爷只有一独子,一看书就打瞌睡,但是好在是个能干的,娶得妻子就是现在的徐老娘也是攒钱的一把好手,夫妻两个辛苦大半辈子,也攒下了百十亩地的家业,堪称是村里的财主了。徐老娘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徐鸿翼、二儿子徐鸿达、三儿子徐鸿飞都跟祖父读过书,只是徐鸿翼也不是读书的料,按他祖父的话说就是:和他爹一样的榆木疙瘩;三郎徐鸿飞倒是聪颖,只是坐不住板凳,不是个吃苦的孩子。倒是徐鸿达不仅脑筋灵活还肯用功,三岁就能背下千字文,四岁就开始读三字经了,五岁正式到私塾去念书,学些《四书》、《孝经》、《太极图说》之类的,不到十九岁就成了生员。   儿子中了秀才,又是廪生,该大摆宴席的,徐老娘一琢磨,明天请客,后天孙女过“三朝”,索性摆上三天宴席一起庆贺了。别看徐老娘平时抠的铜板都数着花,但是在儿子的大事上,她向来不会含糊。况且是这样的大喜事,她可要好好显摆显摆。   家里摆流水席,徐老娘领着大儿媳张罗酒席,咧着大嘴从东头笑到西头,只招呼乡亲道:“放开肚子尽管吃!”有知道徐老娘秉性的偷偷和旁边人笑道:“铁公鸡也舍得拔毛了。”旁边那人啐她一口:“徐嫂子那是会过日子,哪里是铁公鸡了。”也有人附和道:“可不是,你看这鸡,这鱼……”说着夹了一块肥腻的肘子肉塞嘴里:“这好肘子,就是过年也没这好菜哩。”   徐老娘从灶上盛了一大碗鸡汤放了两个鸡腿在碗里递给大儿媳妇:“给你弟媳妇送去,让她都吃了好下奶。”王氏应了一声,又拿了个碗装了两个煮鸡蛋一起端去给宁氏。徐老娘转身出来远远地瞅见宁兰芷的堂叔宁老二一家子八九个人摇摇摆摆的来了,顿时恨的牙根痒痒:“他家倒有脸来吃酒。”   要说也是宁兰芷命苦,她母亲打生下她就身体不好,两口子娇生惯养着闺女,打算以后招个女婿上门。那时宁兰芷还不叫这名,她父母唤她兰花,就住在徐家后头,打小就喜欢跟着大她三岁的徐鸿达玩。别看徐鸿达对旁的孩子没耐心,唯有对兰花那是一个和颜悦色,整天兰妹妹这个兰妹妹那个,有个什么好吃的也要拿帕子包上留给他兰妹妹吃。那时徐老娘就笑他儿子:“这么小的人儿还知道好看孬看哩,看人家兰花长得俊就整天跟人家腚后头。人家长大要招婿的,娘可没法帮你把人儿娶回来。”   待宁兰芷五岁时,她娘亲身体越发不好,兰芷她爹不忍闺女没娘,花尽了家里的积蓄还变卖了唯有的几亩土地都没能救回兰芷她娘的命。发丧了媳妇,也没有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兰芷她爹把仅剩的一两银子和家里这三间房交给了堂弟,托付他帮忙照顾女儿,说快则一年慢则三年就回来,便出去讨生活了。   宁兰芷到宁老二家才两个月,就有人外面讨生活的人回来说宁兰芷他爹坐的江船翻了,不知死活。宁老二一改之前和善的面孔,没几天就将兰芷给卖了。彼时,正值同知刘道远带妻子、子女到吉州府任职,没带太多下人,便唤人牙子来家,兰花就是那时进了同知刘家,改名叫兰芷,伺候刘家大小姐。   大小姐那时也不过刚刚七岁,在京城老家时上家学,随着父亲外任到吉州后,刘同知也正儿八经的请了女先生教女儿读书写字女红针线。大小姐喜欢兰芷粉嫩可爱,叫她伺候笔墨,兰芷便也跟着学会了读书画画,有时也跟着赏个花作个诗,大小姐常道:“才读了几年书就会作诗了,偏还做的极好,可见是个机灵的。”兰芷不只读书有灵性,手也灵巧,一群丫头一同学的针线,偏她做的活计鲜亮,会的针法也多。就连玩也能玩出许多花样来,又会插花又会编花篮还会拿果子雕花,因此大小姐极爱她,晚上睡觉俩人都在一个床上,或说几句文章,或念几首诗,夏天打扇冬天暖脚,大小姐时刻都离不开她。待大小姐及笄后,京城刘家老太爷为大小姐定了一门亲事,刘太太思索再三,没让兰芷陪着小姐回京,反而拨她到自己身边伺候。   徐老娘不知详情,只知道兰芷将知府太太和小姐伺候的极好,所以知府太太打发陪房的儿子、儿媳带了小厮抬了十六台嫁妆送兰芷回乡嫁人。乡亲们看那满当当的嫁妆眼馋的不得了,纷纷上门提亲,连徐老娘也去了,却不料兰芷谁也没应。后来也不知徐鸿达去和兰芷嘀咕了什么,兰芷这才应了徐家的亲事。   知府家的下人急着赶回去,见宁兰芷应了婚事,赶紧拎着宁老二过来走了个过场,定下了五天后成亲。到了晒嫁妆那日,乡亲们看着那鲜亮的衣料,金灿灿的簪子、明晃晃的银子、白莹莹的镯子馋的不得了,宁老二更是眼红的滴血,趁着人多杂乱偷摸去拿金簪子和银锭子,却不料知府刘太太的陪房儿子早防着呢,当场抓了个正着,叫人狠狠的打了他一顿。   徐婆子知道后心里恨得不行,媳妇的东西以后都得留给她孙子,她孙子的东西就是她老徐家的东西,偷她徐家的东西可不得要了她的命?徐老娘恨得等儿媳妇过门后到宁老二家门口骂了三天,连儿媳妇回门都没叫她去,这才消了气。宁兰芷也恨她堂叔不仁义,乐的婆婆替她出气,恨不得与堂叔家老死不相往来。   这次摆酒,徐家也没请宁家,估摸着宁老二不知从哪儿听的信叫了自己一家子大摇大摆来吃酒。徐婆子心里冒着火,迎上前去皮笑肉不笑地问:“呦,宁老二来了。”宁老二诞笑个脸:“这不听说侄女婿中了秀才,特来贺喜嘛!”徐婆子看着他光溜溜的手冷笑两声:“倒是第一次见空着手贺喜的。”宁老二的媳妇抱着孩子从男人身后伸出脑袋:“嫂子,咱是一家人,送礼多外道啊!”徐婆子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当场气笑了:“打住!别乱攀亲戚,要和你是一家子我得倒八辈子霉。”   但毕竟是同村,人来了就不能撵出去,徐婆子又不愿好鱼好肉给这家子吃,一转眼珠子想起刚送走的一桌还没来得及收拾残羹,便领宁老二一家坐那桌上,换了新筷子:“呶,吃吧!”宁老二伸出筷子从肘子汤里夹起一块肉沫塞嘴里,吧唧吧唧嘴说:“嫂子,这都吃完了也不剩啥了,赶紧叫人再端新做的肘子鸡鱼上来。”   徐婆子呵呵冷笑两声:“没有,爱吃不吃!”转身不想再搭理他。   村里都知道宁老二一家的为人,但凡有点明理的人家都瞧不上宁老二家,如今年岁好,风调雨顺的税负又不高,只要肯吃苦的一年到头都能攒下几个钱。唯有这个宁老二好吃懒做不说,还占了堂哥的房子用了堂哥的银子卖了堂哥的闺女,甚至还想偷侄女的嫁妆,再没有比这不要脸面的人了。宁老二也知道没人瞧得上自己,越发无赖起来,一家子把桌上的汤汤水水吃了又找旁的桌空位继续吃,徐婆子看的都气笑了。邻居王婆子劝她:“就那无赖人了,犯不上和他置气。”   徐婆子叹了口气,拉着王婆子手:“我那亲家哪里都好,就眼神不好,把闺女和家当托付给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当初我就劝他,多佃几亩地先种着,几年也就攒出买地的钱了,在家哪里就活不下去了?非不听,非得出去嘚瑟,这下好了吧,家也没了,闺女也被卖了。这幸好兰花命好,被卖到知府大人家,当小姐似的养大,若是卖到旁的地方,我看我那亲家死的安宁不!”   王婆子跟着叹了一回气,又哄徐婆子笑道:“兰花命好,不白出去这几年,又学会了写字说话,又赚回来了这大一笔嫁妆,除了你家二郎,咱这村里的土巴人也配不上她。”   “可不是命好,大妞她娘嫁二郎那两年,二郎每天苦读到深夜,和她并没有多少时候亲近,好容易怀上身子,生个丫头还难产死了。这兰花嫁过来还不到一年,这二郎就中了秀才,她就成了秀才夫人了,你说好命不好命。”徐婆子啧啧两声,又道:“二妞也随她娘,也是个命旺的,她刚落地,她爹中秀才的喜信就来了。”   王婆子笑道:“也是二郎文章做的好,那做不好文章的就是有再旺的闺女儿子,也中不了秀才。”   徐婆子最爱听这话,老脸笑的像一朵菊花,挺了挺宽厚的胸脯:“可不是!” 第2章 乡亲同聚贺三朝   青青躺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只觉得周遭乱哄哄的,还时不时传来“嘭”的一声爆竹响。忽然,身边一个嗓门这有些大的女人笑道:“屋里我都收拾好了,趁着二妞睡着了弟妹也赶紧休息下吧,我去厨下瞧瞧炖的汤水。”   抱着自己的女子轻柔地道:“劳烦大嫂了,多亏大嫂照看我。”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随即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屋子里安静下来。   青青觉得自己死的有点冤,她虽然无父无母,但身边的人都说她是有福气的。虽然是孤儿却从没未钱财发过愁,她刚被送到福利院,福利院就收到了一大笔捐赠,足够院里的孩子都能顺利读完高中;小学时候羡慕同学能学舞蹈美术,没两天就有一家知名教育机构做慈善,给了福利院免费学特长的几个名额,青青理所当然的入选,不仅学了舞蹈、美术还上了围棋班,甚至还以美术特长生的身份考上了高中;高考时,青青的文化课成绩离所报的那所全国知名美术院校录取分数线差了两分,正在捧着小脸发愁呢,那所大学突然因为招生数量不足降了三分,青青顺利录入;大学时,和同学外出吃饭突遇暴雨,前脚还下的昏天黑地,她刚吃饱外面立马就雨散云歇;逛街时遭遇小偷抢包,她在后面死活追不上,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前面正撒丫子跑的欢的小偷准摔倒趴地上起不来……像她这种被朋友说成神仙转世的福运,怎么就能因为救人而被高空坠落的花盆砸死呢?这不符合她的福运嘛!她死的很不瞑目有木有!   再醒来就是躺在了这个女人怀里,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学毕业生变成了刚出生的娃娃,青青咿呀咿呀了两声,自己这是穿越了?看来福运还是不差的嘛,还能再重活一回。青青有些洋洋得意,发出哼唧的声音,身边一个女人轻笑着拍了拍她:“小妞妞倒是个乖巧的,不哭闹。”随即就有一个大大暖暖的东西就贴在她的脸上。   青青瞬间有些懵逼了,这是什么节奏?这是要吃奶吗?青青还没考虑好面子重要还是生存重要这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她小小的身体已经做出自然反应,小嘴不自觉的张开,轻轻含住,嘴唇一抿,甜美的乳汁便涌进嘴里,滑进喉咙。青青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大口的吸允起来。不一会儿,小肚子就吃饱了,青青的意识也模糊起来,呼呼的睡着了。   过了两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这天上午,青青刚吃饱肚子,正躺在咿咿呀呀的哼唧呢。就听见外面开门的声音,青青努力的歪头往外瞅,却依然模模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青青有些沮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清呀,到现在她都没看清爹娘的脸。   王氏端着热水盆进来,拿起宁氏的毛巾投了两把递给她擦脸擦手,问她:“昨晚睡得可好?”   宁氏笑道:“睡得好,小妞妞很省事,吃饱了就睡,晚上也不闹人。”   王氏接过毛巾,摸了摸青青的小脑袋:“是个乖丫头,知道心疼娘呢,再没有比这更省心的孩子了。昨晚你大哥还问,咋也听不见孩子哭声,说浩哥那会就和夜哭郎似的,哪儿晚也没有消停的。”   宁氏笑道:“浩哥是男孩,难免淘气些。”   王氏将毛巾放盆里,又倒了杯温开水,从桌上的匣子里取出一个小罐子,舀了一点盐洒在杯子里,递给宁氏,又给她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痰盂过来,悄声道:“你拿盐漱口的事可悄声些,别让娘知道,否则娘得心疼死哩,非得说你瞎讲究!”   宁氏被她一逗,差点把盐水咽下去,忙吐在一边的痰盂里,轻轻笑道:“除了二郎和大嫂,谁都不知道。”   王氏抱着青青,微微的摇晃两下:“其实讲究是好事,盐也不算个金贵物件,但咱家还用的起,总比四五十岁就坏了一口牙强。只是娘节俭惯了,看不上这些。”说到这,王氏忽然矮下身,悄声和宁氏道:“不瞒弟妹说,自打你嫁来拿盐漱口,我做饭时候也常捏把盐放帕子里,晚上漱口使哩。”说完噗嗤一笑,宁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妯娌两个说完悄悄话,王氏又把青青放回了炕上,手脚麻利的收拾水盆和痰盂:“这两天家里摆宴席,米面鱼肉都有,我早上起来问娘拿了点白面和猪肉,按照你的口味,多切了些白菜叶在里头,包了二十个馄饨,我去煮了给你吃。”   宁氏连忙拉住王氏:“嫂子,我哪里吃的下那么多,一会你叫浩哥和大妞过来,分给她俩十个。”   王氏道:“浩哥这几天大鱼大肉吃了不少,可不缺这个。给大妞吃吧,我看她吃了肉菜又有些不舒服了。”   大妞不吃肉倒不是嘴挑剔,是她肠胃实在克化不动大肉,多吃几块就要肚子疼。她生下来就没有亲娘,从来也没喝过一口母乳。徐婆子每天从养了几只羊的铁老汗那买两碗羊奶,就这么用羊奶和米汤把大妞喂活了。只是大妞肠胃不大好,吃什么也不克化,如今三岁了,才比人家一岁的孩子高一些,这还是宁氏嫁进来以后给她买了不少点心才喂起来的。   宁氏听了大妞肠胃不舒服,多少有些着急:“嫂子递给我个茶碗,我昨天晚上奶水都多起来了,二妞也吃不下多少,我给大妞挤出些来。”   “行。”王氏点头,“大妞可不就是差了这口娘奶才瘦瘦歪歪的。”   王氏手脚麻利,不一会就煮好了馄饨,还在里头打了个荷包蛋。她叫上大妞,让大妞帮着拿筷子和空碗,俩人一起去了宁氏的屋里。   宁氏此时已经挤住满满一茶碗的母乳,整理好衣襟,叫大妞到跟前:“大妞过来喝奶,喝了长肉肉。”   大妞乖乖的坐在宁氏旁边,捧着茶碗小口小口的把奶喝光了,咧开嘴冲宁氏一笑:“娘,好喝。”宁氏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下午还有。”   今天是青青的三朝,王氏拿包被抱了青青到堂屋。按理说,孩子的三朝,宁氏的娘家得送来孩子一年四季所用的衣裤、兜蓬、尿布、摇篮之类的,有那讲究娘家的还送些彩饼、红蛋、花生、橘子等,以示吉利。但宁氏的娘家现在只有宁老二家一房,宁老二素来是个浑人,他媳妇也是个眼皮子浅的,自然不会往徐家送“三朝礼”。幸好徐家也不把他们当亲家看,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生闲气。徐婆子只暗地叨叨了一句媳妇命苦,就匆匆准备洗三的物件了。   为青青接生的李婆子早早的到了,还特意穿了一身七八成新的衣裳,说来沾沾秀才家的喜气。一般来说,农家生了闺女,向来不算重视,不过草草洗洗就罢了。但青青好命,一出生父亲就中了秀才,徐家也算有些家底,借着中秀才这个喜事,青青的三朝得以大办。   不多时,邻居三三两两的就来了,那些媳妇婆子挨个瞧瞧青青,都笑着说:“长得好,又不眼生,这么些人也不哭闹,好养活。”有那年岁大的还连连点头:“和她娘小时候一个模子,长大也是个美人。”   说话间,人来的差不多了,徐婆子摆上了碧霞元君、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的神像,还是当初生长孙浩哥时请来的,李婆子点燃了香烛,徐婆子烧了纸钱,又领着祭拜了,李婆子也帮着祷告了一番,说了好些个吉祥话。   王氏准备好了木盆,将桃树根、李树根、梅树根煮的香汤倒上,放了几个彩钱葱蒜,又拿彩条将盆围起来,取个好彩头。徐婆子领着一家上下往盆里各添了一勺清水,添了几个铜板。虽不算多,但李婆子依然笑的合不拢嘴,吉祥话不要钱的往外舀。   青青有些懵逼的坐在半躺在盆里,多亏了王氏的手托着她腰,才不会摔倒在盆里。虽然眼睛模模糊糊看不清,但耳朵听的很真亮,大概明白这是家人为她祈福。青青吐了两个泡泡,也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完全没有真正婴儿害怕的感觉。只急的李婆子暗地琢磨,这孩子怎么不哭呢?赶紧拿艾蒿敲了敲青青的肚子,声音又高了两分。青青吓得一哆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得哭才符合习俗?便皱了皱眉眉头,咧开了小嘴,嘹亮的嚎起来,努力挤出两滴泪。邻居们忙笑道:“就凭这嗓门,长大指定错不了。”   青青:……这逻辑没说的,服你!   青青虽然年龄大,但仗不住身体小,等王氏把青青从盆里抱出来,穿上新做的红袄子后,青青就睁不开眼,躺在王氏的怀里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话。   “二妞妞长的好看,像你。”听声音,这是她爹。   “她比我有福。”略带慈爱的声音肯定是那个人人都夸貌美的亲妈了,只是声音里有些惆怅,“只是委屈你了。”   “我委屈什么?”她爹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能与你结为夫妻,能有二妞妞这个漂亮可爱的孩子,是我的福气。兰花,二妞妞是我的亲生孩儿,永远都是。”   青青:……难道我不是? 第3章 商议(捉虫)   青青满月的时候,徐鸿达已经到县学去读书了,听不见小两口的悄悄话,青青表示很人生寂寞啊。   “噗……噗……”青青吐了两个泡泡,大妞跑过来,拿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青青的小嫩脸:“妹妹!”   三岁的孩子口齿还不算清楚,带着软萌萌的奶音,青青乐的咯咯的,伸出小手想去摸大妞的脸。大妞脱了鞋爬到炕上,趴在妹妹旁边,拿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妹妹!”   青青趁机摸了两把:……真嫩呀!   宁氏看姐妹两个在一起玩的开心,就下了炕去开箱选料子,她坐月子多亏大嫂王氏精心照顾,出了月子想给王氏裁身衣裳表示谢意。只是给王氏做了,也不能少了徐婆子的。徐婆子虽然有时言语刻薄了些,但每天去鸡窝里摸了鸡蛋总不忘让王氏给宁氏煮两个吃。   宁氏挑出来一块藕荷色的、一块绛紫色的衣料预备着给徐婆子做衣裳,又给大嫂王氏选了一块水蓝色的。想着小叔也要说亲了,也该做身新衣裳,又拿出一块石青的。   抱起青青,宁氏叫大妞跟着,带着衣料去了徐婆子房里。徐婆子此时盘腿坐着炕上正阴着脸呢:“喂一个还不足?怎么也叫大妞吃她的奶?费了老娘两三只下蛋的母鸡给她下奶使。”王氏站在地上轻声道:“大妞先天有些不足,这几年也没怎么长肉。她这才喝了弟妹一个月的奶,这小脸就圆了一圈。娘,大妞她娘只留了她一个……”想想曾经的二儿媳妇,徐婆子不言语了,半晌才道:“罢了,你再去杀只鸡给宁氏炖了吃。大妞她娘是个老实的,就是没福。”   “哎!”王氏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刚掀开门帘子,就瞧见宁氏带着孩子抱着东西过来,忙上前接过来,不忘扭头和徐婆子说:“娘,弟妹过来了。”   “不在屋里养着,过来干啥?”徐婆子仍有些心疼她的鸡,听见宁氏过来也没什么好气。   宁氏素来知道婆婆的脾气,也不以为意,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把手里的布料给徐婆子看:“娘,我想着小叔今年十五了,也该说媳妇了,这不赶紧找出几块料子,给小叔做身新衣裳。娘去相看新媳妇,怎么也得两身换洗的新衣裳,也给您选了两块。”徐婆子闻言,怒色瞬间烟消云散,眉开眼笑的伸出手:“快拿来我瞅瞅!”   宁氏笑着把衣料递给徐婆子,又拿起其中一块水蓝色的递给王氏:“我瞧着这块料子的颜色最衬大嫂的肤色。”王氏连忙把手往身上抹了抹,接过宁氏手上的料子:“这怎么说?还有我的?”   徐婆子此时正满脸带笑的往自己身上比划那两块布料,闻言看了眼大儿媳妇:“伺候了你弟妹一个月,她怎么也得给你做身衣裳才是。”   宁氏一边把大妞抱炕上去一边回头笑道:“可不是,大嫂也别客气,回头你把尺寸给我,保准半个月就给你做得了。”   徐婆子闻言,眼角一斜:“那我的呢?”   宁氏捂嘴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先给娘做。娘想要什么款式的?”   徐婆子道:“我哪知道什么款式?成天穿的不都是一个样儿。你在外面见过世面,知道什么样式好,你瞧着做就行。”   “那行。”宁氏又把布料叠了起来。   徐婆子又展开给小儿子那块料子:“你拿的料子好,颜色鲜亮,摸着也细发。”王氏道:“可不是,往常去镇上的布庄里,看那里头最好的料子也不如这个。”徐婆子拿手比划了下料子的尺寸,吩咐道:“老三的衣裳叫你大嫂做,我瞧着这块衣料大,剩下的布还能给浩哥做一身短衣裳。”   王氏笑着接过来,又和宁氏说:“弟妹刚出了月子,也禁不得劳累,娘的料子给我一块,我拿回去做。”   宁氏笑道:“那劳烦大嫂了。”   徐婆子看两个媳妇和和睦睦,不禁咧开嘴乐:“老三找媳妇也得和你们一样和睦才成。”   王氏道:“有娘看着,保准错不了。”   说曹操,曹操到。   刚说了给老三徐鸿飞说媳妇,徐鸿飞就抬脚进来了。徐婆子一惊:“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徐鸿飞不爱读书,又不愿种地,偏生他脑子灵活,从小就喜欢弄些野趣的玩意儿到镇上卖。到他十岁那年,徐婆子求了人,把他送到镇上一家铺子当学徒。这一晃五年,徐鸿飞在铺子里也算是学有所成,接人待物十分伶俐不说,一张巧嘴十分会推销东西,掌柜的向来十分倚重他。   徐鸿飞满脸沮丧,进屋怏怏地和老娘、两位嫂子打了招呼,就要回屋躺着。急的徐婆子连鞋也顾不上穿,跳下抗来抓住他:“怎么了这是?你倒是说啊?”   徐鸿飞抹了把脸,把徐婆子扶回炕上:“别提了,东家的大小子去县里学会了赌钱,欠了人赌坊五百两银子。东家虽然有个铺子,看着生活宽裕些,但也没有多厚的家底,把家里的银子凑了凑还差二百两,就把房子铺子都卖了,还了钱后还余下些,一家子收拾东西回乡下去了。”   “啧啧!”徐婆子听了不禁直摇头:“遭雷劈的东西,几辈子的家底都给他败霍了。这养儿子就不能惯着,你那东家啥都好,就是惯儿子,这回把自己坑了吧!我和你们说,养儿子这方面,再没有比我明白的……”   青青躺在炕上听着,一脸黑线:祖母,你跑题了……   这一跑题,徐婆子足足讲了半个时辰,王氏早溜出去杀鸡去了,宁氏听着徐婆子嗓子已经开始有些沙哑了,连忙倒盏茶水递给她,趁着婆婆喝水的间隙问小叔:“一般来说,即便是换了东家,这些伙计也多半留下的。这新东家一个人没留吗?”   “别提了。”徐鸿飞闻言更是唉声叹气,“买东家铺子的是隔壁的徐老板,他和东家都是开的杂货铺子,素来不是很对付,平时瞧见我们也没什么好脸色。这次卖铺子,他瞧准了东家急着出手,一时又找不到买家,趁机把价格压得很低,又把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都打发了。”   “那个徐老板向来很抠,从他那买再多东西也不肯送你个针头线脑的。你不干了也正好,咱家那么多亩地呢,就是佃出去那么多,剩下的几亩地你大哥自己种也够累的。你如今正好家来,帮你哥种地不好?正好娘给你相看相看媳妇!”   “不好!”徐鸿飞站起身:“我不在家种地,我要是种地我当年就不出去学做买卖了,我还得出去找活去。”   徐婆子也急了:“就是找活也明年的,趁着这会儿你有空,我先给你相看个媳妇,你成了亲再找活不迟。”   “我不相!”徐鸿飞也急的瞪圆了眼睛,“这一年你领我相几个了,哪有一个好看的?就王家那个,胳膊比我还粗;还有李家姑娘,比我脸还黑呢!”   徐婆子听了气的拿起鸡毛掸子跳下炕就打他:“浑说什么你,人家都是好姑娘,让你在这瞎掰扯。那王姑娘,家里外头一把好手,就种地和你哥比也不差什么,这样的姑娘最能发家;那李姑娘虽说长的黑,但是细看挺标致的,又做了一手好针线,她绣一个帕子能卖一两百个钱呢。”   “您老是缺这一两百个钱是怎么着?”徐鸿飞一边抬着胳膊挡着脸,一边转着圈的躲:“我是你亲儿子不,你咋老给我相看这样的?”   徐婆子打了一通,也累了,气的站在屋里当间掐腰直喘气:“那你说你想要个啥样的?”   徐鸿飞一转眼,一挪两挪的朝徐婆子蹭去:“首先得长得俊,再一个得说话好听,如果也会做生意就好了,我俩好一起开铺子去。”   徐婆子听了好悬一口气没上来:“人家长得俊的又会做生意的看的上你这个土包子?自己吃几碗干饭不知道?你就老老实实给我找个咱村里的大姑娘就很好,你看你大嫂、你二嫂,村里谁不说咱家娶的媳妇好,模样俊俏不说性子也好,你娘我的眼光好的很。”   青青在炕上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直乐。徐婆子听见“咯咯咯……”的笑声,回身瞪了眼青青:“你才多大就会听笑话了?”   青青:咯咯咯……   宁氏在婆婆和小叔吵架时心里就琢磨了个事,这会儿见两人都不说话了,这才抿着嘴笑着说:“娘,小叔在做买卖上挺有天分的,不行就开个铺子让他闯荡去。”   徐婆子扫了她一眼:“你说的轻巧,做买卖得多大成本呢?要是亏了,这银子就打了水漂了。你别看着咱家地多就以为有多大的家业,这老二才刚考上秀才,以后读书不知得花多少银子。还有老三,眼瞅着今年或者明年的就得成亲了,怎么也得预备个三五十两的。哎呦喂,不能算,这一算我又心口窝疼了……”   前一阵子,徐婆子大摆三天宴席,花了七八两银子,捧着胸口心疼的直哎呦,这都有一个月都不肯花钱买肉了,连家里常吃的豆腐都不见了踪影。王氏只能每天从菜地拔些菜做了给全家吃,或者让徐鸿翼去河里捕两条鱼改善生活,也就宁氏趁着坐月子能隔十天半个月的吃只鸡。   宁氏知道前情,强忍住笑,:“娘,您也知道我有些嫁妆银子,白放那也不生钱,我想拿嫁妆银子开个胭脂铺子。”   “胭脂铺子?”徐婆子瞅了徐鸿飞一眼:“那玩意赚钱吗?”   “镇上有两家胭脂铺子,都是去县城拿的好胭脂,最好的一盒要二两银子的,就是普通的也要两三百钱。再贱些的几十个钱的胭脂也有,通常在我们杂货铺卖。”徐鸿飞说起镇上的买卖头头是道。   徐婆子一听直摇头:“镇上都有两个胭脂铺子了,你再开也赚不上什么钱啊?”   宁氏道:“不瞒娘说,我想在县城开铺子。二郎在县学里读书,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吃住都没人照看他,我实在放心不下。至于胭脂,我想着也不用去进货,我在刘家伺候的时候,大小姐不喜欢外面的胭脂,都用自己做的。这些年,我带着那些小丫头找了好些个古方,挨个都试了一回,做出来极好的有五种,还有十来种易得的。”   徐婆子听了一吓:“那知府大人家能乐意?”   宁氏道:“倒不是他们自己本家的机密方子,都是我们这群丫鬟瞎自己捣鼓的,不碍事。”   徐鸿飞皱着眉头说:“铺子开起来倒是容易,只是这做胭脂不是个容易的。光咱们家这几个人可做不起来,再者说也没那么大的地方。”   徐婆子倒没觉得这些是事,她总觉得自己动手做的东西成本低,辛苦些倒不碍事,能赚钱就行。再者说,徐家在村西头还有十来间茅草房,平时农忙时雇的长工就叫他们睡那儿,略微一修葺,刷个大白就能用。至于人手,从村里雇上些手脚干净麻利的媳妇婆子,啥活都能干。   徐婆子慢慢的说了,又瞅着徐鸿飞和宁氏:“你们要是能干,我就在家帮你们看着做。”   宁氏道:“还有这做胭脂用的花得按季节收购,这个得小叔去跑。”   徐鸿飞道:“旁的不说,这花是不愁的。咱这平阳镇俗名就是玫瑰镇,每年都有好些外地的客商来这买花儿回去。”   徐婆子一撇嘴:“这花儿还用买,这房前屋后、地头堰边的都是玫瑰,还不够使得?”   徐鸿飞笑道:“那才有多少,自己家用倒是够,做买卖还是得收一些。前年有津省的客商来收玫瑰,我帮他搭过桥,一百斤不过才一两半银子罢了。”   徐婆子略微点了点头,看着宁氏,终于问出了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老二媳妇,你打算出多少银子投到铺子里啊?赚了钱咱怎么分?” 第4章 胭脂店(修改)   “爹,您回来了?”听到房门响,堂屋里正趴在桌子上涂涂画画的女童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身材瘦弱、面白无须的男子进来,不由得甜甜一笑。   男子笑着将手里的一包果子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大妞怎么没和妹妹玩?”   “不要叫我大妞。”女童娇嗔地撅起了小嘴:“叫人家朱朱啦!青青小懒猪睡到现在还没醒。”   俩人正说着话,一位年轻貌美、风姿绰绰的女人撩起门帘:“相公,你回来了。”   徐鸿达看到妻子宁氏,连忙快步走过去:“我还怕你歇晌没起来,没敢进里屋去。”   宁氏闻言不禁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青青那个小懒猪。”   “哪有这么当爹妈的!”清脆的声音传来,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说人家小懒猪,有我这么可爱的小懒猪吗?”   “臭美。”徐鸿达故意糗她一句,心里却满心喜悦。自己这个小女儿最是古灵精怪,别的婴孩六七个月学话的时候,都是先会说娘,偏她只会拍着自己青青青青的叫,宁氏索性给她起了小名叫青青。为了听着是姐妹俩,徐鸿达给大妞也起了个朱朱的小名。   起初大妞对朱朱这个名也没什么概念,反而听大妞这个名字习惯些。又是这个青青,刚一岁就满嘴的话,还知道好赖了,天天说满村的大妞二妞,不如朱朱、青青听着美。大妞听得多了就上了心,不许旁人再叫她大妞。“我叫朱朱!”她总是这么郑重的自我介绍。   朱朱上前去拉住妹妹的手,认真的说:“爹买了果子,姐姐带你洗了手去吃。”   “好!”青青抬头看着喜欢装大人的朱朱,笑眯眯的点头:“闻着是枣泥味,定是县学旁那家朱记点心铺做的枣泥山药糕。”   “哎呦这个小鼻子,可真是没谁了。”徐鸿达抚掌一笑,“快洗手吃去吧。”又转头和宁氏说:“快进腊月了,县学也放了假,一会我去铺子里,和鸿飞一起归拢归拢归拢账本,今年咱早些家去。”   当初宁氏想开个胭脂铺子,一家人合计了几日,又打发了徐鸿飞到县城去打探了一番,才定了下来。宁氏拿出来五百两银子当本钱,租了个两层铺面,精心的拾掇了一番,挂上了“瑰馥坊”的牌匾。平日里,徐鸿飞白天带着个小伙计开门做生意,晚上就在铺子里睡。宁氏在县学不远处租了个小院,以便照顾徐鸿达吃住。   村里头,徐婆子雇了几个人收拾了自家田头的旧房子,又找了十几个相熟的品性好的妇人,蒸出玫瑰香露来,再按那十来样普通的方子做出胭脂来,盛在定制的小瓷瓶里。至于那几样难得的,都是宁氏自己在县里拿了村里送来的玫瑰花露继续加工,加了些滋补药物,十分难得。   听徐鸿达说要去胭脂铺,青青顾不上吃了两口的点心:“爹,我也要去。”   “多大的孩子就总喜欢往铺子里跑。罢了,今天就带你去,你三叔见了你去准高兴。”青青就像身带财运似的,每回她一到铺子,生意都格外好。那三两一盒的胭脂多半都是青青在的时候卖出去的,徐鸿飞一见青青就叫她小财神。   看着自家闺女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徐鸿达忍不住笑了一回,又问还在啃点心的大闺女:“朱朱也去罢。”   “我不去,娘和了面,我在家看娘烙饼。”朱朱当初跟着青青一直喝宁氏的奶,一年功夫就窜了一个头高,胃口也开了。如今更是对旁的都不感兴趣,每天就喜欢守着宁氏看她做菜做点心,小小年纪就一副想把宁氏的厨艺都学去的架势。徐鸿达见朱朱不想出门,便抱着青青去了铺子里。   瑰馥坊里,徐鸿飞正扒拉着算盘。这胭脂铺了开了也有一年了,生意只能算普普通通。徐家一家子都是平民百姓,本钱也不算特别多,开的胭脂铺子在正经商人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县里有权有势的或是有钱的大部分认那些老店,而县里的穷人多半买不起他家的胭脂。只有一些富庶的小户人家,买过他家胭脂,方知又好用又便宜,时常来光顾。   徐鸿达抱着青青,撩起了店里的帘子,店里的小伙子忙迎上来:“二爷来了。”   ----------------------------------------------------------   “咦,这是家什么店?”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美妇撩起马车的帘子,一眼看到了一个红色牌匾,上书三个金色大字‘瑰馥坊’。”   一旁服侍的丫鬟听了忙让车夫停了下,跳下车去到店里瞧了两眼,又拿了一瓶胭脂回来给那美妇瞧:“三少奶奶,这是家胭脂店。”   听说是卖胭脂的店,这三少奶奶先去了三分兴致:“这穷乡僻野的有什么好胭脂,送回去吧。”   那丫鬟笑道:“若是旁的胭脂我就不拿了,奶奶您瞧瞧这玫瑰香膏,是不是有点像朱尚书家大奶奶刘氏常用的那个?”   听到这话,那美妇有了兴趣,拿过来细细瞧了一番,又轻轻的闻了闻:“我闻着倒像。听说朱大奶奶的父亲在这吉州曾任过知州和知府,刘氏随着父亲也在这呆了好些年。她当时定下亲事回京城时,还带着吉州口音呢。”   丫鬟桃枝笑道:“奶奶一说我想起来了。许是朱大奶奶用的胭脂方子就是从这玫城县得的呢,奶奶不妨去店里瞧瞧,有好些样式呢。”说着伺候着她下了车。   那妇人姓曹,父亲乃是大理寺少卿。曹氏刚及笄便和户部侍郎李家的三少爷李明鉴订了亲,过了一年就出嫁了。李家原是这玫城县人,每年都安排家人回乡,一是为了祭祖,二是照看下族人。今年就是李明鉴奉父亲之命,携妻回乡。曹氏从小在京城长大,从来也没出过远门,如今又是寒冬时节到这玫城县来,既没有花瞧又没有水看,只能偶尔出来闲逛下,以排解无聊之意。   进了腊月,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徐鸿飞一直溜在门口盯着呢,见一辆豪华马车上下来一主一仆,忙笑着打帘子将客人迎进来。   曹氏刚一进店来,只闻不大的店里充满了淡淡的玫瑰香。这边徐鸿飞刚请客人坐下,那边就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领着一个伙计端着一碗茶过来。   “奶奶,您喝茶。”青青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桃枝见状忍不住拿帕子掩嘴笑道:“这么小个人儿说话倒利索。”   曹氏成亲三年至今没有生育,如今见这聪明伶俐的女童,自然爱不释手,将她抱在怀里,细细地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喜欢吃什么。   青青认真的答:“我叫青青,过了年就三岁了,喜欢吃枣泥山药糕和玫瑰酥。”又指着茶碗说:“您喝茶,我估摸着您肯定进来,特意看着伙计泡的,用的是我娘自制的玫瑰花。”   曹氏闻言将青青放下,拿起茶盏轻轻掀开盖子,一朵娇艳的玫瑰花在雪白的茶盏里盛开,散发出阵阵花香。曹氏素来不在外面喝茶用饭,嫌器具饭食之类的不干净。可今日实在喜欢这女童,又爱这茶盏里盛开的玫瑰,忍不住抿了一口,只觉满口生香。   “有趣!”曹氏拿帕子拭了拭嘴角,低头看着青青说:“你娘倒是个雅人。”这才看了旁边站了许久的徐鸿飞一眼:“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几种胭脂拿给我瞧。”   徐鸿飞忙端着托盘将几种盒胭脂呈上:‘’一看您就是大户人家的奶奶,小的不敢拿孬的东西糊弄您。您瞧这种是咱瑰馥坊最好的胭脂,我们东家一朵朵的选那颜色最正的玫瑰用干净的石臼一点点的舂出浆来,又拿细纱滤出汁来,加了珍珠粉、茯苓等物制成,用来上妆再艳丽不过了,一盒只需三两银子。奶奶,您瞧这个口脂,也是拿玫瑰香露制得,每次只需拿簪子挑一点就足够用了,满颊扑香,一盒也只要三两银子。这款胭脂是用紫茉莉花种研碎制得,涂在面上即润泽又不涩滞……”   青青在旁边看着三叔天花乱坠的吹嘘了一番自家的胭脂,别说那丫鬟桃枝,就连曹奶奶都听住了,挨个拿起细瞧了一番。待走时,那最好的几样,她每样都要了十份,一共花了一百一十二两银子。徐鸿飞给她免了二两的零头,又奉上一包玫瑰花茶。   待送走了曹奶奶,喜得徐鸿飞一把抱起青青转圈圈:“哎呦我的小财神呦,三叔就知道,你一来保准就来大买卖。今天赚这一笔银子可够你三叔卖一个月的。”   青青咯咯咯地笑道:“三叔混说,卖东西都是您介绍的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来这总共也没说两句话。”   徐鸿飞唉声叹气:“那也得有贵人上门来让你三叔介绍啊。”说着抱着青青到里间,和正在算账的徐鸿达商量:“二哥,等明年开店就让青青在店里呆着吧,只要青青在,咱不愁没大生意上门。”   “你就胡说吧。”徐鸿达抬头皱着眉头看了眼徐鸿飞:“不过是凑巧罢了,青青不来这里,你那胭脂不也照样卖。”   “哎呀,二哥你不懂。”徐鸿飞急的直跺脚,“回家我和娘说。”   “你敢和娘提。”徐鸿达立马皱起了眉头,“青青不足两周,正是养性子的时候,你少撺掇娘。等过了年开店,我和你嫂子说,不许再叫青青来店里。”   徐鸿飞还是有些怕他哥的,不敢再言语。   不料青青不来店里,却有人找她。没几日,桃枝带着一大堆礼品上门了,点名是送给青青的,理由还十分充分。桃枝说了:“那日,我们奶奶抱了青青回去就感觉有些不适,请了大夫一把脉,原来是有了喜事。你们不知道前一天奶奶把脉还没说有喜事呢,可不是因为抱了青青才得了这一孩子。”又说:“我们奶奶成亲三年,求了不知多少神佛,也没能得一孩子,还是青青灵验。”   青青:……姑娘,你什么都往出说你们家奶奶知道吗?   ---------------------------------------------------------------------------   小剧场:   邻居王婆子:闺女,快回家来,我带你去求子。   王婆子闺女:哪个庙啊?   邻居王婆子:瑰馥坊啊,抱青青姑娘一刻钟,怀一个孩子,抱半个时辰,能生龙凤胎呢!   王婆子闺女:那我赶紧去排队!   瑰馥坊门口排着满满的人   徐鸿飞:大娘大姐们,我们这是胭脂店,不是求子庙哎! 第5章 备年货(修改)   青青发现过年在古代一年十分郑重的大事。   徐鸿达、徐鸿飞兄弟忙着对账盘点,宁氏则一脸严肃的列了一张长长单子,然后一挥手:“买年货去。”   买买买,不分古今中外年龄大小,是全体女性同胞们最狂热的一项活动。宁氏左手朱朱、右手青青,逛遍了县城大大小小的铺子。   朱朱:“娘,这几样果子看着好吃。”   宁氏一挥手:“买!”   朱朱:“娘,我想买些糖块回去。”   宁氏一挥手:“买!”   青青:“娘,我要买金簪子带。”   宁氏一斜眼,揪了揪青青头上的小总角:“等你留了头再说。”   徐婆子在村子里早就留了一头猪等着过年杀,鸡、鸭、鹅都是自家养的,就连过年时必可不少的鱼都不用到外面买。村里那条大河鱼虾最是丰富,拿凿子凿出一个冰洞来,只消半日就能钓上七八条鱼来。   宁氏主要需要采买的是过年全家做衣裳的衣料子,徐家除了徐鸿达是秀才,旁人都是普通百姓,穿衣以布衣为主。虽说现在风俗对穿着的规定没那么严格,徐婆子也有一两件绸缎衣裳,但基本都是压箱底,平时也没地方穿去,不如布衣实在。   宁氏这次买衣料子是去县城最大的一家布店,店名简单直白“锦缎阁”。虽说名字听着挺高端,又是锦又是锻的,但平阳县多是平民百姓,因此这布店里棉布、粗麻布居多。宁氏进了店,叫伙计,把最好的十几样棉布拿过来,挨个上手细瞧。   那伙计年龄小不懂事,见她一身布衣又只买棉布,眉眼里便带了两分不屑,叫他去拿衣料子也拖拖拉拉的十分不情愿。青青人小却是个不肯吃亏的,仰着脸脆生生地道:“这位哥哥,你是想留着布料自己过年做衣裳穿吗?所以我娘想买你才不愿意去拿?”   掌柜的刚送了县太爷家的采买出去,忽然一声稚嫩的童音传来,掌柜的不由地住了脚,恭维了几句客套话送走了那采买便连忙转回头来。只见一貌美的年轻女子带着两个女童,一个略微大些看着五六岁,白白嫩嫩的看着十分娇憨;另一个看着只有两三岁,虽然年龄幼小但肤白如脂、眉目如画,此时她正仰着头看那伙计,脸上还带着吟吟笑意。   “怎么了这是?”掌柜上面上带着笑意,但看向伙计的眼神中却带了几分厉色。这个伙计是账房家的堂侄子,平时惯会偷懒,又喜欢看人下菜碟。掌柜的警告过他多次,他仗着自己的堂叔是东家的亲信,很不以为然。   “没事,没事!”伙计多少有些惧怕掌柜的,连忙打圆场:“这位大嫂说了好些个布料叫我拿,我怕都拿出来弄脏了以后不好卖。”   掌柜的打十岁起就在布店当学徒,如今四十多岁,眼力自是不同一般。他见这妇人虽一身布衣,但周身气度不凡,发髻上虽只有一根简单的珠钗,但看那珍珠硕大饱满、圆润晶莹,单那一颗珠子怕是就要七八百两银子。   宁氏见那掌柜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发髻,神情就恭敬起来,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好笑。这根珠钗是大小姐回京前赏给自己的,当时刘夫人心疼的脸都黑了,但顾忌着女儿,没好发作。宁氏常感怀大小姐待自己的情谊,便时常拿这根珠钗把玩,出门时,也多半选这根珠钗带在头上。   “胡闹,还不赶紧去把这位奶奶要的布拿来!下次再这样惫懒,我回了东家撵了你去。”掌柜的轻喝一声。又赶紧请宁氏坐下,奉上茶来,趁机套近乎:“我看着这位奶奶眼生,不知是哪个府上的。”   宁氏浅浅一笑:“寒门小户,不值得一提。”   掌柜的见宁氏不愿多谈便也不再多说,只请她喝茶,又打发人去楼上房间去拿“几款新颖的棉布来”,又和宁氏笑着解释:“我们东家前儿刚打发人送来的,是今年京城的新料子,虽是棉布,但那颜色、那花纹不比绸缎的差,只是价格也不便宜就是了。”   宁氏点了点头,待布匹拿下来一瞧,果然入手软滑,颜色鲜亮,宁氏每样都要了两丈,又挑了店里之前选好的几样衣料,拿银子付了钱,托掌柜的送到瑰馥坊去。   “原来是瑰馥坊的东家,失敬失敬。”布店掌柜一脸十分相熟的模样。青青看之前那伙计满脸怨气的站在一边,不由一笑:“这位哥哥,做生意都是和气生财,你黑着脸谁敢再买你东西?”   那伙计记恨青青害自己挨骂,趁人不注意拿眼去瞪他,朱朱吓得退了一步,青青拉住朱朱,正色的看着那伙计:“我和你说好话呢,你怎么不听。”   掌柜的闻言低头笑道:“贵千金年龄虽小,但口齿伶俐,真是个聪明孩子。”   宁氏低头看了青青一眼:“话太多。”   青青吐了吐舌头,赶紧去拉着宁氏的衣角撒娇:“娘,我想买泥人。”   宁氏领着朱朱和青青大采购了一番,连米、面都买了好些回去。虽然家里粮食不少,但都以粗粮为主。宁氏吃饭细致,青青更是个挑嘴的,除了白米、白面其他的一概不吃。每回家去都恨得徐婆子牙根直痒痒个败家孩子,净挑那贵的吃,家里早晚被你吃穷了。”   到腊月初八这天,徐鸿飞正式关了店门,租了一辆驴车,将年货都放上头,回家咯!   -----------------------------------------------------   徐婆子从进腊月起,每天午后都往村头走一圈,回家还止不住念叨:“怎么还没回来?浩哥,你二叔上回叫人捎的信说啥时候回来?”   “进了腊月就回来,祖母,您问了八回了。”浩哥正在写在堂屋写大字呢,见他祖母又问起这件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氏上去拍了浩哥脑袋一下:“咋和你祖母说话呢?不会好好说吗?”   “哎呦哎呦,别打!”徐婆子看着直心疼:“他二叔说浩哥是读书的料,可不能打头,要是打傻了咋考状元回来。”徐婆子怜爱的摸了摸浩哥的脑袋,又从炕上抄起笤帚疙瘩,朝着浩哥的屁股就来了一下:“再不和我好好说话,看再我不打你。”   浩哥不妨被打了一下头又敲了一下屁股,登时就疼的哇哇直叫:“祖母祖母,别打,我错了!”一边站起来揉屁股一边又皱着眉头抱怨:“你俩下回打我时候好歹言语一声啊,您瞧这一下,掉下去好大个墨点,这页纸又白写了,我还得换一张去。”   “你少糊弄我!”徐婆子冷哼了一声:“这字练的越多写的越好,什么叫白写了。你二叔那会,每天除了先生布置的作业,还额外写十张大字呢。”   祖孙俩正斗着嘴呢,忽然听见大门外有驴叫声,又有人声喧嚣。徐婆子忙套了棉袄往出走:“定是你二叔他们回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大门声响:“娘,我们回来了。”   “哎呦呦,快进门!冷不冷?”徐婆子撩起门帘子,看到满满一驴车的东西,登时笑的比刚才听见儿子回来了更开心:“买了这么多东西,这是赚到银子啦!”   青青努力从一堆布中伸出脑袋:“祖母,别光想银子啦,赶紧把你孙女抱屋去,可冻死我啦!”   “哎呦,我的布!”徐婆子三步并两步过去,一把把青青和朱朱从车上拎下来:“败家孩子,你这不有大棉袄嘛,往布里钻啥,看弄脏了我的布。”   “祖母偏心,祖母喜欢布料不喜欢我!”青青跳着脚叫。   徐婆子听了气的上前拧了她小脸一把,入手发现冰凉凉的,心里不由地有些心疼,赶紧把她拽屋里,又回头说宁氏:“怎么不多给她穿点,看冻得小脸冰凉。”   宁氏笑道:“穿了棉袄又披了棉斗篷,手里还抱着个手炉,哪里冷了,就是脸吹的凉了一点。她这是跟您耍怪呢,一进村就把手炉给我钻布里去了。”   “个刁钻孩子。”徐婆子笑骂了一句,又赶紧和大儿子往屋里搬东西。王氏素来细心又贤惠,头半个月就把两个小叔的屋子收拾出来,每天烧炕烘烤被褥。宁氏和徐鸿达带朱朱、青青回屋,打了热水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往徐婆子屋里来。   徐婆子正坐炕上翻看儿子带回来的年货呢,看到二儿子一家收拾干净又换了衣服,忍不住骂了一句:“瞎显摆,半天的路到家还换衣裳。”   青青素来不怕她祖母,脱了鞋爬炕上,打开一包果子给浩哥和朱朱各一块,又自己拿了一块塞嘴里:“这不和您显摆显摆我娘的铺子挣钱了嘛!”   徐婆子一眼没瞅见就被几个孩子吃了半包果子,心疼的忙把剩下的抢回来:“败家孩子,还没过年呢,就要把果子吃没了。”   青青把吃了一半的枣泥山药糕往徐婆子嘴里塞:“祖母您尝尝,县城最好的点心,昨天刚出炉的,现在不吃等过年时候就坏了。”   “哪里就坏了。”徐婆子恨恨的嚼了两口,把青青手里剩下那点也抢了去:“这么冷的天哪里会坏,再说走亲戚也要送上两包的。”   青青满不在乎,眼睛又去扫徐婆子身后的点心包:“我娘买了好些呢,尽够了。”   徐婆子冷哼两声,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开了炕上的柜子,把那十几包的果子都放了进去,然后挂上了一把黄澄澄的大锁。   青青无语的瞪着徐婆子:“抠,真抠!”   徐婆子洋洋得意地朝青青哼了一声:“丫头片子一边玩去。”又转头问宁氏:“铺子还行?赚了多少银子?”   宁氏抿嘴笑道:“去年没赚到钱,只回了本。今年生意虽不算红火,但也有了起色,赚了一点银子。昨儿听小叔说算完了账,净赚了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徐婆子眼睛瞬间一亮:“哎呦,一年就赚了五百两还说不算多?就我柜子里的银子也不过才四百五十六两三钱……”一激动,徐婆子把隐瞒多年的家底暴露了。   青青眼睛一亮,朝徐婆子扑过去:“祖母,你真有钱,给我买果子吃呗。”   “去去去,哪都有你!”徐婆子一脸财迷的看着宁氏:“啥时候分钱?”   当初是宁氏拿嫁妆银子开这铺子,但大部分胭脂和香露都是徐婆子、王氏领着村里的妇人们做的,而店里的生意都是徐鸿飞在操心,因此定下了给徐婆子王氏、徐鸿飞一人一成的分子,徐鸿飞每年另有二十两的工钱。   这次分银子,徐鸿飞意思是不能把银子都分出去,除了原本的本钱,另外又留下三百两银子在账上,只拿出二百两现银用包袱包回来家给众人分了分。   徐婆子本来拿着自己那二十两银子挺美,但是看着宁氏前面那一堆银子又有点眼热。好在她虽贪财人还算明白,知道本钱和方子都是儿媳妇出的,分给自己一份已经是孝敬了,便收拾起自己的小心思,开了柜子把银子锁了起来。   青青看着开的又是那个箱子,忍不住也伸头去瞅:“祖母,你啥东西都往这个箱子里搁,别把我的果子整串味了。咦,这个是啥味,您买苹果了?我要吃!里头还有橘子是不?给我拿俩!”   徐婆子:……你这是狗鼻子吗?   ------------------------------------------------------------   小剧场一:   伙计:再多嘴就把你卖掉!   青青:吓唬小孩子是会被雷劈的。   伙计:大冬天的,你让老天爷劈我个试试。   老天:轰隆隆……咔……   一道雷劈下,伙计衣衫褴褛、头发弯曲、满脸乌黑:……小祖宗,你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吧!   青青:……   小剧场二:   青青:我觉得我的戏份有点少,我不是女主吗?   卡卡:看看你才几岁啊,就这么多戏份已经不少了。   青青:可是我觉得我缺乏存在感。   卡卡:谁说的你的存在感多强啊,堪比送子观音!   青青:……嘤嘤嘤,信用卡欺负我!   轰隆隆……劈!咔!隆隆……   卡卡日报:作者信用卡因一时口误得罪青青惨遭雷劈负伤严重,唯有收藏评论能治愈,请各位读者及时伸出援手,救卡卡一命! 第6章 异像   青青觉得,腊月是全年最忙的时候,用徐婆子的话说,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才好,她一天到晚的领着王氏、宁氏裁剪衣裳,拆洗被褥忙的不亦乐乎。不仅如此,当徐婆子无意间看到宁氏给青青画的小像后,连过年要换的桃符、门神、年画、春联都没买,说让宁氏画来用:“既便宜又好看!”   宁氏:婆婆,你一定不知道那些颜料得用多少银子。   青青知道娘亲要画年画,兴致勃勃地坐在一边,还一本正经儿的说要伺候笔墨。宁氏笑着捏了她鼻子一下:“坐的远远的,省的脏了衣裳。”青青只得往后挪了挪,又道:“娘,画哪几种?”   “麒麟送子!”徐婆子正好掀了帘子进来,连忙说了一句。   “婆母!”宁氏见徐婆子进来,赶紧放下笔起身。   徐婆子略微点了点头,坐下一边说:“之前只说画一个天官赐福的,我在屋里又琢磨了下,不如多画几幅。像麒麟送子的得画两份,你大嫂浩哥这有六七年了,还一直没动静;你这里青青过了年也三岁了,怎么也该怀一个了。”   宁氏脸色涨红,低头应了声:“婆母说的是。”   徐婆子没注意到宁氏的脸色,又掰着手指说:“老二明年是不是得考举人了?给他画一个状元及第的;咱是农家人,五谷丰登也得来一张;还有迎春送福的画少不了……”   宁氏:……   青青在一边听不下去了,哎呦哎呦直捂脸:“我的亲祖母呦,你以为作画那是写大字呢?一会一张。你说那么多种,等我娘画完都得到吃粽子的时候了。”   徐婆子一听傻了眼:“居然这么费事?”   青青严肃的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雪白的宣纸和各色颜料:“不画那么久也对不起这些好东西啊!”   徐婆子想用年画墙挂满一面墙的美好愿望破灭了,搓着手认真思考了一会,忍痛道:“罢了,你就画一张麒麟送子、一张状元极地、一幅天官赐福就好了,门神和五谷丰登的画我叫老大上镇上买去。衣裳你也不用做了,你屋四个人的我和你大嫂忙活忙活,年三十前给你们赶出来。”想到自己平白的又增加了好些活计,徐婆子有些心塞:“今年一定得给老三娶上媳妇!两个媳妇不够使的,你看哪家婆婆过年这么累的。”   宁氏抿嘴一笑:“娘辛苦了,也是我没成算,该早些买布做衣裳的。”   徐婆子闻言多少有些欣慰,说的话也软和了几分:“你年轻,经历的多了就好了。也是今年铺子生意好,你忙不过来。等过了年,你也买两个小丫头,帮你打打下手。”   宁氏闻言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徐婆子,徐婆子一个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的人,居然让她买丫鬟使,宁氏来不及细想,连忙推辞:“这怎么使得,娘还没丫鬟呢,要买也得给娘使。”   徐婆子闻言很是受用,咯咯的笑了两声:“倒不是我小气,只是家里没多少事,地里的活有你大哥操心就行,忙的时候雇几个人也累不着什么。倒是你在县里,又要做胭脂,又要照看老二的衣食,还得伺候这两个小的,身子骨哪里吃得消,我看你这次回来比上回见要瘦了好些。”   宁氏不由地摸了摸脸颊,倒没觉得自己清瘦,只是这个时候村里的妇人喜欢媳妇胖些,好生养。果然徐婆子接着说道:“你生青青也有三年了,怎么也该再怀一个了,最近肚子有没有什么动静?”   宁氏咬了咬朱唇,微微地摇了摇头。   徐婆子难以抑制地叹了口气:“你大嫂生浩哥时候伤了身子,也不知能不能再怀上了,咱家的子嗣还得靠你和老三媳妇。”想起老三至今还没媳妇,徐婆子更心塞了,摆了摆手,站起来往外走:“不行,我得去和老三说说,可不能这么挑了,你看村里哪有十七八的小伙子没媳妇啊,咱家又不是穷,可愁死我了。”   青青在大人说话时候偷偷摸了她娘一个笔画画,刚画了一个娃娃,就见她祖母像风一样的走了。   宁氏送走了婆婆,心里多少有些沉重,成亲四年也没给徐鸿达添一孩子,她心里很是愧疚。因女儿在一边,宁氏也不好表露出来,只能强忍住愁绪,露出一个笑脸:“青青画的什么?”   青青只做不知,笑着和宁氏说:“刚才祖母说麒麟送子,我就画了一个胖娃娃。娘,你看我画的好吗?”   宁氏探头去瞧,只见纸上有一个胖娃娃在啃脚丫,神情娇憨、十分喜人。青青上辈子虽然是专业出身,但对于国画涉猎不多,只旁听过一些课程。再加上如今年龄幼小,有些握不住笔,又故意藏拙,只敢拿出三分功力来,因此画的这个娃娃多少显得有些稚嫩。   宁氏见了却觉得十分惊喜,细细看了半晌,不住的夸青青有灵气,又拿着画和她说哪几笔好,哪几处要改进。   青青听了娘亲讲了以后,又画了一幅,又得了宁氏好顿夸奖。青青美滋滋的将两个娃娃收起来,吃饭的时候还给全家显摆了一回。徐婆子想孙子都想疯了,看这两幅胖娃娃不住的夸好,青青得意之下,把画送给了王氏和宁氏。   ----------------------------------   到腊月二十四那天,宁氏好歹把徐婆子交代的年画画完了,还让徐鸿达装裱了一下,预备着过年时候挂上。   在吉州这地界,过年时有些和别处不一样的风俗。在腊月二十四这天,各家不仅要祭灶还要备果酒,诵念道佛经咒,焚烧纸钱送百神上天。   徐婆子一早煮了猪头,烧了两尾鱼,裹了豆沙松粉团,蒸了糖饼,买了果酒和酒糟,预备着晚上徐鸿翼三兄弟祭灶用。祭灶时忌讳女子在场,所以即便是徐婆子平时对青青十分纵容,但这回也不许她偷看。连吓带骗的,只说:“晚上你大伯和你爹在家祭灶,祖母带你去看送百神上天。”   青青又不是真不懂事,不过是逗徐婆子玩罢了,说了两回就乖乖的和朱朱玩去了。   是夜,在村北头的晒谷场上,几十个壮汉举着火把。每年来给村里做道场的都是挨着村子的清华山道观,今年主持仪式的是观主的大徒弟广诚道人。   只见广城道人领着八名道人先是诵了经书,再焚香烧纸。青青拉着徐婆子的手,听那道士念的经文,恍惚从哪里听到过,只觉得十分熟悉。等到焚烧纸钱时,原本四散的纸钱忽然聚拢在一起,带着旋风朝人群处刮来,众人一惊,四散离开,徐婆子反应慢了一些,又被自己绊了一跤摔在地上,只余青青站在那里。只见那阵旋风带着纸钱围着青青转了一圈后,直上九霄。   青青虽活了两辈子,但这是第一次参加封.建.迷.信活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脸就青了,当场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徐婆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拉着孙女的手,再抬头已经看不到那纸钱刮哪里去了,想骂两句又不敢,只当青青触犯了哪路神灵,连忙领着她到广城道人前面,带着青青就要跪下。   当青青膝盖刚要着地的时候,广城道人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不由地颤抖,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广城道人登时跪下抱起青青,连说三声“不敢!不敢!不敢!”方觉得身体的冷意去了三分。   就着火把的光亮,广城道人细细打量着青青的眉眼,又问徐婆子要了生辰八字来,掐指一算!咦,什么都没算出来!   广城道人摇了摇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客气地道:“我道行浅薄,算不出小姑娘的来历。但看她眉目姿态,很有几分仙骨仙骼。刚才那异像,许是百神上界前瞧到了旧友,过来打招呼。婆婆不用怕,我这里有一粒安神丸,你回去给她吃上,再哄她睡一觉保管就好了。”   徐婆子道了谢,匆匆忙忙带青青回家,又顾不上和儿子媳妇细说,就赶紧打了热水让青青泡了脚,哄她吃了药丸,打发儿子媳妇回屋去,自己搂着孙女睡觉。   晚上,徐婆子也不知道起来多少回,一遍一遍的摸青青脑袋,就怕她发热,直到天明,太阳缓缓升起。   青青一夜好眠,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就见一朵菊花脸在眼前绽放:“哎呦,祖母你这是干嘛?可吓我一跳。”青青往旁边一躲。   徐婆子听见她说吓一跳不禁有些懊恼自己莽撞了,但细看青青见她眼神清明、脸蛋红润、嘴唇润泽,不像是生病的模样,方才放了心。顺手把炕头褥子底下烘着的棉袄棉裤丢给青青:“穿了衣服滚你娘那屋去。老娘还没捞着你伺候呢,倒先伺候了你一个晚上。”   青青见徐婆子满眼血丝,忙穿好衣裳带上帽子,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二十五是接玉帝下凡的大日子,徐婆子也不敢多睡,略眯了眯,全家吃了素面。饭后,徐婆子打发浩哥领着朱朱和青青出去玩,方把昨晚的事和家人说了。   徐鸿翼闻言有些惶恐,徐鸿达和宁氏有些不安,倒是徐鸿飞一脸兴奋,摸着下巴嘿嘿笑道:“我就说我侄女不一般,她一来店里,保准那天生意格外好。就刚进腊月那天,青青一到店里,就来了个官夫人,哎呦,一下子买了一百多两的胭脂。第二天还打发人送了好些礼,说是在店里抱青青,回去就把出喜脉来。”   徐婆子闻言一喜,“还有这事?”随即又垂下脸来:“不准啊,你大嫂抱她多少回也没怀一个,就你二嫂还见天搂她睡觉呢,这三年不也没动静。”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嘱咐王氏和宁氏:“青青画的胖娃娃,你俩整天揣怀里,我就不信怀不上一个。”   王氏:……   宁氏:……   徐鸿达不是很想让闺女沾这鬼神之说,他自己本身也不是很信这些。只说:“估摸都是凑巧了,冬夜本来就风大,刮出花来也不出奇,我看青青昨天吓得够呛,往后别提这事了。”   徐婆子是又信玉皇大帝又信观音菩萨,她认为都是神仙,哪个都得拜。但是对自己孙女有来历这事多少还是不信的,那神仙是随随便便托生的吗?那神仙生下来不得伴随着彩霞满天百花盛开的异像啥的。哪像青青,出生时没瞅见异像不说,连雷都没打一个。要是说有啥特别,就是刚好那天她爹中了秀才。估计青青有福气是真的,也许是观音菩萨紫竹林里的蚂蚁托生的,沾了些菩萨的福气。   一家人遂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倒是村里人叽叽喳喳说了好久,传来传去都说青青是神仙托生的。青青每次出去玩都会被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多少有些懊恼。要说穿越吧,她认;要说神仙托生的,她上辈子明明是孤儿不是神仙啊!大上辈子,那就不知道了,有两辈子记忆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青青一脸惆怅:……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做什么?   --------------------------------------   小剧场:   徐婆子:你是福星托生的吗?   青青:……我记得福星的性别是男!   徐婆子:那你是观音菩萨紫竹林里的蚂蚁托生的吗?   青青:等等祖母,我有些跟不上你的思路。为什么是蚂蚁?你咋不说我是菩萨养的金鱼呢?   徐婆子:原来你是金鱼托生的!怪不得那么爱吃鱼!   青青:…… 第7章 除夕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这天,朱朱醒来以后已经天色大亮了,她赶紧把青青叫了起来,帮她穿上了棉袄、棉裤,一脸兴奋地说:“你闻见香味了吗?肯定是娘在炸肉丸子!”   青青看了看紧闭的门窗,使劲抽了抽鼻子并没闻到什么味道,一脸无语:“姐,你是不是睡饿了?”   朱朱没空搭理她,手脚麻利的穿好衣裳下了炕,自己穿了棉鞋又把青青的递给她:“赶紧的,怎么这么慢呢。”   青青和朱朱住的屋子是连着的两间,里间是一个大炕,外间摆着一个小桌,几个小凳,有一个小炉子生着火,旁边还有一水缸。宁氏早早的起来,过来闺女这屋捅开了炉子,烧了一壶水放边上,预备着孩子起来洗漱用。   朱朱兑好了水,自己先拿青盐刷了牙,又洗了手和脸,拿了个红缎子绑在头上,还簪了朵小绒花,对着铜镜照了照,自认为很美,喜滋滋的帮青青换了洗脸水,还主动要帮她梳头。   青青一把刷牙一边躲,嘴里含糊不清道:“我不要绑红缎子,我要那个天青色的。”   朱朱不以为然:“天青色的有什么好看的,听姐的,过年得喜庆。”说着不顾青青哀嚎,把她按住,手脚麻利的帮她梳好头发。又拧了毛巾,三下两下帮青青擦好了手和脸。   青青:姐,你好粗鲁!   朱朱:瞎说,我很淑女。   青青推开房门,寒冷又清爽的空气铺面而来,随之一股浓浓的肉香弥漫在徐家小院内,青青回头看了一眼兴奋的朱朱:“祖母还说我是狗鼻子,明明你才是。”   两个人携手到厨房,浩哥已经跟他爹、两个叔叔更换好了新的桃符、对联和门神,又挂了悬麻丝、葫芦在门上,此时正抱着一碗肉丸子在吃。   王氏、宁氏两个一个人在炸丸子、一个在烀猪肉,宁氏装了一碗丸子递给朱朱,又盛上三碗粥,切了一小碟酱菜,装上几个白面馒头,嘱咐浩哥:“带着青青妹妹们到里头吃去。”   青青年幼,喝了粥吃了四五个丸子就饱了。浩哥足足吃了两大碗肉丸,撑得直打嗝。王氏见他满院子乱转,赶紧打发他出去:“带着妹妹出去玩,吃午饭再回来。”   前天刚下了一场大雪,村里的田地、周边的小山、大河上都是皑皑一片。村子里的丫头小子们都跑了出来,凑在一起,把零散的鞭炮插在雪里,拿香点了就跑。每次鞭炮炸开,都会崩起雪来,朱朱和青青捂着耳朵哈哈的笑着。   正玩得高兴,忽然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凑到朱朱和青青身边,小声的打了声招呼。青青打小就跟着娘亲去了县城住,一年也不过回来三五回,村里的人也认不全。倒是朱朱多少有点印象,笑着打了声招呼:“桃花姐好。”又小声和青青嘀咕了一句:“大柱子的姐姐。”   青青看了眼正打着滚问浩哥要鞭炮的小男孩,不禁有些黑线,指着大柱和桃花说:“桃花姐,你弟弟哭了。”   桃花瞟了眼在那又吵又闹的弟弟,颇不以为然:“不用管他,他要到东西就好了。”   青青:……   桃花将被风吹起的头发撩到耳后,悄声问朱朱和青青:“你三叔回来了?可说相中哪家闺女没?”   朱朱有些尴尬:“不知道啊,大人的事我们小孩儿不懂。”   桃花闻言有些着急:“怎么不知道呢?就你祖母和你三叔咋说没听一耳朵。”   朱朱摇了摇头,拿脚去踢雪,不再说话。   青青在一边装作没趣的样子:“姐,这里不好玩,我们叫哥上山玩去。”说着拉着朱朱的手就要走。   桃花“哎!哎!”两声,赶紧拦住她俩:“等会的,我还没说完话呢。”   青青笑道:“桃花姐,我们家大人说话时小孩都不在跟前。你要是想问我祖母和我三叔说啥话,不如去我家,当面问问我三叔?”   桃花闻言羞的面红耳赤,跺了两下脚,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两下塞到朱朱怀里里:“帮我交给你三叔”,便捂着脸跑了。   青青:……画风变得好快……   朱朱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拽出手绢:“等等……哎……桃花姐……”话还没说完,就见桃花跑的不见了踪影。   青青一把把手绢抽过来,走到浩哥旁边,看了眼还在打滚要鞭炮的大柱,顺手把手帕丢他脸上:“你姐让你擦擦鼻涕赶紧回家。”说着拽着浩哥往村外走:“哥,我想上山。”   一群小子丫头都烦大柱的赖叽样,趁机都跟着浩哥跑了。这群孩子们甩开了大柱,才停了下来,问浩哥去哪儿玩。   浩哥说:“上山肯定不行,雪这么厚要是踩到陷阱掉下去就完了。不如我们去大河那吧,昨天我爹打了好几个冰洞捕鱼,才过去一天肯定冻的不结实,咱把冰洞砸开看谁钓的鱼多!”   几个孩子纷纷响应,各自回家拿了家里的鱼竿又到河边集合,几个大些的孩子找了石块把几个冰洞砸开,三人一组围着冰洞就开始比赛钓鱼。   如今寒冬腊月的,也找不到蚯蚓,青青把从家里带来的裹了蛋液的肉丝串在鱼钩上,王大妞看了吐舌道:“拿肉钓鱼,你祖母不打你?”   青青指挥着浩哥给自己搬了个大石头,又铺了帕子拉着朱朱坐下,笑嘻嘻的和王大妞说:“当然是让我娘悄悄的弄的,哪能让我祖母看见。”   王大妞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鱼竿,沮丧地都掉泪了:“你这鱼饵这么香,我肯定钓不上来。”   青青见状低头从自己的小盒里拿了几条肉丝给她:“给你,快装好咱好比赛。”   王大妞破涕为笑,接过鱼饵道了谢,赶紧装上把鱼竿放了下去。   这条大河据说有五六米深,冬天再冷也不过冻上一米。浩哥、朱朱、青青三人围坐在一个冰洞前,放下鱼竿去。许是冬天水里的食物少了,青青感觉刚放下去没一会,鱼竿就往下坠,青青人小力轻,赶紧叫浩哥帮忙:“哥,鱼上钩了,我拽不上来。”   浩哥忙把自己的鱼竿放一边,一把抓住青青的鱼竿只觉得沉得坠手,不由地笑道:“好沉的家伙,估摸是条大鱼。”说着往上一拽,一只硕大的乌龟咬着鱼竿出了水面。   青青:……   乌龟:……   小伙伴:……   “哈哈哈……”不知谁先笑出声来,众人都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浩哥也笑出了眼泪,把乌龟摘下来放到了木桶里,安慰青青说:“乌龟也很好,能吃的!祖母就爱吃这个,旁人还想钓还钓不到呢!”   铁柱抱着肚子哎呦哎呦直叫唤:“青青,咱说好了比赛钓鱼哈,钓出旁的可不算数。”   “知道啦!”青青嘟囔了一句,又拿起鱼竿坐回石头上,这回等的略微久了点,青青都感觉有些冷了,正想起来跺跺脚,忽然又感觉鱼竿一沉:“哥,快来,又上钩了,我保证这次肯定不是乌龟。”   众人闻言哄的一笑,浩哥笑着去帮她拽住鱼竿,又往上一甩,只见一条七八斤的大鲤鱼在冰上扑腾,所有的小伙伴“哇”的一声:“好大的鱼啊,青青你好厉害。”   青青笑嘻嘻的伸出手去捧那鱼,那大鲤鱼虽然离开了水里,却依然不消停,在冰面上蹦来蹦去,还是浩哥上去一把按住给装进了桶里。   许是青青开了好头,大家你也一条我也一条的都钓上鱼来了,直到到了晌午,家里大人来喊吃饭,这些孩子才意犹未尽的收起了钓竿,各自数了数自己钓的鱼,分了胜负,便一哄而散了。   浩哥拎着两个木桶沉甸甸的木桶,带着妹妹们回了家。一进院,浩哥就扬着脖子嚎了一嗓子:“祖母,青青给您钓了个乌龟吃。   徐婆子正在炕上等吃午饭呢,听见大孙子喊,连忙披了棉袄穿了鞋就出去。只见浩哥带回来的两个木桶里,一个桶里有六七条鱼,另一个里面放着一个硕大的乌龟,正在奋力的往上爬,不禁有些咂舌:“好家伙,这么大个,可是有些年头了!老大,下午杀了,叫你媳妇炖上,这家伙可肥着呢!香!”   乌龟:……嘤嘤嘤嘤!   晚上,一盆香喷喷的清炖乌龟端上了桌,王氏知道婆婆爱吃这口,做的尤其费心,里头不仅放了晒干的香菇、木耳、白菜心,还放了鸡肉进去提味。徐婆子见了这个,那桌上的肥鸡、烧鸭、猪头、肘子之类都看不瞧了,连汤带肉的吃了两大碗炖乌龟,不住的夸青青:“没白疼这丫头,能给我钓上乌龟来吃。”   青青啃着鸡翅直笑:“祖母,那乌龟又不是甲鱼,真能吃?”   “能吃!好吃着呢!”徐婆子喝了口酒,看孙女格外顺眼:“别老啃鸡翅膀爪子那些东西,没肉!快,抱那猪头啃去,别让你哥抢了!”   众人哈哈大笑,三个儿子看老娘吃得开心,一个劲儿给倒酒。徐婆子吃了四五盅,把酒杯搁身后了:“不能再喝了,喝酒醉了该没法守夜了。”众人见状也放下了酒盅,收拾了碗筷,围坐在徐婆子的炕上唠嗑。   徐翼飞素来能说会道,他把生意上的事挑那有趣的讲来听,逗得徐婆子哈哈大笑。待觉得有些困倦的时候,一家人就出来到院里,放上一回鞭炮,拨弄一下大门外的火盆,往里添些松枝,让火烧的旺旺的。   青青年幼,早就撑不住躺在徐婆子炕上睡熟了,直到一阵密集的鞭炮声传来,宁氏又摆上桌子,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饺子:“青青,起来吃饺子咯!”   --------------------------------------------------------------   小剧场1:   虾兵:报龙王,龟丞相被人钓走了。   河龙王:大胆,谁敢把本王丞相钓走?还不赶紧发兵去救!   虾兵:就是村里徐秀才家的闺女,叫青青的那个。   河龙王:……额,我们还是再选一个新的丞相吧。   小剧场2:   徐婆子:青青啊,祖母想吃乌龟了。   青青:那我去河里给您钓去。   刚刚子承父业新任龟丞相:……龙王救命!我还没儿子呢!   河龙王一脸沉重:要不换个物种当丞相? 第8章 远房亲戚   青青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徐婆子正瞅着她笑:“还不赶紧起来给我拜年,你哥哥姐姐都磕了头领了压岁钱去了,再晚了可没你的红包了。”青青闻言一股脑坐了起来,下了炕就给徐婆子磕了头,吉祥话一串串的不要钱的往外倒,逗的徐婆子直笑:“好了好了,快起来吧。”说着递给青青一贯钱:“喏,给你的压岁钱。”   青青看着自己手里沉甸甸的一串钱,笑的两眼弯弯:“可见祖母是发财了,今年好大手笔,我记得去年祖母才给了我五百文钱。”说着作势要把钱挂脖子上:“我可得把钱挂好了,免得祖母反悔再摸回去。”   徐婆子笑着拿手不住的点青青的脑门:“小狭促鬼,惯会编排人,还把想钱挂脖子上,也不怕压得不长了。”   青青被她一戳顺势倒在一边王氏怀里:“大伯母您瞧,祖母给了压岁钱就反悔。”王氏笑着拍了拍她:“把钱给你娘,让你娘帮你收好,你去洗了手来吃饺子。”   青青小脑袋拨浪鼓似的摇:“不让我娘收着,我自己锁箱子里。”   宁氏一边给徐婆子碗里夹饺子,一边笑道:“大嫂不知,她打从会数数起就把自己的压岁钱要回去了,还弄了个带锁的箱子,把自己的好东西都放箱子里锁着,连瞧都不让我瞧的。”   朱朱一边吃饺子一边笑道:“青青给我瞧过,这两年的压岁钱她都搁里头了,还有两块大石头,一个是秋天时候跟大伯进山时候捡的,有西瓜那么大,为了帮她扛回来,大伯套的獐子都没拿;一个是春天时候从河边挖出来的,死皮赖脸的让大哥给抱回来,足足有两个石榴大小。她那箱子总共也没多大,两块石头倒占了大半个地方。”   青青洗了手回来,听见姐姐在编排自己,忍不住过去拽朱朱的袖子:“我箱子还空着小半呢,姐,不如你把你的压岁钱给我,我帮你锁着。”   朱朱笑着推她:“我才信不过你,我让娘帮我收着,你留着空儿继续捡石头去吧。”   徐婆子表示对青青的行为十分嫌弃:“那么财迷,也不知道随谁。”   青青立马打蛇随棍上:“当然是随祖母啦!咱们家祖母最财迷!”   全家哄堂大笑,徐婆子一边笑一边咬嘴里的饺子,只听嘎嘣一声,赶紧吐出一枚铜钱来:“哎呦,吃出钱来了。”   大家赶紧说发财的吉祥话,青青捂着嘴直笑:“不愧是我们家的大财迷,第一个吃到钱。”徐鸿达瞪她一眼,不许她胡说。青青冲她爹做了个鬼脸,赶紧夹了饺子:“我是家里的小财迷,我也要吃钱。”说着往下一咬,果然也吃出一个崭新的铜钱来。众人笑道:“果然是小财迷,天生带财运的。”   青青小心翼翼地将铜钱放在一边,和宁氏商量:“娘,再帮我做个荷包呗,我要把过年吃出的钱单独装里头。”又说:“装石头的箱子不好搬,娘再给我个小箱子吧,我把大箱子里头的钱都检出来放小箱子里,回县城时候好带回去。”   徐婆子瞅她一眼:“放家里还不放心咋着,还得带县城去。”   青青笑眯眯地看着祖母:“我这次家来,每天都能开箱瞅瞅我的宝贝,哎呀心情好的不得了。我就想着我回县城时候一定要把我的钱都带回去,这样每天都可以开箱子数钱啦,想想就高兴,真是神仙日子呢。”   徐婆子笑骂了她一句:“哪有这么没出息的神仙。”   家人一边吃一边笑,把钱都吃出来了,方才收拾桌子散了,赶紧洗漱好了去眯一会。   初一不到卯时,徐婆子就起来了指挥着儿子把她的年画都挂墙上,又让王氏摆好瓜子、花生和糖果。卯时一过,徐鸿翼的几个本家的堂兄带着儿子一大家子就到了。   来的亲戚是从徐家秀才太爷父亲那辈开始算的。秀才太爷的父亲有兄弟三个,哥哥弟弟都枝繁叶茂子孙众多。只有秀才太爷这支单传了两代,甚至连个闺女都没有,直到娶了徐婆子才打破了宿命,生了三个儿子出来,因为徐婆子经常自称是徐家的功臣,也十分乐忠于盯着儿媳妇生孩子。   徐家本家的远房亲戚众多,和自家这支来往比较密切的是徐太爷的叔叔的二孙子徐展棠这支。徐展棠打小一堆兄弟姐妹,因他性格木讷不是很得父母喜欢,他父亲本就没有几亩地几间房,因此分家时只给他些零零碎碎的家什就把他打发出去了。   徐展棠那年不过二十出头,他沉默的接过分来的一张破椅子和三个碗,给爹娘磕了头就带着妻儿离开了生养他的村子。一家子走一路要一路饭,路过南茶村时,听说村里有一间别人家不要的草房子便住下来了。   那一年恰好徐鸿翼的父亲去隔壁的南茶村找长工,听人介绍村里来了个干活很卖力气的汉子,便去瞧了瞧,一问名字就知道是本家兄弟,再一叙祖上果然对上了。   徐鸿翼的父亲见这远房堂兄过的实在是凄惨,便出银子帮他修葺了房屋,给他置办了两亩地,平时有活常叫他过来,结算时还经常多给些银钱,灾年的时候还常打发儿子送粮食过去。   徐展棠是吃苦肯干的,靠着这远房堂弟的帮衬,慢慢的也把日子过起来了,只是年少时夫妻两个吃了太多苦,累出了一身的病,四十出头两口子就扔下了四个儿子去了。好在这些年他也攒了十来亩地,儿子们多卖些力气再上山打些野物也勉强能吃饱肚子。   徐展棠打认识堂弟那年起,每年初一都带着妻儿到沣水村来拜年。等他过世了,他的儿子们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不仅初一来,平时每个月也来瞧一回徐婆子,等到农忙时候,四兄弟更是放下自家的地不管,先帮徐鸿翼把地里收拾了,才回家干自家的活,徐鸿翼每年都得劝上一回却劝不动这四个实心眼的堂兄。   “婶子过年好!”徐展棠的大儿子徐鸿文带着弟弟三人并妻儿一大家子一进堂屋就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婶子过年好!”“叔祖母过年好!”   堂兄弟们互相拜了年,小辈的又给长辈拜年,热热闹闹了两刻钟,这才有的上炕,有的找个凳子坐一边说起话来。   徐婆子就喜欢这热热闹闹的样子,乐的满脸菊花开,给来的七八个孩子一人一个小红包,又从柜子里拿出果子给他们吃。   孩子们吃了果子,大人们就往他们口袋里塞了糖块、瓜子打发他们出去玩,别在屋里闹大人说话,女人们到厨下帮着王氏、宁氏整治饭菜。   徐鸿达、徐鸿飞兄弟两人平时在县城回来的少,这回见了不免问问生意怎么样。徐鸿飞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通,又笑道:“有几件事想和哥哥们商议,就不知合适不合适。”   徐鸿文笑道:“飞弟还客气上了,你有啥需要哥哥们的,吱一声就行。我们兄弟四个旁的没有,力气倒有一把,你直接说就是。”   徐鸿飞给几个堂兄抓了瓜子,这才说:“我家这胭脂铺也算开起来了,去年一年生意也不错,有几件一直琢磨的事也该做起来了。第一个事儿是,我们家做这胭脂、香膏、香露每年都得收购几千斤的玫瑰,但这玫瑰有好有孬,我琢磨着想买一些地专门种玫瑰供自家铺子,能保证玫瑰品质不说,再一个成本也便宜些;再一个事就是,如今这铺子的也有几分名头了,很多镇上的人去县城也买咱家胭脂,我想从镇上也开家铺子,也多些进项。第三个事就是,我二嫂子亲手做的高端胭脂产量太小,忙不过来,我铺子里也想找人帮衬帮衬。家里这块蒸玫瑰香露也是一滩大活,光我老娘和大嫂又得领着人忙活又得顾着家里,实在是太累了。”   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徐鸿飞又说:“这几桩事哪一件离了人也不行,我们家的情况堂兄知道,我大哥光家里的地就忙不完;我二哥将来要考状元的,没空理这些俗事;我家能忙生意的就我一个,我也没旁的兄弟帮忙,只有求哥哥们了。”   徐鸿文听完半天没言语,眼睛里却多了些泪花,眼圈也红了。半晌他拿袖子抹了抹眼睛,哽咽的说:“老弟啊,你这不是让哥哥们帮你,你这是看哥哥吃不饱饭想帮衬哥哥啊。”   徐鸿飞咧嘴一笑:“哥,我真缺人。”   徐鸿文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心里盘算了一会,说:“行,既然你信任哥哥们,哥哥们一定会带着媳妇孩子好好帮你干活。”   四个兄弟商量了一回,定下来老大徐鸿文两口子带着儿子媳妇,帮忙种玫瑰;老二徐鸿武脑袋灵活,时常去镇上做些小买卖,就由他家来负责镇上铺子的事;老三媳妇手最巧,学东西快,加上她家闺女多,个个都很机灵,就让老三徐鸿双带着媳妇去县城。老四徐鸿全带着媳妇一家子搬沣水村来,帮着徐婆子弄家里作坊胭脂的事。   大人们在家里头热热闹闹的定下了大事,外头青青领着十来个哥哥姐姐围着山根转悠。浩哥一脸纳闷的看着东翻翻西看看的青青:“你到底想找啥?”   “找石头!”青青一脸兴奋:“昨晚我梦见这里有个特别漂亮的石头。”   浩哥闻言很是无语:“你捡那两块石头没一个好看的。”   青青低着头还在四处的瞧,小嘴撅起来:“可是我觉得很漂亮啊。”话音刚落,青青忽然瞧见一个半藏在枯草堆里的圆滚滚的石头,三步作两步的蹦过去,捡了起来:“找到了,你们看好不好看?”   众人:……   浩哥一脸崩溃的看着青青手里的石头:形状不是正圆,看着也不润泽,颜色乌突突的,实在看不出好来!要是非得说个优点,那就是这块比较小,只有苹果那么大,终于不用自己扛回家了。   浩哥对自己堂妹喜欢捡石头这个癖好感觉十分忧虑,这么奇怪的女孩子以后嫁的出去吗?   小剧场1:   浩哥:青青总喜欢捡石头,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一直未出场的霸道男:嫁我!嫁我!青青快把我捡走!   青青:……你走开!   一直未出场的霸道男:嘤嘤嘤嘤……   小剧场2:   浩哥:青青,你为什么喜欢捡石头啊?   青青:什么叫我喜欢捡石头啊,我又不是什么石头都捡。实在是这几块石头我看着太好了,所以忍不住抱回家!   浩哥:有多好啊?我怎么看着都乌突突的!   青青:我也不知道哪里好,就是一看见心里就觉得特别舒坦。   浩哥:……什么毛病这是?   若干年后   浩哥看着青青收藏的几块石头泪流满脸:这石头真好,我也想捡!!! 第9章 长得特别丑的傅舅母   晌午这顿饭,女人孩子们早早吃完了就下了桌,男人们一直喝到了申时初刻才散了席。王氏把桌上吃剩的鱼端了下去,把鱼上头的葱姜蒜丝都去了,单留那鱼头鱼骨和鱼肉,打了个蛋花,搁了些糖,又倒了许多醋和胡椒,浓浓的熬了一锅。男人们每人都喝了两碗,痛痛快快的出了身汗,顿时消了几分酒意。   趁着男人消汗的功夫,妯娌几个麻利的帮忙收拾了碗筷洗刷干净,又陪着徐婆子说了一会话,方才散了。   昨儿晚上守夜统共没睡上两个时辰,今儿又热闹了一天,徐婆子有些乏了,嘱咐王氏收拾下明天去舅家的东西,就倒炕上呼呼大睡了。   想起明天去舅舅家,王氏和宁氏都露出了几分苦笑。王氏和宁氏都死了爹娘,不用回娘家,因此每年初二都被婆婆叫着去傅老舅家。   徐婆子本姓傅,有一兄长两个姊妹,姊妹们嫁的远,多少年不回家了,只有一个哥哥住镇上,开了家铺子过活。   这傅家以前家境贫寒,靠着走街串户卖些零碎的小玩意过活。老舅年轻时是个机灵的小伙子,长的也俊俏,待十三四岁也学他爹推了个小车做些小生意。一来二去,镇上一开米店的商户就瞧中他了,不仅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了他,还出钱给他也开了个米面铺子,并指点叫他去沣水村徐家收粮食。一来二去傅家和徐家熟悉了,才结了徐婆子这桩亲事。   话说这商户为啥嫁个闺女又贴铺子又贴银子的?实在是因为他闺女太丑了,不倒贴真的嫁不出去啊!话说这傅舅母丑到什么地步呢?细看她,脸黑的像煤球不说,大饼脸上还一副极小的三白眼,脸上坑坑洼洼的,一笑先看见一对大龅牙。   这傅舅母丑就算了,偏她还喜欢穿红戴绿擦胭抹粉的,一张黑脸搓了厚厚的粉,一说话直掉渣。宁氏第1回 见这傅舅母的时候,直接吓的一哆嗦,当时傅舅母的脸就绿了!   傅老舅当初娶这媳妇的时候也犹豫了很久,但想起久病的爹娘,两个未嫁的妹子,一咬牙就应了。琢磨着自己好歹是个俊俏的后生,媳妇丑就丑吧,反正吹了灯啥也看不见,丑俊都一个样。只要自己的儿女有几分像自己就行。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傅老舅的子女有一个算一个,一个比一个丑,个个都像傅舅母的翻版,尤其是两个闺女,皮肤不仅和她娘一样黑不说,还满脸雀斑,腰身也粗壮,算得上是孔武有力。   就和傅舅母她爹嫁闺女一样,傅舅母也为自己的闺女终身发愁。当初她看中了徐鸿翼老实,想把大闺女嫁徐家去,徐鸿翼闻言此事,吓得两年没敢去老舅家,傅舅母只得给自己的大闺女找了个鳏夫嫁了。   等到傅舅母的二闺女及笄时,当时还在思念自己兰花妹子的徐鸿达,立刻把思念深深埋在心底,火速让老娘给自己定了个媳妇,主动断绝舅母的念想。那年徐鸿飞才十岁,不住地拍着自己胸脯说庆幸,好在自己老舅就两个闺女,要是有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他不如死了算了。   虽说连着两次结亲都不成,但傅舅母还是挺喜欢这三个外甥的,也舍不得生外甥的气,不过看见外甥媳妇绝对是没好脸。见了王氏,傅舅母通常给她三个白眼;到宁氏这,傅舅母连白眼都不想给她一个:咋长的这么好看,太气人了!   傅家如今家境不错,有一个挺大的米面铺子,家里也有个二进宅子,给他家备礼便多了几分讲究,鸡鸭肉蛋之类的人家可瞧不上眼。宁氏装了两斤县城买的好茶叶,放了几块新样式的绸缎布料,再送上一套自家卖的胭脂就成了。   初二一早,傅老舅盘腿坐在炕上,端着个茶杯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傅舅母去厨房转了一圈,让厨娘多加了两个闺女喜欢吃的菜,又去瞧了院子和走廊,嘱咐婆子打扫干净。   今天不仅徐婆子要带着儿女过来,老舅的两个闺女也都带着儿女回娘家。傅大妞嫁给了镇上一个打铁的姓孟的鳏夫,孟铁匠头一个媳妇生了个闺女,娶了傅大妞后,又生了一个儿。傅大妞因此十分自得,经常鄙视嫁到村里生了两个闺女的傅二妞。   傅大妞离娘家近,一早带着全家就回来了,给老两口磕头拜年。傅大舅依然坐炕上,瞅着闺女略微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又胖了!”   傅大妞翻了个和她娘一样的白眼,咣当一声往炕上一坐,又圆又厚的大手从炕桌上的盘子上抓了几个果子,塞儿子手里。傅大舅看了一眼孟铁匠那个都十岁了却长得又瘦又小畏畏缩缩的的大闺女,不禁瞪了眼傅大妞,也捡了两个新鲜样式的果子,和颜悦色的递过去:“拿去吃。”小姑娘看了傅大妞一眼,才怯怯弱弱地上前来。   傅舅母见状给那小姑娘又装了些果子糖块,打发她出去玩。自己拽了闺女回里间屋子,压低声说大妞:“我怎么见那孩子又瘦了?你家也不差那口吃的,何苦作践她。要是她有个好歹的,你男人跟你能不离心?”   傅大妞抓了一个果子一口咬去大半,含含糊糊地说:“我就看不惯她那娇娇弱弱的样,说话和蚊子哼似的,肯定和她那短命娘一个模子。她爹也不愿意看见她,我估摸着是怕想起她那短命娘来。”傅大妞提起她男人前头那个就气不顺。   傅舅母虽然也烦便宜外孙女那怯怯弱弱的样,但也不愿意闺女做那糟践人的事,只得好言好语的劝她。无非就是也就再养个五六年就嫁出去了,到时候就眼不见心不烦了,若是养的瘦瘦小小的,一看就底子不足,该嫁不出去了,到时候更碍眼。   旁的话傅大妞没听进去,这句话倒是入了心了,自己低头琢磨不再言语。   母女这边说着话,外间堂屋里的翁婿也有一搭无一搭聊着。好在没多久,就听大门口热闹起来。傅舅母站起身来,一边和闺女说:“这么些人说话,定是你姑他们来了。”   傅大妞听见姑姑一家来了,心里有些不自在,当初她也是看上了大表哥的,可惜大表哥死活不愿意,她又蹉跎了两年青春,只能嫁给了那个粗壮的铁匠。   傅大妞小声的叹了口气,小心的掩盖住自己少女时的心事,木着脸跟她娘去接人。   徐家一行人来到傅家门口就碰见了傅二妞一家人,一边笑着说拜年的话一边进了院子。傅舅母出来迎了几步,又把人都请进堂屋,小辈的开始给长辈拜年。   拜起年来,青青就有些尴尬了,这个时候小辈给长辈拜年要叩拜的,偏青青牛心左性的,除了给祖母、爹娘磕头外,再不肯向旁人跪下。就是给徐鸿翼、徐鸿飞这样的亲叔伯拜年,她也只肯鞠躬到底。   徐家人喜欢她古灵精怪的,格外宠她,见她着实不肯便也不为难她。徐鸿达倒是说她几回,教她要懂礼节,还让徐鸿翼给挡了,私下里和他弟弟说:“你忘了青青是有来历的,她自然不能轻易跪的。”   徐鸿达:……你还真信那道士的。   徐鸿翼真信,而且深信不疑,私下里还嘱咐徐婆子等人:“可不能说出去,老天爷会怪罪下来的。”   徐婆子:……我儿子比我还迷信怎么破!   这边傅家的外孙女给徐婆子磕头拜了年,浩哥赶紧叫朱朱、青青三个去给傅老舅、傅舅母磕头,青青见状立马扒徐婆子身上,死活不下来。   浩哥瞪了青青一眼,赶紧先和朱朱去磕头,说了好些吉祥话。傅舅母看浩哥一脸慈爱:“不愧是读过书的孩子,说起话来就是中听。”说着给了他一个三百文的大红包。到了朱朱这,笑容就少了一半,勉强夸了句:“伶俐”,给了小红包。   朱朱来每年都来一回,早习惯这缩水十倍的红包了,顺手塞袖子里站自己娘亲身后去了。   傅舅母像黑夜叉一样的脸转向青青,一脸不耐:“这都三岁了,怎么还没个长进?去年就这个赖皮样!”又和徐婆子说:“也就是咱这都说实岁,我听说在那些大地方都说虚岁的,要是按那算都是四岁的孩子了,怎么连拜年都不会?”   徐婆子宠溺地拍了拍怀里的孙女:“哎呀,我们青青还小呢,嫂子别吓坏了她。”又低头问:“青青去给舅奶奶拜年好不好?哎呦呦,怎么撇嘴了?好!好!好!不去!我们不去!”   傅舅母见状气的肝颤,狠狠地瞪了眼小姑子:“你就惯她吧,一个丫头片子有啥好疼的!将来还不是别人家的人。”   徐婆子以前也重男轻女,在青青未出生时她对朱朱很少有好脸。虽说青青降生时众人起哄说青青福气好,但那时徐婆子也不以为然。直到青青一天天长起来,长的粉雕玉琢不说,又十分伶俐可爱,她这才不知不觉间真心疼爱起这个小孙女,连带着看朱朱也多了几分喜欢。   听见嫂子这么说,徐婆子也不理会,只“祖母的小心肝”叫个不听。   傅舅母无语,不想再搭理小姑子这个小心肝,可又想起小心肝她娘来,问徐婆子:”不是说开的铺子前年没见到回来的钱,只堪堪回了本。去年怎样?不会又是白忙活一年吧!”说着瞥了一眼宁氏,立马又把脸转过来:看着就讨厌,扎眼。   徐婆子想起年前分到手里白花花的银子,忍不住笑着说:“虽说赚的少点,但是也见着银子了,不孬。”又说:“他们几个商量了,说要自己种玫瑰,再从镇里多开间铺子,今年肯定能多赚些。”   傅舅母冷哼一声:“瞎折腾吧,那么些胭脂铺子,都是县里的好方子,我不信你们能折腾出多大的花来。”又拿眼角瞥宁氏:“还三两银子一盒的胭脂、香膏,傻子才买!”宁氏闻言不禁抿嘴微笑。去年拜年时候,徐婆子心疼生意没赚钱,不肯给傅舅母带那贵的胭脂,只把村里妇人手工做的三五百文一盒的拿来送傅舅母。如今一年过去了,傅舅母想起此事还耿耿于怀。   徐婆子知道她嫂子的德行,左手搂着青青,右手指着桌子上的年礼:“别那副嘴脸,今年给你带了好些胭脂,里头有三两银子的胭脂和香膏,光这些搓脸的玩意就值七八两银子呢。”想想徐婆子多少还有点心疼,看了眼嫂子黑煤球似的脸,心里嘟囔:白瞎了好东西,多少银子的东西在你脸上也用不出好来。   傅舅母听说徐家送了这么贵的胭脂,这才露出笑脸来,也不介意青青没给她磕头的事了,从怀里拽出一个三十文的小红包来扔青青怀里:“喏,给你压岁钱。”   青青见躲过了一劫,方从徐婆子怀里舒了口气,转过身来拿起身上的红包,冲着傅舅母甜甜一笑:“谢谢舅奶奶!”   傅舅母看着青青的甜美可爱笑容,不禁用手捂住了心脏:“这熊孩子,长的和她娘一样扎心!”   小剧场:   傅舅母:老天爷,你不公平,凭啥我这么丑,青青她娘俩这么好看?   老天爷:我乐意!   傅舅母:可是我也想好看!   老天爷瞅了她两眼,叫雷公过来:劈她两下,给她整整容。 第10章 谁抱谁怀孕   热热闹闹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快,青青感觉刚才吃完汤圆没几天,正月就过去了。这天一早,王氏刚整治了早饭,徐鸿文就来了。   徐鸿翼忙把他让进来,知道他这么早过来肯定没吃饭,又叫王氏添了碗筷。徐鸿文不急着吃饭,先喝了两口水喘匀了气,这才说:“我们村有一个姓尚的卖现成的玫瑰田,我赶紧来和你们说声。”   话音一落,众人眼睛一亮。原本想着玫瑰扦插需得秋后才最好,如今过了季节,正愁着买了田现种玫瑰的话也不知养不养的活,却不想遇到这样便宜的好事。   徐鸿飞兴奋地给徐鸿文盛了碗汤:“鸿文哥,你给我们说说,怎么有人会舍得卖现成的玫瑰田,再几个月就开花了可不少进项呢。再者,他家的田怎么样?”   徐鸿文忙给他们详细说了一回:“我们村有个姓尚的,他家专门种玫瑰,用的都是上好的肥地,且连年施肥养地,开出的花来也比旁人家好。去年秋儿,他家又扦插了新的花苗,说选的重瓣玫瑰,开出的花来瓣多瓣厚又十分艳丽、且花型也大、香气浓郁。原本他家也舍不得卖的,只是他家只有一独子,在县城开了个铺子,不知怎么的瞧中了一家小姐,死活让他爹娘去求亲。那县城里的小姐可是好娶的?人家说了,若是姑娘嫁了,可不到村里来住,需尚家在县城买个三进的宅子才行。”   徐婆子正在吃包子,闻言一口呛了进去,好悬没噎死,咳咳的直翻白眼。青青坐在她身后,用尽浑身力气往徐婆子后背一撞,徐婆子的腹部正好磕在炕桌上,那口包子登时就咳出来了。   青青虚抹了一把汗,紧张地拍了拍胸口:“祖母,您一把年纪咋还能被包子噎着,要是真有个好歹的,别人不笑话你几辈子没吃过包子。”   徐婆子正揉着肚子哎呦的叫呢,听青青这话不禁为自己辩白:“我这不是听到娶个媳妇还得在县城买大宅子给吓住了嘛。”   青青趴徐婆子肩膀上,侧着小脸瞅她:“又不是你儿子,你怕啥?”   徐婆子看了眼小儿子,冷哼了一声:“他要能相中个值三进宅子的姑娘也行。”   徐鸿飞一缩脖子,捧着碗就要溜出去,徐婆子喝住他:“你上哪儿去?我和你说,等你们回县城时候我就跟你们一起去,村里的姑娘相不中我就去县城给你找,我就不信今年给你娶不上媳妇。”   徐鸿飞虚弱地朝徐婆子一笑:“娘,我哥家小,住不开。”   宁氏刚给徐婆子新换了一碗粥来,闻言朝小叔一笑:“没事,我正想着重新租一个大些的宅子。你二哥八月份就要去考秋闱,需给他备个安静的小院备考;三堂哥一家到县城帮忙,也得给准备出几间屋子来。我年轻经历的少,这事那事的怕想的不周全,娘去了正好教教我。”   徐婆子听了心里那个畅快,满意地看着宁氏点头,心里十分自得:你看咱娶这媳妇,长的又好又会说话,还是府城回来的,还不要三进的宅子,多好!   徐鸿翼眼看着这话儿被亲娘带偏了八百里,偏重要的事没问,连忙问徐鸿文:“三十亩玫瑰田,尚家要卖多少银子?”   徐鸿文咽了口汤,忙说:“昨儿我听了就去问了,要三百五十两银子。”   徐鸿飞闻言忙问宁氏:“前年回的本钱嫂子没取,如今还在账上,去年赚的钱又留下了三百两,如今铺子有八百两银子。如今又要买地又要开铺子又要租县里房子的,这银子要怎么使?”   宁氏道:“你带四百两银子跟大堂哥去瞧瞧去,多带些有备无患。镇上的铺子价格比县里便宜一半还多,索性买下来一间,二百两银子也尽够了,剩下二百两放在账上预备着零碎的开销和发工钱使。县里的房子你们不用操心,我用私房置办了就是。”   徐婆子看着宁氏乐的合不拢嘴:娶了个有钱的媳妇可真好!   吃了饭,徐鸿翼、徐鸿飞和徐鸿文三个就去南茶村看地,王氏收拾了碗筷打发浩哥回房读书,见屋里没旁人,王氏忙上炕掀徐婆子衣裳:“娘掀起衣裳我瞅瞅,我看刚才磕那一下可不轻。   宁氏刚放下屋里的棉布帘子,就听到王氏倒吸一口气,连忙快步过去看,只见徐婆子腹部青青紫紫了一大片,不禁瞪了青青一眼:“一点没个轻重,你祖母噎着了难道我们不会拍?你怎么那么使劲撞你祖母?”   青青委屈地缩在一边,用小手轻轻地揉着徐婆子的肚皮:“人家吓坏了嘛,就想让祖母赶紧把包子吐出来。”   “没事,没事,不要说她,她年龄小难免不知轻重,但好歹救了我不是。”徐婆子躺在炕上,被小孙女的小手一揉,心里十分满足,原本有十分疼痛,如今似乎也只剩三分了。   见婆母说没有大碍,两个儿媳妇也放了心,王氏陪着徐婆子说话,宁氏在一边拿了几根绳子教朱朱打络子。   徐婆子看着宁氏纤纤细手三下两下就编出一根好看的络子,不禁啧啧称赞:“编的怪好看的,这是配汗巾子的?就是你用颜色略深了些,你使着有些老成。”   宁氏笑道:“给娘编的,我瞧见娘新做的几条汗巾子,就想着打几条络子配。”   徐婆子咧嘴笑道:“我看着也像是给我的。”又扭头和王氏说:“这城里头的人就是讲究,以前咱家那汗巾子哪有络子使啊,都直接打个结了事。”   王氏一边吃橘子一边笑道:“可不是,我以前只会做衣裳,这些都不精通,还是弟妹教了我才晓得。”一边说着一边又剥了个橘子吃。   徐婆子看着王氏一会儿一个橘子一会一个橘子,转眼间面前就堆了一堆的橘子皮,有些诧异:“吃这么多橘子不酸?”   “不觉得酸,爽口着呢。”说着掰开两瓣塞徐婆子嘴里,“娘尝尝。”   徐婆子正嘀咕我昨儿吃还酸呢,就被王氏塞了一嘴的橘子,刚咬了两口就酸的龇牙咧嘴的咽下去:“酸死老娘了,老大一点也不会买东西,看买这橘子多难吃。”话音刚落,徐老娘和想起什么似的,蹭的一下从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王氏:“老大媳妇,你不会是有了吧?”   王氏刚要往嘴里送橘子的手顿住了,一脸不敢置信。   徐婆子喜滋滋的看了看王氏,“肯定是,往常你可不爱吃酸。”说着从身后拿了个大枕头给王氏垫着,又让朱朱去叫浩哥请李郎中来瞧。   宁氏看着王氏脸上的喜意,心里多少有些羡慕,脸上难免带出几分失魂落魄来,手里打络子的手也顿住了。忽然一只小手轻轻的覆在宁氏的手上,宁氏一抬头,青青甜美的小脸正看着她:“娘,你肚子里也会有小弟弟的。”   青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但她就看不得宁氏不开心。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福气,如果有,那就分给母亲一些,让她多给自己生几个弟弟妹妹。   宁氏看着女儿认真的小脸,心里的郁结之情便不由地消散了,把青青搂在怀里,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娘的好乖乖。”   说话间,浩哥已经请了村里的李郎中来了。乡里乡亲的也没那么些讲究,李郎中叫王氏把手搁炕桌上,李郎中将中指按在王氏关脉部位,食指按寸脉部位,无名指按尺脉部位,三个手指呈弓形,指头平齐,只感觉似乎有一个个的小珠子快速的从无名指、中指和食指经过,又告了罪问了王氏行经情况,看了看她的舌苔,这才起身向一脸期待之色的徐婆子报喜:“恭喜老嫂子了,大郎媳妇这是喜脉。”   “哎呦喂!”徐婆子不禁拍着巴掌大笑,顺手把宁氏怀里的青青抱了起来,在她软嫩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我的好孙女呦!”   李郎中:……???   王氏:……?!!   青青:……不关我的事!!!   抱着青青,徐婆子对青青有来历的事信了几分,坚定的认为王氏怀的就是青青画的那个胖娃娃。   “快,李郎中,麻烦你给我家老二媳妇也把个脉,青青也给她画了一个胖娃娃呢!”徐婆子指着宁氏对李郎中说。   虽不明白孩子画的娃娃和她娘怀孕有啥关系,但李郎中还是给宁氏把了脉。半晌过后,略有些惊讶地说:“虽然摸着有些浅,确实也是喜脉无疑!”   “哎呦!我的好孙女哦!”徐婆子又吧唧亲了青青一口。   李郎中:徐大嫂什么毛病这是?媳妇怀孕亲孙女?   青青无力地挣扎着:……和我真的没关系啊!   李郎中心里觉得奇怪,嘴里就问了。徐婆子大喜之下,嘴就把不住门了,青青捂她嘴都没捂住:“我和你说,我这孙女比送子观音还灵。她在县里头,人家没孩子的抱了抱她,回去就怀了身子;这回家来,青青给她娘和她大伯娘每人画了个胖娃娃,每天还叫她们都抱上一会儿,这才一个多月的功夫,两个都怀上了,你说准不准?”   李郎中诧异地看着青青,不敢置信:这小娃娃还有这本事?   青青无语地靠在徐婆子怀里:……我说都是巧合你信吗?   两天后,徐婆子和徐鸿达、宁氏、青青一家趁着天还未明就仓皇地离开了沣水村直奔县城,青青愤怒地握着小拳头:“祖母,你再和别人瞎说我就不理你了。”   徐婆子心虚地瞄了瞄孙女才穿了一个月就有些开线的新衣裳,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我就那么一说……”   青青:“祖母!”   徐婆子连忙举手告饶:“好好好,再不说了,再不说了。”   青青捂着脸地倒在徐鸿达怀里,声音带着哭腔:“人家再不回来了,太吓人了!”   小剧场:   青青:我这是什么技能?谁抱谁怀孕?   卡卡:那个……你不是都说了凑巧了嘛?   青青:可这也太凑巧了!   卡卡:要不你去问问送子观音?   送子观音:咦,这技能不喜欢吗?要不改成瞪谁谁怀孕?   青青:…… 第11章 几件大事   徐鸿达带着妻儿老母回了县城,先找了家酒楼点了几样菜让徐婆子、宁氏带着两个闺女先去垫垫肚子,自己家去花了些钱请了隔壁两个婆子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又点了火盆,待把屋子都烘的热乎乎的,才去叫了辆车把人接家来。   如今媳妇有了身孕,弟弟又在家里忙着买房子买地的事儿,因此找宅子的事就落在了徐鸿达身上。翌日一早,徐鸿达叫了个街面上的经纪来,问他哪里有二进宅子租。   那经纪笑道:“二进宅子租的人比较多,我手上现还有五处,两处离县衙不远拐个弯就是;另有两处在桑北街上,离着县里最热闹的酒楼铺面都极近,就是这几处价格贵些;另有一处在阳岭山附近,只是那地界略僻静了些,但倒因此比旁处的二进宅子都略大些,里头还有个小花园,价格也划算。”   徐鸿达一一记下了去问宁氏,宁氏笑道:“阳岭山下就很好,那里肃静不说,半山腰上就是县学,来往也方便。”   徐鸿达道:“只是你再去铺子就远了些。”   宁氏道:“无妨,原本我也不太常去,如今有了身子,更是少出门才好。今年铺子多了好些人,等每回做好了胭脂,叫小叔打发人来家里取就成了。”徐婆子也点头称是,在她眼里,赚再多银子也没有儿子读书重要。   一家人商议定了,徐鸿达就揣了银子跟经纪去看房子。过了大半日,徐鸿达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一进门就笑:“租好了,已经雇了人打扫,又买了炭火去烘房子,过几日就能搬过去。”   宁氏忙给他端来一直温着的茶饭,徐鸿达三口两口吃了,又和宁氏说:“就在山脚下不远,往常从县学家来也路过。不过里头确实略大些,你怀了身子劳累不得,不如趁机采买几个婆子丫头的使。”   宁氏早有此意,不仅如此,她还盘算着单独买十个伶俐手巧的小丫头帮忙做胭脂,比亲戚更得用不说,关键是签了卖身契更加可靠。   两人商议了,又叫了口碑比较好的一个姓王的人牙子来,那王婆子一进来就笑:“奶奶找我再错不了,我手里的丫头都伶俐着呢。”又朝徐鸿达行了个礼,“这位是读书的老爷,也该买两个书童才是。来往有个传话的人不说,等进京赶考使也有个使唤的人。”   宁氏笑道:“这位妈妈说的是,有那机灵的小子,一会给我们推荐两个。”   王婆子拿起帕子一笑:“奶奶放心就是。”说着叫上五个二三十岁的妇人,“奶奶要找个灶上的,这五个都会厨艺,除了这个婆子家里有个男人,其他家里都没什么牵扯,签长契短契都成。”   宁氏叫上前看了手脸,又细问家里是哪里的?为什么卖身?还有什么亲戚?擅长做什么菜?又叫朱朱把她们带到厨房,一人做一道菜。自己则去请了徐婆子到厨房,一个是看哪个手脚麻利,再一个就是看看谁做的菜好。   徐婆子听了兴致勃勃,大手一挥:“你放心去选丫头就是,这里交给我了。”   王婆子知道宁氏要买十来个丫头,所以特意带了三十个八九岁的丫头让她挑选。   宁氏在刘家当大丫头时候,不知带出来多少小丫鬟,打眼一瞧就知道哪些是木讷哪些是不安分的,把这些叫到后边去站着。剩下的取了些旧布来,看她们穿针引线做活的架势,选了十五个手脚伶俐的出来。   略微等了片刻,徐婆子那边看中了两个,正在犹豫不决。宁氏过去一问,徐婆子说:“这个做的菜地道,手脚也利索,不浪费东西;那个做的菜色我没吃过,偏还很顺口,吃了还想吃,就是她家有一个男人也得一起签契才肯。”   宁氏笑道:“索性都留下来,等三堂嫂一家子来,再加上这些丫头小子,二十来口人呢,一个厨娘怕忙不过来,她男人就叫看门房好了。”   徐婆子点了点头,说着就去摸袖子里的暗袋:“就这么着,要是银子不够,娘这有。”   宁氏忙按住她的手:“我的钱够使了,等若是手紧了,自然会和娘说的。”   徐婆子趁势松开了手:“那成,你可千万别和娘客气哈,娘的钱将来都是你们的。”   买了这些人,再加上徐鸿达挑的两个书童,这小小的宅院已经住不下了,宁氏打发厨下的王婆子到街上找来一家棉布店的掌柜,定了三十套现成的被褥,又给这些人每人新买了两身衣裳。自己这边暂时留了五个人,剩下的先去新宅子安顿下来。   宁氏这边盘点了嫁妆都封箱装好,日常用的都造册装箱,收拾了三天才弄利索了,叫了几辆车,拉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往阳岭山驶去……   *****   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青青掀开帘子就着她爹的手往下一跳,先跑到宅子东南角的大门前,几步走完了五阶踏道,推开了白板大门,入目的先是一座雕刻着青松图案的照壁,左右各一排倒座。   穿过西边的圆月门,又见一道垂花门,两边的东西厢房各有一道游廊与正房相接。正房后头有一小小的庭院,连着园子和后罩房。   逛完了左边,青青又从庭院的小门穿到宅子的东边,却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一个朝南的屋子带着两间小小的厢房,虽地方不大,但十分精致。出了这个院子往前就是一个园子了,园子虽然不大,难得的是中间有个占地两亩的小池塘。   徐婆子跟过来一瞧,不过是些没有叶的树、奇形怪状的石头,便没了兴趣,嘴里嘟囔着:“这么大块地能造多少间房子,弄这些东西浪费了。”   青青笑起来眉眼弯弯,拉着徐婆子的手说:“如今天太冷了,才看着破败了些。等开春了花都开了,那才叫好看呢,到时候我陪祖母来赏花。”   徐婆子一边领着青青往回走一边说:“花有什么好看的,咱村里那田埂上、房子后头哪儿没有花,都是大片大片的,这城里人就爱弄这些没用的。”   青青说:“那花在别人家没用,在咱家可浪费不了,让娘采了做胭脂使。那池塘也不能空着,等天气暖了都养上螃蟹。”青青想起大闸蟹的味道来不禁吞了吞口水:“我就去年跟爹出去才吃过一回,爹小气,就给我吃了两口。”   徐婆子也没吃过螃蟹,但可知道那玩意不便宜,闻言连连点头:“好主意,吃不了还能卖钱!”   两个人逛了一圈回到正房,宁氏和朱朱两人正坐在一张红漆环板围子罗汉床上吃蜜水呢,见徐婆子进来,连忙下来,帮她解了外面的大棉袄:“园子里冷吧。”   徐婆子搓了搓手,也在罗汉床上坐下了,挪了挪屁股,左右瞧瞧,有些不满意:“不如咱那炕好,这不暖和。这还短,晚上也伸不开腿啊。”   宁氏道:“这个是白天坐着的,屋里有床,晚上我给娘灌上汤婆子暖脚,一样热乎。”   徐婆子听了穿了鞋又进里屋转了一圈,回来问宁氏:“咱咋住啊?”   宁氏忙说:“娘住着这正院,我和鸿达在左厢房,让青青和朱朱住右厢房。等三嫂子一家来了,叫她带着那群做胭脂的丫头住后罩房就是了。”   徐婆子摆手说:“这老二是做学问的人,哪能睡厢房,你们就住正房。”宁氏听了连忙推辞,徐婆子说:“你就听我的,我看那园子边上有个小院子,我住那挺好,肃静。早上起来,我还能围着园子转一圈疏散疏散,要不光在这宅子里头圈着,都该发霉了。”   既这么着,宁氏就不推辞了,打发丫头把徐婆子的衣裳箱子送过去,又让徐婆子选个丫鬟。徐婆子咧着嘴笑:“老了老了倒享福了。”随手指了一个身材敦实的:“就你吧,叫什么名字?”   “回老太太,我叫李大妞!”话音刚落,朱朱和青青噗嗤一笑,徐婆子也哈哈笑了两声:“甭问,肯定一屋子大妞二妞。”   宁氏笑道:“娘给她改个名字就是了。”   徐婆子其实也不会起名字,要不然当初朱朱也不会大妞大妞的叫了那么些年。不过当着这些丫头也不能落了自己“老太太”的身份,徐婆子想起自家地里种的最多的粮食,随口道:“你就叫麦穗吧。”   青青:……好名字,一听就实在。   剩下的丫鬟,宁氏留了两个,徐婆子主动帮忙起名:“一个叫石榴,一个叫葡萄。”这心思昭然若揭,直白的都不用猜。   到朱朱和青青这,就更让人无语了。朱朱人生第一次有丫鬟,兴奋地脸都红了,想了半天名字想起自己最爱的一道吃食:“叫糖糕吧。”   徐婆子一听这名字,比自己起的差多了,十分嫌弃地撇嘴:吃货。   青青小孩儿一个,十分有原则地拒绝了徐婆子帮她给丫头起的名字,自己有模有样地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终于想出了一个合心意的名字:“叫宝石吧!”   徐婆子瞅她:“你咋这财迷?”   青青看着徐婆子直笑:“总比叫高粱好听。”   宁氏听见婆婆闺女起的这些这风格各异的丫头名字,风中凌乱。   剩下的丫鬟要分到后罩房去做胭脂,宁氏遂以花为名,十个丫鬟分别叫芍药、素梅、茶花、海棠、瑞香、蔷薇、紫荆、玉簪、芙蓉、茉莉。   如今家里没什么事,也没有新鲜花瓣做胭脂,宁氏每天把这些丫头叫到一起来,从说话、行礼、走路等规矩一一教起。待两个月后,这些丫头不仅说话做事都十分有章法,就连走路的仪态也学的像模像样。   既然已经搬好了家,徐鸿达便不再管家里的杂事,自己在临着园子的倒座收拾出一间书房来,每日在里苦读,每隔十日就拿把写好的文章收拾了去县学给先生看,先生批改讲解了,徐鸿达回来琢磨透了再做新的。周而复始,转眼间就到了七月初。   眼见着考试时间一天比一天近,徐婆子给小儿子相媳妇的心都淡了,每日让厨房变着样的给徐鸿达做饭,自己亲自提了送到书房看着儿子吃。   徐鸿达自己倒不算紧张,他本也没把握一次中的,连县学的先生也说他的文章差几分火候,这次秋闱就当去历练一番长长见识。   差几分火候?徐婆子再不认字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急的团团转,一会儿想着去庙里拜拜,一会儿想着不如去道观给文曲星捐些香火银子。青青看祖母一会儿一个想法,看着比她爹还紧张,便故意逗她说:“祖母,这两处都费银子也不知道好使不好使。要不你拜拜我试试?”   宁氏在一边挺着肚子正给徐鸿达做衣裳呢,闻言拿眼瞪她:“净胡说!”   谁知,徐婆子眼前却一亮,拍了一下脑袋道:“可是急糊涂了,把青青忘了,就是不知成不成。”   青青一愣,还以为祖母真要拜她,刚要推拒一番,事实却证明她想多了,徐婆子拽着她一股风似的往园子里跑,都快把青青累趴下了才到徐鸿达的书房。   徐鸿达见老娘气喘吁吁地领着闺女来,还以为有什么急事,脸色都变了:“难道青青她娘发动了?”   “不是!不是!”徐婆子摆了摆手,喘匀了气将青青抱起来塞徐鸿达怀里:“赶紧,抱一刻钟,准能考中!”   徐鸿达:……   青青:……   好歹父女两个相对无语的日子没过上几天,徐鸿达就收拾了行囊要带着两个书童去省城了。徐婆子、宁氏一遍又一遍的叮嘱徐鸿达,一遍又一遍的嘱咐两个书童照看好他的饮食起居。   待两人的话都说完了,青青举起一个如意结递给徐鸿达:“里头的石头是我在山脚下捡的,外头的络子是我姐打的,爹记得要挂在脖子上。”   “好!”徐鸿达满眼温情地接过小女儿的礼物,挂在了脖子上,摸了摸她的头,又嘱咐朱朱:“照顾好你祖母和娘!”又深深地看了宁氏一眼,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送走了儿子,徐婆子就和失了魂似的,围着屋子转了两圈,还是有些不放心,遂和宁氏道:“找个道观去拜拜吧。”   宁氏道:“这阳岭山山顶就有一家聚仙观,听说里头就供着文曲星,不如我和娘去拜一拜。”   徐婆子看了看宁氏的大肚子,连忙摆手:“你老实在家吧,若你摔着碰着的,可了不得。叫朱朱在家陪你,我带着青青去就是了。”   既商议定了,徐婆子就带着青青吃了三天素食,又焚香沐浴,换了干净衣裳,方才往聚仙观去。   俩人天蒙蒙亮时候就出了门,如今时值八月,天气温暖桂花飘香,青青一路采着野花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一边时不时扶一扶徐婆子,怕她摔着了。走到半山腰时,见到了县学大门,徐婆子停了下来,朝着大门拜了三拜才又继续往上走。   徐婆子腿脚慢,从县学走到山顶的聚仙观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扶着腰喘匀了气,又让青青把手里的野花放在观外,俩人方才进去。   这聚仙观的主殿为三清殿,供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主殿后面左侧是玉皇殿,供奉玉皇大帝及雷部诸神,右侧是娘娘殿供奉王母娘娘、送子娘娘,泰山娘娘、海神娘娘、三霄娘娘。   徐婆子带着青青一路拜过去,又到左路的文昌殿拜了文昌帝君,祈祷儿子能高中举人,又让青青求了一签,得了个上上大吉,这才放下了心事。   到了家,徐婆子喜滋滋的和宁氏道:“放心就是,上上大吉的签,保准能考中。我还帮你拜了财神爷,保佑你的铺子多赚银钱。”   宁氏闻言也满脸笑容:“借娘吉言。”   二十来天后,徐鸿达回家了,一面修养身体,一面等着放榜日的到来。   小剧场1:   青青跪在娘娘殿的蒲团上,趁着徐婆子祈祷两个儿媳妇一举得男的时候,青青也暗地祈求送子娘娘和三霄娘娘:拜托娘娘们给沣水村的大娘大婶们托个梦,就说我大伯娘和我娘怀的孩子是娘娘送的,实在与我和我无关!我真的不想让人觉得抱一抱我就能怀孕啊。   送子娘娘:……这个……   三霄娘娘:……额……   泰山娘娘、海神娘娘、偷偷看了王母娘娘一眼:……   王母娘娘:……熊孩子!   小剧场2:   青青:文昌帝君,保佑我爹考上举人!   文昌帝君:你不是捡了块福星掉落的运石给你爹了嘛!   青青继续祈祷:文昌帝君拜托了!   文昌帝君一挥手将徐鸿达的考卷拿到了手上:思路倒是有,写的略微差点事儿啊!   青青:一定要考上啊!   文昌帝君:…… 第12章 徐鸿达中举   到了放榜这日,徐婆子急的团团转,一会儿打发麦穗到门房去看看报喜的来没来,一会又让她去瞧瞧看榜的书童侍笔回来没。   徐鸿达倒是淡定,拿着茶杯喝茶,还劝他娘:“我学问不到,这次恐怕让娘失望了。”   徐婆子瞪了她儿子一眼,坚定地说:“肯定能中的,都拜了文昌帝君,还抱了十来天青青呢,怎么可能不中?”   徐鸿达闻言不由地摇头苦笑,这去考举人的,家里哪有不烧香拜神祈祷高中的,若是这样就轻易中了,学子们还读什么书?徐鸿达自家人知自家事,第三场的经、史、时务策五道题,他答的普通,回来默写了给县学的吴先生,吴先生也说,能进副榜便是侥幸。   徐鸿达心里也是有抱负的,自然不肯副榜了事,怎么也得等三年再博一会,考上正榜的举人,上京会试才行。   徐婆子围屋子转了几圈,实在耐不住心焦,说了一句:“我去前头瞅瞅去”,就抬脚走了,朱朱和青青见状连忙也跟了上去,一转眼三人就不见了身影。   徐鸿达见状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是我不争气。”   宁氏上前温柔地扶住徐鸿达的肩膀,无声地给与安慰。徐鸿达收拾了心情,露出个苦笑:“咱们也到倒座去吧,免得侍笔回来说什么老娘禁不住。”   侍笔、侍墨是年初新买的书童,这大半年来,闲暇时候徐鸿达也教两人认些字,读两句三字经。侍笔聪明些,认得字也多一点,因此徐鸿达留他看榜。   夫妻两个拉着手踱着步慢慢地往前院走,刚进了倒座的一间小厅内坐下,就见侍笔一个健步冲了进来:“中了中了,二爷中了。”   “真的!”徐婆子一个激灵蹦了起来:“哈哈!我儿中了!哈哈!我儿中了举人了。”   徐鸿达只当是侥幸上了副榜,就问了句:“副榜多少名?”   “正榜!二爷是正榜!”侍笔笑的都看到了后槽牙:“正榜五十六名!”   “正榜五十六名?”徐鸿达一脸懵逼,“你看错榜单了吧!”   “怎么会看错了呢?”侍笔急了,任何人不能污蔑他的专业素养,就是二爷也不行:“我早两个月就每天认爷的姓名、户籍这些字,再不会错的。”   徐鸿达懵逼了:“怎么就中了?”   徐婆子笑着笑着哎呦一声就哭了出来:“中了啊,我儿中了啊,快放鞭炮,我得烧纸告诉祖宗去。”   徐鸿达见老娘往出冲连忙一把抱住她:“娘!娘!等等!等等!等报喜的人来了再放炮!万一侍笔看错了呢!”   “我真没看错!”侍笔都快哭了,他家爷咋就不相信他呢,太气人了!   娘俩一个喜极而泣一个满脸纠结,宁氏抱着肚子一会喜一会忧,喜得是丈夫中了举人,忧的是若真是侍笔看错了,那婆母能否受得了这打击;相公能否经得住这心里的落差?   宁氏深吸了一口气,使个眼色让朱朱和青青先扶住徐婆子坐下,又给她揉胸又给她顺气的,宁氏倒了碗茶上前一点点伺候着徐婆子喝了进去,让徐婆子的心绪慢慢平稳下来。   随着徐婆子冷静下来,小小的前厅一时间静默了,兴奋、焦急、担忧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时间过的有些慢。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门外忽然响起鞭炮声,把徐鸿达吓的一哆嗦,侍笔跑进来拽着他往外走:“爷,我就说我没看错吧,侍墨远远地看见报子过来了,我这不赶紧点上鞭炮了。”   徐鸿达闻言气的拿脚直踹他:“你就不能等报子到家门口来再放,若是去别人家呢?你让我的脸面往哪搁?”   侍笔委屈地受了一脚:“我真没看错!”   徐婆子听见外面传来的啰声,再顾不得听儿子多说,拽着儿子往外走:“赶紧出去瞧瞧看是不是来咱家。”宁氏也坐不住了,扶住石榴的手说:“扶我也去看看。”   一家人都赶到了门外,报录的人也到了门口:“可是平阳镇沣水村的徐鸿达徐老爷家?”   徐鸿达激动的嘴都哆嗦了,上前两步:“正是!正是!”   报子递上喜帖,贺喜道:“恭喜徐老爷高中第五十六名。”   徐鸿达颤抖着手接过喜报,连看三回方才抬起头,眼里还有一抹茫然:“我真的中了!”   徐婆子“嗷”的一声,抱住徐鸿达就哭了起来:“儿啊,你可对得起咱徐家的祖宗了,光耀门楣啊。”   听着啰响鞭炮声都出来瞧热闹的邻居见状纷纷上前贺喜,宁氏忙把备好的喜糖分给邻居,又拿红封给报子,请他们来前厅坐。热闹间,二报、三报也来了,宁氏撒出去了五六两银子的赏钱也不觉得心疼,只觉得满心喜悦。   匆匆忙忙置办了一桌酒菜,请了报录人吃了,又谢了邻居们,宁氏忙回转房内,打开嫁妆箱子,寻出一块上好的墨又配了些其他文雅的物件,叫徐鸿达带着上县学去拜谢恩师。   县学里,吴先生拿了题名录在瞧,见正榜上头有徐鸿达的名字,不禁有些诧异:“他也中了,三试那五道题答得中规中矩无甚出彩的地方,运道倒是极好。”   一边伺候笔墨茶水的书童笑道:“运道也是考试的一项,有的人答对的倒是好,可运道不行也是百搭。”   说话间,徐鸿达带着礼物上门求见,吴先生见他先恭喜了一番,又拿起刚才的话说:“你运道是有,可三试的五道题答的着实普通,可见底子还是浅薄了些。你这次虽侥幸中了举人,可会试上就不见得能有这份幸运了。”   徐鸿达忙躬身道:“先生说的是,学生知学问浅薄,这次中举实属侥幸。此番前来也正想和老师商议,学生暂时先不参加明年会试,在家苦读三年再赴京应考。”   吴先生点头:“这样也好,免得路上浪费时间。只是你在家苦读也没多少益处,书要读的熟,也要会破题作答。这样你一会也别回家了,直奔山顶聚仙观,看文道人是否愿意指点你一二。”   文道人,在州府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   这聚仙观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原本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可前几年不知从哪里来了四个道人,也不说道号,只一个自称文道人,一个自称画道人,还有一医道人、一食道人。   四人来到道观也不知观主密谈了什么,只知从那以后四个道人在聚仙观定居下来。只是他们也不住观内,让人在道观后盖了八九间屋子,围了一个小院,生活起居自有童子服侍,等闲不许人打扰。   头几年也没人注意到这几个道长,只有聚仙观观主长明道人每月来拜见一次,有时能进,有时却被童子请回来了。县学的李院长和长明道人相熟,总听他提起四位道长,言语间颇有推崇之意,便也跟着来了一次。   李院长每次回想起那次见面都难以忘怀,称文道人学识渊博,堪称当代大儒,又说画道人乃画圣再生。打那后,李院长时常上门拜访,但十回也能进去三四回就不错了,但每每进去,李院长都感觉受益匪浅。   李院长何人,两榜进士,先皇钦赐进士及第,翰林出身,更是任过多年的国子监祭酒,后又在正二品官位上告老还乡,乃是真正的学行卓异之名儒。连他都推崇至极,且以古稀之龄多次上门拜访的人物岂是凡人?据说连今上也招拢过他,只是文道人以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给推拒了。   因此不只县学、州府的学子,连外省的也有来拜访的文道人的,不过几百人也才能进去一两人罢了,短的一炷香时间就出来,多的能在里头呆半天。只是不论时间长短,进去听过文道人教诲的学子无一例外的都考中了进士。   徐鸿达在县学读书,离聚仙观不过两刻钟的路程,差不多三五天就来试一次运气,只是文道士人从没召他进去过,一直被童子挡在院外。   不过既然吴先生这样说了,徐鸿达也想再去碰碰运气。到了聚仙观,徐鸿达先去拜了文昌帝君,方才又绕到道观后面,远远地就见百来人在院门口侯着,个个都拿着帖子想拜见文道人。徐鸿达细看,不仅有许多这次新考上的举人,就连解元也在里头。   都是县学的同学,又一同上榜,徐鸿达便上前拱手打招呼,互道恭喜。   门外两个童子一脸冷漠,见徐鸿达都叙了半天旧也不过来,一个忍不住喝他:“说完没有?还不赶紧过来,先生等你半日了。”   小剧场1:   吴先生:这王天宁对答的比徐鸿达还要好,都落副榜去了,徐鸿达怎么上了正榜呢?   书童:难道是徐鸿达买通考官了?   吴先生:不能啊,今上最恨考场舞弊,每次乡试前都临时抽调翰林的、布政司的官员任主考官,更别说还有从按察司出来的监试官,哪个敢舞弊?这些考官到咱省里,别说徐鸿达了,就是咱院长都见不到主考官一面。   书童:那就怪了,估计真是运道好,许他答的题入了翰林的主考官的眼了。   翰林主考一脸茫然:啊?   文昌帝君双眼望天,一脸无辜:…… 第13章 好运连连   徐鸿达觉得今天一切都像在梦中,原本无望的乡试竟中了举人;多次被聚仙观的童子冷冷拒绝,这次却主动邀请他去见文道人。   徐鸿达下意识的摸了下腰上挂的小石头,一边和同榜的举人拱手一边快步走到院门前。   两名童子朝他一点头,随即转身朗声道:“道长有令,三年内不会再见任何访客,诸位请回吧。”   说着也不顾瞬间疑问吵嚷的声音,转身推开柴扉的小门,请了徐鸿达进去。   随着吱吱悠悠地一声关门声,外面熙攘吵闹声忽然消失了,仿佛这一扇简陋的柴扉门就能隔绝世外一切。   安静的小院不闻人语,只有几只喜鹊站在桂树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院子中间晒着许多草药,药香和桂香交织在一起,倒让徐鸿达有些恍惚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童子带他来到从东边起第一间屋子,和坐在门前煮水烹茶的童子互相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垂手立在门前。   也不知等了多久,房门咯吱一声开了,童子这才报了一句:“先生,徐鸿达来了。”   “进来吧!”声音温文尔雅又带了几分清冷,却听不出年纪。   屋内并没有太多东西,墙面雪白,一幅苍劲有力的“道”字挂在正面的墙上。窗子微开,窗前是一书桌,摆着笔墨纸砚。微风吹过,几朵桂花调皮的跳进了窗子,在桌面上悄悄地翻滚几下,最终安静地落在了雪白的纸上……   “你想让我指点你?”忽然,刚才那个声音又响起,一个青衣白发的道长从内室出来,行走间,恍惚能看见衣襟上绣的松竹暗纹。   “见过道长!”徐鸿达一躬到底。   文道人摆了摆手,坐在一张禅椅上,外面烹茶的童子进来,奉茶给文道长,又给徐鸿达端了一盏。   “坐!”文道人掀开盖子喝了口茶,等徐鸿达告罪坐下了,这才说:“若是旁人来,我可指点一二,但你却不行。”   徐鸿达闻言紧张地又站了起来。   文道人做了一个“坐”的手势,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拿着盖子拨弄着碗里的茶叶:“指点一二或许可以短时间有大的进步,但长远来说,底子打不牢,一切都是虚言。”   “你和我有几分师徒之缘,若是你真想和我学……”文道人抬起头,直视徐鸿达的眼睛:“便每日辰时上山酉时下山,在我这踏踏实实呆足三年。若是做不到,就请回吧,以后也不必再来。”   一瞬间,徐鸿达觉得,自己一定是福星的亲儿子。   文道人给了他三天假,三日后,便每天到聚仙观来读书。徐鸿达晕晕乎乎地下了山,到半山腰时还不忘告诉吴先生一声:“道长叫我上山读三年书。”   吴先生刚听下山的学子说文道人三年不再见客,正在极度惋惜懊恼自己没能进去听一回教诲时,他的学生就带来了这样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   徐鸿达脸上带着傻乎乎地的笑容朝先生行了礼,腿脚虚浮地走了。吴先生呆滞地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视线里,半晌才回过神来,僵硬地将头扭向自己的书童,惊愕地问:“他是说,文道人这三年要单独给他一个人上课。”   “是的先生!”书童虽然整天听自家老爷说文道人多厉害,但毕竟不是读书人,所以并不理解读书人对文道人教诲的看重。   “哎呀呀!”吴先生一拍掌,这才反应过来,又赶紧翻箱倒柜去把徐鸿达旧日做的文章拿出来一篇篇翻看,嘴里不住地嘀咕:“文道人到底看中他哪一处?灵性有,不是最好;天赋也有,却也不是最佳;底子也有,但不算深厚。哪儿哪儿都不算上等,为什么偏生选中他?”   书童看着有些癫狂地吴先生:“许是运气好?”   “运气?”吴先生翻文章的手顿了下来。   “是。”书童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说辞:“往常也听老爷说,每日拜访文道人的多则上百人少则几十人,可文道人一不读他们文章二不听他们对答三不看他们面容,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挑选可造之才。文道人有时连着三月一人不见,有时候也有十天能见上两三个人,学子们不常说,能被文道人选中是天大的运气,许是徐鸿达的运气真的比较好?”   吴先生闻言心都碎了,捧着自己的胸口眼泪都快出来了:“我都去过上百回了一次都没进去过,难道我的运气就这么不好?”   童子:……额,似乎说错话了!   徐鸿达回家时,家里已经打发人买了好些灯笼回来,挂在园子里的临水的亭子里,又在亭子四角燃了驱赶蚊虫的香草。   园子里的池塘在春天时候下了好些个螃蟹苗虾苗,又种了些莲花。如今正是蟹肥虾鲜藕脆的时候,门房老吴下了几次网,摸了一大笼螃蟹上来,又下水挖了许多莲藕,厨房里的两个大娘拿出浑身解数来,做出了十几样美味佳肴来。   徐家摆了两桌酒席,徐鸿文关了铺子贴了个东家有喜的字条,带着徐鸿双父子也过来了。众人和徐鸿达再次贺了喜,便都入了座。徐鸿达、徐鸿文、徐鸿双并他两个儿子坐了一桌;徐婆子带着宁氏、朱朱、青青、徐鸿双媳妇朱氏并三个闺女也坐了一桌,热热闹闹的边吃边说笑起来。   徐婆子心情舒爽地哼着小曲儿,喝了口黄酒,拿了个团脐的螃蟹,用力一掰却又没捏住,螃蟹“蹭”的一下子飞了出去,掉在了徐鸿飞的碗里。徐鸿飞正在给他哥敬酒,不妨天上掉下个螃蟹给唬了一跳,一回头看到老娘惊愕的表情,不禁咧嘴笑:“娘这是疼儿子,给儿子螃蟹吃呢。”   徐婆子笑骂了他两句,又说:“这玩意太难剥了。”打月初家里就隔三差五捞两个螃蟹出来,徐婆子老是剥不好,偏还愿意自己动手。   宁氏怀着身孕吃不得螃蟹,便帮徐婆子拆了一只,弄出满满一蟹壳肉来递给她:“我给娘剥不好?”   徐婆子说:“这玩意自己剥了才香甜。”说着又看了朱朱和青青一眼:“小孩子少吃些,这东西寒凉,仔细长大了肚疼。”   朱朱身为一个吃货,从小到大这是第一年吃螃蟹,哪里肯少吃,恨不得一顿吃两个还得再来一笼蟹粉小笼包才成。听见徐婆子如此说,一边吃螃蟹一边拿胳膊肘撞了青青一下:“听见没,祖母让你少吃些。”   青青一边让她娘帮她掰开夹子一边说:“我多蘸些姜醋就成了。”   宁氏给朱朱和青青一人夹了一大块鱼肉,仔细除了刺,嘱咐说:“听你祖母的,只许吃一个。”   朱朱笑着:“娘,我长大了,可不能和青青一个标准。您让我吃两个,我保证晚上喝一大碗红糖姜水驱寒。”   宁氏见朱朱的馋嘴样,只得笑着应了。徐婆子一边吃一边不忘嘀咕一句:“往常红糖可是待客的好东西,贵着哩,倒给你驱寒使。”   朱朱知道祖母也就是嘴上说说,也不在意,夹了块猪肘子塞祖母嘴里,把她嘴堵住。   朱氏和三个闺女也是头一年吃螃蟹,不过她们对这样硬壳肉少的东西不感兴趣,更喜欢桌上的鸡鸭肘肉之类的,吃得满嘴流油。   “婶娘您可真是好福气啊!”朱氏啃着一块排骨一边说:“你瞅瞅翼子,踏实肯干,把家里的庄稼打理的井井有条;这达子更不用说了,举人啊!咱老徐家祖宗往上数八代也没出一个举人,达子这是光耀了咱家门楣了!就飞子也强,把铺子开的红红火火的,我听说这县里好几家打听飞子的亲事的?婶子相中哪家没有?”   说起小儿子的亲事,徐婆子咧开了嘴,笑的十分开怀:“有些眉目了,之前那家我就有些中意,只是那家早先有些看不上咱家,不肯应声。这不老二一中举,那家中午来贺喜的时候,我瞅着有几分意动,只是没定下来不好说,免得损了人家孩子的闺誉。”   朱氏闻言,拍手笑道:“肯定是个好门楣的,咱家运道这会儿正旺,婶子放心,这事准成的。”   提起运道,徐婆子忽然转头看了眼青青,刚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只含糊了两句便不再说这事。   原来徐鸿达天天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把青青有福气的事往外说,怕给家里惹来灾祸,徐婆子听儿子说的严重,唬的连住在一个宅子的朱氏也没提过。等到晚上散了酒席,徐婆子悄悄的拉住了宁氏:“也不知青青的福气能管着姻缘不,要不等老三相看前让她抱抱青青?”   宁氏:……   青青:……   小剧场1:   徐鸿达:娘,我今天就和做梦似的,我觉得我一定是福星的亲儿子。   徐婆子大惊:别瞎说,我可没有红杏出墙过!   徐鸿达:……   福星:……   小剧场2:   徐鸿达:福星福星,我是你的亲儿子不?   福星:你想多了,我不认识你!咦,我鱼缸里的小运石咋跑你脖子上去了?   青青:我捡的!   福星:鱼缸里还有好多,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我替你捡!   青青大惊:难道我是你亲闺女?   福星瀑布汗: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啊!乱说话会要神命的!!!! 第14章 鹿鸣宴   早晨,天刚蒙蒙亮,徐鸿达就起床了。宁氏也撑起身子要起来伺候他穿衣,徐鸿达忙按住她说:“你身子重,不必起来。昨夜里我听你起了几次夜,想是没睡好,再多眯一会儿。”   宁氏微笑道:“倒也不困,不帮你打点利索了,我躺着也不安心。”说着穿了衣裳起来,喊石榴进来点上灯,又叫葡萄去打热水。待徐鸿达穿戴整齐洗漱干净后,石榴早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摆好了早点。   因徐鸿达昨儿吃了很多荤食和鱼虾,又饮了不少酒,早上厨房只上了一桌清粥小菜。徐鸿达就着酱菜吃了一碗枣儿熬的小米粥并四块莲子糕,便匆匆要水漱了口,从正院直接穿到园子里,奔徐婆子的屋里去请安。   徐婆子昨夜吃多了黄酒,此时还没醒,麦穗叫了两声,听着屋里依然鼾声如雷,只能有些歉意地回禀了徐鸿达。徐鸿达摆了摆手:“无妨,叫我娘睡吧,待醒来,叫厨房做些好克化的粥品果子,今儿万不能再叫老娘吃荤了。”   麦穗答应着,恭敬地送了徐鸿达出去。   徐鸿达又回转正院,此时,宁氏正在嘱咐侍笔、侍墨,要好生照看二爷,要时刻叮嘱二爷不要喝醉酒、不要与人争口舌、不要去乱七八糟的地儿。两个书童老老实实的答应着,等徐鸿达回来,便抱着包袱出门上了车,去参加明日省城举办的鹿鸣宴。   原本这鹿鸣宴都是在乡试发榜第二天举办的,但本朝天子体恤父母养子不易,特意将鹿鸣宴改成发榜后第三日,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学子们与家人欢聚。当然这个福利只有家住省城及附近的举人才能享受的到,家远的举人两天时间来不及往返,自然不敢家去,只能在省城耐心等待。   走了一日,傍晚时分,徐鸿达到了省城,依然住在赴考时住过的客栈。省城里的掌柜个个都是人精似的,来他店里住过的秀才哪个考中了举人哪个落了第,他一清二楚。见了徐鸿达带了书童进来,立马笑着迎上去,行了个大礼:“恭喜徐老爷高中,徐老爷赴考时的房间还给您留着呢,叫小二带您过去?”   徐鸿达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备些几样可口的小菜,摆在靠窗的那张桌上。”   掌柜的忙点头:“您放心就是,保准您一梳洗好就能吃上热腾的饭菜。”   徐鸿达上了楼,侍笔忙将包裹放在房内,侍墨叫了个小二给了他几个铜板,要了一壶热水上来,两人伺候了徐鸿达重新洗脸梳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方才下去吃饭。   正好到了饭点,留在本地的、附近州县归来的学子基本都到了,互相见了礼就讨论起这次乡试来。有平阳县来的,知道昨儿徐鸿达有幸听了文道人教诲忙上前问他文道人说了什么,又问他可知文道人三年不再见客的缘由!   徐鸿达昨日被冲昏的头脑早已冷静下来,只笑着说文道人让他打实基础再去会试,至于为何不再见客他也不知。   那人以为徐鸿达是藏私不肯吐露,却也不以为意,毕竟文道人教诲十分难得,进去过的人从没有人透漏过文道人说了什么。   等吃了一半,又有同县的人进来,邀请徐鸿达及诸位同乡转过年一起去京城参加会试,徐鸿达又将底子不稳再苦读三年的话说了一遍,之前问过的那人才知道徐鸿达说的是真的,一边庆幸会试中少了个对手,一边又思忖,难道是文道人看出徐鸿达的潜力,建议他多苦读几年再厚积薄发一举夺魁?那人想着,言语间不由地也对徐鸿达热切了几分,吃完饭还主动约了明天一起去鹿鸣宴的时间。   翌日,举子们都郑重的换了干净衣裳,打扮整齐后一同前往。举子们皆数到齐后,先拜见了本次乡试的主考布政使李重麟李大人和翰林侍读学士王永博王大人以及同考、提调等官员,待坐下后,席间奏响了乐声,举子们共吟《鹿鸣》诗。   众举子共同敬了老师三次酒,便都有了三分酒意,有单独去敬老师的,又互相结交的,皆有几分陶陶然。徐鸿达倒是冷静一些,只去拜见了老师,和相熟的几人说了些诗词文章,并未主动刻意结交那些名次靠前的举子,因此寻他喝酒的人也极少。   也不知这宴席闹了多长时间,只知道散了的时候举子们多数喝醉了,有的闹着到青楼来场文会,也有的不胜酒力昏昏欲睡。   徐鸿达只是半醉,出来风一吹又散了两分,帮忙把酒醉的同乡送回了客栈,他又带着书童到最热闹的街道转一转。   除了给家人买礼物,重要的是要给文道人准备束修。   送什么东西给文道人,这是一个非常头疼的事。文道人是世外高人,送银钱太过俗气,送常见物件又容易落了俗套。且徐鸿达那天虽只在文道人处呆了一刻钟,却也看到文道人无论吃穿用具皆是不凡,用来挽发的簪子也是极品的羊脂白玉,想必也不是那种缺银子的穷道人。   徐鸿达走走逛逛,看到一家挂着“金玉满堂”牌匾的铺子,想着是卖首饰的便抬脚进去。里面掌柜的见来一个面色微红的年轻书生,猜度是刚参加完鹿鸣宴的举子,忙上前作揖,殷勤地问道:“相公想看些什么?”   徐鸿达略微点了点头:“先瞧瞧再说”,便朝台面上摆着的一排首饰看去,只见有楼阁金簪、有嵌宝衔珠的花鸟簪、有梅纹镂空金簪……明晃晃的直耀人眼。徐鸿达挨个瞧了瞧,微微皱了皱眉。虽说这些金首饰无一不好、无一不精、无一不美,无论做工还是造型都是时下最流行的,但徐鸿达却觉得这些明晃晃地东西配不上他的兰芷。   他的兰芷相貌极美,说她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也不为过。也正是因为她的容貌过于艳丽,徐鸿达总觉得,这些过于复杂花哨的簪子带她头上,反而显得累赘了,倒不如一根形状简单却又品质上乘的玉簪子能衬出她的美来。   徐鸿达思忖片刻,转头问掌柜的:“有白玉的吗?”   “有!有!有!”掌柜的忙端出一盘白玉簪来,徐鸿达挨个瞧去,目光在一件金镶白玉如意簪上停留下来。只见那只足金的簪盏托住了中间的白玉梅花,那白玉玉质温润不说且梅花花瓣层次分明清晰可见。   徐鸿达小心翼翼地将这只发簪拿起,心里想着宁氏戴上她的模样,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掌柜的见状便知道徐鸿达这是瞧中了,忙细细地将这个簪子夸了一通,又笑道:“一看您就是有前程的,小店愿意跟您结个善缘,也不问您多要,这个簪子您出八十两就拿走。”   八十两,略微贵了些。   徐鸿达摸了摸袖子,袖子的暗袋里头装着两百两银票,是他从小到大攒下的私房。   不买?徐鸿达摇了摇头,成亲这么些年,他也没给宁氏买过什么东西,难得来省城一趟,可不能空手回去。   徐鸿达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簪子,果断地递给掌柜的:“帮我包起来。”   掌柜的原本还以为这单生意成不了,却不想徐鸿达一句话买了,忙满脸堆笑:“相公您请那边坐,喝杯茶歇息片刻,我这就叫人好生给你装起来。”说着喊了小二拿上好的匣子来。   徐鸿达等掌柜的去包簪子,眼睛也没闲着,挨个去瞧那些黄橙橙的镯子。给媳妇买了首饰也不能少了自家老娘的,徐鸿达深知自己亲娘的性子,别看平时她对宁氏千好万好,若是他给宁氏买了东西忘了她,老娘准得阴阳怪气的几天不给宁氏好脸。   给徐婆子挑镯子不像给宁氏买簪子那样费劲,徐婆子是个有原则的人,审美从年轻到老坚决不变:镯子越粗越好!价格越贵越好!   徐鸿达看了一圈,挑了一个最粗的来:“掌柜的,这个帮我包上!”   掌柜的高兴地应了一声,过来一瞧,愣住了:这位相公,你的审美变的这么快真的没问题吗……   家人的礼物有了,可文道人的束修还没着落呢。也不只文道人,那后院还住着画道人、医道人、食道人,也都得备一份礼才是。徐鸿达走走转转,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眼看暮色将临,倒是给家人又买了不少玩意,却还没选好送给几位道长的东西。   侍笔、侍墨抱着大大小小的匣子、纸包,走的腿都快酸了。侍笔见徐鸿达还在漫无目的的转,不由地建议说:“那些道长都乃世外之人,鲜有能看上眼的东西,二爷不如给几位道长买几匣子新书聊表心意。”   徐鸿达点了点头:“只也好如此了。”便转身往刚才路过的一家书店走去,侍墨见状不由地朝侍笔一伸大拇指,侍笔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连忙跟上徐鸿达的脚步。   依旧是奔波了一日,到家时已见暮色。刚一下车,就见徐婆子站在大门外张望,见到徐鸿达平安回来,徐婆子方才放下了心,拉着儿子手说:“你媳妇早就叫备好了饭菜,就等着你家来。”又问鹿鸣宴啥样?赴宴时有没有吃醉酒?一路絮絮叨叨的回了正院。   徐鸿达先洗脸换衣裳,来不及吃饭,就先拿出一个方匣子:“娘,看看儿子给您老买的礼物!”   “呦,还给我买礼物了。”徐婆子闻言笑的合不拢嘴:“娘没白疼你,快让我瞅瞅。”徐鸿达打开匣子,拿出一个明晃晃的金镯子,足有男人的大拇指粗细。徐婆子眼睛一下子就直了,立马接过来套手腕上,举了举沉甸甸的手腕:“这镯子好!实诚!”   见老娘笑的开怀,徐鸿达又拿出一只狭长的匣子,从中取出那支梅花白玉簪。宁氏见了相公亲自给自己选的簪子,眼神里满是柔情,略微羞涩的微微低下头,徐鸿达嘴角含着笑,亲自替她簪在发上。   青青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把狗粮,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抱着胳膊猛搓。   徐婆子抬头看了一眼宁氏的白玉簪子,金子不如她的多,细细窄窄的一根也不好看,还是自己的大金镯子好!   朱朱既不看簪子也不瞧镯子,只紧紧地盯着亲爹带回来的几个纸包,舔了舔嘴角:“爹,这些点心是给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徐婆子美滋滋地带上大金镯子,睡觉都不摘下来,两天后,手腕肿的抬不起来。   青青:祖母,快摘了吧,回头胳膊再累折了!   徐婆子:你这是嫉妒,你没金镯子你嫉妒我。   青青哼了一声,拿了个小铲子去树下挖土玩,没一会挖出来个看不出年头的木头匣子。   徐婆子凑过来看:啥玩意?   青青打开匣子,里面装满金项圈金镯子。   青青:……   徐婆子:…… 第15章 四大道人   徐鸿达带着书童,抱着四匣子书爬上杨岭山,此时聚仙观后方,那座寂静的小院外围着满满的人。虽说文道人说了三年不再见客,但附近的学子不甘心放弃,依然抱着侥幸心理一天三次的来瞧,也有在这一坐一天的,只是谁也没能敲开门。学子们只能隔着略有些简陋的篱笆往里看,小院静悄悄的不见人影,仿佛无人居住一般。   徐鸿达从书童手里接过书匣,嘱咐他们晚上再过来,便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推开了那扇有些简陋的木门。   迈步进去,木门咯吱一声就自己关上了,有紧跟着徐鸿达的身后的学子忙用手去推,可那看似一碰就会散架的门却宛如磐石般牢固地立在那里,坚不可摧。   众人隔着篱笆看着徐鸿达的身影在院子里转了两下就不见了踪影,不禁急的有些抓耳挠腮:“怎么一进去就瞧不见人了?难道里头有书上说的五行八卦阵之类的?文道长果然是高人!”   从外面瞧着里头没人,徐鸿达进来后才发现,其实院子里热闹的紧,一个位绿衣道长在院落里阳光最好的位置翻晒着药材,想必他就是医道人;文道人则负手站在桂树在,正在和一白衣老道说话;另有一道人盘腿坐在一张禅椅上喝茶,他率先看到徐鸿达,不禁微笑道:“你来了!”   “是!”徐鸿达虽知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四大道人,忙上前挨个行礼。   文道人看了眼徐鸿达手里的书匣子,问:“带的什么?”   徐鸿达忙道:“学生不知给道长准备什么礼物,便去买了几匣子书送给几位道长。”话音刚落,忙有朗月、星辰、虚无、万物四个童子将书匣子接过来,打开给道长们瞧:一匣子新印游记、一匣子近百年内新着医书汇编、几本西洋那边传来的有些半旧的画册、几本民间小吃介绍及食谱。   文道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游记,也看不出是否喜欢,其他三位道长倒是露出了几分兴味。徐鸿达也从他们拿的书上分出了谁是画道人谁是食道人。   医道人将医书递给童子万物,示意徐鸿达伸出右手,给他把起脉来。徐鸿达有些惊愕,却不敢乱动,直到医道人松开了手,却不再看他,只和食道人说了一句:打发童子去我那拿药膳方子,就转身回屋了。   见状,画道人、医道人也各自散去。文道人依然带着徐鸿文来到最东面那个屋子,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给他:“今日需将把这本书读熟。”   徐鸿达应了声“是”,便在朗月的引导下,坐在了窗前那张桌边翻开了书。朗月点燃了一根香,插在香炉里,放在桌上,又端了一盏清茶给他。   徐鸿达有些不解,却不敢多问,只低头看书,慢慢地一股清凉芳香的味道布满这间不大的小屋,徐鸿达原有些浮躁的心慢慢地沉静下来,一字一句认真诵读着书上的内容……   不知不觉,徐鸿达已喝下了五盏茶,肚子也略微有些胀痛,这才从书中的玄妙世界回过神来,就见那七八岁的朗月一脸肉痛地看着他。   “怎么了?”徐鸿达有些奇怪。   小朗月气他不知细品这茶的好处,只知牛饮,当真是个俗物,浪费了这等好茶叶,便白了他一眼,伸手把香掐灭,问:“可是要去茅厕?”   “是!”徐鸿达有些羞赧,“麻烦童子给指下路。”   “转过房后,大约五十来步,那颗老松树后便是。”朗月瓮声瓮气地回道童答,顿了顿,又道:“师傅吩咐,解了手不必急着回来,到院子里和医道长松散松散筋骨。”   徐鸿达有有些不解,却也不敢多问,方便以后洗干净了手到前院去寻医道人。   医道人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短褐,对徐鸿达道:“读书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并以此为荣,其实很不可取。久视伤血,久坐伤肉,久坐读书不仅倦怠乏力,长期以往,疾病也将接踵而至。读书是为成为了国之栋梁之才,可若是没有一副好身体如何能施展心中抱负?”   徐鸿达心中十分赞同,忙拱手称是。   医道人点了点头:“从今天起,读书半个时辰,休息一炷香时间;读书半日便做上一回五禽戏,强身健体不说,亦有养生之效。你去跟随我这童儿去房内换上一身合适衣裳,再来和我学。”   徐鸿达连忙换了衣服出来,医道人到:“五禽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说着俯身躬下,四肢着地:“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   徐鸿达打小连地都没下过,哪里有过这体力,不过学了七八个动作就冒出了汗。医道人见状便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体质太差些,还得好生补补……”说着转身走了。   徐鸿达只得又随童子去擦了汗,换回了衣裳,略微坐了片刻,待呼吸平稳后,又回到文道人那去读书。只是他记住了医道人的话,读半个时辰,就起身到小院里转一圈,再回来继续,一本书读了大半后,忽然一阵浓郁的饭菜香气从窗外飘了进来,甚至盖过了屋里的那股清凉芬芳。   朗月皱着眉头出来,又把那只燃了大半的香给掐灭,和他说:“想必食道人已做好午饭,先去用饭吧。”   此时院子中间支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碟子。徐鸿达挨个看去,那些菜肴色泽鲜艳、香味扑鼻,几种肉瞧着不像常见的猪、羊、肉、兔之类,也不知是什么肉。徐鸿达便问在一边吞口水的朗月,朗月看了他一眼,含糊道:“不过是些飞禽走兽罢了,食道长常打些野物来吃。”   说话间,食道人又端来一盆晶莹剔透的米饭来,四位道长方才都从各自屋里坐下,徐鸿达挨着文道人,又有朗月等四个童儿给众人盛好米饭后坐在另一侧。   四位道长并不忌荤食,因此十五样菜,荤素鱼虾皆有。有炒的、有爆的、有熘的、有煎的、有烧的、有焖的、有煨的、有烤的……食道人还单独给徐鸿达煲了一盅汤,说是医道人开的药膳方子。   徐鸿达原以为会是浓浓的药味,却不料打开盖子,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往盅内细看,只见汤清见底、淡而不薄。徐鸿达拿起调羹轻轻尝了一口,鲜美绝伦的浓汤从舌尖滑过,落进喉咙,一种清醇之香,直奔肺腑,只剩满口余香。   两行清泪从徐鸿达眼角滑了下来。   挨着他的童子是那个叫虚无的,正在夹着爆酶鹅在吃,看见徐鸿达哭了,有些诧异地问他:“烫着了?”   徐鸿达有些不好意思抹掉眼泪:“不是,是太好吃了。”   虚无不解地看着他:“好吃就多吃点,你哭什么?”   徐鸿达朝虚无笑了一下,慢慢的把一盅汤都喝光。这才拾起筷子,夹了一块离着自己最近的烧笋尖,入口轻轻咀嚼,只觉笋尖又鲜又嫩又脆,且咸淡适宜,美味非常。   起初每吃一样菜,徐鸿达还自己在心里品鉴一番,可连尝了四五样后,他已经忘了品鉴这回事,满脑子都是:好吃!这个好吃!呜呜呜……这个太香了!徐鸿达自打懂事以来每餐饭只坚持七分饱的习惯在这里被打破了,等所有人都下了桌,他还在和满桌的美食奋战。   文道人见状摇了摇头,吩咐朗月:“看他吃这么多,想必一会也读不下书了。收拾一间净室,让他小憩半个时辰再来继续读书。”医道人则拿了一个药丸递给万物:“一会给他吃下去,消食!”   也许那香醒脑提神效果太好,也许是中午的佳肴有补脑之效,刚过申时,徐鸿达就将这本书读熟了,文道人针对书里的内容详细的讲解,又提问题叫他答,来往一个时辰,徐鸿达才深刻理解了这本书的内容。文道人又出了三道策问叫他晚上写好明天带来,便打发他家去。   徐鸿达起身行礼告退,刚出了房门,就见医道长、食道长院内说话,旁边的桌子上还放了一个提盒。食道人见徐鸿达出来,叫他到跟前说:“里头一个淮妃炖牛肉是医道长开的药膳方子,单独炖给你的,晚上记得吃了。另外几道是送给你家人的,我旁的拿不出手,就做菜还算有一套,也请他们尝尝我的手艺。”   徐鸿达闻言连忙朝两位道长鞠躬道:“鸿达何德何能得道长如此照顾。”说着自己有些羞愧起来,自己只能送出一套书,但四位道长不但给他讲书,又是教他健体之术又是给他做药膳调养身体,简直恩重如山,不知如何报答。   徐鸿达这样想的,也这样说的。医道长笑道:“不放不妨,相逢即是有缘,合该你有这场造化。”   文道人从房内负手出来,看着徐鸿达道:“若是想报答也有个法子。”   徐鸿达忙问:“不知什么法子?”   文道人说:“我们整日为你忙的团团转,却没有个伶俐的给我们打下手,着实不便。”   医道人闻言忙说:“文道长说的是。听说你有个闺女叫青青?明天带她来,让她帮我晒晒药材、帮文道长研研磨、帮画道长裁裁画纸、帮食道长打打下手吧。”   徐鸿达有些惊愕,连忙摇头:“道长,青青闺女还不满四岁,哪里会做这些?只怕帮不了忙还添乱!倒是我家大闺女朱朱已满六岁,倒可以做着事情。”   文道人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似乎嘟囔了一句:‘’这么小’’,便又道:“那一起带来吧,让他们干活抵你的束修。”   徐鸿达到家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侍笔打着灯笼、侍墨拎着提盒,两人将徐鸿达送回了主院。   饭厅里,桌上已经摆好了六碟菜,一家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徐鸿达。朱朱有些饿了,拿着一块点心在吃。   “二爷回来了!”葡萄在外面喊了一声,随即打起帘子,徐鸿达快步走了进来,身后的侍笔、侍墨将提盒拎了进来。   宁氏忙问:“怎么才回来?这是谁家的提盒?”   徐鸿达一边洗了手脸一边笑道:“是食道长送的。”回想起中午的那餐饭,徐鸿达吞了吞口水:“食道长做的菜肴,当真美味至极!”   “咕噜噜……”顿时,朱朱的肚子叫了起来,忙把吃了一半的点心放下,凑到提盒旁边掀开盖子。刹那间,香味扑面而来,这时连青青也坐不住了,也爬下凳子去瞧,还不忘了指挥:“麦穗赶紧把桌子上的菜撤下去两个,空出地儿来!宝石,你赶紧和糖糕把里头的菜摆上去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朱朱:这个好吃,嗯嗯,那个好吃,真的太好吃了,嘤嘤嘤……   青青:叫你多看点书多看点书就是不听,这么多美味,你除了好吃其他什么词都形容不出来,多丢人!   朱朱:青青说的对,来,你给姐形容个!   青青:啊!菜啊!   朱朱:……然后呢?   青青:没然后了,都吃完了!   朱朱:啥?555555,我还没吃饱呢! 第16章 到哪儿都有拦路狗   吃过了饭,徐鸿达方才将文道人的吩咐说了,让宁氏给朱朱、青青备两身换洗衣裳,明日一早一同上山。   徐婆子只当真是去干活,嘟囔着:“不是有童子吗?做什么把我家女儿当丫头使。”又嘱咐朱朱:“你妹妹年纪小,你多干点活,好好照应着妹妹。”朱朱乐的不行,使劲点头,能和爹一起上山,就能每天都能吃到这些美味菜肴了。朱朱道:“就这饭食,别说研磨裁纸了,就让我一天劈四个时辰的柴火我也乐意去干。”   青青笑着说她:“又能吃又能干,回头长大成女壮士了。”朱朱听了跑去呵她痒:“叫你胡说,你才是女壮士。”两个女孩嘻嘻哈哈笑闹着滚成了一团。   宁氏小心地避开两个淘丫头,叫葡萄把自己亲手蒸的蔷薇花露、香橼露、桂花花露各取了两瓶,拿匣子装好,预备着明日送礼。时下,十分流行一种花露拌饭,米饭刚刚蒸熟时,把花露浇在饭上,再盖上锅盖焖上一会,吃时只需拌匀便可,那花露饭吃起来不仅滋味非常,说完还满口喷香。这三样花露便是宁氏蒸了特意留出来拌饭用的。   其实说起来花露并非难做,只是需要大量的新鲜好花朵,又得慢工细活的挑、选、反复蒸了提纯,只有那种真正的大富人家才有功夫自己倒腾的来,毕竟一家一户能做制做的花露量极少,一次做出来也只能用三五日罢了,因此多数有些钱财的人家还是愿意从外卖买现成的来使。   宁氏又将自家铺子新做好的各色鲜花点心、家里自制的各种花茶果茶,逐一选了最好的放进提盒里,让四位道长尝个新鲜。   如今宁氏的胭脂铺子,除了玫瑰露一样,还根据四季花色不同,出了多种的花露、胭脂及点心。   徐鸿双如今就在跑收购一事,到外省或本地,买回大量品质好的各色花朵来作为蒸花露、做胭脂的原材料。宁氏又寻了两个好厨娘,根据时令在铺子里拿能食用花瓣做些玫瑰饼、莲叶羹、藤萝饼、桂花糕、梅花香饼之类,又做了各色花茶和果茶。待客人到后,先尝花茶、品清露、吃花点、再赏胭脂,如今一来,不光女客们接踵而至,还有些文人、公子哥也随风附雅,常来逛上一逛。   宁氏索性又把旁边那家店铺盘下来,一样的装饰、一样的花茶、一样的清露、一样的点心和胭脂,只一个铺子的牌匾是红色、一个铺子的牌匾是蓝色,又招了两个女伙计,叫徐鸿双媳妇领着招待女客,另一个蓝色牌匾的铺子则专供男客。如此一来,生意越发火爆起来,就连十分讲究的官家娘子也愿意常来坐坐。宁氏估摸着,到年底,镇上、县里的两个铺子怎么也能赚上个一千多两银子。   清晨,朱朱早早地起了,听见外面有些声响,便推开门往外瞧,只见徐鸿达穿着个短褐四肢着地在做些奇怪的动作。许是医道人的药膳效果非常,昨儿上午才做了七个动作就出汗,今早,徐鸿达把这七个动作做了五回才有些汗意,想起医道人嘱咐的“以出汗为度”,便停了下来。   “爹!你在玩什么?”朱朱站在厢房门外,好奇地看着徐鸿达。   徐鸿达拿起备好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医道长教的健体术,叫做五禽戏。”又问朱朱:“你妹妹醒了吗?叫她起来洗漱吃饭吧,咱得早点上山。”   “我出来时她还在床上打滚,这会应该起了吧,我去瞧瞧!”说着转身又跑回屋去。   此时宁氏也起了,给父子三人收拾好换的衣裳,便让人摆上饭。这时徐婆子带着麦穗晃晃悠悠地也过来了,宁氏忙问:“娘早,做晚又没睡好?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徐婆子“嗐”了一声:“年龄大了就觉少。”说完又又看了看宁氏的肚子:“你现在晚上得起几回夜?估摸着你也睡不好,吃了饭再去补补觉。”   其实徐婆子向来能吃能睡,如今不过是算着家里的大儿媳妇还有大半个月就生了,心里有些焦急所以才睡不好觉。回去瞧瞧大儿媳?可眼瞅着宁氏还有一个月也就到了产期了,如今徐鸿达每日都不在家里,双哥媳妇如今在县城忙活铺子的事,晚上也在铺子附近租的那个宅子住,自己要是不在这,家里除了这些十来岁的丫头片子就没主事儿的人了,因此也不敢走。   宁氏虽说素来细心,但是近日心思都放在丈夫女儿身上,还真没有空琢磨徐婆子想啥,赶紧招呼着徐鸿达和两个女儿吃了饭,又抱着肚子亲自把他们送到大门外。   东西都有书童抱着,因此父女三人上山的速度并不算慢,朱朱和青青虽小,但孩子天性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跑跑笑笑的反而走在了前头,直到了聚仙观脚步才慢了下来。   青青和朱朱拉着手,指着聚仙观道:“上回爹考试前,祖母就是带我来这里拜的神仙。”朱朱闻言眼里立马多了几分敬畏,手脚也放轻了几分,嘴里还不忘悄声说:“小声些,也不知神仙们都睡醒了吗?千万别扰了他们!”   青青:“……应该都醒了吧。”   徐鸿达听见小孩子们天真稚嫩的言语,忍不住笑了,上前拉了她俩的小手,顺着小路到了道观的后面。   天还不亮就爬上山碰运气的学子远远地看见手拉手郊游一般的父子三人,不由地都瞪大了眼睛:“自己拜访文道人就算了,竟然还带着闺女!居然还带了俩个!!”   有那聪明的不做声,瞄了一眼就转过脸去继续殷切地看着小院。也有那冒失的还上去一拦:“如何能带着幼童来扰道长清静?简直不知所谓!”   徐鸿达看了他一眼,带着女儿绕过他去,那人见状不由气急,闪身堵在院门处:“你既得道长教诲就应该好生学习才是,带孩子来玩耍做甚?耽误了道长时间,你倒是无妨,我们这些等候的学子何时才能见到道长?”   有些还在看热闹的学子闻言不由地心里一凛,不由地围了过来,也七嘴八舌的指责他。那守着院门的书生一脸得意之色,似乎想看徐鸿达如何辩解。   徐鸿达怕吓着朱朱、青青,忙将他们拢在怀里,高声喝道:“我带小女前来道长自然是知道的,还请诸位不要挡路。”   那学子冷哼:“两个小丫头片子道长见他们做甚,你倒不如赶紧送她们家去,省的道长看了厌烦。”说完又故意朝着院内高喊:“文道长好心指点你功课,你却带女儿上山玩耍,且不是辜负了道长一片苦心?我此时拦住你,也是为了道长所想!”   话音刚落,院门咯吱一声打开,靠在门上的那个学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忙扶住一边的篱笆方才站稳了脚跟,却不料篱笆上有根荆条朝外支楞着,瞬间将他的掌心划了一个大口子,登时血流如注、疼痛难忍。   朗月站在门口,小脸铁青,朝那学子喝道:“你是何人,还管起我家道长之事?道长要见谁自有道理,与你何干?”   别看朗月小小童子一个,但往那一站却颇有气势,学子们哪个也不敢小瞧他,就连挡着院门的那个学子也白着脸捂着手掌不敢吱声。   见众人安静下来,徐鸿达忙带着朱朱和青青过去,朗月低头看着青青小小的人,不由地轻声问道:“可吓着了?”   青青摇了摇头,朝朗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哥哥好!”   朗月不由地倒退了一步,捂着胸口满脸堆笑:“你也好!快进去吧,道长等着呢。”   徐鸿达闻言,赶紧带着孩子们进了小院。   朗月这才又转过身来,面若冰霜,和刚才笑脸相迎的样子判若两人。   “道长原怜惜众学子求学不易,方才选品行上佳之人指点一二。却不料尔等得蜀望陇,不知感恩不说,连道长的弟子也敢驱逐。”朗月看了众人一眼,有那机灵的忙说:“不敢不敢,都是误会、误会。”   “道长已说三年内不会见客并非戏言,你们不必在等了。”郎月说完又看了一眼那个手掌依然滴血的学子:“我知道你想的什么?不过是自己见不了道长,也不想让别得了便宜。”   那人似乎被说中了心事,脸色一白,不自然地低下了头,众学子闻言脸上皆带出几分不屑,也都离他远了几步。   “给你个建议,以后不必再去参加乡试了。以你的品性,一辈子只能是个落地的秀才。”说着转身离去,院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闹了这一场,学子们都没脸等下去了,三三两两的结伴走了。那人等到最后见自己的同村都不理他,不由地朝小院怨恨地瞪了两眼,发誓自己要加倍苦读,三年后非得考个举人出来不可。几十年后,有人想起文道长还提起过这件事,有知道底细的还当笑话来讲:那人真的就一辈子止步于秀才,考了三四十年也没能考上个举人……   父女三人进了小院,四位道长围坐在一起喝茶,空气中茶香如兰。徐鸿达细细一闻,感觉有几分熟悉的味道,不由心虚地看了朗月一眼,怪不得昨天不给自己好脸,原来自己读书入了神竟将这等好茶当白水牛饮,真是暴殄天物。   朗月却似乎忘了昨日之事,脸上笑盈盈地:“师傅,徐鸿达带着师妹来了。”   徐鸿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医道人嘴角带笑:“来的正好,我昨日刚采的药材正要晾晒,你们和我来。”   朱朱和青青一听,刚要答应。就见画道长不干了:“昨儿我的颜料用完了,今天得新制一些,应该先到我那。”   食道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犹犹豫豫地说:“要不你们先吵着,我带她俩先去洗菜?”   “休想!”   “你敢!”   这会儿,医道长和画道长倒是保持高度一致了。   “咳咳!”文道长轻轻咳嗽了两声,责备地看了三人一眼,方说:“先让医道长给两个小丫头把把脉,看身子骨如何。再让她们跟我去书房读书认字,中间休息时候学五禽戏,之后让她们帮食道人准备午饭。晌午休息半个时辰,起来后和医道长去认药材,之后再去画道长那。每人每天只有一个时辰,不许拖时。”   青青:……工作好满!压力好大! 第17章 上学第一天   徐鸿达来到昨天读书的屋子,发现室内完全变了样,原本靠窗的红木雕云龙纹的书桌不见了踪影,墙角处那磊着满满书的架子也没踪迹,只有两张明显是为幼童打造的祥云纹展腿方桌放在屋子中间,而文道人惯用的那张禅椅大约离两个桌子两米远,与书桌遥遥相对。   徐鸿达有些发懵,转头问童子:“我坐哪儿?”   朗月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隔壁屋子:“昨儿你睡觉那间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往后你在那儿读书。”   徐鸿达:……这就给换了地方了?   朗月领着徐鸿达到了隔壁,桌椅架子都已摆好,只是屋子不大,显得略微局促了些。朗月点上醒神香,又给他倒了盏茶,又把茶壶放桌上,告诉他:“喝没了自己倒,我今天忙着呢,没功夫伺候你。师傅吩咐,让你将昨日学的书背过以后,便从架子上拿历代的史记来读。”说着就跑掉了。   徐鸿达看着满满一架子的史记,有些懵逼……   朱朱和青青两人拉着手跟在文道人身后进了书房,朗月已经过来在案旁点燃上了香,闻着比徐鸿达书房的那支醒神香的味道更加清爽一些。   朱朱和青青见屋里有两张桌子并排摆放着,好奇地跑过去,摸了摸上头的笔墨纸砚和书本。   文道人也不管她两个,坐在自己的禅椅上问:“在家可读过书?认识多少字?”   青青说:“会背《三字经》和《千字文》,认识百十个字。”   朱朱则有些心虚:“正在读《大学》。”朱朱也算是个有灵性的孩子,人也聪明,但是就不爱读书。打三岁起,宁氏给她启蒙,教她背《千字文》,朱朱一背就打瞌睡,字也不好生认,完全显露出学渣本质。   虽说不用参加科举,但宁氏认为,女孩子总得认识字懂得道理才行,就是以后嫁人也能理清家里的账册,不至于被人蒙骗,因此死压着她每日读两个时辰书,甚至说不好生读书不许再去厨房看做点心,朱朱这才稍微收了心,磕磕绊绊地跟着宁氏学到《大学》。   文道人扫这两个丫头一眼,就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水平。让青青背了《三字经》和《千字文》,又考问了朱朱《大学》的内容,朱朱想了半晌只能说出个大概。   文道人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读书之法,在循序而渐进,基础至关重要,我们今日便从《三字经》讲起吧。”   文道人的讲课速度极快,《三字经》这种东西在他看来就和成人会说话一样简单,张口就来。青青听的仔细,朱朱也不敢含糊,不过小半个时辰,文道人就将《三字经》给二人通了一遍,便放两人到院子里去学五禽戏。   那边徐鸿达也从屋子出来了,看着两个女儿手拉手蹦蹦跳跳的,心情难以言喻,这个情形怎么这么像爷三一起上学堂呢。   医道人依然是从五禽戏的第一式开始教,徐鸿达体力明显有了进步,朱朱平日就爱蹦爱跳的,五禽戏也跟的上;难得的是青青小小孩儿一个,居然也做的有模有样,动作比她爹还标准。喜得医道长摸着胡须直夸:“有天分,是个好苗子。”   朱朱正学的开心,医道人就停了下来,打发他们回去继续上课。朱朱一步三回头地往文道人书房挪,青青使劲拉着她的手:“姐,快点,文道长都瞪你了。”朱朱抬头果然看着文道长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吓得忙缩起脖子,几步就从文道长身边窜进了书房。   文道长:……虽然人懒得点,但还挺识时务!   好容易在文道长这上完了课,朱朱舒了一口气,行了礼后一个健步窜出去直奔厨房找食道人去。青青则一板一眼的将书收好,摆放整齐,躬身向文道人行了一礼。   文道人不知从哪里摸出四本字帖递给青青,认真地嘱咐:“回去比着好生练字,待练出七八分像的时候,我再给你旁的字帖!”   青青看着封面上龙飞凤舞地“王羲之”三个字,手都僵硬了,颤抖着翻开一看,四本皆是王羲之真迹,分别为隶、草、楷、行各体。   青青:“道长,我笔还拿不稳呢,只会写大字。”   文道人摆了摆手:“无妨,拿纸蒙上,描就是了。”   青青:……把王羲之真迹当描红,真的不会被人打死吗?   小院的厨房里占了极大的一间房,童子虚无蹲着灶台旁,不停地往五个灶坑内添着柴火。只见食道人取下猪肋骨上的肉细切粗斩,将肉切到如米粒一般大小方才停下来。将和好的稀淀粉倒在肉里,搓成肉圆,再拿了洗净的大青菜叶子包裹起来,放在铺了干净肉皮的陶罐焖钵里,再放入干贝、冬菇、春笋、风鸡等物,葱、姜、酒、秋抽依次撒上,盖上钵盖。   朱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满脸兴奋之色:“道长,您做的这是什么菜?”   “红烧狮子头。”食道人说着,到一边水盆里舀水洗干净手,问朱朱:“青青呢?”   “在和文道长说话。”朱朱小鼻子耸动,四下里看了看,将目光盯在一个小瓦罐上:“道长,你煮的粥吗?闻着似乎是白米粥,可又不像,白米粥怎么可能有这么香甜的味道?”   食道人看了眼朱朱:“鼻子倒是好使,可是饿了?”   朱朱摸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听了一个时辰的书,还练了半个时辰的健体术,腹中确实饿了。”   说话间,一个小脑袋从门口伸了进来,一脸好奇:“食道长,你在做午饭吗?”   食道长朝她招了招手:“快来,先给你们盛碗粥吃,垫垫肚子。”说着,拿起一个网子往水缸里一抄,一条六七斤重的草鱼在网子里挣扎跳跃。食道人拿起一把刀,快速的旋转着鱼身,几个呼吸间,原本还活蹦乱跳的草鱼已经被开膛破肚去干净了鱼鳞,静静地躺在案板上。   食道人又去洗了手,擦净手上的水珠,换了一把刀过来,只见他手起刀飞,快的看不见手影,片刻间,一条草鱼就被剔了主骨去了细刺片成薄片。朱朱偷偷伸手拎起一片,只见鱼肉晶莹剔透,薄能视物。食道人用干净帕子将鱼片上的水分吸干,放在大碗里,加上些许酱油,胡椒粉,再下生姜丝、酱姜丝、酿姜丝、茶瓜丝、莲藕丝、在放上炒熟的香芝麻和熟松仁,浇上瓦罐里熬煮的白米粥,顿时鲜味扑鼻而来。   食道人将粥分好,给童子虚无、青青、朱朱一人一碗,叫他们在厨房的小桌上吃。青青舀起一勺粥,微微吹了吹便送进嘴里,略微有些烫舌的生鱼片粥在舌尖上跳跃,米浓鱼鲜配料味香,甜美鲜嫩的味道充斥着口腔,青青一边张着嘴吸气,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好吃!”   热乎乎的一碗粥下肚,食道长又将狮子头端了上来,原本这道狮子头得蒸上三个时辰味道才算最浓,也不知食道长用了什么法子,炉子的火舌整个将陶罐焖钵包起,不到一刻钟时间,肉香就散发出来。   食道人走到灶台旁,也不怕那火烫,直接上手去摸,火舌遇到他的手掌瞬间退缩了回去,食道人掀开钵盖,将青菜包着的狮子头小心取出来出来,又拿碗给她们一人盛了一个。   青青刚喝完粥,满足的打了一个嗝,一只躺在翠绿青菜间的红烧狮子头就送到了她的面前。青青拿小勺将红润油亮的狮子头一分为二,瞬间醇香味浓的汤汁将肉丸裹起,散发出扑鼻香气。   青青满足的吸了一口飘散在空中的香味,这才轻轻下嘴去咬,一口嫩香腴润的狮子头入口,只感觉油而不腻、满嘴肉香……   朱朱一边狼吞虎咽地咬着狮子头,一边内流满面:太幸福了,好想一辈子都呆在厨房里,我不想学《大学》,嘤嘤嘤嘤……   醒神香燃烧到了最底端渐渐地熄灭了,沉浸在书中的徐鸿达慢慢回过神来,方才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将书放下,起身推开窗子,偷偷往从窗缝往外看,只见虚无一边打着嗝一边在摆桌子。   要开饭啦!徐鸿达面露喜色,从窗边蹦哒到净室洗手,准备吃饭。   饭桌上,文道长、医道长、画道长、徐鸿达及朗月、星辰、万物默默地看着桌上明显分量不足的菜肴,又转头静静地看着不停抱着肚子打嗝的食道长、朱朱、青青和虚无……   朗月学他师傅面无表情脸,瞪着满嘴油光的虚无,虚无和他对视了一眼,立马别过脸去,假装无辜地望着桂树:嗝……   朗月:……   由于朱朱吃的太多,只能一边打着嗝一边看着专门为她做的药膳发呆,万物怨念地看着盘子里分量不足的菜,十分毒舌的攻击朱朱:“你只不过有些先天不足,脾胃略微有点虚寒罢了。不过我看你这么能吃,这药膳吃不吃也没什么必要,我怕你把脾胃补好了,再来十盘菜都不够你吃的。”   朱朱转头看了他一眼:嗝……   万物:……太讨厌了有木有!他最爱的狮子头呢,明明之前闻到味道了,怎么一个都没见到。   青青看了看徐鸿达一勺一勺喝着汤,又看了看朱朱面前的瓦罐,有些委屈地看了食道人一眼:“为什么没有我的药膳。”   医道人大汗:“你的身子骨极好,没有什么要调养的地方,正常吃饭就行了。”   青青撅起小嘴:“可是他们都有啊!”   医道人无奈地转头看食道人,食道人笑眯眯地端出一盏蜜水来:“这个是给你的,我自己酿的百花蜜,你尝尝。”   青青虽吃不下菜,但是蜜水还是能喝下去的。青青啜饮了一下口,甘甜清凉的百花蜜刚一入口,味蕾便率先品尝到那丝滑甘美的味道,花香和甜蜜交织在一起,滋润了喉咙,润泽了五脏。   不知不觉中,一碗蜜水已经喝尽,食道人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这百花蜜是用灵峰采了数百种花酿制而成,数十来年才得一小瓶。明日起,我每天给你冲上一碗,只需喝上一个月,不仅能美容养颜,也有肌肤生香之功效。”   青青摸了摸小脸:我才三岁半,现在美容是不是早了点?   朱朱看了看青青的空碗,舔了舔舌头:“……我能来一碗吗?”   食道人很纠结地看着她,半晌才心痛地点了点头:“就一碗啊!你和我的蜂蜜八字不合,喝多了对你身体不好。”   朱朱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就尝尝啥味。”   青青:……和蜂蜜八字不合,道长,你太能扯了!   特别声明:狮子头、生鱼片粥一段的作法,参考了唐鲁孙先生的《酸甜苦辣天下味》卷二一书。   小剧场1:   徐鸿达:……你们真的是去帮食道长去洗菜吗?   青青:嗝……   朱朱:嗝……嗝……   徐鸿达:……   小剧场2:   青青:道长!   文道人:怎么叫道长?没礼貌,叫师傅!   青青:是,师傅。   徐鸿达:师傅?   文道人:叫什么师傅,没礼貌,叫道长!   徐鸿达:…… 第18章 月娘   中午吃的过于满足,午觉后朱朱上进心爆棚,握紧拳头发誓下午一定要努力干活,不能偷懒,要不然被道长嫌弃的话就有可能再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菜肴了,青青一听,深以为然,抓紧时间洗脸喝水,就拽着朱朱去找医道人。   “肉苁蓉,亦名肉松容、黑司命,气味甘、微温、无毒。炮制肉苁蓉有酒酥复制法、浸法、酒洗法、水煮制……”医道人详细这一味药的药理、药性和使用方法,又逐一说明了这味药材的各种炮制手段。每说一种炮制方法,医道人就将用此种方法炮制好的药材给两个小丫头看,说明优缺点和适用范围。   医道人讲的很细致,朱朱和青青也听的很认真,每听一味都在心里反复背诵,虽很多术语不能理解,但先背下来总是没错的。当医道人讲到豆蔻这味药时,朱朱听到“用豆蔻仁二枚、高良姜半两、加水一碗合煮,去渣取汁,再以生姜汁半合倒入,和面粉做成面片,在羊肉汤里煮熟空腹吃下,治胃弱呕逆不食”这段话时,眼睛都亮了,又想起中午自己那罐没吃上的药膳,顿时觉得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原来药材有这么好的作用……   医道人正讲的起劲,就见画道人沉着脸过来,站在医道人身边低头默默地看着他。被他直白的目光盯着,医道人讲不下去了:“……不就多讲了一会,你瞅什么瞅!”   画道人“哼”的一声甩袖起来,拉住青青和朱朱两个,大步往自己的画室走去:“你拖延时间,我晚上告诉文道长的!”医道人站起来,朝他跺脚:“有本事别让我给你开药膳方子。”   青青满脸黑线,两个神仙一样的道长相处起来怎么像是小学生告状的节奏。见画道人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开心,她也不敢多说,赶紧跟上画道人的脚步。   跨进画室的门,青青愣在了门口,只见室内布满了七彩祥云,几位仙人各乘仙禽奔赴蟠桃盛宴,众仙人有的在交谈、有的笑容狂放,神情举止十分华妙,衣服飘带如迎风飘扬栩栩如生,刹那间,青青感觉自己宛如置身于仙境一般,仿佛已听见仙乐飘飘。   原来画道人将一幅《仙人赴宴图》画满了画室的整面墙壁和地板,效果颇为震撼。   青青上辈子是国内排名第一的美院毕业,虽不是中国画专业,但身为绘画专业的学生对国画多少也有些认识。古有“画圣”吴道子擅佛道、神鬼、人物、山水、鸟兽、草木、楼阁等,尤精于佛道、人物,长于壁画创作。   观画道人之画,似乎在继承了吴道子的风格基础上又将其发扬光大,仅拿这一幅《仙人赴宴图》来说,画道人在绘画造诣上就在吴道子之上。   原来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绘画大家,能给这样的大家研磨,青青觉得,自己没白重活一回。   都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青青看这幅画想的是画法、构图比例、下笔方法、线条运用,甚至是艺术价值,而朱朱此刻的想法是:“神仙啊,蟠桃宴啊,蟠桃啥味啊?神仙都吃什么菜呀……”   青青:……   画道人:……要不你还是去食道人那呆着吧!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要以形写神、形神兼备,做到意存笔先,画尽意在……”画道人简单讲了绘画之基本,又拿出数十张画作给二人赏析讲解。   画道人随手抽出一张画,就是一张绝世名作,青青最初震惊地恨不得趴在画上跪舔一番,可是看了十张、二十张、三十张后,青青已经麻木无语了,或山水、或鸟兽、或人物、或神鬼故事,每一幅拿出来都能震惊世人,每一幅都价值千金。   讲完了画,看了看沙漏,还有些时间,画道人便指了指桌上的两张画来,皆是只画了线条的半成品,指着桌上的各色画笔和颜料道:“去把这幅画布上颜色。”   幼童天生喜欢涂色,朱朱闻言,先跑到桌边,把袖子一卷,拿起笔就画;青青则仔细看着眼前的画,拿着笔却不敢去下笔。画道人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青青有些为难:“道长若是将这幅画画完肯定又是一幅经典之作,若是让我涂色岂不是毁了这张好画?”   画道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无妨,尽管着色便是。”   青青想了想自己都拿王羲之真迹当描红本了,拿画道人的画练布色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青青又看了一遍画稿,在脑海里添补上各种颜色,直到觉得无可挑剔了,这才大胆下笔,选了自己想要的颜色,一笔一笔画去……   家里儿子孙女都不在家,徐婆子从前面转到后头,从园子里转到后罩房,看了会丫头做胭脂,还是觉得实在无趣,不由地又琢磨起小儿子的亲事来,找宁氏商量:“你说后面那条街上的吴娘子到底怎么想的?现在也没个回信。”   “女儿家金贵些,若是娘着急,我下个帖子给她家,找个由头叫带她闺女来咱家坐一坐。”宁氏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安慰徐婆子道。   “这法子好,你快写个那个……叫啥……叫帖子?我赶紧打发人叫三郎回来。”说着下了榻穿鞋走了。看着婆婆风一阵雨一阵的,宁氏不禁摇了摇头,叫石榴铺纸,自己写了个帖子叫葡萄送去。   这后街吴家娘子本是一秀才家的女儿。十六岁时嫁给父亲的学生吴可究。吴可究无甚读书天分,但胜在能吃苦,二十来岁时考上了秀才,三十出头做了副榜的举人。   副榜举人不算正式录取,多数授予学校教官去教书。但这吴可究为人酸腐,又不甚会变通,因此连学校教官都没捞着做,只在附在一书馆当先生,赚些银钱。   这吴家本就不是富人之家,再加上多年来吴可究不通庶务只知读书考试,把家里仅存的一些银子花了十之七八。考上副榜后虽说赚些教书钱,但家里儿子也在读书,每月赚的钱还不够买书本纸墨的,因此家里的吃穿嚼用多是吴娘子带着她闺女月娘做些针线来维持。   当初徐家搬到这附近时,吴娘子作为邻居来贺喜时看见了徐鸿飞,见他说话机灵、人也长得俊俏,更何况管着那么大一家胭脂铺子,可见是个能干的。再一听说这么好的后生还没定亲,吴娘子就动了心思,回家和吴可究说,想结这门亲事。   吴可究是有名的臭酸腐,自然不愿一个店铺掌柜做自己的女婿,因此勃然大怒,骂了吴娘子一场,拒绝了此事。成亲十几载,吴娘子自然知道自家男人是啥样的人,她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提亲事,但私下里也没少和徐婆子接触,时间长了两边心里都有了意思。   前几天,徐鸿达高中了正榜的举人,吴娘子心思更活了,忙回家和她男人说:“那徐家二郎中了举人了,还是正榜五十六名,我觉得他弟弟和月娘这亲事可做。”   吴可究本来对自己这副榜的举人有些洋洋自得,一听人家里有正榜的,顿时灭了火。吴娘子见吴可究态度有些松动,连忙趁胜追击道:“和那家做亲也不是为了我自己,你想如今家里越发困难,大郎今年乡试没中,三年后又得考一回,那盘缠就不是个小数。二郎如今也有十五了,也该考虑亲事了,若是拿不出像样的聘礼,谁家女儿愿意嫁给咱家?”吴氏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拿女儿换银子的娘,若是找有钱人家的,那县里头多的是,往常也有问的,可我谁也没应。实在是可徐家合适的没话说,家里出了举人不说,还有几间铺子,月娘嫁去肯定比现在过的强。”   吴可究闻言不再说话,半晌后,丢下一句:“等他家上门来提,不许你上赶着去说这事。”说着甩袖子走了。   吴娘子见状喜不胜喜,连忙到女儿屋里,夺下她手中的针线笑道:“我的好闺女,娘给你相了门好亲事。”月娘闻言脸色羞红,将脸往里一扭,不肯听她娘说。   吴氏也不以为意,拉着他手细说:“是前头那间大宅子住的徐举人的亲弟弟。如今十八岁,是县里瑰馥坊的掌柜的。”   说起是个掌柜的,月娘并没有什么不喜。说起来,当朝商人的地位并不像前朝那么卑微,世人认为富而好礼,可以提躬;富而好行其德,可以泽物。以义主利,以利佐义,通为一脉。如今不仅商人子弟考生员者比比皆是,连弃儒就贾的读书人也不算少见。   月娘虽是个女儿家,但也从小跟着父亲读书,这些年更是时常拿针线找铺子交易,见识也算比平常女孩宽广些。如今听闻徐家家里和气,老太太待人热情,那少年郎更是十分机灵,心里就有几分愿意。虽说子不言父过,但让月娘说,她真是受够了她爹这种没有能力没有担当又死好面子的男人了,倒不如嫁个给性子爽利的商人,纵然不如读书人好听,但日子绝对过的更加舒心快活。   见女儿也有几分意思,吴氏更是心喜,恨不得赶紧去徐家定下亲事来。但冲动过后,吴氏又冷静下来,自己主动上门未免落了闺女的身价,倒不如等徐婆子主动来提。   于是,吴氏等了一天等两天,等了两天又到了第三天,正等的有些心焦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吴娘子连忙开门,见是徐家的二房太太的丫鬟,名叫葡萄的,笑盈盈地递上一个帖子:“我们家娘子请吴娘子和月姐明日去我家赏菊花。”   吴娘子“哎呦”一声笑出来,连忙找了个素纸回了个帖子,送走葡萄拿着帖子给月娘看:“到底是正经举人的娘子,还怪讲究的。”又说,“赶紧把你去年秋天做的那件胭脂红的衣裳找出来熨了,明天就穿那件,趁着你脸色好看。”   月娘应了一声,自去找衣裳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吴氏家里做着准备,徐婆子那里也没闲着,打发人叫了徐鸿飞回来,徐婆子拽着他说:“今日不许再回去了,明天晌午你就在花厅的屏风后头躲着,瞧瞧看中意那姑娘不?”   徐鸿飞闻言有些无语:“娘,你打发个人说声我明天回来不就得了,这会子让我家来干嘛?”   徐婆子瞪眼道:“我不是怕你明天不来吗?铺子里有你双哥在,少你一时半会的也不要紧。”   宁氏在一边笑道:“娘说的是,小叔的亲事可是咱家的大事,马虎不得。”   徐婆子闻言有些洋洋得意,瞅着儿子说:“你听你嫂子说了,就消停在家住一晚,晚上你就住我那院的厢房,我早叫麦穗给你收拾好了。”   徐鸿飞闻言只得应了一声,又问宁氏道:“我哥什么时候下山?”又问:“朱朱和青青呢?午睡还没起来吗?”   “不是。”徐婆子叹了口气:“教你哥读书那个道长嫌没人裁纸研磨,叫朱朱和青青上山伺候去了。”   徐鸿飞大惊:“她俩才多大,哪会这些东西。若是没人裁纸研磨,我买两个机灵的小子上去且不便宜?”   徐婆子闻言大喜,嘴里连声道好,又说:“还是你机灵,我们都没想着这些,白让朱朱和青青累了一天。”   小剧场:   青青拿着自己布好色的画在欣赏,徐鸿达过来,摸着闺女的头问:看什么画呢?”青青扬起画纸:“爹你看,画道长画的线条,我着的色!   徐鸿达细看一番,捂住心脏:败家孩子!   徐鸿达将画纸小心翼翼收了起来,又看她家闺女在描红:道长布置的作业吗?我看看你描的?   青青:爹,你看!   徐鸿达:……王羲之……   青青:爹,你醒醒!你醒醒!娘,我爹吐血晕过去啦! 第19章 相见   晚上,徐鸿达带着两个女儿回来,徐婆子一瞧,朱朱的袖子上五颜六色的粘的不知什么东西,青青倒是好些,但身上也有几个墨点。   “哎呦,我的孙女呦”徐婆子有些心疼,忙叫丫头打水给她们洗手洗脸换衣裳,又和徐鸿达说:“明日你和道长说说,她们实在太小干不来活,让老三买两个伶俐的小子上去。”   徐鸿达原以为道长真的叫丫头们去做活,心里还奇怪有童子在,哪里用这么小的孩子做这事?但今天一到小院,徐鸿达就瞧出不对来了,文道长郑重地给两个女孩准备了书房,食道人说是叫俩人洗菜,但两个丫头据说连水都没沾,就光坐那等吃了!医道长以翻晒药材为名,给她们讲解药材和医理。至于画道人,昨天徐鸿达只跟着文道人读书,并没有踏入画道人的画室,直到他今天过去接闺女……   徐鸿达虽不善绘画,但家里娘子善丹青,文人聚会也时常品鉴一番,多少也略懂一二。往常他觉得省城书画铺子里那些几百两一幅的画作已经很好了,但今天进了画道人的画室,他才知道什么是绘画,什么叫震撼。   从画道人的旷世巨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闺女并不是在调什么颜料,而是在学画。纵使徐鸿达再愚钝,他也明白过来,道长是不知听说了什么,想要点拨女儿一二……   徐鸿达讲事情细细说了,徐婆子有点不着头脑,想了半晌说:“是不是咱村边上清华山道观的广城道长和这聚仙观的道人说了咱家青青送百神上天时的异像,道长觉得稀罕,才叫青青去的?你不是说一开始道长只叫青青没叫朱朱吗?”   徐鸿达也摸不到头脑:“也许是吧。反正也是俩个丫头的一场造化,在山上三年,往后这书画学问都能拿得出手。”   徐鸿飞和徐婆子一听还有这好事,便不再多说了,倒是宁氏拉着徐鸿达,细细问了那幅壁画,心中十分向往。   月娘昨儿就被她娘拉着洗了头发,晾了一下午才干,只是早上起来头发显得有些蓬松。吴娘子赶紧拿来头油,小心地倒出来一点,给她抹在发上,直到整齐利索了才罢手。   月娘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首饰,但她的年龄正是人比花娇的时候,只需剪下来一株花簪在发上,便是极美了。吴娘子自己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又提了自家姑娘提前做好的几样点心,到徐家拜访。   虽说赏菊花是借口,但如今正值九月,菊花开的正艳。宁氏选了园子里的一处亭子,叫丫头们打扫干净,又将自己精心伺候的菊花都搬了过去,像模像样地摆起来。   忙碌间,徐鸿双打发瑰馥坊的伙计李二送来了刚出炉的点心,其中有几样是用菊花做的,看着十分精致。李二将点心匣子交给葡萄,就去花厅寻徐鸿飞,见他穿了崭新的绸缎褂子,头上还簪了朵菊花,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掌柜的,这重阳节都过去好几天了,你怎么还簪朵菊花?”   徐鸿飞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上的花,不自在地说:“人家是读书人家的小姐,听说还能写会算的,我若是打扮的不像样岂不失礼?”   李二咧嘴一乐:“人家读书人家的小姐能让你见到?你也就是偷偷瞅瞅,你就是戴十朵花人家姑娘也瞧不见啊?”   徐鸿飞脸上一黑,气急败坏地从头上揪下花来丢李二脸上:“滚滚滚,滚回铺子干活去。”   李二笑着躲开,一边跑一边回头嘲笑徐鸿飞:“掌柜的,你现在的表现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恼羞成怒?”   徐鸿飞闻言气地跳脚:“兔崽子,等爷回去扣你工钱。”   “哈哈哈哈……”李二早跑的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串欢快地笑声。徐鸿飞喘了两口气,将情绪平息下来,这才发觉自己没那么紧张了。又从地上捡起那朵菊花来看了几眼,终究没再簪在头上。   正在愣神的时候,石榴忽然进来了,见他还站在屋子中间,忙急着拽他:“我的三爷,快躲屏风后头去,吴家娘子来了。”   徐鸿飞闻言,连忙三步并两步到屏风后头,见里头摆了一圆凳,忙悄无声息地坐下,片刻后,就听见笑声传来,月娘来了。   宁氏见过吴娘子多次,但这是第1回 见月娘。笑着让了坐,又让丫鬟上了菊花茶和各色点心,笑道:“这是我们铺子做的,正应时节,吃个新鲜。”   月娘笑道:“早就耳闻瑰馥坊点心的大名,只可惜无缘一尝,今日倒是有口福了。”说着拿起一块慢慢吃了,才开口笑道:“果然味道不一般,满口花香又香甜可口,怪不得嫂子铺子生意兴隆。”   宁氏笑道:“不过是借个花香罢了。”   月娘站起身,将身边的食盒递给石榴,笑道:“来婶子家,我也没什么好带的,也只会几样点心,做了给婶子和嫂子尝尝。只是手艺不精,您别见笑。”   石榴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摆着几朵漂亮的菊花。徐婆子有些眼花看不清,问:“这是把菊花炸了?”   宁氏笑道:“不是,是做成菊花的样子,妹子好巧的心思。”说着端出来给徐婆子细看,只见一朵朵菊花盛开在盆中,花瓣中隐隐可见豆沙,趁的花朵越发娇艳。   “哎呦,好精致,我都看差了。”徐婆子笑着拿了一块,咬了一口,满口喷香。月娘做的这个菊花酥,用了猪油和面,又放了不少白糖,又香又酥正合上了年纪人的口味。徐婆子连吃三块才停了手,连声说:“好吃,比我们家铺子的好吃。铺子里的点心太文雅,我吃着倒不如这个香。”   月娘笑道:“婶子喜欢就好。”   外面说笑的热闹,徐鸿飞在里面有些焦急,想探出头来看看又怕人家姑娘瞧见他。古来只有姑娘躲在屏风后头相郎君的,他一个大男人躲屏风后头也算头一遭了,若是让人知道可不得笑死。   想了又想,实在不敢探头出去,徐鸿飞便沾了口水轻轻在屏风纸上一戳……   宁氏正对着屏风,刚奇怪怎么后头没动静呢,就见一个手指头“噗”地从屏风里戳了出来,登时,她屏风纸上那个婀娜多姿的美人的脸就没了,多了一个黑乎乎的窟窿。   宁氏顿时心疼地一哆嗦,她画了整整大半年的十二美人图啊,才糊上没三天,就让这败家玩意给戳了个洞。还没哀悼完自己的屏风,就见那根手指又出来了,左右转了转,成功的毁了整个美人的脑袋,这才心满意足地缩了回去。   宁氏:……   躲在屏风后面的徐鸿飞小心翼翼地从自己制造出的小洞往外看,只见花厅右侧第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姑娘,因她是侧脸,也看不清眉眼,只能瞧见一头乌压压地好头发,趁的肌肤雪白。   也没听清嫂子说了什么,那姑娘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银铃似的声音搔地徐鸿飞心里直痒。   “说起来,我还遇见一回趣事……”月娘笑道,细细将自己在街面上看见的事娓娓道来,她丝毫不避讳自己靠做针线赚钱,反而为自己的手艺卖上好价格而自得。   宁氏偷偷看了徐婆子一眼,见她笑的开怀,便知十分中意这月娘了,心里暗忖:也不知小叔啥想法?   最初宁氏听婆婆说相中吴举人的女儿时,心里十分担心,这吴举人的酸腐程度在这一片可谓是远近闻名,又听说这月娘从小跟着她爹读书,宁氏十分担心这月娘的性情像她爹。徐婆子不认字,徐鸿飞也读了没几年书,自然不知道和那酸腐之人相处有多难受,宁氏实在怕他们为了那个举人闺女的名头就应了这门亲事。   可今日一见月娘,宁氏可算是松下一口气来,虽然只相处这一会,但从月娘言谈中也能看出其性情洒脱来,又因读过书,举止言谈有度,说笑大方,可见是个好姑娘。   见点心吃了一半,茶也倒了三回,宁氏就邀吴娘子母女到园子里赏花,又借口要换衣裳,先将人送了出去。   待徐婆子和吴家母女走了不见人影,宁氏到屏风后头,一巴掌把徐鸿飞拍了出来:“不是让你探头悄悄看一眼吗?谁让你戳我的屏风的,你瞅瞅我屏风成啥样了?”   徐鸿飞探头一看,一个好好的美人头上多了个大洞,立马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嫂子,我错了,我错了!回头我就给你修好!”   “修好?”宁氏冷笑两声,“怎么修?拿纸从后面糊上?”徐鸿飞被说中了心事,讪讪笑了两声:“我这不也是心急吗?嫂子,您瞧那吴家姑娘怎么样?长得好看吗?”   宁氏惊讶地看着他:“你戳那么大的洞都没看见她的脸?”   徐鸿飞羞涩地摸了摸鼻子:“我就看见了侧脸,然后就听见她笑了……我就害羞没敢再看……”   宁氏:……蠢成这样,怪不得这么多年娶不上媳妇!   徐鸿飞:……嘿嘿……   既然知道了小叔的心意,宁氏到园子里时候便对着吴婆子殷切地目光微微点了点头,徐婆子乐的一拍巴掌,把正在赏花的月娘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你继续看。”徐婆子摆了摆手,又悄悄拉着吴娘子道:“我瞧着月娘这孩子很好,长得俊俏不说,人也懂礼。你看啥时候让两个孩子见一面?”   吴娘子没想到这事进展这么快,顿时笑的不知怎么如何是好,半晌道:“其实我们家也没那么些说道,要不直接请三郎来一见?”   徐婆子笑道:“这样好。”连忙让人去叫徐鸿飞来,和吴娘子说:“正巧今早回来送点心来了,估摸着这会儿还没走呢。”又说:“不瞒您说,我家世代都是庄稼人,在村里不像外头那么讲究,我家二郎媳妇之前嘱咐我好些话,说不能唐突了姑娘,要不我早把我家三郎叫进来了。”   吴娘子笑道:“二郎媳妇是怕月娘面皮薄。”   说起来,今朝社会风气开放的多,热闹的庙会、街道经常能看大三三两两的女孩子,更不流行帷帽一说。月娘每月总要上街两回,或是买丝线或是去买绣品,自然不忌讳见人。更何况,她也想见徐鸿飞一面,看看他是不是娘说的那样,若是个举止粗俗、油嘴滑舌之辈,那她绝对是不肯应的。   月娘佯装看花,其实思绪已飞的很远,忽然耳中传来一阵沉稳地脚步声,月娘愣了一下,方才抬起头来,只见一青年男子阔步走来,看面相虽不是那种俊美的公子,但看上去也算是仪表堂堂。   徐鸿飞大步流星,看似举止洒脱,其实心里无比紧张,正握着拳头给自己鼓劲儿呢,忽然看到一秀美的少女正撑着腮对自己笑,顿时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连手脚也不知怎么摆了,没走上两三步就左脚绊了右脚:“嘭……”   “哈哈哈哈……”银铃般笑声传来,徐鸿达羞愧地捂住了脸。   月娘看着徐鸿飞羞红的耳朵,忍不住笑的眉眼弯弯:这个人真有趣。   吴娘子:未来女婿看着有点蠢怎么破?   徐婆子:……这还能娶上媳妇吗?   小剧场1:   徐婆子:你们家月娘俊俏!   吴娘子:你们家三郎一表人才!   月娘:你们说悄悄话的时候能小声点吗?能不能考虑当事人的感受?知不知道我假装没听见一脸微笑的赏花多尴尬!   徐鸿飞:就是!你们这么大声,月娘都害羞了呢!   月娘回头朝徐鸿飞莞尔一笑。   徐鸿飞顿时脸上绯红,捂着脸奔走……   月娘:……这人什么毛病?   小剧场2:   食道人蹲在灶台边:青青啊,我看你身上有喜气,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将近了啊?   青青:不知道呀?   食道人将啃了一半的猪蹄塞嘴里,掐指算了起来。   青青:……画风有些清奇!   食道人:算出来了,你叔叔要成亲了!要不要我帮你家弄只大雁来?   青青满脸惊喜:真的吗?太感谢了!   食道人得意洋洋:小意思,小意思。虚无,去捉只大雁来。   刚进来的虚无又一头雾水地出去了,半天后,用叶子包了一只香喷喷的烤大雁回来:师傅,我都直接烤好了,您尝尝是不是这个味?   食道人:……   青青:……   朱朱:真香啊!我能尝一口吗? 第20章 神仙姐姐   “你觉得这徐三郎怎么样?”回家后,吴娘子拉着女儿问,月娘想起那个身材高硕却偏偏动不动就一脸羞红地徐鸿飞,忍不住扑哧一笑:“有些呆头呆脑的。”吴娘子也忍俊不禁:“他一个胭脂店铺掌柜的,什么样的俊俏娘子没见过,偏生见你又是脸红又是说不出话来,可见是相中你了。”   月娘微微一笑低下了头,有些娇羞:“但凭娘做主就是了。”   吴娘子一拍手:“那就好,你只管专心锈你的嫁衣便是,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月娘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徐家里,也上演着同样一幕。   徐婆子笑眯眯的盘腿坐在榻上,瞅着脸红的像猴屁股似的儿子:“你这是相中月娘了?”顿时,徐鸿飞那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   徐婆子顿了顿,转头和宁氏说:“往常在村里,相看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没见他这样啊?”   徐鸿飞小声地道:“她们长得不好看,月娘……月娘好看!”   徐婆子:……你不是只要能写会算的姑娘就行吗?合着之前那些没相中不是因为不识字,是因为不好看?   徐鸿达捂住脸,点了点头。   徐婆子朝徐鸿飞扔出去一只鞋:……   既然俩家都有了意向,徐婆子就请了媒人,换了庚帖,顺便让徐鸿达上课的时候把八字带去,找文道长合下八字。文道长拿着八字心情难以言喻,第1回 有人找他合八字,这块不属于他管啊。   看着徐鸿达一脸期待的表情,文道人随意掐算了一番,合了个多子多福、天作之合来。   徐婆子听见多子多福几个字,乐的旁的都听不见了,直嚷着好姻缘。忙走了纳采、纳征、请期的程序,下的聘礼里头,单白银就有五十两,定了腊月初八的日子成亲。   儿子终身大事定了下来,徐婆子放下了心,打发门房的老吴带着他媳妇往家里去送信。隔两日,吴嫂子才回来,进屋就喜滋滋地说:“送信那天大奶奶就发动了,我没敢走,等着大奶奶生了才敢回来。”又将王氏生产时候的情形说了一遍。   徐婆子心急地不行:“废话连篇,到底生了个啥?”   吴嫂子愣了一下,忙拍了自己嘴巴一下:“原来我没说啊,大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足有七斤八两呢。”   徐婆子哎呦哎呦的双手合十直拜佛,又直说要还愿。坐在一边的宁氏心情十分复杂:当初没拜佛求神啊,是让青青画了个胖娃娃,要把青青供起来还愿吗?想了想那个情景,宁氏打了个寒颤,连忙把那画面从脑海里驱除出去。偏生,此时徐婆子还不停地问:“等你生了一起还愿,你说咱到哪里还愿比较合适?”   宁氏不想把闺女供起来,只得建议说:“不如给聚仙观捐些香油钱,上次娘不是去拜了三霄娘娘和送子娘娘?”   徐婆子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咬了咬牙,痛下决心:“我捐五两香油钱。”宁氏笑道:“我给添五两,咱娘俩一起。”   徐婆子连忙点头:“你是心诚的,肯定生一大胖小子。”想了想,又道:“还愿的时候记得提醒我些,眼看着三郎也要成亲了,我也帮月娘拜一拜。”   宁氏:……您这钱倒不白花,还愿还顺带许愿的。   婆媳俩说的热闹,道观里也在提这事。画道人刚讲完绘画技巧,就嘱咐自己的两个女学生:“放你们五日假,得了空自己琢磨琢磨我刚才讲的,五日后再来上课。”   另一间书房,文道人也同样嘱咐,父女三人正摸不到头脑呢,就见医道人拎了四包药来:“这包是发动后喝的,能增强体力;这一包是发动后半个时辰喝的,促进产道打开;这一包是生产后立即喝的,有助于产乳;最后一包是生产后一天喝的,促进排恶露。”   徐鸿达接过药包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医道人:“我家娘子要生了?”   医道长一脸黑线:……你不会算吗?   徐鸿达:占卜术吗?我没学过啊!   医道人无语:“谁问你占卜术了,你媳妇什么时候生你不知道吗?”   青青年纪小,但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也会算预产期。只是她按照现代方法算的预产期还在八日后,想必宁氏要提前发动。想到这,青青连忙拽了拽一脸懵逼徐鸿达:“爹,咱赶紧下山把产婆请回家来。”   “对!对!对!”徐鸿达回过神来,一脸紧张,转身撒腿就跑,都出了小院了方才想起忘了两个闺女了,又麻溜的跑了回来,给四位道长行了礼,拉着闺女赶紧回家。   父女三人下山没直接回家,先去请了产婆,等带着产婆跑回家时,宁氏还坐的稳稳当当的喝汤呢,产婆一脸疑惑:“不是说发动了吗?”   徐鸿达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快了,道长说就是今天。”又赶紧拿出第一包药来给葡萄:“赶紧去熬药。”朱朱忙说:我也去,医道长特意教过我怎么熬才能最好的发挥药效,石榴见状连忙跑去厨房叫烧热水。   产婆看着喝完汤又吃了一碗饭的宁氏,实在不像要发动的样,不由地有些无语:“要不我先家去,等发动了再叫我?最近生产的妇人多,我可在这等不了。”   话音刚落,就听宁氏尖叫一声:“啊!羊水破了!”   产婆:……   一阵手忙脚乱,幸好这时药也熬好了,热水也烧好了,宁氏躺在临时收拾出来的产房里,喝了医道长的药,不到一个时辰就生了个七斤半的胖小子。喜得徐婆子连忙叫厨房煮了一篮子红鸡蛋,给道长们送去,也沾沾喜气!   被迫沾喜气的道长们:……   #########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晨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岗……”六岁的青青背着一个竹子编的大药篓一边唱着前世学的儿歌,一边寻找可以采摘的药材。   在四位道长这呆了也有三年了,当初那个连笔都拿不稳的幼童如今也能写出一手好字,懂得许多医理了。绘画更不必说,在画道长的悉心教导下,青青从着色开始,不知毁了几百幅画,才得到画道长一个赞许地点头,之后又开始了临摹之路。五岁那年,她试探着让朗月帮着找了块石墨,自己做了个铅笔,画了一幅素描出来。画道人对这种画法十分感兴趣,倒没问她怎么想出来的,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一般。两人互相交流,互相学习,各补所长,如今青青的画作拿出去一幅卖个五六百两没问题。   青青自知自己的绘画水平在世人眼里算好的,但在画道人眼里还只是初级,自然不敢洋洋得意,也不敢轻易拿画出去博那虚名,反而学习时更加虚心刻苦了。   这天,青青被医道长派出去采药,画道长拿着一幅青青的画陷入沉思。明年三月,徐鸿达就要参加春闱了,以文道长三年的知识传授,徐鸿达到时定是进士及第,只怕一家人都要搬到京城去,自己就无法继续教导青青了。   有这种焦虑的不仅是画道人,医道人对此也十分不满:三年能学多少东西,再学三年才勉强能出师。   食道人点了点头:“青青虽兴趣不在厨艺上,但这三年来也进步非常,朱朱在厨艺上倒有些天分,虽当不了贫道的入室弟子,但我也愿意再多指点她一些。”   三位道长发表了看法,又齐刷刷地看向文道长,文道长摸着胡须心里十分纠结:自己的一肚子知识也没教完啊!虽不指望他们全都学会,能学个三五成也够他们受用终身的了。   看了看三位道友,文道长思来想去终于下了决心:“朗月,一会趁着徐鸿达做五禽戏时,把书架上的书换掉。”   朗月不解:“师傅,换哪些书上去?”   文道人心疼地捂住胸口:“历朝历代的珍本、绝本以及当今世上失传的书。”   如今徐鸿达已经能配合着心法做完一套完整的五禽戏了,虽还不到飞檐走壁的地步,但也徒手对战两三个大汉了。只是徐鸿达却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只是身体矫健了些。   做完一套五禽戏,徐鸿达出了一身的汗,回到房间拿热水简单擦了一遍,换上干净的衣裳,又回到书房里,心里还想着:手里这本书马上就读完了,前几天看到一本书似乎很有趣,一会儿就看那本。   以徐鸿达现在的学识,春闱对他来说已经不算难事,但他依然每天来文道人这读书。文道人的藏书不仅涉及了各朝各代的详细历史、社会、经济、农作、渔业、牧业、手工业、酿造业等方方面面,读书累了还能看看天文、地理、方士方术等方面的书增长世面。   徐鸿达深知,如今读的这些书不仅能拓宽自己的视野,丰富自己的学识,就是以后为官,也能利用自己的知识造福百姓,因此他学的格外认真,文道人也十分赞许,细细讲了许多连书籍上都没有的知识。   将手里的读完,记下来几处理解不透的地方,拿着书到文道人禅房请教了一番,又去书架上找书。   徐鸿达:……我眼花了吧!   看着书架上那一排排的书名,徐鸿达有些颤抖:“这几本经典之作不是说被秦始皇焚书坑儒时烧毁了吗?这本书据说在前朝就失传了啊!咦,这本书只闻世上只有一本存在皇宫,怎么文道长也有这本?”   徐鸿达越看越心喜,越看越兴奋,宛如饿了三个月的难民看到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一般,恨不得将这些书都读个遍。   此时文道人阔步而来,脸上一副高冷:“离你春闱已不足半年,想必你过了年就要赶赴京城。从明日起你在家温习功课就可以了,以后不必再来。”   徐鸿达闻言,立马跪在地上抱住文道人大腿:“道长,功名对我来说不如学识重要,恳请道长再让我多留三年,我的书还没有读完啊!”   文道长青色的道袍随风飘飘,他捻着胡须微微一笑。   此时山里,青青一边哼着歌一边采摘看见的药材,她五禽戏学的好,又跟着医道长多次进山采药,学会了如何辨别方向、如何躲避危险、如何寻找水源、食物等,因此当青青提出想自己出去到山里逛一逛时,医道长便爽快的同意了。   “昨日给祖母把脉,略有些体虚,给她开的汤药里有一味老山参,不知今天能不能挖到。”青青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四下里寻找。   “咦,那个叶子像是山参的。”青青快步跑过去,拿出小药铲,慢慢地将人参挖了出来,赫然是一株已初具人型的两百年老山参。   青青看了看,有些遗憾地放药篓里:“年头太足了,只怕祖母受不住。咦,那还有一株……”青青跑过去一铲,一只一百年的山参顺利出土。青青四下一看,还有几株人参散落附近,索性都挖了出来,从五十年到三百年的山参都有。   青青无语地看了看自己的位置,虽离着聚仙观也有半个时辰的山路,但也不算人烟罕至啊,这百年人参就和大萝卜似遍地都是好吗?   嘟囔了几句自己古怪的运气,青青又将此事抛开脑后,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当她看到几株参天大树上长着十几个百年份的灵芝时,她已经麻木了:第一次独自采药,真刺激啊!   拿起药铲,默念起五禽戏的心法,将力气运用到手上,小心翼翼地将灵芝都采了下来。忽然草丛中传来一阵簌簌地声音,青青将小药铲拎在手里,好奇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剥开草丛,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抱着脚在里头打滚。   此时他身上精致的丝绸衣裳已被山上的枯枝荆棘刮的破破烂烂,小脸上满是泥土看不出模样,只有一双明亮清澈的桃花眼分外引人注意。   “你怎么了?”青青放下药篓,蹲下来看他:“扭着脚了?”   小男孩疼的脸上都是冷汗却不坚强地咬着嘴唇不肯吭声,青青上前扶住他的脚,轻轻地按了按,笑着说:“没事,扭了一下,没伤到筋骨。”   看着眼前甜美可爱的笑脸,小男孩有些恍惚,似乎连疼痛都远去了。忽然听见“咯嘣”一声,只觉得脚裸间的疼痛瞬间消失,小男孩忙低头一看,只见青青已将他的脚放下了,又笑了起来:“你的脚踝有些错位了,我已经帮你正了回来,你起来试试,看能不能走?”说着伸出了小手。   小男孩看着眼前那只又白又嫩的小手,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只觉得入手柔软滑腻,看着眼前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小男孩认真地想:“就这是传说的神仙姐姐吧。”   小剧场1:   徐鸿飞看着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激动的手直哆嗦,拿称杆小心地挑起盖头,月娘秀美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月娘抬头一笑:相公!   徐鸿飞红着脸,嘴都不好使了:娘……娘……娘……   徐婆子路过,推开门:你找我?   徐鸿飞:娘子!   徐婆子:……   月娘:……   小剧场2:   新婚第二天,新娘子给婆婆敬茶。徐婆子心满意足地喝了茶,问小两口:昨晚睡得好吗?   想起昨晚的洞房花烛夜,徐鸿飞满脸绯红:……   月娘则一脸正经:多谢娘关心,睡的很好?   徐婆子:……感觉哪里怪怪的?   徐鸿飞捂脸:原来洞房就是被媳妇压身底下,好害羞! 第21章 初见   小男孩试着走了两步, 发现腿真的不疼了,十分惊喜地看着青青:“神仙姐姐, 你年龄这么小, 医术就这么好啊。”   青青无语地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男孩:“你见过有我这么矮的姐姐吗?”   男孩闻言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勉强能看出肤色的耳朵有些发红:“刚才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我就感觉你像神仙姐姐一样, 不仅身上香喷喷的,长的还好看。”   青青扑哧一笑:“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的衣裳可不像是我们县城的人。”   小男孩说:“我叫朱子裕, 我家住在京城。神仙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青青笑道:“都说了别叫我神仙姐姐了, 我叫青青, 我爹刚给我起了个大名叫徐嘉懿。”   朱子裕有些讶然:“刚起名?你才六岁吗?”   青青点头道:“是的。”   朱子裕闻言十分兴奋, 拉着她笑道:“我也正好六岁。”   青青无语地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瞪了他一眼:“六岁你长这么高干什么?”   朱子裕憨笑两声, 不知怎么回答。青青不忍欺负小孩子,见他手脸实在脏的不像样, 便领着他找到藏在山涧里的小溪,朱子裕连忙过去,仔细洗干了手和脸, 露出了原本漂亮的脸蛋。   正在青青暗自欣赏六岁男童的“美色”时,朱子裕将自己收拾利索了朝青青笑道:“还是你厉害,我在这山里逛了八天了,也没找到过小溪。”   “八天?你八天都没出去?迷路了吗?你家大人呢?”青青有些不解, 又赶紧从药篓里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包来,递给他:“饿了没?快吃吧!”   刚想说自己不饿,便闻见一股诱人的香味从纸包里传了出来,朱子裕忙将未出口的话吞了回去,连忙接过来道了声谢,打开纸包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青青带的是肉夹馍,她中午自己烙的饼煮了肉,做了十来个馅料足足的肉夹馍,留下十个给道长们,自己也带了两个出来,预备着半路饿了好吃。   见朱子裕大口大口的吃着险些噎到,青青忙把自己腰间的水壶也解了递给他,朱子裕接过来打开盖子仰头就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甜香。   “是玫瑰露?”朱子裕又尝了一口:“还加了蜂蜜!”   青青笑道:“你舌头倒挺灵敏。”   两个肉夹馍下肚,朱子裕心底把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当成了知心朋友,慢慢倾诉起自己内心里的烦恼……   “我家住在京城,我爹是当朝的镇国公朱平章……”   镇国公,是本朝将军打下江山后赐下来的爵位,传到如今已经四代了。朱子裕很少听父亲说起祖辈的赫赫战功,因为他爹,如今的镇国公朱平章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男子。   朱平章未出生时,其父奉命征战沙场,平息叛乱,当时他母亲已身怀六甲,十分担忧丈夫的生死。由于思虑过重,不满八个月就生下了朱平章,又因此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老夫人当时心存愧疚,想给国公爷纳两房小妾传宗接代。却不想镇国公断然拒绝,声称男人就该在沙场上驰骋,哪有那么多空应付那么多小妾,有一个儿子足矣。   朱平章作为镇国公府唯一的男丁,娇生惯养长大,当老国公卸下边防大任,回到京城时,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文不成武不就。面对公国爷的斥责,老夫人只能掩面哭泣:“当时他那么弱那么小,我只怕养不活,哪敢过多苛责他?”   国公爷对此十分无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朱平章成亲后一年就得了一对双胞胎儿子,等孩子们略大些,国公爷便将他们带到身边亲自教养,又亲自给起名叫做朱子诚、朱子信。   朱子诚、朱子信在其祖父的教导下,十余岁就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此时正值边疆蛮人来犯,兄弟俩金銮殿上请命愿赴沙场上阵杀敌。   国公爷领了圣旨后欣慰地将孙子送上沙场,却不料这一走便是永别。两年后,随着边关大捷的喜讯报到京城,同时传来了两兄弟战死沙场的噩耗。老国公听闻此信,当场吐血而死,朱之裕的母亲也接受不了这打击,为了肚子的孩子勉强撑了三个月,生下朱子裕后就去世了。   朱子裕停住了话语,似乎在望着远方又似乎什么也没看,眼神里全无光彩。   青青感受到朱子裕的悲伤,上前拉住他的手,想要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朱子裕面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微微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已经不难过了。”   朱子裕母亲去世后,朱平章第二年又娶一妻,并于隔年生下一对龙凤胎,如今刚满四岁,长得白嫩可爱。   青青问他:“可是你后娘对你不好?”   朱子裕自嘲一笑:“好着呢,吃穿用度样样不缺,行走起卧十来个丫鬟伺候我,我一天上几回厕所她都知道,哪有不好。”   青青闻言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以对。   朱子裕将头埋在膝盖里,半晌才又抬起来头来:“家里没人关心我,没人知道我想的什么。我说想看书,母亲说我们家无需考功名,何苦累坏了身子;我说想练武,母亲说,可不能有此想法,说我哥……”   青青握紧了朱子裕的手:“那你怎么来这了?是他们把你扔山里不要你了吗?”   听着青青天真的话语,朱子裕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哪有,谁也不敢把我扔山里。”   “这里是我娘的家乡。”朱子裕仰头看了看茂密丛林里露出的一点点天空,眼里多了几分温情:“她出生在这里,在这里长到五岁。本月初三是我娘的忌日,我说我想到娘家乡祭拜,她……”顿了顿,朱子裕似乎不知怎么称呼:“我后来那个母亲说服了我父亲,给我派了几个人就送我来了。”   青青想起这几日聚仙观在做法事,问他:“是在聚仙吗?”   “嗯。”朱子裕点了点头,“我趁着他们做法事,每天偷偷从窗户溜出来,到这山里来。”   青青闻言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你一个孩子每天跑进山里来,浑身弄的脏乎乎的,你的随从就没发现?”   朱子裕歪头想了想:“没有人发现,我晚上回去他们就当我刚午觉睡醒一般。”青青心情难以言喻:“估计是你后娘的亲信吧!”   朱子裕却不愿在这上面多说,忽然他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扫之前的郁郁之色,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青青:“你经常上山吗?你对山里熟吗?你知道哪里有宝藏吗?”   “宝藏?”青青有些跟不上朱子裕的思路,等想明白后又有些无语:“你话本子看多了?山里哪有宝藏?你缺银子?”   朱子裕摇了摇头:“我不是想找金银宝藏,我想找传说中的武功秘籍!”   “武功秘籍?”青青一脸懵逼,穿过来也有六年了,虽说这个朝代也有些武艺高强的人,但所谓的武功秘籍可听都没听说过:“是那种学了可以飞来飞去,一跃就能跳上高山,踩在湖面踏路而过可以不湿鞋面,用手一指化出剑气可以戳破敌人心脏的那种武功秘籍?”   朱子裕眼睛亮的都堪比星星了,一脸兴奋地问:“居然有这种武功秘籍?我以为胸口碎大石就很厉害了!你说的那种武功秘籍从哪里挖?”   青青无语地看着他:“不知道!我也从话本子上看的。”   朱子裕明亮的眼睛瞬间就暗淡了下来,看了看天色,他站了起来:“明天我就得回京城了,我今天必须把武功秘籍找到。”他看着青青,认真地说:“他们说我以后会继承父亲的爵位,可我不想像我父亲一样,当个只会吃喝玩乐的镇国公。我想成为像祖父和哥哥那样的大英雄,可以上阵杀敌,就是将来真的战死沙场也比浑浑噩噩一辈子强!”   此刻朱子裕身上迸发的气势让青青身心震撼,她震惊这样一个小小的孩童心中竟有如此雄心壮志,她惊讶这样一个被继母试图宠坏的幼童依然能保有这样纯粹的上进心。   青青认真地看着朱子裕:“我帮你一起找!”   朱子裕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不采药了吗?”   青青笑着拎过自己的药篓给他看:“你看药篓里都装满了。”朱子裕低头一看,半人高的药篓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小儿手臂粗细的人参和比盘子还大灵芝,顿时朱子裕懵逼了:……这是哪里种的萝卜?怎么长的和人参似的?   找武功秘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青青只当哄小孩子开心,便一本正经地问他:“武功秘籍一般都藏在哪里啊?”   朱子裕十分有心得,连忙传授经验:“话本上说了,一般藏山洞里或者埋在地底下。”   “山洞里?地底下?”青青住了脚,四周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陡壁说:“那里说不定有山洞,我们过去瞧瞧!”   朱子裕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那里我昨日转了三圈了,山壁很光滑,不像是有山洞的样子。”话虽如此说,但朱子裕的脚步还是不自觉的跟上了青青。   走到峭壁旁边,青青将药篓放在一边,从地上捡起一根被风吹落的粗枝,三下两下掰去上面的枝桠,拿树枝拨弄着峭壁下方的一人多高的野草。朱子裕见状也捡了个树枝,四处戳着地面,似乎想看哪里松软。   青青手里拿着树枝,一面走一面试探着往峭壁上刺,没多久就试着树枝刺了空,青青连忙叫了一声朱子裕:“快来看!”又赶紧拿树枝剥开茂盛的野草,隐约看到里面有个半人高的洞。   “真的有山洞!”朱子裕大喜,扔下树枝就要往里爬。青青连忙拽住他:“不能这样进去,太危险了。”说着用力一甩,将朱子裕拽了出来,扔到了一边。   朱子裕揉了揉摔疼地屁股,一脸火热地看着青青:“原来你就会功夫啊!要是我找不到武功秘籍,你就把你学的功夫教我呗。”   青青从腰上解下镰刀,一边割着野草一边笑道:“我这是普通的练体术,顶多让人身体康健一些矫健一些,可无法上阵杀敌。”   朱子裕闻言有些丧气,但是看到已经半露真容的山洞又兴奋起来,连忙爬起来跑过去,把青青割下来的野草抱到一边。两人忙活了一刻钟,终于把山洞前的野草处理干净了。   坐下来歇息了片刻,青青估摸着山洞里已经灌进去了不少新鲜空气,这才起身去找了些满是松脂的树枝,拿出小刀往朱子裕的衣襟上一划,拽下来一条长长的布条。   朱子裕低头看了看自己瞬间少了半截的衣裳,有些无语:“你割我衣裳干嘛?”   青青一边拿布条缠着树枝一边理所当然的说:“做火把啊,要不怎么进山洞里?”   朱子裕摸了摸鼻子,觉得青青说的十分有道理,自己拿过小刀又割了一条递给青青:“多做一个吧,我怕黑!”   青青回头看了眼朱子裕勉强盖着肚子的衣裳,忍俊不禁:“你倒实在。”   朱子裕闻言十分自得,挺起了胸膛:“那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人就要实诚才行。”   青青抿嘴一笑,几下就做好了两个火把,拿出火石将其点燃,试探着往山洞里一伸,看着火苗依然旺盛,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这才放心的往里走去。   山洞不大,入口处仅有半人高,就连青青和朱子裕两个这样的小毛孩也得弯着腰才能进去。低头走了十来米后,顺着小路往右一拐,山洞瞬间高大了起来。俩人挺直了身体,就着火把的光亮往里看,只见山洞尽头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   朱子裕有些害怕,拉着青青的手说:“你看,前面是什么?”   青青视力比常人略好些,她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说:“不怕,是个神像,估摸里头真的有武功秘籍。”   想当盖世英雄的想法战胜了胆小恐惧,朱子裕快步上前,俩人又走了十来米,才来到山洞尽头。   朱子裕看着眼前一个三米多高的涂金描银的神像,不禁仰头望去,只见那神像面貌丑陋一脚站在鳌头之上、一脚向后踢。   “武魁星!”青青道。   “什么?”朱子裕看的痴迷,没听清青青说的话,下意思问了一句。   “这是武魁星。”青青郑重地又说了一遍,“传说武人想要考中武状元必须祭拜武魁星,你若是想习武,不妨也拜上一拜。”   朱子裕闻言连忙跪下,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想想该给魁星老爷上香的,可他自己又未带此物,思来想去从青青手里要来自己那根火把费劲地插进武魁星神像前的香炉里。   青青:……   武魁星:……   插好了“香”,朱子裕满意地拍了拍手,又问青青:“一般武魁星老爷把武功秘籍藏在哪里啊?”   青青四下里看了看,也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啊,我看过的话本子里也没说这事啊。”想了想又说:“许是有机关暗道?”便试探着在石壁上摸索,也不知青青碰到了哪里,忽然山洞一阵晃动,武魁星神像前的一块石板忽然沉了下去,一个木头匣子缓缓地升了起来。   青青:……还真有机关?   朱子裕:武功秘籍!   朱子裕连忙上前又磕了许多个头,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抱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套九本的兵书,最底下看似是用兽皮做成的书卷,上面四个大字:以武入道。   青青:……感觉我又穿到了一个新世界!   俩人抱着匣子从山洞里退了出来,到外面略微翻开兽皮书一看,图文并茂的讲了些武功心法和招式,青青这才放了心。   朱子裕抱着匣子朝青青连连行礼:“你真的是我的神仙姐姐,我自己找了八天都没找到武功秘籍,跟着你不到一个时辰就找到了。”   青青无力地挥手:说了不是神仙姐姐啦!   朱子裕开怀大笑,漂亮的脸蛋分外招人:“那叫你神仙妹妹成不成?”   青青差点被那桃花眼闪瞎了眼,拿手指往他脑门上一戳:“滚开!”   #######   前世看了各种的宅斗文,俩人分别在即,青青少不得对他嘱咐了又嘱咐,什么“把书藏好,别叫人发现!”“你母亲肯定有自己的旧仆,你回去找找看?”“追随你祖母和你哥的亲兵呢?他们肯定向着你!”   单纯无知的朱子裕被青青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纯洁的古代少年还没学会自己梦寐以求的武功呢,就先被灌输了一脑袋的宅斗套路。   跟着青青抄小路,小半个时辰俩人就远远看到了聚仙观,青青指着后面的那个小院说:“我和我爹、我姐在那里读书。”   朱子裕看了看天色尚早,于是略带乞求地看着青青:“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那不是我家!”青青认真纠正:“那是四位道长的住所。”   朱子裕点了点头,依然不肯放弃:“即使不是青青的家,也是青青经常呆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青青看着他带着期盼的小眼神有些无奈,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个漂亮的小男孩,只得点了点头:“好吧,你见人要有礼貌哦,要给道长行礼哦!”   朱子裕认真的答应下来,又有点委屈地看着青青:“我很懂礼貌的。”   青青只得让他跟着自己,当朗月打开门扉,看着青青身后跟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童时,一声尖叫划破了安静的小院:“青青带回来一个男的,还把人衣服给撕破了!”   青青:……朗月师兄你给我说说,你最近都看的什么话本?   朗月的尖叫声成功的引来了小院的所有人,当大家问明原由,看着朱子裕手中的匣子时,心情都难以言喻。   文道长:这运气好的太不靠谱了!   医道长看着青青身后的药篓,脸颊直抽抽:整座山我走了百十来回也没看见过一只上百年的山参,我到底是不是得道高人啊!   徐鸿达看着朱子裕则面带审视: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敢摸我家青青的小手!   总而言之,朱子裕饱受了一番惊吓后,直到喝了食道人的一碗健骨汤后才缓过神来:“要不,我还是走吧!天色不早了!”朱子裕舔了舔嘴唇,十分紧张。   文道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吩咐朗月:“去聚仙观悄悄地给他取一套新衣裳来。”又把朱子裕叫跟前来,十分嫌弃地问:“就只读了《三字经》。”   “是!”朱子裕十分羞愧。   “那你能看懂屁兵书啊?能明白心法是怎么回事吗?就你这文盲还想自学成才,不怕走火入魔啊?”文道人一反飘然若仙的形象,爆出了一句粗口。面对诸人惊愕地神情,文道长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又十分嫌弃地瞪着朱子裕:“明天道场就做完了?没事,回头我和聚仙观长明道长说一声,就说你母亲托梦了,让再做九天法事,需你在净室内亲自诵念经文。这几日你就呆我这,我好歹把这里头的东西给你讲明白了,要不然这书落你手里算毁了。”   朱子裕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位道长是要指点自己?想起青青说文道长学问好,喜得朱子裕连忙跪下行了个大礼:“谢谢道长,原来道长是个热心肠!我刚才误会您了!”   热心肠?   文道长抿紧了嘴唇,青筋暴露。   “什么肠?”朱朱的脑袋从厨房里伸了出来:“谁中午想吃香肠”   画道长看着文道长的表情,细细记在心里,琢磨着这表情难得一见,记得画出来留作纪念。   翌日一早,果然长明道长说了先国公夫人托梦一事,朱子裕也这般说起,俩人说的丝毫不差,纵使国公府的下人再怎么不情愿,也不敢在这上头做文章,只得强忍着不耐烦,每天跪在那里看着一群道士做法事,而朱子裕早被悄悄地送进了后面的小院。   能和聪明漂亮又香软可爱的青青一起读书,朱子裕觉得的这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早上刚一进院,还没来得及见青青一面呢,朱子裕就被文道长揪进了书房,书桌上厚厚的一摞书记录了从古至今所有战役。   由于时间过于紧迫,文道长让医道长熬了一剂药给朱子裕灌了下去,朱子裕立马耳聪目明、精神百增,文道长一边快速地介绍讲着各种类型的战役一边配合着兵法进行讲解,时不时穿插些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每天讲到二更天才放朱子裕回去洗漱;等朱子裕洗漱干净,本以为可以上床就寝了,却不料又被文道长给揪了起来,把他扔到一个蒲团上,引导他练习兽皮书上的武功心法。   当朱子裕胆怯地说:“听不明白的时候。”文道人也只丢给他一个高冷的表情:“不理解没关系,都给我记在脑子里,等你回京城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去理解。”   许是医道长的药剂管事,又或是那根每天才从早燃到晚的香起了作用,朱子裕把文道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包括那句:“要对青青言听计从,要将青青的话视为圣旨!”   在这高强度的学习生活中,唯一能够给朱子裕鼓励的就是每天中午午饭时,青青坐在自己身边,露出甜甜的笑容:“子裕,多吃点。”闻着青青身上淡淡的百花香气,吃着青青给夹的菜,朱子裕觉得自己一顿饭能多吃两碗!   朱子裕这边忙着学习,青青那边也没闲着,打她听说老镇国公的书房里有着满满的手札、兵法却关着不去人进去时,心里就有了个想法:她准备画一幅老国公和朱子裕两个战死在沙场的哥哥的画像。   只是朱子裕出生时,他的祖父和哥哥就已经去世了,并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模样,只是能偶尔听祖母说两句:你和你哥哥们长得像,你的眼睛随你爷爷,此外再无途径获知祖父和兄长的信息了。   青青一面按照朱子裕的只言片语打着草稿,一边托文道长看看能不能找到朱家的旧仆。也不知是赶巧还是文道长神通广大,不过半日就寻来一张妈妈。张妈妈是朱子裕母亲的陪房,当年在朱家伺候时,两个哥儿的吃穿住行都是她来操办,甚至两个哥儿上沙场来前母亲房内拜别,还是她将人送了出去。   等两个哥儿死了,夫人也没了,国公爷新娶的夫人嫌她们晦气,便把他们打发出来照看先夫人的陪嫁。张妈妈被分到了先夫人的家乡,看着几处房子和铺子。   当张妈妈看到朱子裕时,登时就认出他来,也不顾主仆之别,抱着他就痛哭起来:“我的哥儿啊,我的哥儿啊!”   朱子裕被哭的心酸,轻轻地揽住了张妈妈的肩膀:“是我不好,母亲将你们留给了我,我没能护住你们。”   “哥儿快别这么说。”张妈妈拿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到自己肩膀的孩子露出欣慰地笑容:“我们现在挺好的,她起码没动夫人的嫁妆。我们这些旧仆旁的本事没有,但夫人的嫁妆我们会好好打理的,得多赚钱给哥儿花。”   朱子裕点了点头,想多问问母亲的事,但文道人不许他将时间浪费在这上头,把他领回去喝了一碗静心茶,又继续讲课。   青青将张妈妈领进画室,细细问了朱子裕兄长的样子。张妈妈将哥儿的体貌特征说的无比详尽,连脸上几颗痣长在什么位置都能讲出来;而老国公爷,张妈妈虽见的少,但一年总能看到两三回,再加上朱子裕长得和他爷爷有几分相像,因此也能说出八九分来。   青青细细打了草稿,一遍又一遍地让张妈妈瞧,直到和真人无二后,才正式动笔。   张妈妈被送出小院,走之前欲言又止,直到朗月快要关上门时,张妈妈忽然转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这位小道长,您能不能帮我给青青姑娘传个话,等她画完哥儿的画像,可不可以把那个草稿送给我?我伺候了哥儿十来年,实在是想念地紧……”   朗月看着哭的满脸是泪的张妈妈,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你回去吧,过几日我将草稿送到你家中。”   张妈妈闻言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含着泪再三地谢了朗月,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朱子裕读书的屋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青青得了草稿后,连家都不回了,吃住都在小院里,废寝忘食的画那幅爷孙三人的画像。画道人心疼徒弟辛苦,每当她入睡后,都帮着修改几笔,虽动作不大,但颇有画龙点睛之效。食道人则变着花的做吃的,又让医道长开了补气血的药膳方子,每天亲自看着青青吃了才行。   朱子裕知道青青为自己做的一切后十分感动,可又非常心疼她不分黑白的作画,只能每天在一起吃饭时,拼命地告诉青青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历经五天,青青终于画好了祖孙行乐图,并亲自装裱起来。   朱子裕看着青青递过来的画卷,又将视线挪到她略微有些消瘦的脸颊,心里一酸,一把将青青搂在了怀里:“青青,你对我真好!谢谢你!”   目睹了此场景的四位道长外加徐鸿达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臭小子你干嘛?   朱子裕紧紧搂住青青的肩膀,眼泪流了出来:“你是我最好的好朋友!”   小院诸人:……好朋友?   青青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说是好朋友了,那就别客气了。   在众人难以言喻的眼神中,青青拉着朱子裕的手,悄悄地在他耳边私语:“我和你说,等你回家后……”   众道长心情复杂,看着徐鸿达怒目而视:……   徐鸿达有些懵逼:……我怎么了?   文道长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他:“回头让你娘子好好教教青青,不能和臭小子拉手!不能让臭小子抱她!”   徐鸿达十分无语:“青青就晚上回家睡个觉,我家娘子哪捞着教她啊!”   短短的九日很快就过去了,文道长选了几本记录了经典战役的史书、一本奇门遁甲之术、一本星象学递给了朱子裕:“这几本书送给你,回去好好学习,也不枉我教导你这几日。   朱子裕给文道长行了个大礼,略有些伤感地接过几本书:“道长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文道长捻了捻胡子,难得一见地温和起来:“一会将书放在你带来的那个木匣子里,你自己悄悄回到聚仙观去。回头我叫长明道长将木匣子和画卷当众给你,就说是装的经书,要每日诵读。”   朱子裕点头,再三感谢了文道长,又将视线转移到青青身上。   徐鸿达紧张地拦在闺女面前……   朱子裕往旁边挪了两步,伸着脖子使劲朝青青挥手:“青青,等你去京城时记得找我啊!”   青青从她爹的胳膊下面伸出头来:“我知道,你好好保护自己,按我教你的做!”   徐鸿达低头,看着自己胳膊肘底下的小丫头:“你是不是又看什么不靠谱的话本儿了?”   青青不服气地反驳:“什么不靠谱啊,都是经典的宅斗,肯定有一招管用的。”又转头嘱咐朱子裕:“记住我说的啊,要智斗!”   朱子裕用力地点了点头:“青青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依依不舍地看着青青,朱子裕试图绕过徐鸿达再给又软又香的青青一个充满着友情的拥抱,却不料徐鸿达早就堤防着他呢,一边伸开双臂拦着朱子裕,一边转圈挡着青青。   朱朱做了几样路上方便带又滋味足的食物,一出来就看见这奇怪的一幕,不禁上前问:“不是着急走吗?怎么又玩开老鹰抓小鸡了?”   徐鸿达:……   最后看不过眼的文道人,一把把朱子裕拎起来,几步走到院门口,打开院门就把他扔了出去。   朱子裕登时哭了出来,拼命地拍门,忽然木门打开,朱子裕脸上刚露出一抹笑容,就见一个布袋子丢出来扔在他的脸上:“给你做的干粮。”说完,木门“嘭”的一声又关上了。   朱子裕知道自己得走了,他将布袋子抗在肩膀上,朝着小院里大声呼喊:“青青,我走了,你记得到京城以后一定找我啊!”   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回音,朱子裕只能失望地离开了。   镇国公府的八个家丁跪的腿都快断了,终于等法事结束了,几个爬起来,就要带着他们那位大爷赶紧回家。   朱子裕眼睛红红地坐在屋里,也不知想什么,几个家丁互相看了看也不敢上前。还是为首的那个名唤贾仁的凑过来,作势安慰他:“我的大爷快别伤心了,你看咱做了这么多天法事,大夫人肯定早投胎到大富大贵的人家去了。爷,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赶紧收拾东西下山吧!在山下住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赶紧回京城,这回出来这么久,夫人该担心了。”   朱子裕红彤彤的眼睛地盯着他,直至把他看得心虚不敢说话,这才收回了视线,冷冷地丢下一句:“收拾东西,我去找长明道长道别。”   贾二连忙给手下丢了个眼色,自己跟了出去,朱子裕也不管他,自行去找长明道长辞行,长明道长劝慰了几句,便拿出了一个眼熟的小箱子递给朱子裕:“这里面装着一些道家的经典,记得常常诵读。”   贾二闻言连忙要去接,去不料长明道长直接将箱子塞到了朱子裕的怀里。朱子裕更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小铜锁,当着贾二的面就“咔嚓”一声将箱子锁了,随后向长明道长行礼:“多谢道长馈赠,子裕回家会好生诵读。”   长明道长点了点头,又拿起桌上的一个画卷,递给了朱子裕,什么也没说便命人将他们送了出去。   贾二凑在朱子裕的身边,伸手去拿箱子:“这箱子看着不轻,我替大爷抱着。”   朱子裕一闪身躲过他的手,抿着嘴看他一眼:“不必。”   贾二却不死心,又试图去拿那个画,嘴里还不忘嘀咕:“道长这是给的什么画啊?”朱子裕忽然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是不是你不把我当做主子,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贾二,你很好!”   贾二纵然在心里看不上朱子裕,但面上却绝不敢不把他当回事。毕竟朱子裕现在是国公府里的大公子,是爵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凡回府里,朱子裕告他一回状,不用旁人,夫人怕落人口舌就能收拾了他。   想到此处,贾二扑通一声跪下,头如捣蒜般不停磕头:“大爷,借给小的十个狗胆,小的也不敢不听您的话啊!小的真的是怕累着了您!”朱子裕冷哼一声,抬脚上了自己的马车。   另外几个下人赶紧过来扶起贾二,互相挤眉弄眼了一番,却没一个敢出声的。贾二心里暗自叫苦:“如今这位爷长大了,越发有主子架势了,往后可不能随意糊弄了。”于是收起轻视之心,小心翼翼地伺候朱子裕回京。   #######   京城,镇国公府。   朱子裕回府后,先将自己的东西放在大箱子里落了锁,又去洗澡换了衣裳,这才又从箱子里将画卷取了出来,伺候他的大丫头明月见状不禁笑道:“什么样的好东西这样宝贝着,也不许我们看。”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朱子裕看了她一眼,冷喝道:“放肆!凭你也敢摸这幅画?”明月被骂的脸上一青,又不敢还嘴,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爷这是从哪里受了气了回来?拿我们撒气好没意思!”   朱子裕没空搭理她,拿着画卷匆匆忙忙地走了。   “怎么了这是?”夫人那边的大丫头紫提过来,从窗外见这情形也没敢露面,直到朱子裕不见了踪影才从走了进来,拉住明月道:“大爷这是怎么了?”明月擦了擦微红的眼角,摇了摇头:“不知从哪里触了眉头,回来就拿我们撒气。”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紫提略安慰了两句,就直奔主题:“听贾二说,大爷带回了个箱子和一幅画,你可看到是什么东西了?”   明月闻言心里难受地紧:“大爷一回来就将东西锁箱子里了,那个箱子的钥匙一直是他自己拿着,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刚才大爷换了衣裳取了画出来,我想看一眼,结果被大爷呵斥了一番,好顿没脸。”   紫提听此话,脸色略微变了一变,心里暗忖:“大爷的防备之心越发重了……”   此时,朱子裕已经到了老国公夫人的屋子,上前跪了请了安,又笑嘻嘻地爬起来蹭到炕上,将头轻轻地埋在老夫人的怀里。   “怎么了?不是去你娘家乡祭拜了?怎么又不高兴?”老夫人摩挲着他的脑袋:“是不是你娘没给你托梦?你娘葬在咱朱家的祖坟里,魂魄自然不在家乡,梦不见也是正常的。”   朱子裕在老夫人怀里点了点头,待眼泪逼了回去才将头抬了起来,抬头朝老夫人一笑:“祖母,虽然我回去没梦到我娘,但我梦到祖父和哥哥了。”   老夫人一愣,随后斥责道:“胡说八道,老太爷的魂魄怎么会在那?”   朱子裕想了一想才说:“许是那家道观灵验,我又亲自诵经,神仙见我心诚,遂引了我的魂魄拜见了祖父。”顿了顿,又说:“祖母,我哥哥们和祖父在一起。”   老夫人想起宠了她一辈子的夫君,心情也沉重了几分,摸着朱子裕的脑袋问:“你梦见你祖父和你说什么了?”   “祖父说……”刚要拿编好的瞎话糊弄老夫人,忽然此时一穿着青衣坎肩的丫鬟撩起帘子进来回禀:“老太太,夫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仙界,武魁星一边享受着凡间的香火一边修炼,忽然一股松油味从香火里窜了出来,武魁星十分不解,吩咐童子:怎么回事?你去瞧瞧!   童子:报老爷,有一凡人拿火把祭拜老爷!   武魁星:大胆!   童子:他还取走了老爷给血缘后辈留下的秘籍!   武魁星:放肆!……等等……他是我血缘后辈?   童子:不是!   武魁星:那他怎么能找到山洞,打开机关的?   童子:是个叫青青的女孩子找到的!   武魁星掐指一算,脸色发苦:再拿一套新的秘籍放回山洞,记得这回要加三层结界!!!! 第22章 小朱朱的人生第一次宅斗   镇国公府的老太太从年轻起就是个傻白甜, 可以说她除了优越的家世和出众的美貌以外,什么学识、见识、才华、心计通通没有。也是她命好, 当姑娘的时候是家里唯一的女孩, 爹娘疼着哥哥宠着,出嫁后上没有婆婆下没有妯娌, 国公爷也没有小妾通房之流。这么说吧, 就算哪天她闲的难受想来场宅斗活跃下人生,都找不到人陪她玩。因此傻白甜的老太太到老了依然还是个傻白甜, 养废了镇国公府的当家人朱平章还不自知。   朱子裕生母周氏去世后一年,已近不惑之年的朱平章又续娶了二八年华的高氏。高氏在嫁入国公府之前, 娘家就已见衰败之势, 家里十几个哥儿没一个肯读书的, 成日里漫天散银招猫逗狗,各房主子们也不齐心,不想着怎么开源节流, 反而都拼命的往自己怀里捞好处,高家早已是寅支卯粮、入不敷出了。   高氏凭着长辈的一点脸面, 攀上了镇国公府这门亲事,且她胜在年轻貌美,甫一进门就抓住了朱平章的心。刚进门时高氏还算老实乖巧, 虽然那时老太太让她掌管中馈,但家里的大事小情她依然向老太太请示了才吩咐下人去做。如此不过半年时间,高氏摸透了老太太的性情,开始自己当家作主起来, 而老太太乐的清闲,每天逗逗孙子听听小曲儿,旁的什么事也不想操心。   朱子裕打出生就没了娘,高氏过门时他才一岁多点,正是蹒跚学步、咿咿呀呀学话的好玩时候,高氏见他白嫩可爱倒也真心喜欢他,将他挪到自己耳房里,一日三餐细心照看。   也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心思,龙凤胎出生后高氏就渐渐地对朱子裕没了耐性,一想这诺大的国公府、这世袭罔替的爵位、这令世人羡慕的荣华富贵与自己的儿子无缘时,她就难受地整夜睡不着觉,恨不得登时就把朱子裕撵出家门。   只是高氏虽有这个心思却没这个胆子,旁人不说,老太太是最宠孩子的,而她自己又特别好面子,最容不得别人说她句不好,虽肚里满是见不得人的心思,偏面上做出慈母的姿态来,心里盘算着长久的打算。   好容易忍到朱子裕三岁,高氏便叫人收拾了一处精致的小院,把他挪了出去,每天叫漂亮的丫鬟哄着他吃陪着他玩。朱子裕三四岁了还极少下地走路,都是奶娘一步步的抱着。偏生老太太还不认为这不是事儿,只当高氏宠爱朱子裕,想当年朱平章就是如此这般在老太太的宠爱下长大的。   还好,朱子裕从小就敏感,从懂事起就觉出高氏待自己和龙凤胎的不同,虽然每次高氏见他都和颜悦色满脸笑容,但朱子裕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让自己发毛。   当时朱子裕年纪太小,又没有人教导他,他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他只当自己不乖所以母亲才不喜欢,便有意识地去和弟弟学,尝试着自己吃饭,不再让奶娘抱。当他在祖母的屋子里听到两岁的弟弟用含糊不清的奶音背着《三字经》时,他忍不住好奇地问:“娘,弟弟说的什么?我怎么没听过?”   刹那间,高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去看婆婆和丈夫的表情。而此时,国公爷的眼神正在一貌美的丫鬟脸上打转,而老太太正眯着眼听小曲儿,没人在意朱子裕的童言童语。   高氏这才放下心来,连忙揽住他哄道:“弟弟念着玩呢,你身子弱,可念不得这东西,仔细劳神。”高氏的敷衍没有打消朱子裕的好奇心,他便趁着没人的时候私下里拉住老太太的大丫鬟玉楼询问。   玉楼是朱家的家生子,当年她爹娘生病,朱子裕的亲娘周氏不仅给银子赏药材,等她爹娘归了西还叫人好生发送了,给了五十两的丧葬银子,因此玉楼十分感念周氏的恩德,当年周氏没了,她还痛哭了一场。   自打高氏进门后,玉楼冷眼瞧了几年,自然能看明白高氏打的什么主意,私下里也试着提醒老太太两句。只是老太太糊涂一辈子了,委婉的她听不懂,直白的她不明白。玉楼又不敢主动去和朱子裕说什么,怕朱子裕被高氏养熟了,将自己说的话告诉她,到时候夫人把自己撵出去,老太太可不会管自己死活,因此只能闭紧了嘴巴。   所以,当朱子裕溜进她的小屋,悄声问:“玉楼姐姐,弟弟念的是什么的时候?”玉楼十分纠结,不知该不该说。倒是这孩子机灵,看出玉楼的为难,先下了保证:“姐姐,我知道好赖,你放心我不会让夫人知道的。”   玉楼心里一酸,将他搂在怀里,眼泪差点出来。只是她也不敢在耳房里说,怕被旁人听见,便借口带他到园子里赏花,四处看着没人,便一点一滴的从老国公爷讲起,细细地告诉他近十年来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从那时起朱子裕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夫人亲生的,原来自己还有两个战死在沙场上的亲哥哥。   打那以后,朱子裕时常拽着玉楼陪他到园子去玩,让玉楼讲些祖父和哥哥的事情给自己听。紫提撞见过两回,回来和高氏说玉楼整日陪着裕哥挖土,高氏也没当回事,只当朱子裕喜新厌旧,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身上。   高氏之子朱子昊满三岁后,高氏为了儿子请来一位名师,朱子裕听说后吵着闹着也要上课。高氏恨得牙直痒痒,少不得一边糊弄他一边又在老太太那边打马虎眼:“裕哥儿从小体弱,儿媳实在怕他读书劳神再坏了身子。”   老太太想起自己儿子小时候,立马哄着朱子裕不叫他去,奈何朱子裕听了祖父和哥哥的故事,又明白了自己在府里的处境,早就下了奋发图强的心思,死活不肯罢休。老太太是个最疼孩子的,见他哭的伤心,连忙答应了。   高氏从来不敢在面上违背老太太的意思,因此隔三差五地找出一件事来拦着不让朱子裕去书房,先生不明所以又不愿听孩童狡辩,十分厌恶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公子哥,索性从来不去管他,因此一年多来,朱子裕只学会认字,背个《三字经》罢了。   玉楼见朱子裕一年来学的东西十分有限,心里着急,心里琢磨了几日,偷偷寻了一件周氏旧日做的针线叫朱子裕塞在房里,又叫朱子裕装作无意间找出来一样,问丫鬟是谁的东西。   虽说周氏亡故时这群丫鬟才七八岁,但周氏作为府里的当家夫人,丫鬟们都认得她的针线,因此见了这件东西都脸色大变,虽不敢当着朱子裕的面言语,但私下里少不得议论一番。   朱子裕按照玉楼的指示,恰好撞破了丫鬟们的私话,趁机大哭大闹起来,死活要自己的亲娘。高氏听闻此事,气的一口银牙都恨不得咬碎,狠狠地发作了几个丫头一番,又去老太太那告罪。   老太太不明白高氏的想法,只说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高氏掩面哭的伤心:“娘您知道,儿媳倒不是有意瞒着子裕这事,只是担心子裕知道这事该和儿媳离了心了。”老太太劝慰她道:“不会的,子裕是个好孩子,他知道你的好。”登时把高氏气的倒仰。   既然撞破了这件事,朱子裕也无所顾虑起来,事事不再听丫鬟安排,自己问老太太要了个箱子拿了一把铜锁,把自己的月例银子、压岁钱、各种样式的长命锁、老太太赏的各类玉件以及自己心爱之物都自己锁了起来,谁也不许碰。   朱子裕又光明正大地去找老太太问了母亲的忌日,提出了回母亲家乡去祭拜的想法。高氏已经不想搭理他了,既然他要求了,便和朱平章回禀了一句,打发自己陪房的男人贾二带着几个家丁送他去了周氏的家乡。   谁知朱子裕这一去竟然走了一个多月,回来时贾二只匆忙来回了句:聚仙观里的长明道长给了大少爷一个箱子和一幅画卷,不知是什么东西,又说大少爷脾气大了许多。   高氏惊疑不定,连忙让紫提去朱子裕的院子探个究竟,谁知紫提回来说明月不仅什么都没看到,大少爷还给了她个没脸。   这回高氏可坐不住了,忙往老太太院子里去,到了门口叫丫鬟去通报,自己则拿着小镜子挤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丫鬟撩开帘子进去,低头回道:“老太太,夫人来了。”玉楼正跪在炕上拿着一把美人锤在给老太太锤肩,闻言悄悄地朝朱子裕使了个眼色。朱子裕立马心领神会地滚到了老太太的怀里,两只小手搂住老太太的脖子:“祖母,先不叫母亲进来好不好,我还想和你讲祖父和哥哥的事,我不想叫别人知道   老太太最见不得孙子撒娇,见状笑的十分开怀搂着他连声说好,又和那丫头说:“让夫人先回去吧,我和裕儿说会话,让她晚饭时候再过来。”   玉楼闻言忙从炕上下来,笑道:“还是我去说,这小丫头嘴不利落,怕她说不明白。”老太太从不在意这样的小事,胡乱点了点头,就问大孙子梦见了什么。   玉楼使了眼色,领了所有丫鬟出来,先叫她们到廊下侯着,自己则给高氏行了礼,这才小声说道:“老太太一个来月未见大爷,心里想的紧儿,这会儿祖孙两个说悄悄话呢,让夫人晚些时候再来。”   高氏捏紧了帕子,手指有些发白,略微顿了一下,又扬起无事般的笑脸:“也好,也该叫裕哥儿好好陪陪她祖母了。那我先叫厨房安排饭菜,等二爷放学了我打发他和萱姐一起过来。”   玉楼笑着应了一句,将高氏送走,也没再进屋,反而搬了个小杌子坐在门口,以防有人听墙角。   朱子裕坐在老太太怀里,详细地说起自己梦见祖父之事:“祖父住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房子里,房子后面种着好大一片竹子,还养了许多仙鹤。院子侧面有一弯活水,我去的时候祖父正带着哥哥钓鱼。”   老太太闻言,面上也露出几分怀念:“是呢!你祖父最爱钓鱼,当年他在家时,咱家池塘里的鱼都养不大,三天就得钓上一回。”说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朱子裕从老太太怀里钻了出来,悄悄的拿起画卷,紧张地手有些颤抖:“祖父叫我找人画一幅行乐图带回家来。”说着缓缓地打开了画卷。   老太太视线落在画卷上顿时怔住了,那个宠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就这样的出现在眼前:只见潺潺泉水舒缓地从画卷上流过,老国公爷半靠在白玉砌成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鱼竿,一条颜色金黄的大鱼跳起来咬住鱼钩。国公爷左侧一个少年正指着水面哈哈大笑,右侧的少年则伸出手去,似乎要帮着老国公爷拉鱼竿。   也不知盯着这幅画看了多久,直到感觉到子裕在拿帕子给自己擦泪,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   叹了一口气,老太太将朱子裕搂在怀里:“我原本只当你是做梦,却不料你真的见到了你的祖父。他见到你的时候欢喜不欢喜?他一定很喜欢你的,要不然怎么会单单引你去见?你可是咱家未来的小国公爷呢。”   朱子裕搂住祖母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崇敬:“祖父见我欢喜的紧,还说会保佑我身体康健,只是祖父不许我整日在后院傻玩了,说叫我搬去前院住。”   老太太叹气:“原本我想你体弱,舍不得你搬到前院去,都是些毛躁小子,怎么能伺候的了你?既然你祖父说了,那你就搬过去吧。”忆起往昔,老太太脸上带了几分眷恋:“你祖父一直不喜欢男孩儿养在后院,当初你哥哥才四岁,他就叫他们到前院去住了。裕儿你看……”老太太指着左侧的少年:“这个是你大哥,他眼角下面有一个小痣你看到没?他呀极其机灵,家里什么事也瞒不过他。”又指着另一个道:“眉心有个黑痣的是你二哥,他从小就淘气,上山下河就没有他不敢的。”   “祖母,我有两个哥哥,为什么府里的下人都叫我大爷?我该行三的。”朱子裕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又极快地掩饰了下去,“哥哥们并非幼时夭折,族谱上也有他们的名字,下人们怎么能胡乱称呼?哥哥若是知道了,岂不在地下难安?”话音未落,便已泣不成声。   老太太连忙搂住他,大实话一个劲儿的往外掏:“是你母亲提议的,说你体弱,怕你知道有过两个哥哥又没了该伤心了,因此让下人们都叫你大爷的。”   朱子裕气的直发抖:“祖母,因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磨灭哥哥们的存在吗?现在不过才六年时间就已经没有人提起大哥、二哥了,如此再过十几年、二十年,还有几个人能记住他们?况且我根本就不体弱!”他抬头高喊了一声,可看到老太太鬓角上的白发,又忽然没了气势,只声音中依然愤愤不平:“纵使我娘怀我的时候身子不好,我也是足月生的。小时候怎样我不记得了,反正打五岁起我就没生过病,就昊儿每到换季的时候还得吃上几日汤药呢,母亲怎么不说他身子弱呢?”   老太太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你母亲定是记差了。”朱子裕瞬间对祖母没了脾气,只能再次强调自己的不满:“世上这么些人家,或高官或百姓,就没听说过哪一家乱了排行的,也不知母亲打的什么主意。”   “好!好!好!”老太太连声答应:“原本也是为了哄你的,只是嘴上乱叫,哪会真的让我的两个孙子没了归宿呢,我立马就嘱咐人,不许再乱叫了。”   随着祖母的话音,朱子裕低头看着画卷上两个哥哥欢快地神情,眼神中满是崇拜:“祖母,我见到哥哥了,他们还是那个性子。大哥说,让我住他们之前的那个院子,用他们的书房。祖父吩咐,叫我找人画好这幅画,就挂在他书房里,往后不许旁人进去,让我每日亲自进去清扫、祭拜、诵经。”   老国公爷吩咐的事情,哪敢不听,老太太连忙喊人,打发玉楼去找夫人,吩咐道:“不许府里下人再混叫,诚哥信哥依旧是大爷二爷,往后只叫裕儿为三爷,称昊儿为四爷。”又道:“将前院早先大爷用过的小院和书房修整一番,给裕儿配几个小厮,选个好日子叫他搬前院住去。”   见一切都按自己的计划走,朱子裕不由地更加信服青青:看青青说的多对,搞定了老太太,什么都不是问题。至于高氏信不信,那他就管不了了,只要老太太信了就成了。   朱子裕亲自拿着画卷去了前院,问大管家朱永要过来祖父书房的钥匙,亲自将行乐图挂在书房的墙壁上。朱永见老国公爷的在画宛如真人一般,容貌与自己的记忆一般无二时,瞬间泪眼滂沱,跪下直磕头,朱子裕也不去管他,吩咐院子里一小厮:“取个香炉来,再拿些好香。”   那小厮听了却不动,只拿眼瞅朱永。朱子裕冷笑两声:“大管家,您看行吗?”   “不敢!不敢!”大管家朱永瞬间冷汗淋漓,连忙爬起来踹那小厮一脚:“没眼力价儿的东西,没听见大爷吩咐吗?还不赶紧取去,看我回头我就卖了你去挖煤。”唬的那小厮一溜烟跑了。   朱子裕脆生道:“大管家,往后叫我三爷,大爷是我大哥朱子城。”朱永一愣,瞬间又反应过来,忙低头应道:“是!三爷说的是!”   朱子裕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祖母已经这事吩咐给母亲了,你也提醒提醒前院这些小子们,谁敢叫错被我听见了,先打断腿再送去煤窑。”   看着一个月前还懵懂无知的孩童如今竟有一丝老国公爷的杀伐之气,朱永不由地有些怔住了,盯着朱子裕看了好半晌才在他越来越冷漠的眼神中回过神来,忙连声应道:“三爷放心,小的就这吩咐下去,有敢犯大忌的,抓住先打上五十板子。”   朱子裕这才点了点头,等那小厮取来了香炉,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又拿出一把新锁锁上了老国公的书房门。看着朱永惊愕地表情,朱子裕淡淡地说:“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往后除了我,谁也不能进这屋。”   朱永低下头,下意识思索着该怎么向夫人回话,就听见朱子裕冰冷地声音:“大管家,你姓朱,不姓高。”   宛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瞬间将朱永浇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送走了朱子裕,青青有些想念这个新交的朋友,便来到两人挖宝藏的地方……   青青:咦几天功夫野草又长的一人多高了?   青青再一次割草,做火把,进山洞,按机关,得到:剑术秘籍*1,上古名剑*1   童子:老爷,新放的秘籍又被那个青青姑娘挖走了!   武魁星:把神像给我换一个地方!加十层结界!   四年后,已在京城定居的青青去京郊爬山…   青青:这野草看着眼熟……   割草,做火把,进山洞,看到熟悉的武魁星神仙,顺利按找到机关,得到:拳术秘籍*1,轻功心法*1   青青:武魁星真是个好神仙啊,追到京城给我送秘籍,正好拿去给小朱朱学!   武魁星:……   童子:老爷!老爷!你醒醒! 第23章 石头碎了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高氏站在窗前, 注视着窗外的葡萄架,有些心烦意乱。紫提见夫人心绪不宁, 连忙捧了一盏热茶过去, 笑道:“夫人喝茶。”   高氏回过神来,接过茶喝了两口又递给了紫提:“这次子裕回来虽然我还没见到他, 但听贾二的言语, 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紫提道:“不过是祭奠亲娘心情不好,发了两回火罢了, 一个来月功夫,能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夫人多虑了。”   高氏没言语, 只是神情有些恼怒:“贾二办事就是不靠谱, 我让他看好那个小子, 你看他干了啥事?知道朱子裕整日翻墙出去也不拦着,跟了两天就再不管了,他是不是觉得朱子裕死外头我能赏他?若真有此事, 别说他得让老爷打死不说,就我也捞不着好!”   “贾二是个糊涂的, 夫人别和他一般见识。听贾二说,不过是到山里翻找些什么,几天都是两手空空一身狼狈的回来, 他们才松了弦。”紫提忽然掩嘴一笑:“大少爷想到山里找什么?难道话本子听多了去挖宝藏不成?我记得明月说近半年大少爷看的都是这样的话本。”   高氏也扑哧一笑,心情也松懈了下来,忽然一个丫头进来,行礼后回道:“夫人, 老太太屋里的玉楼来了。”   高氏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让她进来。”   玉楼恭恭敬敬地进来,先行了礼,然后垂手站在一边。高氏端起茶,浅浅地喝了一口:“怎么叫你过来了?打发谁来不成?老太太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吩咐?”   玉楼回道:“事情比较重要,老太太怕旁人说不仔细耽误了事。老太太刚才吩咐,往后家里的排行不能乱叫,大爷往后是咱家的三爷,二爷是四爷,若是发现谁叫错了,要严罚。”   高氏顿时脸色一片涨红,脸上有被撞破心事的恼怒。玉楼虽不知高氏当年坚持让子裕称大爷打的什么谱儿,但是这五年的努力化为春水,想必高氏心情不会很愉快。   “老太太还吩咐,叫把早先大爷、二爷在前院的屋子和书房收拾出来,让三爷搬过去住;另外三爷要每日在老太爷的书房念经祈福,往后不必再派人进去打扫,由三爷自行打理。”   玉楼回完话,等了半晌听到一声“嗯”,忙蹑手蹑脚地走了。高氏半晌没有言语,但只看她青筋暴露的双手、恼羞成怒地脸色就知道她的心情十分糟糕。   “啪!”高氏一挥袖子将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年轻貌美的脸上面露狰狞:“他到底想干什么?”   紫提见高氏气的厉害,连忙扶他坐下,又捡那不重要的说:“也许真的是想每日为老国公爷念经?贾二不是说那道长送了他一匣子道家经文吗?”   高氏冷哼:“道家经文?我看他是拿道家经文做幌子!这半年来他就不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防备,不过是不让他读书罢了,哼,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看他回来这大半天了,可想起给我这当母亲的请安?我亲自去了,还叫人把我拦在外头。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太太才不会有这个心眼子。”   紫提见高氏的话里连老太太都捎带上了,知道她这是气狠了,不敢再言语,高氏则越想越气:“还要霸占老国公爷的书房,那是我给昊儿留着的!”   紫提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是不是在外头谁指点他什么了?要不然怎么回来直奔书房去?难道他想读那里的兵书不成?”   高氏冷笑两声,恶狠狠地道:“不过就认识两个字不是睁眼瞎罢了,连四书五经没看过,他还能自学成才不成?”   紫提沉默了片刻,试探着问她:“那还真让人给他收拾前院的屋子?开老国公爷书房的门?”   高氏揉了揉眉心,感觉十分疲惫:“先应下来,反正屋子刷大白、换窗纱、换家具摆设也要半个月的时间,先看看情形再说,晚上看能不能说动老太太。”   两人说着话,忽然又有一个丫鬟撩起帘子进来,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夫人。”   高氏见她脸上多了两分笑意:“点心送去了?可对昊哥儿的口味?”   “昊哥儿就着蜜水吃了三块,姑娘今天胃口略差些,吃喝了点蜜水,吃了半块。”高氏点了点头,她对女儿并不是很关心,若是想一辈子富贵舒坦,指望的还是他的昊哥。   “夫人……”丫头往前凑了凑,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吞吞吐吐起来。”高氏白了她一眼。   同样作为陪嫁丫鬟,虽然在夫人的心里比不上紫提,但绿提也算是高氏的心腹了。瞅着高氏的脸色,绿提斟酌着字眼,慢慢的说:“我从前边过来,听见大总管吩咐说往后不许再叫大爷、二爷了……”见高氏的脸色慢慢铁青,她索性一股脑说完:“违者仗五十,发卖到煤窑。”   虽刚才已经知道了老太太的意思,但高氏原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想个法子,却不料直接被朱永给破坏了,她气极反笑:“好个大总管。”   两个丫鬟目目相觑,对于这事她俩也有些迷惑,不明白当初高氏为何非要将朱子裕拱到大爷的位置。   谁也不知道,其实这不过是高氏的一点愚蠢念头罢了,因此她连自己的心腹丫头也不肯多说缘由。生下昊哥儿后,高氏开始觊觎镇国公府继承人的宝座,但有个前头的嫡子挡着,少不得需费些心思。   高氏其实也不懂得什么叫捧杀,只是想着让朱子裕除了吃喝玩乐样样不会,她的昊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两下一对比,世人心里那杆秤就会偏颇到昊哥这边。可她想起子裕那两个被人称赞的哥哥,又觉得有他们在,自己的昊哥不占优势,遂琢磨出这样一个主意。想着自己府里叫上十来年,等两个孩子十来岁出去应酬交往时,外头的人听着他们是大爷二爷,估摸着就想不起原来的大爷二爷了。   高氏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蠢,未必能成功,但她依然做了,但凡有一丝机会,她都不愿放弃。眼看着这些年府里似乎都忘了大爷、二爷这两个人,她心里一直洋洋自得,觉得自己的计策可行。谁知……   高氏捂住胸口,觉得憋屈的喘不动气,心里恶狠狠地道:若不是皇上叫太医十日就来府里把一次脉,我早给你下药了!   思来想去,这三件事自己一个对策都没有,不禁有些抑郁,见紫提、绿提两个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心里不禁怨恨自己娘家败落,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昊哥和大姑娘下了课,高氏见朱平章还没从姨娘的屋里歇晌出来,也不耐烦等他,带着孩子去了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见了龙凤胎,搂在怀里稀罕了一阵,高氏看了眼朱子裕,趁机笑道:“听说子裕想搬到前院去?是不是房里哪个丫鬟淘气闹你了?你和母亲说,母亲给你换几个好的。”   朱子裕微微笑道:“母亲多虑了,是我长大了,早就该搬到前院来住了。”   高氏叹口气,又老生常谈起来:“你身子弱……”   “你记差了!”老太太忽然拍着巴掌笑着打断她:“我还以为就我上了年龄记性不好,想不到你年轻轻的也不强。子裕身子好,都不闹病,是昊哥一年到头好病个三四回,你记差人了!”   高氏一口气噎嗓子眼里差点没上来,朱子裕在心里默默地给祖母伸了个拇指。   平稳了下情绪,高氏又拿前院的小子伺候的不精细说话,老太太说:“他爷爷的意思,可不能不听。”高氏不明白这又是哪一出,听老太太细细讲完,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面上还得微笑:“小孩子做的梦向来稀奇古怪,哪能当真。”   “真的!”老太太郑重其事:“裕儿都叫人将他爷爷和哥哥的容貌画出来了,丝毫不差!还有他爷爷住的房子金碧辉煌的,一看就是神仙住的,说明这事肯定是真的。”高氏有些闹不明白老太太的逻辑,这房子和神仙有什么关系?但那画像她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打发到周氏家乡管嫁妆那几个仆人,可又不好提出质疑,毕竟明面上朱子裕是在道观里一步没出去,只在净室诵经来着。想到这,高氏恨不得将贾二拖出去打一顿,都是他坏了自己的事。   看着老太太一脸傻白甜的笑容,高氏第一次因为老太太的智商感到痛不欲生。   ######   明天又该到了每五天一次的休沐日,青青十分开心的和四位道长挥了挥手告别,文道长一脸傲娇地看着她:“哼!就知道偷懒!”   徐鸿达将自己没看完的书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跟着朱朱和青青走出小院,看到几位道长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徐鸿达回头试探着说:“要不明天早上我还过来?在家读书不如在道长这里清静。”   文道长看了看他,不屑地赏给他一个白眼,只见小院的木门无风自动,狠狠地在徐鸿达的面前关上,险些撞破他的鼻子。   徐鸿达揉揉鼻子,讪讪地说:“文道长的性格依然这么直爽!”   朱朱笑着拉着青青的手:“爹,青青说了那么多好话才给咱争取的福利您怎么不珍惜,想想前三年咱全年无休的暗淡日子,看看现在每五天就能放两天假,多幸福啊!”   徐鸿达拿手拍了下她的脑袋:“别胡说,哪有全年无休,过年过节道长都有给咱放假。”   青青拉着朱朱跑的飞起:“过节放假哪里够,天天上课我都没空陪泽宁和泽然玩了。”   想着两个儿子,徐鸿达嘴角也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三年前,宁氏产下一子取名泽宁,如今已经三岁半了,上个月宁氏又诞下一儿,原本要周岁才起名的,青青非说早晚都得起,常叫着小孩能知道自己的名字。别像自己和朱朱似的,到了六岁才给起了名,到现在有人喊她徐嘉懿,她得懵逼好一会才反应回来那是叫自己。   徐鸿达被他闹的头疼,给小儿子取了一个然字。   到家后,朱朱和青青先洗了手脸,换了干净衣裳,来到宁氏屋里。宁氏正在屏风后头帮徐鸿达换衣裳,就听见两个闺女叽叽喳喳的进来,没一会儿就听见原本在睡觉的泽然啊啊啊说起话来。宁氏不由地笑骂了一句:“一回来就闹你弟弟,他才睡下半个多时辰。”   朱朱熟练的将孩子抱在怀里:“半个时辰不少了,这会起来玩一会,省的晚上不睡了该闹娘了。”   青青逗了逗小弟弟,又在屋里转圈找泽宁:“娘,宁哥儿哪儿去了?”   宁氏从屏风后面出来,叫葡萄把厨房新做的几样点心拿上来,这才告诉青青:“浩哥放学回来了,领着宁哥到园子里玩去了。”   青青闻言不禁感叹道:“大哥真的是孩子天性啊,都十二岁的人了还能和三岁的小屁孩玩的那么好。”   宁氏不禁瞪了一眼,拿起一块玫瑰酥塞她嘴里:“整日就知道编排你哥,你哥那是疼弟弟。谁像你,整日逗的你弟弟不是哭就是叫的,好好一个文静小哥儿全让你给带疯了。”   青青被满嘴的香甜玫瑰酥塞的满满的,没法反驳她娘,好容易咽下去了,想发表点自己的看法,谁知刚一张嘴,宁氏又给她塞进去一个,气的青青直瞪眼。   朱朱在一边笑着说:“娘这法子好,回头她闹我时候,我也给她塞。”   宁氏看朱朱抱着孩子没法吃点心,也拿了一个塞她嘴里,嘱咐她说:“这两日休息别进厨房了,上回教你的针法会了没?明天你做个香包给我看看。”   朱朱闻言不禁哀嚎:“娘,香包哪有一天就做完的,再说我要是扎破手就没法给您做好吃的了。”   宁氏冷哼一声:“少来,家里的厨娘你已经调教的不错了,让她们做就行了。你长大又不当厨娘,有那样难得的厨艺已经很好了,还是多将心思放在针线上。”说完又瞅了眼偷偷笑的青青:“你也别乐,明天我就教你怎么做袜子。”   青青听着宁氏的碎碎念,似乎看到了自己被追着学针线的悲惨前景,忍不住哀嚎一声:“好容易休息两天,还要学针线啊?苍天啊,没天理啊!”   这边正闹着,老太太领着两个孙子也进来了,先点了点青青的头:“从外面就听见都是你的声音,小没良心的,回来就往你娘屋里钻,也不知道去瞧瞧祖母。”   青青嘿嘿地搂住徐婆子的胳膊,撒娇道:“我这不是先来瞧瞧我弟弟嘛!正想着要去看您呢,谁知道您自己走来了!您这腿脚真是太麻利了!老当益壮,结实!”   徐婆子啐了她一口,说她:“伶牙俐齿。”   徐泽浩领着徐泽宁给徐鸿达行礼,徐鸿达摸了摸宁哥的脑袋,又考问起徐泽浩的学问来。徐泽浩在村里读了两年书,徐鸿达过年回家时候考问了他一番,发现浩哥在读书上极有天分的,便说不能在村里耽误了,不如跟他到县里上个好学堂。   儿子能出息徐鸿翼和王氏自然是高兴的,便将浩哥托付给了徐鸿达。也是徐泽浩争气,在县里读书十分刻苦,徐鸿达每晚还帮他温习一刻钟。如今不过十二岁,他的先生就建议他可以试试童生的考试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翌日一早,徐鸿飞和月娘带着半岁的女儿丹丹回来了。如今徐鸿飞已经不做掌柜了,他将县城那家店交给了原先的伙计李二打理,自己则又到府城、周边几个县城开了分店,经营成熟以后教给自己带出来的亲信。他每个月各个店转一回,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或是新任的这些掌柜有什么不足之处给予指点。   如今正是月初,徐鸿飞带来了上个月的账本给嫂子过目,自己则和两个侄女笑道:“医道长给的几个药妆方子做出的面脂卖的极好,虽说成本贵了些,但利润也大。自打推出以后每个月的大头都是这些面脂赚的。”自打瑰馥坊推出了几款面脂,有美白的、有滋润的、有祛痘的、有抗皱的,效果十分明显,用的长久了皮肤细腻不说,就连原有的皱纹、斑点都会变淡许多,因此受到了女人们的追捧,为宁氏捞回了大把的银子。   朱朱忙问起她的点心,徐鸿飞笑道:“朱朱琢磨出来的那十来样点心卖的好,如今来的客人多半点那几样。”   青青闻言不禁笑道:“既然点心卖的好,小叔你不如在胭脂铺旁边再开个点心店,岂不一举两得?”   徐鸿飞笑道:“随便都能买到,就不是咱瑰馥坊的特色了。如今咱店里只有宝石级以上客人才能买点心回去。”瑰馥坊为客人划分等级还是青青的主意,按照客人的消费水平划为玉石级客人、宝石级客人、黄金级客人、白银级客人,普通客人五等,每个级别享受不同的优惠、服务和专属产品。   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银子赚的盆满钵盈,徐婆子每数上一回小金库,就得乐上三天。青青看着祖母那个越来越满的箱子,十分眼红。   徐婆子故意气她:“眼馋了吧,祖母箱子里钱多吧。你看朱朱好歹还知道琢磨些点心方子给你三叔分些钱,你瞅你,这几年学会啥了?”   青青郁闷地对祖母皱起了小鼻子:“那药妆方子还是我问医道长要回来的呢。”   徐婆子笑道:“谁让你直接给你娘了,你去问你娘要银子去。”青青听了果然跑去问宁氏要钱,宁氏被她缠的没法,打开梳妆匣子从里面拿了两张银票给她。青青连忙摇头:“不要不要,这个不显眼。我要银子,那种银锭子,每天晃一遍给祖母听。”   宁氏一听就知道这又是祖孙俩斗嘴了,只得开箱子给她十个二十两一个的银锭子,青青满意地装在小匣子里走了。   徐婆子正坐在两个女孩的屋子里吃果子呢,就见青青费劲的抱了个匣子回来,旁边宝石想帮忙都不应。   徐婆子一见咧嘴笑了:“还真要回来了?给祖母瞅瞅!”   青青哼了一声,使劲的晃了晃匣子:“听见没!都是银子!一万两!”   徐婆子笑的乐不可支:“吹吧你,还一万两,就把你卖了都不值一万两。你要是能有个值一万两的东西,我就把我银子都给你。”   吹牛被戳破,青青表示十分愤怒,从腰上解下有钥匙开了自己的大箱子,徐婆子忙神头去瞅,只见无数的铜钱、银锭子围着三块大石头。徐婆子不禁有些牙疼,指着她十分无奈:“你说你这破石头从村里搬到县里到底有啥用,也就是你爹宠你还雇个车把你这破玩意给你拉来。听我的,赶紧把这石头拣出来,拿去厨房压酸菜使。”   青青一噘嘴:“我才不要,我喜欢这石头,我看着它们比看银子还舒坦。”   “什么毛病这是?”朱朱也凑过来嘲笑她,从箱子一侧往上一蹿趴在上头往里看:“满山的石头看不够非得搬家里看,我多瞅瞅到底有多好看。”   青青如今九岁了,体重不算轻了,箱子又摞在另一个箱子的上头。朱朱往上这一趴,这箱子摇摇晃晃就有几分不稳,唬的徐婆子忙说:“淘气丫头,赶紧下来,看摔着脸!”   朱朱也没想到自己趴上去两脚悬空,忙一打挺往旁边一跃,她练五禽戏倒是是身体矫健,跳出去一米多远去,这箱子可就吃不住这力气,往旁边一歪就倒了,就见那三块石头一个撞在墙上,一个撞在桌子腿上,最小的那个直接飞到了门口,摔在了墙壁上。箱子里的银子铜板都滚了出来,心疼的青青直哎呦。   徐婆子也被这震耳欲聋的“桄榔”一声吓破了胆,连忙去看青青和朱朱,好在两个丫头都机灵,一点也没碰到。宁氏在主屋里也听到了声响,连忙抱着孩子过来。   朱朱自知犯了错,连忙找出来一个新打的匣子,让麦穗、宝石、糖糕三人赶紧把地上的银子和铜板捡起来,宁氏过来时就见这三个丫头满地捡钱。   “这是银子多了烧包怎么着?”宁氏见了气不打一起来,葡萄跟在宁氏身后,见地上的石头顺手捡了起来,刚要放在桌上,谁知一下子映着阳光,从石头缝里露出一抹耀眼的红光来。葡萄不禁愣住了:“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财神爷:咦,我准备堆假山用的石头怎么少了几个?   招财:进宝和我吵架,拿石头打我,我一躲那石头就掉凡间去了。   进宝:少污蔑我,我就丢了两块小的,那块最大的可是你扔下去的。   财神爷:扔哪儿去了?捡没捡回来啊?   招财一脸无辜:没啊,老爷那一阵闭关,我们下不了凡。   财神爷心痛的捂住胸口:我找那几块石头容易嘛,几万年才攒够一个假山,败家熊孩子!   小剧场2:   青青:我不是和你说,老国公爷住的屋子那是星光长廊,月光屋顶吗?咋到你那金碧辉煌了,多俗啊!   朱子裕:你说的那种我祖母整不明白,就得和她说金碧辉煌,她一听:嗯,房子都金碧辉煌了,那说明老有钱了,肯定是成仙了!   青青:……   一群住在茅屋里的神仙:…… 第24章 进京   徐鸿飞急匆匆地来到县城最大的银楼, 银楼的李掌柜见他,忙出门相迎:“稀客稀客!什么风把徐老弟吹来了?可是要给弟妹选什么首饰?不瞒您说, 我们店里的大师傅新做了几件金簪子, 学的是京城的款式,徐老弟可要瞧瞧?”   徐鸿飞此刻哪有心思看什么簪子, 忙拉着李掌柜到僻静处, 悄声问:“李掌柜,您这铺子里有没有擅长分割原石的师傅?”李掌柜一愣:“怎么您家里有原石?从哪里买的?”   徐鸿飞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若是有这样的师傅,您借我使使。”   “成, 你等会。”李掌柜和徐鸿飞向来交好, 既然他说了自然不会不应。李掌柜去了后院, 不一会领来了一个四十五岁的汉子,介绍道:“这是我们银楼的孟师傅,当年他拜的师父是西南那边来的, 咱这个县里也就他会切原石。”   徐鸿飞一施礼:“孟师傅有劳!”   李掌柜道:“别客气了,咱赶紧走吧?”   徐鸿飞一愣:“您也去?”   李掌柜一笑:“徐老弟不知道, 这原石十分稀少,像我们这种县城的银楼多半是进现成的玉石和宝石。不瞒你说,我当了这么些年银楼的掌柜, 还没见过现场切原石是啥样呢,这不想跟着老弟去开开眼。”   徐鸿飞听了忙请他上了马车,一行人往阳岭山驶去。此时,徐鸿达已将三块石头般到了倒座的厅里, 除了宁氏领着儿子在屋里玩,其他的人在小厅里围着石头打转。   三块石头,大的足足有二十多斤的西瓜那么大,中的足足有两个石榴大小,最小的那个闪出一抹红光的是青青在河边拾得,像个苹果形状。   从文道长那熟读了各种书籍的徐鸿达拿起小的那块石头左看看右瞅瞅,一头雾水:“不可能啊,咱平阴镇是自古以来都从来没有产过任何宝石啊。”   徐婆子凑上前去,使劲往那缝里瞅:“儿啊,你看里头那红的是啥啊?”   “像是红宝石。”徐鸿达有些不确定:“看这光泽应该是红宝石。”   “红宝石?”青青想起前世看到的漂亮的鸽子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徐婆子庄户人家出身,就认识金子银子,什么宝石啊玉啊都整不明白,她直截了当的问了句:“值钱不?”   青青笑道:“值钱,比你的十个大金镯子都值钱。”徐婆子听了也不生气孙女嘲笑她的大金镯子,咧着嘴就开始乐。   徐鸿飞坐的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阳岭山,浩哥早在门房那等着呢,见了人忙把他们领到倒座来。   互相见了面,也来不及多客套,孟师傅直奔那三块石头而去,虽然那块小石头已初见端倪,但他却先端详起最大的那个石头来。   “孟师傅?这块石头里也有红宝石?”徐鸿达凑过去问了一句。孟师傅瞧也没瞧他,直接摇头:“没有。”   徐婆子闻言有些失望,她还琢磨着最大的这块要是里面也是红宝石,得值多少银子啊。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叽叽喳喳讨论起来,都猜里面是什么东西。   只见孟师傅仔细翻看着石头,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才拿出一把锯来,小心翼翼地去磨那石头的表皮……   随着孟师傅一点点磨去表皮的石层,一个时辰后一块白如截坊、细腻滋润的羊脂白玉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它通体晶莹、光亮而温润……   徐鸿达看着那块完美的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说不出话来,心里第一次对文道长的书产生了质疑:“羊脂白玉的产地离着这里万里之遥啊,怎么会从南茶村上发现它的原石?”看了看大小,徐鸿达心里更纠结了:“从古至今,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大并且还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啊。”   众人围着羊脂白玉打转,孟师傅则开始切割第二块石头。这次时间略微短些,开出来的是一块通体淡黄绿色的玉石,纹理细腻,手感较轻。众人看着这块无论颜色、光泽都较羊脂白玉都差许多的玉石,皆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连李掌柜也有些莫名:“这是什么玉石?我怎么没见过?”   徐鸿达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细看了一回,将脑海里各种玉石的知识一一对照,半晌才有些不确定地说:“看着质地、纹理倒有些像传说中的蓝田玉。”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朱朱也凑上前去,还拽了一句诗文,可看了半晌,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爹,你确定是那个蓝田玉吗?看着没有诗文里说的那么美。”   孟师傅笑了一句:“那是还没有经过打磨,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没有经过打磨的玉石,自然显露不出它的美来。”孟师傅虽是玉石老师傅,但是对于已经失传千年的蓝田玉完全不了解,因此也猜不准徐鸿达说的对还是不对。   李掌柜也摇了摇头:“也许只有几分相似而已,这蓝田玉打唐朝起就没出现了吧,据传秦始皇的国玺就是用蓝田玉做的。”   众人讨论一番,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索性就放在一边,等着孟师傅把那块露着红光的石头开出来。   有了这个羊脂白玉做铺垫,后面又开出了一块奇怪的玉石,等色泽鲜艳浓烈的红宝石展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已经有些荣辱不惊了。徐鸿达也不再纠结这三种完全不是一个地方出产的东西怎么都会那么凑巧出现在南茶村,他觉得以他现在的承受能力,就是从石头里蹦出个金娃娃来叫他爹,他都能面不改色的答应。   孟师傅将自己的工具收起来,十分满足,有生之年能开出这样的东西来,自己这一辈子也值了,就是在同行中说起来,大家也都得羡慕他。   李掌柜看着羊脂白玉和红宝石眼睛都直了,拍着徐鸿飞直问:“你们家从哪里买的这些原石啊?这多少年就没听过哪里开原石能出这么大的羊脂白玉来?”   青青刚想张嘴说山上捡的,就一把被徐鸿达捂住了嘴,笑着回他:“祖上传的石头,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今天碰巧摔了,才发现内有玄机。”   李掌柜听了无比羡慕,祖上都是庄户人家,怎么人家就能给自己子孙留下这种稀世珍宝,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福呢?   感叹了一番,李掌柜自然问徐家是否要出手这几样宝贝。只是徐家又不缺钱,这样的好东西有钱都难买,自然舍不得卖掉,因此徐鸿达、徐鸿飞兄弟两个婉拒了李掌柜,并拜托他保守秘密。   李掌柜一个商贾,能搭上徐鸿达已是难得的面子,更何况徐鸿达的前途不止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其在阳岭山聚仙观苦读的事全县人都传遍了。现在趁机交好徐鸿达,以后徐鸿达做了大官,自己真遇到什么事,看在今天的这件事上,徐鸿达就不能不帮他。   李掌柜应了下来,孟师傅也下了保证,徐鸿达摆下酒席,四人觥筹交错,畅饮一番,喝的十分尽兴。   既然开出了宝贝,这东西自然就不能让青青存着了,旁的不说,若是磕了碰了或是摔出缝来,破坏这些宝贝的无暇,那就可惜了。   看着自己的宝贝就这么被她娘用给弟弟做的小棉被左包一层右捆一层弄的和粽子似的锁箱子了,青青心都快碎了,捂着胸口快哭了:“这是我的!”   “知道是你的!”宁氏慈爱的摸了摸青青的脑袋:“给你留着当嫁妆!”   “嫁妆?”青青一脸懵逼,立马掰着手指头和宁氏算:“我今年六岁,出嫁起码得十六岁,这么说我得十年看不到我的宝贝?”   宁氏微笑的看着她,坚定的点头:“是的!”   青青财迷的小心脏碎成了渣渣:……   ######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的时光过去了,徐鸿达有些伤感的将桌上的书一本一本地摆回书架,恋恋不舍地环顾着自己用了六年的小屋。春闱在即,他已经推迟了两回,今年必须进京赴考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徐鸿达走出书房,此时四位道长带着童子,朱朱和青青正围坐在一起话别。   “其实你们不用走的啊。”食道长一脸认真,“让你爹自己去京城,你们每日还上山来。”   青青眼睛都红了,哽咽地说:“我也不想离开,可我爹说他这回定是进士及第,不如一家早去京城安顿。”   朗月闻言嗤笑一声,鄙视地看着徐鸿达:“太不谦虚了,不用我师傅出马,就我们四个童子去考,都能把你挤进二榜去。”   徐鸿达耳朵有些发红,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开口,众人见他这般模样都笑了起来,倒是冲淡了几分离别的愁楚。   再怎么不舍都是要分别的,文道长叹了口气,示意朗月拿来早已准备好的三个箱子,一个是送给徐鸿达的:“我让朗月把一些你将来能用到的书给抄好了,记得以后即使为官也不要忘记学习。”   “是!”徐鸿达恭敬地施了一礼,十分感动文道长对自己的爱护之心,抱着自己的箱子落下泪来。   “朱朱,以你的惫懒让你读了六年书已是你的极限了。你平日最喜欢看些闲书,这里有几套游记还算入眼就送你了。”   “青青!”文道人眼光更加温和了几分,青青哭泣着上前扑到文道人怀里,文道人笑着拍了拍她:“好了,多大的姑娘了还这样。”见她还抽噎不止,文道长示意朗月打开另一个箱子:“看,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有你喜欢的书,还有历代书法大家的字帖,你以后好好用功好不好?”   青青回头,看了眼箱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徐鸿达眼泪瞬间干了,看着朱朱箱子里历代游记原本;青青箱子里成套的孤本古籍,还有一摞闪瞎人眼的名人字帖,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朗月手抄本,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画道长、医道长、食道长也各有礼物送上。画道长送了一箱子字画给青青,医道长送了各种药丸,食道长则送了朱朱一本食谱。朱朱和青青回赠了自己亲手做的道袍。   “好了,你们该走了。”文道长负手而立,道袍无风自动。父子三人一同跪下朝四位道长叩首。朱朱和青青异口同声:“感谢四位师父六年来教诲之恩,徒儿永生不忘。”文道长四人目光颇为感慨,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徐鸿达一听闺女这都叫上师父了,连忙也朝文道长喊了句:“师父……”   “打住!”文道长果断的伸出一只手,做了个禁止的手势,“你还是喊道长就行了。”   徐鸿达伤心地锤了锤胸口:就知道道长偏心。   四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小院,原本小院门关上后,从院外往内看,是看不到小院里任何真实景致的。可这回,青青走到小路尽头时回头,依然能看到四位道长和童子们正在遥遥注视着自己……   徐鸿达的两个书童如今已经是结实的少年,他们挑着三人的箱子快步往山下走。刚到半山腰,忽然一阵耀眼的光芒从山顶闪过,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抹红光从山顶拔地而起,直奔云霄,消失在天际。   十天后,父女带着精心准备的年货,再一次来到小院,轻轻叩门,却半天无人应声。徐鸿达颤抖着手推开院门,只见院内空空如也。青青来到文道长屋前,发现房门大开,屋里一片空旷,连墙上那副“道”字都不见了踪影。   道长们走了!   青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由于道长的不辞而别,徐鸿达三人连过年都打不起精神来。徐婆子只当他要考试心里紧张,又琢磨着过了十五儿子就得赶赴京城,若是回村多了路程不说,也不得清净。徐婆子便做主没回老宅,让徐鸿翼一家,徐鸿飞一家都来县城过年。   经过文道人的六年教导,徐鸿达对自己的学问很有信心,早就提出阖家一起去京城,等自己考中了进士,家人们也能看到自己披红挂彩、打马游街的风光。   宁氏带着四个儿女是一定要去京城的,只是徐婆子有些犹豫不定,按理来说她应该和大儿子住在一起,这些年她也是县城住半年,回村呆半年,就怕村里人闲话。   浩哥如今在县城读书,眼看今年秋天就要考童生,没人照看不行。宁氏提前就和王氏商量了,叫他们把家里的事都交给徐鸿文家打理,叫他们夫妻两个带着孩子们搬到县城阳岭山的这个宅子住,等以后浩哥考中秀才从这去县学上学更近便。   为了儿子,王氏自然一百个同意,只是想到这个宅子前两年就被宁氏买了下来,算是她的私产,自己一家子搬进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王氏如此一说,宁氏就笑了:“都是一家人,嫂子倒外道起来了。这房子若是空着,没有了人气,几年功夫就荒废了。有你们住着,我在外面也放心。”王氏听了这才安下心来,拍胸脯打包票要照看好房子,又揽下了管理制胭脂的事。   如今十个以花命名的女孩早不在后院做胭脂了,铺子出钱买了块地,专门盖了个生产胭脂、面脂院子,又买了许多丫头做活。当初那十个女孩,有的嫁给了伙计,有的还在相看亲事。东家待她们并不刻薄,吃住专门有人打理,一天不过做活四个时辰,比起原先的日子,可谓天上地下。   一家子搬去京城,可不是说走就走的事,众人坐下商议了,若是一家子同去,宁哥然哥太小难免耽误脚程,不如叫徐鸿飞和徐鸿达带着两个伙计先去京城。   瑰馥坊的生意好,宁氏也打了将其开到京城去的主意,既然徐鸿飞也要送他哥去京城,宁氏索性叫他在那看看行情,有没有合适的铺子,或租或买都行,再者还得置办起一座宅子来。宁氏等人出了正月再出发,一路紧着孩子,等到了京城估摸着房子也就收拾好了,也省的孩子遭罪。   一想着等徐鸿达考上进士或进翰林或外放,也不知什么年月在能见上一面,徐鸿翼就有些伤感,徐鸿达安慰他道:“浩哥脑瓜机灵又肯吃苦,不出十年就能赴京参加春闱,到时候一家子又团聚了。”想起美好的愿景,徐鸿翼和王氏抱着自己的小女儿相视而笑。   一个月后,宁氏一行人在六个伙计的护送下,直奔京城而去。马车里,正在和朱朱下棋的青青,忽然想起当年那个来阳岭山寻宝的朱子裕来,想着到京城后或许就有机会相见,青青不紧露出一抹微笑来。   此时,京城镇国公府的书房内,朱子裕正在看着书童弄来的参加此次会试的吉州府举子名单。他眉头紧锁,直至“徐鸿达”三个字跃入眼帘,方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眉眼里都露出开心来:青青要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青青:祖母啊,您的箱子钥匙呢?   徐婆子一脸戒备地捂住腰部:干嘛?   青青:当初可是您老说的,我要是有一件上万两银子的宝贝,你就把你的银子都给我。   徐婆子:不给。那宝贝现在不是在你娘那吗?和你有什么关系?   青青:我娘说替我保管,以后还给我。   徐婆子一脸坚定:那银子我也可以替你保管,以后给你!   青青:……骗子!   小剧场2:   凡间徐家倒座:哇,羊脂白玉!   财神爷:那是五百年前我过年下凡时候顺便抱回来的,就那一块好的,嘤嘤嘤嘤……   凡间徐家倒座:这是什么玩意?   财神爷捂住胸口:没见识,那是绝迹千年的蓝田玉!还是我在秦代时候挖的呢,攒了两千年了。   凡间徐家倒座:好漂亮的红宝石!   财神爷:拿金子和精卫鸟换的!   青青:都是我的!   财神爷:瞎说,明明是我的!   青青:我捡的!   财神爷:……   小剧场3:   徐婆子:走啊!   青青:上哪儿去啊?   徐婆子:你喜欢上哪儿?河边还是山上?   青青:那去河边吧。   俩人手拉手来到河边   徐婆子:好了快捡吧?看哪块顺眼咱就抱哪块回家,多了没关系,我雇个牛车来。   青青:……没顺眼的啊!   招财:进宝,你又偷吃我的果脯,看招。   一块石头嗖的飞去,进宝闪身一躲,财神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石头穿过云层掉到青青脚边。   青青弯腰捡起:这个顺眼!   财神爷:夭寿哦,我的宝贝啊!   小剧场4:   招财:老爷,武魁星老爷来了。   财神爷:怎么这么有空啊?   武魁星:问你借钱来了?   财神爷:你借钱干嘛?   武魁星:买秘籍!我给血缘后辈留的秘籍都被人挖走了,家底都给我挖空了。   财神爷:谁干的?削他!   武魁星一脸苦涩,手往一面镜子上一抹,见看到青青欢乐挖宝的场景。   财神爷木着脸,拿手一点,镜子上出现了青青捡石头开石取宝的情景。   两位神仙抱头痛哭,武魁星:我的秘籍,嘤嘤嘤……   财神爷:我的宝贝,呜呜呜…… 第25章 置宅奇遇   因今年有闰月, 当今圣上体恤赴考举子,特于去年秋时就下了旨意:明年二月会试, 天气尚未和暖, 搜捡时不无寒冷,且各省俱需复试, 士子到京, 未免稍迟,着改期于三月举行。   吉州府到京城路途遥远, 饶是徐鸿达过了正月十五就出门,到京城也已到二月中旬了。此时贡院附近的客栈已人满为患, 徐鸿达无奈, 只得先寻了一个饭馆, 叫上一桌饭菜。两个伙计等不及,叫了大饼卷肉上来,吃了个肚圆一抹嘴就出去找客栈了。   兄弟两个叫小二温了一壶酒, 就着几个特色菜,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这间酒店占地不大, 却也能摆开十来张桌子,来此吃饭的多是外地赴京赶考的举人,谈天的内容也多半是与此次会试有关。   有那庆幸来的早的住上了离着近的客栈, 也有几个说有个广州的士子都一百来岁了还来参加会试,也不知撑不撑得住,徐鸿达听的有趣,之前的焦躁之心倒去了三分。   徐鸿飞心里惦记着住处, 一边夹着菜吃,一面还不忘时不时的就出去瞅瞅,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看见自家伙计回来。   “怎么样?找到客栈没?”徐鸿飞让开门口,让两个伙计进来取暖,又叫小二拿两个大些的酒盅来,倒上热酒让他们喝了驱寒。   两个伙计坐下,一口气喝了酒,其中一个名叫王新旺这才说道:“离着两炷香路程的北大街有几家客栈还有余房,我和李虎大哥挨个去转了,有一家悦来客栈是去年新建的,里面的上房宽大明亮,临窗的位置还摆了书案。我留了银子定了上房,特意要了不临街的,选了一间采光好又肃静的,方便二爷读书。”   徐鸿飞听了夸了二人一番,等他们暖和过来,方才一起去了预定的客栈,要了热水沐浴一番,算是安顿下来。   徐鸿达打开书箱,趁着天色大亮,拿了一本书出来读。徐鸿飞则是个坐不住的,头发还没干就匆匆挽了个髻。他也算有数,没敢到外头去,只坐在大堂,找了个火炉旁边,看着小二不忙,给他抓了把铜钱,让他给自己说说京城的事。   在京城里当伙计的就没有不伶俐的,他笑嘻嘻地给徐鸿飞倒上茶,才往对面一坐:“咱这京城最中心是皇宫,从皇宫到皇城这一段不是咱老百姓去的地儿,咱也不知道里头啥样。皇城外面就是京城了,分为内城、中城和外城,内城住的多是王公贵族或者高官,据说都是上头赏下来的宅子,鲜有买卖的,就是在内城经营的买卖多半也与这些贵胄有些关联;咱这客栈的位置算是中城,内城没宅子的大员,各个品级的京官多数住在这一带。中城的房子可以随意买卖,也不限身份,因此只要有钱,富商也能从这买房子居住,做买卖的铺子也是如此。只是如今铺子抢手,鲜少有买卖的,多半是租赁。就这租赁也得看关系,中城的铺子大部分是内城的高官贵胄的产业,或是自家打理,或是管家看着往出租,要是搭不上这些管家,想租铺子只怕有些难。”   小二说的有些口渴,给徐鸿飞续了茶的同时,也拿个杯子自己倒了一杯:“这外城住的多半是些平头百姓,也有些清贫官员、品级低的小吏。外城的也就靠中城一带有一些三四进的宅子,再往外最多是二进了,但是价格略便宜些。同样的宅子能比中城便宜一半还多,外城的铺子多,也好租赁,只是鲜有高官贵胄往那里去买东西,只能干些平常的买卖,即使有好东西也卖不上价格。”   听了小二的介绍,徐鸿飞多少有些发愁,虽然知道京城的宅子贵,但是没想到贵的这么离谱,原本打算三四千两银子买一个三进宅子的打算,在外城都实现不了。   上楼和徐鸿达一说,徐鸿达道:“明日你出去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不行先租上一个,也不拘非得三进的,大哥近几年内不会到京城来,我们有个二进的宅子先住着尽够了。”   徐鸿飞点了点头,又琢磨着铺子的事,一晚上碾转反侧没怎么睡着,第二天天一亮,就匆匆吃了早饭,把李虎留下给徐鸿达使,有个啥事可以叫他跑个腿,自己则带了王新旺到四处逛逛。   ####   镇国公府,书童燃香为朱子裕研好了墨就退出了书房。朱玄莫从外头回来,往书房里看了一眼,却也没进去,往廊下一坐,朝燃香招手。   燃香赶紧过来,将小炉子上的茶壶拿下来,给朱玄莫倒了一碗:“朱大哥,您回来了,跑这一天可够累的。”   朱玄莫一口将茶干了,一边示意燃香再倒一碗,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这算什么累,当年我和大爷上沙场的时候……”刚说了半句,话音便戛然止住,朱玄莫脸上闪过一丝伤心,又自嘲笑道:“看我总改不了这毛病。”喝了茶,又四处一看:“天莫还没回来?”   燃香笑道:“想必也快了。”玄莫听了自顾喝茶,不再言语。   朱天莫、朱玄莫原是朱家大爷、二爷的小厮,当初还有朱地莫、朱黄莫两人,只是他们随两个爷一起死在沙场之上了。   当年四岁朱子诚、朱子信被他祖父领到前院后,就给他亲自选了四个小厮,以天地玄黄命名,皆是自己侍卫的子孙。他们年龄相当,一起学习、一起习武、一起奔赴沙场。说是主仆,其实感情就像兄弟一样深厚。   那一年狼烟骤起,朱子诚兄弟俩带着天地玄黄四人奔赴沙场,经过两年奋战,眼看就要大捷,兄弟俩立功心切,等不及大部队支援,独自带着亲信和一小队士兵追杀敌人首领,却不料遭遇了对方的埋伏,地莫和黄莫为了主子以身挡剑,当场战死。天莫和玄莫俩人虽已受伤,但硬撑着将中了剑的主子带回兵营。只可惜子诚和子信被射中要害,军医们抢救了三天依然没能救回兄弟俩的生命。   天莫和玄莫二人护送主子的遗体回京,刚一到京城便得知老国公爷吐血身亡的事,周氏伤心欲绝,也不想见他们,下人们更不敢提他俩,怕触动了主子的伤心处。等高氏进门,更不知这两人存在。天莫和玄莫便这么被人遗忘了,他们每天活在懊恼和后悔里,常年足不出户,等朱永找到二人让他们给朱子裕做长随时,才发现两人看似老了十岁不止。   起初二人不是很情愿,他们只想呆在自己的小屋里,独舔伤口。朱永便将高氏进门的种种说了,又道:“高氏进门掌管中馈后,将府里的大事小情都抓在手里,老太太和国公爷又是不管事的,我只能随她做主,还是三爷的一句话喝醒了我:我姓朱,不姓高!起初是我糊涂,见高氏势强就向她服了软,我对不起老国公爷对我的栽培和信任。”   见玄莫似乎有些动容,朱永抹了把眼泪又添了一把火:“你俩可知道,这些年,高氏一直让府里下人唤三爷为大爷?她一直想抹杀大爷、二爷的存在,还是三爷在老太太面前发了脾气,这才叫改过口来。”   天莫、玄莫大怒:“老太太怎么如此糊涂,那个妇人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她怎么不拦着?”   朱永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俩:“老太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   天莫、玄莫瞬间安静下来:……   朱永拍了拍二人肩膀,道:“总之,如今三爷要自己立起来,身边没人可不行。这几天夫人已经在给她选小厮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沉重地点了点头:“就算为了大爷、二爷,我们也不能让三爷丢了咱镇国公府继承人的位置。”   于是第二天两人就被带到朱子裕身边,他们又去了当年伺候大爷的几个小厮家里,亲自选了八个品性好的小厮带给朱子裕过目。   等高氏从这些年拉拢过来的仆人家里选了几个听话的孩子送到前院时,就被朱子裕以身边伺候的人足够多了为由,轻描淡写地将高氏选的人打发了回去,高氏气的去老太太那告了一状,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听迷糊了直接睡了过去;高氏晚上和丈夫诉苦,朱平章十分不耐烦听这些琐事,当场呵斥了一句:“几个小厮而已,你哪那么多事。”吓得高氏不敢再言语。   有朱永力挺,有自己的亲信使唤,高氏已经完全无法掌控朱子裕了。   玄莫想着心事,就听里面喊人,燃香连忙打水伺候他洗手。朱子裕一边擦手一边歪头看自己刚写好的字,漫不经心地问:“玄莫回来了?”   “是!”玄莫撩起帘子进来。他性格简单明了,不喜废话,直接将三爷交代的事情托盘而出:“徐家的人在中城找了家客栈住下了,徐鸿达闭门不出,徐鸿飞倒是闲逛了许久,打听宅子和铺子的事。”   “宅子他是想租还是想买?”朱子裕指了下旁边的圆凳,示意玄莫坐下,朱玄莫道:“起初是想买,但是后来估摸是嫌价格贵,又开始问有没有宅子租。只是如今中城的宅子紧俏,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租的。”   朱子裕一听要买宅子,顿时笑了:“你把我中城宅子旁边那套卖给他,也不要他太多银子,照着市价要一半就成,想个好说辞,别叫他怀疑了。”   喝了口茶,朱子裕又道:“我那恩人家里有个胭脂铺子,他估摸着想在京城再开一家,你把我名下的铺子找一间位置好的,收回来租给他。”朱玄莫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从不多嘴,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当场答应下来。   朱子裕说的宅子和铺子都是自己亲娘的嫁妆。当年朱子裕从平阴镇回来,就和老太太说要自己打理母亲的嫁妆,老太太当场就让人把装着房契、地契、身契的匣子给了他,又拿出一本厚厚的嫁妆册子。朱子裕也传令下去,以后母亲嫁妆的收益直接交到自己这,不必再往夫人那报,省的让夫人“劳了神”。   高氏一直眼红周氏的嫁妆,但是她也不敢直白的要,想着徐徐图之,先拿些收益也是好的,却不想只吃了五年的甜头,就让朱子裕给要回去了。   朱子裕盘点了母亲的嫁妆,发现铺子房子田地无数,光中城的宅子就有两座四进的,顿时大喜过望。子裕知道祖母和父亲在高氏的谗言下,十分抵触他练武,就怕他步入哥哥的后尘,他正愁没有地方练武呢。   打那以后,朱子裕每日带着天莫和玄莫骑马过来,不过两炷香时间。上午在私宅里练武两个时辰,中午吃了饭回府读书,就这样过了三年。起初高氏拿不准他出去干什么,试探着在老太太面前问一句,朱子裕笑眯眯地抱住祖母的胳膊,天真无邪地说:“出去玩啊,外面可好玩了。”老太太立马抱出一匣子银票出来,让孙子好好玩,玩的开心。至于让人跟踪,高氏自然也拿过这个主意,只是还没跟出两条路去,就被天莫给擒了,故意说是贼人,打折了腿扭断了胳膊扔在路边。这一出手,不光家里的小厮不敢再接这差事,就连高氏都吓住了,顿时消停了。因此朱子裕在外面练武的事家里没一个人知道。   徐鸿飞在中城转了几日,心里越来越焦急,只能琢磨着往外城去看房子,忽然这两日时常和他打交道的一个中人急忙寻他:“徐三爷,大喜,中城有个富商要回老家,急着出手中城的一座四进宅子。”   徐鸿飞闻言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些天来,终于碰到一座肯卖的宅子;忧的是,四进宅子,也不知道买不买的起。出来的时候二嫂给了他五千两银子买宅子,虽说他另外从瑰馥坊的账上取了五千两银子出来,但那时用来开铺子的,可不敢往别处挪用。   不过多想也无用,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到了那家,门口的一个仆人将人领进宅子逛了一遍,又笑道:“主人说,这些大家具和日常用具都作为添头,铺盖都是过了年新做的,也没人用过,这两日我特意晒了几回。这位大爷您要是买了,当日就能住进来开火。”   徐鸿飞对这宅子实在满意至极,这宅子里头园子精致、屋子开阔,就连家具都是上等的好木头打的,许多料子连自己也认不出来,想必是极贵的。”   徐鸿飞见那老仆殷切地眼神,心里有些羞愧,不自在地问:“不知这宅子要买多少银子?”   老仆笑道:“不瞒您说,若是按照市价,这宅子加上园子,我要你一万两都是照顾您。但我家主人是个怪脾气的,他素来不在乎钱,凡是讲究一个‘缘’字。主人走之前留下来几个问题,您若是都对应上了,这座宅子便低价出售;若是一个都对不上,得花一万两的价格购买。”   徐鸿飞心想,反正都来了,怎么也得试上一试,万一就对上了呢。登时,徐鸿飞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了一阵青青的名字,才睁开眼睛,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你问吧。”   老仆拿出一张纸,正儿八经地开始胡说八道:“第一条,第一个来看房子的可减一千两。哦,您正巧是第一个来,先减一千两。”   徐鸿飞懵逼了,这都可以?立马给那中人小哥一个感激地眼神。中人小哥讪笑两下,趁人不注意转过头去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老仆又道:“若是同一个姓氏,便说明是本家,可再减一千两,请问这位爷您贵姓?”   徐鸿飞战战兢兢地回道:“我姓徐。”   老仆一拍巴掌:“哎呀,太凑巧了,我家主人也姓徐,再给你免一千两。”   徐鸿飞抹了一把汗,赶紧又默念青青名字。   老仆问:“家里可有今年应考的举子?”   徐鸿飞忙说:“有!有!有!我二哥今年应考,如今就在中城的悦来客栈住着,预备着三月的会试。”   老仆满脸堆笑:“哎呀,我家老爷最崇拜读书人了,说能参加会试的都是文曲星下凡,一定要交好,可以再减一千两。”   徐鸿飞琢磨着,这就到七千两了,若是剩下两个对不上来,自己私房凑一凑,也能买下宅子来。   老仆又一本正经地拿那张纸看:“家里可有生意?”   徐鸿飞一头雾水,怎么问完考生又问生意,但是他也来不及多想:“有!老家有个胭脂铺子,正想着从京城也租个铺子,将生意挪过来呢。”   老仆笑道:“哎呀,这可就巧了,老爷的答案上就写着胭脂铺子,我家夫人最喜欢各色胭脂了,因此对胭脂铺子格外有好感!对了,铺子寻到没?我家的铺子正好不租了,可以转租给你!”   徐鸿飞都懵逼了,下意思点了点头,老仆一拍手:“行,最后一个题对上了,续租我们铺子,也省的费我们的事了,可不是有缘?房子五千两卖给你,铺子你去瞧瞧立马可以续签下来。”   徐鸿飞当时就傻了,怎么想怎么不对,心里琢磨着:是这家主人来人逗闷子?还是根本就是骗子啊?怎么感觉像是上杆子的减银子呢,不会是拿租的宅子糊弄他吧?   看着徐鸿飞一脸惊疑不定的表情,老仆似乎怕他怀疑,拉着他就去官府办了过户手续,并约了明日看铺子的时间,徐鸿飞拿着房契,看着已经消失的老仆,十分不解:“不会是凶宅吧?”   中人:……凶宅你妹!   见人走了,主仆两人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朱子裕一边拂着身上的灰尘一边瞪着玄莫:“这就是你想出的低价卖房子的好法子?”   玄莫一脸认真:“我琢磨了许久,才想出这几个能对上的题。这样宅子铺子一下子都办妥了,多好!”   朱子裕对他的智商一脸捉急:“这样太假了,虽然他现在蒙了,等回去慢慢寻思总会发现不对的。你不会假装醉酒,摔他身上,等酒醒后以报恩为由将房子半价卖他?”   玄莫连连摇头:“爷,不是我说,就他那小身板,要是我摔他身上直接能给他砸骨折您信不信?”   无语地看了他半晌,朱子裕无奈地摇了摇头,背手走开,丢下一句:“这脑子,和我祖母也差不了多少。”   玄莫搔了搔头,不知道朱子裕说的是自己,还是徐鸿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卡卡:你为什么不直接出面卖宅子给徐鸿达啊。   朱子裕:除了青青,没人知道我是镇国公府的少爷,我怕他们知道了,不让青青和我来往了。   卡卡:那你等青青来直接卖给她多好?   朱子裕一瞪眼:真俗!知不知道什么叫偶遇?知不知道什么叫惊喜?话说你这么没有浪漫头脑,到底是怎么嫁出去的?   卡卡:……滚!   小剧场2:   高氏眼热地看着朱子裕抱走一匣子银票,第二天也领着四少爷跟着学:昊哥都没出去玩过,说没见识过外面的好玩意。   看着高氏期待的眼神,老太太摸出一个匣子。   高氏:银子!   老太太打开匣子,满满的竹编制品:这个是蜻蜓,这个是蝴蝶,这个青蛙还会跳,都是外面买的好玩意,子裕刚送我的,给昊哥拿去吧。   昊哥抱着匣子开心的走了。   高氏:……说好的银子呢?   青青:我还得走几天才到京城?   卡卡:明天就到,买不到房子不敢让你来啊!   青青:那就好,路途遥远十分无聊,我都闲的想下去捡石头去了。   财神爷打了个喷嚏,手指一点,一根绳子凭空而出,招财进宝被捆了个结实。   招财:等等,老爷,今天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财神爷:未雨绸缪!   进宝:…… 第26章 缘分啊   徐鸿飞回到客栈将房契交给他哥, 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讲了讲今天的奇遇。纵使徐鸿达读书再多,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看了看房契确实是真的, 便不再纠结这件事情,反正目前看起来也没被骗去银子。徐鸿达又看了看弟弟的傻样, 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就这相貌, 也不至于被骗色,许是真的是碰到奇怪的卖家了。   徐鸿飞不知道自己被他哥暗地里嫌弃了一番, 满脸梦幻地飘回自己的房间。小二进来送热水,见徐鸿飞笑的和痴呆似的, 不由地问:“呦, 徐爷, 怎么了这是?出去砸着脑袋了?”   “滚!”徐鸿飞笑骂了一句,接过热水一边泡脚一边琢磨明天去赁铺子的事,又想了一回那么大的宅子得打听打听哪个牙婆可靠, 先买几个粗人使唤,其他的等嫂子来了再说。   翌日一早, 徐鸿飞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蹿了出去,直奔昨天自己买的宅子前,轻叩大门。   “三爷来了。”昨日那老仆笑着行了个礼, 身边跟着个小厮,背上还背着包袱。   徐鸿飞有些不解:“咱去看铺子你咋还背着包袱呢?”   老仆道:“宅子已是您的了,我再留下来就不合适了。等领您瞧了铺子后,我也该去南方寻我家主人去了。”   徐鸿飞闻言唏嘘了一番, 倒有些不舍起来,那老仆从怀里拿出十来张身契,试探着看着徐鸿飞:“我家主人往常也没来这宅子住过,因此走的时候这宅子原有的十几个仆人也没带走。你若是不嫌弃不如留下他们,让他们维护下园子,打扫下院子还是成的。”   徐鸿飞昨晚还想买几个仆人打扫庭院,不料今天就白得了十来个人,心里不由地想:是不是昨天念叨青青念叨的太多了?   那老仆把宅子里的仆人都聚集起来,领他们拜了新主人,又挨个和徐鸿飞说了他们的名姓,顺便送上身契。   也不知道京城买人得花费多少,县城的话一个人差不多十两银子。徐鸿飞从袖子的暗袋里掏出两百两银票,递给那老仆。   老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五千两银子都给你免了,还差你这二百两?得了,赶紧收起来,就当是你福气好吧。”   “福气?”徐鸿飞一愣,他家有福气的人是青青啊,就说念叨青青管事吧,要不然能捞着这么大一便宜?   俩人交接完毕,就一起去瞧铺子。徐鸿飞也在中城转了几日,大体也都熟悉路线,见那老仆带他直奔最繁华的街面,心下十分紧张:“老伯,你家主人租的铺子不会在永丰街吧”   “是啊!”老仆笑道,今天铺子的主人也来了,回头你和他直接定契约就是了。   永丰街是中城最繁华的街道了,连内城的贵人们都常来这里闲逛,徐鸿飞不知那条街上的铺子一年需交多少银子,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待老仆带他来到永丰街最中间那个三层铺面门前时,徐鸿飞快哭了:“这个铺子租金一定很贵吧?”   “这位大爷,价格好说,凡事讲究个缘分嘛……”铺子里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走了出来,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徐鸿飞:这话有点耳熟……   ######   自打徐鸿达走后,老太太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二媳妇去京城。土生土长的乡下老太太一说起京城,天子脚下,那可是了不起的地界,自己若是能去上一遭,瞅上两眼这辈子也值。   可随二儿子走了,又怕大儿子不自在,毕竟如今习俗都是老人随长子居住的。宁氏看出她的想法,私下里和王氏说了。   王氏素来老实,闻言脸色涨红:“我知道娘想去,可我也不能直接说让娘跟你们走啊。若是我那么说了,娘还当我不愿意伺候她呢。”   宁氏笑道:“我来劝娘,只是你们心里别有想法就行。等浩哥考上举人,你们就往京城来,到时候说不定能寻个门路让浩哥上国子监呢。”   王氏不懂国子监是啥,但一听名就了不得,不禁笑道:“还得他自己争气才行。其实娘跟着你们去京城是也享福,我和你大哥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些年一直辛苦你伺候老娘,我心里过意不去。”   宁氏笑道:“大嫂客气了,我也是儿媳妇,照顾娘是应当的。”   妯娌两个商议好了,宁氏又去找徐婆子。原本徐婆子就十分想去京城,又听宁氏说了一番将来徐鸿达考上进士披红挂彩、打马游街的场景,瞬间坐不住了。儿子这么荣耀的时刻,身为亲娘怎么能不见证一下,当场就让麦穗打包裹,又看着黄历算适合出行的日子,恨不得立马就走。   月娘母子三人,也是宁氏硬拽上的。她想着小叔若是在京城打理铺子,三年两年回不来,夫妻两个长期分离也不是个事,若是回头让他们母子单独去,没人护送又不安心,索性一起进京,还能互相帮衬。于是宁氏又租了一辆马车,并雇了许多骡车拉行李。除了六个伙计跟着,宁氏一行人还附在了一个商队后头,以确保路上安全。   跟着商队走走停停,一个来月功夫,就到了京城城门外。和商队管事的道了别,又送上银两,算是谢仪。   进城的百姓们排队前行,青青撩起帘子看了一眼,有点心焦。宁氏笑道:“马上就进城了,有什么可急的?”   朱朱大了些,如今倒是稳重了许多,此时手里拿着卷书在读,闻言看了眼青青,笑着嗔她一眼:“还和皮猴似的。”   说话间,马车行驶到城门口,城门官例行检查了一下,便放行了。刚一出城门,就见王新旺和李虎两个正在那等着呢,见到熟悉的马车,连忙迎了过去:“二太太,可等着您了,一路顺畅?”   宁氏点头笑:“等了几日了?辛苦你们了。”又指着前面的马车道:“老太太和三太太也来了。”王新旺赶紧过去行礼,这里是城门口人来人往的,也没多耽误,打上招呼赶紧家去。   如今买的这宅子大,徐鸿达将正房留给了老太太,徐鸿飞选了老太太院子的小跨院,他夫妻两个带着一双儿女住足够了,徐鸿达则选了一个单独的院落居住。   兄弟两个见这宅子也没有需要修缮置办的,便选了个日子放了挂鞭炮就搬进来了。正如那老仆所说,家具齐全、铺盖被褥都是簇新的没人使过,用那上等棉布做的面,里头絮了厚厚的棉花,如今时节不用烧地龙,光盖这被子就能出一身汗。   从城门进来,马车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中城,眼见着和外城不一样的繁华景致,老太太直咂舌,和月娘道:“你瞅瞅这京城还真和咱那不一样,还分个内城外城。我瞅着那外城都比咱县里好上许多。”   月娘一边喂女儿吃点心,一边拍两下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儿子,想着一会就能见到自家相公,脸上不禁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看门房的是原来这家主人的旧仆,听见李虎两个大声吆喝:“老太太和太太们来了。”连忙打开大门将车迎进来,又叫了个小子赶紧进去报信。   行礼物件自有王新旺看着下人往里般,徐婆子也等不及儿子出来,迈开腿往里走。   徐婆子、月娘原本以为在县里的宅子就够大、够体面了,却不料和现在这宅子一比,简直像乡下的土房子似的。看着雕花的门廊,带着各色花纹的方砖。徐婆子眼睛都不够看了,等徐鸿达、徐鸿飞两人迎来时,徐婆子都不耐烦看他俩,他们哪有这宅子好看。   刚安置下来,换了身衣裳,一个婆子过来回道:“老爷、太太,隔壁家一户姓朱的邻居听闻家里老太太来了,特此送一桌席面。”   徐婆子闻言脸上放光,忍不住得意笑:“这京城人就是懂礼数,知道我来还送席面。”   徐鸿飞忙出去应酬,半晌领了十来个提着食盒的小厮进来,将菜摆在正厅里,一家人也不分什么长幼男女团团围坐在一起。徐婆子看着这个菜好、那个菜香,更有些珍馐美味连见都没见过。看了半晌,就认得眼前的水晶烧鹅,夹了一块放嘴里,嚼了半晌,说了句“香”,众人笑了起来,开始动筷。   朱朱、青青三人这六年跟着食道长吃算吃遍了世上的美食,又精心学过厨艺,因此十分会品尝。像最会吃的朱朱,但凡一种美食,无论见没见过,只需尝一口,就能把做法说的八九不离十。   青青虽不如朱朱精通厨艺,但却有一张巧舌头,哪样菜配得好、哪味调料放的不足、哪个菜品火候差了三分说的头头是道。   两个姑娘这么会吃,这么挑嘴,也对这桌酒席夸了句“好”,并将吃着格外顺口的几样菜推荐给家人。   徐婆子虽经常吃孙女烹调的美味菜肴,但因家境原因,都是普通食材,像鱼翅、燕窝之类是见都没见过。青青给她盛了碗鱼翅羹汤,徐婆子“呲溜”一声就喝了半碗,吧唧吧唧嘴和朱朱说:“你看不愧是京城的厨子,这粉丝汤做的就是鲜,回头你也照着这法儿做。”朱朱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众人酒足饭饱后都去歇晌,朱朱和青青两个在马车上呆了一个月,再不愿回屋躺着,便商议着去厨房做一些饭菜送去朱宅做回礼,总不能将空的食盒送回去吧。   俩人到了厨房,见里面都是些家常食材,但胜在十分新鲜,朱朱眼睛从这些蔬菜鱼肉上一扫,脑海里就出来了十几个菜谱,她回头和青青笑道:“今儿你也别偷懒,糕点就交给你做。”   青青虽厨艺不如朱朱好,但胜在脑子好使,经常想些稀奇古怪的点心方子,因此朱朱常找借口让她做两样,一个是吃了新鲜,再一个若是合口,可以把方子送到家里的胭脂铺去,一举两得。   青青瞅了她一眼,挽起袖子:“想吃我做的点心就直说,还故意找事情差遣我。”   厨房虽然蔬菜不多,但各色面粉豆类倒是齐全,也不知朱家主人是哪里人士,有几口人,便决定做四样甜口、四样咸口。   取了自家风干的樱花、桂花两样,拿番薯粉做皮,选红小豆蒸馅,包果子时青青小心翼翼地花瓣放到每一个果子里,让花朵呈现盛开的姿态……   #####   一桌宴席送到徐府,朱子裕这心里就紧张地直打鼓,一会问天莫自己送的宴席合不合徐家口味,一会又趴墙头去瞅,看青青有没有从屋里出来。   原本朱子裕想着哪天青青出门时,自己也刚巧路过,到时候青青看到他肯定十分惊喜。看着一脸傻笑的少爷,天莫不得不提醒他:“徐家刚搬来京城,只怕好多事要忙,估摸着十天半个月是见不到了。”   朱子裕想到当初带着自己钻山洞的女孩,心里就热乎乎的,听见天莫说短时间见不着,瞬间火热的心凉了半截:“十天半个月,那怎么行!青青姑娘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都三年没见到她了,每天都很想念她的。”   玄莫在一边认真地点头:“那是,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要是有三年未见的好哥们,我非得拽着他大醉一场。”   天莫看了看朱子裕,又看看大讲兄弟情的玄莫,不禁一脸黑线:“少爷啊,你准备和玄莫似的,二十六七还打光棍?”   玄莫一头雾水:“我说什么了,你怎么能人身攻击呢?好像你娶上媳妇了似的。”   天莫捂住胸口:好扎心……   “三少爷,隔壁主人来送回礼。”一小厮麻利地跑来,朱子裕忙吩咐将人请到正厅来,自己整理了下衣衫,对着镜子又理了理头发,方才坐在主位上,两只手紧张放在大腿上。   不过一柱香时间,就见小厮引着一位二十左右的男子进来,朱子裕往他身后瞅瞅,见无人跟着,十分失落地起身相迎。   徐鸿飞见这家当家主事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却又很快的掩饰下去,示意身后的下人递上食盒,笑道:“多谢公子送的酒席,家母吃得十分香甜。这里是家里人亲自做的几样小菜和糕点,请公子不要嫌弃。”   朱子裕请他上座,小厮上了茶水,朱子裕笑道:“前几日没在家,今日回来碰巧遇到令慈的马车,方知隔壁宅子搬来了新主人。听您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   徐鸿飞笑道:“我们老家是吉州府平阴镇南茶村的。”   朱子裕作恍然大悟状:“我说听着口音有些耳熟,家母也是平阴镇人,三年前我还去那里为家母做过法事。”   徐鸿飞一听,还是半个老乡,顿时觉得亲切许多,当下聊起平阴镇风土人情。朱子裕顺着他的话问了些许问题,见徐鸿飞聊的起了兴致,连忙趁热打铁,提出要去拜见徐家的老太太和举人老爷。   徐鸿飞忙拦了又拦,朱子裕神情有些低落:“徐三叔可是嫌我年龄弱小,家里又没有大人主事,不愿意和我来往?”   此言一出,徐鸿飞再不好说什么,只好邀请他到家里咨小坐。朱子裕露出一得逞的笑容,朝天莫使了个眼色:“快些备礼。”自己则拽着徐鸿飞先往徐家去了。   徐鸿飞:……这孩子是个急性子!   青青做的新鲜样式的点心也给家人留了一份,大家坐下吃了点心喝了甜汤,看着天色尚早便想一同到园子里转上一转。   宁氏的小儿子还没醒,她守着两个儿子没出来。徐鸿达和朱朱、青青两姐妹扶着母亲出了房门。   刚出院子,就见徐鸿飞领着一少年快步走来,徐鸿达停住了脚步,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个少年郎长的有些眼熟!”   朱子裕进了徐家大门,心里忐忑如鼓,心里正想着不知能否在徐家祖母的屋里见到青青。一抬头,就见不远处出现一穿着红色斗篷的少女,只见她粉黛未施,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耳翠,腮上一抹自然的红润,嘴角含着一抹俏皮的笑意,真的是漂亮至极。   抱着礼品的天莫眼睁睁地看着他家的三少爷,像脱了笼的缰马一般,向人家姑娘扑了过去……   天莫:少爷,我误会你了,原来你已经开窍了……   “青青……”朱子裕伸开了双臂,看着越来越近的少女脸上露出一抹吃惊的表情,转瞬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青青……”再有一步就能来个朱子裕期待已久的友情的拥抱时,只见徐鸿飞两步就将女儿挡在了身后,顺手拎起朱子裕的衣领:“臭小子,还想占我闺女便宜,看我不把你扔出去!”   朱子裕悬在半空中使劲摇晃,一边试图想要挽救下自己被高高拎起的窘态,一边哀嚎“别啊,徐叔,咱千里迢迢又在京城做邻居,这是缘分啊……”   徐鸿飞掏了掏耳朵:感觉太耳熟!   玄莫开心的呵呵笑:少爷把我的口头禅学去了,缘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跟在徐鸿飞身后当了一天木头人的王新旺,回客栈后边把买房子的事和李虎说了一遍。   李虎:没唬我吧?这年头还有这种二傻子?那么大的宅子那么好的地段还半卖半送?脑袋被驴踢了吧?   二傻子及被驴踢了的朱子裕:……   小剧场2:   若干年后,青青已嫁入镇国公府。   徐鸿飞来做客,在前院遇到一老仆:咦,那啥,你不是卖我宅子的徐大爷吗?你不是说去南方寻你家主人了吗?   老仆:……啊……哈哈……好巧……   徐鸿飞:你怎么在镇国公府啊?你不是说你主人和我是本家?   老仆:……啊,那个我去南方的时候迷路了,走到镇国公府来了,就又卖了一回身!   徐鸿飞:……真能编!   小剧场3:   徐鸿达:来时可还顺利?昨日有老家的客商到京,说路过平岳山一道遇到了响马,收走了身上的银两才放走了他。   众人目目相觑,回想起半个月前……   响马: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开……   青青掏掏耳朵,掀开帘子露出一个头:能换个词不?   响马:凭啥?赶紧拿银子来!   青青:说瞎话会遭雷劈的,你还开山,你开个试试?   响马怒极,刚要上前,一个雷从天空落下,把地面炸了一个大坑。   一群响马被劈满身焦香:……   青青使劲回忆,怎么觉得这画面有点眼熟呢:……   多年前因嘴欠得罪青青被雷劈的小伙计:嘤嘤嘤嘤……   小剧场4:   由于近期财神爷时常幽怨地看着他一直无法完工的假山,招财进宝决定铤而走险,下凡抢回宝石。   招财进宝:站住!打劫!   青青回头看看那群散发着烤肉香的响马,又看看前方这对宛如金童玉女般俊俏的孩童:后面被雷劈的是你爹?   招财羞红了脸:不是,我才没有那么蠢的爹!赶紧把石头交出来,我可不怕雷劈!   青青:要什么石头,满山的石头随便捡呗,难不成还得从天上给你掉下来一块?   话音刚落,一块闪着五彩光芒的巨石从天而降,狠狠地把招财进宝砸在土里。   女娲从云层中探出身体:不好意思,手滑手滑   招财进宝趴在巨石下挣扎:老爷!救命啊!我们要回家!打劫太吓人了,呜呜呜呜…… 第27章 献殷勤的小裕裕   来者是客, 虽然徐鸿达十分想将朱子裕直接从墙头把他扔回隔壁,奈何徐婆子看到这样一个十岁左右的壮实孩子, 长的又格外俊俏, 实在喜欢的不行,拽着儿子的手就把他救了下来。   朱子裕最会顺杆爬, 从徐鸿达手里逃脱升天后, 立马抱住徐婆子的大腿请了安,又讨好地问徐婆子:“中午的宴席老太太吃着可还顺口, 是内城最大的酒楼-祥瑞楼送的席面,他家的烩鹿筋做的十分软烂, 我家里的祖母最爱这一口。”   徐婆子一听, 哎呦, 原来那席面是他差人送来的,还是京城有名的酒楼,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三分, 连声说好吃。当下连园子也不逛了,拉着朱子裕叫他屋里来坐, 朱子裕一边笑着应了,一边趁机回头和青青打招呼:“青青,可真巧, 刚才看到你,吓我一跳。”   青青笑起来眉眼弯弯:“朱子裕,好久不见。”   朱朱看了一眼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朱子裕,撇了撇嘴:“合着我像柱子似的?这么大个人竟愣没瞅见我?”   “嘿嘿嘿, 哪能呢朱朱姐。”朱子裕连忙行礼告饶:“主要是朱朱姐长高了许多,我都没敢认。”   “引狼入室”的徐鸿飞搔着脑袋凑过来:“你们认识啊?”   徐鸿达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斜眼瞅朱子裕:“三年前,这孩子在阳岭山上挖宝,恰好遇到了青青,青青见他滚的和泥猴似的,就把他带到了文道长那。”   “遇到了青青?”徐鸿飞啧啧两声,似乎感叹他的好运气:“那甭问,肯定是挖到宝了。”   徐鸿达对当年那事印象不多,只记得朱子裕抱了一匣子兵法和一本武功心法,文道长略微翻了翻,似乎很感兴趣,把他留那呆了近十天。   至于对他的身世,徐鸿达只隐约知道似乎是哪个大官家的孩子,家里有个后娘待他不好,因此想学些本领出人头地。当时青青还为他画了一幅画,闹得白天黑夜不得闲,才几天功夫胖乎乎的脸蛋就成了尖下巴,就为这事,徐鸿达对他十分不满。   前面说的热闹,宁氏听见动静也出来了,原本朱子裕并不算多熟悉的客人,应该带他到前厅一坐。但徐婆子也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加上朱子裕是个半大的孩子,她直接拉着朱子裕的手进了自己的正房。   见到宁氏,朱子裕乖巧地问了安,此时天莫、玄莫两人将带来的十几匹衣裳料子交给了徐家的仆妇,仆妇们赶紧将布料送到了徐婆子屋里。   徐婆子一愣:“怎么这么多衣裳料子?”宁氏也摇头道:“不过是邻居往来,朱公子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怕是不妥。”   这些料子都是过年时宫里新赏的,高氏连面都没见着呢,就被朱子裕搬了个精光。见宁氏推辞,朱子裕的桃花眼笑的十分真诚:“都是今年京城流行的新料子,我家里没什么人,搁着也白糟蹋了。”他看了眼青青,面上多了几分羞赧:“原本是和徐三叔聊的尽兴,来拜访老太太的。却不想是青青的家人,实在是太凑巧了。当年我年幼无知,六岁的年纪就敢跑深山野林里去,若不是侥幸碰到了青青,只怕也没有今天的我了。徐伯母您千万不要客气,我当年也被文道人手把手教导了几日,说起来青青可以叫我一声师兄的。”   “大师兄”徐鸿达呵呵两声。   宁氏嗔了徐鸿达一眼,又笑着问朱子裕:“今年几岁了?你家住隔壁那个宅子?你过来大人知道吗?既然关系这么亲近,理应我也该登门拜访的。”   朱子裕早想好了说辞,笑眯眯地回道:“回伯母,我今年九岁,和青青是同年,比青青大三个月。隔壁的院子是我的私宅,并没有长辈在此居住,平日里我在那边读书、练武。”   宁氏一听就知道他家里怕是不太平,就笑着不再言语,只拿出新鲜果子来让他吃。   徐婆子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直接问道:“呦,自己住这么大的宅子啊,家里不说你吗?”   朱子裕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老太太不知,我娘生了我没几天就没了,现在家里的是后娘。她不许我读书写字,也不让我练武。我六岁去平阴镇时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还是青青帮我找了些古籍让我拿回来读。隔壁那个宅子原是我亲娘的嫁妆,我每天借口出来玩,便躲在这里读书。”   徐婆子一听,唏嘘不已:“怪不得世人都说后娘坏,你看有了亲生孩子,就不把前头那个当人了。”   朱朱闻言连忙道:“祖母此言差矣,不过是子裕遇到那黑心肠的罢了。您看我娘,待我可不比青青差一分。”   徐婆子这才想到朱朱也不是宁氏亲生的,忙讪笑着和宁氏解释:“是我说岔了,平时看你们亲亲热热的,倒忘了不是亲生娘俩了。”   宁氏笑着接了一句:“在我心里朱朱和青青是一样的。”宁氏原本就是个心善的,更何况在自己遭遇那种事快要起了寻死的念头时,是徐鸿达义无反顾的娶了她,并且这些年一直真心真意的爱她、呵护她。说宁氏把朱朱当亲生孩儿,徐鸿达何尝不是将青青视作自己的亲生的骨肉。   徐鸿达见妻子神色有些不对,忙过去拉住她的手:“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宁氏看着丈夫,原本有些激动的心绪又平稳下来,她轻轻地回握了一下,微微一笑:“我没事,只是看着子裕觉得有些心酸。”   徐婆子一听,也叹道:“可不是,我看了也难受。你看这么好的孩子,长得又俊俏,若是亲娘在,不知得疼成什么样儿呢。”她拉住朱子裕的手,亲热地拍了拍:“既然咱有缘做了邻居,你又和朱朱、青青早就认识,以后就别把自己当外人,没事过来就过来玩。”又问他:“白天吃饭可有人照应?能吃上热乎饭不?要不你来我家吃?”   朱子裕乐的,刚要一口应承,徐鸿达就冷冷地挡住了他的话:“娘,你多虑了。你看他这么大的小屁孩就有一座四进的宅子,还担心他没饭吃?里头好些个丫鬟奴仆伺候他呢。您放心,饿不死他。”   朱子裕讪笑两声,还不忘辩解几句:“只有几个随从和小厮,并没有丫鬟。”   徐婆子闻言瞪了徐鸿达一眼:“他还是一个孩子呢,又没有爹疼娘爱的,得多关照关照。”转头看朱子裕时,脸上又挂上了和蔼的笑容:“没事,别理你二叔,什么时候想来直接过来就是,不过是添双碗筷的事。”   朱子裕笑眯眯的应了声好,看着徐祖母、宁伯母对自己感官不赖,大着胆子跟青青打招呼:“青青长高了许多。”青青抿嘴朝他一笑:“文道长教的武功心法可练会了?这些年有长进没?”   朱子裕咧嘴一笑:“每天都不敢忘道长教诲,不光那些兵法每日研读,祖父书房的手札我也拿来对照。”朱子裕满肚子的话想和青青倾诉,可是一看这满屋子的人,他只能无奈地憋了回去,谈论些无伤大雅地问题:“道长们可还好?一直想看他们,但是又没什么机会回去。”   提起四位道长,徐鸿达及两个女孩的神情有些黯然:“道长们走了,在过年前不辞而别,许是去哪里游历了吧。”   朱子裕愣了片刻,方才安慰道:“道长们素来不是拘束的性子,想必是因为徐二叔的功课才忍着在山上呆了数年。既然是去游历了,还是有见面的机会。”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朱子裕连忙又找话说:“徐二叔这回来京城是参加会试吧?咱京城郊外有座文昌庙,据说几百年前文昌帝君真身亲临,指点了一进京赶考的士子。那士子果然金榜题名,后来又做了大官,为百姓做了无数好事。为感激文昌帝君指点之恩,那大官捐钱盖了那座文昌庙,据说里头的文昌帝君的神像是按帝君真身打造的,十分灵验。”   徐婆子和宁氏都听住了,忙问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朱子裕笑道:“我虽然没去过,但那文昌庙的传说可是从小听到大的,这赴京赶考的士子们多半都会去拜上一拜。也是徐二叔来的巧,明日正好是初一,是祭拜的好日子,不如我一早来领你们去?”   读书人就没有不崇信文昌帝君的,打徐鸿达考上童生起,每年的二月初三都会准备好贡品,到供有文昌帝君的道行“三献礼”,以贺文昌帝君的诞辰。既然京城有这样一座灵验的文昌庙,自然得去祭拜一回。   想着明天去祭拜的人多,自己这种拖脚程的就不跟着添乱了,徐婆子看了一圈,说:“让三郎陪着二郎一起去,青青也跟着。”在徐婆子的认知里,这种拜神、拜佛的活动可不能少了青青,若是青青不去,肯定就不灵验啦。   朱子裕一听青青也去,登时乐的和偷了腥的猫似的,连忙拍胸脯保证:“徐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青青妹妹的。”   ######   京城内、中城之间也有一道城墙和城门,一般卯时才会开启。如今时逢会试,又恰好是明天初一,去文昌庙祭拜许愿的士子一定很多,若是等内城开门再出来,怕是会误了时辰。因此朱子裕先行家去,快到家时,拿了浸了酒的帕子往脖子脸上抹了抹,又从马车里找出一个酒壶,倒出一小盅酒含了含,往身上喷了一回,弄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回了府里。   “祖母!”朱子裕回了镇国公府直奔老太太房间,抱着她胳膊腻歪了半天。老太太忙打断那唱曲儿的,摸着他的脸道:“怎么这是?从哪儿喝了酒?跟着的人怎么不劝劝?”   朱子裕蹭着她胳膊道:“和一群公子哥到京郊跑马去了。”老太太轻轻地拍了拍他胳膊,略有些责怪的道:“瞎胡闹,骑什么马,若是摔着了可怎么办?越大越淘气了。”一面说着一面喊玉楼去拿醒酒汤,又说他:“喝了醒酒汤就在我屋睡一会儿吧,别来回折腾了。”   朱子裕晃悠着站了起来:“我浑身酒气臭气的,熏着祖母就不好了,我回屋睡去。”又和玉楼道:“玉楼姐姐直接打发人把醒酒汤送到前院去,晚饭我就不过来吃。”   玉楼应了一声,和老太太商议道:“厨房下午炖了酸笋野鸡汤,还有新熬的淮山茯苓粥,一会儿让他们装砂锅里送前院去放炉子上温着,若是三爷儿半夜醒了也不至于饿肚子。”   老太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你素来最是稳妥的,你去吩咐了就是。”玉楼答应着去了。   朱子裕也趁机告退,出门时,正巧高氏听闻了消息进来,俩人撞了个对脸。一股冲天呛鼻的酒味传来,高氏立马拿帕子捂住了鼻子:“从哪儿喝了这么些酒?真是胡闹。”   朱子裕呵呵笑了两声,胡乱请了个安,转身走了。看着朱子裕的背影,高氏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朱子裕刚回前院洗了澡换了衣裳,厨房就叫人送来了食盒。天莫示意燃香将饭菜摆上,一边劝朱子裕:“中午三爷光惦记着隔壁的姑娘,也没好生吃饭,不如这会儿吃点粥饭垫垫。”   朱子裕让小厮梳头,一边问道:“厨房送的什么菜?”燃香一边摆菜一边道:“素瓜拌辽东金虾、烧笋鹅、烤鹿腿、红糟鲥鱼、蒜蓉黑白菜,还有一罐酸笋野鸡汤、一罐山药茯苓粥、一碗玫瑰香露粳米饭。”   天莫见这满满一桌子不禁笑道:“许是玉楼看出你中午没吃饱。”朱子裕笑着坐在桌前,燃香、玉香几个小厮连忙过来盛粥、夹菜,朱子裕一摆手:“你们也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拎些来,让你天莫大哥他们赶紧吃了,一会他们还得随我出去。”玉香听了,连忙接了这个差事,往厨房跑去。   朱子裕如今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加上每天读书习武,十分消耗体力,因此饭量极大。别看着满满一桌子菜,他一个人两炷香功夫就吃了个七七八八,围着屋子转了几圈,消了消食。天莫等人吃饭速度快,虽然饭来的晚,朱子裕但是差不多和朱子裕同时吃完,燃香、玉香趁着还食盒的功夫,围着前院一转,见没了高氏的亲信,玉香连忙回来报信。朱子裕一行人悄没声息的从燃香他爹看守的角门溜了出去。   翌日一早,刚过了寅时三课,宁氏就叫了徐鸿达起床。因怕扰了朱朱睡觉,青青头一天晚上睡在了爹娘屋里的碧纱橱内,见外面亮了灯,青青也赶紧起来穿上衣,宝石帮她梳上三小髻,带上一朵样式简单的珠花。   葡萄、石榴忙着打热水,拎饭的差事就交给了原来照看这个院子的王嬷嬷。厨房里头一天就得了交代,过了三更天就起来熬上了红枣芡实粥,又蒸上一笼素馅包子,配上几样酱的瓜菜,父女二人热气腾腾的吃完。   待二人消了汗,宁氏亲自拿了女儿兔毛滚边的大红斗篷,帮她罩在窄袖褙子外头,送了他爷俩出去。   等徐鸿达一行人到前院时,朱子裕已在倒座等着了,见他们出来请安,又道:“这会儿到城门那正好能赶上开城门。”又看了看青青披的斗篷问:“里面缝了皮毛没有?如今早晚天气凉,别冻坏了你。”说着解开自己的斗篷:“拿去给妹妹盖腿。”   徐鸿达一把把他拎到一边:“去去去,青青马车上有炉子,别献那没用的殷勤,赶路要紧。”   朱子裕遗憾地把斗篷又系了回去,心里琢磨着到秋天时候一定弄块好毛皮送给青青做斗篷。   徐鸿达和青青坐徐家的马车,徐鸿飞上了朱子裕的马车。俩人昨天聊的畅快淋漓,今天面对面却多少有些尴尬。徐鸿飞的眼神略有些哀怨:“大侄子啊,昨儿你不会是故意和我套近乎吧?”   朱子裕讪笑道:“哪儿能呢,徐三叔。我真不知道您和青青是一家的,我要是知道,我还能让小厮送席面过去?那我得自己亲自给拎过去啊!”   想想朱子裕的厚脸皮,徐鸿飞点了点头:“这我信。”   朱子裕殷勤地拿起茶,给徐鸿飞倒了碗热茶,热络的套近乎:“三叔,当初我和青青一起读书时,听她说起过你呢。”   “是吗?”徐鸿飞眼睛一亮,青青能和外人提到自己,那说明自己在她心中很有地位啊!不禁笑容满面:“我侄女说啥了?”   朱子裕笑道:“说三叔聪明,说三叔铺子开的好。三叔,您这回来京城打没打算开个铺子啊?”   徐鸿飞道:“当然开了,铺子都租好了,永丰街三号。”   朱子裕忙捧他:“这可是个好位置,定能财源广进。不过您在这开铺子,少不得要和外头官府小吏、地头蛇打交道。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若是没有门路,八成得受这些人的骚扰。三叔,不瞒您说,我虽不受我后娘待见,但我家里也算是大户人家,等您铺子开张的时候,我叫两个人给您去撑撑场面,再让他们隔三岔去去转转,保证没人敢去闹事。”   “那感情好。”徐鸿飞大喜:“这开铺子真少不了人撑腰,我们在家里开铺子的时候,也是送了银子给那些官太太,就为了一个生意顺遂。如今我正愁着铺子开了去哪里找门路呢,正好你给三叔解决了大麻烦。等我回头和我嫂子说,给你算成份子,这事我懂!”   朱子裕连忙摆手:“可别,三叔外道了不是。这样,三叔,你也别给我份子,那钱就给青青拿去当零花。”   徐鸿飞推让了两回,见朱子裕实在不要,就说:“那行,回头就按你说的,把钱算给青青。”说起青青,徐鸿飞忍不住笑:“她啊,是个小财迷,最爱数钱。”   这边说笑着,那边徐鸿达给青青念叨一些“男女有别”之类的话,不停的嘱咐:“如今大了,不能和小时候似的拉拉扯扯的知道不?”青青被念叨的头大,连连保证才逃过一劫。   到了文昌庙,天刚蒙蒙亮,朱子裕亲自过去请了徐鸿达父女到自己的马车上,煮了一壶茶又拿出一匣子点心请他们吃。   徐鸿飞看那晶莹剔透地带着花朵的点心,立马捏了一个道:“这是青青做的新样式的点心,昨儿我一个都没捞着吃就被他们抢没了,今儿正好尝尝。”   朱子裕刚递给青青一个,一听说是青青亲手做着,立马将徐鸿飞手里的点心抢回来塞进自己嘴里,又拿出另一个匣子来,含糊不清地说:“三叔吃这个!”   徐鸿飞:……   青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财神爷:听说今天青青姑娘来拜你啥?   文昌帝君:嗯!   财神爷:你和她商量商量呗,别让她没事琢磨石头,想点啥不好?我听说武魁星新买了好几本秘籍呢。   文昌帝君:行,我替你转达。   武魁星:财神爷,不带这么坑人的,你这样我可不还钱了哈!   小剧场2:   青青:文昌帝君托梦说不让我没事琢磨石头,让我想点别的。别的有啥好想的,我的梦想就是天天招财进宝,数钱数到手抽筋。   招财进宝绊了一跤,两人一起从天上掉了下去,摔在了青青面前。   青青:咦,又是你们!   招财进宝:老爷救命!   ☆、会试开始   镇国公府的小厮们早早排到的排在道观门口, 估摸着开门的时辰快到了,徐鸿达一行人才从马车下来。此时, 文昌庙外已挤满了赴考的士子们, 都伸长着脖子焦急地等待着。   门开了,几位小道士将门口拦住, 叫排着队一个个进去, 若是蜂拥而上发生踩踏事件,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起的。徐鸿达等人在第一位, 快步走到大殿前,也来不及细看, 摆上贡品, 点燃高香, 叩头就拜。   徐鸿达虔诚许愿希望能高中状元,青青燃香希望父亲能梦想成真,甚至连朱子裕也凑热闹烧香跪拜, 祈祷能每天看见青青妹妹。   青青:……少年,你有点早熟。   众人将香插进香炉退到一边, 徐鸿达抬头望向那神像,只见文昌帝君坐于高台之上手握笏板,神情威严;身后立着两个童子, 分别是手捧印鉴的天聋和手拿书卷的地哑。   徐鸿达看到神像的后,脸上带出了几分疑惑,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倒是青青学了多年的绘画的,对人体的五官辨别十分敏锐, 当即小声道:“爹,您看,这文昌帝君的神像是不是有几分像文道长?”   话音一落,徐鸿达恍然大悟,就说哪里不对,从他这角度看到神像似乎在翻白眼一般,就和文道长瞅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朱子裕有也见过文道长,闻言也点了点头,还小声说:“刚才我还琢磨呢,世人都说文昌帝君慈眉善目,怎么这尊看着有点凶神恶煞?我刚才一抬头,就觉得他瞪我似的。”徐鸿达闻言冷哼:还瞪你,若真的是文道人在这,看见你离青青这么近,不止得瞪你,怕揍你一顿都是轻的,连我都得被他训一顿。   青青一听,不高兴了,拽着他们往中间走了两步:“哪有凶神恶煞啊,明明是面带笑容,你们好好看看?”众人闻言又抬头,果然刚才的高冷的傲娇脸不见了,朱子裕搔了搔头:“难道还真的是站的位置不对?”   徐鸿飞没见过文道长,闻言有些奇怪,凑过来悄声问:“真的像文道长吗?”徐鸿达道:“眉眼很像,尤其那眼神简直一模一样。若说是哪里不像,就是这神像脸盘宽一些,文道长的脸颊略有几分消瘦;再有就是神像的嘴唇略微厚一点,整体看到话神像看着更加威严,文道长神情比较冷淡。”   朱子裕虽然只跟着文道长学了九天,但那九天里文道长通过残暴教学法,已经将自己的身影牢牢地印在了朱子裕的脑海里,他琢磨了半天,忍不住问:“是不是文道长到聚仙观之前来过这里,趁着修缮神像时候,偷偷将文昌帝君的神像改成了自己的面貌。”他认为,以文道长的自恋臭屁,绝对干的出那种事。   话音刚落,朱子裕觉得那座神像又开始瞪他了……   几人不再多言,徐鸿飞示意大家先出了大殿再说,倒是青青从年前一别,十分想念文道长,此时看见酷似文道长的神像,忍不住泪流满面。若不是这里人多眼杂,她非得奔到神像前抱着文昌帝君的脚痛哭一场不可。   大殿人头攒动,青青哭的声音略大了些,许多士子都奇怪的看着这个个哭成个泪人似的小女孩:怎么了这是?拜神咋还拜急眼了呢?   徐鸿达看着神像也想起文道长多年的教诲,他上前冲着文昌帝君又拜了三拜,才叹了口气,大手按住青青的肩膀,将她带出了大殿。   负责看管功德香的小道士就坐在大殿门口,徐鸿达拿出了五十两的银票,请小道士帮忙记录上;朱子裕见状,连忙从荷包里翻出了两百两来,徐鸿飞奇道:“你又不参加会试,你捐什么银子?”   朱子裕想了想大殿里的神像忍不住一哆嗦:“看到神像我就想起文道长,就不敢不捐了。”又嘱咐那道士说:“小道长,记得我这银子一定要买上最好的香,天天给帝君上供,等用完了我还送来。”   小道士听了眉开眼笑,郑重地问了他名字,一一记录在册。   徐鸿达趁机问那小道士:“想拜见观主,不知是否方便?”   小道士想了想,叫来旁边一个师兄,请他帮忙看管下功德香,自己则引了徐鸿达一行人到了观主的静室。   房内的墙壁上也挂着一幅“道”字,但无论从笔法上到气势上都比文道长墙上那幅相差许多。彼此见了礼,分主宾坐下,徐鸿达方将来意说明。   观主捋着胡须,听徐鸿达说有一位道长酷似文昌帝君神像时,不禁笑道:“是吉州府平阴镇聚仙观的文道长吧?”   青青闻言大惊,忍不住问道:“道长也认识我师父,您可知我师父去何方云游了吗?”   观主歉意地摇了摇头:“自打七八年前,就陆续有来上香的士子说有一位道长与神像相像。听得多了,自然也起了好奇之心,七年前,我亲自前往聚仙观,在后院等了三天三夜,才有一个小童子将我引了进去。”   青青忍不住噗嗤一笑,眼泪从腮边滑落:“一定是朗月师兄。”   “是的。”观主和善地朝她一笑:“文道长是唤他朗月。”观主回忆起旧事,脸上多了几分赞叹:“文道长和文昌帝君神像确实十分相像,只是他听了我说,并不以为然,只笑道说许是凑巧罢了。文道长留我在那呆了三日,同我辩论讲道。”观主顿了顿,忍不住啧啧称赞:“文道长对经文理解的十分透彻,让老道受益匪浅。”   听说观主和文道长并不熟悉,几人都遗憾地叹了口气,那观主问道:“听小姑娘的话音,你们得到过文道长的教诲?”   徐鸿达点了点头:“承蒙道长教诲多年,还未回报,便失去了道长的踪迹,实在内心难安。”   观主笑道:“这是你的心结罢了。文道长道法高深又博古通今,哪会在意这些世俗之事,只要你不忘他的教诲,取得功名后好好为官就算报答他了。”徐鸿达连连称是。   *****   三月初九是会试第一场开始的日子,朱朱提前几天就忙碌起来,准备自家爹爹考试时的吃食。青青也把对几位道长的思念埋在心里,积极准备起来。   由于会试的号房是简易的砖木结构,最怕失火,据说十几年前,曾因巡逻士兵嫌天气寒冷,擅自生火取暖,结果引起了熊熊烈火,烧死近百名士子。此事一出,天子龙颜大怒,不仅严惩了那一场的考官、监试、士兵等数十人,更是下令以后贡院内严禁生火,士子们只能在有些寒冷的考号里吃冷食熬过这几日。   如今才刚刚三月天,加上今年又有闰月,此时并不算多暖和,青青不忍父亲吃冷食,想起前世风靡一时的自热火锅来。她当时还买了几回尝鲜,顺便百度、知乎下发热原理。如今这个年代,持续发热包所需的铝粉和镁粉自然是找不到,但提供最初热量的生石灰和生碱还是有的。   青青叫来朱子裕,请他帮忙找人打一小铜盆来,要上下两层,地下那层只需一指高,有一专门注水的嘴,并且可以关闭。上面那层的底一定要打的薄薄的,以便于传热,另外再配个木头的盖子。同样的原理,再打一个小铜壶来。   朱子裕听了青青的吩咐,宛如圣旨一般,亲自带了人找了名声极大的铜匠,也不管人家手里接的什么活,死活盯着人家先给他打,那铜匠被这个小爷闹的没法,带着徒弟忙活了两个昼夜,算是把这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给打出来了。   此时青青已经准备了好些生石灰和生碱,仔细地在铜盆底下铺了半指多高,又在上面放上生水、面条、熟肉块之类,再从注水口小心的倒水进去。   只听瞬间铜盆底下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随即大量烟雾从注水口涌了出来。青青紧张地盯着铜盆看,没过多久上面的的水就沸腾起来,青青连忙将木盖盖上,仔细听着石灰水沸腾的时间,好估摸怎么改进。   朱朱按照青青的法子擀了许多面条出来,煮熟以后控干水又拿油炸了两遍,直至酥脆喷香才捞了出来。   朱子裕知道青青在给她爹捣鼓吃食,送来了许多新鲜的鹿肉、牛肉和羊肉。因为要放面里吃,朱朱放了足足的调料,拿小火慢慢炖了一天半,晾干以后又切成片,拿油纸包了足足三大包。   姐妹两个给父亲备足了吃食,朱朱担心父亲光吃面条絮叨,还做了许多香酥火烧,凉着吃香,掰碎了拿肉煮着吃也行。   当徐鸿达将笔墨、卧具、蜡烛准备好时,问家人准备了什么吃食,青青和朱朱立马叫人抬了一个筐来,登时把徐鸿达吓了一跳。   青青仔细的给徐鸿达演示了怎么煮面、怎么煮饼,并不忘嘱咐:“记得在石灰里埋个生鸡蛋,等回头吃完面鸡蛋也熟透了,饿了好垫肚子。”   徐鸿达犹豫地看着一包又一包配好比例的石灰粉,有些犹豫地说:“只怕士兵不让带进去吧?”   朱朱听了忙说:“青青让朱子裕帮忙打听了,只是检查琐碎了些,确定没有夹带小抄的话不会管太多。”   徐鸿达看了看堆的满满的石灰包,有些叹气:“这也太多了,这多少包啊?”   青青笑道:“五十四包,我给爹算好了,一共考三场,每场考三天。一天起码需要六包,三包煮饭三包烧水泡茶,刚刚好。”   徐鸿达摇了摇头,摸了摸青青的脑袋道:“你的好意爹心领了,留着煮饭的就行,烧水就免了,毕竟是去考试,再让人说什么就不好了。”   青青好说歹说,徐鸿达只是不应,青青只能遗憾地拿出来一半。   初八晚上,家里早早地准备好了饭菜,让徐鸿达吃了赶紧睡觉。半夜三更一到,家里人都起来了。   徐鸿达歉意地给老娘盖了盖被:“您睡就是,别为了我折腾。”   此时,徐婆子心里也没有非让儿子中进士的念头了,只反复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是身子难受别硬扛着,早早的出来。徐鸿达答应了,也来不及和老娘多说,便和徐鸿飞匆匆地出门了。   到了贡院门口,朱子裕早就守在了那里,身边还跟着个老仆,也不知是朱子裕找了关系,还是自己面子大,搜捡的士兵果然没有为难他,虽然掰碎了他所有的饼,挨个查看了他的生石灰,但没有不耐烦的表情。就是看到装着饭食的篮子里除了装了酱肉的油包、炸过的面条、掰碎的烧饼外,还有些生鸡蛋,洗好的小青菜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里琢磨着:这位爷准备的倒是齐全,也不知到时候是生啃还是硬吞了。   进了大门就没有人替徐鸿达扛行礼了,只见他背着卧具和笔墨蜡烛,双手分别提着装满了石灰和食物的篮子,大步穿过龙门,找到了自己的号间,钻了进去。卸下浑身上下的东西,徐鸿达不禁十分感激医道长,若不是他教自己练了这么多年的五禽戏,只怕走不到号间,就得被这些东西给累趴了。   号间里的木板是可以移动的,徐鸿达将木板分开,一上一下,坐在下面那层凳子上,把笔墨铺好,等着考试开始。   这次考试,当朝天子选了一名翰林大学士任命了主考官、从詹事府选了一人做副主考,另有同考官二十人,提调官二人、监试官二人。   发了试卷下来,仔细将主考官念的题记下来。大早上的,徐鸿达也不愿意煮面,只拿些小点心垫了垫肚子就开始读题做答,也不知写了多久,只感觉肩膀有些酸痛,腹中有些饥饿才停了下来。将试卷、笔墨仔细的收到一边,他艰难地站了起来,稍微活动活动肩膀脖颈,才按照青青的说法,拿出铜盆倒上石灰、埋上鸡蛋……   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金字号号房传来出来,旁边正在啃冷饼的考生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越吃越饿,他不禁有些气恼,敲了敲紧锁的号门,问巡场的士兵:“不是说不让生火吗?谁煮饭吃了?”   那士兵闻着香味也十分疑惑,顺着味道就来到了金字号号间门口,探头往里去看,只见一个大铜盆咕嘟咕嘟的不知道在煮什么,连忙呵斥他:“那考生,号间内不许生火。”   “没生火!”徐鸿达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进门时就搜捡过了。”   士兵一想也是啊,搜捡时有监察御史守着,谁也怕闹出事来掉脑袋,肯定不会让人带着炭火进来,不由地有些好奇的问他:“你那是用啥煮的?”   “生石灰加水!”徐鸿达一边说一边掀开盖子,瞬间浓郁的肉香飘了出来,只见黄澄澄的面上飘着几颗翠绿的白菜,徐鸿达拿筷子一翻,底下厚厚的肉片就露了出来。徐鸿达吹了一吹,连忙吃了一口,滚烫的面汤在舌尖滑落,那叫一个爽。   士兵吞了吞口水,好饿!   考场边上,龙门北面的明远楼上,监试官眺望考场,见几个士兵围在一个号间外面也不知在看什么,不禁往外探了探身子:“他们在那干嘛呢?”   巡察一见,连忙叫着监视、监临一起下去看看,刚步入考场就围到一阵味道浓郁的香气,众人来到这金字号间外才发现香味来源于此,将围着的几名士兵驱赶开,这些大人们也探过头去瞅,正好瞧见徐鸿达抱起铜盆喝完最后一口面汤,从盆地下冒着烟的石灰里拨弄了一下,拿出一颗烫熟的鸡蛋来。   只见他一边倒着手一边吹着鸡蛋,直到鸡蛋不烫手了,才小心翼翼的剥开,刚咬了一口,一抬头,就见一群大人都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登时吓了一跳,差点被鸡蛋噎着。   监试官早已认出这个早上扛了一堆石灰来的士子,见他此时吃的痛快,心情不禁有些复杂:这位考生,你太会玩了有木有!   既然没人生火,监试官喝了两声让不许说话,围着考场转了一圈就回明远楼了。   徐鸿达每天吃的香甜,只苦了周边的考生,啃着碎馍喝着冷水,还得闻着那不容易散去的肉味。倒是有一个士子最会自娱自乐的,徐鸿达不煮面他不吃饭,一闻着隔壁香味传来他立马掏出干粮来,吸两口香味咬一口饼,还不忘嘟囔几句:“今天是羊肉!”明儿又道“闻着有鸡蛋的味道。”晚上抽抽鼻子:“这是牛肉吧?他也不怕不消化!”   如此折腾了九天,徐鸿达神清气爽的扛着自己的东西走出号间,其他的士子们有气无力地就差从里头爬出来了。他们拖着东西出来后也不急着出去,先互相问:“到底是谁这几天光煮肉吃啊?”徐鸿达心虚的脸上一红,三步两步蹿没了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玉皇:文昌帝君啊,你身为神仙,得雍容大气,你的神像怎么能对凡人翻白眼呢?   文昌帝君:翻了六年了,一见他眼皮就哆嗦,忍不住!   徐鸿达:……怪我咯!   小剧场2:   文昌帝君:为什么要抱着我的脚哭啊,感觉怪怪的?   青青:一丈多高的神像,我倒想抱着你脖子哭,我爬的上去吗?   文昌帝君:就说那状元蠢,看修的神像那么高,多耽误事!   几百年前的蠢状元:……帝君,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小剧场3   朱子裕:帝君老爷,请让我天天能见到青青。   文昌帝君: 朱子裕你能给我滚远点吗?   朱子裕:帝君老爷一定要灵验啊。   文昌帝君:朗月,把剪刀给我拿来,看我不把他手腕上的红绳给他剪断的。   月老:帝君手下留情,不要坏了人家买卖啊!红线好贵的!   文昌帝君:……   说明:1本文自热包那里,石灰加碱面遇水产生的热量是否能煮熟面条,卡卡没有试验过,我觉的吧,只要水能烧开,咱的方便面和肉泡馍泡也能给它泡熟,生石灰里头埋鸡蛋那个没问题,我记得看过试验,是可以熟的。所以哪里有错误,请考据党放我一马,多谢!   说明2:会试相关的规矩参考了《中国古代科考制度》一书,特此声明!   说明3:石灰粉到底能不能带进去,我实在查不到相关资料,因为历史上就没有这么奇葩的,非得带石灰粉进去加热食物的,就当咱们小国公爷面子大吧。 第29章 高中会元   世人有句话形容会试:“三场辛苦磨成鬼, 两字功名误煞人。”在盛德十五年的春闱里,士子们不仅仅被磨成鬼这么简单, 简直被摧残的像惨遭蹂躏的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一样。出了贡院, 都是一脸青色无精打采的瘦脸,见到家人第一句话就是:“有肉吗?”   坐在徐鸿达旁边的那个就着香味吃冷饼的生字号考生叫沈雪峰, 是京城本地的公子哥, 他本想问问徐鸿达煮的什么面,怎么那么香?不想徐鸿达蹿的太快, 他在后面使劲追也没追上。   他家小厮一晃神,就见他家公子差点跟人家的马车跑了, 吓得赶紧过去抱住他:“少爷, 咱家的马车在那边呢。您可算出来了, 太太一早就打发我出来,说让赶紧接您回家。”   沈雪峰抬腿上了马车,回头就朝小厮头上敲了一下:“回什么家, 和爷直接去祥瑞楼。”   “我的爷啊!”小厮拽了下车夫不让他走,又求爷爷告奶奶地抱着沈雪峰大腿:“您素了这么些天又光吃的冷食, 可吃不了油腻,太太说了一定让您家去,家里打昨晚就熬上粥了。”   沈雪峰不搭理他, 直接吩咐车夫:“赶紧的,别让爷说第二遍。”唬的车夫一激灵,驾着马车直奔内城祥瑞楼。   到了祥瑞楼,那小厮就见他少爷要人家拿羊肉片煮面条给他吃, 他正奇怪这是哪里吃法呢,却发现小二也是一头雾水。因识得沈雪峰是沈太傅的小儿子,也不敢多言语,让厨房赶紧做了一碗端上来,沈雪峰呼噜噜的吃完了一抹嘴,面上十分不满:“不是那个味!”   小二看着光亮洁净的碗底十分无语:……那沈少爷您倒是少吃点啊!   ################   算好了徐鸿达回家的日子,青青和朱朱商议着开了一个舒筋活血的泡澡方子,打发侍笔去药店买了药材后,找了个干净的铁锅熬煮起来。   别的考生从贡院出来是身形消瘦面色铁青,徐鸿达整天吃肉又坐着不能动,看着倒胖了两分。宁氏先让两个仆妇打了热水进来,给他洗了头搓了身上的灰,才让他到女儿熬的药汤子里泡。   徐鸿达往特制的药桶里一坐,只露着一个脑袋在外面,僵硬的身躯被滚热的药汁一烫,瞬间觉得浑身似针刺般,又酥又麻。宁氏坐在药桶边上,一边拿着干毛巾帮他一点点拧干头发,两口子小声嘀咕考试时的事。   “多亏了朱朱和青青。”想起出了号间时众考生看他的眼神,心里忍不住发笑:“估摸着我是这些年来在考场上第一个吃热食的,连考官都过来看了两回。这个月份,白天还好说,晚上可真冷。我把碗里放上饼和羊肉,烧的滚滚的,热乎乎的喝下去一碗,浑身直冒汗,睡觉都不觉得冷。”   宁氏闻言轻轻地笑了两声:“青青这孩子,别的还罢了,就这鬼心眼格外多。”   被称为鬼心眼的青青正在院子里一脸心痛的捶着胸口:“估摸着泡半个时辰水就不热了,白瞎了我那上百年的老山参。”朱朱义正言辞:“纵然是白瞎了,你也不能想出把药桶坐炉子上的主意啊,万一把爹给煮熟了呢?”   坐在药桶里的徐鸿达听见院子里两个女儿的悄悄话,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待药汁慢慢凉了下来,徐鸿达起身从药桶里出来,拿热水冲洗了一遍身上,擦干以后换上干净的短衫,到庭院里连做了三回五禽戏,觉得自己气血十足、筋脉畅通,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不禁连续大喝了几声。   朱朱捂着耳朵从厢房出来:“爹,你喊什么?”随即出来的青青一脸幽怨:“文道长的画像就差一双眼睛就画完了,你喊一嗓子我画坏了一只眼,又喊了一嗓子结果另一只眼也画坏了,你怎么赔我?”   徐鸿达闻言连忙进青青的书房去看,只见一位青衣飘扬的道长站在山巅之上,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卷书,面上表情冷淡,眼神……额,翻着白眼……   徐鸿达看着这双熟悉的白眼,身不由己地颤抖了一下,有些纠结的安慰小女儿:“青青其实也不算画坏了,平时文道长看我的眼神就是这个样子。”   青青:……   朱朱:……   此时正在某处看书的文道长,不知为何想起了徐鸿达那个蠢弟子,当即不由地主的翻了个白眼:“哼!”   ************   在家休息了十来天,会试的成绩放榜了,和当年的乡试一样,徐鸿达老神在在。只是当年他断定自己考不上,如今他断定自己榜上有名。果然不多时,看榜的侍笔还没回来,朱子裕先来报喜了:“徐二叔大喜,您考中了会元,第一名!”   正忐忑不安等成绩的徐家人闻言欢喜不已,不等报喜的人来,先去门口放了鞭炮,朱子裕趁着人多混乱,终于凑到了青青跟前,邀功的挺起小胸膛来邀功:“一早托了人,还没贴出来就先抄了一份回来。”   青青见他满脸自得,忍不住直笑:“看来这几年你混的不错啊,到哪儿都能托到人。”   朱子裕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还是你当初的主意,让我寻我母亲、我哥的旧仆。如今我身边的天莫、玄莫都是跟我哥上过战场的,他们帮我打通了许多旧关系。”   见外面吵闹的厉害,青青请朱子裕到倒座的小厅喝茶,朱子裕刷一下红了脸,屁颠屁颠的跟在青青后头,宝石熟门熟路的从小厅里翻出去年做的花果茶,浓浓的煮了一壶,放到半凉后,再舀上两勺蜂蜜。   朱子裕抱着茶盏一气喝干了,又让宝石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青青笑:“早上出来的急,燃香忘了带茶壶,我早就渴了。”   青青笑着问他:“肚子饿不饿?吃不吃点心?”说着吩咐宝石:“昨儿下午新蒸的几样糕拿来,再煮上一罐子汤圆来。”   朱子裕奇怪地看着青青:“过了上元节了好久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有汤圆?”   青青笑道:“昨儿馋了,我包了一些,好几种馅呢。我娘怕我晚上吃了不克化,就让我吃了四个,正好这会儿煮了,咱俩一起吃。”想着青青给自己分享她做的美食,朱子裕连连点头,糖糕也不吃了,水果茶也不喝了,专心的等着青青包的汤圆。   朱子裕一脸期待的表情,让青青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是这样,一脸认真期待的问她:“你能帮我找宝藏吗?”想起那时候傻萌傻萌的朱子裕,青青忍不住“噗嗤”一笑。   朱子裕一脸疑惑得看着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没事!”青青眉眼弯弯,笑吟吟地看着他:“前几天担心着我爹考试的事,也没顾得上问你,如今你在家里如何?你后娘还为难你吗?”   朱子裕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嗤笑道:“她倒是想为难,可她有那个本事也行。在我家,她也就在后院闹腾下,前院她伸不进手来,我在外头做什么她也没地方打听去,就她娘家那几个侄子,还不够我一个人揍的。你不知道她娘家就是个落魄户,打她爹那辈起爵位就没了,一家子最大的官就是个六品,还是拿银子捐出来的虚职。她家的银子,也就剩她祖母存的那几万两了,据说几房为了那点银子争的一个个和乌鸡眼儿似的。我那个后外祖母如今管着家,据说每年偷摸的卖祭田,也就是别的房不知道,若是说出来,更有的闹呢。”   青青听着觉得十分热闹,忍不住啧啧称奇:“你父亲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镇国公,怎么续娶了这家的姑娘。”   朱子裕无意识地捏起了一块糕,吃了两口,方才说道:“当年我娘嫁入镇国公府是我祖父给选的亲事,等我娘没了,父亲的亲事就是祖母相看的。祖母年轻的时候家里的大事小情、来往送礼都是她的陪房帮着打理,等我母亲进门又是我娘打理这些往来关系,我祖母除了和几家王府公府还略微熟悉些,旁的都不认识。我爹续弦,又要年轻漂亮的,又不想要庶出,那些正儿八经上进的人家哪里看的上我爹那个只知吃喝玩乐又年过四旬的男人。也是高家的祖母听说了,托了门路,主动带着我后娘上门拜访,才说合了这事。”   青青叹了口气,刚要言语,宝石端着一小罐汤圆来了,正要盛出来,就听外面噼里啪啦又是一阵鞭炮声,朱子裕遗憾地看着还没入嘴的汤圆:“这回估计报喜的到了,可惜汤圆还没捞着吃呢。”   青青估摸着一会肯定会有人进来,若是此时他俩出去定会撞个对脸。她四处瞧了一圈,看到了角落处放的一张雕刻着四君子的红木屏风,她一招手,指挥着朱子裕搬凳子,自己抱着碗,宝石拿着小罐,三人溜到屏风后头。宝石刚盛好了两碗汤圆,就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连连的贺喜声。   青青和朱子裕两人对视一笑,悄悄的吃着汤圆,侧着耳朵听外面说话。   那报喜的一口一个徐会元,把徐婆子哄的哈哈大笑,除了宁氏准备的大红封外,徐婆子也出了回血,自己开箱子拿了五两银子出来,给了报喜的人。这些人也不能多待,揣着沉甸甸的银子乐呵呵的走了,又有邻居听到动静来贺喜。   徐家宅子这条胡同,只有五户人家,都是四进的宅子,隔壁是朱子裕的私宅。另外三户,一户主人姓邢,叫邢爱民,如今在工部任侍郎;一户的老爷叫马德诚,任国子监祭酒;另一户叫赵明生,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   邢侍郎打发管家送了贺仪来,徐鸿飞领着去了偏厅吃茶。马祭酒和赵学士听说胡同里新搬来的那家主人考上了会元,想着除非殿前失仪,否则基本上离进士及第不远了,因此两人都亲自带着礼物来了,徐鸿达亲自将人接到正厅,又拿了从文道长那抠来的存货茶叶,亲自煮水烹茶。   文道长素来最爱文雅,他烹茶的手段如高山流水一般,能让人看得如痴如醉。徐鸿达纵然尽力学了许久,但在文道长看来依然是拙手笨脚的,只学了一点空架子罢了。但就是这空架子,仍赢得了马祭酒和赵学士连声赞叹,茶还未喝到肚里,心里先对徐鸿达多了几分认可。索性大家也不在这规规矩矩的坐了,将茶案搬到一旁的小厅去,三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品茶一边探讨诗文。   茶一入口,马祭酒连声夸赞,当下说起各种茶经来,恨不得将徐鸿达引为知己,甚至已经开始称呼他的表字“志远”了。赵明生细细品了几回,方才问道:“我虽未能喝遍天下名茶,但也能说上七七八八,却没有一味茶能和志远的茶这般,不仅茶汤碧绿、香气清幽、饮上一口更是齿颊留芳,回味甘甜。”徐鸿达一边给二人续茶一边道:“原是教导我学问的一个道长自制的茶叶,每年也只得半斤。年前,我要赴京赶考,他便将当年剩下的三两茶叶赠与我,不怕两位大人笑话,若不是您二位来,我也舍不得拿出来喝呢。”   马祭酒闻言十分向往,言语间带着羡慕:“这世间也就是方外之人才能体会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在生活啊。”   几人喝了茶,徐鸿达知道这京城的文人最爱风雅,让宁氏备上一席全花宴,两人大呼文雅。一边喝着自家酿的花酒一边品着全花宴,两位大人也有意拉拢徐鸿达,说了许多皇上偏爱的文章喜好来,徐鸿达一一记下。   倒座的小厅里,来来忙往的人一直不断,青青吃了一碗汤圆就饱了,剩下的基本都进了朱子裕的肚子。直到宁氏让朱朱盯着正厅内的酒席,又看着人准备好各色花点后,这才才倒出空来坐下歇会,刚喝了一口水,忽然想起来没看到闺女,忙问石榴:“青青呢?”   徐婆子坐在一边听见也吓坏了,仔细想想,好像听见报喜的时候还见她来着,后来就没印象了,唬的脸都白了:“青青长得那么俊俏,别是让人趁乱拐了去吧。”   因家里还有两位大人做客,外头还有马、赵两家的仆人候着,实在不能大声吵嚷,刚想让人悄悄去找,恰好糖糕送新蒸的点心过来,问明了原由忙说:“刚才热闹那会还见宝石煮了一锅汤圆出去,说是二小姐要请朱公子吃,许是在倒座吧。”   宁氏有些疑惑:“不会吧,倒座里没见有旁人啊,我记得那两家的仆人正坐在那里头喝茶吃点心呢。”   如今正好到了午时,宁氏吩咐人将那两家仆人请到别处去用茶饭,待人走了自己悄悄进去,刚环视了一圈没见到人,正琢磨着往屏风后头瞧瞧,就听那里头传来“嗝”的一声。   宁氏一颗心落了地,瞬间黑了脸,绕过屏风一看,朱子裕抱着小罐在喝煮汤圆的面汤呢,一边喝还一边打嗝,青青和宝石则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没撑坏吧?”   找到了这两个淘气的孩子,宁氏可算舒了一口气,又见朱子裕止不住的打嗝,忍不住又气又笑,点了点青青的脑袋:“你就淘气吧。”   青青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的看着宁氏:“说好一人就吃一碗的,我也没想着他把一罐子都吃了。”   朱子裕涨红了脸,一边打嗝一边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青青……嗝……包的……好吃……嗝……外头的人……嗝……又不走……”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宁氏听得难受,连忙止住他,把他叫跟前来,一边帮着他揉肚子一边让人拿配好的大山楂丸给他吃。朱子裕自打记事以来,除了老太太时常把他搂怀里,旁的也没有长辈对他如此亲近过。   这朱子裕见天的来,早和徐家的人混熟了,况且他如今又不满十岁,家里又没有人照顾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宅子读书,因此宁氏和徐婆子都额外多疼他两分。见他扭捏的想躲开,宁氏还喝了一句:“别乱动,回头积了食,有你难受的。”又絮絮叨叨:“平时看着稳重,怎么吃起东西来一点数都没有,那汤圆都吃一罐子吗?还真是个孩子。”   青青摸了摸鼻子,眼神转了转,似乎想悄悄溜出去,宁氏一声也把她吼住了:“没说你是不是?整天就知道淘气,又不过节非包什么汤圆吃,若是把子裕撑坏了,我看你怎么和人家家人交待。”又点了点宝石:“你也是傻,两个人吃你能煮上三十多个,若是罐子大点是不是得煮上一锅?”   宝石委屈地看了眼自家小姐,低头不敢言语。青青嘿嘿的笑了两声,努力化解宁氏的怒气:“那个大山楂丸恐怕见效没那么快,不如我给子裕哥把下脉,给他熬上一碗药吃,保证就好了。”   宁氏知道自己闺女这些年跟着医道长学了不少,便沉着脸:“嗯”了一声。朱子裕早被一声子裕哥叫的魂都要飘出来了,一脸傻笑着坐在桌前。   青青白嫩的小手搭在朱子裕的手摇上,和时下很多女孩子体质怯弱阴寒不同,青青的手一年四季都是暖暖的。圆润的指肚在朱子裕的腕间轻轻地滑动,朱子裕忘了周边的一切,眼里心里只剩下那只白嫩的小手,直到青青收回了手,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地莫:一直想问,为啥我们兄弟四个,死的是我和黄莫?   卡卡:因为你俩的名难听啊!   黄莫:别告诉我这是真的!   卡卡认真的点头:特别真!比金子还真!实在是因为你俩的名太难听了!   地莫、黄莫泪奔而去:难听还不是你起的,太欺负人了,呜呜呜呜……   童子:老爷,今天没什么事,我去藏秘籍吧?   武魁星:等等,我先找文昌帝君打听个事。   到了文昌帝君府   武魁星:帝君,能告诉我青青她爹未来五十年都在哪里为官吗?我要避开他们把秘籍藏远点。   文昌帝君:什么秘籍啊?我瞅瞅!   武魁星递过来,文昌帝君一脸嫌弃翻了翻:“在神界也就算普通,倒是挺适合朱子裕那臭小子的。”   武魁星:等等,帝君,这个秘籍不是给朱子裕的!   文昌帝君:啊?啊!呀!   俩人眼睁睁地看着几本秘籍从九天之上跌落,掉在青青和朱子裕面前。   正在吃汤圆的朱子裕吓了一跳:……嗝……嗝……   青青一脸感动的抬头望天:武魁星老爷真是好人啊!这会不用去挖,直接给扔下来了。   文昌帝君一脸无辜:手滑!手滑!   武魁星:……你们都是坏人!!!   观音菩萨:我怎么觉得最近紫竹林里的竹笋少了许多?   善财童子:食神来挖走了?   观音菩萨:奇怪,他挖那么多给谁吃啊?   青青:我从咱家园子里挖出好多竹笋,都是紫色的,闻着太香了,我去炒一盘。   徐鸿达:咱家园子里也没竹子啊?哪挖的?   青青:松树底下!   徐鸿达:……   观音菩萨:…… 第30章 被青青打击的沈雪峰   和邻居喝完酒, 又有同乡来贺,又要同其他贡士一起拜访老师。徐鸿达每日忙的都不着家。眼见进了四月, 徐鸿达忙以参加殿试为由, 拒绝了其他邀约,专心又在家看了几日书, 复习了一回。   殿试只试策问一场, 三百四十五名贡士一早来到了皇宫大殿,盛德皇帝以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为题让众贡士当场对策, 徐鸿达略一思索,挥笔而就:臣对:臣闻帝王治国, 需有行之有效之实政……   徐鸿达分析了为政之道, 又针对政令通畅提了十条建议, 洋洋洒洒写了两千余字后方才收笔。仔细查验了一篇,改了两个错字,再三查看后无误, 才重新研磨,认认真真的往试卷上抄写。   文道长、画道长都是书法大家, 虽然文道长小气巴拉的不会给他王羲之真迹当字帖,但历朝历代许多大家的真迹也没少让他临摹,再加上此次策问之题, 他略一沉思便有了上佳的答案,因此写到试卷的字迹十分沉稳,又因他胸有丘壑,字迹上又能看出几分大气和自信来。   殿试完毕, 贡士们鱼贯而出,刚出宫门,还未瞧见家人在哪里,身后就出来一个贡士自来熟般的将胳膊搭他脖子上:“徐兄,可找到你了!还记得我吗?上个月在贡院,我坐你旁边的那个生字号间,我叫沈雪峰。”   徐鸿达听闻沈雪峰三个字,略一思索就想起他来。倒不是因为他当初坐在自己隔壁,而是因此今年会试成绩,沈雪峰考了第二名。   徐鸿达连忙拱手致意,沈雪峰笑嘻嘻地回了礼,就要请徐鸿达到祥瑞楼吃酒,徐鸿达摸不清沈雪峰缘何如此这般热情,加上知道家人此时肯定在焦急等待,只能委婉推辞:“沈兄盛情邀约,原不该推辞,只是家里已备好酒席,正等我一同小酌。”想着这位多半是日后同僚,徐鸿达又加了一句:“不如改日我请沈兄到徐某家里一聚,共谈经文可好?”   沈雪峰原来有些失落的脸瞬间又扬起了笑脸:“改天多麻烦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沈雪峰的小厮长午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少爷就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主动要求去人家做客,在看那沈贡士,啧啧,长午同情地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徐鸿达,心里默念:对不住了,我家少爷脸皮除了厚点没别的毛病。   徐鸿达实在不知说什么了,只能十分无语的看了沈雪峰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那……那就一起走吧。”   沈雪峰转身麻溜的爬上自家马车,指着徐家的马车嘱咐自家车夫:“可得跟紧了哈。”   徐鸿达:……你怎么知道我想甩开你的?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出了内城,直奔徐宅。   因今天是徐鸿达殿试的日子,因此朱朱和青青亲自挽起袖子下厨,朱子裕寻来许多珍惜食材,朱朱指挥着厨娘按照自己的法子料理了,精心做了十几样佳肴。俩人估摸着时间刚把菜做好,徐鸿达就领着一个不速之客上门了。   宁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忙将人让到正厅去,沈雪峰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嫂夫人,递上从马车里翻找出来的匣子,里面装着两块上等的端砚。   既然来了外人,原先打算的一家子围个圆桌吃的想法是不成了,只得在正厅给男人们单独摆了一桌,妇人们到徐婆子屋里去吃。朱子裕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都碎了,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着青青,一步一回头的就是不愿意多迈步,最后被来找人的徐鸿飞直接拽走了。   沈雪峰来到徐家大厅,甫一进门,就被大厅正面墙壁的一幅山水画震撼住了,与时下流行的水墨山水不同,这幅画用了采用了浓烈的色彩,描绘出一座巍峨的高山。山巅处因阳光洒落映照成金山一般;而山底处皑皑白雪,隐隐能看到浑朴雄健的山石,清幽空旷。山脚入水澄清,十分完美的收纳了整座雪山的倒影,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沈雪峰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名门之后,除了读书外,像绘画、棋艺、琴艺之类都是打小就接触的,再加上沈家收藏了许多名画,时常拿出来品鉴观摩,眼界不说是最好,但也算极佳了。眼前的画山势险峻、布局巧妙,虽画上未有着名,但定是妙手所为。沈雪峰不知不觉地沉浸在画卷之中,不由地看痴了。   好在徐鸿达并没有让给他痴迷太久,直接推了推他,打断他那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沈雪峰幽怨地看了徐鸿达一眼,差点把徐鸿达的鸡皮疙瘩给吓出来。   经过徐鸿达再三邀请,沈雪峰才恋恋不舍的从桌边坐下,可又忍不住侧头看了看画,认真地问徐鸿达:“不知这幅画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徐鸿达一边倒酒一边含糊一句:“不是大家。”   “不是大家?”想到这幅画并没有印鉴一类,当时大惊,激动的抓住徐鸿达的手:“难道是徐兄你画的?”   徐鸿达一脸无语地抽回自己的手,连连摇头:“我打小就没学过绘画,你高看我了。”   再三追问后,徐鸿达仍然咬死不说,一味敬酒,沈雪峰只得转而说起其他话题。两人因殿试缘由,肚子空了一天。才喝下一杯,沈雪峰就觉得有些烧肚,赶紧夹起一筷子鲜笋烧鹅塞嘴里,“嗯?”沈雪峰瞬间眼睛一亮,连忙又夹了一块细细品了起来,直到吃了三口才倒出空来说话:“好吃!”徐鸿达闻言有些自得:“小女在厨艺上略有些天分,这些都是她们姊妹俩烧的。”沈雪峰闻言敬佩不已:“刚才看到两个小姑娘,大的也才刚十岁出头吧,有这样的手艺真是难得。”   站在他身后的小厮长午都不忍心看了,真不想承认这个饿死鬼投胎似的人是自己的主子,若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太傅府没饭吃呢。也不知道严肃了一辈子的沈太傅怎么就生出这么不着调的儿子。   吃到了可口顺心的食物,沈雪峰将之前画作的事放在了脑后,连酒也不喝了,只是不住嘴的夹菜吃。还好朱子裕没忘了这是他费劲心思弄来的食材,是他得青青妹妹做的佳肴(朱朱:我呢?),他一边示意试笔、燃香给徐鸿达、徐鸿飞夹菜,一边和沈雪峰奋力争抢。   徐鸿达眼巴巴地看着一顿原本应该是主宾尽兴、其乐融融的酒宴被两人联手破坏掉,他几次举杯示意都没能挽救这场酒席。看着徐鸿达一脸尴尬,长午都快疯了,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沈雪峰,沈雪峰不耐烦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一回头,那个又香又糯的清炖蟹粉狮子头瞬间就被朱子裕瓜分干净。看着其他三人碟子里各有一只,沈雪峰不干了:“朱子裕你这可不对了,我这是第一次上门,好歹你也得给我留一个啊。”   朱子裕拿筷子小心翼翼地将狮子头剥开,夹了一筷子一边闭上眼睛细品,一边摇头晃脑的直点头:“入口滑嫩,肉汁里包着蟹的香甜,真的是太好吃了。   沈雪峰眼巴巴地看着朱子裕将一个狮子头吃完,又转头去瞅徐鸿达盘子里那只。徐鸿达刚要举着,就被一道炽热的目光打断,他看了看沈雪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盘子,面上十分纠结:“要不你吃我这个?正好刚换了干净的碟子,我还未动筷呢。”   沈雪峰眼睛一亮,一边十分开心的笑着说:“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一边手脚麻利的从徐鸿达盘子拽了过来,直接拿勺子上去挖掉一半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恩,好吃!比祥瑞楼的狮子头还香。”   徐鸿达看着沈雪峰如此毫不客气不由地有些目瞪口呆:……沈兄,我们还没那么熟吧?   朱子裕则连连摇头:“沈叔叔,哪天我去拜访沈爷爷时一定得问问他,是不是这些年饿着你了,怎么出来做客这个吃相。”   沈雪峰此时已将一整个狮子头吃完,拿出帕子沾了沾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等着朱子裕:“那总比整日混吃混喝的呆在人家不走强。”   朱子裕哈哈大笑两声:“那你也呆这别走啊。”   沈雪峰闻言心中一动,立马一脸期待的看徐鸿达,徐鸿达连忙低头喝汤,喝完一碗再来一碗,死也不抬头。倒不是他不好客,实在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啊。   眼见着桌上的饭菜吃了七七八八,下人们已经准备上点心了,沈雪峰讪讪地问道:“徐兄,会试那几日,你在贡院里吃的什么东西啊?能不能给我来一碗?”   徐鸿达瞬间悟了,原来是那碗面条给自己招回来一个馋鬼。   酒足饭饱之后,徐鸿达见沈雪峰没有走的意思,便请他到书房一坐,朱子裕也一步不离的跟着,他常来可知道,徐叔的书房里都是青青的字画,他可得守好了,不能让沈雪峰把画拿走了。   这两年朱子裕与京城许多勋贵、高官家常有来往,有的是与他母亲有旧;有的是和他祖父交好;有的则是看他那在外为官的外祖父的面子。沈家也在其中之一,这一年朱子裕常往太傅府上去,沈雪峰和他极熟。乍一在徐家看到他,沈雪峰还有些吃惊,不知他缘何和这个外地来的贡士家格外亲近,但眼见这朱子裕拿徐家当一家人一般,他便没有多问。沈雪峰十分了解朱子裕,这小子防备心极重,若不是徐家人真的可靠,他是不会如此这般信任他们的。   两位新科贡士相约到书房去谈论经文,却见朱子裕走一步跟一步,徐鸿达如今已经习惯他在自己家出入了,倒是沈雪峰忍不住打趣他:“你四书五经读完了吗?就想跟我们去凑热闹。”   朱子裕哼哼两声,嘟囔道:“我是怕你到了书房就不想谈论经文了。”沈雪峰还不知此话何意,到了书房看到墙角处的两个满满的字画缸,登时睁大了眼睛,连忙请徐鸿达的书童打了清水来,仔细的清洁了手,又一点点擦干,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卷画来。   此画又是画的水山,可以看出同正厅挂的那幅出自一人之手,只见此幅画山石润泽、野径曲折,山间云烟出没,宛如仙境。沈雪峰细细欣赏,看到最末处,见有一小小的印鉴。   “徐嘉懿。”沈雪峰满是崇敬之情的念出这个名字,还未等多问,就见青青带着丫鬟来送茶点,她笑吟吟地将点心放在岸上,才客气的问沈雪峰:“沈叔叔,您叫我?”   “什么?”沈雪峰一头雾水。   青青有些奇怪,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刚才在门外听见您叫徐嘉懿,那是我的大名啊。”   沈雪峰的视线从青青稚嫩的脸上滑落到桌上那幅气韵生动、浩然大气的山水画上,艰难地指了指这幅画,言语间很是不敢置信:“你画的?”   青青走过去,侧头看了眼桌上的画,恍然大悟:“沈叔叔说的这幅画啊?是我七岁涂鸦所作,让您见笑了。”   沈雪峰认真地看了看青青,见她不像是开玩笑,又转头去看徐鸿达,只见他脸上略带些无奈,这才相信是真的,他指着画的手指颤抖了两下无力地滑落:苍天啊,还给不给我们这些青年才俊留点活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童子:老爷   武魁星:别和我说话,你一说话就没好事。   童子委屈地闭上了嘴。   几日过去了,武魁星决定亲自去藏秘籍,到了地方后,发现一地狼藉,他的神像不见了。   武魁星:本老爷的神像呢?   童子:红孩儿想吃烧烤,不小心把你的神像给烧化了。   武魁星无力的捶胸:那铸神像的黄金和黄铜呢?   童子眼巴巴地看着武魁星:青青捡走了。   武魁星:……到底是谁出的主意让她下凡体验生活的?让不让神活了?   小剧场2:   玉帝:听说武魁星最近一贫如洗、精神崩溃?   王母:是啊,整天喜欢往凡间藏东西,能不被挖走吗。   玉帝一脸沉思:原来藏在凡间就会被挖走……   青青在自家园子里赏花,忽然被绊了一跤,看到地上多了找了个土包,立马找小个小铲子:咦,怎么地底下长了个葫芦?   太上老君:我刚炼的一葫芦美颜丹哪儿去了? 第31章 打马游街的新科状元(半夜捉虫)   将沈雪峰送走以后, 徐鸿达感觉身心疲惫,简单梳洗下倒头就睡, 一觉就到了日上三竿。刚起来还未等吃茶饭, 国子监就来人了,说是来送明日金殿传胪穿的衣裳。徐鸿达忙亲自到外迎接, 见来的是隔壁的国子监祭酒马德诚。   只见马德诚后头跟着两个小厮, 分别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二梁冠、纱帽、朝靴、毡袜等物, 从头到脚都配的十分齐全,连腰上的挂饰都不缺。   徐鸿达连忙将马德诚迎到正厅, 马德诚笑道:“今日一早殿试榜单揭晓, 恭喜志远高中状元。”   虽然见那衣裳徐鸿达已猜中几分, 但亲耳听到仍喜不自禁,连忙向马德诚道谢。马德诚笑道“原是要进士自己去国子监领衣裳的,但我见到你的名字, 就去将状元冠服要了过来,想着得亲自向你道喜, 顺便沾沾你这新科状元的喜气。”   徐鸿达此时已经极力掩饰自己心里的喜悦,面上还故作震惊:“多谢马兄给我带来这样的好消息,原本我还以为明日金殿传胪时才能知晓名次呢。”   马德诚解释道:“我朝天子十分重视金殿传胪的仪式, 也是对天下读书人的一种激励。因此金殿传胪时,状元和其他进士着装都有严格规定的。旁的进士还穿你们前日一起领的进士巾服,明天你可是独一份。”   徐鸿达连忙谦虚几句,又打听道:“不知榜眼和探花是哪位贡士?”   马德诚笑道:“说起榜眼和探花还有个有趣儿的事, 前十名的文章送到御前,你这个第一甲第一名是皇上亲手在试卷右上角朱批的。可到了榜眼和探花那,皇上有些犹豫了,你猜为何?”   徐鸿达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难道是不相上下,难以取舍?”   马德诚笑道:“其实两篇文章明显其中一篇更胜一筹,可惜的是文章做的略为中庸一些的那个贡士已过不惑之年,据说头发都有些白了。本朝一直以来有挑选年轻貌美的人为沿街探花郎的传统,于是便把那位不惑之年的贡士点为第二名,让沈太傅的小儿子沈雪峰做了探花郎。”   “沈雪峰?”徐鸿达感觉眼前一黑,按照历来的传统,一甲的三人都是要去翰林做编修的,想想以后自己每天都和那个时不时的有些抽风的沈雪峰在一起,徐鸿达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马德诚还以为徐鸿达是对沈雪峰好奇呢,忙介绍说:“沈雪峰今年才十八岁,年少貌美读书又好家教也严,照理说应该是个温柔懂礼的少年。可不知怎的,许是物极必反,沈太傅一家子都为人做事都十分严肃,偏生到沈雪峰这,不仅性格跳脱,行事也有些放荡不羁。打他十六岁起,沈夫人就给他相看亲事,到现在还没听说相中哪家姑娘,挑剔的很。”   徐鸿达想起沈雪峰对自己菜肴的热爱,对青青画卷的追捧,他已经能遇见自己一片黑暗的未来了。   马德诚还有公务在身,略坐了一会取了徐鸿达前日领回来的进士巾服就走了。徐鸿达亲自捧着衣裳、鞋袜到徐婆子房里给她瞧。宁氏等人听了信早就到徐婆子屋里等着了,见徐鸿达进来,徐婆子忙笑道:“状元冠服送来了?儿子快穿上给娘看看。”   徐鸿达答应了一声,连忙到屏风后头换衣裳,穿上了大红罗圆领、白绢中单,肩上披挂上锦绶,腰间系上了光银带,脚上穿上毡袜和朝靴,最后小心翼翼地戴上纱帽,再戴上二梁冠,手持槐木笏,踏着圆步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宁哥和然哥见了,忙围了过去,拍着巴掌叫状元爹爹。徐婆子一见儿子这身打扮,比以前见过的县太爷还威风,当即忍不住哭了起来,连宁氏也一边笑着笑着就掉了眼泪下来。   朱朱和青青两个连忙一人一个,拿帕子给他们拭泪,青青笑道:“这就哭了?将来我爹给你们挣个诰命回来,到时候你们凤冠霞帔的穿上,那时候才该哭呢。”   宁氏被她逗得噗嗤一笑,连徐婆子也连连点头,哽咽的说道:“祖宗保佑,咱家出状元了,就咱那平阴镇,近二百年也没听说有个状元啊。青青啊,你爹他给咱家、给咱镇里争光了。”徐婆子说着说着,呜呜呜的又哭起来。   徐鸿达听着母亲的话,想着母亲拉扯自己三兄弟长大,吃了不知多少苦,今日自己中状元,母亲又喜极而泣,真可谓慈母心肠。徐鸿达心里感慨不已,穿着状元冠服,在母亲面前一跪,给她磕了三个头。   徐婆子原本都擦干了眼泪,见儿子一跪忍不住又哭起来,颤抖着站起来,弯腰抱住他的头:“儿啊,娘看到你中状元了,娘没白活啊。等你打马游街后,娘得回家,得上你爹坟上和他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你爹啊,他没福。”   徐鸿达忙说:“赐过恩荣宴后,我们这些新科进士都有假期,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徐婆子又哭又笑的连连点头:“到时候你就穿着这身衣裳回去。”徐鸿达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连忙解释:“娘,这个用完了得还回去的。”   徐婆子闻言,立马止住了哭,忙让徐鸿达站起来,仔细检查了下衣裳,见没沾上眼泪没弄皱才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恋恋不舍的看着徐鸿达一身状元打扮,遗憾地说:“还要还回去,太可惜了,原本娘想着,以后还让你穿上给娘看呢。”   徐鸿达讪笑两声,也束手无策,倒是青青笑道:“不如我给爹画一幅画像,祖母什么时候想看就拿出来看。”   徐婆子忙说好,青青把自己打的木头画架子拿出来,选了那用大张的白录纸夹在上头,又取了碳条出来。朱朱见状忙去厨房,青青每当拿碳条画画时,都需要一种叫面包的无油点心来擦线条,朱朱帮着做了好多回了。正巧早上有发好的面,也不用多讲究形状,朱朱一连揉了几个出来,塞到了自制的密封炉里,小半个时辰就得了一大盘。   此时青青已经打好了线条,徐婆子也不嫌累,站在青青身后看了一个时辰,直到一幅惟妙惟肖的人物像画好。然哥在后面连连拍巴掌:“二姐就是厉害,画的和我爹一模一样。”徐婆子欣喜之下又觉得有些不足:“可惜了,没颜色。”   青青笑着将画像收好,一边哄她道:“行,回头我就给您画个有颜色的,到时候挂你屋里,等人来做客问:这是谁啊?你好显摆说:这是我的状元儿子啊。”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宁氏神情有些微动,似乎也想挂一幅,她转头看着青青,青青一哆嗦:“娘,你想说啥?”   宁氏慈爱地摸摸青青的头,认真地嘱咐说:“赶紧叫人打个大架子,在去买些没裁的大张纸,明儿给娘画个你爹打马游街的画。”   青青瞬间给跪了,不带这么压榨童工的。   翌日,徐鸿达四更天就起来,梳洗过后,也没敢喝汤粥,也不敢吃有味道的食物,干噎了四块枣糕,喝了半盏茶,又重新刷了遍牙,将国子监送来的状元冠服穿上。侍笔、侍墨两人早就将马车准备好了,等徐鸿达上了马车,车夫忙向内城驶去。   马车到宫门口时,已经有好多进士等在那里了,见一身状元服的徐鸿达下了马车,众进士皆投来羡慕的目光,也有立即上来攀谈的。徐鸿达为人一直很谦逊,又确实有真才实学,众人皆心悦诚服。   忽然一辆标着太傅府的马车驶来,徐鸿达心里暗叫不好,东看看西瞅瞅想找个人多的地方藏起来,可众人皆穿着深蓝色的罗袍,只有徐鸿达一人身着大红罗袍,沈雪峰一眼就看到他了,蹦跳着过来搂住他的肩,脸上十分惊喜:“哎呦徐兄,原来你是新科状元啊。原本我琢磨着我怎么也能拿到第一甲第一名来着,谁知昨天等了一天也没人通知我去国子监换衣服,我爹好嘲笑我来着。”   徐鸿达一脸黑线:大庭广众之下你这么自恋好吗?沈雪峰见徐鸿达不说话,也不在意,还问他等忙完了这些怎么庆祝?就差明着和徐鸿达说请我去你家吃饭这类的话了。   徐鸿达请他一回就被闹的头疼了半天,打死不肯邀约,只说等恩荣宴后要返乡一段时间,沈雪峰闻言十分遗憾,只能说等他回来请他吃酒。   不多时,文武百官也都到了,宫门打开,有礼部人员专门引着这些进士来到太和殿一侧,此时卤簿已摆在殿前,两边乐队陈列。礼部、鸿胪寺设了黄案,徐鸿达等众进士此时已经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按照顺序立在殿前的石阶外等候。   也不知站了多久,徐鸿达只觉得腿脚有些发麻了,刚想悄悄地挪一挪步子,就见礼部官员已到乾清门处,奏请皇帝乘舆,到太和殿升座。此时奏响了中和韶乐隆平之章,司礼者执鞭柄站在玉阶下鸣鞭三响,鞭声清脆悦耳、响彻云霄。   徐鸿达垂首站立,睁大眼睛看这场自己一生最难忘的仪式:读卷大臣等官员向盛德帝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后,鸿胪寺官员引众多新进士就位,宣读制诰:“盛德十五年四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随着传胪官唱:“一甲第一名徐鸿达觐见!一甲第一名徐鸿达觐见!一甲第一名徐鸿达觐见!”连续三次洪亮的唱名,听得徐鸿达心潮澎湃,大步走出队列到御道左边郑重跪下……   随着礼部尚书将皇榜送出太和中门,张挂于长安街上,进士们骑着高头大马也随之而出。   朱子裕早就从自家产业的酒楼里要了一个二楼包间,徐家一家人早早的来了,青青支上画架子,先打好底稿,画上繁华的街道、林立的商铺酒楼、熙熙攘攘等待围观的百姓。青青画画时极为认真,她或是抬头观察窗外的每一处细节,或是低头在纸上涂涂画画。   徐婆子等人都在另一扇窗户前往外瞅,时不时的问下时辰,嘀咕着怎么还没来,只有朱子裕抱着然哥,静静地站在青青后面,认真的看着她作画。   然哥虽然今年只有三岁,但对画画却十分感兴趣,他本就是不是个闹腾的孩子,虽因年幼偶尔还是会哭闹一下,但这时只要拿出一幅画拿,他能立马安静下来,趴在炕上看半天都不动地方。青青也有意培养他,学着当年画道长教导自己那般,画出轮廓来,先叫他自己试着涂色。   宁氏见朱子裕抱了然哥许久,过来问他:“可压胳膊了?他如今大了,越发沉了,我来抱他吧。”说着伸手过来接。却不料这一动挡住了然哥的视线,然哥瘪着走,一手搂着朱子裕的脖子,另一只手不断的推宁氏。   朱子裕见状忙笑道:“婶婶不碍事,我这些年见天习武,连一百斤的巨石都能举起来,何况他这么大的小人。” 宁氏还要客套两句,忽然徐婆子一声尖叫:“来了!来了!快过来看。”宁氏再也顾不得小儿子,忙到徐婆子边上,探出身子去。   青青也将从画架一侧往楼下望去,只见徐鸿达一身大红罗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后面一左一右是榜眼和探花二人,在后面则是二甲和三甲的进士。   见到期待已久的盛事,百姓们挤挤攘攘都高声呐喊,也有那年轻的姑娘看探花长得俊俏,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扔荷包、扔香囊,徐鸿达今年也才二十九岁,虽不如探花抢眼,但看这也是白白净净一谦谦君子。也有见探花身上挂满了的,就转手往徐鸿达身上扔来。   徐鸿达练了六年的五禽术,身手十分矫健,只见他或是夹一夹马腹,让马快走两步;或是假装回头向后了望,正好能完美避过荷包的降临。   朱子裕抱着然哥站在窗前,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啧啧称赞:“徐二叔也算是把五禽术练到极致了,一个健体术生生的让他练成高手的架势,真不容易。”   青青在一边没空接话,她要把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回去好将这场景描绘出来。   转眼间,游街的队伍到了近前,宁哥和然哥两个大声呼喊:“爹!爹!我们在这!”徐鸿达从嘈杂的声音里准备辨别出儿子的喊声,顺势抬头一望,正好瞧见自己的一家人在使劲挥手。   徐鸿达露出笑容,也朝他们挥手致意,徐婆子一见这场景,又忍不住喜极而泣,酒楼下面的人见状也抬头望去,知道那是状元的家人,纷纷羡慕不已:“哎呦,你们看,那是状元的家人。”   “状元的媳妇长得好好看,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媳妇呢。”“那个站在木头板后头的是状元的姑娘吧?长得像她娘,看着就是个美人坯子。”   沈雪峰在徐鸿达的左后方,看到青青前面的架子,连忙伸长来了脖子叫徐鸿达:“徐兄,你闺女是不是在画画?”徐鸿达立刻假装没听见的样子。   沈雪峰是那种容易被忽视的人吗?当然不是!他不甘寂寞的也挥起了手,扯着脖子嚎:“二姑娘,记得把我也画上头,要画的俊俏点呀!”   青青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嘟囔:“这个沈叔叔话怎么这么多?”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苹果,正好塞进沈雪峰张开的大嘴里,险些没把他的牙给撞下来。青青在上面看的真切,扑哧一声笑出来。围观的百姓有的看清楚了在哈哈大笑,有的一走神就看探花郎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苹果,他拿着啃的特别香甜。有这么个好看又好笑的探花郎,百姓的目光都追随他而去,连徐鸿达这个状元都被抢了不少风光。   打马游街的队伍渐渐越走越远,徐婆子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却仍舍不得从窗边离开,看着没热闹瞧了,有的百姓四散走了,有几个瞧见了窗口的徐婆子,兴奋地朝她喊:“状元他娘!”   徐婆子腰板一挺,大手一挥:“哎!你们好!”   众百姓:……   青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自打财神知道武魁星破产后,他从花园里拎出招财进宝将二人捆了起来。   招财:老爷,我们没在假山那里玩,我发誓。   财神爷一言不发,拖着两个童子来到观音大士的住处,说送两个人给菩萨刷池塘。   进宝:我干什么了就被扔到这里刷池塘。   凡间徐府   青青:鱼之大,一锅炖不下,一块红烧、一块清蒸、一块让它上烧烤架!   善财童子:不好了菩萨,养了几百年的那个灵感大王掉青青家饭锅里去了!   菩萨:把招财进宝给我送走!   招财进宝:我池塘还没刷完呢……我发誓我们什么也没干……   兜率宫   童子:老君,找到那葫芦仙丹了吗?   老君闭嘴不语,偷偷溜进了凌霄宝殿。   玉帝:今天娘娘发给我一葫芦琼浆玉液,我要省着点喝,争取喝到月底。咦,我的酒葫芦呢?   青青:爹!假山上长出来一个酒葫芦……   金殿传胪的仪式、穿着参考了《史话 金殿传胪的文化内涵》、《科举制度的兴衰与灭亡》两文。其中《史话 金殿传胪的文化内涵》中说的是金榜传胪时状元要穿状元冠服,其他进士穿进士服,本文主要参考此内容。另外打马游街的流程没有查到相关资料,决定杜撰一把,考据党饶命! 第32章 两个厚脸皮   来京城后, 因徐鸿达一直备考,徐家女眷们从来没有空出来逛逛。看完状元游街, 已经接近晌午了, 徐家人准备在这吃了饭,出去转一转再回内城。掌柜的上来请示后, 赶紧叫小二上菜。   朱朱过了年已经满十三岁了, 但是她对吃食的热爱依然像小时候一样炽热,只是嘴巴比以前挑剔了许多。   待菜上齐了, 朱子裕邀请大家入座,先用公筷给徐婆子、宁氏、吴月娘夹了菜, 又将鱼肉上最嫩的那一块夹给青青。   朱朱见状故作哀怨地逗他:“当初在文道长那, 我见天给你做好吃的, 临走时还给你做了好些个肉烧饼。可你呢,眼里真是没我这个姐啊,这么多天也没见你殷勤地给我夹回菜。”   朱子裕一听立马跳起来, 脸上堆满了笑容,连忙夹了一只胡椒醋鲜虾放到朱朱碟子里, 讨好的笑道:“朱朱姐,你尝尝这虾做的如何?都是从鲁省运来的活虾,一路上拿冰块保鲜, 到京城也就能剩下三成活的,在旁的地方可吃不到这么好的海虾。”   朱朱听了连忙将虾去了头,吸去外面的汤汁,牙齿轻轻一咬, 整只虾肉便脱壳而出,胡椒的微辣、醋的酸爽、虾肉的香甜三种滋味混合在一起,将虾的鲜味全都激发出来。朱朱吃的眼睛一亮,又自己夹了一个,一边剥皮一边笑道:“看在这虾的面子上,今天饶了你了。”   正吃着香甜,忽然天莫推开了房间门,一边让外面人进来,一边回道:“徐状元和沈探花来了。”   众人闻言皆起身相迎,朱子裕忙叫小二将几样动过的菜撤下去,再换新的来。已经换了常服的沈雪峰忙拦着:“别介、别介,我看这几样菜也没吃两口,撤下去就浪费了,等新的做好还不知什么时候?呦,这鲜虾不错,这个可以再来一盘。”   朱子裕无语的瞪着他:“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不回家吗?”沈雪峰顺手朝朱子裕头上敲了一下,笑道:“家里的人没劲儿的很,不如这里热闹。”   徐鸿达对沈雪峰已经无奈到妥协了,今早进士及第的三人都被封为翰林院编修,往后三人要朝夕相处。徐鸿达琢磨着早点适应沈雪峰的热情有利于未来工作的开展。   沈雪峰笑嘻嘻地向徐婆子请了安,郑重地向宁氏、徐鸿飞夫妇问了好,又拿出一群金银裸子分给屋里的小孩子们。   徐家除了一个秀才祖父外,其他几辈子都是白身,吃饭时候自然也没那么些规矩,通常喜欢唠些闲嗑。沈雪峰见状可算是发挥了自己的特长,他从小就话痨,在家成天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语,被管教的恨不得天天往外窜。而和徐家人吃饭就自在了,他言语幽默,时不时的把大家逗笑一场,没一会儿功夫,便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朱子裕摸着下巴认真思索:看来厚脸皮也不算是缺点。   空着肚子也不好喝酒,徐鸿达和沈雪峰饿了一上午了,赶紧先喝了碗汤垫垫饥。朱朱拿个小碟,趁着徐鸿达喝汤,给他拆出了好多醋虾递给他。沈雪峰喝完汤,一抬头就见装虾的盘子少了一半;再一瞧,徐鸿达的闺女递给她爹一碟子虾,忍不住羡慕的絮叨:“有个闺女太幸福了,真是贴心!”一边伸筷子从徐鸿达的小碟子里连续夹了两只虾吃。   徐鸿达一边冷笑一边将盘子端到自己身体另一侧,转头嘲笑沈雪峰:“我闺女给我剥的,你羡慕你也生个闺女去!”   沈雪峰一脸郁闷:“你这是欺负我还没成亲!”   朱子裕仔细的剥了一个虾放到青青盘子里,一边笑道:“沈叔叔,你说你也一把年纪了还娶不上媳妇,真让人发愁啊。”   沈雪峰转身敲了敲他脑袋:“我芳龄十八,如今正是一朵花,愁什么愁。”   徐婆子一听就知道这孩子眼界高,挑剔,不由地瞅了眼徐鸿飞,当场揭了儿子的短:“当初我家鸿飞娶媳妇时候也和你似的,特别费劲。相看了不知多少姑娘,一会说人家这个没学问,一会说那个不会算账。后来相看到丹丹她娘时,一眼相中人家长的漂亮,也不问有没有学问会不会算账了,恨不得当场让我给人家下聘礼。 ”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唯有月娘羞红了脸,偷偷在桌子下头去掐徐鸿飞的大腿。徐鸿飞一边握住月娘的手,一边恼羞成怒的叫道:“娘,都过去多少年了还笑话我。”   徐婆子啃着卤鹌鹑斜眼瞅他:“就说你当年那矫情劲太招人烦了,直接想娶漂亮的直说呗,扯那些没用的。”徐婆子瞪了儿子一眼又笑眯眯的和沈雪峰说:“你可别和他似的,拐弯抹角有话不和家里直说,回头再耽误自己的大事。”   沈雪峰笑着点头:“其实我才不像鸿飞哥那么矫情,主要是我娘相看的那些大家闺秀一个个不是说话和蚊子嗡嗡似的,要不吃饭就和喂鸟似的,一点都不爽快。我就想找个想说就说想笑就笑,吃东西看着就香的姑娘。”   徐婆子笑道:“让你娘去村里跟你找,到处都是这种姑娘。”   众人闻言大笑,以沈雪峰家的门第,他的婚事自然是从名门望族里挑选,而这些家族的姑娘,大多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每天看看书弹弹琴一个个娇羞的很,哪里培养的出像沈雪峰说的那种姑娘。   徐鸿达打趣了他一番便略过此事,商议起回家的事来,青青听了不禁哀嚎:“既然还回去一趟,为啥让咱折腾着来啊,要知道我还不如在家多呆两个月呢,文道长他们也不会那么早就走了。”   徐鸿达讪讪地笑了:“是我考虑不周,原也不知道考上进士还有三个月假期,只以为未婚的才放假叫回去成婚呢。”   徐婆子赶紧搂住青青:“好乖乖,你可别闹,你爹考上状元是多么风光的事,我刚才听外头人说回头还要把你爹的名字刻石碑上放孔庙里呢,你祖母一辈子也没这么风光过,还不得让我回村里好好显摆显摆去。”看了眼窗前那副未完成的画,又嘱咐:“离上路还有几日,你可抓紧将画画好,我回家就挂堂屋那墙上,也给村里人开开眼。”   徐鸿达知道青青是不愿意闷在车里太长时间,也安慰她道:“回去咱可以走官道,住驿站,比来的时候方便许多。”   徐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将此事定了下来,只是京城的新铺子马上要开张,徐鸿飞不得闲,因此月娘和他的一双儿女也不回去。宁氏想了想,然哥才三岁,上次来的路上就蔫了好几天,不如把他托付给月娘。   朱子裕见徐家人说的热闹,心里十分焦急,好容易可以见天来徐家见到青青,这一走三个月,自己练武都没有精神了。想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徐鸿达,试探着问道:“徐叔,我跟着你们回去行不?”   徐鸿达诧异地看着他,有些不解:“你跟着去干吗啊?这一走三个月呢,你祖母怕是不会同意。”经过这些日子来往,徐家早已知道他镇国公府嫡子的身份了。但徐婆子除了知道县太爷外,其他比县太爷官大的她就分不出来了,一律划为大官。和她说公府她也不明白,只知道这个孩子招人疼。   徐鸿达虽然习惯了每天都能在自己家看到朱子裕,但把他领回老家这事却从没想过,当下摇头拒绝。朱子裕一转眼珠子就想出了个主意:“徐二叔,您忘了,我娘的老家和您是一个县的,我娘在那还有好些嫁妆铺子呢,我最近正琢磨着去那看看,对对账什么的。可又想着人生地不熟,不敢独自前往,到那了也没处吃没处睡得,所以才将此事一拖再拖。”   徐婆子听了,忙说:“可不是,你还是个孩子呢,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可不行。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吃住也不用担心,若是你不嫌弃我们家简陋,回头住我们家就行。”   朱子裕闻言笑的十分可爱,乖巧地点头:“谢谢徐祖母!”   “不谢!不谢!你这孩子就是好客气,我说了把咱家当自己家就是。”徐婆子看着朱子裕越看越喜欢:多好的孩子,长的俊俏又懂礼貌,关键是嘴还甜。看着朱子裕和青青两个又低头凑一起不知嘀咕什么,心里琢磨着:说不定长大和青青两个还有一段缘分呢。   徐鸿达不知老娘心里的盘算,他把朱子裕真当子侄看,既然母亲答应了,他也不多说,只是交代朱子裕,一定要他家人同意了才行,万不能偷偷跑出来。朱子裕向来知道轻重,连忙答应了。   沈雪峰看着朱子裕以一个十分简陋的借口就要跟着人家回老家,心中对他的行为十分不耻:一定是吃着徐家的饭好吃,所以舍不得,怎么能这样呢?镇国公府是缺你吃啊还缺你喝啊?看见好吃的就迈不动步。   可是想到那日在徐家吃的菜肴,他吞了吞口水,义正言辞的问:“徐兄,你哪天走?我去你家给你践行!” 说完又心虚的拿眼看了看正在喝汤的朱朱,不好意思地笑着:“到时候还得劳烦大侄女给做两道菜,上次吃你做的那个蟹粉狮子头真地道,比扬州人做的还好。”   朱朱将汤咽下去,才抿嘴笑道:“我的拿手菜可不止那一样,沈叔叔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告诉我就是。”   沈雪峰闻言喜不自禁,连连点头,又一个劲夸徐鸿达:“你家这两个闺女极好,一个善厨、一个善丹青。徐兄啊,你可真是有福之人,不如我也跟着你去你们老家吧。”   徐鸿达登时被口里的汤给呛住了,捂着嘴咳嗽不止。朱子裕忙过来帮他捶背,十分不解得看着沈雪峰:“您跟着干嘛去啊?”   青青在一边也目瞪口呆:探花大人,您的逻辑呢!   徐鸿达自己拍着胸口,有气无力地看着沈雪峰:“你去我老家做什么?再说这回乡假是给我们外地的进士们放的,你一个京城人凑什么热闹。”   沈雪峰认真地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我一直想出去走走,可是一直没碰到志趣相投的朋友,因此一直未能成行。这不正巧……”   “停!停!”徐鸿达伸出手打断他:“别找那些没用的说辞了,你也一样,若是沈太傅同意你去,我就带着你。”   沈雪峰笑的十分自得:“我又不是八九岁的孩童,有什么不同意的。”   九岁的朱子裕朝沈雪峰丢去一个鄙视的眼神:为了吃,您真是豁出去了!   吃罢了饭,徐家人还要出去逛逛,徐鸿达连忙抢先和沈雪峰道别,沈雪峰笑嘻嘻地挥了挥手,还不忘和朱朱说:“大侄女,等践行宴时候我给你弄些好海鲜,麻烦你到时料理下。”   朱朱笑眯眯应了一声好,徐鸿达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都要跟我们一起回老家了,还践什么行?”   终于打发走了粘糕似的沈雪峰,徐鸿达觉得比自己会试时候还累,忍不住问朱子裕道:“沈雪峰跟谁都这样吗?”   朱子裕脸上也带了几分不解:“虽然沈叔叔见谁都很热情,但其实极少这么主动赖在人家不走的。估摸着他觉得徐二叔人品好,再一个喜欢朱朱做的菜。   徐鸿达无力地点了点头,赶紧打发朱子裕回家读书,说道:“若是荒废了功课,再不让你上我家来了。”唬的朱子裕一溜烟骑马走了。   徐鸿达陪着自家人将内城的街铺逛了个遍,只买了些未见过的新鲜样式的果子,至于金银首饰,徐婆子连逛了几家都连连摇头,出来和徐鸿达说:“京城这镯子样式不好,还不如咱县城打的镯子粗呢。”说着晃了晃左手腕的两个大粗镯子,撞得叮当直响。   青青见状笑道:“祖母,你又带两个镯子出来,仔细晚上手腕疼。”   徐婆子笑道:“难得出来一回,手疼我也乐意。”   走在路上,有看了早上状元游街的百姓过来问好,也有做点心的商家,拿新做的点心请他们吃。徐鸿达受不住这热情,连忙带着家人往家去了。   一回家,门房连忙回禀:“太傅府打发人送来了帖子。”   徐鸿达听了忍不住笑道:“刚分开没一个时辰,这沈雪峰搞什么?”   打开帖子一瞧,原来是后日沈府为沈雪峰中探花摆酒席庆祝,沈雪峰特意请徐鸿达一家人去吃酒。徐婆子听说那官宦人家的宴席又得坐的板正又捞不着正经吃饭,有的眼高于顶瞧不上他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说不定还要说些打机锋的话。   徐婆子怕去受那罪,因此摆手说不去,嘱咐宁氏道:“然哥、宁哥在家读书,你带着两个丫头去罢,她们也大了,该长长见识了。”   宁氏应了,趁此机会教朱朱和青青如何回帖子、如何备礼。朱朱想着,沈叔叔重口腹之欲,想必沈家人对吃食都比较讲究,她和青青商议了,单独准备一匣子点心带去。   此时,太傅府内,沈夫人一脸欣慰地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眼圈里噙着泪水,激动的和陪房道:“峰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夸一个姑娘,我看我抱孙子有望了。”   沈夫人的陪房李妈妈脸上却带着一丝疑惑:“可是四少爷只随口提了一句徐状元的女儿做菜好吃,万一没别的意思呢?”   沈夫人瞪了李妈妈一眼,认真地说:“他那张嘴叼的很,能得他这一句夸就很不容易。等后日你帮我仔细留意徐状元家的姑娘,看看到底如何。”   后日,宁氏带着两个女儿来到太傅府,沈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拎着食盒向她请安的两个小姑娘,心里一片拔凉:原来儿子真的没别的意思!   李妈妈心里暗道:我就说吧,等四少爷开窍,早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东海龙王:听说灵感大王在人间被吃了,蟹将军你带二十个蟹兵前去探查一番,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蟹将军点了二十个雄壮威武的蟹兵气势汹汹走了!   第二天京城徐宅   徐婆子:青青从池塘里捞出的这些螃蟹真肥,壳里头都是膏。   朱朱:还很鲜美,比以前咱家县城池塘里养的螃蟹好吃。还是京城真好,四月份池塘里就能出这么大这么肥的螃蟹。   青青一边啃一边一边思索:这螃蟹咋瞅着这么像海蟹呢?   小剧场2:   东海龙王:听说蟹之队全军覆没被蒸了,龙虾将军你带队去瞅瞅?   龙虾将军当场跪下了:大王,要不您直接把我做熟了给送去吧,您看是红烧好还是清蒸好?其实我偏向蒜蓉,我觉得蒜味能将我的肉质衬托的更加鲜嫩。   东海龙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不发兵,我把你们全族给炖了!   京城徐宅   青青:我和你说,这个叫大龙虾,我最会料理,我们可以将这个最看着活泼的龙虾做刺身、这个用蒜蓉粉丝来蒸、这个烤着吃吧……   龙虾将军:呜呜呜,我不要被做刺身,打滚求蒜蓉!   小剧场3:   虾兵:将军!   海虾将:咦,你不是被人抓走运酒楼去了?   虾兵:还好我机灵,这不逃回来给您报信了?   海虾将:什么情报,赶紧说!   虾兵:青青中午吃了一碟子海虾,说鲜甜可口,明天还想吃   海虾将:青青是谁?它想吃虾关我啥事?我又不会送去给她吃?   虾兵:青青就是抓了灵感大王、蟹将军、龙虾将军的那个姑娘!   海虾将: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鱼太监:传龙王旨意,虾将军立即带兵前往京城去探查龙虾将军的下落!   海虾将:……求放过!我还年轻!我要辞职!   小剧场4:   鱼太监:报!龙王,不好了,龙宫通往京城的传送阵被破坏掉了!   龙王:大胆,谁干的?   龙宫内所有的海鲜们都心虚的别开了眼睛……   龙王大怒:我亲自去修!   半个时辰后,青青蹲在园子的池塘边上,用手戳着一个像龙一样的生物,心里十分纠结:什么玩意这是?能吃不? 第33章 赴宴   状元游街那日下午, 沈雪峰回家后,就和沈太傅和沈夫人说了想陪状元郎一起回乡的事, 依然是拿体验民情为借口。沈夫人愣了好一阵, 方道:“若是未考上进士,出去游学也不打紧。如今你官职都有了, 不日就要到翰林院上任, 这时候外出不太好吧?”   沈雪峰道:“我虽不是外地人士,但是我没成家啊, 我也有假期。我想着和同一年的进士一起上任比较好。”   看见儿子一脸坦然的说自己没成家,沈夫人怄的快要吐血了, 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戳他脑门:“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没成家, 我看你这几个月哪也别去, 我前几天也相看了几家姑娘,内阁首辅孙大人的千金博学多才;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嫡女,是个温柔的好姑娘, 今年刚刚及笄;昌乐侯家的姑娘性格开朗,活泼娇俏。明日你去参加恩荣宴, 等后日我在府里给你摆个宴席,把这些姑娘都邀请来,你趁着拜见各位夫人时候也顺便瞧一眼。儿啊, 你今年都十八了,万不能再拖了。”   沈雪峰笑嘻嘻地应了声好,又说:“就是有心仪的姑娘也不能几个月内就成亲,我还是要出去转转的, 我都和徐状元说好了,等他们家启程我就跟着去。”   沈太傅捋了捋胡子,点头道:“昨日我叫人把徐鸿达从乡试的考卷都整理出来看了一遍。他乡试时考的平平,答的策问十分中庸,只有一些想法还算新颖,估计因为这才勉强没有名落孙山。而他似乎也有自知之明,连续放弃了两届春闱。今年的会试上,他的答卷十分出彩,策问每一句内容都言之有物,没有一句虚话空话,可见是个十分务实的人;殿试上,许多进士的文章以歌功颂德为主,而徐鸿达严谨地分析了当朝形势,并提出十条建议,可见他不是那种须臾拍马之人,皇上十分欣赏他的才华和性格。若是他邀你一同前往,你只管去就是。”   沈夫人闻言有些稀奇:“我听说这徐家也就往上三辈才有个秀才,勉强算个耕读人家,他哪里学的到这么多东西。”   沈太傅道:“曾经的太子少傅李元明你可还记得?盛德五年时告老还乡后,在他家乡的玫城县学里当院长。他曾上了个折子,说玫城有个道长,十分博学多才,堪称大儒,因此向皇上举荐贤才。当初皇上也派人去招拢那个道长,谁知那个道长却以不愿意受拘束为名推拒了,听说这徐鸿达这六年便是跟那道长读书。原本我对李元明的说辞并不十分相信,如今看来倒是我浅薄了,短短六年时间能教出这样一个学生,那个道长确实好学问。”   沈夫人点头笑道:“如此说来,这徐状元倒是有造化的。”她温柔的看着小儿子:“后日的宴席,我也给徐家下个帖子,请他全家一起过来坐坐。”   沈雪峰连忙起身向母亲躬身一礼,略有些撒娇道:“那母亲可照应好徐太太和徐家的两个姑娘,别让人为难了她们,否则我和徐状元可不好交代。”   沈夫人微微一笑,看着儿子的眼神带着些宠溺:“自然的,只是她们出身贫寒,乍一来咱们这样的人家里,怕会不自在。”   沈雪峰摇了摇头,言语间对徐家十分推崇:“这徐太太也就罢了,难得的是徐状元的两个女儿,母亲见了一定吃惊。”   “女孩儿。”沈夫人心中一动,难道是瞧上人家姑娘,才成日里往徐家跑。沈雪峰不知母亲高估了他这个吃货,一味笑道:“徐家大姑娘做的一手好羹汤,原本我觉得祥瑞楼的蟹粉狮子头最好,可和徐大姑娘的做的一比,那可差的太远了;徐二姑娘不过九岁的年纪,却画的一手好丹青,他家书房那挂的那幅画就出自这小女孩之手,我看可不比我爹那些藏品差。”   沈太傅听儿子说一个小女孩的画比自己的藏品好,当即恼怒地冷哼一声,留下一句:“不知所谓。”就甩袖子走了,而沈夫人的心思全落在了徐状元家的大女儿身上。小儿子那么喜欢去徐家,到底是和徐状元知心相交,还是瞧上了人家的女儿?若是儿子相中了该怎么办?徐家底蕴太薄,虽说以后徐状元未来有可能前途无量,但那也是后话了。在此时,他起码没有家族、姻亲能帮衬他;可若是不应,眼瞅着儿子十八了才第一次提起一个姑娘,万一他犯了牛心左性,给拖到二十去可怎么办?   沈夫人神情恍惚了两天,直到宴请宾朋那日,沈夫人才打起精神来,想着见见徐家人再做打算。   对于沈家这次宴席,宁氏十分重视,历朝历代夫人外交都至关重要,自己可马虎不得。朱子裕上回送来的宫里的料子早已裁剪好了,做的京城如今最流行的款式,宁氏母女三人都装扮一新。宁氏头上带了一对金累丝蜂蝶赶菊花蓝簪,是京城的新鲜款式。簪首上三茎菊花上有一只蜜蜂和蝴蝶翩翩起舞,下面则是一支灵芝插在花篮里。朱朱已是豆蔻年华的少女,青青也是九岁的大姑娘了,两人都梳了垂鬟分肖髻,朱朱带了一对珍珠的小簪,明媚大方;青青则是一对扇着翅膀的蝴蝶,活泼可爱。   想着太傅府底蕴深厚,一般的俗物只怕也看不上眼,可珍惜贵重的东西徐家也没有,思想来去还是青青拿了主意,想着沈家爱画,便亲自选了自己的一幅画和一张字,作为读书人家来说,这样的礼物最是文雅了。只是字画上头并未署真名,只有一个书香居士的号。   这个号是青青自己起的,青青想着文道长、画道人两人教导自己多年,并不是想让自己学了以后敝帚自珍的,自己画了只能在后宅欣赏的话,就失去了学画的意义,因此青青琢磨着开一家书画铺子,将画道长的画作为展品供人欣赏,同时也可以将自己作的书画进行售卖。只是她一个女孩子不愿意扬名,便想了这样一个号,此时送沈府字画也有投石问路的意思,看看世人是否欣赏自己的画作。   徐鸿达夫妇两人带着两个女儿早早地到了沈家,徐鸿达带着燃香跟着管家去了前院,女眷们则有仆妇领着往后宅去。宁氏神态礼仪被训练了多年,到哪里都能保持荣辱不惊地微笑,朱朱和青青两个天真烂漫,虽见太傅府家的宅院比自己家华丽许多,但清澈的眼里只有好奇之色,一看就是心思纯净的女孩儿。   那引路的仆妇原本听说徐状元家是乡下人,心里想着她们的言谈举止必定十分粗鄙,因此多少带了些鄙夷之色。但见了人后,那仆妇不由地有些惊疑,娘仨个的气度这长相,说是大家出身也有人信。心里的轻视立马消了去,言语间多了几分恭敬。   此时,沈夫人的房内,已有几个近亲早早的到了。一个是想着早些来可以说些私密话,再一个瞧瞧有没有需要帮衬的地方。忽然一丫鬟来报:“徐状元的娘子带着女儿来了。”沈夫人忙笑着快请,一面快速地和屋里的女眷们解释了一句:“雪峰和徐状元十分交好。”   话音刚落,丫鬟已经打起帘子,一位二十余岁风姿绰约的美貌少妇施施然走来,只见她身上穿了一件银朱色海棠花样长衫,插了一对新鲜样式的簪子,耳戴金葫芦坠子。再看她身后两个女孩,年纪小的那个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小小年纪已见绝色之容;大一些的虽长得不如她妹妹精致,但一双大眼看着十分灵动,再加上白皙的皮肤,也能称的起一句娇俏。   沈夫人一直以为徐家出身贫寒,家里的女眷多半是市井妇人样,竟没想到竟如此出色,不由地愣一下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起身拉着宁氏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略有一丝惊疑之色,只是面上不显,笑道:“哎呦呦,徐状元有福,娶得娘子真是好相貌。”又拉着两个女孩看了又看,笑着问:“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朱朱笑道:“回夫人,小女徐嘉言,刚过了十三岁生日。这是我妹妹徐嘉懿,今年九岁。”沈夫人连声赞了又赞,从腕上摘下一对镯子给姊妹俩套上。   朱朱两人见那镯子晶莹剔透,便知价格不菲,连忙推辞,沈夫人忙按住两人的手笑道:“这样的镯子就该配你们这样花一样的女孩,若是托辞我就生气了。”姊妹俩见状只得罢了,又郑重地道了谢。   沈夫人又将屋里坐着的几个妇人介绍个宁氏,各个都是二三品大员的内眷。她们见了宁氏各有思量,但对着青青无一不是夸了又夸,都喜欢她长得好,又各有礼物送给两个姊妹。这些夫人们带的女孩,宁氏则送上了自己店铺的胭脂和面脂。   原本这些女孩都是只用自家做的胭脂,但他们见宁氏二十余岁的年纪皮肤仍是吹弹可破,带的两个女儿长得俏丽不说,皮肤更是细腻无比,不由地都动了心思,因此将胭脂等物交给丫鬟时,不由地叮嘱了一句:“记得放好。”   朱朱从糖糕手里接过食盒,笑道:“这是我和妹妹今早做的点心,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只是一点心意。”   立刻有丫鬟接了过来拿了出去装在碟子里又端了上来,只见各种曼妙美丽的花朵在晶莹剔透的果子里尽情绽放,众人皆笑道:“好巧的心思。”   沈夫人立刻想到儿子说的徐家长女做的一手好羹汤,便佯装无意地问朱朱:“你是家里最大的女孩儿?”   朱朱笑道:“是,我是家里的长姐。”沈夫人听了心里不由地一阵失落,原来儿子夸了又夸的女孩年龄竟然这么小,亏自己还瞎琢磨了两天。沈夫人叹了口气,顺手拿起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点,丝滑冰凉的面皮在嘴里划开,口里满是花香,沈夫人不由地点了点头,笑道:“往日常听外头爷们说什么百花宴文雅,我说再文雅也没有这果子文雅,不仅瞧着好看,吃着也香甜。”   几位夫人家的女儿本矜持地在一边坐着,如今见那果子也不由地探过头来拿一个尝尝,一个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叫刘梦丹的素来也有脾气最率,她吃了一个后直接拉着朱朱的手笑道:“我尝着味好也有趣,回头给我个方子罢。”朱朱笑着点了点头:“好。”   一个小小的点心,顺利拉近了宁氏与几个夫人的关系,连几个女孩儿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又坐了片刻,接了帖子的人陆续来了,最后来的是内阁首辅孙夫人及其女儿孙念薇,昌乐侯家的二奶奶及昌乐侯最小女儿李元珊。   沈夫人的两个女儿都出阁了,因此请了堂姑娘沈凝阳、沈凝芙姊妹两人来招待女孩子们。   京城的高官勋贵就那么些人,或是平时请酒吃席或是过年时候进宫请安,兜兜转转地彼此都见过,因此宁氏这张新面孔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沈夫人趁势又介绍了一回:“今年新科状元家的娘子。”又叫过两个女孩来,等她们行了礼后,又搂过青青笑道:“你们瞧瞧,往日你们总是自称标志,见了这个孩子看你们还敢这么说不?”又半开玩笑地说:“见面礼赶紧准备好,少了我可不依的。”   众人皆笑道:“若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女儿呢。”说着有摘镯子的,有拿荷包的,姊妹两个少不得又得挨个谢去。到了户部尚书李三奶奶这,她送了镯子后却不肯松手,拉着青青左看右瞧的。   有和她相熟的打趣她:“没见过美人吗?哪有这么瞧的。”李三奶奶也不理那人,只和颜悦色地问青青:“你是哪里人士?叫什么名字?”   青青笑道:“老家是吉州府玫城县平阴镇的,我叫徐嘉懿。”   有人笑道:“还是李三奶奶眼神好,只打眼一瞧,知道是自己家老乡。”李三奶奶听见青青地回答,不由眼中一亮忙搂过她问道:“你小名可是叫青青?”   青青大吃一惊,抬头看着李三奶奶,迟疑地问道:“您认识我?”   李三奶奶听了喜不自禁,恨不得把头上戴的手腕上挂的东西都摘下来送给青青:“你忘了我了?对了,你那会还小呢,才将将三岁。那年我去逛你家的胭脂店,正好遇见了你,当时我还抱你了,你记得吗?”   青青:……别说了,求忘记!   可惜李三奶奶不是青青肚里的蛔虫,她把青青的尴尬神情当成了害羞,忍不住搂着她和众人说:“几年前我回玫城时遇到了青青,那是她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我没忍住抱了她好一会儿,结果回来就发现有了身孕,年底就生了我家那两个臭小子。”   众人略一回忆就想起六七年前的事,当初李家老爷还只是户部侍郎,这三少奶奶进门三年未有身孕,结果回老家一趟就生了胎双生子,当时不孕的奶奶夫人们都悄悄去打听吃了什么秘方。那时,李三少奶奶就说抱了一个十分俊俏的女童,大家还都说怕是送子观音座下的童女吧?   没想到,童女来京城了。众人看着青青眼睛都亮了,可是随后又十分纠结:童女长这么大了?还灵验不灵验了?   而听闻此事的沈夫人心中一惊,想想自己刚才楼了青青好久,沈夫人满肚子苦涩,忍不住心里偷偷地拜佛:我都五十了,我不想生了,千万不要怀孕!   青青:……   被李三奶奶这一打岔,众人的关注点都集中到了青青身上。乐昌侯的李元珊不乐意了,只是在众多夫人面前她也不敢娇蛮,只略有些抱怨地说:“热的慌,想出去转转。”   沈夫人笑道:“光说话倒忘了你们了,凝阳、凝芙,带着诸位小姐去园子去玩吧,如今时节正好,园子里的花都开了。”众女孩听了忙起身一齐去了。   这些女孩中,数乐昌侯家的李元珊、内阁首辅女儿孙念薇两个地位最尊贵,其他的女孩也分了两帮,有和七八个和李元珊关系好的女孩簇拥着李元珊去亭子里纳凉,另有十来个女孩围在孙念薇旁边,同她一起赏花。倒是朱朱、青青两个头一次来,只能坐的远一些喂池子里的鱼,略微有些尴尬。   坐在亭子里的李元珊看着远处的朱朱姊妹俩,问身边的女孩:“那两个女孩是谁家的,怎么那么眼生?”   一个叫孟玉彤的女孩来的早些,忙道:“说是新科状元徐家的女儿,祖上是务农的。”   李元珊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嘴角微微翘起:“原来是个乡下人,我说怎么没见过。”   另个一叫莫胭的有些疑惑:“乡下人吗?不像吧!我瞧着她俩身上的衣裳用的都是今年宫里的新料子。”   孟玉彤看了眼李元珊,微微一笑:“许是皇上赏的吧,也没什么稀奇。至于她们是不是乡下的,试一试就知道。”   李元珊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怎么试?难道亲自去问她不成?”   孟玉彤笑道:“我们京城的女孩,打小就请了人认真教导诗词书画。虽不能说十分精通,但起个诗社、画两笔画还是可以的。如今正是四月好天气,这园子百花争艳,若不能将此美景留在纸上,岂不遗憾?”   等朱朱和青青两人听到要或写一首诗或作一幅画来描绘园内风光时,沈凝芙已叫人抬了桌案拿了笔墨来。   孙念薇看了看朱朱和青青,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轻轻笑道:“女孩子们家闹着玩就罢了,若是有不感兴趣的,也不必强求。”   李元珊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只是她家虽有爵位,但权柄可比孙家差远了,因此咬着嘴唇不再吭声。倒是孟玉彤喜欢揽事,对朱朱和青青说:“都说你爹是状元,想必你们的才华也是极好的,今天可得给我们露一手。”   青青对她的挑衅毫不在意,朱朱打小生活单纯,就没听出人家话中带刺来,反而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好呀!”   孟玉彤:……你还真敢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送子观音:龙女,赶紧算算今天几个抱了青青的?   三霄娘娘:是给个男胎好还是送个女娃好?   青青:谁送孩子我就去谁家做客!   送子观音:善财童子,赶紧把咱家宝贝藏好了!   三霄娘娘:幸亏我有拖延症,好险!好险!   小剧场2:   失踪两天的龙王终于一身狼狈的回了龙宫。   鱼太监:大王,传送阵修好了?咦,您的兵器呢?您身上的夜明珠呢?您衣服上缀的珍珠呢?   龙王恼羞成怒:来人,把鱼太监给本王塞传送阵上去。   此时,青青和朱朱两人正在分珍珠:你一个,我一个,你一个,我一个……   轰隆隆……   朱朱:啥又掉下来了?又是条鱼,上回那条还没吃完呢!   青青:你想回家吗?拿宝物来换哦!   穷的连jj都没有的鱼太监:嘤嘤嘤……   李元珊:为什么你是主角?   青青:因为我比你好看!   李元珊:我会作诗!   青青:我作诗比你好,长的还比你好看!   李元珊:我会作画!   青青:我作画比你好,长的还比你好看!   李元珊:我爹是侯爷!   青青:呃,这个……   李元珊丫鬟:小姐,候府被抄了,老爷的爵位没了!   青青:我爹是状元,我长的比你好看!   李元珊:哇呜呜呜呜…… 第34章 打脸实录   如今已经立夏, 只见池塘内碧叶连连、红花艳艳,水边石榴花红艳似火、芳妍可爱;略微远处一些海棠恣意绽放, 只见其垂丝娇媚, 真乃“虽艳无俗姿,太皇真富贵。”   青青拿眼扫了一眼园子的整体概貌心里就有了盘算, 叫了几个个小丫头帮她把两张桌案搬到远处的一条长廊里。孟玉彤见朱朱姊妹两个面色沉稳, 丝毫不见慌张之态,心里有一些不安。见她两人携手并肩一同往长廊处去, 忍不住上前叫住:“你们是写诗还是作画,若是写诗就在这亭子里, 大家以一炷香时间为限。”青青讶然地挑了一下眉, 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你们只管作诗便是, 我和姐姐去那边作画,只是时间要久一些。”   李元珊自认为才思敏捷,想从作诗上压她二人一头, 但听她们要作画,又不想放弃打压她们的机会, 便琢磨着先写了诗出来再去作画。   亭子里的女孩,有七八个不爱作诗的,也叫人搬了桌案, 各自寻了地方,留下的姑娘们又是命题又是选韵脚,吱吱喳喳闹个不停。   这些年来,画道长对青青的教导一直十分严格, 青青将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练字作画上;朱朱虽偏重于厨艺,但日常画道长的课,她也是一次不落的。虽然画道长总说朱朱惫懒,但这些年来朱朱绘画作品,只怕比亭子里这些小姐们作的画加起来还要多。   朱朱围着长廊东看看西看看,瞧见了近处一支盛开的海棠,她嫌手累,不愿意画大幅,只准备画简单的花卉。只见她选了较为纤细的笔,用写实的手法,画了两支花姿潇洒的海棠来,因沈家丫鬟拿来的颜料只有十来种常见的,朱朱嫌表现不出海棠层层叠叠的层次色彩来,便自己一边作画一边调色,恣意无比。   青青则将前世今生的学过的画法相结合,在传统画技的基础上,又加上了现代绘画中的立体效果,充分发挥了透视和明暗的关系,亭台楼阁注重写实和结构准确。青青用秀劲的勾勒、妍雅的颜色,将沈家园林的一角完美的展现出来。朱朱和青青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学画,早已心意相通,她早早地画完了自己那幅,又帮青青将她需要的颜色一一调制出来。   亭子里的女孩们作完了诗又都贴好,大家挨个评判。李元珊虽自认为才思敏捷,但作了诗出来,却发现自己并不是最佳。她的诗句过于华丽堆砌,反而失去了诗词的意境。而孙念薇不愧被沈夫人称为博学多才,一首咏海棠的诗,不仅将海棠的自然之美表达了出来,更指古说今,引人连连喝彩。   虽有人捧着李元珊,说她的诗美,但在场的姑娘哪个都和人精儿似的,有的抿嘴笑而不语,有的看不惯李元珊的也明褒暗讽一场,气的李元珊险些哭出来。   女孩子面浅,也不好真的排出名次来,大家投票选了最好的三首出来。正巧这时沈夫人打发人来送果子和甜汤,又问她们在玩什么。女孩子们笑嘻嘻的说了,纷纷洗手吃果子,那丫鬟便拿了诗词回去给众夫人看。   李元珊一直喜欢当众人关注的焦点,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为众夫人都喜欢青青而引发醋意。却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诗词,此次并未出彩,因此心里有些闷闷不乐,吃了半个果子见几个姑娘在三三两两作画,不由说道:“诗也做好了,闲着也无趣,我也去画一幅。”说着也不理旁人,到亭子中间的书案上,取了纸笔去画满塘的荷花。   其他姑娘们有的去瞧李元珊作画,有的则捏了果子丢进池子里喂鱼,也有的让丫鬟拿个鱼竿来,坐在廊下垂钓。   今天沈家宴请的客人多,在屋里未免显得杂乱闷热,正巧丫鬟拿了姑娘们的诗词来,众夫人传着看了,沈夫人笑道:“不如我们也去园子里瞧瞧,回头就让她们把酒席摆在水榭里,既凉快又舒爽。”众人都觉得好,便一起往园子里去。   作画的姑娘们多半是像朱朱一样,选一两支花来画,也有的画那池中的锦鲤。夫人们到园子里,远远地就看见一群姑娘在亭子里围在一群不知在看什么,沈夫人笑道:“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好诗?”走进一看,原来姑娘们在赏画。   原本宽敞的亭子一下子来了几十个人,顿时显得拥挤起来。沈夫人便请诸位姑娘小姐们到园子里的望山楼去,那里厅堂广阔,打开四下的窗子,又能享受初夏的习习微风。因朱朱和青青选了较远的一处长廊,俩人一个低头作画、一个安静的研磨,宝石、糖糕两个帮着姊妹俩打扇驱赶蚊虫,谁也没有发现那些姑娘们换了地方。   等众夫人看了画,挨个评了一通哪个好,哪个笔迹不够圆润。这时,沈夫人想起儿子叮嘱要照看好徐家的女孩,忙问丫鬟:“徐家的二位姑娘呢?”   李元珊嗤的一声笑道:“说是作画呢,远远地躲在一边,也不知道是不是画不出来?别是不好意思回来了。”   沈夫人忙让丫鬟去找,正巧青青收了笔,那丫鬟也来请她们到望山楼去。朱朱的画早已晾干,而青青怕卷起来会污了画卷,姊妹两个一人拿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到了望山楼。   此时众人已经都坐着喝茶了,见朱朱和青青进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二人身上。朱朱大方的笑了笑,露出腮边一点酒窝:“作画入了神,倒忘了时辰,让夫人和姐姐们久等了。”   孙念薇笑道:“无妨,是我们不好,把你们忘了。”   青青二人将画放在桌上,就有几个姑娘忙过来瞧,这一瞧就都愣住了。朱朱的画,简简单单的两朵花,却将海棠那鲜艳的色彩、层层叠叠的花瓣和与朝日争辉的形象完美的展示了出来。   而青青的画……   几位姑娘回过神来,忍不住敬佩地看着青青,想不到她区区九岁年纪,就有这样精湛的画技。许是见那个几个姑娘神色不对,沈夫人也上前一观,只见画上杂树苍翠、花开娇艳,池水静逸、内有荷叶连连,亭内花枝招展的少女们,游乐于长廊、水榭之间,有三五人凑在一起念诗,也有独自一人咬笔沉思。在青青的画卷里,假山、池水、鲜花、草木都不是孤独的存在,它们和少女们互相烘托,将初夏的闲雅舒适在画上一一展现。   沈大人酷爱收集名画,闲暇时常拿出藏品出来赏玩,沈夫人本就是名门闺秀,自幼也是琴棋书画都学过的,嫁到沈家后,丈夫时常和她一起赏画,几十年的耳濡目染,沈夫人的品味非常高,刚才那些小姐们的画作在她眼里不过是儿童涂鸦罢了,朱朱那幅让她眼睛一亮,而青青这幅……   看了不知多少好画的沈夫人,也不得不承认,青青这幅画不亚于自己家收藏的那些名画。原来雪峰说的徐二姑娘善丹青这话,并不夸张。   再看画上的题的那首诗,徐夫人还未读诗,便先被青青写的行书吸引住了,青青的字并不像闺阁女儿所作,她的字迹十分雄逸,宛如鱼跃龙门一般,小小年纪便已自成一体。   沈夫人不由地看了一眼这个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女孩,心下惊骇,一个九岁的女孩居然就有这样的书画功力。可惜啊可惜,为何生为女儿身,若是男儿,只怕前途不可限量。   众人见沈夫人停留在那幅画前迟迟不肯离开,心下好奇,便三三两两去看。李元珊坐的比较远,她见那些夫人脸色变幻莫测,以为青青画的不入眼,忍不住笑道:“都是姐妹间的凑趣,若是你不会画说一句就是了,难道谁会为难你不成,总比现在丢丑好。”   几个看画的夫人闻言,看着李元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沈夫人没功夫搭理这些女孩争强好胜的小心思,她转头问宁氏:“我家老爷酷爱书画,二姑娘这幅画实在让我惊叹,可否送到前院去请我们家老爷一观。”   宁氏也知道青青打算开书画铺子的心思,只笑着谦让几句:“小孩子涂涂画画,当不得真。沈老爷乃当今画评大家,若能得他几句指点,也是嘉懿的造化了。”   沈夫人满脸笑道:“徐夫人太客气了,就嘉懿这幅《初夏行乐图》,能让我家老爷看上一眼,便是他的福分了。”   众人也才回过神来,纷纷过来看画,一时间赞叹不止沈夫人拉着青青不住的赞叹,又问她:“几岁学画?小时候都临摹谁的字贴?”青青一一答了。   李元珊也顾不得吃果子,连忙过来看,只消一眼就愣在那里。青青的画正好压住了李元珊作的那幅画的一角,两幅画一对比,李元珊的整幅荷花图都不如青青那池子里的星星点点看着惹眼,李元珊又羞又怒,忍不住扭头就走。   这一幕落在众夫人眼里,有的眼露嘲讽有的微微摇头,原本有意和乐昌侯相看亲事的,此时都打了退堂鼓,谁家也不愿意娶那娇蛮又愚蠢的媳妇回去,再高的门第也不行。况且那乐昌侯只空有爵位并未有实缺,说句打脸的话,这些实权老爷家还未必瞧的上他家。乐昌候家的少奶奶看见众人脸色,心里暗骂小姑子不省心。只恨婆婆把李元珊惯得到哪都拿尖要强的,偏又没那个本事,只不过徒增笑柄罢了。   孟玉彤素来是李元珊的跟班,见状忙要跟上去,被她娘一把抓住,狠狠掐了她一把,让她少做蠢事。来的这些少女,多半是十三岁到十五岁的年龄,家人也想趁着宴席将自己女儿美好的一面展现出去,好定下门当户对的亲事。   孟夫人刚一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女儿和李元珊眉眼中不知打什么官司,就借着解手之际,叫过来孟玉彤的丫鬟,让她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虽知道自己女儿和李元珊交好,但没想到她竟这么蠢,人家没使唤她,她倒自己主动当枪使。若是这些女孩回家告诉了自家父母,只怕没有几家夫人愿意娶这样的蠢笨媳妇回家。因此孟夫人打定了主意,不许女儿再和李元珊接触。   沈夫人让人拿了大幅生纸,小心翼翼地将青青那幅《初夏行乐图》放在上面,一点点的卷起来,交给个稳妥的丫鬟,让她送到前院去给老爷们一起赏画。她又将朱朱那幅海棠图拿起来,半开玩笑地说:“嘉言这幅海棠图我很喜欢,在我家作的画我可不还。回头叫人装裱好了挂我那屋里,看着就富贵喜庆。”众人这才看到朱朱那幅画,忍不住把两个女孩又夸了一回,都说徐状元养的女儿才华横溢。   又有见朱朱身材高挑的,便私下问她年岁,多少有些动了心思,只是想到徐家官位低微,又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此时水榭里酒席已经摆好,沈夫人邀请众人吃席。按照座次坐下,散乐奏起,四五个年轻的女子弹着筝、琵琶、三弦子、拍板坐在长廊里唱曲。   孙念薇自有人围着,倒是之前问朱朱方子那个刘梦丹主动坐在朱朱姊妹俩旁边,另有几个爱画的女孩也同她们一起挨着。席上少不得说些做画的事,也有的姑娘说要下帖子请她们去家里玩,一顿饭功夫,朱朱和青青就多了几个朋友。   交朋友,对于朱朱和青青来说真的是新鲜的事,朱朱还好,小时候在村子里总有一群小伙伴上山下河四处撒野,青青打三岁就上了山,整整六年,姊妹俩除了家人面,整天和道士、道童呆在一起,每天学不完的东西,晚上回家还要写字念书,从来没有玩耍过。因此面对这群小姑娘的热情,青青开心的脸都红了。   朱朱笑道:“你们有空也来我家玩,不知你们家大人会不会答应?我极会做点心羹汤,我妹妹最会做胭脂面膏的。”   有年岁小的,忙笑着答应,立马就要约定时间,青青笑道:“只怕最近不成,我爹有三个月假期,我们打算回家乡去一趟,大约七月底就回来。那时候桂花开的好,螃蟹也正肥,到时候请你们来玩。”几人约定好了,又问她们哪日走,说送她们土仪。   正说笑着热闹,忽然来了两个丫鬟,捧了两大托盘东西,都是上好的笔墨纸砚颜料之类的。那丫鬟笑道:“老爷们看了徐姑娘的画夸其人物灵动、花草逼真,实乃神妙之作;又说徐姑娘的字浑厚端庄,淳淡婉美,将来必成大家。这些是老爷珍藏的上好的笔墨,说赠给徐二姑娘,希望徐姑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虽说看到了青青的字画好,但是谁也没想到沈太傅会如此高的评价青青,一时间众人看宁氏母女三人的眼神又火热起来。青青被众人这么直白的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当初只想让那几个姑娘打脸而已。青青忍不住瞧了瞧一脸灰败的李元珊,不好意思,打的有点肿。   其实青青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画在世认眼里是什么水准,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只被画道长教导了六年就能获得世人如此的认可,心里不禁对画道长更加敬仰。又想到,自己的作品都能被这些高官贵胄们赞赏,若是自己将画道长的画展出……   青青已能想到那种火爆的场景了。   酒过三巡,又有丫鬟笑吟吟地来说:“我们家四少爷想给诸位夫人敬酒,只是怕惊扰了小姐们,不敢过来。”此次有好几位夫人过来是想好好瞧瞧沈雪峰。原本只听说沈家四少爷性格散漫有些不受拘束,却不料人家有探花之才,多少勋贵高官家的孩子有几个能考上进士及第的?因此原本嫌弃沈雪峰年龄大的几个夫人立马将自己的念头抛去了,认为沈雪峰是因为埋头苦读才误了婚事。一听说沈家给四少爷办酒席,多少都明白沈家的意思,因此家里有适龄女孩的接了帖子都来了。   有一位夫人年龄较大,她笑道:“都是自家孩子,怕什么,叫他进来就是。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合该给我们敬酒。”众夫人皆点头附和。   半柱香功夫,沈雪峰便过来了。众夫人忙细细打量他,只见沈雪峰丰神飘洒、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潇洒自若,脸上爽朗的笑容更为他增添了不少姿彩。   沈雪峰并未朝小姐们那几桌看,只恭恭敬敬地请了安,敬了三杯酒,笑着搭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他这一来,倒牵动了不少少女的心事。至少朱朱琢磨着,原来沈探花也不大啊,以后可不能叫他叔叔了,好尴尬。   几家夫人心里也十分中意,暗地里给沈夫人递了话,准备过两日再递帖子过来详谈。   晚上,沈夫人美滋滋的看着朱朱那幅海棠图,琢磨着叫两个手巧的丫头绣出来,做成炕屏放屋里。沈雪峰略带几分酒意进来,见母亲在赏一幅娇艳的海棠图,不禁问道:“谁画的?”   沈夫人笑道:“徐大姑娘画的,那姑娘点心做的好,画也不错。”   “点心?”沈雪峰眼睛亮了:“在哪儿呢?”   沈夫人开心的笑道:“吃没了。”   沈雪峰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目光又落到那幅海棠图上,喃喃自语:“原来徐家大侄女不仅会做羹汤,还会作画呀。”   沈夫人闻言不禁颤抖了:……啥?大侄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翰林院学士:你们听说没有,沈太傅得了一张好画,是徐状元闺女画的。只可惜是闺阁女儿,我们不便去求画。   翰林院侍读:既然徐状元女儿画好,那徐状元的画也不错吧,我们让他画一幅如何?   徐鸿达一脸懵逼:我不会啊!画道长没教我啊!   翰林院众人:连作画都不会,你来翰林院做什么?   徐鸿达:…… 第35章 回乡(半夜改错字)   徐鸿达打殿试以来就没闲着, 去了沈家的宴席后,自己家也摆了几桌, 请了附近的邻居, 国子监祭酒马德诚和翰林院侍讲学士赵明是生都携家眷子女来了。户部侍郎邢爱民原本不屑和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打交道,想着这样的事派个管家去送些贺仪也就罢了。虽说素来翰林有储相之称,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翰林都能入阁, 徐鸿达发展如何,还要慢慢来看。   可是昨天听说徐家一家人都去了沈太傅家的宴席, 邢爱民对徐鸿达就有些拿不准了,琢磨了一天, 还是放下了身段, 自己单身赴宴。徐鸿达对于邢大人能来, 心里虽略有些惊讶,但面上热情十足。   等宴席结束,徐鸿达好好地歇息了两天, 宁氏打包好东西,一家人款款上路了。当然一起蹭上车的还有沈雪峰和朱子裕两人, 他俩坐在一辆马车里,大眼瞪小眼。好在徐鸿达不肯荒废光阴,带了一箱子的书, 沈雪峰借来一本刚看了两页就颤抖了,下了马车拽着徐鸿达就不撒手,问他从哪里抄的手抄本。徐鸿达回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心里嘲笑他:没见识, 这就颤抖了!要是让你看见我闺女那一箱珍本……打住,不能再想了,心好痛!   回吉州府,徐家走的是官道,这次徐家人没有拉行李的骡车拖累,又有天莫玄莫两个骑马探路,一路上马车跑的飞快,大半个月一行人就到了玫城县。   天莫带着侍笔先骑马到了阳岭山下的宅子里送信,王氏听了婆婆和小叔子一家回来了,连忙叫人收拾屋子换上新晒好的被褥,又去厨下亲自安排粥菜。   徐鸿达等人到家后已是未时了,众人都疲惫不堪,直到喝上一碗温热的莲子粥,吃上家乡的小菜,才略微精神了几分。   吃过了饭徐婆子和宁氏回房里去歇息,徐鸿达和朱朱、青青则打算上山去聚仙观后面看看四位道长的小院。朱子裕被文道长教导过几日,有师徒之情,自然也要前往。沈雪峰对四位道长早已好奇,虽知道只剩下空屋子,但也跟着往山上去了。   到了小院门前,看着半开的院门,青青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知道自己是幻想,但她多么希望一推开门就能看到四位道长慈爱的笑脸。看着青青略有些失落地身影,徐鸿达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怎么知道四位道长看不到我们?”   青青第一个迈进院门,小院空空如也,已有半年没有人居住了,墙角已经生出了杂草。徐鸿达几人挨个屋子转了一回,每到一处都停留许久,似乎是在回忆这里原有的摆设,或是在回想与道长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一迈进画道长的屋子,沈雪峰就被墙上的《仙人赴宴图》震惊了,他站在门口,痴痴地盯着墙壁,恍惚置身于彩云飘飘的仙境中。徐鸿达站在他身后,见他半晌不动,探过头瞅了他一眼,回头无奈地说:“看痴了。”   几人也不扰他,自去杂物间找了趁手的工具,把院子里的杂草都锄了,各样花卉修剪了一番。朱子裕寻了些干燥的柴火回来,朱朱烧水煮茶,几人像一年前一样,坐在小院的石桌而坐,喝茶谈天。淡淡的花香、吱吱喳喳的鸟鸣,熟悉的院落,让奔波了半个月的几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将天边的云朵映得像火一样红,徐鸿达起身伸了个懒腰,上前去拍了拍沈雪峰的肩膀:“看够了没?得回家了!”   沈雪峰这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拽住徐鸿达的袖子,看着屋子的壁画眼里闪过狂热的痴迷:“好画!好画!此画定是画圣吴道子的真迹!”   沈雪峰无奈地拂下了他的手:“这个房子才盖了七八年,画圣已经仙去几百年了,怎么可能是吴道子的真迹?”   沈雪峰冲进屋子,几乎是趴在墙壁上一点点的细究:“这画法、这下笔方式,都同我见过的吴道子壁画拓本十分相像。如说若有什么不同……”沈雪峰环视整面墙壁:“这幅画比当年吴道子的壁画更胜十分!”   青青站在门口,怀念地看着这个屋子,眼神里是满满的留恋:“这幅壁画是画道长所作,我和姐姐在这屋子里跟着画师父学了六年的画。”   沈雪峰想起半个月前在宴席上青青那副《初夏行乐图》,朱朱那副《富贵海棠》,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情:“我说你们姊妹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画技,原来竟有这样的大家教导你们。”   “是啊!”朱朱认真的点头:“刚学画那会,妹妹笔都拿不稳,画道长就拿了许多只完成了一半的画,叫我们上色。”   沈雪峰闻言心痛地差点吐血,一脸控诉地看着两个女孩,痛心疾首地捶着胸口:“太败家了!”   徐鸿达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忍不住跟着吐槽:“四位道长最惯着她俩,青青学字那会,大字还写不好呢呢,文道长就给她拿王羲之真迹当字帖,当时我就说……沈大人你怎么了?沈雪峰?”   一个踉跄趴在地上的沈雪峰十分想吐血,扶着徐鸿达的胳膊颤抖地爬起来:“以后这样的事就不要讲给我听了,我心肝弱,受不住刺激。”   眼见天边那抹红色的晚霞渐渐消散,徐鸿达说:“得赶紧下山,等天黑了就看不见路了。”   沈雪峰恋恋不舍的趴在墙壁上:“好想把这面墙搬走。”   徐鸿达一边拎着他一边招呼众人赶紧下山:“别做梦了,我们还在县城呆两日,等有空了还叫你上来看。”   沈雪峰这才放弃了抵抗,一边恋恋不舍的回头一边哀怨自己为何画技不精,无法将这幅巨作临摹下来。   众人到家,才发现县太爷吴良安早已在家中等候,见到风尘仆仆的徐鸿达忙拱手道:“徐大人恭喜恭喜!”徐鸿达忙请他上座,歉意地说:“原想明日登门拜访,却不料大人亲自登门。”又将沈雪峰介绍给吴良安。   吴良安一听,不仅状元回来了,连探花也跟着来了,登时大喜过望,非要给二人办上半个月的流水席。徐鸿达自然不会愿意在这上头浪费时间,只推说还要回村里,谢绝了吴知县的好意。   翌日,徐鸿达等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打发侍笔去包了县城最大的酒楼,一边写帖子打发人给吴知县、县学的院长、老师、昔日同窗送去,又有住的近便的邻居前来探望。   徐婆子正在屋里和自己的亲家吴月娘她妈坐在炕上说话呢,就见朱朱一脸惊吓的跑进来:“祖母,我舅奶奶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外头一叠高声传来:“大妞怎么见了我和见鬼似的,跑那么快干啥?”   徐婆子连忙穿鞋,还不忘和吴娘子知会一声:“我娘家嫂子来了。”吴娘子立马想起月娘成亲时见的那个大黑塔似的妇人,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跟着徐婆子刚要出去,就见一个穿着一身大红宽袖的高黑胖妇人带着三个小媳妇从外面进来了,吴娘子强撑着笑打了声招呼,便忙说:“你们姑嫂慢慢聊,我先家看看我家小子去。”说着匆匆地走了。   徐婆子忙把傅舅母让屋来,一边问她:“我们打算过两天就回去,你咋先来了。”   傅舅母一脸与有荣焉,拉着徐婆子手道:“这不是听说我状元外甥回来了嘛,就赶紧套车来了。你说你咋养的儿子,咱镇上那么多学生,出了个举人都算祖坟烧高香了,你家直接考出来个状元,这祖坟……”   徐婆子生怕她说出什么让人吐血的话,上前一把捂住傅舅母的嘴:“我家祖坟好着呢。”   傅舅母白了她一眼,嫌弃地扒下她的手,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把我脸上的粉都蹭掉了。”   徐婆子看她嘴边偏黑的一圈,忍不住在衣襟上抹了抹手心的粉,无语地说:“都多大年纪了还擦胭抹粉的,你也不怕吓着我哥。”   傅舅母从袖子里掏出一盒脂粉来,对着铜镜抹了两把,一边不屑地说:“要是不擦粉,我才怕吓着你哥。”   徐婆子被堵的无话可说,又瞅那黑乎乎的侄女,想起那几个黑丑的侄子,忍不住暗叹:“我们老徐家的好相貌都被你这个老娘们给毁了,”   徐鸿达听说舅母来了,连忙过来请安,沈雪峰也凑着热闹晃悠过来,一见到傅舅母忍不住吓得哆嗦了一下。偏傅舅母不觉得,热情的拉住沈雪峰,上打量下打量,不停的夸赞:“怪不得都说长得俊俏的人才能当探花呢,这沈探花长得很可好看,你看这白嫩的。”   朱朱躲在徐婆子身后,看着舅奶奶那只黑色的大手捏住沈雪峰的小白手,沈雪峰僵硬地笑着,几次试图抽出来都以失败告终。   看着沈雪峰胀红地脸,朱朱忍不住“扑哧”一笑,徐婆子回头瞪她一眼,忙解围说:“在这傻笑啥?沈大人不是水土不服想请你做羹汤,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做去。”   朱朱笑吟吟地应了一声,走到前面,问沈雪峰道:“不知沈大人想吃什么口味的?”   沈雪峰终于趁机抽回了手,一边揉着被捏红的手腕一边趁机往出走:“那个,我们出去细说,不打扰老人家说话。”   傅舅母看着沈雪峰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外面,忍不住遗憾地说道:“长得真俊俏,可惜我没有未成家的闺女了。”话音刚落,就听窗外“扑通”一声,像是谁绊倒了一般,随即朱朱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沈雪峰哀怨地看了朱朱一眼,狼狈地爬起来,手心被蹭破了皮,脚也有些扭到了。朱朱给他检查下脚腕,见没有什么大问题,就请他到花厅稍微坐着休息下。自己则去取了药膏来,手脚麻利地给沈雪峰清洁了伤口,涂上了膏药。   试着手心的伤口渐渐退却,一股凉意覆盖了整个手掌,沈雪峰不禁有些惊讶:“这药膏效果真好。”朱朱不以为意地将药膏盖上,放到沈雪峰手边:“自己配的方子,沈大人每隔两个时辰涂一次药,伤口记得不要沾水。对了,你想吃什么羹汤?”   沈雪峰忽然觉得有些意外惊喜,不禁抬头看着朱朱:“真给我做羹汤?”   朱朱灿烂一笑:“你点就是。”   ***********   回到村里那天,沈雪峰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夹道欢迎。听说状元回来了,还捎带着来了个长得俊俏的探花,附近几个村的人都来了,把村里的路围着满满的,有送鸡蛋的、有送鸡鸭的、有送青菜的、有送新鲜果子的,一家人马车也不坐了,跟在徐婆子后头风光地走进村子。   徐婆子看着镇上、村里那些读书人眼里羡慕的神情,乡亲们脸上的敬重,自豪地挺起了胸膛,沈雪峰一刹那间明白了徐鸿达为什么要坚持返乡,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母亲高兴一把,风光一回。   徐家大门口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徐鸿文媳妇早将房子重新收拾了一遍,换上新做的被褥。一家人也顾不上和乡亲们叙旧,先奔徐家祖坟而去,准备烧纸告诉祖宗这个好消息。   朱朱和青青是女孩子,不能去上坟,沈雪峰和朱子裕是外人,也不方便同去。四个人看着门口乌压压的人,谁也不想回去,青青看着不远处的山说:“要不我们上山吧,打点野物吃个新鲜。”   沈雪峰犹豫看了看那座茂密的高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不会武艺,子裕倒是有两下子,只是他也没带弓箭啊。” 天莫、玄莫跟在后头,闻言笑道:“沈大人放心就是,我们寻些石子,也能打来猎物。”   沈雪峰知道两人是上过沙场的,这才放心的带着两个女孩同去。   上山刚走了一刻钟,青青忍不住东瞅瞅西看看:“怎么没瞅见野物的影子啊?”   天莫笑道:“二姑娘不知,我们走的地方浅,通常没有什么野物,还要往深处走走才能看到野兔野鸡之类的。”   话音刚落,就见两只野鸡从草坷中飞了起来,只是没飞多高就被藤蔓栓住了脚,一头栽在石头上摔死了。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刚回又神来,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头野鹿来,慌不择路的往众人这里冲来,朱子裕及天莫赶紧从地上摸了石子,一抬头刚要射出去,就见那头野鹿已经倒地扭断了脖子,身下还压着几只野兔,看样子已经被砸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青青:好像猎物够了,我们走吧。   沈雪峰:好像打猎挺容易的。   朱子裕&天莫&玄莫:……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朱朱:小时候天天要上色,两天就要完成一幅,累的我手都僵了。   沈雪峰:……大侄女快别说了,我心疼   朱朱:沈大人是心疼我吗?   沈雪峰:我是心疼画!   朱朱:……   小剧场2:   朱子裕:青青,我们去看看挖宝的山洞吧   青青:咦,山洞怎么空了?连神像都没了?   朱子裕:许是被人搬走了吧?不知谁这么穷,连神像都偷。   穷的连神像都没有了的武魁星:……   小剧场3:   傅舅母:要知道我外甥能考上状元,我死活让我闺女嫁给他啊,我觉得我闺女的相貌就和状元夫人似的。   文昌帝君:相信我,要是你闺女嫁给他,他这辈子也考不上状元。   傅舅母:凭啥啊?说我闺女没那个命吗?   青青: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不是我爹了!   徐状元:…… 第36章 书画铺子   徐鸿达回家祭祖的事, 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因此徐鸿达一家人上完坟后, 才发现自家来了好多亲戚, 连出了五服的族人都来了,拿着族谱说认亲。徐家世世代代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 一百多年前遭遇大旱, 一家人都逃荒,别说族谱了, 人都找不全。如今这族谱还是徐鸿达的爷爷的爷爷那辈开始写的,后来又断了联系, 徐鸿达这支, 写到他爹的名字那就没了。   徐鸿达的爷爷和亲爹都是单传, 基本没什么亲自走动。还是因无意间救了徐鸿文的亲爹,两家续起来,才算认了亲, 逢年过节的也算有个来往的亲戚了。其他的,打徐鸿达他爹那辈就没见过。   徐鸿达看着那破破烂烂的族谱, 倒是起了个念头,先请那些八竿子远的亲戚去吃流水席,自己则拿了族谱叫上大哥、徐鸿文进去商议。   徐家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银子, 加上手里的胭脂铺的分红,徐鸿飞每年的孝敬,徐婆子也有个一两千两银子了。徐鸿达琢磨着自己也算走上仕途了,索性把祠堂、家谱、家规家训都立起来。自家出银子, 让大哥当族长,再买些祭田之类的,产了出息让族里聪明肯学的孩子去读书,也将家族壮大起来;若是那些人不乐意,索性趁机就分出来单立一支。   徐婆子虽然平时将钱握的紧,但在儿子决定的事上,她向来不含糊,儿子是状元,儿子说啥都是对的。当即,徐婆子把宁氏帮她兑换的一千五百两银票拿出来给了徐鸿达。另外还有还剩四百两作为家用。虽说宁氏每个月有大把银子进账,京城买宅子的钱也用的宁氏的私房,但日常花用,徐婆子坚决不肯用宁氏的私房,媳妇再有钱也是媳妇的,总不能让她养自己徐家老小,在这方面,徐婆子十分有原则。   等亲戚们吃完流水席,又换上乡亲们去吃,徐鸿达把这些徐家的人都叫在房后头的空地上,说起建祠堂换族长买祭田的事。   先时拿着族谱那家,原就想和徐鸿达这一支恢复走动,家里出来一个状元,说出去也风光。既然状元想要建祠堂买祭田,这是造福宗族的好事,说不定自家也能沾光,自然没什么不依的。至于族长一职,徐家这些人也同意让徐鸿翼担任。   既然这个事定下来,徐鸿达找了里正买了块空地建祠堂,徐家这些子孙们虽然不出钱,但是不能不出力,都得留下干活。   庄稼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几十个族人,加上雇的泥瓦匠一个月功夫就建起了一座气派的祠堂。徐鸿达重新抄写了家谱,由族长徐鸿翼领着举行了仪式,郑重的将族谱挂了上去,又将家里几代的祖宗牌位摆了进去。   徐鸿翼又宣读了家规家训,无非是家族子弟要戒逸乐、戒赌博、戒酗酒、不得欺压乡邻等十余项,又有遵孝道、友兄弟、睦宗族等几条。立好了祠堂,徐鸿翼又在附近买了一百亩地,上等田中等田都有,雇佣族里贫困的人家耕种打理,每年田里出产的银子用来修缮祠堂、赡养无子孙的贫困族人,以及资助祖里清贫又上进的子孙读书。   今年第一批的孩子,是徐鸿达亲自挑选的,既要品性好又要肯吃苦肯上进,再一个确实是读书那块料才行。读书的银子也不直接交到孩子家人手里,而且每年直接送到镇上的一家学堂去,束俸、书本笔墨、读书期间的饭费一概包含。   徐鸿达整日忙碌家族的事,朱朱和青青带着沈雪峰、朱子裕两个逛遍了附近的村镇,沈雪峰来之前说考察民情倒真不是空话,他到每个村里都细细问了村民的家境、每亩地的产出,丰年如何灾年如何。因平阴镇盛产玫瑰,许多村子都以此为生,沈雪峰也都挨个转了一圈,回来后详细的写了下来。   等每天忙完这些,几个人就去了镇上逛一逛。朱朱和青青打小也没怎么逛过,对这个繁荣的小镇也很好奇,四个人一路逛一路吃。朱朱的鼻子十分灵敏,无论的酒楼还是小摊,她总能找到最好吃的东西。   转眼一个月时间过去了,徐鸿达一行人要返回京城,徐婆子因为连续两次赶路,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准备在家里住上一年半载的,也帮着王氏照看照看家里。   徐鸿达等人回到京城已经是七月中旬了,沈雪峰风尘仆仆的回了家,沈夫人准备泪眼婆陀的迎接自己旅行劳累的黑瘦儿子,结果沈雪峰一进门,沈夫人的眼泪就憋回去了,没黑没瘦,还胖了!   沈夫人怀疑的睨着他:"真去体验民情了?"   沈雪峰深受打击,拿出自己写的密密麻麻纸张给沈夫人看。沈夫人瞧了两眼就放到了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儿子:“你也回来了,咱说说你成亲的事?”   沈雪峰认真地看着沈夫人:“要笑起来爽朗的、吃饭看着香甜的、还得懂画的姑娘!”   沈夫人觉得心好累:人家相个媳妇看家世人品相貌就好,到她这还要陪吃饭?都娶回来三个儿媳妇了,没一个像他这么费劲的。   沈雪峰给亲娘请了安,又蹦哒到沈太傅的书房,他一进门就见墙上挂了两幅新的画,不由地凑了过去:“好画,只是这书香居士是哪里人士?以前没听说过。”   沈太傅喝着茶,说道:“上回筵席,徐鸿达家送的礼,你看这画是不是徐家二姑娘画的?”   沈雪峰只见过青青的那幅《初夏行乐图》,因此一时也说不准,他站在画前仔细研究了许久,发现一两处线条的处理和画道长的那幅壁画有些相似,遂点头道:“应该是徐家二姑娘作的画。我去玫城县时,见到了二姑娘师长做的一幅《仙人赴宴图》……”   沈雪峰一脸痴迷地回忆了那幅画的点点滴滴,沈太傅听了心神往之,感叹自己无缘见到这样的绘画大家。又问儿子:“既然是空房子,可找人照看了?若是让闲人破坏了岂不可惜?”   沈雪峰忙说:“徐大人走之前托了聚仙观的道长们照应,聚仙观的观主也是爱画之人,他说每几日便叫人去打扫一回。”   沈太傅这才放了心,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借口请上几个月假,也去玫城县去看看那幅壁画。   &&&&&&   徐鸿达回家休息了两日,就到翰林院消了假期,正式入职了。翰林学士刘鹏仕见了进士及第的三人,勉励了一番,把那个年龄略大些的榜眼调去纂修史书,让徐鸿达和沈雪峰两人起草一些不重要的诰敕。   沈雪峰先抱来一些翰林院之前起草的诰敕,和徐鸿达两人一起研读格式、用词,然后起草了请上峰去瞧,反复修改,才呈了上去。   青青和朱朱打老家回来也没闲着,她整天拉着朱朱去找合适的铺子。因每日朱子裕上午要在自己院子里练武,中午略微小憩片刻后又要读兵法,每日只回府前才来徐家呆上一会,因此一直没发现青青找铺子的事。还是天莫的手下瞧见了两回,来朱子裕的私宅将徐家姑娘租铺子的事说了。   朱子裕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称自己忙昏了头,忙让天莫收拾出一家铺子来,把原有的货架都拆了,重新刷了大白,待干了以后连忙来找青青,说家里有个铺子空出来,可以借给她用。   青青找铺子忙的焦头烂额,听了朱子裕有空的铺子忙去看了。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间铺子和自己家的瑰馥坊正好斜对着,也是个三层的铺面,十分宽敞。   青青忙问他租金,朱子裕怎肯要青青的钱,忙笑道:“空着也糟蹋了,拿去使便是。”青青闻言扳起了小脸,严肃地说:“若是不要钱,我就去租别人家的铺子使。你若是还拿我当妹妹,咱俩就一码归一码,给你分红或是算租金都成。”   朱子裕见青青沉了脸,只得胡乱说了个价格,青青找了十来天的铺子,早对各个地段的租金了如指掌了,虎着脸说了个数字,说要按这个价格签合约。   朱子裕听了忙道:“若是这个价钱也不急着你付租金,年底赚了钱再给便是。你一个闺阁女儿,哪里知道做生意的艰难。”   青青想了想说:“行,我也不和你客套了,等赚了银子,回头多给你一成租金。”   朱子裕见她信誓满满的样子,忍不住点头笑道:“成,那我就等您的打赏了。”   有了铺子,一切进度就快多了,青青经营的是书画铺子,因此也不需要打货架,砌几面墙,做个牌匾就行。   沈雪峰来徐家做客时碰巧看见了做牌匾的青青,登时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为何这种活计你都会?”青青头也没抬,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师父会的东西多,所以我们也学的杂。”   沈雪峰忍不住嫉妒了:……有师父了不起啊!   青青:“是啊,特别省事,什么事自己就能做了。”   沈雪峰一扭头,这天没法聊了,刚走两步又碰见朱朱手里拿着一块石纹丰富多彩、质地洁净如玉的寿山石印章,忍不住停在来问了一句:“谁的印章?”   朱朱举起来给他瞧:“妹妹捡的石头,我自己刻的。”   沈雪峰捂住胸口,瞅了一眼身边的状元同僚:“下回不来你家了,受不了刺激。”   徐鸿达微微一笑:“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沈雪峰一脸倍受打击:“……不是,徐状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咋就不热情了呢?”   徐鸿达冷哼一声:“再对你热情,我怕你住我家不走了。”   想想徐鸿达书房里的字画书籍,想想朱朱亲手做的美食,沈雪峰表示,真的有点不想走。   只忙碌十来天,青青领着家人就将铺子收拾好了。也不必找人,自己算了个黄道吉日,“书画”铺子就开张了。   没错,青青铺子的牌匾上只有两个简单的“书画”二字,名字虽简单,但字却不凡,上面的两个字矫若惊龙一般气势雄厚,且笔力雄劲,雕刻后的字体能隐约看见墨迹。殊不知,青青为了将这两个字写好,再题匾时将全身的力道通过五禽戏的心法凝聚在右腕上,而后一气呵成。为了怕雕刻的匠人弄坏了自己的字,青青自己一点点把字雕刻出来,又制成了匾额。   青青不方便出面,请叔叔徐鸿文将牌匾挂上,再放一挂鞭炮,书画坊就开业了。开业那天正好是官员的休沐日,因此开业那天一早,沈雪峰就邀请了自己的亲爹沈太傅一起来了。   俩人到的时候,店铺前刚燃放了鞭炮,满天的烟雾还未散尽,隐隐约约看见牌匾上“书画”二字,仿佛要一飞冲天一般。随着烟雾慢慢散去,“书画”二字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沈太傅脸上满是赞赏,连连点头:“好字!”   有出来赴宴或者交友的官员认出沈太傅,也都跟着凑热闹进来瞧瞧,只片刻钟,铺子外面就挤的满满当当。人虽多,但众人都不敢挤到沈太傅前面,沈太傅便慢悠悠地走进铺子。   这铺子甫一进来,看到的是正面墙壁上的四幅画像。画的是四位道长,中间两个一个手拿书卷一个手执画笔,一左一右的两位道长一人背着药篓一人拿着……呃……沈太傅不太确定转头问儿子:“那位道长手里拿的什么?”   “锅铲!”做为一个吃货,去徐家的时候沈雪峰早就尝试过自己动手炒菜了,因为一眼就认出了锅铲,并不忘和父亲解释:“徐姑娘的四位有一位叫食道人,会做天下美食。”   沈太傅点了点头,只见四位道长仙骨仙骼、道袍飘飘,宛如仙人一般立在祥云之上。画上下方设了香案和香炉,上面的香已燃了过半。   一楼分为大小两个厅堂,大的厅堂中间有一张极长的画案,上面摆了笔墨纸砚及各色颜料,随客人取用现场作画。小的厅堂则是挂满了一幅幅字,或是诗词或是或是歌赋,矫健恣意的字迹能看出同外面的牌匾出自同一人之手。   二楼分为山水、鱼虫鸟兽、花草、贺寿、仙人等几个主题,,分门别类进行了展示,每个屋里都有一个伙计,客人们可以看中了直接购买,也可以留下定金单独预定。沈太傅每幅画都细赏了一遍,发现大幅画基本都出自“书香居士”的手,而花草、鸟兽等小幅画作多是一个叫“食客”的人画的。   沈太傅惊愕地指着上面的印鉴,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名?”沈雪峰想起朱朱拿着的那个寿山石,忍不住满脸黑线,悄悄地告诉自己父亲:“是徐鸿达的大女儿。”   沈太傅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孩子心性。”   两人出了花草的展厅,进了旁边那挂着仙人居的牌子的隔间。一进去,两人便愣住了,因为整面墙上只挂了一幅画,就是沈雪峰在玫城县见的那幅《仙人赴宴图》。沈雪峰立马奔了过去,细细地去瞧,才发现原来这幅是青青的仿作。这幅画是青青还在画道长那学艺时临摹的,整幅画足足画了五个月,许多细节处画道长亲自帮着修改,纵然如此也只画出了七分神韵。   沈太傅站在画前则看的痴住了,沈雪峰轻声道:“这是二姑娘仿着画道长那幅壁画作的。”   沈太傅看的移不开眼睛,嘴里只问了一句:“有原画的几成功力?”   沈雪峰道:“我也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同。”   负责看守此画卷的小伙计认得沈雪峰,笑眯眯地回道:“我们居士说只得原画七分神韵。”   沈太傅赞叹了一声:“如此巨作居然还不如原作的七分神韵,可想而知那幅壁画多让人震撼。”又转头问那伙计:“这幅画多少两银子?我买了。”   伙计笑着摇了摇头:“居士说这幅画不卖的,仅供观赏。”   沈太傅遗憾地摇了摇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又往三楼走去。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口,有个伙计守着,说上面是藏品,只供欣赏不对外出售,为了怕拥挤损坏了画卷,因此每次最多只能十个人上去。   沈太傅来的早,他父子二人第一个先上了楼,只见三楼的画挂的并不密集,每幅画中间隔了足够的空间。为了怕人破坏画卷,除了专人看守外,店铺还在画前三尺处设置了围栏,将众人挡在了外面。   沈太傅父子二人来到第一幅画前,画的是几位仙人醉酒的场景,一个个线条将仙人的表情完美的勾勒出来,一道道浓墨将仙境呈现在众人面前。   沈太傅终于相信了楼下伙计的那句话:“只得画道长七分神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进宝:老爷,下界新开的一家书画铺字居然拜的不是财神,反而每日给文昌帝君上香。   财神爷:我瞅瞅!哎呀我去,幸好不是放的我的画像,要不我怕我的钱袋子都得掉她家去!   招财:谁开的?我瞅瞅?   进宝:招财,小心,你的元宝掉下去了!   小剧场2:   书画坊第一天营业后,掌柜的数银票算进项。   青青:子裕哥哥,我赚的钱够付房租了,喏,这是多给你的一成房租。   朱子裕:到底是谁说开铺子不赚钱的?   招财:能不赚钱吗?我的金元宝都掉她家铺子里了。   文昌帝君:最近香火很旺啊。   朗月:青青给你画了幅画,好多书生都来上香!   文昌帝君:她开的不是书画铺子吗?   青青看着排队上香的士子们,一脸崩溃:这是不是文昌庙啊!我画的是我的师父!   士子一脸你骗人的表情:明明和文昌庙的帝君一模一样,肯定灵验。   小剧场4:   沈雪峰:朱朱,你为什么起了一个叫“食客”的别号?一般没这么叫的!   朱朱:其实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原本想刻“吃货”来着,但是青青死活不同意!   沈雪峰:……其实我觉得食客还是挺好听的! 第37章 画作大卖引风波   收藏古今名画, 这在大光朝的士大夫看来,是极其文雅的事。自打十年前盛德皇帝派兵平复边疆战乱以来, 大光朝迎来了一个快速发展时期, 繁荣的经济让有钱又有闲的士大夫们在奢华享受上又开始了追求文雅。   他们喝茶要文雅,要讲水质、要讲环境、要讲同谁品茶;吃穿要文雅, 大鱼大肉已不入眼, 用那花花朵朵的做出来的菜才叫有趣;收藏古今字画更是文雅之事,但凡有点学问的人, 家里书房、正厅之类必要挂两幅字画来表明自己有品位。   盛德皇帝登基后,以酷爱书画闻名, 这一爱好更将大光朝的书画地位捧到极至, 朝中大臣们追风而行, 原本就喜欢的更加挚爱,原本不懂得也去多买几幅,好装模作样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些有钱的富商们有的为了巴结官员, 四处搜罗好画送给那些大人们;也有的附庸风雅,听说那里画好便挥金争买, 其实并不是懂画之人,因此大光朝书画价格奇高。   原本青青认为以自己书画的高额定价一天卖出去一两幅已算很好,但没想到没到一个时辰就卖出去十余幅画, 有的画因为几人争抢,还卖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高价。   隔着窗户看着自己的铺子里满满的人,青青十分崩溃,要是都买光了, 她的铺子可就空了。毕竟自家的书画铺子和旁人家的不一样,只卖自己姊妹的字画,两个人又不想将精力都放在写写画画上,毕竟生活中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她们做,比如吃,再比如看话本!   躲在瑰馥坊喝茶的青青连忙叫个伙计传话给“书画”坊的掌柜的,让赶紧限购,每日只卖三幅画、五幅字,预定的客人要等十天才能取字;三个月方能取画,字画每月各接受一名顾客的预定。那个伙计赶紧溜过去,把满头大汗地掌柜的拽到僻静处,悄声道:“二姑娘吩咐了……”   掌柜的听了连忙应声,又挤回人群去,高声宣布了这个新规定,众人哗然一片,别的铺子都怕字画卖的不好,偏这家还不让人买!正在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有两个机灵的忙蹿到王掌柜前面:“正好我瞧中了三幅画,我全买了!”   “凭什么你买,我也要买!”   “我有银子!我出双倍!”   这些人有的真爱画,见书香居士着实画的一手好画,见猎心喜想买回一幅心仪的画作回家慢慢赏玩;有单纯为了附庸风雅的,没瞧见沈太傅都还买了两幅画回去,那自己必须得跟着买。沈太傅是谁啊,那是大光朝有名的爱画之人,收藏了不知道多少古画名画,连他都愿意出银子买回去的,那肯定是好画没错了。   王掌柜的被吵的头疼,还未想出法子来,这些人就彼此抬起价来。王掌柜舒了一口气,悄悄退出来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倒了碗茶喝。好在那些人没一会就竞完了价,拔得头筹的那三人人交了银子选了画走了。剩下的一窝蜂的又跑去找伙计登记预定,没一会功夫就预定到了五年后了,吓得伙计不敢再收定金了,连连摆手说名额满了,这些人见都到五年后了,确实是没法子了,只得罢了。   那些不懂字画的见没有东西可买,便都散了,留下那些真正爱画之人在这里流连忘返,顿时书画坊里清净了许多。掌柜的只吩咐了伙计不让顾客靠近画卷便是,其他的随他们看去。   当天晚上,徐鸿飞到书画铺子去查看了下当天的进账,顿时被上面的数额惊的瞠目结舌,回了家忍不住和青青道:“你这一天的进账赶上咱家胭脂铺子一年的收益了,士大夫的钱果然好赚!”   &&&&&&&&&&&   京城最不乏新鲜事,但中城多出了一家铺子叫“书画”还是迅速传遍了全城。都说里面的画作极好,只是因为画少,每天对外卖的字画都是有数的,还有那预定,听说都到五年后去了……   徐鸿达在翰林院听见同僚们一脸兴奋地讨论着这个话题,心中十分紧张。有同僚还过来问沈雪峰:“听说昨日开业你同沈太傅一起去了?那里的画当真那么好?”   沈雪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低头缩肩努力减少存在感的徐鸿达,忍不住笑了一声,才回道:“自然是好的,我父亲对书香居士的字画赞不绝口,最妙的是三楼展出的画道长的书画,比画圣的吴道子的画还强上几分。”   众人听了皆不敢置信,顿时一片议论纷纷,无非是说沈雪峰夸大事实,对画圣不敬之类的话,沈雪峰泰然自若,微微笑道:“各位大人有空去瞧上一回就知道我说的真假了。”   此时这些大人们听了内心直痒痒,都恨不得立刻奔了去瞧瞧,可眼下还有活没干完,又一想还得五天才休沐,实在忍受不了,内心里都打起了小盘算。于是当天下午翰林院忽然集体患病,有牙疼的、有腹痛的、有头昏的、有肠胃不适的、有突然崴着脚的纷纷请假走了。剩下的一瞧病都装的差不多了,再说同样的说辞容易露出了马脚,因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抢占了先机的同僚们欢天喜地的溜了。尤其是那个说自己崴着脚的跑的格外快,他的上峰坐在那都气笑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徐鸿达来翰林院一瞧,就零零星星来了几个人,剩下的都不见踪影。直到中午,翰林院的官员们才一脸意犹未尽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晃进了翰林院的大门,这回连掩饰都省了,个个眼里都闪着光芒,嘴里都讨论着“书画”坊里的藏品。   学士刘鹏仕清咳了两声,见众人都一窝蜂散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背着手踱着方步一脸正经的走了。沈雪峰见状凑到徐鸿达的桌前,小声道:“我猜刘大人肯定往你家的铺子去了。”   徐鸿达连连摆手,“嘘”了一声,不叫沈雪峰再谈此事。若是这话让同僚听到,徐鸿达想想那场景,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沈雪峰哈哈一笑,自去起草诰敕不提。   “书画”铺子经过前几天的火爆后,便一切都上了正轨,“书香居士”的山水、鸟兽、贺寿等画作受士大夫们喜欢,而“食客”的花草透着富贵大气,更受夫人们欢迎。虽然许多人纷纷议论说着别号起的有些奇怪,但也有人说这充分表现出“食客”是个悠闲富贵的散人,一般的俗人再没有这样洒脱的心境的。   此时洒脱的朱朱正在厨房里尝试着蒸一样新琢磨出的点心,糖糕拿着一张纸在旁边念道:“十二张花卉扇面,要按一年的十二月中盛开的花来作画;一幅三尺宽的花开富贵图,加急;雪中踏梅一幅……”   朱朱包点心的手都哆嗦了,忍不住扭头去瞅那张纸上到底记了多少:“青青不是说要限购吗?怎么还这么多?”   糖糕一脸无奈:“这是刚开门时候就定上的,推不出去,好在画完这些就过年了,明年小姐就轻松了。”   将点心一个个摆在锅里,朱朱嘱咐厨娘看火,自己带着糖糕匆匆忙忙回书房去找青青,就见青青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纸发呆,朱朱凑过去瞧一眼:“都是什么?”   青青眼泪汪汪地瞅着她:“五年内的订单……”   朱朱吓的一激灵,忙道:“等我攒够了开酒楼的钱我可就不画了。”   青青无奈地看着她,忍不住拿手戳了戳朱朱的脑门:“开酒楼不是有钱就行的。我问问你,旁的不说,就那掌勺的大厨怎么办?你在家做做菜也就罢了,若是想去酒楼去掌勺,爹娘肯定不答应。”   朱朱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那就买一个现教。”   青青摇了摇头:“你想的容易,当初食师父教我们两个,用了多少精力、浪费了多少食材,我们哪有那些功夫再教出一个人来?若是从外面雇一个,学会了我们的手艺被别人挖跑了怎么办?京城这地界,从墙头上掉下块砖头都能砸到一堆三品以上的大员,咱爹那点芝麻小的官,可护不住酒楼。”   朱朱闻言有些气馁,往旁边一歪坐在琴凳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拨弄着琴弦:“那你说怎么办?”   青青走过去把她拽起来拖到画案前:“先攒够了钱再说,回头我细想想,先赶紧作画吧。”   朱朱看着自己的单子,忍不住吐槽:“扇面也就算了,花开富贵也算应时节,这踏雪寻梅是怎么回事?”   青青头也不抬,一边快速的调配颜色一边说:“等你画好了正好冬天,到时候就应景了。当初,咱山上小院的梅树长的颇有傲骨,往年那两株梅花你也没少画,怎么还愁起来了。”话音刚落,朱朱眼睛一亮,喜滋滋地跑了出去,还不忘和青青说道:“我记得我画过这样的一幅画,找出来卖给那人,省的费功夫了。”   青青知道朱朱的心思都在开酒楼上头,若不是为了攒本钱,她才不会作画出去卖,她只把作画当成闲情雅兴,而烹饪才是她一生的真爱。   如今大光朝各项规矩比前朝松泛了许多,朝廷对百姓和官员吃食、穿着、住所的逾制问题放任自流,相应的对女子的要求也宽松许多。若不然徐鸿达夫妇也不会纵容两个女儿开铺子,还随她们自己去找铺子自己折腾。青青的铺子挣钱,宁氏也由着两个女孩自己收着,只是嘱咐她们要记好账,若是想买房子买铺子买地要和家里说一声,家里帮着参谋参谋把把关。   等到了真的踏雪寻梅的时候,徐鸿达已经升为六品修撰了。因进了腊月,学堂放了假,宁哥写完了大字就拿着书到青青屋里,听他讲书。然哥小小的一个人儿,才开始背《三字经》,却像跟屁虫似的跟在哥哥后头,乖乖的坐在哥哥旁边,听姐姐讲书。   朱朱怕然哥坐在凳子上累的慌,顺手把他抱到一旁的榻上搂在怀里,然后从盘子里拿出一块点心喂他。然哥看了看姐姐手里香甜的点心,又看了看旁边坐的板板正正的哥哥,小脸皱成了一团包子,奶声奶气地说:“哥哥说,读书时要好好坐着!”   朱朱忍不住捏了下他肥嘟嘟的小脸,笑道:“你二姐姐给哥哥讲的你听不懂,要不大姐带你去旁边那屋玩好吗?”   “不去!”然哥坚定地摇了摇头,认真地和朱朱说:“大哥说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要考状元的。”   “有志气!”朱朱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又把他抱回小凳上,青青把徐泽宁这个月学过的内容帮他通了一遍,然后随口拿出几个句子让他试着自己做文章。   见徐泽宁写的认真,然哥也要了支笔,半跪在椅子上在一张宣纸上画符,青青见然哥不吵不闹的便随他去,自己到一边的画案上,准备写两幅励志的字,挂徐泽宁的书房里。   如今天冷,朱朱不爱动笔,见在书房没什么事,她便披上斗篷往正院去了。打前几天起,宁氏就哈欠连天的,如今越发懒怠着动弹。   朱朱掀开帘子进了屋,只见宁氏手里虽拿着针线,眼皮子却快合上了,朱朱慢慢地将宁氏手里坐了一半的衣裳拿了下来,宁氏这才猛然惊醒,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过来了?外头冷不冷?”说着伸手去摸了摸朱朱的手心看暖和不暖和。   朱朱一边笑道:“抱着手炉呢,再说这两步路,冻不着我!”一边拿出个脉枕来:“我再给娘把把脉。”   宁氏嘴里说道:“前几天不摸过脉了,我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冬天打盹罢了。”   朱朱扶着她肩膀,让她躺好:“我都拿脉枕来了,再说摸下脉又不费什么事。”说着将手指放在宁氏的腕间。   朱朱的神情很认真,宁氏不由地也郑重起来,有些紧张地瞧着朱朱,片刻后,朱朱收回了手,脸上多了几分笑容:“我摸着像喜脉,只是日子有些浅,有些拿不准,一会我叫青青来摸摸看。”   宁氏听了瞬间红了脸,喜脉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让小姑娘给摸出来,忙拉住她的手叫她不要声张,说再过几日请了郎中来瞧瞧。   朱朱笑着应了,嘱咐宁氏不要再做针线,自己则去了厨房泡了银耳,准备给宁氏做一碗银耳冰糖红枣羹。   在翰林院当值的徐鸿达却还不只家里这桩喜事,他正在翻看近十年的典礼文稿,沈雪峰叼着个苹果凑了过来,问:“二月二是太后的寿辰,你开始预备贺礼没有?”   徐鸿达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你又吃着东西到处乱晃,仔细刘大人看见了说你。”   沈雪峰迅速啃完了苹果,一抬手将果核丢进一丈外的废纸篓里。徐鸿达瞅着他:“挺熟练啊?”   沈雪峰嘿嘿两声,从袖袋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一抬手搂住了徐鸿达脖子:“刚才说的那事你有谱了吗?若是没有我给你出个主意,太后娘娘最爱道家的神仙故事。你不如叫书香居士画一幅八仙过海图作为寿礼,一个是讨太后喜欢,另一个也有祝寿的寓意。”   话音刚落,路过的一个编修听见了一耳朵,不由地问了句:“难道徐大人抢到了书画坊预订的名额?”   徐鸿达含糊的应了两句,把人糊弄走了,这才悄声嘱咐沈雪峰:“以后这种事回去再说。”   沈雪峰立马打蛇随棍上,笑嘻嘻地点头:“你说的事,明天正好休沐,我去你家找你!”   沈雪峰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你不在家洗头吗?”   沈雪峰嘿嘿笑了两声:“晚上洗了拿火炉一烤就干了,怎能让洗澡这种小事耽误我去你家的大事呢?”   徐鸿达知道他多半在自己家躲沈夫人逼婚的事,无奈地摇了摇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就是躲到天边去也逃不脱这成亲的大事。回头把沈夫人惹急了,直接给你定下亲事,我看你怎么办?”   沈雪峰一脸苦涩:“你不知道那些闺秀我都见了,一个个都矜持的过了头,我略微笑的大声点,就一副捂着胸口和受惊的兔子似的,实在无趣!”   这对话在两人之间可谓老生常谈了,徐鸿达身为同僚,也不好说的太多,只能点到为止。   沈雪峰也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反而一脸神秘地问:“你家大姑娘想开个酒楼是吗?”因为沈雪峰年龄本身不大,每次叫朱朱大侄女,徐鸿达都觉得自家吃亏了,说了好几次终于让沈雪峰改了回来。   “小孩子的想法多的事,有那功夫不如和她娘学学女红!”徐鸿达很不以为然。   沈雪峰闻言痛心疾首,忍不住吐槽他:“你怎么能和我爹一样迂腐呢?谁家还缺针线娘子,学那个有什么意思?太没追求了!”   徐鸿达嗤笑一声:“吃就有追求了?”   “那是当然!”沈雪峰说起吃来昂首挺胸的:“你看看苏东坡为了吃做了多少好诗,研究了多少好菜,那才是人生极致呢!你可别耽误了大姑娘史上留名之路!”   徐鸿达满脸黑线:谁家姑娘要成为史上留名的吃货呀!有了这样的名声,还让不让我家朱朱嫁人了!   谁知,沈雪峰似乎把自己说的话当了真,翌日来徐家的时候真的带了两个针线极好的丫头要送给徐家大姑娘。   沈雪峰见徐鸿达一脸无语的模样也不甚在意,反而问道:“方便请大姑娘出来说说酒楼的事吗?”   徐鸿达一早在书房看书,估摸着闺女这会在她娘的屋子,打发了个小厮去请,等了许久那小厮才回来,说:“大姑娘一早出去了。说铺子里来了个三皇子,点名要见食客,两个姑娘不敢耽搁又怕说了会吓着太太,便悄悄的从后门走了。”   “三皇子……”徐鸿达一惊:“赶紧备车,我去铺子瞧瞧。”   沈雪峰忙说:“上我的马车,就在大门外头。”两个匆匆往外走,沈雪峰还不忘安慰他:“前一阵听说三皇子想找人画百花图为太后贺寿,许是瞧中了大姑娘的画。”   徐鸿达满面焦急,也不怕犯了忌讳,悄声问道:“三皇子脾气如何?”   沈雪峰道:“三皇子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待人十分宽和,就是大姑娘哪里有冒犯的,他也不会和一个姑娘计较,你不用担心。”   听见此言,徐鸿达才略微有些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南海观音去荷花池边左看右看发现少了一条鱼,便放下玉净瓶,掐指一算   观音菩萨:我的鱼居然被吃了?给我请食神来!   食神:菩萨有何吩咐?   观音菩萨:我的鱼被你的徒弟炖了?你知道吗?   食神一脸无辜:不知道啊,我回来以后就没关注人间的事。那什么,菩萨,你看我都来了,能挖你点笋不?   观音菩萨:……挖吧!   半个时辰后……   观音菩萨到莲花池一看:怎么又少了一条?   凡间徐家,朱朱热火朝天地做着竹笋炖鱼,青青蹲在水缸旁念叨:再来一条!再来一条!   观音菩萨:……   小剧场2:   徐鸿达:你不能管我闺女叫侄女,你自己一个没成亲的小屁孩,装什么大人。   沈雪峰:我要是叫妹子不是怕占了你家闺女的便宜吗?   几年后   徐鸿达:你居然对我闺女有想法!那可是你大侄女!   沈雪峰:不是你说我叫侄女占便宜吗?   徐鸿达:…… 第38章 虚惊一场   三皇子祁昱一直以温文尔雅着称, 且博学多才,颇受盛德皇帝喜欢。其生母也母凭子贵, 短短几年内从一个个小小的昭仪一跃成为四妃之首的淑妃娘娘。   马车停在了书画坊门口, 朱朱下了马车,一把拽去就要往里冲的青青, 轻声嘱咐道:“我自己进去就是, 你到瑰馥坊等我。”   “不行!”青青小小的脸上满是坚毅神色,“是我开铺子时没考虑好后果,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反倒连累了你。依我说, 你去躲躲, 我去应付一下。反正我年纪小, 有什么冒犯的他也不好真拿我怎样!”   姐妹俩拉拉扯扯,谁也不想对方进去,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 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姑娘:“今天这家书画坊有贵客,你们到旁的铺子玩去。”   朱朱也不知哪里的勇气, 一把将青青拽到自己身后,大无谓地抬头看着那太监:“我是食客。”   那太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由地上下打量起她来: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 身量高挑,面貌虽不算顶顶漂亮,但也皮肤白腻清秀可爱。许是因为紧张,她水嫩的唇瓣微微抿起, 露出腮边的小酒窝,挡着妹妹的手虽然一直在颤抖,但却坚强的伸在那里,毫不退缩。   那太监眼里闪过一丝趣味,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进来吧。”太监将浮子一甩,做出了个请的手势。青青从朱朱身后出来,看了那太监一眼,正好瞧见那太监看自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   朱朱和青青手拉着手一起进去,大厅内掌柜的和几个伙计被三个太监拦在一边,看着两个女孩子进来,不由地唤了一声:“大姑娘!二姑娘!”   青青朝那几人点了点头,随着太监往二楼走去。   书画坊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雅间,大太监眼角一挑,指着两个小丫鬟说:“你们在那等着。”又笑眯眯地朝着朱朱姊妹俩点头示意:“两位姑娘,请!”   朱朱看着太监,忍不住说了一句:“三皇子不说要见食客吗?与我妹妹无关,让她等在外面吧。”   那太监看了看青青,微微笑道:“这个咱家可做不了主,两位姑娘还是一起进去吧。”   朱朱还要说什么,青青拉了她一下:“一起进去,要不我也不放心。”   朱朱暗自叹了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惶恐不安,带着赴死的劲头一头冲进了雅间。三皇子正在窗边喝茶,冷不丁被巨大的开门声吓了一跳。那太监腿脚就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姑娘惊了主子,顿时忍不住喝了一声:“放肆!”   瞬间,朱朱的脸就白了。   三皇子祁昱放下了茶盏,拿出个帕子擦了擦撒在身上的茶渍,摆了摆手唤了一声:“安平!”   那太监立马禁了声,恭敬地垂首站在门外,小心地将房门关上。   三皇子擦干净衣裳,这才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姑娘,看到朱朱时倒也没什么表情,而看到青青,三皇子祁昱倒笑了一声:“你和我娘倒有几分相似!”   青青惊愕地抬头看他,只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年优雅的坐在窗前,阳光从半开的窗子照射进来洒在他的脸上,看不清面容,只觉得暖暖的阳光和他的笑容彼此交相辉映,十分耀眼。三皇子忽然往前倾了下身体,指了指方桌对面的凳子,轻笑一声:“坐!”   姊妹俩这才看清他的相貌,朱朱心里略微吃了一惊,这皇子乍一瞧倒与青青有三分相像,两人都是丹凤眼,只是青青有一条细窄的双眼皮,更添了几分姿色;要说还有哪里像,就只能说嘴唇的形状有几分相似了。   朱朱看了眼青青,心里不由地想到了宁氏的相貌,青青的鼻子和嘴唇都极像母亲,这三皇子又说青青长的像他娘……朱朱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难道我娘和你娘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吗?”   话音刚落,朱朱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由地咬了咬下唇,神情有些尴尬。三皇子一愣,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看着眼前少女突然涨红的脸,三皇子好心情的答道:“据我所知,我母妃可没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姐妹。”   话音一落,三皇子就见朱朱的神情更加窘迫起来。轻轻咳了两声,三皇子想起自己来的初衷,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你是食客?”   朱朱点了点头,有些手足无措。   三皇子声音越发和善起来:“你不用怕,我不会为难你,我只想你帮我画一幅画。二月二是太后娘娘的寿辰,我想请你帮我画一幅百花图。”又详细说了各种要求和种种限制。   朱朱听了有那么多的限制和要求,不由地犹豫的看了他一眼,神情里有些不安:“我画技并不算精湛,只怕入不了太后娘娘的眼,耽误了殿下的事情。”   “无妨!”三殿下爽朗一笑:“我的寿礼自然不止你这一幅画,你大胆画便是了。若是……”三皇子一顿,见朱朱的神情又紧张起来,三皇子轻轻一笑:“若是画的不好,我就留着自己欣赏了。”   朱朱闻言不禁舒了一口气,和青青对视一眼,神情放松了几分。以三皇子祁昱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两个女孩的防备和紧张,他却没揭穿,只高声叫道:“安平。”   门口那个太监立马进来,三皇子抬了抬下巴,安公公激灵地袖袋里掏出五百两银票,递给朱朱:“这是定金,请姑娘收好。”   朱朱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眼青青,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拿。青青伸手接过银票,朝三皇子点了点头:“不知什么时候交画?”   三皇子轻笑一声,站了起来:“你倒是比她更像姐姐。”   朱朱和青青刹那间同时往后走了两步,三皇子的神情略有些无奈:“说了不用怕我的,我又不是猛兽,又不会吃人。”   话音刚落,房门忽然猛的被推开,一个男子冲了进来,还没看清屋内的场景,先喊了一句:“嘉言!”   朱朱猛然回头,和沈雪峰四目相对,一直忽然惶恐不安的心里就这么安稳下来,虽然此时自己并没有危险,但朱朱还是有一种被获救的感觉,有人为了救自己而来,好安心。而此时,徐鸿达也上了楼,身边还纠缠着几个太监,虽然有些拖着他的脚步,但也没能奈何的了他。   三皇子挑了挑眉头,看门外的身影有些陌生,但眼前这个倒是熟悉的:“沈公子。”   沈雪峰往前走两步向三皇子施礼,顺势挡住了两个女孩。   三皇子看了看他一副保护女孩的架势,不由地挑了挑眉:“你们认识?”   沈雪峰笑道:“自家的孩子,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她们。”   三皇子又悠闲地坐了回去: “沈公子多虑了!”   徐鸿达此时也到了门口,那几个太监也收了手,面对着安平斥责的目光,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徐鸿达快步进来,看了看两个女儿似乎平安无事,这才舒了口气,向三皇子祁昱行礼。   “这位倒是有些陌生。”三皇子的胳膊撑在桌上,用拳头托住了下巴。   沈雪峰介绍道:“这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翰林修撰徐鸿达徐大人,也是这两位姑娘的父亲。”   “徐大人请坐。”三皇子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一边示意安平倒茶一边说道:“我看了你会试和殿试的文章,做的极好,父皇还夸赞了你。”   徐鸿达拱了拱手:“不敢不敢!”   见徐鸿达无意多谈,三皇子只得又解释了一遍:“今日是想请食客做一幅画,却不料竟是个小姑娘,倒是我孟浪了,也吓到了你们。”   徐鸿达看了眼女儿,暗自叹了口气:“是微臣考虑的不周,原本也不想她们开什么铺子,只是两个女孩自己喜欢,又说用别号来作画,才依了她们。”   三皇子一惊,眼神扫过青青:“难道书香居士是这位二姑娘。”   徐鸿达眼里闪过一丝懊恼,青青倒是大大方方地说:“是我,还望殿下为我们姊妹保守秘密。”   三皇子赞叹地点了点头,看着徐鸿达的眼神更加和暖:“徐大人博学多才,教出的女儿也才华横溢,真是难得。”   徐鸿达一肚子苦涩,尴尬地点了点头:……   见气氛有些尴尬,三皇子站了起来,侧头看向沈雪峰后面的朱朱:“不知徐姑娘现在是否方便替我画一幅扇面。”   有家人在,朱朱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她点了点头:“好。”   书画坊一楼作画的各色东西都是齐全的,安平递过来一把扇子,朱朱展开扇面,看向三皇子:“不知殿下想画什么?”   三皇子略微沉吟片刻,方说:“就画梅花吧,我见过你那幅踏雪寻梅,画的极好。”   朱朱点了点头,伸手去调制颜色,原本还有些紧张地情绪,也慢慢地平稳了下来,手一动,一朵朵精致的梅花出现在雪白的纸上……   虽说早知道朱朱也善丹青,但是沈雪峰还是第一次见她作画,只见她眼神专注地盯着扇面、嘴唇微微抿起,神情分外认真。而三皇子此时的视线也从画上逐步转移到她的手上,又兴趣盎然地看着她的脸。   朱朱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的画上,她将自己脑海中记忆深刻的梅花一笔一笔的添在扇面上,直到最后一笔完成,她抬起手腕,看着自己作的扇面,不由嫣然一笑:“好了!”   原本只算清秀可爱的少女因这灿烂的一笑,瞬间像绽放的鲜花一样夺目,三皇子神情略微恍惚了一下,不由地问了一句:“你叫嘉言?”   朱朱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三皇子祁昱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羞赧地咳嗽了一下:“抱歉,我……”似乎不知道怎么说,祁昱顿了顿,又低头去瞧扇面:“你画的极好,我很喜欢。”   沈雪峰似乎察觉三皇子神情有异,不由地上前两步,将朱朱轻轻拽到自己身后,故意笑道:“三殿下难得出来一趟,将时间都浪费在这里可惜了,不如我请殿下到对面去吃茶。”   “不吃茶了!”祁昱摆了摆手,半开玩笑的说:“我怕再不走就该惹人厌了。”   沈雪峰笑眯眯地说:“三殿下说笑了,我是真心邀请您。”   祁昱不理他,朝徐鸿达点了点头:“徐大人学问极好,有空的话只怕要叨扰叨扰徐大人,请徐大人帮我讲讲书。”   说着又看了眼朱朱,转身离去。   徐鸿达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朱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上都是冷汗。沈雪峰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递给她,安慰道:“三皇子为人和善,你不用害怕。”   朱朱顺手接过沈雪峰递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虚弱的抿嘴一笑:“我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我爹,一听说皇子来了,可吓坏我了。”   恢复自由的伙计们赶紧烹水煮茶,沈雪峰见朱朱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蛋渐渐恢复了红润,不由地舒了口气,提议道:“今天既然出来了,索性放松一下,我知道京郊有一处寺庙做的好素斋,那里的梅花也开的极好。”   原本听见素斋还眼睛一亮的朱朱瞬间皱起了小脸:“我不想看梅花!我现在听见梅花就头疼。”   沈雪峰想起刚才那副扇面,不由一笑,刚待说什么,就见朱子裕从一匹马上跳了下来,几步就冲了进来:“青青,你没事吧?”   青青见朱子裕脸上的汗珠都挂了白霜了,连忙叫他进来,吩咐宝石去打了热水,自己拧了热毛巾递给他擦脸。朱子裕上下打量了青青一遍,见她的神情似乎不像受惊的样,这才放下心来,接过热毛巾擦干净脸,方道:“我去你家来着,听见小厮说一早来了伙计把你们叫走了,说来了什么皇子,唬的我赶紧来了。”   青青眉毛微颦:“你没惊动我娘吧?”   “没有。”朱子裕摇了摇头:“我去的时候婶婶还睡着,我嘱咐他们若是婶婶醒了问起来,就说我带你们出来了,徐叔叔也跟着。”见青青点了点头,朱子裕又问:“刚才怎么回事?”   沈雪峰说:“三皇子请大姑娘帮他画一幅贺寿的画。”   朱子裕闻言舒了口气:“三皇子人还不错,不会为难一个姑娘的。”   刚才关于午饭的话题刚说了一半就被朱子裕打断了,沈雪峰又重新拾起这个话题,轻声地朱朱:“既然不想吃素斋,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吃鱼吗?还是想吃什么新鲜的?”   朱子裕听见说吃新鲜的,忙吞进去口里的茶,忍不住说道:“说起新鲜的,我倒知道有一处地方。”   青青和朱朱把丫鬟留在了铺子里,徐鸿达带着两个女儿挤进了沈雪峰的马车,幸亏沈府的马车大且豪华,坐了四个人丝毫不觉得拥挤。朱子裕刚骑着马走了两步,就听见马车里青青开怀的笑声,立马跳下马来,将缰绳丢给了天莫,一抬腿跳上了马车钻了进来。面对众人疑惑地目光,朱子裕一脸无辜:“外面太冷了。”   朱子裕说的新鲜的吃食不在什么酒楼,而是一个二进的小院。一个高壮的汉子将他们迎了进来,一开口满嘴的东北话:“吃锅子不?”   青青忍不住扑哧一笑,那汉子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忍不住红了脸挠了挠头:“姑娘是不是笑我说话土。”   “不土不土!”青青摆了摆手:“您怎么称呼?这里是什么锅子?”   那汉子忙说:“姑娘叫我老张就行,这个锅子是俺家那边的吃食,现在有煮好的鸡肉锅子、羊肉锅子,这时候吃羊肉的最好,驱寒。”话音刚落,两个小厮抬着一盆满满的羊肉铜火锅往一个小院走去,老张忙指着叫青青看:“姑娘您看,就是那样的。”   青青看着铜火锅瞬间眼睛一亮。   老张家乡的铜火锅是煮好了肉端上去,再涮些青菜,这样吃未免有些无趣。青青挽起袖子,一招手:“带我去厨房。”   老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漂亮的不像样的小姑娘把他厨房里的几个厨子指挥的团团转,一个泡香料的、一个切辣椒的、一个挑花椒的……   京城人不太吃辣,辣椒、花椒不过是借个味而已,老张这存的虽不算多,但也够一个冬天使得了,但瞧这姑娘的神情,似乎还不太满足,嘟囔着有些太少了。架起大锅,这漂亮的姑娘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拿起牛油罐子,先舀上两大勺……   麻辣锅底还得煮一会,食材也要亲自把关才行,老张今早现杀的羊肉、新进的牛肉都在后院放着,如今天气寒冷,各样的肉类放在外面几天也不带坏的。   青青选了几块涮起来肥嫩的肉切下来几大块,交给厨子洗了自己先切了半盘子羊肉片出来,然后将刀交给厨子,不忘嘱咐:“千万不要切厚了,厚了该不嫩了。”   厨子哈哈一笑:“姑娘放心就是,咱保证切得和你一样好。”   后院的牛肉青青拿起来细细看了,正好是块上脑,青青忙问:“这牛是怎么死的?”   老张忙说:“姑娘放心,是头小牛摔了一跤一头撞石头上了,我特意去了瞧了绝对没有任何疾病才买回来的。”   青青拎起来那块牛肉也递给老张:“这块也切了。”   其他的就好说,蘑菇、木耳、冻豆腐、鲜鱼、白菜、豆芽都是现成的,青青转了一圈略显有些不足,问老张:“你买牛肉的时候牛肚买回来没?”   “姑娘也喜欢吃那个?”老张从厨房的柜子里端出来一盆泡好的牛肚,青青大喜:“切成条!”   坐在雅间里的众人们见伙计们一会端进来一锅热气腾腾的大骨汤、一会又提进来一个冲鼻辣味的锅子来,沈雪峰被呛的咳嗽了两声,捏着鼻子上前看了一眼,只见锅里红乎乎的一片,旁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沈雪峰捏着鼻子瓮城瓮气地问,那伙计笑道:“你们那个姑娘自己做的。”沈雪峰咳嗽了两声,去将窗子开了一条缝,冷气灌了进来冲淡了辣味,众人这才觉得好些。   不多时,一盘盘片成卷的牛肉、羊肉、鱼肉就端了进来,又有各种生的配菜,青青挽起袖子调好了油碟,让伙计端到雅间去。   香辣锅很快咕嘟咕嘟烧开了,青青夹起一筷子羊肉就下了进去,不过片刻功夫就拿筷子夹了起来,往油碟里一滚,也不怕烫就那么塞进嘴里,滚烫的羊肉伴着辣汤滚进喉咙:“好吃!”   青青一口肉下去,额头立马冒出一层汗来,见众人都瞧着她,不由地问了句:“你们不吃吗?若是不吃辣的,那里有骨头锅。”   徐鸿达学青青的样子,下了些羊肉到骨头锅里,朱朱知道青青最会吃,虽她极少吃辣,但十分勇于尝试,下了羊肉到辣锅里,滑嫩的羊肉一进嘴里,又香又辣又嫩的口感占满了整个口腔,朱朱咽下肉去,顺手就将手边的酒杯端了起来,一口进去,香甜的菊花酿冲淡了口中的辣味,朱朱又想起刚才的滋味来,不由地点了点头:“确实好吃。”   沈雪峰愕然的看着自己刚抿了一口的菊花酿,就被朱朱无意识的端了进来,然后往被辣椒烫的红嫩的唇边一放……   沈雪峰瞬间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鱼太监:报!通常京城的传送阵又开了!   龙王:别急,我听听青青姑娘说的啥!   正在涮火锅的青青:好吃,就是没有海带芽,太可惜了。   龙王舒了一口气:海带这玩意不值钱,拖一车来。   青青刚吃饱喝足回来,宝石大呼小叫的跑来了:不好了小姐,咱家假山长草了!   众人过去一瞧,满假山上铺满了海带……   徐鸿达:谁干的?   青青:……   小剧场2   三皇子:自家孩子,呵呵,徐家的姑娘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雪峰:我家的!   三皇子:岳父?   沈雪峰:滚!   徐鸿达:……喂喂,两位,亲爹在这呢!   小剧场3:   朱子裕:卡卡你太过分了,我就在隔壁就在隔壁,这么大的事你能不能让我出场一下!我上一章就没出来!   卡卡:你后来不是出来了吗?   朱子裕:那三皇子都走了,我也没捞着英雄救美!   卡卡:本来也没你家青青啥事啊,叫你出来吃个火锅不孬了。   朱子裕:……我是史上最没有存在感的男主!555,求长大!   武魁星:活该! 第39章 第一次交锋(改错字)   沈雪峰的吃货精神不亚于朱朱, 他知道朱朱十分会吃,既然她都说美味, 自然不会差了。而朱子裕向来以青青马首是鞍, 青青吃辣,他必须得跟着吃辣。起初朱子裕和沈雪峰两个还有些受不了, 吃两口辣的再去吃一回清汤的, 可连续几次就发觉清汤的有些寡淡,麻辣的吃起来越发让人欲罢不能。   朱子裕吃得眼泪汪汪, 却夹着毛肚不肯松手,上回他刚放进去还没等吃, 就被沈雪峰给夹走了, 他被辣的一边张嘴哈气一边道:“来这吃了那么多回, 没有一次像这般过瘾。”   沈雪峰透过窗缝见外面天色有些阴沉,雪花已经飘落下来,而屋内热气腾腾的滚着火红的锅子, 顿时让人觉得无比安逸满足。微微侧头,见徐鸿达也忍不住开始尝试吃辣, 却不料一口下去呛的咳起来,却又舍不得将口中的美食吐掉。朱朱也不知喝了几杯酒,脸颊娇艳若桃, 两眼水汪汪地似乎含了水雾一般,瞅一眼心脏都跳的发慌,别过眼去可是又忍不住想瞧。   沈雪峰只当是吃的太辣所以才脸红心跳,忍不住到窗边吸了两口冷气, 努力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身后青青不知道说了什么,朱朱笑了起来,银铃般的声音撞击着沈雪峰刚刚冷静下来的心脏,沈雪峰捂住胸口,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正巧此时一股冷风带着雪花从半开的窗子吹了进来,朱朱下意识扭过头来,醉眼朦胧。两人四目相对,朱朱的眉眼中带着不韵世事的纯真笑容:“下雪了呢!”   沈雪峰僵硬地把头扭过去:昨天母亲说要相看哪家闺秀来着?   马车里的火炉烧的旺旺的,沈雪峰上去检查了一番,见里头暖和又没藏什么烟气,赶紧让两个姑娘裹着披风上了马车,徐鸿达一脸忧愁地爬了上去,看着靠在小女儿肩膀上的朱朱,十分不解:“没给她倒酒啊?怎么就喝醉了呢?”   沈雪峰:合着你闺女一杯一杯光喝我的酒你就没瞅见啊?   叹了口气,见朱朱已经靠在青青肩膀上沉沉地睡着了,沈雪峰解下自己的大氅盖在她身上,忍不住说道:“估摸着吓着了,喝点酒也好,回去睡一觉醒了就忘了。”   徐鸿达苦着脸看着沈雪峰:“领了个醉醺醺的姑娘回家,我一定会被罚跪搓衣板的。”   沈雪峰惊愕地看着他:“居然还要被罚跪吗?”   徐鸿达满心苦涩没处说,还是朱子裕十分贴心,凑过来嘻嘻笑道:“徐叔,你说了他也不懂,他可是万年老光棍。”   沈雪峰忍不住从车厢里的小匣子里摸出一把扇子,朝着朱子裕的脑袋就敲:“屁大点的孩子,好像你懂似的。”   朱子裕一边躲一边偷偷看着青青,有些羞赧地说:“要是我喜欢的人让我跪搓衣板,我甘之若饴。”   青青正好将朱子裕的神情纳入眼中,心中一暖,她两辈子的人生经历自然知道朱子裕喜欢她,她为少年纯粹热情的喜欢而感动,但家世的悬差让她只能假装懵懂,毕竟离及笈还有几年,未来变数太多,她不敢随便应承,她怕两人实现不了对彼此的承诺。   徐鸿达见朱子裕的眼睛粘在青青身上就离不开,心中十分无语:你别以为你瞅我闺女没人看见,屁大的小孩竟然敢对我闺女起心思,再不能让你进门了。   沈雪峰则是震惊脸: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喜欢,那我……刚才那种心慌是喜欢吗?可是嘉言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才心慌的。   马车没敢停在大门,直接从后门进来,叫了个婆子背着朱朱送回了她的院子。沈雪峰看着朱朱消失的背影,怅然一叹,总觉得自己今天有些不对,有气无力的和徐鸿达告别,他上了自家的马车。   沈夫人听说儿子回来了,自己亲自到二门处拎着沈雪峰的耳朵把他揪到正院:“今天一天你跑哪儿去了?”   “啊?”沈雪峰茫然地看着沈夫人。   “啊什么啊!”沈夫人一巴掌拍他背上:“下次休沐不许出去了!你大嫂的表妹要到家里来做客!”   此时满脑子都是浆糊的沈雪峰下意识的问:“她喝酒会脸红吗?”   沈夫人:……   *********   徐鸿达看着亦步亦趋跟着青青后头的朱子裕,眼看都要跟到姑娘的院子里了,还舍不得走。徐鸿达实在忍无可忍的抓住他的领子:“什么时辰了你还不回家。”   朱子裕委屈地暼着青青,青青见他像是要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看着自己,忍不住又心软了:“今天吃了太多辣,恐怕胃会不舒服,晚上吃点粥汤。明天我煮八宝粥,你要是出的来就过来吃,要是明天雪太大就别出门了,后天还做呢。”   朱子裕的脑袋就和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他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一准儿来。”   青青忍不住噗嗤一笑:“行了,快回去吧!”朱子裕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想显摆显摆自己,脑袋一热腿一蹬,徐鸿达就见眼前一花,待回过神来便见朱子裕蹲在两家之间那堵高高的墙上,朱子裕回过身来还向青青招手:“青青明天见!”   徐鸿达:……明天就给闺女换个院子!   朱朱一觉睡到天色大黑才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见堂屋里烛光摇曳,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松松的把头发拢了拢,披了件衣裳就出来了。   青青正盘腿坐在榻上摆围棋,听见声音回头一笑:“姐,你醒了?”   “嗯,什么时辰了?我看天都黑了?”朱朱一边说一边自己倒了碗茶水一干了。   “戌时了。”青青看着睡的脸上红扑扑的朱朱,好奇的问道:“中午时候我就给你倒了两回菊花酿,你怎么就喝多了?”   朱朱一脸茫然:“不会啊,我杯子一直都是满的,我喝了十来杯呢。”忽然想到吃饭时沈雪峰看自己的神情有些奇怪,朱朱后知后觉的悟到了真相:难不成自己喝了沈大人的酒?   朱朱红着脸在那想东想西,青青见宝石和糖糕拎了食盒进来,便将刚才的话题丢开,笑道:“中午吃的多,晚上在娘那屋我也没正经吃两口,这会儿饿了,也正好喝碗粥。”   朱朱收敛了心神,和青青洗了手到炕桌上一看,一碗芋煨白菜、一碟拆骨鹅掌、一碟炒瓢菜心、一碟麻油拌大头菜,另外有一罐熬得又烂又糯的红枣桂圆粥,一盘胡桃大小的馒头。   中午吃了几盘子肉下去,晚上吃着小菜就粥正好,姊妹俩除了白菜只吃了几口外,其他三样小菜都吃净了。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青青听着外面沙沙的雪声有些发愁,也不知明天雪是否能停,要知道不叫朱子裕来好了。依他那个实心眼,只要自己说了,天上下刀子他也得过来。另一边,朱朱拿着一本书半靠在榻上,也难得的怔住了……   翌日一早,青青早早醒了,推开房门一看,外面天光大亮,两个粗使婆子在院子里扫那厚厚的雪。宝石从厢房出来,一眼瞧见了,忙把青青请了回了屋里,嘴里还抱怨着:“才刚醒就出来,若是冻着了可怎么使得。”   青青笑道:“你看我从小到大可得过一回病?”宝石这才不言语了,说来也奇怪,普通人家的孩子就是再皮实,一年到头总会病上两次,偏偏青青连喷嚏都没打过一个。有时候朱朱发热鼻塞,青青整日和她吃住在一起,也没过了病气儿。   吃过早饭,青青去厨房亲自将昨晚泡好的各种豆子,加上大米糯米和七八样干果放在砂锅里用小火慢熬。等粥熬好了,青青也不让端下来,将炉火压到最小,将砂罐放上头热着,预备中午时候吃。刚拾掇利索,朱子裕就匆匆忙忙的来了,只是他也来不及多坐,急急忙忙地和青青说:“我外祖家从北边回来了,我得赶紧过去,这几日只怕不能常过来。”   青青忙道:“你打出生就没见过你外祖,这次回来少不得多亲近亲近,你叫天莫来说一声就行了,怎么还自己过来?”   朱子裕看着青青,一脸认真:“昨天都说好了今天再见的,若是我不来岂不是对你说话不算话了。”   看着这实心眼的孩子,青青心里暖暖的,连忙叫人把煮好的粥装一小罐递给他:“一会儿在马车上喝。”   朱子裕接过来递给天莫,又嘱咐青青:“这几日雪大,你别去铺子里了。若是再有什么高官贵胄的要见你,你可别再自己就去了,记得叫人告诉我,一切有我呢。”   青青连连应声,终于将这个话痨送走了。   朱子裕的外祖杨汉奇乃本朝的辅国将军,自打十余年前就驻守在蒙古边境。有这名征战了一辈子沙场的老将在,鞑靼、瓦剌这些势力就不敢造次,反而彼此争斗不休。可杨汉奇已经老了,六十五岁的他开始想念自己的家乡、想念京城、想念他那从未见过面的外孙。于是他给盛德皇帝上了封折子,想卸任回京。   盛德帝感念辅国将军劳苦功高,立即准了折子,又派了一员大将去驻守边疆。杨家在京城的宅子已经十多年没人住了,虽然年年修葺也有下人打扫,但依然有些破败。盛德帝下旨将一闲置的侯府重新翻修了一遍,赐给了杨汉奇。   今天一早,杨汉奇带着一家大小十余口人历经数月的跋涉终于赶在腊月前回了京城。杨汉成带着三个儿子进宫觐见,杨老太太则打发人去接她那宝贝外孙。   朱子裕得了信赶紧到中城徐家走了一趟,然后才去了将军府。而此时,朱子裕的后娘高氏则吓得慌了手脚。说白了,当初高氏硬拦着不许朱子裕学文学武,还不是欺负没人替他撑腰吗?虽说高氏没少给朱子裕告状,不是说他独占了老公爷的书房,就是说他不着家,奈何公爷和老太太都不觉得是大事。可若是找朱子裕麻烦,高氏又没那本事,后院小妾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她还摆不平呢,哪儿那么多功夫去查朱子裕在外面做什么。两人僵持了这么些年,眼见着朱子裕一天天大了,高氏正琢磨着想个什么法子将自己儿子的声望提上来,人家朱子裕的将军外公回来了,高氏顿时傻眼了。   朱子裕到将军府时,老太太刚沐浴完正在晾头发,乍见一俊俏的少年郎大步走了进来,顿时泪如雨下,也顾不得头上包着的毛巾,下了炕就将朱子裕搂在怀里:“我的宝贝外孙哦!我那苦命的闺女哦!”两句话将朱子裕的泪也催了下来。   当年,双胞胎外孙战死沙场的噩耗传来,杨家人备受打击,还未从伤痛中走出来,又听闻女儿去世的消息,杨老太太大病一场,既心痛女儿又惦记着未曾见过的外孙,但杨汉奇是武将,三个儿子在军中也身居要职,没有诏令不得回京。   杨家不知写了多少信回京,起初镇国公府还回信说说外孙的情形,可过了一两年娶了继室后,朱家就了无音讯了。朱子裕打小都不知道外公的存在,直到自己重新打开了老国公爷的书房,大管家朱永主动投诚,送上了一箱子的书信。朱子裕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外公和三个舅舅一直远在边疆。   待杨老太太哭了个够,丫鬟们擦干了她的头发重新挽上发髻,又领她认了三个舅妈,还有五个表哥、两个表弟和三个表妹。突然多了一大家子亲戚,朱子裕觉得既新奇又兴奋。虽然平时也有书信来往,但因距离太远,一年一两封就很难得了,许多话都来不及说。听老太太问起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怎么习的武。朱子裕便将这些年的一点一滴都细细讲了出来。   杨汉奇领着三个儿子从宫里回来时,朱子裕正讲到寻宝那一节,原本杨汉奇只当他说话本子逗老妻开心,但又见朱子裕下盘沉稳,腿脚有力,不由地问道:“这世上还真有武功秘籍一说?”   朱子裕笑道:“当初年幼无知,听了话本子就贸然去寻宝,若不是遇到了青青,只怕我永远也寻不到武功秘籍了。”讲起青青,朱子裕话就多了起来,说当初青青怎么帮助自己,又说这一年来,除了自学功夫和兵法外,徐鸿达时常指点他读书之类的。   当初女儿的嫁妆是杨老太太一手置办的,说起那两处房子,杨老太太也有印象,听说徐家每日照看朱子裕的饭食,杨老太太放了心:“幸好当初买了挨着的两个院子,若不是徐家,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想想就心疼。”   朱子裕时常在家哄祖母,如今哄起外祖母来也十分顺手,略微一矮身,把头往杨老太太肩上一靠,略带些撒娇口吻说:“如今外祖母回来了,我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一句话又勾起了一家人的眼泪。   杨老太太年事已高,又狠哭了两场,不一会就累的睡着了。杨老将军趁机将朱子裕叫到练武场上,让儿子和他比试比试。矫健的身子、敏捷的脚步、一个个致命的杀招险些让打了无数次仗的杨家小舅招架不住,朱子裕的大舅看的心里直痒痒,也忍不住下了场,和外甥过了百十招,才找到他的弱点,略使了个破绽才胜了他。   杨老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四年功夫,只凭一本书就练到这般境界实在是难得,该好好感谢徐家人才是。”   杨家重回京城,少不得得摆几场筵席,给相熟的人家、姻亲都递了帖子,徐家也收到了一份。   这几个月来,宁氏带着女儿也参加过不少筵席,家里也请过几个官家小姐来做客。只是那些都是文官圈子的人,杨家是正儿八经的武将,因此徐家一来便有些显眼了。   青青穿了一件大红色貂毛斗篷,趁的小脸越发雪白精致,她一进来,站在杨老太太旁边的朱子裕就笑了:“青青。”   杨老太太生性直爽,知道徐家跟外孙交好,也不等宁氏来拜,便让丫鬟托住了她:“听说你有了身子,快免了这些虚礼。”又叫丫鬟搬椅子请她坐。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杨老太太笑道:“你们不认识,这徐家和我家是旧识,这些年多亏他们家照料我外孙。”   众人皆目目相觑,只是不明白为何一个乡下考上来的状元怎么又和杨家是旧识了,倒有知道杨家老家的,恍然大悟道:“可不是,杨老将军和徐大人都是吉州府玫城县的,是同乡呢。”   青青脱了斗篷交给了宝石,杨老太太招手把她叫到了跟前,握住她柔嫩的小手,细细打量她的眉眼,不住的赞道:“好俊俏的相貌,我瞧着倒有些圣文皇后的品格。”   有几个诰命高的老太太闻言也纷纷点头:“我说着怎么眼熟,你这么一说倒想起来了。不仅这丫头像,徐夫人也有几分像呢。”宁氏听了脸色有些发白,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发抖,勉强笑道:“听闻先皇后容貌端庄、品格高雅,我们母女不过是蒲柳之姿,怎敢玷污了圣文皇后的名声。”   幸好众人也没纠缠这个话题,说了两句就丢开了,倒是青青瞧见了母亲不适,回到母亲身后,从荷包里掏出一粒药丸,让宁氏含在嘴里。小小药丸下肚,一股温热从腹中升起,从胸口转了一圈又凝聚在腹部,似乎是在守护那未成形的胎儿。   高氏作为如今镇国公夫人,也坐在较前的位置,虽说如今朱家的爵位比杨家的要高,但高氏本来就是继室,这些年又存着些不好的心思,因此底气十分不足。来了后,她还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随后又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纵然这样杨老太太也没给她好脸色。   高氏鲜少接到宴请,这回出来做客又被人看低,因此心中十分郁卒。这会儿看见朱子裕和徐家的姑娘相熟,又说常得宁氏照看,高氏忍不住嘲讽道:“怪不得子裕整天不着家,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来,原来外面有个长得像狐狸精似的小丫头勾着。”   话音一落,不仅宁氏气白了脸,众人瞧高氏的眼睛也像看傻子般:刚说了这孩子像圣文皇后,你就说她和狐狸精似的,这不明摆着对圣文皇后不敬吗?   看着杨老太太面色难看,高氏只当自己戳痛了朱子裕的痛处,还有些洋洋自得,不忘了提起自己的儿子:“若子裕像子昊一样,每日在府里认真读书,哪会着了这小妖精的道!”   “镇国公夫人!”杨老太太面沉如水,用力一拄手中的拐杖:“你可敢将这话到宫里再说一遍吗?”   高氏有些懵逼,不过是两个十来岁孩子的事怎么又要扯到宫里?思来想去,高氏这才想起青青长得和圣文皇后想象的话来,顿时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杨老太太十分感念徐家对朱子裕的照顾,怕高氏的话对青青名声有影响,少不得辩解道:“徐家和我家本就有旧,前几年子裕去玫城县时也多亏了徐家照看。好好的世交,到你嘴里偏偏如此不堪,高家就是这样教育儿女的?怪不得败落的如此快。”   高家衰败是高氏心中的痛,高家但凡有些能力,她对付朱子裕也不会如此这般束手无策。高氏愤恨地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扎进了手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太上老君:我觉得我最近丢的仙丹有点多。   童子:老爷都少了什么仙丹啊?   太上老君:保胎丹、健体丹、凝神丹,虽品级不是很高,但量有点大。   凡间徐家,青青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药罐:我就想熬碗参汤,怎么熬出来一罐子药丸子呢?   青青拿出一粒,仔细辨别上面的小字:青春永驻丹?这不科学!   太上老君:……   小剧场2:   武魁星:什么叫薄薄的一本书,我那是简单的一本书吗?我那是秘籍?当年我就是靠那秘籍飞升的。   杨老将军:不知道啊,从来不知道啥叫秘籍?要不您送给我本!   武魁星:……呜呜呜呜……   一头雾水的杨老将军:……   小剧场3:   高氏: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儿子继承爵位,朱子裕和那个青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打雷劈死他们吧菩萨!   观音大士:……人要作死拦都拦不住啊!   雷公:……劈……咔……   高氏:……菩萨……劈错人……了……   雷公:……劈……咔……恭喜您荣获两次雷电洗礼!下面还有三道,请注意查收!   高氏:…… 第40章 谈婚事   镇国公府这十来年一直游离在京城高官贵胄圈外, 虽然他家爵位过高,但这任镇国公文不成武不就, 整日缠绵在后院, 极少和外人打交道。倒是有一些想巴结的、或是想混他银子花的勾着他去勾栏妓院,但是镇国公去了两回就觉得没去了, 一是觉得出门实在是太麻烦了, 二是镇国公有点洁癖,觉得外面的不干净, 喜欢什么样的,百八十两银子就买回来了, 何苦去玩那些不知道有没有人动过的女子。一来二去的, 京城的人都知道镇国公是什么样的人了, 也鲜少有人找他。   按理来说,夫人外交是这些高官们彼此交往的重要手段,也是各家族维持良好关系的桥梁。朱子裕的生母, 原镇国公夫人杨氏是杨老将军唯一的女儿,打小性子洒脱, 为人处世样样叫人称赞,唯一不如意的是,打出生时就定了镇国公府的亲事。杨老将军原本认为虎父无犬子, 像老国公这样刚烈的英雄,定会有个勇猛的儿子,等回京见了朱平章后,杨将军夫妇傻了眼, 再没想到老国公爷的独子竟然是这副德行,但两家已经写了婚书,再无反悔可能,只得硬着头皮将闺女嫁了过去。   好在杨氏颇有些手段,进了门就将朱平章管的服服帖帖的,让往东不敢朝西,让吃饭不敢喝汤。朱平章是亲眼见过自己的大舅哥徒手将大石头捏成粉末的,也瞧看过媳妇一巴掌拍散一张桌子,他觉得自己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媳妇揍的,还是老老实实的比较好。再加上那时候老国公爷已经回到京城了,在他的管教下,朱平章连通房都没有一个,和杨氏两人一心一意过日子。   杨氏是将门大户出身,和京城各府来往礼仪十分周到,镇国公府在京城官员中声望极好。等杨氏去世了,老国公爷也没了,朱平章又娶了高氏进门。高氏家里是破落的完全没有规矩可言,她又小气贪财,年节里给各府送的礼物都是那些便宜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京城这些高门大户谁家会在意那些东西,重视的是彼此的关系,见镇国公府没诚意来往,便都慢慢的和他家断了关系。而朱平章自打高氏把两个贴身丫鬟给他后,算是开启了新世界大门,整天钻到女人屋里不出来,算成了彻底的废物。   这次杨老将军家办筵席,若不是看在外孙子的面,是不会给镇国公府下帖子的。若高氏是精明的,本该趁机和这些侯爵、将军、高官的夫人们拉拢好关系,重新打进他们的圈子,偏生高氏脑袋里都是自己的小主意,还自认为聪明的很。   此时她像赖皮狗似的瘫在地上,众人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屑,杨老太太自从听外孙子说高氏这些年做的种种事情,就恨不得捏死她。若不是朱子裕在六岁那年遇到了徐家人,杨家真不敢想今日回来会见到怎样的孩子。   只是杨老太太再恨高氏也不能拿她怎样,毕竟高氏的诰命不比她低,再一个他杨家的人也管不着朱家的媳妇,何况朱家老太太是个糊涂的,跟她也说不清楚。杨家众人都将此仇记在心里,等回头有空了,再去寻高家的把柄。   有一个吴太妃和杨老太太打小就一处玩,同朱老太太也认识,心里不忍堂堂镇国公府这样没有颜面,不由地说了一句:“镇国公夫人快起来罢,往后记得祸从口出,再不许胡言乱语了。”   高氏垂着头,由着丫鬟搀扶起她,又回到了座位上。杨老夫人趁机说:“我看镇国公夫人身上也有些不爽力,若是呆着不舒服就早些回去,省的让旁人说我怠慢了夫人。”   高氏气的脸上一片煞白,四处看看,个个都佯装没听见一般,有的低头喝茶,有的互相说着悄悄话,没有一个人搭理她。高氏咬了咬嘴唇,强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又把镇国公夫人的派头摆了出来,朝杨老太太点了点头:“老夫人有空到家里做客,我家老太太还念叨您了。若是没旁的事,我先走了。”   杨老太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高氏甩着帕子扭头走了。人刚出了门口,就听里头杨老太太说:“我那老亲家糊涂了一辈子,看找了个什么媳妇,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的。当初我闺女在镇国公府十来年,府里素素静静的谁都说好。你瞧瞧她,几年功夫,把镇国公都教唆成什么样了。”高氏听了气个倒仰。   众人想起往日的传闻来,纷纷点头,都庆幸自家没娶回来这样一个儿媳妇。说着说着,杨老太太和老相识又说起旧年的事来,年轻的夫人们也聚在起来闲聊。有些夫人听说宁氏长得像圣文皇后,都忍不住去瞧她。好在沈夫人和宁氏是见过的,忙把她叫到身边来坐,和众人笑道:“徐家老爷和我家小儿是同科的进士,两人又一起在翰林院当值,十分亲近。”   这些夫人们闻言也和善的朝宁氏笑笑,问问她家里情况,又有的说徐家两个姑娘长得好。因朱朱个子高挑,也有夫人忍不住问道:“你们家大姑娘几岁了?”   宁氏笑道:“在我们老家都说实岁,若是按京城的算法,过了年满十四了。”   “哎呦,长的倒是高挑,定了人家没有。”有人打探起来。   这一年来,宁氏也开始琢磨朱朱的婚事了,大光朝的女子一般议亲比较早,按照法律男孩十六岁、女孩十四岁就到了适合婚嫁年龄,虽说大多是人家都会将姑娘留到及笄才出嫁,但亲事却得早早商议的。倘若耽误了,男子超过二十五岁、女子超过二十岁还未成婚,就“过时”了,按照时下人的想法,多半是有毛病的。因此宁氏纵然现在怀着身孕,也依然乐衷于带着朱朱参加各类筵席,就是希望和京城的这些夫人们多接触接触,给朱朱寻个好人家。   宁氏听见有人问朱朱的亲事,满眼的笑意:“还没呢,我们今年刚来京城,一切还不熟悉,想着慢慢帮她相看。”   沈夫人坐在一边点头道:“婚姻大事可马虎不得,两个孩子既要脾气相合又要兴趣相投,这样才能一辈子恩恩爱爱不吵闹。我不是我自夸,我那三个儿媳妇相看的时候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娶回来日子过得都和和美美的,这些年我们家可清净的不得了。就是我家那个小的让人头疼,眼瞅着十九了,还定不下心来,也不知道他要娶什么样的天仙。”   沈雪峰常来徐家,宁氏对他也极熟的,安慰沈夫人道:“沈大人相貌又好、学问又高,眼光高些也是有的。”   沈夫人一提她儿子就愁的慌,拍了拍宁氏手道:“你不晓得,为了他的亲事不知得罪了多少亲戚。谁家的女儿不是娇生惯养的,谁愿意被他挑来挑去,说实话如今我都不好意思和人家提相看的话了。”叹了口气,就见朱朱、青青姊妹两个乖巧的和几个女孩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忍不住羡慕道:“你家两个女儿都养的极好,又会作诗又会画画,心思也巧,将来必会顺遂的。要是当初我也生个女儿出来,就没今儿这些糟心的事了。”   徐家虽如今底子浅薄,但徐鸿达乃新科状元,据说又极得皇上赏识,将来未必没有封侯拜相的可能性。如今徐家的女儿配不上自家嫡系的孩子,但旁支总还有些优秀的子弟的。   中军都督的夫人笑道:“我们家旁系有个孩子今年十五岁,虽说读书不行,但打小就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人长的也壮实。家里虽说穷点,但是他爷爷和我们家老太爷可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弟,最是亲密不过的,我家老爷也说了,回头将那孩子扔军中历练一两年,谋个差事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等过了年,我叫他娘去找你家说话。”   宁氏估摸着朱朱未必能瞧上这样一个孩子,但面上仍微微笑道,说了句:“多谢夫人想着。”   那沈夫人听了却不大满意:“王夫人虽然好意,但我觉得您那侄子和徐姑娘怕是不太合适,这徐姑娘也来过我家两次,你不知道她手多巧,做的点心又好吃又好看,都是没见过的新鲜样式,难为她怎么想的出来。不光这个,徐姑娘画的花儿也好,上回左都御史李夫人上我家去,一眼瞧中了我那屋的海棠炕屏,死活要了去,那画就是徐姑娘画的。”   都督同知夫人道:“依我说,明年正好是选秀的年份,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的府上都要进人,不如将姑娘送进宫去,以徐姑娘的才貌还怕不入选?”   大光朝选秀多是选的官员的女儿,但并不强求,符合年龄报名应选也行,不愿意的自行婚嫁也罢,极为宽松。大皇子、二皇子都有了正妃,明年要纳两个侧妃和几个侍妾,三皇子尚未婚配,明年要选正妃。   宁氏十分了解朱朱的性子,打小父母恩爱、姊妹一心,从未经历过尔虞我诈的事情,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虽说现在她也慢慢开始讲些后院的事给她听,但看朱朱似乎并未明白多少,因此宁氏想着以后一定给她找个婆婆和善,家庭简单的人家。至于进宫,宁氏想都没想过。   说了几句,大家便转移了话题,朱子裕在屋里坐了一阵,见青青只和女孩子们在一起,自己没什么机会和她单独说话,又顾忌着刚才高氏的话,怕对青青有不好的影响,只能找借口灰溜溜的去了前院。   沈雪峰正在和徐鸿达喝酒,见朱子裕出来了,忍不住笑道:“怎么这副模样,谁气你了不成?”   因人多朱子裕也不方便细说,只忍不住叹道:“若我年龄再大两岁就好了,能赶紧定下婚事来。”说完就眼巴巴地瞅着徐鸿达,一脸委屈。   徐鸿达眉头一跳,一巴掌把他脸推到一边去:“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孩子的话做不得数。你有功夫想这个,不如读好你的兵法,过几年谋个差事是正经。”   沈雪峰幸灾乐祸地笑道:“小小年纪想的倒挺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开窍呢。”   朱子裕藐视地看着他一眼:“好像你现在开窍了似的!”   沈雪峰想起前几天自己第一次才感觉到的心慌意乱的,还不知道是啥原因,顿时哑口无言一脸灰败,捂着胸口感觉十分扎心。   朱子裕见状也不再打击他了,见没人注意这里,凑到徐鸿达跟前去卖好,悄悄地告诉他:“刚才屋里有人要给朱朱姐做媒呢。”   徐鸿达眼睛一亮,忙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家?”   朱子裕说:“中军都督王大人的远房侄子,据说不通文墨,只会耍刀弄棒,看样子婶婶似乎不是很满意。”   徐鸿达还未发表意见呢,沈雪峰就在旁边连声反驳:“这样粗鄙的男子怎能配的上嘉言,王夫人怎么说的出口。”   朱子裕瞟了他一眼,又道:“李都督同知的夫人说不如让朱朱姐入宫去应选,说明年太子、二皇子府、三皇子府都要进人,说以朱朱姐的才貌必能选中。”   沈雪峰刹那间想起那日三皇子祁昱瞧朱朱的眼神来,顿时心里十分不舒服,又连连摇头:“王府里的人都十个心眼子,嘉言去了必会吃亏,不妥不妥。”   徐鸿达想说的话都叫沈雪峰给说完了,不由有些气结:“你嫁闺女还是我嫁闺女。”   沈雪峰这才发现自己逾越了,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那不是我大侄女嘛,怎么就不能让我说两句了。”   徐鸿达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自己还没娶上媳妇呢,还管我未出嫁的闺女叫大侄女,少占我闺女便宜。”   沈雪峰连连点头,保证再不乱叫了,徐鸿达又说:“还有,你一个外男不许叫我女儿的闺名。”   朱子裕连忙落井下石:“就是,你一个大男人哪能整天把朱朱姐的名字挂在嘴上。”   沈雪峰听了十分不服气,瞪着朱子裕道:“你倒是整天青青、青青的叫个没完。”   朱子裕闻言十分得意:“我和青青认识时候才六岁,和你不一样。”   沈雪峰气结,但又没法说,只能厚着脸皮继续问朱子裕:“还有哪个夫人给嘉……给大姑娘说媒了?”   “不知道。”朱子裕挑了挑眉头:“我见没我什么事我就出来了,没听见后头又说什么。”   沈雪峰一颗心半上不下的十分难受,忍不住站起来往垂帘门瞅:“要不我进去听听?”   “你快拉倒吧。”徐鸿达哭笑不得的拽回来他:“你都二十岁的人了,里头一群小姑娘你好意思进去?”   “十八!”沈雪峰一脸严肃的更正:“过了年才十九呢,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大。要是被别人听了去,没姑娘愿意嫁给我了,看你拿什么赔我?”   徐鸿达忍不住笑道:“你还会担心娶不上媳妇?真是难得!至于拿什么赔你?我总不会是拿闺女赔你的,赔你一盘点心都算便宜你了。”   徐鸿达却不知道自己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沈雪峰心里一动:拿闺女赔我?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舒爽呢!   *******   宴席闹哄了大半天,等散了席面,三个儿媳妇都有的帮杨老太太通头发,有的帮她捏背,杨老太太摆了摆手:“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让丫头们做就行了,你们也坐下歇歇。”   杨大太太孟氏笑道:“整天听子裕说徐家多好徐家多好,原来徐家有一个那样漂亮的小姑娘,我瞧着子裕多半中意人家。”   杨二太太安氏打回来起就琢磨着将自己的小姑娘许给朱子裕,姑舅亲不说,嫁过去就是镇国公夫人,比自己的诰命还高,可是难得的一门好亲事。因此见大嫂如此说,安氏多少有些不乐意:“漂亮有什么用,门第太低了些。咱子裕可是未来的国公,怎么能娶一个芝麻官的女儿呢。”   妯娌这么多年,孟氏自然知道安氏的打算,忍不住提醒他:“咱家不过是外家,婚事还是人家朱家自己拿主意。”   安氏一听不禁竖起了眉头:“那高氏可不是个好东西,指望她给子裕找个好亲事,比杀了她还难。估摸着她多半会把高家那些破烂亲戚塞给子裕。”   三太太李氏嗤笑一声:“高氏核桃大小的脑仁,看她一眼就知道她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她纵然这么想,也定不会成功。子裕这孩子年龄虽小,但主意很正。我琢磨着他的亲事,旁人是做不了主,多半还是他自己说了算,高氏可斗不过这孩子。”   安氏一听就急了,跺了跺脚,忍不住将心思透给了婆婆:“娘,梦锦可是打小从您身边长大的,模样性子您都知道,年岁也和子裕相当。等过两年让她嫁去镇国公府,咱依然和那边是姻亲,这样多好。”   杨老太太看了眼安氏,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闭上眼睛说乏了。安氏见状只得闭了嘴,半天见杨老太太没动静,三个媳妇彼此瞧了一眼,悄悄地退了出去。   等人走光了,杨老太太又睁开了眼睛,瞅着灯罩发呆。杨老将军喝的半醉从外面进来,见杨老太太没精打采的样子忙问她缘由,杨老太太说了安氏的想法,又道:“梦锦从小就跟咱亲近,若是她和子裕能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的。可你不知道今天的光景,这子裕一颗心都在那个叫青青的丫头身上。”   杨老将军闻言不以为意:“多大的孩子还懂得喜欢了?不过是懵懂罢了,等过两年大了,说开了,他就知道什么是对他好了。”   杨老太太疲惫的摇了摇头:“你不懂,这青青姑娘是在子裕最艰难的时候出现的,还帮他寻找到了机缘,巩固了在镇国公的地位。即便这恩情不说,就凭那姑娘长得那一副花容月貌,又是子裕第一个相识的女孩,旁人就越不过她去。说句心寒的话,虽然咱是子裕的外祖父、外祖母,但咱在子裕心中的分量,未必能有徐家重。”   杨老将军一根筋,不明白老妻在为难啥:“既然子裕这么看中徐家,又喜欢那徐家姑娘,将来娶她不就是了,你又难受啥?”   杨老太太忍不住说:“可是我又希望梦锦……”   “打住打住!”杨老将军一听这车轱辘话就头疼:“你都说了别人进不去子裕心里,何苦将梦锦填这火坑,难道亲事不成子裕就不是我外孙子了?真不懂你们这些妇人,净想这些没用的。”   杨老太太叹了口气:“过两年再看吧,若是子裕真对徐家姑娘一门心思,趁早让老二家的打消这主意。”   这杨家说着姻缘,这沈家也没肃静,沈夫人就见她那小儿子一步三挪的凑到自己旁边,又是捶腿又是捏肩的,把沈夫人伺候的浑身发毛。   端着儿子给倒的茶,沈夫人浑身直哆嗦:“你想说啥直接说行不,我受不了这刺激。”   “娘!”沈雪峰坐在沈夫人对面,期期艾艾地看着她:“您说中意一个姑娘是什么感觉啊?”   沈夫人一听乐了:“我儿子这是开窍了?快和娘说说,你看中谁了?”   沈雪峰脸上带着几分迷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意,反正听见旁人说给他相看亲事我就难受,总觉得谁也配不上她。”   沈夫人点了点头,一脸兴奋:“还有呢,继续说!”   沈雪峰又道:“就是看她笑我心里就发慌,想看又不敢看。”   沈夫人听到这激动的一拍巴掌:“苍天有眼啊,我傻儿子终于开窍了,再也不用担心他孤身终老了。”   沈雪峰面上却带了几分苦恼:“可是她是我大侄女啊!”   沈夫人顿时傻了眼:“你到底看中谁了?”   沈雪峰抬头,一脸羞涩的看着母亲:“徐家我大侄女,徐嘉言啊!”   沈夫人沉默了片刻,一巴掌拍飞了儿子:“你妹的大侄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童子:青青姑娘的红线绑谁?她又不在天地姻缘簿中!   月老牙疼的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有了!   青青早上起床,看见床头多了一个像西瓜一样大的红线团。   青青:什么玩意这是?   月老:你的姻缘你做主,看中谁就绑谁!想绑几个就绑几个,建个后宫不是事!   青青:……这个月老看起来不太靠谱,天庭真不打算换个月老吗?   月老:……   小剧场2:   宁氏:都是因为你官小,别人给朱朱说的亲事才都上不得台面!   徐鸿达:夫人说的是,我一定努力升官给闺女找个好亲事。   青青:升官这事,我爹说的不算,我们去拜文昌帝君吧!   文昌帝君:都是月老惹的祸!   月老:这次我可什么都没干!   文昌帝君: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干,赶紧把青青她姐的红线绑了,省的来闹我!   月老:……怎么又是我的错! 第41章 不小心猜出了真相   看着儿子满脸纠结的蠢样, 沈夫人认真的进行了反思,老沈家不说个个聪明绝顶吧, 但是哪个也不差啊, 这傻儿子这么蠢到底随了谁?沈夫人思前想后琢磨不明白,一脸怀疑地问沈雪峰:“就你这脑子, 你那探花真的是考出来的?你没找你哥先给你写好答案吧?”   沈雪峰一听就炸了:“娘你咋能这么怀疑我呢?我可是真才实学, 货真价实的探花!”   沈夫人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瞅着儿子不知道咋说。沈雪峰没忍住, 问道:“娘,你说我要是把心事和徐鸿达说, 他会不会揍我?”   沈夫人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揍一顿都是轻的, 三顿五顿都不带解气的。”   沈雪峰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可咋整, 我也不知道咋就看着大侄女格外好!”   沈夫人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跳起来拎起儿子的耳朵,一字一句的说:“能不能不叫大侄女!要叫徐姑娘!记住没?徐姑娘!”   “记住了!记住了!”沈雪峰连连点头, 奋力地从沈夫人手底下抢救出自己的耳朵:“娘,咱说正事呢, 别闹!”   沈夫人一口气憋的差点没上来,伸手点着儿子半天不知道说啥,自己生的儿子, 再蠢也不能放弃。沈夫人无力地锤了锤胸口,实在不想跟儿子废话了:“这眼瞅着也就进腊月了,等过了年出了正月,我再去提亲, 看看徐家愿不愿意要你这个大龄女婿。”   沈雪峰美滋滋地点头:“行,我等娘的信。”   沈夫人看着儿子的傻样,觉得自己这一晚上老了好几岁,不由地赶他:“那请你赶紧滚吧,别在我这晃悠了,看见你我就闹心。”   沈雪峰起身,笑眯眯地说:“等我娶了媳妇回来娘就不闹心了。”   沈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等见沈雪峰掀开帘子要出去时,沈夫人不忘了喊了句:“记住,以后再不许叫人家大侄女!”   “记住了!”沈雪峰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还小声的嘟囔了句:“我又不是傻!”   沈夫人听见差点没从炕上掉下去,看着自己的丫头在后头捂嘴笑,连忙吩咐了一句:“还笑呢,赶紧去叫人去前院把老爷请来啊!你说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孽障!”   正在书房里看书的沈太傅听说夫人要找自己商量沈雪峰的婚事,不由地叹气:“每个月都为这事找我商议,到底有什么好商议的,让他当光棍去不就得了。”   虽这么说,沈太傅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背着手到了主院,见夫人的脸上一会喜一会忧的,不由问道:“怎么了?你又看中哪家姑娘了?”   “不是我看中的。”沈夫人喜滋滋地上前帮沈太傅解下披风,笑呵呵地说道:“是峰儿自己瞧中的,只是我不知道合不合适,找你商议下。”   “是个姑娘就行,没不合适的。”沈太傅十分敷衍地摆了摆手,从丫头手里接过热茶喝了一口。   “老爷!”沈夫人嗔怒地睨了他一眼:“我和你说正事呢。”   “好!好!好!你说,我听着呢。”沈太傅坐在榻上,沈夫人坐在他旁边,轻声说:“是徐状元的大女儿,闺名叫嘉言的。”   “徐鸿达?”沈太傅挑了挑眉头,看向夫人,见沈夫人点头后方说:“徐鸿达学问极好,人也正派,做事还踏实。”   沈夫人试探着看他:“只是官位低了些,我怕你不中意。”   沈太傅笑道:“这倒无妨,咱家本也不需要联姻才壮大势力,只要家风正,姑娘好,一切都好说。”顿了顿,沈太傅问道:“徐家那姑娘你见过,到底如何?”   沈夫人说:“徐家大姑娘倒是长得白嫩清秀,手也灵巧,你记得我之前摆屋里那个海棠炕屏,就是她画的。徐家也是个清净人家,没有什么小妾通房之流,姑娘心思也纯净,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心眼子。就是有一点不好……”沈夫人叹了口气:“徐家大姑娘小了些,过了年才满十四岁,若是要成亲,只要还得两年。”   沈太傅还当真有什么不好,一听是这个,才舒了口气:“知足吧,好歹这个有盼头,要是这次的事黄了,再过两年他也未必能再相中一个可心的。”   沈夫人一想也是,忍不住叹气道:“打小就主意正,也不知道随了谁。”   “随我呗!”沈太傅捋了捋胡子,得意地瞅着夫人:“我记得我十二岁时就一眼相中你了,在岳父屁股后头奉承了三年,终于磨得的他点头应承了我们俩的婚事。”   沈夫人想起过往,忍不住拿帕子掩嘴笑道:“那时候我娘还说,沈家小子怎么这么厚脸皮啊,见天往我家跑。”   沈太傅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说:“我当时成天往你家跑的目的很明确,哪像雪峰,去徐家混了大半年饭了,才琢磨出是为啥,蠢透了。”   “可不是!”沈夫人也一脸嫌弃。   虽说沈家夫妇两个商议定了,但徐家的意思还不知道。沈夫人虽说和儿子说等过了年再去提亲事,但怎么也得提前去探探口风。沈夫人亲自写了帖子让人送去,一边又叫丫鬟备些适合孕妇滋补的药材,还不忘嘱咐多备些上等燕窝。看着礼单,沈夫人心情有些复杂:我未来的亲家年纪有点小……   宁氏接到沈夫人的帖子,略有些吃惊,忙回了帖子叫人送去,自己歪在大靠枕上想了好一会,琢磨着沈夫人或许认识年龄合适的孩子,想帮着朱朱说媒。越想越觉得有理,宁氏忙将朱朱和青青叫来,嘱咐道:“明日沈夫人要来家里做客,你们俩做几样拿手的点心。”又瞧着朱朱说:“这件衣服太素净了,我记得上个月做的那身颜色娇嫩,正衬你的肤色。”   徐家上下和沈雪峰都很熟,青青姊妹两个对沈夫人也极有好感,听了宁氏的吩咐,一口应下来,连忙去厨房去挑选食材,缺少的东西赶紧打发人买去。   吃多了古代的糕点,青青难免想起现代的各种精致的蛋糕、点心、饼干之类的。只是现代做起来容易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就麻烦的多,黄油、奶酪都得自制,还得用手打发鸡蛋、牛奶之类的。好在青青想起以前来孤儿院的早教机构教小朋友搭建的乐高来,找人做了几个齿轮及一些配件,反复试了几次,最终自制出一个手摇式打蛋器。虽然比不上电动的,但比之前徒手打发奶油可快多了。   朱朱用过几次就熟练掌握了,又学了青青教的烘焙法子,两个用特制的密封炉子反复尝试了许久,终于掌握了温度和火侯。这阵子,朱朱十分热衷于用这法子烤点心,自己还琢磨出几个新方子。明日沈夫人来家,朱朱也想露一手,特意嘱咐厨娘赶紧买新鲜牛乳来,挽起袖子做了些奶酪和黄油放外头冻上。   早早的,姊妹俩起来,在厨房一通忙活,做了六样点心,又回房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姊妹俩先抹了香润的面脂,又拧开盛胭脂的盒子,用小银勺舀出来一点来拿水化开,轻轻地往两颊拍了拍,最后拿出自制的小棉棒,轻轻沾了玫瑰胭脂,略微往唇上涂了一点,再轻轻一抹就成了。照着镜子一看,肤色好看自然但又不会过于艳丽。   朱朱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略微涂些胭脂就分外光彩夺目。如今没有鲜花带,朱朱选了支绢花带在了发上。青青则选了两串拿碎珠子做的珠串,套在了小小的发髻上。   到了约定的时辰,沈夫人如约而至,笑眯眯地拉着宁氏的手说:“昨日在杨家人太多,也没法说话,今日特意来瞧瞧你。”   宁氏笑道:“原该应是我去拜访夫人的,倒叫夫人跑一趟。”沈夫人说:“这有什么打紧,整日在家坐着骨头都坐酥了,我就愿意出来活动活动。”   两人携手坐下,朱朱和青青上来问安。沈夫人看到花一样的姊妹俩,笑的合不拢嘴:“看着这娇嫩的女孩子心情就好。”把两个女孩都叫过来,问道:“如今天冷又出不得门,在家里都玩什么。”   朱朱笑道:“或是画画或是跟着娘学做针线,有时候下厨做几样娘爱吃的菜,总归能找到事做。”   沈夫人笑道:“好贴心的女儿,徐太太好福气。”宁氏趁机让人将姊妹俩刚做好的点心端上来,一边唤人打水伺候沈夫人洗手,一边笑道:“这是朱朱做的点心,我们家朱朱打小就爱钻研吃食。不是我自夸,天南海北的菜色就没她不会做的。中午夫人一定要留下来,尝尝我们朱朱的手艺。”   此话正中沈夫人下怀,她笑道:“如此就打扰了。”   朱朱洗干净了手,先给沈夫人端上一碗撒了糖桂花的杏仁酪,沈夫人喝了一口,香甜适口、滑润软糯。又去瞧那点心,百果糕、松仁栗子糕两样是家里常吃的,另外四种确实从来没见过。   沈夫人拿筷子夹起一个金黄色小碗一样的东西,咬了一口,香滑甜嫩,沈夫人只能辨别出里面的似乎有加了红豆的蛋羹,外面这个酥酥脆脆的皮怎么做的就吃不出来了。小小的一个,两口就吃净了。沈夫人喝了口茶,回味着刚才那味点心,不禁连连点头:“这个叫什么?我从没吃过。外面那层皮酥香非常,吃着却不油,不像是炸的。”   朱朱笑道:“这个叫红豆蛋挞,是青青想的方子,外面的皮是用牛乳提出来的油和面烤的。”   沈夫人不由地赞道:“好巧的心思。”   青青一边笑道:“我想法虽多,但却不如姐姐做的好吃。”一边夹起一块三角形状的小点心放在沈夫人的盘子里:“这个是我姐琢磨的,叫香甜苹果饼。”沈夫人见一个圆圆的点心被精心分成了十二份,每一份正好一口的分量。外面烤的金黄的面皮像花篮一般层层叠叠,里面能看到浓郁的苹果酱。沈夫人托着帕子,小心翼翼的将这块苹果饼放在嘴里,轻轻一嚼,浓郁酥松的饼皮配着酸甜软嫩的苹果馅,既开胃又可口。   这个点心吃一块,那个点心尝一口,一样吃了一块,沈夫人就吃的快饱了,她洗了手笑道:“哪个都香甜、哪个都好吃,只可惜没那么大的肚子。”   吃了东西,两个夫人就要说些私密话了,宁氏笑着看着女儿说:“昨天那个荷包不是还没做完?趁着天色好再去锈几针。”姊妹两个起身,又向沈夫人施了礼,才一起告退了。   看着两个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头,沈夫人笑的十分开怀:“也不知你怎么教出来这么俊俏灵犀的女孩子。”   宁氏笑道:“寒门小户出身,会的东西就多些,和京城里这些大家闺秀不能比。”   沈夫人可不喜欢这妄自菲薄的话:“你这是谦虚了,你家虽是小户,但女孩的教养却比很多姑娘都强,难得的是心思纯净。”捧着茶碗,沈夫人慢慢将话往正题上靠拢:“大姑娘的亲事你怎么想的?昨日那几个夫人说的,你觉得哪家好?我帮你参谋参谋。”   宁氏道:“不怕夫人笑我自大,其实哪个都不太可心。就说进宫选秀,以我们家老爷的官职,即便选上了也不过是个侍妾的位子,我们家又不打算靠女儿博富贵,何苦将孩子往火坑里推。” 沈夫人点头说:“你这是疼孩子才这么想的。想要加官进爵,男人们应该自己去努力,将前程放在女孩身上的人家总归不会有大出息,就是富贵了也不长久。”   宁氏点头称是,又道:“其实我也知道,以我家的门户,在京城寻婚事未免艰难了些。其实也未必非是官宦人家,只要家里简单,公婆慈爱,孩子肯读书上进的就行。”   沈夫人自己听了,心里立马往身上匹配:家里简单?我家老爷虽是太傅,但只有两个老姨娘,应该不算复杂;公婆慈爱?妥妥的,没问题!孩子读书上进,都考上探花了绝对上进。   宁氏见沈夫人沉吟不语,不由地问道:“不知夫人有没有合适的孩子介绍。”   沈夫人迟疑的点了点头:“倒是有这么个孩子,家里兄弟四个,他是老小。学问也算不错,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只是这些年为了读书耽误了亲事,年龄略微大了些,如今都十八,不知道你们家嫌不嫌他大。”   “十八岁了?”宁氏下意识说道:“那和令郎同龄啊。”   沈夫人心虚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但孩子真的不错,长得也行。”   寻思了片刻,宁氏说:“大五六岁倒也能接受,只是还得相看了再说。”   沈夫人听了这话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忍不住笑道:“行,这快进腊月了,等出了正月,我让他家人上门拜访。”   宁氏笑道:“那劳烦夫人了。”   两人都放下一桩心事,心里安定许多,中午小姊妹俩做了一桌精致的饭菜,倒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沈夫人险些吃撑了。   &&&&&&&&&&&   自打沈雪峰发现了自己对徐家姑娘不可告人的心思后,和徐鸿达相处起来就有些束手束脚起来,打死他也不敢再搂着徐鸿达脖子称兄道弟了。   先时,徐鸿达还没察觉,可渐渐地就发觉不对了,看着殷勤地给自己倒茶的沈雪峰,徐鸿达忍不住问:“你今天没事干吗?我喝一口你倒一回,你不觉得累吗?”   “不累不累,给徐大人倒茶怎么能觉得累!咦,是不是你累了?要不要吃水果?”沈雪峰立马去洗了手,屁颠屁颠的削了一个苹果恭恭敬敬地放在碟子里端到徐鸿达的桌上。   徐鸿达迟疑地看着他,半天没敢动那苹果,倒是沈雪峰着急了:“吃啊,一会变成褐色就不新鲜了。”   徐鸿达怀疑的眼神从沈雪峰的脸上转了两圈又挪到苹果上,慢慢地摸起来咬了小小一口,酸甜清脆的口感让徐鸿达放了心,大口的咬下一块,含糊不清地问他:“挺好吃的啊,你怎么不吃。”   沈雪峰狗腿的笑着:“这不孝敬您吃嘛。”   徐鸿达一个没防备顿时被苹果呛住了,当即咳嗽不住。旁边一个同僚见了,忍不住笑道:“沈大人这殷勤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相中了徐大人家的闺女了呢。”   沈雪峰虚汗连连:……大人,您真相了!   被沈雪峰这一闹,徐鸿达一天就没干多少活,回了家不忘了宁氏抱怨:“沈雪峰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一个劲儿的和我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都差点喂我吃饭了,吓得我一身的汗。”   宁氏笑了两声忽然顿住了:“不会吧?”   “怎么了?”徐鸿达拿热帕子擦了擦脸丢给丫鬟,端了桌上的茶来喝。   宁氏迟疑地说:“今天沈夫人来家说给朱朱介绍门亲事,男方兄弟四个,男孩子是老小,过了年满十九岁,今年刚考上进士……”   徐鸿达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沈雪峰你个兔崽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徐鸿达:那是你大侄女!   沈雪峰委屈脸:你说了不许我叫大侄女的!   徐鸿达:……   沈雪峰:岳父是不是早相中我做女婿,所以才不许我叫大侄女的   徐鸿达:……滚!!!   小剧场2:   沈夫人:嗝……嗝……嘉言做的菜可真好吃,我那傻儿子不会是为了美食才喜欢上人家的吧?   沈雪峰:那必须不是啊!我是那么浅薄的人吗?我喜欢嘉言是因为志趣相同!   沈夫人:恩?   沈雪峰:相处和谐!   沈夫人:哦?   沈雪峰红了脸:可以一起品美食,还可以用一个杯子喝酒……   沈夫人:……   四大道人凑在了一起:朱朱长大了,都要说亲事了。   食道人:是啊,好歹有几年的师徒缘分,怎么也得给些贺礼才是。   早上沈雪峰起来,忽然发现房间内多了四个年轻貌美的少年:“你们是谁?”   四位美少年羞红了脸:您的陪嫁!   沈雪峰:……吐血而亡……   小剧场4:   青青:冬天没水果吃,皮肤都干了!   第二天,屋里多了一篮子桃子,香味扑鼻,咬一口味美多汁。   与此同时,蟠桃盛会上,众神仙看着盘子里的苹果发呆   赤脚大仙:娘娘,蟠桃呢?   王母娘娘:有苹果吃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   众神仙怀疑地眼神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啃苹果的手顿住了:……这回真不是我干的!……你那是什么眼神?信不信我揍你!…… 第42章 爬墙头的两人   悲催的沈雪峰发现徐鸿达变了, 自己的端茶倒水削苹果各种殷勤未来岳父都泰然接受,可当沈雪峰小心翼翼地问自己是否能在休沐日去拜访时, 徐鸿达就会丢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呵呵, 做梦。”   想不明白的沈雪峰都快把自己头发揪掉了,只能坐车马车悄悄去了朱子裕的外宅, 准备向早熟的小屁孩讨教一二。   沈雪峰不好意思直说, 只委婉问道:“若是你哪天惹到了徐大人,徐大人不让你上门去瞧青青你怎么办?”   朱子裕将手里的长刀往后一抛正好卡在身后的刀架上, 只见他飞身一跃,落在两家的墙头之上, 得意洋洋地朝沈雪峰说:“即便沈叔叔不让我上门, 我也能翻墙而入。”话音刚落, 就听墙那边一声暴喝:“朱子裕,你给我从墙上滚下去!”   顿时朱子裕腿一软,登时从墙头摔了下来, 好在他灵活,脚尖在地上一点, 一个转身又趴在了墙上,一脸诚挚地解释:“徐叔是沈叔叔啦,他非问我用什么特别的方法能潜入你们家!我怀疑他要做坏事!”   沈雪峰眼睁睁地看着墙上那个臭小子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可打也打不过、够也够不着,只能扯起嗓子使劲喊给墙那头听:“我没那么问……”   “虽然没那么问,但是他是那个意思。”朱子裕毫不犹豫地揭穿了沈雪峰,一副不能和他同流合污的坚定表情。   朱朱和青青听见动静, 都从屋里出来看,朱朱一眼瞧见墙头的朱子裕,忍不住笑道:“你倒是灵活?怎么上去的呀?”   “朱朱姐!”朱子裕招了招手,又脸红红的瞧着一边的青青:“青青,我一会去找你玩。”   徐鸿达正要训朱子裕呢,就瞧见墙上又冒出个脑袋来,身子还在那晃个不停。徐鸿达顿时惊了,难道又一个会功夫能跳墙头的?   却见沈雪峰慢慢地爬上来,两只手紧紧地趴在墙头上面,小脸吓得煞白,还勉强撑住一抹笑来:“大姑娘,上次咱说开酒楼那个事还没定下来呢,什么时候细谈谈啊?”   朱朱笑道:“沈大人,您有事来家里说就行,趴墙上多危险啊!”   沈雪峰心中一暖,还是大侄……大姑娘贴心,登时心中的害怕去了一半:“要不我这就过去?”   赤裸裸被无视的徐鸿达被气炸了,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上去的?”   朱子裕低头看了一眼,连忙告密:“他把我家摘果子用的梯子搬来了!”   徐鸿达这才放了心,好歹这个不会功夫,要是两个都能从墙上翻过来,他非得叫人在上头钉钉子不可!   抬头看看一大一小两张脸,徐鸿达心里有些堵得慌,低头看看身后一个比一个漂亮的姑娘,徐鸿达更加心塞:好容易养大的漂亮可爱的女儿哦,再过几年就要被墙上头这两头猪给拱了。   越想越生气,徐鸿达招手叫来个扫地的仆妇:“去正院和太太说声,将正院的厢房打扫出来,放上炉子烤上两日,让两个姑娘搬过去住。”   在墙头正看着青青傻笑的朱子裕顿时傻了眼。   *****   一瘸一拐的沈雪峰带着垂头丧气的朱子裕灰溜溜的从大门进了徐家的正厅。徐鸿达见沈雪峰走路艰难,忍不住问道:“脚怎么了?”   沈雪峰脸一红没做声,旁边那个恨不得时时刻刻表现忠心的朱子裕立马说道:“下来时候没把稳,梯子倒了,他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徐鸿达顿时哭笑不得,忙问道:“你怎么蠢成这样?梯子都不会爬!”说着忙叫侍笔道:“去请个跌打损伤的郎中来。”   沈雪峰忙说:“不必不必,天莫帮我看了,没有伤到骨头,就是稍微扭了一下筋,过几天就好了。”   徐鸿达知道会武之人多半多诊治这些跌打损伤,既然说没事便也没再强求,只吩咐说:“我记得姑娘配了好些各样的药,问问有没有治扭伤的,有的话拿来一些。”   侍笔答应着去了,沈雪峰一脸崇拜:“原来大姑娘还会医术,真厉害。”   徐鸿达:呵呵……   朱子裕一脸不服:“青青也会,我第一次见青青时候关节都错位了,青青一下子就给我掰了回来,可厉害了!”   沈雪峰一脸黑线:原来漂亮的小姨子居然这么凶残!   徐鸿达:呵呵……   侍笔去了垂帘门找了人看门的通报,没一会不光朱朱和青青来了,就连宁氏也扶着腰出来了。   徐鸿达忙扶住她问:“你怎么出来了,外面路滑摔着怎么办?”   宁氏和沈雪峰问了好,坐在了椅上:“我听说沈大人扭着脚了,也不知严重不严重,赶紧出来瞧瞧。”   沈雪峰连忙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可是到嘴边的称呼却咽了下去,瞬间懵逼了:这要怎么称呼啊?   原来自己每次来,都大咧咧的叫嫂子好。可是现在还叫嫂子的话,这和管朱朱叫大侄女有啥区别?   沈雪峰脸上变幻莫测,想了好一会憋出来一句:“夫人好!”   宁氏看着沈雪峰也百感交集,原本对自己的猜测还所有怀疑,可这会见他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了,小眼还一个劲的瞄朱朱,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叹了口气,宁氏说:“子裕,你扶沈大人到屏风后头敷上药。”   朱子裕从朱朱手里接过药瓶,朱朱不忘嘱咐:“将要涂在红肿之处,用力揉搓,直到感觉手掌热辣为止。”   朱子裕应了一声,将沈雪峰架到屏风后头,没一会就听惨叫声传来,徐鸿达忍不住扑哧一笑,连连摇头:“往日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啊,现在怎么蠢成这样。”   宁氏嗔了徐鸿达一眼,又悄悄留意朱朱的神色,只见朱朱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脸上有些神色不宁地望着屏风处,还忍不住地问青青一句:“他怎么叫的这么厉害?”   青青说:“活血化瘀的药能有多疼,不过是子裕手劲大罢了。将淤血揉开也好,这会虽然疼,但等药劲吃进去就好的快了。”   徐鸿达和宁氏两个对视一眼,皆面露不解: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等沈雪峰从屏风后面出来时,腿脚明显好了许多。在众目睽睽之下,沈雪峰有些不自在地看着朱朱:“我这次来是想和大姑娘商议一起合伙开酒楼的事。”   朱朱笑道:“我倒有这个想法,只是找不到靠谱的厨子。”   沈雪峰忙说:“这个你不用操心,铺面、厨子、掌柜、伙计都我来找,你只要负责指点厨子,定期出几个新菜品就行。”   朱朱点头说:“这样也好,不知需要多少银子?”   沈雪峰寻这个事不过是为了让朱朱开心,便说银子自己出就得了。可在这方面,朱朱十分坚持,家里娘亲和妹妹都开过铺子,哪有不出银子的,打发糖糕回屋取了银票回来,当场递给沈雪峰一千两:“也不知这些够不够,若是不够回头再找我拿。”   沈雪峰拿着银票忙说:“尽够了,只怕用不完。我娘说你做的点心也极好,要不要在酒楼旁边开个点心铺子?想吃就去铺子里拿,省的自己做了。”   朱朱笑靥如花:“好!”   徐鸿达:……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当天下午,沈太傅和沈夫人看着儿子一瘸一拐的回来大吃一惊,追问之年才知道是趴徐家墙头掉下来摔的,老两口的心情难以言喻,沈太傅看着儿子乐颠颠的背影,表情复杂地说:“要不你明天就去提亲吧?”   沈夫人坚决反对,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太丢人了,我不去!   *******   又下了一场雪,天越发冷起来,眼瞅着就进腊月了,宁氏开始盘算过年的事。正想着要置办什么东西,就听一个婆子大呼小叫地进了院子,宁氏皱了皱眉头,葡萄连忙掀开帘子去瞧,呵斥还未出口,就听那婆子笑道:“老太太回来了,还有大老爷一家!”   宁氏听了连忙快步走到门口,就见一大家子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外面进来。宁氏连忙迎了上去,忍不住笑道:“娘,大哥、大嫂,这大冷天你们怎么了来了?赶紧屋里去。”   徐婆子笑道:“本来想在老家多呆一阵,可前些日子你们来信说你们回不来过年,老三铺子忙也不能来家,我就坐不住了。这些年咱家还从没分开过年呢。你们不回去,我们就过来,总得热热闹闹在一起才好。”   宁氏笑道:“娘来了可算解了我的心事了,我刚才还盘算过年的事呢,正愁着没头绪了,可巧你们就到了。”   众人说笑着进了屋子,宁氏连忙叫人去烧徐婆子院子的地龙,再多烧几个炭盆放屋里。铺盖经常晒倒不打紧,赶紧铺上放了汤婆子进去暖一暖。徐婆子连喝了两杯热茶水才缓过劲来,见宁氏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忙说道:“我院子大,一个人住闷得慌,让你大哥、大嫂他们和我住一起就行,等开春了他们就回去了,不必再收拾院子。”   宁氏答应了,又赶紧让人打热水,一大家子都洗了脸和手,这算是暖和过来了。朱朱、青青带着泽宁、泽然两个都过来了,给徐婆子、徐鸿翼、王氏请安。徐泽浩和她六岁的妹子阿蓝又赶紧向二婶问好。   泽宁、泽然和阿蓝三个一会就玩一起去了,泽然从宁氏的卧室拖出来一个篮子,里头有一些九连环、积木块之类的。阿蓝没玩过这些,泽宁拿了一个简单的九连环教她解。   如今泽浩已经十五岁了,今年考上了秀才,还说了一门亲事。徐婆子提起大孙子的亲事就眉开眼笑的:“是县学里王先生的大闺女,温柔端庄还做了一手好针线,我听说还会写字作诗呢。”   宁氏忙说恭喜,又问什么时候办亲事,虽人回不去,但定要帮着准备些成亲的东西。王氏笑道:“定了明年秋天,还得和弟妹说声,怕是得在你县里的房子成亲。若是回乡下办喜事的话,就离女方家太远了,不太近便。”   宁氏笑道:“嫂子老和我说两家话,外道了不是。我乐意沾这个喜气,回头小两口也不要另外租房子住,还住那院里,省得宅子白放着可惜了。”泽浩听了起身郑重向婶娘行礼道谢。   这边院子热闹,朱子裕在那边听到动静忙过来请安,徐婆子一见他就笑了:“子裕来了,我瞅瞅。哎呦,瞧着又高了,感觉和我们家泽浩差不多个头了。”又叫泽浩过来:“你和子裕比比?”   徐泽浩无奈地看着他祖母,只得和朱子裕背靠背站在一起,徐婆子眯着眼瞅了半天,才笑道:“可不是,就差一个头发顶了。泽浩你明年可要娶媳妇了,得赶紧再长长才行。”   徐泽浩笑道:“祖母,不是我矮,是子裕太高了。”   徐婆子拉着朱子裕的手亲亲热热地说:“我就喜欢这样结实高大的孩子。”又问他道:“这半年好不好?你后娘欺负你没?”   朱子裕笑道:“我外祖父一家回来了,她可不敢欺负我了。”徐婆子忙问:“以前怎么没提你提过?打哪儿回来的?”   朱子裕道:“我外祖父是大将军,以前在北边边境来着。这不刚回来没一个月。” 徐婆子听了没再言语。   眼看着就中午了,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现置办饭菜是来不及了。朱朱叫人把之前打的铜火锅抬了出来,亲自下厨熬了骨头锅底、微辣锅底和麻辣锅底。朱子裕打发天莫骑了马出去,没两刻钟就带回来一头刚宰杀好的小羊羔、十斤牛肉、还有些青青爱吃的牛肚、黄喉之类的下水回来。   那边厨房切好了送上来肉,这边锅也烧开了,大家按照口味分别坐了,朱子裕紧紧地挨着青青,殷勤地帮她涮牛肚。朱朱一个人坐在另一边,吃一口肉喝一口甜酒,忽然想起那日自己误端了沈雪峰的酒杯喝醉了的事,不禁满脸酡红。   除了徐鸿达、朱朱、青青和朱子裕几个,旁人也没吃过火锅,学着青青的样子一边涮一边吃,发现这锅子不仅吃起来方便还滋味足、味道香,众人热热闹闹一边吃一边笑,没一会就都出了一身的汗。   吃罢了饭,徐婆子打发大儿子两口子带着孩子们先回院子歇晌,见屋里清净了,徐婆子拉着宁氏问:“我看着你走路说话一直握着肚子,可是又怀上了。”   刚才大伯哥在,宁氏没好意思告诉徐婆子,没想到婆婆眼睛倒是好使,自己就看出来了。见宁氏点头,徐婆子笑道:“好好好!多子多福是好事!”   宁氏却有些羞赧:“眼看着朱朱都要说婆家了,我还怀上身子了,怪不好意思的。”   徐婆子说:“这有什么,咱县里还有当小叔叔比侄子年岁还小的呢。孩子是神佛赐的,有总比没有好。”   宁氏点了点头:“这个倒是乖,和怀青青那会似的,许是个闺女。”   徐婆子笑道:“儿子闺女都行,满院子都是孩子,家里头才兴旺。对了,刚才朱子裕说他外祖家回来了?还是个什么将军?”   宁氏将杨家的事略微简明的说了说:“那日杨家请客我也去了,极和善的人家,待子裕也好。”   徐婆子听了叹了口气:“你说朱子裕和咱青青到底能不能成?原本就是什么公爷家,这又回来个将军外祖,人家家里能看上咱这小门小户的?我是不懂这些,你瞅着呢?不行的话,就别让孩子那么亲近了。如今还小不懂,一二年转眼就大了开窍了,到时候再隔开就该伤心了。”   宁氏听了也满肚愁肠:“我也说不准,这一年我冷眼看着,子裕这孩子对青青很上心,青青和他从小认识待他也亲近。可成亲毕竟是两家人的事,前几天在杨家,子裕后娘他还对青青冷嘲热讽来着,说勾着子裕不着家,还好杨老太太打圆场说两家是世交,原本就托我们照看,这才圆了回去。”   徐婆子叹了口气:“孩子再好,婆婆不好也白搭。你在村里呆的时候少,没见过那些磋磨儿媳妇的婆婆,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子还叫大冷天的去河里洗衣裳。虽他们家有仆妇伺候着不必干活,可我听说大户人家还得什么婆婆坐着媳妇站着、婆婆吃着媳妇看着?这可不行,青青打小就宠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两口子再好再亲近,可总有护不到的时候。后院啊,可是女人的天下。”   宁氏小时候在大户人家当大丫鬟,见过的听过的事不知有多少,可她没想到一直在村里呆着的徐婆子也看的这么透彻。原本是因为两个孩子年龄小,再一个怕青青不乐意,宁氏才不拘束他们。眼见的一天天大了,确实也不能这么下去了。想到这,宁氏点了点头说:“娘说的是,只是乍一分开也不好。等过了年,我就借口让青青做针线,把她拘在后院不叫她出来,子裕一回见不到两回见不到,时间长了他就明白了。”   朱子裕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给隔离了,他还欢喜的坐着马车道翰林院去送信:“徐叔叔,徐祖母和徐大伯一家都来了。”徐鸿达听了就坐不住,忙告了假就要回家。沈雪峰也非得跟着,只是两手空空不好上门,赶紧打发小厮回家取些礼物回来。   这边徐鸿达的马上刚到家门口,那边小厮也拉了半马车的东西来了。徐鸿达见满满的东西,不禁提醒他:“殷勤的过了哈!”   沈雪峰讪笑着假装听不懂的样子。两人前后脚进去,徐婆子还没瞅见儿子呢,就见沈雪峰先蹿了进来:“老太太,您回来了。”   沈雪峰跟着徐鸿达回了一趟老家,徐婆子和他很熟悉了,见了他不禁笑道:“怎么还客气上了,还叫我老太太,也太生疏了,还和以前一样,叫我大娘!”   沈雪峰:……   徐鸿达: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宁氏:以后不能和子裕玩了,他后娘不好,以后会欺负你的。   青青委屈的对手指:……   镇国公府,一道道的金雷劈碎的窗子,高氏见状掉头就跑,金雷猛追不舍……   高氏:我为什么这次没许愿啊?为什么劈我?救命!   小剧场2:   徐婆子:怎么雪峰管我叫老太太了呢,太生疏了?   沈雪峰:我觉得也是,要不我叫您祖母吧!   徐鸿达:……沈探花,你的脸呢?? 第43章 惊吓   徐鸿达见沈雪峰一脸吃瘪的样子, 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沈雪峰年轻脑子转的快,眼睛往徐鸿达身上一撇, 就有了说辞, 只见他委委屈屈地搓着手,小声说:“徐叔叔说了, 我年纪小, 不能和他一辈。我娘也说,我还没成亲呢, 算是孩子,之前叫错了, 如今得改回来。要是您觉得叫老太太生疏了, 我叫您徐祖母好不好?”   徐婆子有点懵逼:这辈分有点升的太快!   徐鸿达差点把胸口憋闷的一口老血喷他脸上:……深探花, 你还要不要脸了?   一听说这说辞,徐婆子倒是很快接受了,笑眯眯地问他:“怎么这大半年还没定下亲事?有眉目了吗?”   沈雪峰俊俏微红地点了点头, 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已经有中意的姑娘了,我娘说过了年就向女方家提亲。”   徐婆子笑道:“这可是好事, 我过年就不走了,等吃你喜酒。”   沈雪峰连连点头:“喜酒您老是一定能喝上的,只是明年未必能成亲, 女孩子还有点小……”   听不下去了!徐鸿达使劲给一旁的宁氏使眼色,宁氏也没法啊,沈家又没明说是相中朱朱了,两口子只是自己猜测而已, 因此也不好挑明了。徐鸿达只能满腔郁闷的看着沈雪峰一个劲儿的和自己老娘套近乎。   好在徐鸿达没郁闷多久,徐鸿飞两口子带着一儿一女送铺子回来了,徐鸿达顿时来了精神,   连忙找到了赶沈雪峰走的借口:“你赶紧回去吧,我们一家人要说说私密话。”   沈雪峰恨不得扒着桌子喊一句:我也是自家人!好在他看到了徐鸿达威胁的眼神,将话吞了回去,一步三回头地说:“徐祖母,我马上就放假了,等进了腊月,我就能常来瞧你啦!”   徐婆子笑着点头,还不忘夸他:“真是个好孩子!”   徐鸿达头都大了:老娘,您倒适应的挺快!   大光朝的假日比较多,通常进了腊月当值就比较宽松了,每天早上点个卯就可以回家了,腊八连休三天,到小年就彻底放假了,一直得过了正月十五,才正式办公。   见了大半年没见的小孙女和小孙子,徐婆子乐的合不拢嘴,连连说道:“晚上可得好好喝一盅,大半年了没聚的这样齐整。”   自家人吃饭也不必到厅里去,在徐婆子的堂屋里摆了两大桌,徐婆子带着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坐在一起,另一桌都是孩子。徐鸿翼家的徐泽浩、徐泽天、蓝蓝兄妹三个;徐鸿达家朱朱、青青、徐泽宁、徐泽然;徐鸿飞目前也只得一儿一女,闺女丹丹,儿子徐泽宇。徐鸿达看看自己家的两儿两女,又瞅瞅媳妇的肚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人生赢家,完胜!   徐婆子瞅了瞅,也忍不住说:“老大家还是单薄了点,月娘倒是不用愁,还年轻呢。老大媳妇,要不你这一个月搂着青青睡?”青青满脸黑线:“祖母,我都十岁了。”   徐婆子发愁了:“那咋整?”   青青可算怕了这个名头,思来想去倒得了一个主意:“明天我带大伯娘去拜三霄娘娘。”   徐婆子乐了:“这准成!月娘,泽宇也两岁了,你也跟着一起去。”说是三个人出门,到第二天收拾利索了一瞧,孩子们都想跟着。索性徐婆子、王氏、月娘带着四个女孩出门了,让徐泽浩在家教五个男孩读书。徐泽浩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脚边吃手的徐泽宇,再瞧瞧口吃不清还在含糊背三字经的徐泽然,顿时感到头都大了,好在徐泽天和徐泽宁早已读了几年书,两人一起往书房写大字去了,给徐泽浩减轻了不少负担。   两辆马车载着徐家的太太孩子们直奔城郊南云观。南云观据说极其灵验,且还有处,大的梅花林,据说是圣文皇后年幼时出钱建的,如今许多人家烧完香后都喜欢留下来吃吃茶赏赏梅花。   虽说是为了求子,但也不能只拜三霄娘娘,徐家人各个大殿拜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就撒了近二十两银子。   等最后一处大殿烧完香,徐婆子不免觉得腿脚有些酸乏,小道士忙笑道:“我们道观有干净的房间,不如我领您老去歇歇脚,喝口茶?”徐婆子闻言连连点头,还叹了口气:“人上了年纪腿脚就不利索了,就去年时候,我还能自己上山走好几里地呢。”   王氏忙说:“哪里老了?您这是坐了大半个月车没歇过乏来,等下回您来,保证自己爬上来都没问题。”   徐婆子就喜欢听这话,顿时笑的眼睛都瞧不见了:“等你们怀上以后我来还愿,到时候我就走上来。”   朱朱和青青正是活泼的时候,不想在屋子里闷着,丹丹和蓝蓝更是恨不得满院子跑的年龄。徐婆子说:“不是有梅花林?你们去瞧瞧也摘朵花戴。”   丹丹忙笑着欢呼一声,跑去抱着朱朱的胳膊:“大姐快走!”   徐婆子忙嘱咐:“朱朱看好两个小的,别叫拐子拐去了。青青走路慢些,小心别滑倒了。”姊妹俩答应了,一个人牵着一个小的,往道观的梅花林走去。   还未到梅花林便先闻见了阵阵幽香,姊妹四个手拉手穿过月洞门,千株梅树映入眼帘,枝头繁花似锦,绽放的梅花宛如仙子下凡婀娜多姿;含苞的花骨朵犹如娇嫩的婴儿,粉嫩可爱。远远望去火红梅花林映着洁白的雪地一片绯红。   蓝蓝、丹丹都才只有四岁,两个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起初还安静的看花,没一会就追着打闹起来,你扔我一把雪,我扔你一个雪球,没两刻钟两个人从头到脚就没干的地方。朱朱、青青两个拿着手帕给两人把头上脸上的雪擦了,但衣裳却摸着有些发潮。   青青一手牵住一个:“我领她俩回去换衣裳,你在这等我?”   朱朱迟疑了下:“你一个人行吗?”   青青笑道:“没事,几步路而已。你不是想新作一幅梅花的图,这样大片的梅林极其难得,姐姐在这赏花,我一会回来找你。”   左右是在道观里,也不怕走丢了,朱朱嘱咐了两句又去赏花。这片梅林并不是一种梅树,而是多个品种,但见那花瓣,有红色、有粉色、有白色,色色娇艳;看花瓣有的似玉碟有的像单杏,朵朵婀娜。   朱朱不知不觉看的入了神,一株株一朵朵,千姿百态的梅花在眼前绽放,一幅幅气韵流动、梅花怒放的梅花图已在心中绘画成卷。忽然一阵阵私语从不远处传来,朱朱从梅花的世界中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走到了梅林深处,一座重峦叠嶂的假山挡住了去路,而那声声细语就从假山的另一侧传来。   “殿下,我爹说让我参加今年的选秀呢。“一个娇羞的声音传了过来。朱朱只觉得有些耳熟,但也来不及多想,她一听见殿下两个字就头皮发麻,赶紧悄悄离开是正经。   “哦?你是想进东宫呢还是想给我父皇当爱妃啊?”一个男子冷冷地回了一句。   “殿下,你知道我的心意!”女孩子声音带着娇嗔,还略微有些委屈。   “只怕要辜负李姑娘的一片芳心了,我对你无意。”男子越发冷淡起来。   “可是……”   朱朱头都大了,赶紧捂住嘴悄悄地转过身,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去。来的时候她神游太空,反而手脚轻便,丝毫声音没有留下。而此时心神不宁,生怕让人发现了,却不料越是仔细是出错,一不小心踩上了一根枯枝,“咯吱”的断裂声在此时寂静下来梅林中分外明显。   “谁在那?”那女孩子告白被拒正是沮丧,又被不长眼的人撞破了此事,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提起衣裙就跑了过来。   朱朱此时再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僵硬地回过身来,看着越跑越近的红衣女子不禁苦笑起来,这种地方居然也能碰见熟人。原来来的人正是李元姗,乐昌侯的小女儿,当初在沈家被青青用一幅“初夏行乐图”打脸的那个姑娘。等那个“殿下”也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朱朱只能叹一句“倒霉”了,盛德皇帝那么多儿子,偏偏又让她碰见了三皇子祁昱。   “三皇子!李姑娘!”朱朱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好巧!”   “是你!”李元姗顿时火冒三丈:“乡巴佬,你偷听我们说话?”   朱朱一张俏脸顿时一片雪白:“我没有!”   “那你怎么在这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初就因徐家姐妹被嘲笑,如今又让她看到自己窘迫的一幕,李元姗怎能不恨。   朱朱也不是软柿子,当即被气的回了一句:“又不是你家的地方,谁知道在道观里赏个梅花也能碰见这样的事情。”   “你……”李元姗顿时红了眼眶,一跺脚转头朝在一边看戏的祁昱告状:“三殿下,你瞧她,太欺负人了。”   祁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脸无辜:“徐姑娘也没说错啊,我也没想到赏个梅花还能碰见这样的事情。”   被祁昱这样直白的讽刺,李元姗登时脸上挂不住了,恨恨地看了朱朱一眼,一边擦泪一边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朱朱傻住了:李姑娘,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带上我啊。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朱朱犹豫地瞅了眼祁昱,刚想抬腿溜走,可惜天不遂人愿,祈昱轻笑一声:“徐姑娘,不和我打声招呼吗?”   朱朱讪笑着回头:“刚才不是打过招呼了?我在这怕打扰了殿下赏花的雅兴。”   “无妨!”祁昱用手慢慢抚平刚才被李元姗拉皱的袖口,一边看着朱朱:“一直想找你来着,又怕吓着你,我托你画的画怎么样了?”   朱朱心里吐槽:知道我看你害怕还不让我走。可面上却只能保持微笑:“已经画了一半了,年前就能完成,必不会误了殿下的事。”   祈昱点了点头:“那你说个时间,我找你取画。”   朱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咦?不用找我的,我画好就会让人放到铺子里,到时候殿下派人去取就行。”   “那怎么行?”祈昱脸上挂着一抹狭促:“我们得当场交割才行,若是画的不满意我还得让你重画才行。”   “不对啊!”朱朱傻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当初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若是画的不好你就不当贺礼了,没说让我重画啊。”   “哦,这样吗?”祈昱笑的十分开心:“我改主意了不行吗?”   朱朱:……骗子!   祈昱见朱朱撅着小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每回见了我都和老鼠见到猫似的,我有那么可怕吗?”   朱朱立马垂下头:“您是殿下啊,我自然是怕的。”   祈昱的眼睛在朱朱面上轻轻滑过:“那就多见几次吧,见多了就不怕了。”   朱朱听了恨不得拍烂自己的嘴:让你话多。   *****   朱朱在梅林里不幸地遇到了三皇子祈昱,而青青也遭遇了人生第一次倒霉事,眼看着就要梅林了,她却被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醉酒男子抓着衣袖。   青青气的脸色涨红,使劲拽自己的袖子:“你给我松手,登徒子!”   那人醉眼朦胧,但看着青青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孺慕,他脸上略带了几分委屈,拉着青青的袖子晃来晃去:“娘,显儿想你!”   青青郁闷的差点喷他一脸血,苍天啊,大地啊,活了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和朱子裕也顶多算个暧昧,怎么就被人叫娘了,看了看比自己高一头的俊朗男子,她忍不住吼了过去:“你见过十岁就当娘的吗?”   男子似乎被惊醒了,和青青十分相似的丹凤里闪过一丝迷茫,拉着她袖子的手也松了下来。青青趁机抽回自己的袖口,远远地听见有人呼喊的声音,连忙左右看看,三步并两步窜进了旁边的财神殿里躲了起来。   不多时,只见四个面白无须地男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直到见到那个男子才放松下来:“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青青吓得差点惊呼出来,幸好及时捂住了嘴巴。被称为太子的那个人晃了晃脑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好像看到母后了。”   那太监忙劝慰道:“一定是殿下太过思念皇后娘娘了,这才出了会神。殿下,咱回吧。”   “回?”太子殿下摇了摇头:“孤不回,孤要在梅花林里等母后,今天是孤的生日,母后一定会来瞧我的。”   那太监急的抓耳挠腮,却不敢拂了太子的话,只得赶紧打发人去梅林看看,有闲杂人等赶紧撵出去,一边又叫人去把做好的醒酒汤端这来,看能不能喂太子喝两口,至于自己,扶着太子的胳膊哄他走慢一些。   三皇子祁昱正一脸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明明对自己满肚子牢骚,面上却假模假样的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有时候逼急了还会冒出两句实话,然后又手脚无措的来掩饰。朱朱哪里见过这样无赖的人,眼看着快被他逗哭了,忽然远处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祁昱收起了逗弄朱朱的心思,往远处望去。祁昱的贴身太监安平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快步走了过来,轻声说:“太子殿下来了,看着像是喝醉了。”   “喝醉了?”祁昱皱了皱眉头:“父皇不是说中午要给太子庆生吗?怎么这会喝醉了?”安平自然不知道缘由,只能垂手不语。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祁昱看了朱朱一眼,还不忘最后逗她一句:“徐姑娘,记得交画的时候要自己亲手交给我哦。”说着带着安平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很快,祁昱的身影消失在梅林里,朱朱舒了一口气,一转身又被走到身后的太监吓了一跳。小太监刚想拍拍这个姑娘的肩膀让她赶紧离开,却不料她突然转身,看到自己又一幅见了鬼的模样,就差高声尖叫了。   小太监连忙摆摆手:“你别害怕,别害怕,我不是故意吓你的。那个姑娘,你得赶紧离开,太子殿下就要到了。”   朱朱揪着衣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那小太监手里:“刚才多谢了。”就匆匆跑开了。   小太监看着手里的银子,一脸茫然:“谢我什么?”   朱朱绕开有人的地方,有惊无险的出了梅林,正好此时青青瞧见外头安静下来,也从财神殿里走了出来,姐妹来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青青只当朱朱也被太子吓到了,也未多问,两人携手一气儿跑回祖母身边。   这时,徐婆子也歇的差不多了,见两个孙女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顿时唬了一跳:“怎么都跑出汗了,那么冷的天再闪着怎么办?”   王氏和吴氏赶紧麻烦小道士打了盆热水,给两个女孩擦了脸,青青从荷包里拿出两粒丸药来,一粒自己吃了一粒塞进朱朱嘴里。   青青等闲不吃药,如今见她吃了一个药丸,徐婆子不免担心起来:“怎么了这是?哪里不好受?”   青青挤出一个笑脸:“无妨,刚才太子去梅林了,我和姐姐唬了一跳,赶紧跑出来了。”   “太子啊!”徐婆子立马脸上又是崇敬又是害怕,想不到自己能和太子同时在一个道观里,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只是这福气远远的沾了就罢了,可不能凑进了,万一哪里粗鄙惹怒了太子,可是会掉脑袋的。想到这,徐婆子也不敢在呆了,赶紧起来穿上大棉袄,带着一家人匆匆地离开了南云观。   回到了家,姊妹俩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碗粥就回去睡觉了。青青还好,睡了半个时辰起来后神清气爽,可朱朱底子还是弱些,昏昏沉沉地发起烧来。   青青给朱朱把了脉,从自家的小药房里拿了十几味药出来,亲自拿药锅给熬了,等朱朱醒了先叫她吃了些粥,过了一会才让她把药喝了。   宁氏过来坐了一会,问朱朱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还哪里难受?朱朱恹恹地摇了摇头:“让娘担心了,我没事,只是今天有些吓着了,等明儿就好了。娘赶紧回屋吧,您怀着身孕,别过了病气。”   宁氏听说了今天撞见了太子的事,只当孩子胆小,便宽慰了她几句,没一会,朱朱又沉沉地睡着了,宁氏这才离开。   青青坐在屋里没事,到画案旁边想画两笔,却又心思不宁。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披上衣服快速来到园子里。见左右没人,她朝着两家相邻的墙壁拍了三下。几乎同时,墙壁忽然裂开一道缝,一个小厮笑眯眯地冒出头来问道:“姑娘是过来,还是让我少爷过去。”   青青道:“我过去吧。”小厮缩回了头,费力的将伪装成墙壁的门拉开,将青青迎了进去。   正在看兵书的朱子裕见到青青来了,登时放下手的书迎了上来,面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青青,你还是第一次过来呢。”   青青胡乱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将憋了一天的事说给朱子裕听:“我碰到太子殿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碧霄娘娘:青青来了怎么办?   云霄娘娘:快去请师兄!   财神爷:师妹啊,什么事啊?   三霄娘娘:青青来了!   财神爷:我去,那你叫我干什么?她求什么啊?   琼霄娘娘:我瞅瞅,好像是求子!   财神爷眼睁睁地看着琼霄手里的胖娃娃掉下去好几个:哎呀师妹,小心!   三霄娘娘脸色煞白:好像……掉的有点多……   青青(认真脸):我认真的许了五次愿,应该会灵验吧?   三霄娘娘:……放心!绝对灵验!   小剧场2:   碧霄娘娘:师兄,你还不回去吗?   财神爷:不回去,每次见到青青我都得破财,我要在这躲躲。   云霄娘娘:只有招财、进宝两个人在家真的没事吗?   财神爷:没……事吧?   招财、进宝两人看着进来的青青,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进宝:师兄,老爷不在家,我们俩不能接受她的跪拜啊!你快想想办法!   招财左看看右看看,一眼看到老爷宝座上那个金元宝,朝着青青就扔了出去。   青青一个踉跄,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十多斤重的金元宝不知从何而降砸到自己脚边。   招财:这回没事了吧?   进宝:妥妥的!   小剧场3:   在三霄娘娘那混了一天的赵公明哼着小曲回了自己的洞府。   财神爷:我的金元宝呢,拿来让我摸摸!   进宝:扔了!   财神爷差点摔了出去:扔哪里了?   招财:扔给青青了!   财神爷:兔崽子,你给我过来!苍天啊,我的金元宝啊,能源源不断生财的金元宝啊!   小剧场4:   青青艰难的把金元宝抱回了家,认为财不外漏,得把元宝藏起来才行。东看看西看看,看到屋内一个花盆。将花拔了,元宝埋里头,这下子丢不了了!   朱朱:这也能种?   青青: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你说我把元宝种土里能长出来什么?   第二天早上,朱朱看着花盆的土里冒出来许多小金元宝不禁大惊失色:青青,快来看,长出来好多小元宝!   青青:……这种比粮食长的快多了!   小剧场5:   招财:老爷,我们都啃了一个月的窝头了,实在吃不下了。   进宝:老爷,我不想再吃水煮白菜了,我想吃肉!   财神爷:吃什么肉,家里都没金子了还吃肉!   进宝:都怪招财!   财神爷:什么招财,忘了你俩已经改名了吗?他叫破财,你叫败家!   招财进宝:……呜呜呜! 第44章 子裕诉衷情   外面寒冷的北风吹着, 青青端着一杯热乎乎的蜂蜜水果茶坐在温暖的小屋里,朱子裕坐在青青的对面, 认真地聆听青青的讲述。   青青盯着茶盏里的花瓣, 微颦着眉头,似乎有点害怕和紧张。虽然没对任何人说过, 但她依然清楚的记得自己刚出生的情景。从那时起, 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徐鸿达的亲生孩子。   她不想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也不想知道宁氏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只想一家人相亲相爱的生活在一起。她怕自己的身世揭穿后,自己温馨和睦家庭不再存在。无论是宁氏还是她, 甚至徐家所有的人都无法承受那样的结果。   可自打从上次去沈家, 有些老夫人看他们的眼神就有些奇怪;在杨家做客时, 青青方知自己母女长的像已故的圣文皇后,如今酒醉的太子甚至将她误认为生母。青青不知道这样下去,在这没有秘密的京城里, 自己的生父会不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毫不留情地揭穿这一切。   青青的小手将茶盏握的越来越近, 手指关节逐渐有些发白,微微的颤抖让茶水溅出来些许。朱子裕叹了口气,轻轻的将青青的手指一根根打开, 将茶盏拿了下来放到一边。   “青青,你别怕!”朱子裕握住青青的手,认真的看着她:“太子喝醉了,他不会记得这一切。”   虽然两人都是十岁, 但朱子裕因是男孩,又长期习武,比青青高了一个头还多。青青的紧紧握在一起的小拳头被朱子裕包在了手心里,掌心的粗糙和温暖缓解了青青内心的恐惧。青青抬起眼睑,和蹲在自己身前的朱子裕对视在一起,看着朱子裕眼睛里的关切和担心,青青不由地眼圈一红。   “别怕!有我呢!”朱子裕用拇指轻轻擦去青青掉落的眼泪,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待青青情绪平稳下来,朱子裕慢慢讲述起圣文皇后的事。   圣文皇后是原太子太傅常青山最小的女儿,在一次踏青时遇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盛德皇帝。据说当时的圣文皇后虽才十岁,但已初显绝色的容颜,盛德皇帝对她一见钟情,此后更是借着探讨学问的借口每隔几日便到常家去做客。   到了适婚年龄后,盛德皇帝亲自去求了先皇,指了常家的女儿为太子妃。两人成亲后,恩爱非常,纵使婚后三年未生子嗣,身为太子的盛德皇帝依然顶住了压力,始终没有开口纳侧妃。   当时盛德皇帝的两个兄长以此为借口,想借机生事让先皇废掉太子。圣文皇后到处寻医问药,也不知从哪里寻到了偏方,连吃了两个月后如愿怀上了身孕,又在十个月后产下健康的男婴。太子有后了,还是嫡子,一时间太子的声望大涨,摇摇欲动的储位又稳固下来。一年后,先皇驾崩,盛德皇帝顺利登基。   原本该是让人高兴的结果,可仅仅三年后圣文皇后的身体却日渐不好了,据说当初那副生子的偏方耗尽了皇后的生机,纵使盛德皇帝遍请天下名医,用了不知多少珍贵药材,仅仅只延续了圣文皇后两年的生命。在盛德皇帝登基的第五个年头,圣文皇后殡天了,留下了伤心绝望的盛德皇帝和年仅六岁的小太子。   据说当时盛德皇帝想为圣文皇后守上三年的,但是太后对此十分不满。纵然皇太后再喜欢圣文皇后,也不愿身为皇帝的儿子为已故的皇后守身如玉。在一个大年夜的晚上,皇太后亲自下令将一个从宫外寻的有几分像圣文皇后的女孩送到了醉酒的盛德皇帝的龙床上。   盛德皇帝醒来既懊恼又生气,虽然大发雷霆但却没有放那女孩离开,反而将她封为昭仪。纵然王昭仪只有几分像圣文皇后,但却可以让盛德皇帝欺骗自己,假装自己的爱妻还在。   原本王昭仪可以凭借相貌青云直上,但是她出身在一贫寒人家,乍然得到帝王的宠爱让她骄纵非常。紧接着皇太后举行了选秀,挑选了十余个年轻貌美家世又好的女孩入宫,其中就有三皇子的生母淑妃娘娘。   淑妃比王昭仪更像圣文皇后一些,且家里按照圣文皇后的穿着打扮日常喜好认真地教导过,有了更像圣文皇后的新替身,王昭仪就失宠了,很快被其他的妃嫔捉到了错处,一两年功夫就死在了冷宫里。   盛德皇帝的后宫由此热闹起来,皇太后见盛德皇帝一个月总要翻二十天的牌子这才放下心来,以为儿子的丧妻的伤痛就这样过去了。谁知三年后的选秀,盛德皇帝又想找与圣文皇后相像的女子,皇太后这才知道,他的皇儿依然遍体鳞伤。   皇太后断然回绝了盛德皇帝的要求,要求他忘却圣文皇后,必须将心思放在朝政上。更为此下了懿旨,禁止官员送与圣文皇后相像的女孩入宫。   朱子裕叹了口气:“皇上和先皇后的事也就这几年谈论的少了,我也是之前听我家的管家提过一次,上回又问了外祖母详情。”   见青青的嘴唇有些干涩,朱子裕起身将那碗冷水泼了,又倒了一杯暖暖的热茶,递到青青嘴边,喂她喝了几口。   “据说盛德皇帝对太子的心情也很复杂,有时候想起他是圣文皇后唯一的儿子就宠的不得了,有时候又因为思念盛德皇后而怨恨太子的出生伤了圣元皇后的身体,置其英年早逝。”朱子裕叹了口气:“圣文皇后十分宠爱太子,打出生起就亲自养在身边,据说私下里还常让太子像寻常百姓家里那样,叫自己娘亲。圣文皇后去世后,太子打击颇大,每到圣文皇后的生辰、忌日都会大醉一场。如今坤宁宫除了盛德皇帝旁人都不许进去,太子只能到圣元皇后出嫁前栽种的梅花林里寻找依托。只是每年太子生辰时他都在宫里庆生的,不知今年怎么喝醉出宫了。”   青青闻言不由地有些懊恼自己倒霉,那么多日子可以去道观,偏偏碰上了太子的生辰。朱子裕安慰道:“虽然太子撞见了你,但听你的描述,他能将一个十岁的女孩误认为娘亲定是醉的厉害,等醒来以后也不过以为是南柯一梦罢了,不会当真的,你且宽心就是。”   青青闻言心情好了许多,可想到自己的父亲定不会止步于六品,以后官做的大了,母亲得了诰命以后每年就要进宫,也不知会不会因为长相惹到太后和皇上。   朱子裕听了青青的担忧,忙安慰她说:“过年进宫的诰命就有几十个人,太后娘娘根本没工夫细瞧每个人长什么样,听我祖母说每年不过是例行的和几位老太妃说说话就叫大家散了。至于皇上就更不用担心了,女眷进宫时,皇上轻易不到太后宫去,基本碰不到。就算是哪天倒霉,在宫道上碰到了,皇上也不会对官员的妻子怎样的,毕竟皇上的一举一动天下人都看着呢,就是太后也不许的。”   青青这才放下了心事,一边拿帕子擦脸上的泪痕一边忍不住笑道:“看我,遇到点事还哭了,你可别笑我。”   朱子裕蹲在青青前面,一脸认真地说:“我怎么会笑你呢?你有心事和我说,我开心还来不及。往后有什么难解的事你找我就是,我纵使现在没能继承爵位,但当初祖父和哥哥的手下已经叫我收拢过来。就算遇到再难的事,就算捅破天去,就算豁出命来,我也会把你护的好好的,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   纵然此时朱子裕只有十岁,但他坚定的眼神、刚毅的脸庞,都向青青表明:我会永远守护我的承诺!   青青本就活了两世,虽然上辈子没谈过恋爱,但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而朱子裕坎坷的经历让他小小年纪就有像成人一样的心智。   朱子裕的像告白一样的誓言击中了青青内心深处,在朱子裕注视下,一抹粉红的色彩渐渐爬上了青青的脸庞,连小巧的耳垂和修长的脖颈都被染上了漂亮了胭脂红。   青青试着脸上滚热,不禁害羞起来,两只小手握住了脸颊。朱子裕轻轻笑了一声,安抚的捏了捏青青的手背,这才起身从炉子上提了热水倒在脸盆里,又拿了冷水壶对上一半,摸着水温热不烫了,又拿来一个干净的毛巾围在青青身上,又将脸盆端到青青面前:“惹哭青青姑娘了,罚我伺候姑娘洗脸。”   青青扑哧笑了一声,也感觉脸上有些发皱,低头用手舀水将脸洗干净。等青青拿起帕子擦脸时,朱子裕将残水放到一边,胡乱几下将桌案收拾出来,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铜镜摆上,又拿出一套瑰馥坊全套的香膏和胭脂。见青青诧异的眼神,朱子裕红着脸挠了挠头:“上回你送我让我拿回去给祖母的,我没舍得。”   青青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一个男孩子又用不到这些。”   “谁说用不到,若是送给祖母了,青青今天不就没得用了。”一边说一边又不知从哪儿摸出支眉笔来,跃跃欲试地看着素颜的青青。   青青一边往脸上擦了香膏一边从镜子里瞪了朱子裕一眼,朱子裕这才讪笑着将眉笔放在桌上。朱子裕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青青描眉,擦胭脂,往唇上涂上一抹淡淡的红。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享受这难得的独处的时光。   直到青青收拾利索了,天莫也在外面敲门了:“爷,隔壁在找徐姑娘了。”   朱子裕遗憾地叹了口气,去椅子上拿过青青的斗篷,替她披上,又帮她戴上雪帽:“走吧,我送你回去。”   青青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来到了暗门处。青青见这边磨的锃亮的铜把手,忍不住笑道:“我听三叔说买宅子时遇到了奇怪的卖家,只花了一半的银子就得了这个宅子。等见了这个暗门我就猜到了,怕是你卖给三叔的吧!”   朱子裕嘿嘿笑了两声,却不敢对青青隐瞒:“我当时怕三叔从外城买宅子,以后见你该不方便了。”   青青抿起嘴笑而不语,天莫跳上墙头,见徐宅园子里没人这才示意小厮打开门。青青迈过门去,回过身来,轻轻说道:“你也该回内城了,如今天越发冷了,别每日都过来了,在家看书也是一样的。”   朱子裕答应了一声,门在两人中间慢慢关上。青青看着这扇和围墙一模一样的门忍不住笑朱子裕的歪脑筋,也难为他怎么想的出来,若不然敲起来空空做响,任谁都会当做真墙一般。   快步从园子里出来,迎头正碰见找她的仆妇。见到了青青,这些人都舒了一口气:“姑娘去哪儿了,太太找你都找的急了。”   青青“嗯”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快步向正院走去。此时在屋里转圈的宁氏坐立不安,不停地问:“找到了没?”又说:“宝石、糖糕两个就没瞧见?”   葡萄一边扶着宁氏的手臂一边安抚她道:“前后门都问了,姑娘没出去。咱家园子大屋子多,许是藏哪里了,一会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外面有人说:“姑娘回来了!”葡萄马上笑道:“您瞧,姑娘这不是回来了。”   等青青进来还未请安,就被宁氏拽到怀里,仔细查看了一番,见脸上没有磕碰,小手温热宁氏这才放下心来,却也没忍住骂了她几句:“你钻哪里去了?也不叫人跟着,我只当你掉湖里了。”   见宁氏脸色发白,眼圈发红,青青懊恼自己只顾着说话而忘了时辰,害娘亲担心了。将宁氏扶到床上,又摸了下脉搏见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面对宁氏斥责的眼神,青青红了脸:“去园里的清明阁里找东西,一时忘了时辰。”   宁氏责备道:“那里一个冬天也没生火,冷飕飕的有什么东西非得现在找。一会我叫人熬上姜汤,你热乎乎的喝一碗,往后不许不打招呼自己出去了,听到没?”   青青连连应声,下了保证,宁氏这才让她回去。   回到屋子,朱朱还在睡觉,青青摸了摸朱朱的额头,见她已经发出汗来也退了烧这才放心。帮她往下揭了揭被子,又摸了脉,换了副安神的方子让糖糕去熬药。   到吃晚饭的时候,朱朱醒来了,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和青青一起就着几样小菜喝了粥。趁着丫鬟吃饭旁边没人时候,朱朱小声和青青说:“今天我在梅林看到三皇子了,他说让我亲自交画给他,还说若是画不好还让我重画。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和逗弄小猫小狗似的,让我特别不舒服,也让我害怕。”   青青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桩事,不由地后悔不该让朱朱单独在那。拉住朱朱的手,青青安慰道:“等送画的时候我们都去,当着爹的面他总不会拿你怎样。若是爹的面子不够大,我们把沈大人也叫去,还有朱子裕也让他跟着,他总该有所顾忌才是。”   朱朱点了点头,心头那块巨石去了看着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翌日一早,徐鸿达去翰林院之前还特意绕过来看了看朱朱,嘱咐她多躺着不要出去这才走了。到了翰林院沈雪峰凑了过来:“我家正好有几个铺子租期到了,我都让他们空了出来。正好今日没事,我去接了大姑娘去铺子瞧瞧?看她中意哪一个?”   徐鸿达正在拿了本史书在看,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行,朱朱昨日去了南云观受了凉,回来就发起热来,今早才看着好一些,我让她这几天都不要出门。”   沈雪峰闻言,不禁急了:“好好的怎么发起热来?”见徐鸿达也没说出个什么,急得跺了跺脚,和上峰告了假坐上马车匆匆地走了。   姊妹俩被宁氏拘束在屋子里不许出去,朱朱昨天睡的多了今天格外精神,围着屋子转了两圈,拿出棋盘来:“我们下一盘?”   “好。”青青笑着盘腿坐在榻上,姊妹俩跟着四位道长六年时间,除了读了许多书,学了医术和厨艺外,另外比较精通的就是琴艺和围棋了。   按照文道长的话说,活的久了总会精通一些玩意。青青经常看到四位道长围坐在小院奏上一曲,那琴音缈缈宛如天籁。而围棋,更是他们常玩的消遣,曾经文道长和食道长两人对弈,杀了三天三夜,连饭都不吃了。幸好那时青青和朱朱已经学会了做菜,再加上食道长的童子在,这才没让众人饿肚子。   每回朱朱和青青下棋,两人都会想起这件事,拿出来说笑一番。两人正厮杀的激烈,忽然来了个丫鬟说:“沈公子听说大姑娘病了,从宫中请来了太医替姑娘瞧病。”   朱朱一脸愕然,随即满面通红:“不过是着了凉,哪里就用的着太医了。”可话虽如此,切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因为外面天寒,也不便请姑娘请到厅里去,宁氏便带着太医来到女孩的院子。   徐婆子和沈雪峰说着话略微慢了两步,看前面年过五十的太医脚下生风一般,不禁赞道:“不愧是太医,身子骨保养的就是好。”沈雪峰忙说:“申太医常来我家看脉,医术极高,一会儿请他给您把个平安脉。”   徐婆子笑道:“我哪里劳动的了太医,不妥不妥。”又说:“我家老二也是莽撞了,小孩子发热是常事,怎么就托你请了太医来,太轻狂了。”   沈雪峰脸上微红:“是我听说大姑娘病了有些担心,正好今日是申太医到我家诊脉的日子,便将他请了来。”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屋子门口,糖糕掀起帘子,将众人请了进去。此时两个姑娘都在堂屋,榻上的小桌上还有没下完的棋。   沈雪峰一进门眼睛先往朱朱脸上扫了一圈,见她肤色自然精神十足这才放下了心。申太医请朱朱姑娘坐下,从小药箱里拿出脉枕来,朱朱卸下手上的镯子递给糖糕,略微往上提了提袖子,将手腕放在脉枕上。   申太医将两个手腕都诊过,这才收回手指,捋着胡须道:“姑娘似乎先天有些不足,但经名医调养过,已经大好了,轻易不会生病。昨日许是受了些惊吓,这才勾起火来,此时已是无碍了。”又问:“昨日和今天吃的什么药?拿方子我瞧瞧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   糖糕将青青开的两张药房递了过去,申太医搭眼一瞧,先道一声:“好字!”,又细看那方子,连连点头:“此人开的方子极其对症,没有什么需要更改的地方,姑娘照着再吃上两天就好了。”   朱朱道了谢,申太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了句:“不知是哪家药堂的郎中开的方子,看着字有些眼生。”   徐婆子最喜欢显摆孙女了,忙指了指青青说道:“我这两个孙女都学过几年医术,通常家里人的病都是她俩瞧。这回大姑娘生病了,是我们家二姑娘把脉写的方子。”   申太医再想不到这方子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开出来的,不由有些好奇,随口拿出几个病症来问她。青青笑着一一答了,申太医点头赞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医术,实在难得,不知姑娘师从何人?”   青青答道:“是一位道长,只知道叫医道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如今也找不到他,说是四处游历去了。”   申太医感叹了一番无缘相见,就背起药箱要告辞了。宁氏忙塞了银子过去,又拜托沈雪峰将人送出去。此时徐鸿达不在家,沈雪峰也不好多呆,只恋恋不舍地嘱咐了朱朱好久,又让她多歇着别劳了神,又问她想吃些什么。直到宁氏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沈雪峰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面红耳赤地朱朱说了一句:“铺子我找好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瞧。”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申太医给太傅家看了十来年的脉,早就极熟了,出了门上了马车,申太医问道:“怎么,瞧上那家的姑娘了。”   沈雪峰脸上一红,点点头笑道:“我娘说过了年来提亲。”   而此时徐家,后知后觉的徐婆子终于起了疑心:“这沈探花怎么瞧着对咱家朱朱格外上心呢?”   宁氏见左右没人,趴她耳朵上悄声或:“我猜度着沈家想和咱家提亲。”   徐婆子吃惊地看着宁氏:“你是说沈探花想娶朱朱?”   宁氏点了点头:“越瞧越像!”   徐婆子恍然大悟:“怪不得非得叫我祖母呢!”   宁氏:……合着您才想明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的老公身体有一点小恙,明天需要住院做一些检查,后天就要手术了。因为我老公不是本地人,父母没办法过来所以只能我自己陪床。因此从明天起卡卡的更新无法保证在八点,但我会拿着手机码字,保证在十二点前完成更新,请大家多多见谅。另外一个是这几天神经和精神会比较紧张,小剧场只能看心情了,到时候看当天写文会不会冒出脑洞,爱你们么么哒!   小剧场1:   京城里忽然谣言四起,说太子被人套麻袋揍了。   太子顶着一对熊猫眼暴跳如雷:给孤查,看看是谁干的?我猜一定是老三!仗着父皇的宠爱不把孤放在眼里。   三皇子:……是谁干的?让老子背锅!   朱子裕:敢吓唬我家青青,哼哼!   小剧场2:   玉帝:听说那个叫朱子裕的孩子学了武魁星的传承为青青出气了?   千里眼顺风耳:是的陛下。   玉帝:赏武魁星黄金千两,秘籍两本。呃,对了,钱让财神给。   财神爷接了圣旨,一脸崩溃的围着府邸转圈:财神遇到了青青也很穷的好吗!   破财败家两个童子凑过来:老爷,要不把假山拆了卖掉?   财神爷:……滚! 第45章 集体约会   在家闷了几天, 只能作画下棋打发时间,可把朱朱和青青两人憋闷坏了。好在朱朱喝了三天的苦药汤子, 病终于好了, 两人看外头出了太阳,照得院子里暖洋洋的, 就不愿意在屋里呆着了, 一路走一路说话到正院去瞧宁氏。   如今已进了腊月,每天早上徐鸿达去点个卯, 没什么事就回家来,通常都会带回来一个跟屁虫。沈雪峰笑眯眯地递过一个匣子:“婶婶, 大姑娘的病好些没?今儿得了些上好的燕窝, 给大姑娘煮糖水喝。”   宁氏忍不住捂额:“前天不是刚拿来一匣子, 总共没吃两回呢。”   “左右放着也不会坏。”沈雪峰想着有三天没瞧见朱朱了,也不知她好不好,忍不住问道:“大姑娘还出不得屋子吗?”   正巧朱朱此时掀起了帘子, 沈雪峰一回头,两人正好瞧了个对眼。   沈雪峰连忙站起来问道:“大姑娘身上可好些了?”   朱朱忙说:“多谢惦记, 已经大好了。沈大人今天不当值?”   沈雪峰笑道:“已经没什么事了,不过点个卯罢了。”   青青正闲着在家里憋闷,闻言不禁提议道:“沈大人前几日不说有空的铺子要看, 如今姐姐身体也好了,我们一起去瞧瞧?”   沈雪峰正琢磨着人多不好和朱朱多说话呢,青青的建议顿时宛如天籁之音一般,给了他光明和希望。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朱朱:“一起去瞧瞧?”   朱朱脸色微微一红, 却没应声,只是去瞅徐鸿达和宁氏。徐鸿达叹了口气,打发人把徐泽浩叫了来,吩咐他说:“你两个妹子要出去看铺子,没人跟着我不放心,你陪着一起去。”   徐泽浩捏着手里的书卷说:“二叔放心就是,我会护住妹妹的。”   徐鸿达看着沈雪峰冷笑:……想拐我女儿没,没那么容易!   沈雪峰:……老奸巨猾!   太傅府的马车宽大舒适,四个人进去丝毫不显得拥挤,徐泽浩上车就翻开了手中的书卷继续看,沈雪峰趁机偷看对面的朱朱,把人家姑娘瞧了个面红耳赤。   马车还没等走呢,又来了不速之客,朱子裕从远处骑马过来,远远地看见了青青上了车,赶紧快马过来,一个健步蹿上了马车:“青青,你要上哪儿去啊?”   “子裕。”青青笑道:“陪姐姐去瞧沈大人家的铺子,沈大人说要和姐姐一起开酒楼。”   沈雪峰羡慕滴看着朱子裕,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和朱朱互相称呼姓名啊。一想到“朱朱”这个小名从自己嘴里说出,就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   朱子裕摸着下巴怀疑地打量着沈雪峰:这套路耳熟啊,当初自己就是这么哄青青的。再看看这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啊。   沈雪峰被朱子裕瞧的心虚不已,轻握右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你去不去?若是去就赶紧上车,不要耽误了。”   朱子裕笑道“当然去了”,说着挤到了徐泽浩和青青中间,坐下的时候故意拿手指滑了下青青的手背,正巧被对面的沈雪峰看见,瞬间惊讶地眼睛都快掉下来了:居然还能这样,朱子裕太不要脸了!   朱子裕屁股还没坐稳,徐鸿达就从宅子里快步地出来,见沈府的马车还没走不禁舒了口气,上前掀开马车的帘子,和颜悦色地看着两个女儿:“人太多,一个马车有些挤,朱朱、青青下来,坐咱自家的马车。”   两个女孩乖巧地下了车,沈雪峰目瞪口呆地看着徐鸿达,痛心疾首地锤着胸口:这么宽敞的马车你说挤,睁着眼睛说瞎话良心不会痛吗?   徐鸿达看了看马车里的两个臭小子,又瞅了瞅看书投入的侄子,忍不住提醒他说:“泽浩,看好你妹妹。”   徐泽浩抬起头,认真地点了点头:“二叔,我知道。”   徐鸿达忧虑地放下了帘子,总感觉侄子不太靠谱。   在晃悠的马车里,与心仪女孩同乘一车的美梦就这么碎掉了,沈雪峰怨念地瞪着朱子裕,都怪这个臭小子,若不是他耽误了时间,这会马车早出了胡同了。朱子裕也唉声叹气了半天,难兄难弟地搂住沈雪峰的脖子:“我说沈叔叔……”   “打住!”沈雪峰将朱子裕的胳膊推开:“以后不许叫我叔叔,要叫我哥!”   “我叫你哥?”朱子裕一脸懵逼:“我都叫了你三年的叔了,你现在让我管你叫哥?”   沈雪峰一脸认真:“当然!没成亲的都得叫哥,我现在都管徐大人和徐夫人叫叔叔婶婶了,咱俩现在是一辈的。”   想起沈雪峰刚才看朱朱的神情,又回想起沈雪峰爬墙的壮举,朱子裕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正在看书的徐泽浩,拿手挡住嘴巴在沈雪峰耳边悄声问道:“我说沈大哥,我瞧着你看朱朱姐的眼神可有些不对。”   沈雪峰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也捂着嘴悄声回道:“等过了年,你就可以叫我姐夫了!”   朱子裕震惊地看着沈雪峰:到底发生了什么?万年老光棍居然想成亲了?随即又羡慕不已,年龄大就是好,可以随时提亲,不像自己,至少还得等三年才能和青青定下婚事。想到这,朱子裕又愁眉苦脸起来。   马车将一行人拉到了内城,停在一个热闹的茶楼前面,沈雪峰下了马车,殷勤地给朱朱姐妹打帘子,一边笑道:“这个茶楼的点心极好,先下来歇歇。”   这家茶楼是沈夫人的陪嫁铺子,开了许多年了,很多达官贵人有喜欢在闲暇时候约一两个好友来此喝茶谈天。沈雪峰将众人引到二楼一个雅间,又叫小二端新鲜的果子和上好的茶水上来。   徐泽浩在车上晃了许久,总共没看上一页,好容易坐下了,抱着书就不撒手了,连茶都不喝一口。朱子裕不禁有些奇怪:“徐大哥看的什么书?这么入迷?”   青青笑道:“当初朗月师兄给我爹手抄的书籍,昨儿我爹拿了一本出来借给大哥看,谁知他竟入了迷,据说三更天的时候才睡下。”   沈雪峰闻言眼睛一亮,一脸赞许地把徐泽浩夸了一番,又好意地问道:“我们在这里说话难免吵闹,这三楼有间净室隔音最好,不如你先去那好生看书?”   徐泽浩闻言有些迟疑:“可是二叔让我看好妹妹的。”   沈雪峰笑的十分儒雅:“你放心就是了,有我和子裕在呢,你还怕我俩保护不了两个姑娘。”   徐泽浩一想也是啊,这沈大人可是探花郎,朱子裕又是镇国公府的公子,哪个出去也比自己强,有他们在没什么不放心的。于是他起身认真地向沈雪峰行了礼,请他好好照顾妹妹。沈雪峰一边笑眯眯地答应一边吩咐下去:“给徐公子上好茶点,到了吃饭的时候别忘了上汤菜,好生伺候着。”掌柜的连忙答应,专门派了个人给徐泽浩端茶倒水。   看着抱着书快步离开的徐泽浩,青青的内心是十分崩溃的:哥啊,你可长点心吧。幸好这两人不是坏人,否则你把两个妹妹卖了都不知道。   碍眼的人走了,沈雪峰和朱子裕都十分开心,陪两位小姐吃了点心,几人洗了手往铺子走去。朱朱和青青两人手拉手,沈雪峰和朱子裕两人一边护着一个,走了大概一里的路,方才到了地方。   沈雪峰领着众人进去,介绍说:“原本空出来五个铺子,我挨个瞧了,属这个门面最大,光线也好,旁的不是面积略微小些,就是没有这里敞亮。”   朱朱轻轻点了点头,此时大堂里已经按酒楼的样式布置开了,能看出墙面是新刷的,桌椅也是新打的,都用了好木头。到后面灶间一瞧,十余个灶台排成一排,后面有专门洗菜、配菜、切菜的地方。五名厨子、十名打杂的小伙计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沈雪峰说道:“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都已经签了身契,绝对老实可靠。不如我让每个人炒两个拿手菜,你看看他们底子行不行?”   朱朱点了点头,那些人就快速行动起来,一个个或切或剁、或炒或爆,两刻钟功夫就做出来了十几个菜。   这些厨子少说了做了二十来年的菜,如今让个小丫头评判他们做的好不好,多少有些不服。纵然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挑嘴,但也不过说这个柴那个腻这个不香那个不甜的,全凭自己的喜好,能看出什么底子来。   朱朱也没在意,指着最近的一盘烧猪肉道:“猪肉上的筋膜没有去干净,再怎么烧也不会酥软,且炖之前没将油煎出来,吃起来必会油腻。”话音一落,做这菜的厨子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原来他做菜时估摸着时间有些来不及,便偷懒舍去了几个步骤,原本想着这些小姐公子应该不会去吃红烧猪肉的,却不料人家姑娘不用尝,打眼一看就能说出子丑演卯来。   朱朱一个个点评过去,有好的地方但也有许多瑕疵。身为厨子,做这道菜时到底用了几分心,作料的多寡、食材的料理自己都心中有数,因此听了朱朱挑出来的错处都十分心服。   朱朱说完走到一个案板前,取出一块鸡肉来,快速切成细丝,往水里一撒皆细如发丝。取了一盘控好水的豆芽加上鸡丝,用大火爆炒。朱朱虽看起来瘦弱,但却很有力气,手腕一翻,炒勺里的豆芽都飞上空中又迅速滑落锅里,被灶火笼罩。不过片刻功夫,朱朱便手一抖,一盘滑润爽口的银针鸡丝就炒好了。将菜盛在盘子里,朱朱请那些厨子来尝。其中一个领头的率先夹了一口放在口中,略微嚼了几下便心服口服,连连说道:“鸡丝鲜嫩、豆芽清脆,姑娘炒菜好火候。”   朱朱微微一笑,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说道:“回头设定几个招牌菜我亲自教,其他的我可以给他们方子。”话音一落,厨子们脸上都露出感激神色来。原来这厨艺一道十分讲究传承,很多人虽拜了师傅,但是通常只能学个大概,遇到关键的调味和配方,通常师傅是不教的,怕徒弟学会了自己没了饭碗。一般情况下师傅找个借口将人支使出去,等徒弟提了水回来,师傅早已放好了作料。   这些厨子虽然也拜过师傅,但是当初学了多少,自己都说不好。他们现在的厨艺多半是靠自己多年的摸索形成的一套经验,因此朱朱简简单单的就说给他们方子,这在他们看来,是东家极大的信赖。   几人回到大堂,姊妹俩拿着笔一人写了十五个方子出来,都是讲究技巧的精细菜品,拿给沈雪峰,朱朱笑道:“既然咱这酒楼开在了内城,那些常见常吃的菜肴就不适合咱们的酒楼了。我和妹妹写的方子都是极刁钻的菜肴,还是当初从食道长那学的,十分费工夫,但又好吃素雅,想必会适合内城官老爷们的口味。”   沈雪峰被朱朱一句“咱们的酒楼”说的心花怒放,将房子递给厨子得时候都忘了嘱咐,光咧着嘴笑了。还是青青看不过,说了句:“你们先练习着,每隔几日我和姐姐过来一趟,看看你们练的如何。”那领头的连连点头,抱着方子视若珍宝一般,行了几个大礼后赶紧回了灶间钻研去了。   好容易出来一天,身边又没有虎视眈眈的徐鸿达,朱子裕可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上头,他拽了拽青青的袖子说:“你还没逛过内城的铺子呢,我带你去瞧瞧?”   青青笑道:“有什么好玩的吗?”   朱子裕基本上就没逛过铺子,听见青青问不禁有些傻眼,只能搔了搔头说:“左不过是那些胭脂水粉、珠宝玉钗之类的。”青青闻言不禁有些失望:“那些有什么好看的。”   沈雪峰更熟悉京城些,忙说道:“内城其实没多大意思,熟人还多,逛个铺子不知能碰见多少亲戚。依我说,我们往外城去,那里很多新鲜的花样,有唱戏的唱曲的,还说故事的杂耍的,你们定没见过。”   朱朱听了十分心动,忙说:“这样才有趣,我们往回去叫上大哥一起往外城去。”朱子裕忙拦道:“徐大哥这会看书着迷,硬拽着他去玩他也玩不尽心,不如留在他这里看书好了。等咱在外城玩够了再回来接他。”想了想徐泽浩的表现,姊妹俩都点了点头,沈雪峰大喜,偷偷给了朱子裕一个赞许的眼神,忙打发人去把马车叫来。   京城毕竟人多嘴杂,在没有家人的陪伴下共乘一辆车难免会被人说嘴,因此沈雪峰贴心的请姑娘们上了一辆马车,而自己和朱子裕坐上后头那辆。   俩人上了车一边倒了茶喝一边闲聊,朱子裕问沈雪峰道:“你娘同意你和朱朱姐的亲事了吗?怎么没见你家上门提亲。”   沈雪峰道:“我娘说过了年再来,只是她担心我年龄略大,徐家会不同意。我想着我多跑几趟,让徐叔叔和嘉言看到我的心意,也许他们就会同意了这门亲事。”   朱子裕想起以前沈雪峰搂着徐叔叔的脖子一口一个徐兄,而如今改口后又把徐叔叔叫的十分顺口不禁有些牙疼:这探花郎脸皮实在太厚。   到了外城后,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吸引了姑娘们的目光,起初她们还只是掀了帘子瞧,后来索性马车也不坐了,自己下车一边走一边逛。见到路边喷香的小吃,来一份;看到捏的泥娃娃,挑一个;那边有卖糖葫芦的,一人一串。四个人一边走一边吃,这情形和几个月前在平阴镇时一样,沈雪峰嘴里咬着糖葫芦,心里不禁有些懊恼:在平阴镇那么多的独处机会,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开窍呢。   几个人走酸了腿脚便进了一间茶肆,叫了果盘瓜子茶水来,一边吃喝一边听说书的讲书生遇仙的故事。前世看了不知多少点家的修真小说,这种平淡没有想象力的故事已经吸引不了青青的,她从碟子里抓了南瓜子,一粒一粒剥好,一会儿往朱朱嘴里塞一个,一会往朱子裕手里塞一个。原本朱子裕听的聚精会神的,可当青青塞给他两个瓜子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了,一边喜滋滋的将瓜子塞嘴里,一边也剥了偷偷往青青手里塞。   坐在两人身边的沈雪峰看的胸口直闷,如果他再活个几百年,大概就知道这种心情叫:措不及防地被塞了一把狗粮。   等说书的讲完故事,也快到晌午了,几人虽肚子不饿,但也找了一家做羊汤的小店,点了四碗羊汤,要了几个酥饼和一盘子烧羊脸、卤羊肝、红烧羊蹄。   朱朱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羊汤,说道:“好容易出来听个书,你也不消停,后头的故事我都没听清,下回再出来玩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青青笑道:“他说的有什么好玩的,你喜欢听我也会说。”朱朱笑道:“那你说个我听听,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比人家说书的人还讲的好听。”   青青想了想说:“有这么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没爹没娘,饭也吃不饱、衣服也穿不暖,眼看着就要饿死了……”按照前世修真爽文的套路,青青先讲了这个主角多么倒霉,然后又机缘巧合进入了一个修真小门派,但是其资质平庸只能当个杂役弟子,每天有干不完的活,根本没多少时候修炼。就在这时,穷小子捡到了一个逆天法宝,里面自成一方天地,有无数天材地宝还有一套适合自己灵根的秘籍……   朱朱等人之前还一边听一边笑,可没多久汤也忘了喝,羊蹄咬了两口就忘了啃,都直勾勾地听青青说故事。渐渐地旁边嘈杂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了,来这喝汤的食客都歪着头瞅青青,端着碗准备盛汤的老板也听入了迷,站在锅前半天没动弹。   忽然一人掀起帘子大喝一声:“老板,一碗全羊汤、五个烧饼。”老板这才回过神来,青青下意识停了下来,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顿时“轰”地一下,脸和红烧云一般,捂着脸再不肯说话。几人本就不饿,见青青害羞了索性就结了账赶紧走了。   老板和食客们遗憾地目送了青青等人出门,然后对刚来的这个汉子怒目而视。汉子拿着烧饼一脸懵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想喝个羊汤……汤,吃个烧……烧饼,你们瞪我干啥?”   老板没好气地将羊汤墩在他桌上,忍不住吼了一句:“喝羊汤你不会好好说,那么大声干啥。”   那汉子都快哭了:“老王你不讲理,我来这喝了几年羊汤了,啥时候声不大了,怎么这会嫌开我了。”   老板白了他一眼,连话都不想说了,一个人坐在柜台前发呆:刚才的故事真好听,那个穷小子后来怎么着了?   “他后来怎么着了?他的宝贝有没有被人发现?”马车里,朱朱一脸兴奋地拽着青青的袖子连声追问,青青懊恼地捂住脸:自己就不该逗他们,讲什么故事啊,听上瘾了吧?   “然后呢?”朱子裕也一脸期待。   “然后……”青青眼睛一转,快速地结了尾:“然后有一天他奉命去山下的深潭边打水时不小心掉里面淹死了。”   朱子裕:……   沈雪峰:……   朱朱:……你糊弄我!   几个人满心的怨念,以至于忘了还在内城茶楼里苦读的徐泽浩,当马车停到徐家大门口,徐鸿达出来将宝贝女儿接了下来后,等了半天也没见侄子下来,不禁问道:“徐泽浩呢?”   顿时,所有人都傻了眼。   徐鸿达:这大侄子,太不靠谱了! 第46章 婚书   沉浸在书海里徐泽浩被急匆匆赶来的沈雪峰一把抓了出来塞进了马车里, 徐泽浩茫然地看了眼沈雪峰,忽然想起了叔叔的嘱咐, 忙问到:“我两个妹妹呢?”   沈雪峰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别过眼去:“我先把她们送到家才来接的你。”   徐泽浩下意识问道:“今天看铺子挺顺利吧?没出什么事吧?”   沈雪峰忙说:“在自家的铺子里能出什么事,两个姑娘都好好的, 还带她们出去听书来着。”徐泽浩这才舒了口气, 觉得完成了叔叔的嘱托,放下心来继续看书。   马车到了徐家门口, 沈雪峰犹豫了许久还是战战兢兢地跟着徐泽浩身后进了徐家大门。徐鸿达冷着脸坐在正厅里,瞪着一脸茫然的侄子和满脸心虚的沈雪峰。毕竟哄了人家侄子, 又带着人家姑娘疯了一天, 沈雪峰狗腿地给徐鸿达续了茶, 又殷勤地问:“我给您揉揉肩?”   徐鸿达头疼地看了他一眼,指着一个椅子道:“你给我滚过去坐那,我说完他再说你的事。”沈雪峰闻言心里紧张无比, 同手同脚地过去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不敢吭声。   徐泽浩敬佩地看了叔叔,心里十分震惊:同科的举人、都是进士及第, 沈大人居然对叔叔如此恭敬有加,一定是叔叔的学问太过渊博,所以才让沈大人心服口服, 我一定要向叔叔学习,多看书!多读书!嗯,刚才看到哪儿了?   徐鸿达用眼神凌虐了沈雪峰一百遍后,才瞅向侄子, 这一瞧差点没被口里的茶水呛死,实在没忍住吼了他一句:“我让你照应你妹妹,你上哪儿去了?”   徐泽浩有些懵逼的拿开书看向叔叔:“沈大人说找个安静地方让我看书,他说会照顾好妹妹!”   沈雪峰捂住脸,心里哀嚎:这坑人的大舅哥。   徐泽浩不了解徐鸿达深沉的父爱,还顺利补刀一句:“沈大人说他把妹妹照顾的可好了,妹妹玩的很开心。”   徐鸿达忍不住抚额,无力地摆了摆手:“得了,你回去看你的书吧,你等着以后你有闺女的咱来再说这事。”   徐泽浩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声音里有些害羞:“我明年秋天才成亲呢。”沈雪峰看着徐鸿达不忍直视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徐泽浩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抱着书快活的跑了。   沈雪峰看着一根筋的大舅哥笑的十分开心,直到面前突然多了一张黑脸后,才骤然止住,连打了两个嗝后才颤颤巍巍地叫了句:“徐叔叔……”   徐鸿达冷笑两声:“咱俩是同僚,你不用叫的这么客气,我受不住。”   沈雪峰连忙起来,请徐鸿达坐下,自己乖乖地站在他前面。徐鸿达也不说话,端起茶盏来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虽正厅里有几个火盆,但因此时已是寒冬,正厅里并不算十分暖和,即便这样,沈雪峰的额头依然慢慢地渗出汗来,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形成了汗珠,顺着腮边滑落。   看火候差不多了,徐鸿达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吧,整天围着我家朱朱献殷勤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沈雪峰傻了眼:“您瞧出来了?”   徐鸿达气的拿眼直翻他:“那么明显我要是看不出来那不是瞎吗?”   沈雪峰嘿嘿地笑了两声,赶紧拿起茶壶给徐鸿达续上水,方才垂手老实地说:“沈叔叔,那个……我家能不能向您提亲啊?”沈雪峰脸上红彤彤的:“我想娶大姑娘为妻。”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徐鸿达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我们至少还要留朱朱两年,你们家能等得了?”   沈雪峰闻言立刻舒开了眉头:“这个自然,可以等朱朱及笈后再成亲。”   徐鸿达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有些不解的问道:“其实你和朱朱并不相配,论家世你是正一品太傅之子,我只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论年龄,你俩相差了五六岁,你已经过了适婚你年龄,而朱朱还未及笈。我听说你母亲为你选了许多名门闺秀,为何你却认定了朱朱?”   沈雪峰沉吟了片刻,说道:“打我十五岁起我娘就给我相看亲事,论相貌、门第大姑娘确实不是最好的,但她率真可爱的性格、作画时的执着认真、吃到佳肴时的兴奋都让我为之心动。家世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两个人之间的那种心神相同的感觉。”   徐鸿达却不为所动,反问道:“若是以后又有让你心动的女子呢?若是说朱朱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再率真可爱了呢?”   沈雪峰笑道:“做了妻子、做了母亲,自然和做少女时心境不一样的,但只要彼此一心,感情只会越来越好,携手白头的。更何况……”沈雪峰认真地道:“我最初因为朱朱的性格心动,但现在心动已经成了全心全意的喜欢,我不会因为她老了或者哪里变了就不喜欢了。我若是那样轻浮的人,也不会执着到现在都不肯成亲了。”   徐鸿达瞅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时候来提亲?”   沈雪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欣喜若狂,忙说:“原本想着是出了正月?要不明天就让媒人来?”   徐鸿达顿了一下,方说:“先不必着急,等我问问朱朱她娘再说。”   沈雪峰连连点头,目送着徐鸿达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兴奋的跳起来,连跑带颠的蹿到大门外上了自家的马车,吩咐道:“赶紧回家!”   此时沈家的大奶奶也在和沈夫人说小叔子的亲事:“上回我表妹来也没见到小叔,不如明日我再接她来家?”   沈夫人摇头道:“那个事就算了,雪峰他的亲事我和你爹有打算了。”   沈大奶奶一愣,随即连忙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叔同意了?”   沈夫人倒也没瞒着自家的大儿媳:“是徐修撰家的长女,闺名叫嘉言的那个。”   “修撰?”大奶奶一愣,首先想到的是从六品的小官,随即又从脑海深处扒拉出来一面之缘的徐家女孩,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是那个徐状元家的女孩吗?我记得他家并不是什么世家?而且……”大奶奶看着沈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而且我记得那个女孩还未及笈吧?小叔他能愿意?”   因亲事未定,沈夫人不想说太多,正巧此时门口的丫鬟掀开帘子回道:“夫人,四少爷来了。”沈大奶奶闻言只得站起来笑道:“姐儿上午有点发热,我回去瞅瞅。”   沈夫人点了点头:“去吧,照顾好姐儿,晚上不必过来了。”   大奶奶答应了,和进来的小叔互相问了好就走了,刚出了门就听里头沈雪峰兴奋地声音:“娘,沈大人同意咱家去提亲了。”   沈夫人惊讶地看着沈雪峰,一语直击要害:“呦,被人瞧出来了?”   沈雪峰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简明扼要地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沈夫人听说他把未来的大舅哥忘脑后了,顿时笑的前仰后合的。沈雪峰赶紧摇着沈夫人的胳膊道:“娘,等有空您去一趟徐家呗?”   “去去去!”沈夫人连声答应:“我得问问徐家要不要上门女婿,要是要的话你赶紧入赘过去吧,我们家可没有这么蠢的儿子!”   听着里头母子和乐融融地讨论着徐家的婚事,沈大奶奶不敢置信地嘟囔了一句:“挑来挑去,挑中了一个从六品家的女孩,还高兴成这样?”摇了摇头,沈太奶奶琢磨着得往姨妈家写个帖子,表妹想嫁入太傅府怕是没戏了。   徐府正院,徐鸿达也在和宁氏说这个事:“这沈雪峰见天不是往咱家跑,就是千方百计的带朱朱出去,时间长了难免叫人说闲话,若是朱朱也中意他,索性先定下亲事来,等朱朱及笈了再出嫁。”   宁氏笑道:“今天我见你叫浩哥跟着他们出去,还以为你要多抻他一阵子呢,想不到你这么沉不住气。”   一说到这事,徐鸿达就止不住的牢骚:“说去看铺子,我让浩哥跟着,千叮咛万嘱咐叫他看好妹妹,他倒好把朱朱和青青托给沈雪峰和朱子裕两个臭小子了,还和我说他俩把姑娘们照顾的很好。你说他是不是傻?让你放羊,他能给我把羊送狼嘴里去!方才,我听朱朱的意思每隔几日就要去一趟铺子,两人少不了接触,我看我是防不住了。”   宁氏闻言抿嘴一笑:“行,我这就问问朱朱的意思去,等沈夫人上门我也有话说。”   *****   朱朱还不知道自己的喜事将近,此时她正歪缠着青青给她讲晌午那个故事,青青一脸无辜:“都说掉水里淹死了,哪儿还有什么故事?”   朱朱推她说:“哪有这样的,讲的正起劲的时候,主人公掉水里死了!要是说书的这样讲,他能被下面听书的打死你信不信。”   “信!信!信!”青青连连点头,上辈子她的闲暇时间几乎都用来追文了,碰到太监烂尾的,她恨不得寄一筐刀片去。   朱朱很满意青青的认错态度,赶紧端了盘瓜子来,又给青青倒了碗茶,在她对面坐下,一边剥瓜子一边示意她:“快讲吧,就从掉水里之前那里重新讲!”   青青:……   宁氏进来时就看到青青一边喝水一边不知道在说什么故事,宁氏听了一会也没听懂她说些什么,不禁走过来拍了下青青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呢?”   青青赶紧拿起碗来灌了好几口才喘过气来,一脸苦涩像娘亲告状:“今天在外面听书,我也编了两句,谁知我姐听住了,非得拽着我给她讲。”   宁氏拍了拍青青:“你先到屋里玩去,我和你姐有话说。”青青答应了声,下炕穿鞋走了,宁氏顺势坐在青青的位置,笑眯眯地问朱朱:“今天都玩什么了?”   朱朱去洗了手,拿过来一碟橙子,一边拿手细细去擀橙子皮一边眉飞色舞的把今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和宁氏学了一遍。   宁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边留意朱朱神情一边笑道:“雪峰这孩子对你倒是上心。”   朱朱羞赧地垂头不语,腮上升起两朵红云。宁氏拍了拍朱朱的手悄声问他:“你觉得沈雪这人如何?听你爹说,沈家想来咱家提亲呢。”   朱朱轻轻扒开橙子皮,将橙子分成一片一片的放到干净的碟子里推到宁氏面前,轻轻回道:“但凭爹娘做主。”   宁氏笑得合不拢嘴,这便是说明相中了。宁氏拿起一片橙子递到朱朱嘴边,甜甜的橙汁从嘴里甜到朱朱心里。宁氏说:“沈家虽是大户人家,但沈夫人待人极其和善的,你嫁过去也不用担心受气。”   朱朱依然低着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宁氏笑道:“想必这几天沈夫人就要上门说这事,等换了庚贴写了婚书,也该给你筹备嫁妆了。”   青青藏在里头听了个全乎,听说要准备嫁妆,青青忍不住伸出个小脑袋:“娘,听说嫁衣都要自己绣是吗?”   宁氏没好气地侧过头去看她:“是的,看你还不用心学做针线,回头缝不出嫁衣来有你哭的!”青青摸了摸鼻子,又默默地缩回头去。   翌日,沈夫人一早就带着丰厚地礼物到徐家拜访,因两个孩子的事已经挑明了,沈夫人也不绕弯子了:“嘉言这孩子我实在喜欢,又乖巧又伶俐,我再想不到我们家雪峰能相中这么好的女孩。”   宁氏笑道:“只是我们嘉言年龄小了点,只怕得让沈公子多等两年了。”   “无妨无妨!”沈夫人连连摆手“雪峰虽然年龄大了几岁,但总觉得心性还未成熟,整日和个孩子似的,再等两年也   好。”   两人一拍即合,选了个好日子沈家请了忠顺王妃作媒人上门提亲,宁氏感激沈家对朱朱的重视,高高兴兴交换了庚贴。   被祖母拘束了两天过了一个腊八的朱子裕再来徐家的时候,沈雪峰和朱朱已经写过婚书了。   朱子裕懵逼脸:……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徐鸿达:朱朱定亲太早了,好舍不得!   沈雪峰:还有二姑娘陪您呢!   徐鸿达:你说的对,青青一定得多留几年,不到十六不给她定亲。   朱子裕:……我做错了什么?   小剧场2:   徐鸿达顶着两个黑眼圈进了翰林院,沈雪峰一脸殷勤地冲了过来:“爹,你咋了?”   徐鸿达恨不得一口老血喷他脸上:“你信不信我找沈太傅说你胡乱认爹!”   沈雪峰:我爹说了岳父也是亲爹,以后让我多在岳父家呆着,好好孝敬岳父!   徐鸿达:……感觉哪里不对?   沈太傅:终于把傻儿子骗走了,看见他太闹心了!   因为今天我家老公手术,所以早上很早就起来了,一天也没睡,实在撑不住了,只能更个短小君了。明天尽量粗长一些么么哒。 第47章 宁老大死而复生   转眼到了和三皇子约定交画的日子了, 一想起上回在梅林的偶遇,朱朱就心里打怵, 不知该如何是好。沈雪峰将朱朱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 眼瞅着她神情有些不对便留了心,私下里悄悄问她到底为合适为难?   朱朱并没有犹豫, 而是毫无保留地将原委说给沈雪峰, 略带央求地看着沈雪峰道:“我一见他就害怕,到时沈大哥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沈雪峰这才知道上回朱朱发热竟然是因为被吓着了, 顿时对三皇子十分不满。轻轻拉了拉朱朱的手,沈雪峰安慰道:“无妨, 到时候我自己去铺子见他, 你安心在家就是。”   “可是, 他是皇子,可以不听他的吗?”在朱朱单纯的认知里,皇上皇子都可以随便要人家脑袋的人, 生怕得罪了去。   “他还没那个胆子敢动沈家的人。”沈雪峰自信满满地笑了笑,随即轻轻揉了揉朱朱的脑袋:“交给我, 不用担心!”   仰望着沈雪峰的朱朱,霎那间觉得眼前这个人无比可靠踏实,似乎有他在, 就没有不能解决的事一般。   沈雪峰拿着画转身出了门,此时三皇子也坐着马车出了府邸,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沉思什么,半晌没有出声。   忽然他掀开帘子唤了声:“安平!”   在下面一路跟着小跑的安平立马应声道:“殿下, 奴才在!”   三皇子喝道:“上来,有话问你。”马车立马停了下来,安平拿袖子抹了把汗爬上了马车,跪坐在腿上。   三皇子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提过徐家姑娘要参加选秀,这事准吗?”   安平忙说:“当时在杨府的筵席上黄秉公的夫人那么建议的,至于徐家怎么个想法还猜不准!奴才最近也没多问,只听下面小的提过这么一句。”   三皇子敲了敲桌子:“徐家这个姑娘倒是有点意思,又画的一手好画。记得下次进宫时提醒我和娘娘提这事,让她进我府里吧。”   安平道:“要是作为侍妾进府倒是问题不大,若是侧妃只怕娘娘不许。”   三皇子不以为意:“不过是个从六品修撰的女儿,侍妾就侍妾吧,等以后生儿育女后可以再请封侧妃。”   安平连忙答应了一声。三皇子想到那日梅花林里,徐姑娘面对自己时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禁轻笑了一声:“你说我若是暗示她纳她进府,她会高兴还是会害怕?”   “自然是高兴的!”安平忙说:“徐家原本就是贫民小户,虽说徐鸿达中了状元,但家里底子在那呢,奴才估摸着不只徐姑娘愿意,只怕徐状元知道也得暗暗欣喜呢。”   三皇子自得的一笑,马车很快到了书画坊,安平先跳下车去,又扶着三皇子下了马车。   店铺早挂好了今日歇业的牌子,伙计也都打发回去了,只留下掌柜一个人在这支应。看到三皇子来了,掌柜的行了礼就退到一边,三皇子负手一步一步上了楼,到雅间门口时,还故作优雅地敲了敲门,方才示意安平将门推开。   安平刚扶上把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沈雪峰挂着温文尔雅地笑容,恭敬地一拱手:“三殿下请进。”   三皇子祈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看了眼空荡荡的雅间,轻笑道:“若是没记错的话,我约的是徐家大姑娘,别号食客的那个。”   沈雪峰微微一笑:“我是受徐姑娘所托,将此画教给殿下。”说着转身将画从桌上拿起递给了三皇子。   祁昱深深地看了沈雪峰一眼,伸手接过来画,展开一看:百花绽放,富丽堂皇。祁昱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画递给安平。   沈雪峰笑道:“看来殿下很满意这副画。”祁昱不可置否地调了下眉头:“画还成,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来的是你,我记得我和徐姑娘说过,还有幅画要托她。”   沈雪峰笑的十分开心:“忘了和殿下说了,前几日我已和徐姑娘定亲了,她现在忙着绣嫁衣,只怕没法帮殿下作画了。”   三皇子瞳孔一缩:“哦?定亲了?”三皇子身后的安平顿时冷汗直流。   祁昱看着沈雪峰脸上灿烂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那恭喜沈公子了。”   沈雪峰拱了拱手:“多谢!”   祁昱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安平苦着脸连忙跟了上去。祁昱原本没把徐家姑娘当回事,觉得只是一个有趣又有才华的姑娘,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当他听到沈雪峰说两人已经定下亲事后,心里十分不舒服,像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一般。   祁昱坐在马车上,冷冷地看着跪在自己脚下不停磕头的安平:“你知道我对徐姑娘很感兴趣的,为什么她定亲的事我没听到风声?”   安平卑微地跪在祁昱地脚下,一句话也不敢为自己辩解。祁昱顺手拿起徐姑娘作的画打开看了一眼,随即烦躁地丢到一边:“回府后,把食客的画的都给我烧了!”   安平忙应道:“是!”   祁昱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半晌又道:“把画塞箱子里锁起来!等回府后你自己去领上十杖!”   “是!”安平心里后悔不已,若是早知道殿下对徐姑娘这么上心,怎么也得把她弄进府来。现在好了,徐姑娘成了太傅的小儿媳妇,殿下就是再怎么喜欢徐姑娘,也不得不放手了。以后只怕殿下一想起徐姑娘,就该拿自己撒气了。   沈雪峰帮未过门的媳妇解决了一桩难事,美滋滋地到徐府去找朱朱。可刚一进门,就觉得似乎气氛不对。   沈雪峰没敢往里走,只在倒座等着,没一会朱朱匆匆忙忙地出来,见到沈雪峰便说:“你回去吧,这几天家里乱,你别过来了。”   “出什么事了?”沈雪峰一把拉住朱朱问道:“我瞧那些仆妇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你的脸色也有些不对。难道是谁又为难了你家不成?”   “不是!”朱朱轻轻拂下沈雪峰的手,悄声道:“我娘的一个长辈寻来了,祖母有些生气,等回头再和你细说。我娘怀着身子,情绪不能起伏不定,我得看着去。”   沈雪峰闻言只得目送朱朱离开,心中有些纳罕。   徐府正厅里一个穿着绸缎戴着玉戒指的中年男子唉声叹气地看着宁氏,徐婆子则掐着腰现在堂屋中间对那男人怒目而视。   朱朱进来打破了一室的沉默,那男人讨好地看着朱朱:“大姑娘是吧?我是你外公!”   朱朱看了看徐婆子的脸色,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薄荷油来,沾在手上一些,轻轻帮宁氏揉按手上的穴位,以免她情绪起伏太大,再昏厥过去。   徐婆子一听那人自称外公,顿时炸了,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你好意思来我家认亲?宁老大,当初兰花五岁时候你把她丢给你那猪狗不如的堂弟一走了之,二十多年再也没有音讯。你姑娘挨饿被打时候你在哪儿?你姑娘被卖出去做丫头时你在哪儿?现在姑娘发达了,成官太太了,你倒冒出来认亲了!呸,我都替你臊得慌!”   宁老大搓着手叹道:“嫂子,当时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为了给兰花娘治病,家里的地都卖的差不多了,我要是不出去闯荡闯荡,到时候我爷俩都得被饿死!”   徐婆子冷哼:“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当初我就劝你说别走,从我家赁上几亩地,农忙的时候再打打短工,再怎么着也饿不死你爷俩。多干上几年,也能置办上几亩地,可你呢,鬼迷心窍似的非得走!原先你媳妇在的时候疼闺女,媳妇没了就不疼孩子了是吧,能把把五六岁的孩子扔堂弟家里一去二十年,你可真行啊!”   “嫂子,我也不是鬼迷心窍,我当时就想,若是我银子多些,就能拉着兰花她娘到县城去找好大夫瞧病,兴许兰花她娘就不会死了。嫂子,我不甘啊,我不甘心就穷一辈子。”   徐婆子冷笑的指着他:“行,那看你的穿着也大富大贵了,也没什么不甘心的了,那你来我们家干嘛啊?”   宁老大搓着手说:“我这不是听说兰花也来京城了,特意来看看孩子吗?”   徐婆子上下看他两眼,十分不屑:“那去年你不想着看看孩子啊?前年怎么也没听见你的消息啊?这会到上门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宁老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看着宁氏面无表情地脸,失落地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椅上,颓废地将头埋在手里,闷闷地声音从手掌里传了出来:“嫂子,我知道你瞧不上我,可是我也没法子。当初我坐船去跑生活,结果活还没干着,船却翻了。路过的船都怕翻船的地方有水鬼,都绕道走了,没一个来救我们的。也算我命大,昏迷之前爬上了一块门板,顺流而下,在水上飘了两天才被江老爷救了。”   宁老大拿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我身无分文,连饭都吃不上,只能在船上打杂混口饭吃。我辛辛苦苦帮人家搬货、送货,干了两年才攒下三两银子,我那时本来想回去,可是我有什么颜面回去?回去拿什么钱养闺女?我只能咬牙坚持下去,我学货商们,从北边买几样特产,到南边高价倒手,卖了银子再买了东西回北方卖。由于我的本钱太少,就是双倍的利润半年也不过才挣了五两银子,还是江爷心疼我,借给我一百两银子,每次倒货都捎带着我的,也不要船费。”   宁老大看了眼徐婆子,继续道:“我走南闯北五年才攒下了不少家底,我那时其实打算回家的,我也想闺女啊。可是江爷那时候想出海探探路,只要能寻到合适的买卖,赚的银子可不止这一两倍的。可江爷只有一个闺女,他上门女婿酒醉后掉江里死了,他实在没有信得过的人。嫂子你说,我的命是江爷救的,我发财是靠江爷赏的,等江爷需要我了,我能不应吗?要是不为江爷出力那我成什么人了!”   徐婆子冷笑道:“你倒是对的起江爷了,可你对的起兰花吗?你回北方的时候又不是卸了货马上走,总得把东西卖了吧,怎么就不想着回家看看?怎么就没想着给家里稍封信?”   宁老大说:“船停靠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到点就走,晚了谁也不等,我每次都忙着出货,真是抽不出空来寻人写信。再者说,就是写了,找谁捎回去呢?哪有那么正好的就遇见了老乡的?”   徐婆子闻言气的都笑了:“你倒是没往家捎信,你倒是有空娶媳妇!”   宁老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是出海以后,一走一年两年的,江老大看我着实可靠,再想着大老爷们没人照应着真是不行,这才招了我做上门女婿。”   徐婆子拿手连连指他:“宁老大,叫我说你什么好,打小宠起来的姑娘不要了,去给人家倒插门,生人家姓氏的孩子?这江家的富贵就这么泼天?就这么让你把不住本心?”   宁老大坚定地反对徐婆子说法:“我不是图富贵,我是为了报恩。”   “报恩?”一直沉默不语的宁氏声音沙哑地笑道:“是啊,江家对您是天大的恩情,您应该好好报答。可是您又来寻我做什么?打我被堂叔卖出去那一刻起,我就和宁家没关系了!” 第48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毕竟是曾经放在心尖上宠爱过的女儿, 又是宁老大和深爱的女人唯一的孩子,之前和徐婆子还能死皮赖脸的辩解, 可面对宁氏的指责, 宁老大破天荒的沉默了。   室内一片寂静,宁老大抹了把脸, 看着宁氏的眼圈有点红:“兰花, 我知道你恨爹,是爹把你一扔就是二十年, 可爹没法子……”   “我不想听再听这些说辞了……”宁死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决,“我爹在我五岁那年就死了, 我不认识你。”说着起身就走。   宁老大连忙站起来吼了一句:“兰花, 你不能不认我, 你不认我就是不孝!”   “孝?”宁氏僵硬地站住了,眼泪一串串地从脸上滚落,她冷漠地转过头去, 冰冷地盯住宁老大,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怎么证明你是我爹?”   宁老大顿时哑口无言, 当初船翻了的时候,他的包裹早就葬身江水之中,就现在的户籍还是当初入赘江家时另外办的, 因为原名宁铁柱不登大雅之堂,他特意改了个名字叫宁有德。   宁氏看着他站在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冷冷一笑,抬腿走了, 朱朱连忙追了上去。徐鸿达看了眼宁老大,便不再理他,走过去搀扶气的直跳脚的徐婆子:“娘,咱回屋吧!”   徐婆子就着儿子的手往外走了几步,路过宁老大身边时,不由地朝他身上:“呸”了一口,然后气势汹汹地喊:“人呢,把他给我撵出去,他站的地方多倒几桶水冲冲,晦气!”   宁老大似乎没听见徐婆子的侮辱一样,反而冲过去抱着徐鸿达的腿跪下了:“女婿,你别走,你知道我是兰花的爹。”   徐鸿达面无表情,默默地看着脚下的宁老大许久,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之前那样不好吗?你老老实实做你的生意,我们互不打扰,何苦找上门来呢?”   话音一落,宁老大震惊地看着徐鸿达,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徐鸿达低头看着他:“当初我考上状元时候你就认出我了吧?还特意找人打听了我们家?在我们一家踏青时你还特意想来个偶遇,直到你看到了兰花,你认出了你的女儿,所以你没敢上前,犹豫了片刻你就走了。”   宁老大惊得眼泪都没了,直勾勾地看着徐鸿达:“你怎么知道?”   徐鸿达看了他一眼,嘴里闪过一丝讥诮:“我从小就有个优点,就是记性特别好。尤其是对人,只要见过一面不管多久我都有印象,何况你是兰花她爹,小时候我一天恨不得跑你家三回,怎么会认不出你来?”   徐鸿达回想起当初考上状元后,朱子裕来找他说,有个商人一直四处找门路打听自己的消息,据说是同乡。徐鸿达原本也没在意,直到一家子从老家回来,徐鸿达陪着妻儿去上香,在冷山寺里瞧见了一个蹑手蹑脚跟踪他们的人。起初他以为是什么宵小,故意错后两步,不经意地转身,正好看到了那个人的正脸。当时徐鸿达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纵然经过了二十年岁月的变迁,即使那个人已从消瘦俊俏的年轻人变成了大腹便便的富商老爷,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兰花的亲爹宁老大。   当时他犹豫了,不知该不该告诉宁氏,也许是他发愣的时候太长,宁氏察觉不对回过头来,朝他笑了笑:“你发什么呆?还不赶紧过来。”徐鸿达快步上前走在了宁氏身边,等在拐弯时趁机回头一看,宁老大已经消失不见了。   徐鸿达看着抱着自己腿的宁老大,说道:“当时我想了许久,一直猜测你既然没死为何不回去找兰花,今天我算知道了,你心中早就没这个闺女了。”   “不是的!”宁老大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一边抹泪一边还不忘勾着徐鸿达的腿:“不是的,我没忘兰花。她是我和梅香的骨肉啊我怎么能忘了她?”   宁老大哭的无比伤心:“我没说谎,我之前真的是抽不出空来去看她,商船每次靠岸停留的时间都有限,我得忙着卖货进货,等忙完手头的事也到了开船的时候,实在是无法耽搁。后来……”宁老大慢慢地松开了徐鸿达的腿,悲伤地捂住了脸,“后来我娶了江氏,我和她说我想把女儿接到身边抚养,可是……”   徐鸿达看着他,冷笑了一声:“可是她不愿意?”   宁老大悲哀地点了点头:“江老大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亲自带在身上抚养,她提的任何要求江老大就没拒绝过。她被宠坏了,她不许我和以前的家有什么牵扯,只要我一提起来,她就发脾气。”   徐鸿达轻笑一声:“这不也挺好,那你何苦又来找兰花,破坏掉她心中的爹的形象。”   “我没法子啊。”宁老大抬起头来,眼睛里一片绝望:“我儿子出事了,他被关在牢里了。我这活了大半辈子就这一个儿子啊!”   徐婆子插着腰算是听明白了,当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儿子出事了,想起自己不要的闺女来了?呸,怎么那么大的脸?”   “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宁老大似乎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跪着往后退了几步,朝徐鸿达磕起头来:“你救救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徐鸿达皱了皱眉头,连忙躲开宁老大的跪拜:“你若是有冤屈,可以到大理寺去告状,我帮不了你什么?”   “可是官官相护啊,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平时纵然与官府老爷们有些来往,但遇到比自己大的官,个个躲避不及,谁会帮我?”宁老大忍不住哭出声来。   徐鸿达和徐婆子互相对视一眼,徐鸿达沉吟了片刻,说道:“若是你儿真有冤屈,我可以帮你递诉状。”徐鸿达这样说,倒不是对宁老大发什么善心,而是他为官的原则,当初他考功名是就有过誓言,日后为官,不能在自己身上出现一桩冤假错案。虽宁老大儿子的事不归他管,但是他知道了有内情却不能不过问,练武需要修心,为官也是一样。   徐鸿达将老娘扶到椅子上,自己也坐在一边:“你儿子的案件可有内情?他到底为何被抓?”   徐鸿达一问,宁老大反而窒住了,在徐鸿达不耐烦地催促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出实情:原来打前两年江老爷死后,宁老大便没再做跑船的生意了,他用江老爷的积蓄和这些年自己赚到钱在京城买了房子铺子置了地,做起了珠宝生意。江氏是个跋扈之人,她生的儿子打小宠溺着长大,自然也不会是多乖巧的孩子。原本江老爷在的时候还好,能约束的了他,可打江老爷没了,一家人又搬到了繁华的京城,宁老大的儿子江随风没多久就学会了吃喝嫖赌,还交了一堆狐朋狗友,逛遍了京城里的大小青楼,据说连一些暗门子都熟门熟路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原本宁老大也说过打过,可是江随风一被他爹念叨就跑他妈的怀里去哭,江氏回头就去骂宁老大,三回五回以后,宁老大也不大去管儿子了。随他满世界疯去。   可京城是什么地界?一个砖头掉下来能砸到五六个官员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子还不够人一指甲捏死的。江随风以前在船上横行霸道惯了,养了个天老大他老二的性子,可在京城就没人鸟他了。半年前有个楼里的花魁开苞,他和一个世家公子争夺不休,可无论家世和财帛江随风都比不上那世家公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抱得了美人归。   江随风耐不住性子,破口骂了几句,被那公子的随从听到,拖到巷子里一顿拳打脚踢,腿都打断了一根。按理说,若是个聪明的,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该消停了,可他偏偏是个没脑子的。腿还没好呢,就瘸了瘸了的出来伺机报复。也是那公子没把他这种人当回事,有些疏忽大意了,还真被江随风找到了个漏洞。   原来那公子把那回开苞的花魁赎了出来,虽领不回家去,但也单独置了个小宅子金屋藏娇起来。两人恩爱了几个月,花魁就有了身孕,这公子子嗣原本就艰难些,知道花魁了有了孩子忙高兴的回家去商议,想找个法子正儿八经接进府里当姨娘。   江随风在这逛了几天,也摸清宅子里除了花魁外只有一个厨娘和一个小丫头。他趁着暮色将近时,以公子随从的身份骗开了房门,拿出棍子打晕了小丫头和厨娘,将那花魁强奸了。那花魁虽是青楼出身,但也是性子烈的,被强占了身子后觉得生不如死,一头撞墙死了。而那公子兴匆匆地来接人时,正好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江随风被打了个半死,踏碎了子孙根,投进了大牢。   宁老大哭的十分伤心:“随风说,他也不知道那女子性子那么烈,一个妓女而已,怎么还要不得了?鸿达,他可是你小舅子,你可得救救他啊?”   徐鸿达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围着屋里转了两圈,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高声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以后见一次打一次,不许放他进来。”   几个家丁应了一声,拽起宁老大就往出拖,宁老大还试图求情:“他知道错了啊,他才十六岁,鸿达……”   徐鸿达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大声骂道:“我真是识人不清,还以为他真有什么冤屈。就他这种人,能养出好儿子来?白浪费我功夫,还生一肚子气。”   徐婆子这会反而不气了,捂着肚子笑的开怀:“报应!这就是他的报应!”笑了几声,徐婆子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和不解:“当初多好的一家人啊,怎么就变了呢?你说他真的就忘了兰花?”   徐鸿达沉默了片刻,扶起徐婆子:“娘,别想了,反正他早已不是那个当初对我岳母一往情深的宁老大了。”   “唉!”徐婆子颤抖着腿往出迈,声音里有着深深的心疼:“兰花命苦哦!行了,你不用扶我,我自己回去。你赶紧看看兰花吧。如今她怀着身子,可不能难受久了。”   徐鸿达应了一声,叫来一个仆妇送徐婆子,自己则赶紧回房。王氏和吴氏此时都在后宅不敢说话,见徐婆子回来少不得问上两句,登时徐婆子气的又骂了回宁老大,还把他家的荒唐事学了一遍,听的两个儿媳妇目瞪口呆。   而此时宁氏正合衣躺在床上哭泣,徐鸿达摆了摆手,示意朱朱离开。他叹了口气上床掰过她身子:“何苦为那种人生气?”宁氏红着眼圈趴在徐鸿达怀里,抽噎着说:“你不知道,刚开始看到他时,我有多高兴。我以为他飘落到异乡才回来,我以为他费了好大劲才找到我。可是……”宁氏哭的声音支离破碎:“他回来了那么多次,他在京城呆了好些年,他就没想过去看我一眼。”   徐鸿达心疼地抱住她,不停地安慰道:“不要再想了,他理亏没脸见你,我已经赶他走了,以后再不许他上门了。”   朱朱熬好了一碗安神汤,让葡萄送了进去,徐鸿达亲自抱起宁氏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了,或许是安神汤起了作用,或许是哭的太久累了,没一会宁氏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青青和朱子裕去铺子里转了一圈,送去一些字画,又往外城去转了一圈,听了一回书买了好些个话本子回来。朱子裕在马车上略微翻看了一下,笑道:“我觉得哪个故事也不如你说的好听。”   青青最近没少编排些新的故事,神奇的情节让一家人都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过有一点不好,青青的故事没一个讲完的,不是主角莫名其妙地死了就是到故事发展到关键时刻戛然而止了。急的一家人抓耳挠腮偏偏又拿她没辙。   见朱子裕满脸幽怨地看着自己,青青忍不住笑道:“上次给你讲什么故事没讲完来着?”   朱子裕瞬间眼睛亮了,凑到青青身边一脸讨好:“没讲完的那个就算了,有一个之前讲的复仇大侠的那个故事,你刚说大侠找到了杀父仇人就被野狗咬死了,难受了我好几天,能不能重新换个结局?”   青青:……这么坑爹的结局是我讲的?   两人嘻嘻哈哈了一路,回到徐府时却看到大门紧闭,朱子裕连忙跳下马车去叩了叩门,门房小心地看了一条缝往出瞅了瞅,见是朱子裕才舒了口气,连忙唤了个小厮一起打开大门。朱子裕一脸狐疑:“怎么了这是?”   门房摇了摇头:“今天不知哪里来了个老爷的同乡,是个做珠宝生意的,进去没半个时辰就得罪了老爷叫给扔出来了,还让我们关紧了门,以后不许再让他进来。”朱子裕听得摸不着头脑,让车夫将马车拉了进来,才扶了青青下来。   青青原本也没当成是大事,还以为那富商想贿赂她爹才被扔出去,可是一路走着看着满府里婆子丫鬟的都不敢吭声才发觉有些不对。到了正院,朱朱从厢房里出来,看到朱子裕忙忙摆手让他先回去,自己拉着青青进了厢房一五一十地将白天发生的事说了。   青青听了顿时急了,她不过出去转了一圈,哪里跑来个便宜外公把娘都给气病了。青青赶紧进了正房,葡萄和石榴两个无声地行了礼,青青点了点头,绕过屏风,一进卧房就见徐鸿达坐在床边在摸宁氏的额头。   “爹,娘发热了吗”青青小声地问了一句,徐鸿达见青青来了,连忙给她让开地方:“你摸摸,我有些拿不准。”   青青挽起袖子,卸下镯子,在宁氏的额头、脖颈都试了试温度,又拿起宁氏的手摸了一回脉后微微皱起了眉头:“肝气郁结,疏泄失常。娘这是伤心过度又受了气才发起热来。”   徐鸿达急了:“朱朱给你娘熬了安神汤了,怎么还发热了?你赶紧给你娘抓点药。”   青青道:“吃安神汤本来是能平缓娘的情绪的,只是药力弱了些。”青青去榻上拿了纸笔半天才写了一个方子出来。因宁氏怀有身孕,吃多了药总归不好,青青尽量选了没有毒性的药材,亲自熬了药,喂了宁氏吃了半碗。又写了几个药膳方子,和朱朱去厨房做了出来。   宁氏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青青和朱朱两人依然守在这里没有走。见宁氏醒了,青青去试了体温,见宁氏没有在发热才舒了一口气,叫人打了热水,把火盆挪过来,姊妹俩在被子里拿热汗巾帮宁氏擦干了身上的汗水,又赶紧拿了身干净的中衣给她穿上,这才又穿外头的袄褂。宁氏由着姊妹俩折腾,心里的郁结倒是去了大半,青青也看出宁氏心情好转来,故意讲了几个笑话哄她开怀。   宁氏感念女儿的孝顺心思,也不再去想她爹的事,她小时候就听说她爹掉江里淹死了,如今还是当他死了比较好。宁氏努力说服自己将白天的事抛在脑后,徐鸿达从堂屋来探头见宁氏心情好转了,这才放心叫泽宁和泽然进来请安。   葡萄摆了炕桌,宁氏坐在里头靠着大迎枕,徐鸿达挨着她坐。两边是两儿两女,都一个个孝敬地给宁氏夹菜。宁氏看着儿女们的举动,心里热乎乎的,心里原本的悲伤也去了大半,一个个挨个夹菜回去:“娘没事,你们也吃,菜凉该伤胃了。”   一家人吃得和乐融融,而江家则嚎的哭天喊地。江氏拽着宁老大的衣裳,不停的打他的脸和头,咒骂道:“那是你闺女女婿,凭什么不管我们?有没有良心?连亲爹都不认,你快去告她!去告那个死丫头忤逆不孝。我就不信你那个状元郎的女婿不要名声了?”   “告什么告?”宁老大吼了一句,又唉声叹气地掉泪:“当初我说接兰花道身边,是你死活不同意,如今出了事就想起人家来了?我今天可是豁出脸皮上门去的,还不是挨了一筐的骂。你可知徐家的人是怎么看我的?人家凭什么帮咱儿子啊?”   “我不管他们怎么看你?他要是不救随风你就告他!我不信一个不孝的人还可以当官?”江氏声嘶力竭地尖叫着。   “没用的。”宁老大悲哀地坐在地上任由江氏扯来扯去:“两嘴皮一动就说是人家爹?证据呢?”   江氏的手僵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宁老大:“你就放弃了?你就不救儿子了?那可是我们老江的独苗啊!啊呜呜……啊……”   “行了,别哭了。”正在江氏喊天喊地地时候,从厢房里出来一个姑娘,她似乎没看到两人伤心一般,反而大咧咧地往那一坐:“有什么好哭的?我哥那是不长眼,得罪了人家侯爷的儿子能有好?人家不当场打死他还记得送官已经算是好人了。”   江氏一听就炸了:“死丫头,你说的什么话?那可是你亲哥?”   女孩嗤的一声笑了,不屑地说:“从小到大我可没看出他哪里有哥样来。”看着江氏又要骂自己,女孩一句话堵住了她:“我哥已经废了,救不救都没啥用了,白浪费了咱老江家的钱。”   江氏闻言上来就要抓女孩的头发打她:“让你说你哥废了!让你说你哥废了!”女孩一边躲一边道:“不是跟他的小厮说的嘛,子孙根被人踩的就挂了点皮,你救他回来有什么用?是能传宗接代啊还是能给你养老送终啊?”   江氏被打击地瘫软在地上嗷嗷直哭:“你这个不孝的动心,丧良心的玩意。”   女孩却没理她,反而走到宁老大身边,伸手将他扶到椅子上:“爹,我听说从牢里捞人没几万两办不成,况且人家侯府也不能给眼睁睁看着咱把人带回来啊。咱家统共就那些钱,何苦用来打水漂。你看我也及笄了,不如像我娘一样,也招个上门女婿回来,我保证以后我生了儿子让他姓宁。”   宁老大闻言,心里一动:“这是你说的?”江姑娘点头笑道:“打小就爹疼我,我生的孩子不和爹姓和谁姓?”   江氏听了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女孩的鼻子破口大骂:“休想,这是我们老江家的财产。”   女孩漫不经心地将头发丝在手上绕了两圈,看着自己亲娘的眼神充满了讥讽:“老江家只有我一个人能传宗接代了,你若是现在对我好点,或许我会良心大发,留一个孩子姓江的。”   江氏愣住了,看着被她打骂了十来年的女儿,似乎有些不认识她了。江姑娘却没再多看她,反而挽住了宁老大的胳膊:“爹,现在就给我改姓,我跟你姓宁。”   宁老大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女儿,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朱子裕:青青啊,你的店铺里是不是忘了供财神了?   青青:……好像是!   青青铺纸研磨画了一幅财神像,和四个道长的画像挂在了一起,又换上了大的香炉。   财神神情萎靡地抱着他的假山,忽然一股精纯地信仰之力涌到自己身上,财神爷伸头一看,原来是青青在给自己上香。   招财进宝:老爷,小心啊。   财神爷感觉头皮都炸了,一分神的功夫,假山被自己推下去一半。   青青看着将香插进香炉,一回头看到满地五颜六色的宝石,顿时愣住了:这财神也太灵了!   小剧场2:   文昌道长:怎么你俩又来了?   招财进宝:我们家老爷让我们给您打扫洞府,什么时候青青姑娘飞升,什么时候我们回财神殿。   文昌道长:真不容易,行吧,正好我刚写完字,你去给我涮涮笔吧。   招财乐颠颠地去了……   青青把宝石装在箱子里,一回头地上有一支金光闪闪地笔:看起来很好用,送给我爹。   王母:最近赵公明过的不易,不能再欺负他了。   玉帝:娘娘说的是。   王母:旁的也就算了,总不能让财神没钱啊,该补贴给他些金子。   玉帝:娘娘说的是。   王母:既然你同意,那你私藏的那两座金山就赐给赵公明吧。   财神爷:娘娘圣明!!!!   玉帝:……娘……娘……说……的……是!   财神爷:其实娘娘,陛下还有座玉石山也挺好的!   玉帝::……一口老血喷财神爷一脸。 第49章 高氏母女相商   江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宁老大, 似乎刚认识他一般,上来就要抓他的脸:“你答应了我爹要好好照顾我的, 白眼狼!”宁老大一躲, 顺势将她两个胳膊折在一起按住,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别闹了, 要不是你把随风惯得无法无天, 他今天能到这步田地?”   想起自己的宝贝儿子,江氏泪如雨下:“我能怎么办, 我活了大半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我不宠他宠谁?”看着坐在椅子上磕着瓜子凉薄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江氏更难受了:“宠那个小崽子吗?她就是个讨债鬼, 生她出来差点要了老娘的命, 偏还是个丫头蛋子,有什么用?”   江姑娘凉凉地接口:“可以招婿啊,就像娘你一样。”江氏被堵的一口气憋在胸口, 气的满脸通红,又转头去骂宁老大:“就是你惯着她, 谁家爹妈不能说孩子两句,偏她就娇贵了?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要了,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纵使江氏骂了个天翻地覆, 江姑娘也笑嘻嘻地不在意,打懂事起,这些肮脏的话语就伴随着她成长,时不时的还被总打两下。她起初还认为自己不乖才惹娘亲生气, 后来她才知道无论自己做的多好,娘亲都不会喜欢自己,只因为自己是个丫头。多讽刺啊,江姑娘咧嘴笑着,招上门女婿的江家独女居然重男轻女。   宁老大被这娘俩闹得头疼,忍不住说了江姑娘一句:“桃花,回屋去,别刺激你娘了。”江桃花抓起一把瓜子,斜眼瞅了江氏一眼,顺嘴将瓜子皮吐在她身旁。   江氏炸了:“你看她不孝的样子,能为我们养老送终?”宁老大冷冷地瞅着她:“反正只剩她一个孩子了,能怎么办?随风可是指望不上了。”   带着天莫、玄莫两人趴在江家墙头打探敌情的朱子裕看的目瞪口呆,这一家人宁老大墙头草一个、江氏就是一没脑子的妇人,就江家这个女孩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机灵,可是又凉薄的过了头,看着也不是什么好鸟。   看着宁老大那脸丧样,朱子裕连收拾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回来和青青提了一嘴:“都不用咱废心思,他家自己就能折腾个家破人亡。”果然没几天,江家半死不活的儿子在狱中又被老鼠啃了下体,一命呜呼死了,被人拿席子卷了扔在了乱坟岗里。宁老大和江氏得知消息后连忙过来收尸,却只捡到了儿子的半个身子,其他的都被野狗分食了。   江氏备受打击,回到家就一病不起。毕竟一起生活了十来年,宁老大对她还有些怜悯,请医延药都很上心。倒是江姑娘已是十分不耐,催着他爹赶紧给自己定亲事,免得她娘死了还得守孝三年耽误自己的青春年华。   宁老大无奈,但也不敢违拗了女儿的意思,从自己的伙计里头找了一个相貌清秀但又无父无母的招了上门女婿。也不知桃花怎么想的,原本就和她娘不对付,成亲后行事越发泼辣起来,听了她娘几回骂后,接着买了个十八岁貌美的小丫头灌了避子汤后送给她爹当妾,江氏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死了。   江氏死了,桃花做主卖了京城的产业回老家去。宁老大拼搏了一辈子才混出这些家业来自然十分舍不得,桃花嗤笑道:“留这里等你状元女婿孝敬你吗?”看着宁老大青黑的脸,桃花丝毫不在意:“在这有什么用,咱一没背景二没靠山,每年孝敬出去的银子不知道多少,顶多能保个铺子平安罢了,其他的屁用没有,倒把一年赚的银钱都填了进去。依我看,咱不如回老家,顶着你状元女婿的名头,起码没人敢问咱要银子。”   宁老大犹豫地看了闺女一眼:“怕是没用,人家不愿意跟咱扯上关系。”桃花冷笑一句:“又不拿他那官名作威作福,只是自保罢了,有什么打紧。依我说这就这么定下来,留在京城哪天人家侯府想起来,用点小手段就能让咱倾家荡产死无葬身之地。”宁老大听了不由地有些害怕,只得依了女儿。桃花趁机改把家产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宁老大指望她传宗接代也不敢不依,带着一家人回了灰溜溜地回了平阴镇。   徐家肃静了几日,门房都战战兢兢地生怕那姓宁的再上门,直到徐鸿达带回来个消息说宁老大的儿子死在狱中了,怕是宁老大不会再来了,一家人才舒了口气,开始忙碌过年的事。   这是徐家在京城的第一个年,全家老老少少地都十分重视。为了一扫宁老大带来的晦气,宁氏特意让多买了几挂鞭炮,还给全家每人做了三套衣裳,女孩子们都打了金银首饰,男孩子也都有一个玉佩带着。   徐泽浩自打发现了叔叔有许多好书便成日的赖在书房里不出来,连小年那天也只在吃饭时候露了一下头,王氏看着又骄傲又担心,生怕他累坏了身子。正好徐鸿达有空,便把他提溜出来,将当初医道长说的身体强壮才能做好官的话给徐泽浩说了一遍,又把家里的几个小子都叫了过来,排成一排,一招一式地教给他五禽戏。   起初这些小的有些偷懒有的不上心,朱子裕来了瞧了片刻,上前一掌劈倒了院内的一颗石榴树,看着男孩子们震惊加崇拜的眼神,朱子裕得意洋洋:“好好练,等你们像我这么大了也能这么厉害。”一瞬间,所有人斗志昂扬,一招一式都认真起来。徐鸿达看了看倒地的石榴树,又瞅了瞅得意洋洋的朱子裕,扬声喊道:“青青,子裕把你最喜欢的那棵石榴树给弄折了?”   笑容僵在朱子裕脸上,青青几步从宁氏的房里跑了出来,看到孤零零倒在地上的石榴树,瞬间火冒三丈:“就这颗树结的石榴最甜,你在哪儿淘气不好非得祸害我的树?”   朱子裕苦笑连连,被青青追着满院子跑,徐鸿达掐腰大笑:“臭小子,让你嘚瑟!”徐泽宁几个也不练五禽戏了,一个个跟在青青后头起哄去追朱子裕,朱子裕怕人多绊倒青青,只能一个纵身蹿上了墙头。下面的一群毛头看傻了眼,突然徐泽宁回过神来,几步蹿到徐鸿达旁边抱着他的腰不撒手:“爹,我要学这个能飞的。”跟徐泽宁同龄的徐泽天也不甘示弱,拽着徐鸿达的衣袖不撒手:“二叔我也要学。”就连徐泽然、徐泽宇两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也凑了过来:“飞飞……要学飞飞……”徐泽浩东看看西看看,似乎现在没办法学五禽戏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徐鸿达一脸崩溃:……谁来救救我……   屋里宁氏朱朱母女两人正在检查给各府送的年礼单子,眼看着再有两年功夫朱朱就出嫁了,宁氏也开始教她中馈的东西。这些年自己摸索的经验,加上当初刘夫人教大小姐的那套,宁氏都搬过来照着学。此时宁氏正拿着一张礼单给朱朱分析为何送这几样礼,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又喊又叫的闹个不停,宁氏忍不住扶着腰出去说了两句:“别在院子里折腾,找个宽阔的地方闹去。”   朱子裕在墙头立马笑道:“我这院里有个好大的练武场,不如来这玩。”孩子们一听就高兴的蹦起来,徐鸿达也没什么事,乐意陪着孩子们闹腾,一边让朱子裕带着小的先过去,一边自己去抽走了徐泽浩手里的书,顺手丢在青青怀里:“我和你说看书不再这一时,身子骨若是弱了学问再好也白搭,连秋闱那关都过不了更别提会试了。”   青青抱着书看着一行人呼呼啦啦地从自己眼前消失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偷笑的葡萄和宝石,她疑惑地问:“怎么不带我?”   宝石笑道:“都是舞枪弄棒的东西,再伤到了姑娘。铺子里今天新烤的点心送来了,姑娘要不要洗手吃两块?”   青青点了点头,说道:“前儿子裕不是送来了两瓶南边来的酒酿,拿那个煮些小圆子再撒上些糖桂花,我叫娘和姐姐一起吃。”   宝石答应着往厨房去了,青青进屋看着宁氏和朱朱礼单定好,交石榴去准备,这才上前说:“看了一上午眼也花了,正好歇歇。我叫人煮了小圆子,还有铺子送来玫瑰花饼和千层糕。”   宁氏揉了揉眉心,往后一靠:“有那新鲜干果砸一些来就着吃。”葡萄应了一声,抱了一盒子核桃松子的干果出去了。   看着身边忙忙碌碌的丫头,宁氏眼里带着温情:“当初到咱们家时还是孩子呢,如今也能写会算的了。”听着葡萄在外面一声一声敲核桃的动静,宁氏说道:“当初买的十五个女孩子,跟在身边伺候的就只有老太太身边的麦穗、跟着我的葡萄和石榴,还有伺候你们姊妹俩的宝石和糖糕,这一晃她们也十五六岁了。我琢磨着到明年夏天也给她们说上亲事。趁着还有几个月的功夫,你们多使唤使唤小丫头,以免宝石糖糕嫁出去后,小丫头用着不顺手。”   姊妹俩应了一声,青青问:“嫁人了还能回来伺候不?”宁氏笑道:“能,等你们出嫁了让她们做陪房。”一句话说完,朱朱先红了脸,低头瞅帕子上的蝴蝶不语。青青倒是个脸皮厚的,嘻嘻笑道:“回头从我家铺子里把那些机灵的伙计都叫来,挨个让宝石挑,回头让她管我铺子去。”   宁氏嗔了她一眼:“没羞没臊的,胡说些什么。”话音刚落,宝石拎着食盒进来,葡萄也端了一盘子核桃仁松子仁跟在后面,姊妹俩看见她们不由地捂着帕子吃吃的笑了,倒让宝石、葡萄两人丈二摸不到头脑。   宝石打开食盒,将点心一碟一碟摆上,有玫瑰松仁饼、梅卤菊花饼、奶香千层糕、三色雪花饼四样甜点心,笋衣火腿包、野鸭粉饺两样咸点心,又有一罐酒酿桂花小圆子。   娘仨洗了手,一人吃了一块点心吃了一碗小圆子便不再动了。葡萄沏了一壶茶,又端来一盘切好的苹果橙子来。这边母女三人难得的悠闲,那边朱子裕的宅子里可闹翻了天。天莫怕刀架上的真刀真枪伤了他们,都叫人挪到一边的屋子里锁了。拿出来几把木头刀来给他们使。   徐泽浩及几个小的都没有练武基础,让他们苦练基本功估计也没有愿意的,反正是为了强身健体,依旧是徐鸿达先带着做了一回五禽戏,再由朱子裕领着拿木刀比划些简单的招式,一时间除了徐泽浩还沉稳些,几个小的你踹我一脚,我偷袭你一下,都和撒了欢的猴子一样。徐鸿达站在练武场旁边深感忧虑,开始认真思考徐家的文雅家风继承的问题。   闹了一个时辰,几个皮孩子都出了一身的汗,连徐泽浩因为被徐鸿达拎着又练了两组五禽戏也湿了衣裳。幸好练武场旁边有烧的热腾腾的屋子,几人脱了脏衣服拿了汗巾沾了热水胡乱擦了一番,换上家人送来的干净衣裳,系上大披风准备回家。   路过朱家的园子时,徐鸿达想起朱子裕没事就往墙上跳,下意识歪头去看了看与自家相邻的高墙,徐泽宁在徐鸿达后头,冷不丁一头撞他爹的屁股上,他龇牙咧嘴地捂着头,刚想抬头和爹抱怨几句,却见他爹看着不远处的高墙一脸不解。徐泽宁也歪头去看,这一下让他发现了新奇的东西:“子裕哥,你家墙上咋还有个铜门环呢,干啥使的?”   朱子裕一回头看见徐鸿达父子俩好奇地看着自家的暗门,瞬间汗水就下来了,连忙过来推着两人往前走一边笑着解释:“那个,当时吧,是为了装饰!我当时想往那面墙上钉一排的门环来着,可是只钉上去一个发现不好看就没继续弄了。”   徐鸿达狐疑地看着朱子裕:“你是不是傻?”   “是!是!是!当时一时脑抽了!”朱子裕紧张地连连点头,徐鸿达又瞅了两眼,实在没看出什么来,这才又继续往前走。朱子裕舒了一口气,摸着自己头上都是冷汗,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回到家,饭菜还没好,徐泽浩几个先洗了手,看见炕桌上几样点心只略动了两样,便都凑了上来,你吃一个我拿两块,不到一柱香时间就把桌上剩下的糕饼点心都吃了个精光。   徐婆子正好带着王氏、吴氏过来,看见一堆小子们坐那有啃苹果的有扒橘子的还有拿了核桃仁在吃的,不禁笑道:“今天是怎么了?往日都不爱吃这些的。”   宁氏起身扶着徐婆子坐下,笑着解释道:“浩哥带着弟弟们去了朱子裕的宅子,在练武场上折腾了一个时辰,回来后都和饿狼投胎似的,吃了几盘子点心还不足。我估摸着快吃午饭了,就没再让他们上点心。”   徐婆子连连点头:“男孩子都得多出去跑跑跳跳才能长得结实,别看老二五岁就开始读书,但是打小也没少在村里跑,上山下河就没他不会的,他们这些孩子还是娇气了些。”   宁氏笑道:“主要是要考功名时没好身子骨可熬不了考试那几天。他二叔也是打那时候过来的,体会深刻。”   王氏听了连忙嘱咐徐泽浩:“你听见你二叔二婶说了没,读上一阵书就活动活动,可别糟蹋了自己的身子骨。”徐泽浩连忙答应了。   吃了饭小憩半个时辰。徐鸿达照例把几个男孩子带到书房,先给徐鸿浩讲了一段书,指点了他昨天做的文章,又布置下一篇新的策问叫他去答。趁着徐泽浩做文章的时候,徐鸿达连忙给徐泽天、徐泽宁两个讲四书五经,先抽查了昨天学的,挨个背一遍,再讲新的内容,又布置下作业,嘱咐两人把今天学的文章抄上十遍,明天检查。   徐泽天、徐泽宁两个生日相差不到一个月,凑在一起没几天就好的和一个人似的。徐泽天写了两张字,就开始有些走神,抬头偷偷看了眼在窗下看书的徐鸿达,悄悄地问徐泽宁:“以前你爹都是这么教你读书的吗?”   徐泽宁道:“五岁以前都是大姐和二姐教我念书,后来就是上学堂跟着先生学,我爹只不过休沐时候才考问我功课。多亏了这回你们来,我爹的心思都在大哥身上,没空多管咱们,要不然这抄写的功课起码多一倍以上。”   徐泽天吐了吐舌头,把写好的两篇字拿到一边,又拿了一张新的大纸过来:“我爹不管我的功课,他不怎么识字,倒是我哥每天从县学回家都得问我一回。”   徐泽宁问他:“你哥管你严不严?”   徐泽天悄声说:“怎么不严,比我爹管我都严,我可怕他了。”   徐泽宁想了想,建议说:“要不然过年你别走了,跟我一起上学堂,反正祖母这回也不走的。”   徐鸿达书才看了几页就听见两个小子在那不知道嘀咕什么,便起身走了过去,问道:“都写完了?”徐泽宁和徐泽天两个立马闭了嘴,徐鸿达过去拿了两人写的字瞧了一遍,写的好的拿细笔给圈了出来:“写字的时候要全神贯注,你看这两页还有几个字写的很不错,但是现在写的这张却全无章法,白浪费了纸墨。”   兄弟两个低了头不敢吭声,徐鸿达转身去匣子里找出两本字帖来递给二人:“抄完功课后,再临摹十张大字。”一句话顿时让兄弟两个苦了脸。   徐泽天回头看徐鸿达又踱着步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这才悄声地和徐泽宁说:“过了年我还是跟我哥回家吧,我觉得你爹比我哥可怕多了。”   徐泽宁:……   *****   石榴将年礼准备好,宁氏带着朱朱亲自查验了一遍,便安排人挨家送去。除了徐鸿达的上峰和同僚外,将军府、镇国公府也都送了年礼。   镇国公夫人高氏自然不会给徐家回礼的,她拿到礼单后不屑地丢在一边,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倒是朱子裕知道了比照着给外祖家的年礼又备了一份,亲自送到了徐家。   高氏知道了,忍不住和来看自己的母亲嘀咕:“我就不知道那徐家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门第卑微的小户,几辈子才出来这么一个做官的。你瞅瞅我们家三少爷整日上杆子往那跑,也不怕人知道了辱没了他的身份。”   高夫人正翻看着女儿的梳妆匣子,听见此言不禁白了她一眼:“你就是不长脑子,他愿意往徐家跑不正好?”见女儿发愣,高夫人瞪了她一眼:“也就是你命好,这么个脑子都能当国公夫人。我问你,朱子裕为啥整天去徐家?”   高氏道:“还不是徐家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嘛。”   高夫人从梳妆匣里拿出一支金灿灿地虫鸟发簪对着铜镜往头上比划,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他喜欢那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还见天往那跑,你说你愁什么?难不成以后你还真打算给他找个高门大户的媳妇不成?若是他有了强劲的岳家,昊哥拿什么和他争。”   高氏道:“他还真打算娶那个丫头不成?没的丢脸。娘,我和你说,上回我去他外祖家做客,换衣裳时听见丫头们说闲话,似乎他舅母想将女儿许给他呢。”   高夫人一回头,发簪刮掉了她的头发,疼的高夫人龇牙咧嘴好一会才缓过来。高夫人将那簪子丢在桌上,回头道:“那可不行,我说闺女,你可长点心吧,要是朱子裕那臭小子真娶了杨家的姑娘,我看你也别打昊哥承爵的谱了,除非他能尚公主。”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今上七八个儿子唯独没有公主。高夫人瞪了高氏一眼:“以后见了徐家母子不要冷嘲热讽的,哄着顺着让他们多亲近,过三五年再给定下婚事,左右是朱子裕自己愿意的,老夫人和国公爷也怪不到你身上,就是杨家也没话说。”   高氏道:“上回去杨家,杨老夫人还说和徐家是世交,一听就扯谎,也不知徐家有什么好,倒让杨家放下身段结交他。”   “不过是看朱子裕的面子罢了,要不然杨家认识她是谁。”高夫人漫不经心地套上一个镯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十分满意:“这个镯子水头好。”   “娘喜欢就戴回去吧。”高氏没心思理会这点小事,起身坐在她娘身边:“娘,朱子裕这都十岁了,还活蹦乱跳的整天碍人眼,你就不能给我想个法子?”   高夫人道:“不行咱还是下药吧,我能弄到些阴毒的药。”   高氏叹了口气:“都和娘说多少回了,要是下药能行我都毒死他八回了。这么多年,太医院每十天来个太医把平安脉,平时有个风吹草动的来的比谁都快,我哪敢下毒?要是被发现了咱一家子都不得好。”   高夫人又说:“上回找那江湖人士也不行,一棍子没打着反而让他身边那两个狠人打断了手脚。”母女俩对着发愁了好一会,忽然高夫人想起了什么,轻轻拽了拽高氏的袖子:“我想到了个法子,你记得你小时候你二婶请了个道婆做法害你三婶那回事吗?”   高氏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娘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徐鸿达:你说朱子裕是不是傻,在自家园子的围墙上砸了个门环进去当装饰。   青青:呵呵呵……   多年后,徐鸿达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家的门墙突然出现一个门,然后她闺女钻了出来。徐鸿达穿过门过去一瞧……   徐鸿达:朱子裕,你给我滚出来!说好的装饰呢?   朱子裕:……呃……那个……岳父别打……哎呦……我错了……   小剧场2:   朗月:帝君,这三天我们总共丢了一只笔三块墨十本书,不过也没便宜旁人,都掉青青家去了。   文昌帝君嘴角抽了抽:丢的是点状元的笔?   朗月:……是!   青青拿着刚捡来的笔显摆给哥哥弟弟看:看,会冒金光的,肯定带福运的,我给你们每人点一下!   文昌帝君:……   下剧场3:   文昌帝君:招财进宝的名是谁给起的?   朗月:听说是陛下赐的。   文昌帝君点了点头,拎着两个童子来到凌霄宝殿:给陛下打杂!   玉帝:……这么小会干啥?要不就给我收拾收拾杂物吧!   招财:进宝,咱俩这回可得好好表现,不能再扔东西了。   进宝:你说的对,咦,陛下的桌子底下有个洞,藏了好多葫芦。   招财:可不能放那,会招老鼠的,不能留!   进宝抱起一堆葫芦熟练地往凡间一扔。   青青看着面前的葫芦山,一脸懵逼:这是什么?   拿起一个往外一倒,一堆珍珠撒满了床铺;再拿起一个,一堆亮晶晶的石头;再一个,出来十多个桃子;咦,像娃娃一样的果子?……   玉帝:……就这么点家私都给我扔了啊!还让不让神活了? 第50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眼看快到大年三十了, 算了算供在南云观三清神像前的平安符已满七七四十九天,朱朱和青青便和宁氏商议着去南云观将平安符取回来。   徐鸿达忙着写春联和福字, 让徐泽浩陪着去, 宁氏又怕他把妹妹丢了。正好沈雪峰来了,宁氏便托他陪着两个姑娘一起跟着去南云观。听说要去道观里取青青画的符纸, 沈雪峰对小姨子的多才多艺表示十分敬佩, 会作画就很难得了,居然还会画符, 简直画风清奇有木有。   其实这画符的技法也是青青从文道长那学来的,只是文道长说这个也靠天分, 像朱朱虽然画出来的符咒看起来和青青的没什么差别, 但是文道长却说她那是照猫画符, 画出来也不灵验的。   青青并不是真正的道家子弟,因为文道长也只教了她几道浅显的符咒,像这常见的平安符就是其中一种, 是能保家人肉身和神魂都平平安安的。   众人来到南云观,先去拜了三清, 观主从三清香案下取了青青画的一叠平安符来递给她,笑眯眯地说:“居士画的好符咒,一看就带着灵气的, 再加上有三清加持,必定灵验。”青青道了谢,将符纸装在准备好的匣子里,又捐了香火银子, 这才告辞出来。   回到家,沈雪峰和朱朱去陪徐婆子说话,青青沐浴更衣后焚香祷告了一番,将平安符叠成三角形,一个个装在特制的福袋里。徐家的福袋是大年初一早上由青青把旧的取下来,再给他们带上新的。沈雪峰不在徐家过年,青青将他的提前放在朱朱做好的荷包里,送到徐婆子屋递给沈雪峰。   “姐夫,这是你的平安符,初一早上带上。”青青狭促地朝沈雪峰挤了挤眼睛:“今年我姐就做了两只福袋,一个是你这个、另一个她自己留着了。”   沈雪峰正忙着向青青道谢,一听说福袋是朱朱的手艺,又瞧见荷包的针线同福袋如出一辙,连忙笑着放在了怀里,朱朱红着脸嗔了他一眼,当着祖母和妹妹的面却不好说什么。沈雪峰忍不住裂开嘴傻呵呵的笑着,手掌一直捂住胸口荷包的位置。   正巧朱子裕此时进来,笑着给徐婆子请了安,笑道:“我家厨房今天刚炖好了福寿全,我给祖母拿了一坛子来,中午给祖母下酒吃。”   福寿全是青青按照上辈子关于佛跳墙的菜谱改良出来的一道菜,也是用了海参、鲍鱼、鱼翅、干贝、鱼唇、鳖裙、鹿筋等几十样食材,小火慢炖而成。当初还是在道长那里,青青做过一回,让朱子裕饱了一次口福。   前几日镇国公府负责铺子几位掌柜送了年礼过来,朱子裕正好瞧见了有鱼翅、鱼唇、鲍鱼等物,瞬间想起了多年前的那道福寿全,立马来问青青要了方子,回去就让厨子发了海参和鱼翅炖上了两坛子。眼看着花了七八个时辰的功夫这福寿全炖的满屋飘香,高氏特意来看一回琢磨着给自己亲娘送一坛子去。谁知一会功夫没看住,朱子裕就打发人送了一坛子去老夫人屋里,另一坛子让玄莫抱着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气的高氏在后头直跳脚骂他败家。   中午沈雪峰和朱子裕都留下来吃饭,装着福寿全的坛子虽然大,但是架不住徐家人口多,一人盛了一碗出来就不剩什么了。沈雪峰低头轻轻抿了一口汤汁,只觉得满口浓郁荤香、味美香甜。   徐婆子年龄大了,就爱吃软烂鲜香的东西,吃了一碗还不足,青青把坛子里上下的大半碗也给她盛上了。沈雪峰趁机笑道:“有方子也给我一个,往年家里的那些好东西都让厨房糟蹋了,回头我也让他们把鱼翅、海参之类的干货翻出来炖上两锅。到时候也请祖母尝尝,看是我家厨子做的味道好,还是子裕家做的香甜?”   徐婆子笑道:“滑头,孝敬我好吃的还不直说,非得拐弯抹角。依我说,这些好东西谁家炖出来的都好吃。”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酒足饭饱之际,沈雪峰趁机邀请朱朱到园子里散步消食,朱子裕得告辞回家了。他平日里整天都在外头,早出晚归的老太太不说什么,但一到过年过节,镇国公的老夫人就不愿意他总往出跑了。   青青从袖袋里拿出早准备好的平安符递给朱子裕:“我自己画的平安符,在三清面前供了四十九天,这是给你的。”朱子裕兴奋地麻利的带脖子上了。青青红了脸,嗔道:“给你过年带的。”   朱子裕笑道:“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关系,青青送的平安符,我可舍不得放在荷包里不带。”   青青漂亮的丹凤眼白了他一下:“油嘴滑舌的,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晚了你祖母该念叨你了。”   朱子裕答应了,往外走了几步,又蹭了回来,悄声道:“等初二我来瞧你。”说着也不等青青说话便一溜烟蹿了。   ######   朱子裕在外面吃的饱玩的欢,高氏则在家生了一肚子的气。中午伺候老太太吃饭,一揭开盛着福寿全的砂锅盖子就闻见满屋飘香。高氏本来就是眼皮子浅的,她又知道里头放了多少好东西,当时就馋的直咽口水。   老太太尝了一口,觉得香甜,又叫人拿了几个小罐来,分了一罐给儿子送去,再分两罐给龙凤胎,剩下的半罐子在高氏眼巴巴的期待下,老太太笑眯眯地吩咐:“拿去前院让他们用小火煨着,晚上给子裕吃。”登时把高氏气了个倒仰。   老太太吃饱了去歇晌,高氏回院子连饭都不想吃,思来想去打发了个心腹陪房回家,问高夫人那事办的怎么样了。   高夫人也不用那仆人传话,自己坐着马车来了。高氏见了亲娘,连忙把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两人在屋里嘀嘀咕咕。高夫人说:“你小时候你二婶请的那个神婆虽然后来露了马脚被官府斩杀了,但是她那一脉法术最是灵验。这两天我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那个道婆一个师叔,人称圣道姑的,据说做法更强些。”   高氏闻言大喜:“她什么时候能来给咱做法?我一刻也不想看到死孩子了。前两天铺子里送来大个的海参、鲍鱼,我本来想给娘留一些,却不料让那败家孩子都给炖了,想起来我就气得慌。”   高夫人心疼地直哎呦,也说了两句糟蹋东西天打雷劈的话,还说朱子裕:“真是越大越讨厌了。”高氏点头:“可不是,要是能早除了他我还能多活两年,要不然早晚被他气死。”   高夫人又捡起刚才那话继续说:“圣道姑起初不愿意接咱这事,她说原本都是看缘分才做些善事,后来被她那师侄的事一闹,人人都说她们是邪门歪道。她也因此冷了心肠,说宁愿避事修炼,也不愿意要尘世间这救人的功德了。”   高氏一听急了:“那怎么办?有没有别的也灵验的?”   高夫人瞪了她一眼:“你当得到的高人到处都有呢。”见女儿急的没法,高夫人又叹道:“我何尝不急,好话都说尽了,说咱们是最虔诚的,先给她香火银子帮咱们在神前供着,等灵验了再给出修道观的钱。”   高氏一愣:“那得多少银子啊?是不是许的太多了?”   高夫人拿手在高氏脑袋上点了又点:“榆木疙瘩,就心疼眼前这点银子,那你不想想等那臭小子没了,这偌大的镇国公府都是你和你儿子的,银子多的你几辈子都花不完。”   高氏咬了咬牙,打开箱子取出来一百两银子递给她娘:“那先给她些香火钱,灵验了另算。”   高夫人冷笑了一声,接都没接,瞅她说:“你打发叫花子呢,当初就她师侄你二婶据说还花了八百两的香火钱呢。”   “那么多?”高氏傻了眼,“她不会骗咱吧?”   高夫人看着女儿恨铁不成钢:“就知道你不虔诚,人家仙姑也怕你不信,还特意嘱咐了,说头一回也不必拿太多银子,先带五百两银子去就行。顺便再捎些那孩子头发去,她念些咒语把拿头发烧了先让他发热烧个十来天,等烧的阳气不足了再做场大的。”   高氏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用生辰八字吗?只要头发就行?”   高夫人洋洋得意:“要不咋说是高人呢,她说那种要命的才要八字,这种小打小闹的毛发就成。”说的简单,可是高氏依然发了愁:“毛发哪里去寻?伺候他的人一个个看我都和乌鸡眼似的,根本不会把他的毛发给我。”   高夫人道:“他是男孩子,难免粗心些,备不住梳子上能有两三根,这个也不需要多了,只要有一点就行。”   高氏听了还没办法:“可他如今住在前院,我的人根本进不去啊?”   高夫人眼睛一转:“不行你让昊哥去办这事,那些人敢拦下人却没胆子拦咱昊哥。”   高氏闻言却有些不乐意,她精心养的六七年的儿子,咋愿意他做这肮脏事。高夫人看出她心事,忙劝道:“只从梳子上床上找点头发罢了,找谎话骗他两句,没有什么关系的。你要是不愿意,回头耽误了事,可别赖我不帮你。”   这句话顿时让高氏下了狠心,让人把昊哥叫了过来,搂在怀里慈眉善目地笑道:“娘要做一样好玩的东西,你能不能帮娘取点东西?”   昊哥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娘要什么?”   高氏趴他耳边悄声道:“你帮娘去你哥的院子里,从他的梳子上拿下些毛发来带给我。记住,千万别让人看见,也不许说给人听,这是咱俩的秘密哦!”   昊哥认真地点了点头:“听娘的。”便一蹦一跳去了前院。   还有一两天过年,此时前院的人各个忙的滴溜转。一眼没看住,昊哥就溜进了朱子裕的屋子,他进来以后哪也没敢看,直奔装着梳子、扇坠之类的小匣子去了。可打开一看,转了却傻了眼,梳子被清理的很干净,一根头发都没有。   昊哥拿着木梳愣了半天,听着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想起娘说不能让人看见,顿时着急了。他拿起木梳往自己头上梳了两下,扯下来四五个头发包在帕子里,趁人不注意的功夫把门开了条缝溜了出去。   他刚走,朱子裕和天莫从内室里绕了出来,看着桌子上的梳子两人有点发蒙。   朱子裕戳了戳天莫:“他干嘛跑我屋里梳头?”   天莫疑惑地挠了挠脑袋:“许是找不到梳子了?不过他倒是爱干净,知道把头发收走。”   朱子裕虽然觉得昊哥行为有些诡异,但确实没没见他做什么,便将这事丢在脑后不去管他。   朱子昊在别的上头有点木,可在躲人上面却十分机灵,他避开了所有小厮的眼睛,气喘吁吁地一路跑回了后宅,献宝似的把手帕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娘:“娘,头发!”   高氏一看,登时乐开了怀:“从梳子上摘下来的?”   朱子昊认真地点了点头:“恩,娘说得快点,不能让人瞧见,要不然能拿的更多。”   高夫人将朱子昊搂在怀里,连声笑道:“够了够了,这些尽够了。我的好外孙,你快回屋去歇着吧,我和你娘有话说。”   朱子昊答应了一声,抬腿就往外走。他刚才偷偷进了朱子裕的房间,本就有些做贼心虚,又一路跑回来满头的汗,到高氏屋里连忙摘了帽子和斗篷。可是说了没两句话,高夫人又撵他走,他汗还没消呢,因此没想着戴帽子穿斗篷,只穿着夹袄就出了门。高夫人和高氏心思都在巫蛊朱子裕身上,谁也没留意他。   等朱子昊一路晃回自己的院子时,脑门子上都结了冰霜。伺候朱子昊的大丫头绿枝登时就急了眼,连忙拿热汗巾给他擦了又擦,又让人煮姜糖水,还不忘把跟着去的小丫头叫过来骂了一顿。小丫头委屈的都哭了:“我看爷光着头出来的,想进去拿斗篷和帽子来着,可夫人跟前的紫晶姐姐挡着门不让我进。我和她刚说了两句,就见爷已经跑了,我只能赶紧追了回来。”   绿枝没空跟小丫头费口舌,看着朱子昊喝了姜汤,又赶紧伺候他脱衣裳给塞进被窝里,又灌了两个汤婆子放在他脚下。朱子昊只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地,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高氏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给冻着了,她正心疼地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数了五百两的银票递给她娘,还不忘嘱咐:“娘拿着银子直接给送去,我一刻也等不了。”   高夫人喜滋滋地将银票塞在袖子里,拍着女儿的手说:“你放心,我这就去。”   高夫人果然没有食言,坐着马车出了城门,来到一个很偏僻的破道观,将一百两银子和几根头发丝小心翼翼地教给圣道姑。   圣道姑笑吟吟地将银子收起来,赞了几句高夫人虔诚。为了表现自己的能耐,圣道姑还当着她的面做起法来,端来又一个火盆,拿了两张黄纸往里一扔就呼呼着起火来,圣道姑一边念着咒语一边讲头发抖落在火盆里,登时火光又变成黑色,瞬间将头发烧成灰烬。   这骇人地一幕吓得高夫人汗都出来了,琢磨了半天,十分心疼地摘下来自己腕子上戴的一个金镯子递给圣道姑:“道姑法力高强,我再加些香火钱。等那不孝子的阳火弱了,还得请圣姑出手,以绝后患。”   圣道姑一脸严肃地点头:“居士放心就好。”   高氏在屋里转来转去,直到天色昏暗下来,琢磨着那仙姑应该已经施过法,就不知朱子裕什么时候发热。正寻思呢,忽然一个丫鬟在外面大吼小叫的:“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发热了。”   高氏听了险些笑出声来,连忙叫人进来,极力克制住自己脸上的喜悦:“三少爷发热了?”   “不是。”四少爷的丫鬟急的满头大汗:“夫人,我是伺候四少爷的,是四少爷发热了,身上滚烫滚烫的,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高氏顿时傻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玉帝将招财进宝带到太上老君洞府:给你俩烧火的童子。   太上老君:这不是财神的童子吗?   玉帝:做错事被赶出来了,在你这烧火赎罪吧。   太上老君:做错啥事了?   玉帝:过一阵你就知道了!   太上老君:还神神秘秘的…… 第51章 撕破脸   那丫头看高氏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 一脸魂不守舍地模样顿时急的直跳脚,也顾不得尊卑了, 忙提醒道:“夫人, 得赶紧打发人请太医来呀。”   “对对对,请太医!”高氏像无头苍蝇似的围着屋子转了三两圈, 才忽然醒悟了一样, 忙高声叠叫:“快让人拿老爷的帖子请太医来。”说完也不顾天寒地冻,连大氅也没披就往外跑。伺候高氏的丫鬟紫晶连忙取了披风跟了上去, 紧赶慢赶地跑了几步算是追上了高氏,帮她把披风拢上。   高氏气喘吁吁地跑进儿子的屋子, 除了大丫头绿枝在忙着拿温热的汗巾子给他擦拭额头, 其他的呼啦啦跪了一地。高氏上前一巴掌把绿枝扇倒在地, 一边摸着儿子滚烫的身躯一边怒骂道:“怎么伺候的?连少爷发热都不知道。”   绿枝捂着红肿地脸立马跪在高氏脚下,带着哭音说:“下午少爷从夫人院子回来时大氅也没穿帽子也没带,是个光着脑袋缩着肩膀一路跑回来的, 我赶紧给少爷灌了汤婆子又看着他喝两了两碗姜汤才让他躺下睡了。”   高氏瞪着脚底下跪的一排丫鬟:“下午是谁跟着少爷的?”   那个叫清儿的小丫头吓得全身发抖,哭的都说不出话来, 高氏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喝道:“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夫人饶命!”清儿哆哆嗦嗦地哭喊道:“少爷从夫人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是光着脑袋,我要进去给少爷拿大氅和帽子, 可是紫晶姐姐不许我进去。”   听见那小丫头攀扯到自己身上,紫晶眼里流出一抹恨意,可她又连忙掩饰了,在高氏质问的眼神下, 紫晶佯装无辜,指着那小丫头喝道:“你当时闷着头往里闯,也不说什么事,我哪里敢让你进去?不过多问了一句要做什么,你就掉头跑了,连话也没说一句。若是你说给少爷拿衣裳,我能不给拿吗?”   高氏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和娘亲商议的事情见不得人,这才让紫晶在外头守着,不许旁人进来的。此时看见儿子烧的胡乱说话的模样,顿时又悔又恨,责备自己怎么就忘了帮儿子穿好衣裳;又怪紫晶不长眼色,少爷没穿大衣裳出去也没瞧见。   见底下的丫头一个个的推卸责任,高氏顿时气恼不已,喊了人来,吩咐人把清儿带出去打板子,又让人把紫晶撵家去,登时闹得鸡飞狗跳。因儿子习惯了绿枝伺候,高氏此时也没动她,只骂了三回又让她伺候好少爷,否则一家子都要被卖出去。   后院闹得鸡飞狗跳,朱子裕在前院也听说了,连忙打开一个药匣子,里面摆满了整整齐齐的瓷瓶,装着各种青青自制的药丸,上面有签子写好了名称。   虽说高氏这人心肠恶毒,但龙凤胎却不随她,都是憨厚可爱的孩子,每回在老太太房里看到朱子裕都十分亲热地叫哥哥,喜欢缠着他玩,因此朱子裕还是挺喜欢这一双弟妹的。此时也顾不上和高氏之间的龌龊了,朱子裕连忙揣上药瓶,直奔后院去了。   一进朱子昊的院子,就听里面又哭又闹又吵又叫的,朱子裕登时皱紧了眉头,进去一瞧,看见高氏又要打这个又要撵那个的,不禁喝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些没用的,赶紧让四弟退了热是正经。”   高氏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丝毫没有发热的迹象,而自己的宝贝儿子热烧的人事不省,顿时恨得牙直痒痒。如今高氏当着朱子裕的面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直接白了他一眼不吭声。   朱子裕也没空和她费那功夫,从怀里将瓷瓶取出来递给绿枝道:“王太医今天当值,从宫里出来还不知得到什么时候。你取出一粒丸药来,拿热水化开,先喂子昊吃了,先退下热来再说。”   绿枝刚要伸手去接,高氏就挡了回去:“谁知道你这是什么药?你敢给我却不敢给四少爷吃,谁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朱子裕冷哼:“别自己一幅蛇蝎心肠就看谁都和你一样,你回头看看你儿子都烧成什么样了,再耽误下去,他要是有个好歹的你别后悔。”   “你胡说!”高氏跳起来尖叫道:“你就是没存好心,你咒你弟弟,拿着你的药给我滚出去。”   正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镇国公朱平章终于被人从美妾的屋子里请出来了,他裹着厚厚的貂皮大氅,却一步也不愿走,让人抬了软轿来晃到了儿子屋里。   看着高氏竖着眼睛叉腰怒骂的泼妇样,朱平章先烦了她三分,喝道:“吵吵闹闹成什么样?昊儿怎么样了?”   朱子裕忙请了安说:“也不知烧了多久了,都说开胡话了,我拿了退热丸来,母亲死活不许他吃,非说我要害四弟。今天我把话摆在这,若是这药丸有一丝问题,我不得好死。”   见长子下了重誓,朱平章一头雾水地看着高氏:“好好的你怎么和子裕闹开了,既然有药丸就先吃上,总比烧坏了好。”   高氏一直在糊涂的老夫人和朱平章面前表现对朱子裕的慈母之心,面对朱平章的疑问,高氏却一句话不敢说,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她是真怕朱子裕拿毒药来想害死自己的儿子。   听见朱子昊又开始呻吟起来,朱子裕叹了口气,将药丸倒了出来:“这里头一共三粒药丸,让子昊先吃上一粒,剩下的等王太医来的时候验一验,让母亲看看我是否存了那害人的心思。”   朱平章疑惑地说:“亲兄弟再好不过的,怎么会有害人的心思,你糊涂了吧?”高氏低头抹泪不敢吭声,朱平章随意指了个小丫头道:“按照子裕说的,赶紧把药给子昊喂进去。”   那丫头不敢迟疑,连忙兑水化开药,一点点地喂到朱子昊嘴里。室内一片寂静,朱平章看看一脸绝望的高氏,又看了看带了几分气恼的朱子裕,不禁问道:“你们母子闹矛盾了?为的什么?”   高氏脸色骤变,咬牙不敢吭声。朱子裕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母亲怕儿子拿毒药害弟弟呢。”   朱平章听得越发糊涂了,问高氏:“好端端的,他害他弟弟做什么?你糊涂了?”   趁着这机会,朱子裕也乐得拆高氏的台,抱着胳膊靠着桌子冷笑:“母亲想的长远,她怕我会把子昊当成我继承爵位的绊脚石,会暗地里除了他。”对于这话,高氏也无力反驳,因为这正是她想对朱子裕做的,自然也会以此之心揣度朱子裕。   朱平章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朱子裕说:“你这话糊涂,这爵位一直由嫡长继承,和弟弟有什么关系。”一句话让高氏的脸色青了又白,他似乎接受不了这刺激,忍不住晃了几晃。   看着妻子脸色不对,朱平章问道:“难道你真这么想,这是你糊涂了,子裕不会害子昊的,他们是亲兄弟。”朱平章抬头看了看儿子冷漠的眼神、妻子不甘的神情,大为不解:“不过些许小事,怎么都这么苦大仇深似的?”   高氏别过头去,看了眼又安静下来的儿子,想起他刚才吃进去的药,连忙过去摸了摸,虽然还是烫的热水,但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高氏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王太医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来了,他也顾不上客套,放下药箱暖了暖手就给朱子昊把脉。看着王太医沉重地表情,高氏心里一惊,也不问青红皂白,尖叫的向朱子裕扑过去:“你是不是给你弟弟吃毒.药了?”   朱子裕往旁边一侧身,轻松地躲了过去。倒是高氏一个没站稳,狼狈地扑到在地上。王太医看了看两人,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撕破脸了。   “高氏,你再闹就给我滚出去。”朱平章面上有些挂不住,不禁喝骂了高氏两句。朱子裕看着王太医放下了朱子昊的手腕,忙问道:“太医,我弟弟怎么样?”   王太医叹了口气:“出了汗又吹了风这才害了风寒,发现的有些晚了,我估摸着至少烧了两个时辰了,脉象十分混乱。好在这会儿有缓解的迹象,是不是吃了什么药?”   朱子裕忙将自己带的药丸递给王太医看,王太医拿着托在鼻子跟前闻了闻,又揪下来一点放嘴里抿了抿,点头道:“此药丸正对症,过一个时辰再给他吃上一丸,我也开个方子一起配着吃。”   高氏闻言连滚带爬地过来,十分担忧地问道:“太医,我儿子没什么大碍吧?”   王太医这些年来一直给镇国公府看枕,虽是个外人,但对府内的情形比镇国公母子还看的透彻。对于高氏他一直没什么好感,听刚才的言辞似乎又对朱子裕来拿的退热药有所疑义,因此说道:“现在还拿不准,先等小少爷醒了再看吧。好在有三少爷拿来的药丸,否则等我来,只怕脑子都要烧坏了。”一句话说的高氏又惊又怕,缩在一旁不敢再吱声了。   如今镇国公府这个情形,王太医也不敢离开,朱子裕让人在前院收拾出一个房间来,请王太医暂时在府里小住几日,又派人去王太医家里打了招呼,顺便帮取些换洗的衣物来。   经过两天的反复高烧,到了大年三十这一日,朱子昊好歹是退了热,只是人看着还是有些萎靡,只能喝点稀粥下去。高太医把了脉,换了一个方子,便告辞家去了。   高氏看着儿子两天时间就小了一圈的脸蛋,再看看朱子裕身强体壮的似乎根本没有发热迹象,顿时怀疑是亲娘被骗了,五百两银子拿出去了,可说的事根本就不灵验。她原本想着初二回娘家再问此事,可越想越坐不住,让丫鬟找了纸笔,细细地写了封信让自己陪房的送回高府。   没多久,陪房带回来了高夫人的回信。信里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说肯定是灵验的。高氏将信折了两折,把信锁在箱子里。满心疑虑地去了儿子屋子,看着朱子昊勉强吃了几勺粥后,又摇了摇头躺下了。高氏摆手让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她半躺在儿子身边,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问道:“你那日给娘的头发确定是从你哥屋里拿回来的吗?”   朱子昊困的都睁开不眼睛了,但还是十分乖巧地回答:“是啊,我从匣子里拿出哥哥的梳子,可是梳子上很干净什么都没有,我就梳了两下自己的头发拿回来给娘的。”   高氏一听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顿时忍不住给了自己两巴掌,恨自己说话不明白,让孩子想错意思着了道了。朱子昊强撑着拧过头来:“娘,你怎么了?”   高氏泪流满面地搂着他:“娘没事,娘想到治好你病的法子了。你先睡觉,娘给你求方子去。”朱子昊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高氏也顾不想得仪态,又快步跑回了屋子,赶紧写了封信又让陪房送高家去。高夫人看了信,沉吟了片刻,在信里写道:听仙姑说解除法术比下咒还要难些,最损精气神了。可事关外孙的安危,我少不得明日豁出脸面替你去求上一求,只是上回那五百两银子都给仙姑做法使了,还得再送一些来。”   将信递给陪房,高氏坐在看着自己锁银子的匣子发呆,自己家一年比一年艰难了,可排场却越来越奢靡,若不是没法子,她也不愿意从中赚闺女的私房钱。略微内疚了片刻,高夫人又以外孙以后继承爵位有大把的银子花为借口安慰自己,瞬间将内疚抛到了九霄云外。   高氏很快让人送了五百两银票,高夫人也不管家里的事了,坐着马车去了郊外,又花了一百两银子求了张符纸来,亲自送到镇国公府,按照那道姑的说法烧了后拿那灰烬冲水给朱子昊灌了进去。   虽然镇国公府因小少爷的病情为过年的喜庆气氛打了几分折扣,但是徐家此时却热闹的紧。徐鸿达三兄弟按照在村里的习俗,欢天喜地贴对联、贴门神,又在徐婆子的屋里贴上青青亲手画的年画。   徐泽天、徐泽宁、徐泽然三个装了一兜零碎的鞭炮,哀求着徐泽浩放给他们看。徐泽浩将鞭炮插在雪地里,点上香,几个孩子连忙捂住耳朵,连数三声就听“砰”的一声,鞭炮炸的雪花四处飞溅,徐泽天三个兴奋地连声叫好。   徐泽浩又插上一个鞭炮笑道:“泽天、泽宁,你俩也来点个。”徐泽天打小村里长大,徐泽宁也一直在村里过年,每年都看那些男孩子放鞭炮,因此也胆子大的很。徐泽天学着徐泽浩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点上鞭炮,只看那烟一冒,立马掉头就跑,没跑两步就听见“嘭”的一声,逗的徐泽然哈哈大笑。   男孩子爱鞭炮,女孩子则爱花。沈家里新得了几匣子宫制的绢花,沈雪峰连忙要了两盒给朱朱送来。此时朱朱将绢花打开放在徐婆子屋里的炕上,丹丹和蓝蓝两个虽然才三四岁,但正是臭美的年龄。两个人拿着花使劲往头上按,只是年龄小,又梳不起来头发,自然插不进去。   青青笑着叫人拿来一些卡子,给两人别了一脑袋的花,两个小丫头拿着铜镜看了半天,乐的又笑又跳,看到人就问自己美不美,逗得人哈哈大笑。   三个儿媳妇围着徐婆子一边说着笑话一边吃着桌上的零嘴。徐婆子忍不住说起过去的事来:“以前咱家在村里算是富裕的了,过年时候鸡鸭肘肉样样不缺,镇上卖的糖块糕点咱家也有。村里的人都喜欢先来咱家拜年,抓一把糖块,喝一碗糖水,和咱家亲香的还能拿两块点心走,谁不说咱家日子过得好。我当时还琢磨,咱家在村里的日子已经数一数二了,那些大富大贵的有钱人家也不知日子是什么样子?”   看见儿媳妇们都笑,徐婆子也笑道:“如今咱家虽不能说大富大贵,但也出了官老爷了。单说这过年,你瞧瞧这桌子上又有核桃又有松子、还有七八样果脯、十几样点心,孩子们托了她大姐的福还有宫里的花戴,往常做梦都想不着有这样的好日子过,我可算是享着你们的福咯。”   青青笑道:“祖母您也太容易满足了,这才哪到哪儿?等我爹以后升了官,给你挣个诰命回来,那才叫风光呢。”   徐婆子听了乐的满口的牙都露了出来:“那我可多活几年才行。”   到了酉时,青青叫人摆上自己特制的大圆转桌,全家不分男女老少,热热闹闹地坐在了一起。徐婆子笑的直眯眼,举起酒杯说了句团团圆圆和和睦睦之类的贺岁话,大人们举起了酒杯,几个孩子也举起了装着糖水的杯子,共同喊了一句团团圆圆后一饮而尽。   徐家人吃的欢快,贴身伺候的丫鬟们也围坐在徐婆子院里的厢房内吃着团圆饭。剩下的婆子杂役也分了男女摆了几桌一起过节。   吃罢了饭,青青特意几样玩意给家人消遣,双陆、叶子牌是朱子裕送来的;另外自己找人特意定做了硬纸画了扑克出来;还做了一套大富豪的棋盘。   徐泽浩对双陆感兴趣但是不太会玩,徐鸿达带着他玩了两局很快地上了手;徐婆子领了三个儿媳妇玩叶子牌,这东西除了宁氏会一点外,剩下的都是第一次玩,磕磕绊绊地不是忘了碰就是诈和,婆媳四人笑的腰都直不起来;几个孩子围住了大富豪,徐婆子给她们每人一百个铜板叫他们去玩,青青讲了规则就由着他们去闹。扑克是个新鲜玩意,最简单最有趣的就是斗地主,青青带着伯伯叔叔三人玩了几回,两学摸透了规则,一会功夫又是飞机又是炸弹的,虽然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徐鸿翼和徐鸿飞仍然玩的是不亦乐乎。   由于有了这些新鲜玩意,往常经常打瞌睡的守夜便的有趣起来,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半夜,厨房送了饺子过来,徐婆子舍不得手里的牌,连声说:“打完这局的,我保证能赢。”宁氏根据牌面早算到了徐婆子要的那张牌,便故意打了出去,徐婆子一眼瞧见了,连忙捡回来:“和了!我就说我这把能赢。”   青青赢了大伯小叔两人一袋子铜板,见徐婆子吆喝着让媳妇们给钱的声音,不禁凑了过去:“祖母你赢了多少?我帮你数数呗?”   徐婆子斜眼瞅了她一眼,忍不住点了点她脑门说:“还没到发压岁钱的时候呢,你着急的早了些。”众人又是大笑一场。   热气腾腾地饺子端上了桌,徐婆子笑道:“今年特意让他们包了糖块、栗子和铜钱,混在一起煮的。哪些有东西我也不知道,看谁福气好,吃得糖块和铜钱多。”   朱朱问道:“这糖块和铜钱还好说,这栗子是啥意思?”徐婆子笑道:“谁吃到栗子说明今年谁出力多,是个干活的劳碌命。”说完先夹了一个饺子,一口咬下去就吃到里头化了一半的麦芽糖,忍不住笑道:“哎呦,可让我吃着了,第一个饺子就是糖。”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说道:“祝祖母新一年过的甜甜蜜蜜。”徐婆子笑道:“看到你们几个,我可比吃了糖还甜。”因为东西包的多,家里几个有铺子的都多少吃到了几个铜钱,而栗子基本上都到了徐鸿翼和徐鸿达的嘴里。徐鸿翼还好说,啥时候都忘不了他的庄稼,就是住在县里还得十天半个月回去一趟看看他的庄稼心里才舒坦。至于徐鸿达,徐婆子吃惊地问:“当官还用出力吗?”   青青笑道:“我爹是脑力劳动,也很出力。”这么一说,徐婆子说到了徐婆子的心坎去:“可不是,你爹当官最费脑子。麦穗,去厨房端一盘子猪头肉来,吃我们家的官老爷吃些猪头补补脑子!”   徐鸿达:……娘,讲真你不怕我补成猪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太上老君一脸沉重地上了凌霄宝殿:陛下啊,这几万年我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从来没错过什么,您为何将招财进宝两个童子扔我那去?   玉帝:哼,上回我那酒葫芦是谁给我扔人间去的?   太上老君:您就一壶酒,我这多少葫芦药了?   玉帝抹下一把辛酸泪:如今我丢的也不止一壶酒了。   小剧场2:   朱子裕:你说你折腾啥,我活着,你儿子就继承不了爵位的。   高氏:所以必须让你死。   太上老君:这比较难办,他肚子里装了不知道多少丹药,目测几百年内死不了了。   高氏:这TMD又不是玄幻小说!能不能来点人族的宅斗套路,这样的外挂你让我怎么斗?   太上老君:宅斗的话,我得先给你补补脑才行。   高氏:…… 第52章   朱子昊从小吃的用的都是极其细致的, 那食物从来都是刚出锅就端到朱子昊面前,略微放上一个时辰高氏就不许朱子昊入口了, 因此朱子昊的肠胃也十分挑剔洁净。   高氏亲自喂了一剂符水下去, 没两刻钟朱子昊就开始腹泻,他这几日本来就没吃几口饭, 又拉上了两回, 朱子昊就腿软的坐都坐不住。就算两个丫鬟能扶着抱着让他坐在恭桶上,可总得起来折腾也受不住, 很快朱子昊又发起热来,有时腹痛还来不及叫人就污了被褥。   眼看着都到了吃团圆饭的时候了, 朱子昊的病情实在瞒不住了, 朱平章才知道高氏闹的这一出, 气的当场踹了高氏两脚。也是朱平章虚弱,两脚下去高氏不过就是晃了晃,朱子裕不屑地撇嘴, 若是自己一脚就能给她踹掉半条命。   朱子裕上前看了看眼窝凹陷嘴唇发白的弟弟,派人又去取了治疗腹泻的药丸, 给朱子昊吃上了。青青用的方子都是从医道长那得的,效果极好。吃上不过一刻钟,朱子昊就慢慢止住了腹泻。朱子裕又拿出退热药丸配着太医开的方子熬好的药汁看着朱子昊一起喝下。朱子昊本来胃就小, 又连着灌了三碗药汁进去,喝下没多久就呕出来两口,高氏尖叫着又指着朱子裕怒骂他。   朱子裕冷眼瞧着连戏都忘了做的高氏满嘴吐出肮脏的话语,而高氏满脸恶毒的模样又正好被在屋里的朱平章和扶着丫鬟颤颤巍巍过来的老夫人看了个正着。   朱平章和老夫人两人虽然糊涂, 但这种糊涂是未经世事被保护的太好形成的。像老夫人从来不会把人往坏处想,认为每个人表现在外面的东西都是真的,就没有不好的人;而朱平章独苗一个长大,连个争宠的兄弟姐妹都没有,他又基本不和外头接触,哪里懂后宅这些弯弯绕绕。   两个人看着原形毕露的高氏都一脸不敢置信,高氏骂了个够,一掐腰看到坐在身后发愣的朱平章和站在门口发懵的老夫人,这下慌了神,一会扑向这个一会又到那个前面诉说:“我只是看子昊被三少爷灌的吐了药心里着急,并不是有意的?”   朱子裕看了眼已经沉睡过去的朱子昊,冷笑着问了一句:“被你喂符水拉肚子导致大小便失禁,后来又发起高热来,不喂他吃药怎么办?难道母亲准备再去求一道符纸来给四弟治病?”   高氏语塞了,眼泪一串串滚了下来:“都说那道姑极其灵验的……”   老夫人扶着丫头的手在椅子上坐了,摇头叹息道:“这年还没过呢就这么不消停。”又问高氏:“你刚才怎么那么骂子裕,往常你对他不是最好的吗?你看看你那样子,哪像个亲娘?”   朱子裕看着越来越糊涂的老太太,忍不住提醒道:“祖母忘了,她本来就是后娘!”   “后娘!”老太太像打通了任通二脉一般,思维突然活跃起来:“我说子裕怎么整日不在家,原来都是你逼出去的。戏文上的后娘就是这么演的。”   正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高氏被老夫人的神来一笔给噎了回去:“戏文?”   将看戏听书作为消遣的老太太说起戏文那是头头是道:“就前几日演的那个,一个高官家里娶了继室,那后娘看不惯前头生养的那个,背后里对他非打即骂,还找了个杀手去追杀他,弄了毒苹果给他吃,还想用汗巾趁他睡觉时候勒死他。幸亏那孩子有七个忠心的侍卫,这才没遭了那后娘的毒手。”   朱子裕摸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咱家青青给老太太写的戏文就是好看,这后娘的戏文老太太都连看三天了还不腻烦每次看到关键环节时还捏着帕子紧张的不得了。看来是时候让戏班子排练下烧火灰少爷的故事了。   高氏则一脸懵逼:这都是哪儿跟哪儿,虽然她的心思和戏文里头后娘的想法一样,但是下毒她不敢,派人追杀被打断腿扔回来;至于去勒脖子,高氏气的一脸不平,她看起来有那么蠢吗?到底哪来的戏班子唱的蠢戏文,回头定要给他撵出去。   老夫人看着高氏一练愤愤不平地样子,心里越发觉得她就像戏文里的后娘,就连只有一般小蠢的朱平章看着高氏也一脸怀疑。   高氏这几年没人管她,纵的她脾气性格都有些跋扈起来,这才在老太太和国公爷面前露了马脚。此时见两人都面露不善地看着她,高氏慌了神,抹着眼泪佯装无辜:“这些年我待子裕怎么样老夫人和老爷都是看在眼里的,吃的用的哪样不精致?”   老夫人看着朱子裕华丽的一身衣裳刚要点头,朱子裕就冷冷地拆台:“咱家可是国公府,你敢让我穿的破破烂烂的出去?”老夫人点了一半的头又停下来了,迟疑地看着高氏。   高氏低下头藏住眼里的憎恨,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泪水,琢磨了片刻换了个哀兵政策:“是,打子昊出生后,我的心思多半放在子昊身上,可这因为是四少爷年幼嘛,其实并不是我不疼子裕。至于刚才……”高氏想了想,厚着脸皮说:“我实在是看子昊坐不稳又吐的上不来气儿的样子慌了心神,并不是有意的要骂子裕的。”   朱子裕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都是因为你乱给四弟灌符水才导致他拉的都脱了形了。”   得,话题又转了回来。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朱平章懒得打这种没头的官司,喝了一声:“行了,别闹了,等过了年再说。”看了眼床上躺的病弱儿子,朱平章瞪了高氏一眼:“按照王太医的方子来,你少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子昊肚子里灌。再有下回,你给我滚回家去。”   高氏唬的连连点头,还不忘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也是有些着急了。”   老夫人瞅了瞅高氏,伸手拉住了朱子裕,让他扶着自己回屋,高氏将人送到门口,远远地还听见老夫人和朱子裕说:“往后她再欺负你,你和我说。什么东西,还敢给我孙子脸色看。”   虽然知道这种事和祖母说了又没用,老太太最是心慈手软的人,也不会给高氏什么处置,顶多说两句就罢了。但今日这出意外,还是让朱子裕兴奋不已,他最烦的就是高氏当着老夫人和镇国公面刻意表现出来的慈爱,如今能提前戳破她这张伪善的面孔,可以算作是意外之喜了。   朱平章看了眼不知所措地高氏,冷哼了一声:“在子昊好之前,你少来这屋呆着。”见高氏愣在那里,朱平章喝道:“还不赶紧回去洗脸换衣裳,让谁等着你不成?”说着一甩袖子走了。高氏呆呆地看着镇国公上了软轿,两手慢慢地握起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扎进了掌心,翻出点点血花。   朱平章因朱子裕与高氏的恶劣关系、朱子昊的重病终于对后院多了几分重视,又听说符纸是高夫人亲自送来,险些对高家翻了脸。在高氏的再三哀求下,朱平章才没找高家麻烦,勉强丢下一句:以后少让她上门,你也少回去这样的话。因此在大年初二的时候,高氏没能回娘家。   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响,想起在床上起不来身的儿子,高氏对那个所谓的圣道姑有些怀疑起来。若是管用,怎么她的符纸治不好子昊的病呢;若说不管用,可做了法确实让人高烧不起,虽然烧错了人……   而高家在高老太太死后终于在彼此的扯皮谩骂瓜分完了那些财产,高氏父母作为嫡长终于将嫡出的庶出的弟弟们撵出了宅子。高氏不找高夫人,高夫人也没空去管镇国公府的事,她整日在老夫人原来的屋子转悠,总觉得高老太太的东西不会只剩下最后那些,些许是藏在哪里了?   %%%%%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朱朱和青青将做好的各色花灯挂满了整个院子。连草木枯零地园子也挂上了一盏一盏的红灯笼,显得分外喜庆。   书画坊在十五这天也开张营业,青青亲自做了一盏仙女灯。灯笼的六个面上皆有一位婀娜多姿的仙女,或捧着芍药、或吹着笛子,个个风姿绰约、貌美如花。朱朱做了一盏四君子的灯笼和有十二花卉的彩灯,又有姊妹俩画的扇子九把,与灯笼一起作为书画坊在灯节搞活动时的彩头。   至于题目,有灯谜、有联句、有诗词歌赋、有天文地理、围棋残局,各分了难以程度,答的越多选的题目越难,越有机会得到大的奖品。   由于书画坊对书香居士和食盒的画进行了限量销售,一下子将两人的书画作品推到了令人咂舌的高价。如今有机会免费赢得此二人的书画作品,京城的学子们知道后跃跃欲试,都想去博一博。如若得到了东西,可是又有里子又有面子的事。   晚上各家各府早早地吃了饭,男女老少们就都出门了。沈雪峰来徐家接着朱朱走了,朱子裕在徐鸿达的怒视下依然厚着脸皮拽走了青青。王氏、吴氏都刚查出喜脉来,加上宁氏三个孕妇,谁也不敢出门,因此徐婆子领着他们在家打叶子牌。   徐泽浩一手一个拽着徐泽天和徐泽宁两个,徐泽翼和徐鸿飞把女儿抱在脖子上,徐鸿达把小儿子徐鸿然抱在了怀里,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出了门。   此时京城的百姓们大多数都出来了,都去瞧一路上千姿百态的花灯,又有那会做生意的摆了各种小摊在路的两边,有各色小吃、有泥人、有竹编的花鸟鱼虫、还有套圈等玩意,别提多热闹了。   朱朱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漂亮的花灯,她只顾贪恋四周美景,一个不留神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沈雪峰连忙扶住她胳膊,待她站稳后轻轻拉住她的手,俊脸红彤彤地不敢看她:“路上人多,我拉着你。”   朱朱害羞的鼻尖都冒出汗来,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沈雪峰,只见他连耳根子都是红的,忍不住扑哧一笑。沈雪峰回过头来看了眼朱朱,在灯笼的映照下朱朱脸颊粉嫩嫩的,亮晶晶的眸子里带着些羞涩,沈雪峰看的心头火热,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下。朱朱轻轻地哎呀了一声,沈雪峰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干了什么,有些窘迫地轻轻咳嗽了一声,朱朱歪过头去不敢看他,只佯装被路边的花灯吸引了。   比起这对小情侣的羞涩,朱子裕和青青就大方多了,他俩拉着手直奔最热闹的地方。青青最喜欢看的就是各种手工制品,朱子裕就领她往那样的摊子上去。青青一会摸摸柳根雕老寿星、一会瞧瞧草编的小兔子,一会买一个竹子编的小鸟。天莫、玄莫和宝石三个跟在后头,时不时地帮着付钱抱东西。   青青买了一套木头涂了颜色画的脸谱,朱子裕看到旁边摊位有一个木头雕刻的空心娃娃,拿过来递给青青:“看这个可否喜欢?”青青拿起来摆弄了一下,摇了摇头让他放回去:“我知道有一个好玩的娃娃,也和这样的差不多,就是头和身子一旋转就能拧开,然后一个套一个,大的套小的,最多能套上十二个娃娃呢。”青青说的有趣,那卖娃娃的也眼前一亮,忙笑着说:“姑娘若是喜欢那样的明日再来,我保管有你喜欢样式的娃娃。”   青青看着摊位上用木头雕刻的各样东西,忍不住笑着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做的?”   那小伙子搔了搔头,回答说:“我家是祖传的木匠,我干活休息时就喜欢用边角料做些零碎的小玩意,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只管和我说,保管做的出来。”   青青想起家里的两个妹妹,如今女孩子玩的东西实在是少了些,像她前世幼年最喜欢玩的过家家两个小妹妹就从未玩过。   青青比划着说,要做一个三十公分高的小房子,可以从前面打开,里面床、柜子、桌子、多宝阁、屏风都要和真的一模一样,只是要做的小小的。还要做几个娃娃,手掌大小就好,手脚都要和真人一般无二,还要给穿上衣裳,打扮的和真人一样。   那小伙子笑道:“倒也不难,只是费些功夫,姑娘若是信的过我,我就接了这活计。只是胳膊腿那么长,怕是不方便穿衣裳。”   青青细细和他说了关节怎么要做,头是什么样的,最后还不忘嘱咐他只要把头的形状雕好,眉眼和嘴唇她会自己涂色。那小伙子极有灵性,青青一说他就明白了大概,回去只要多试就成了。青青从宝石手里拿过钱袋,给了他一两银子,嘱咐他若是做好了就送到自家的宅子去。那小伙子认真地记了地址,又给宝石背了两遍,表示自己记住了。   朱子裕瞧见不远处一趟小吃摊子,忙拽了下青青,问道:“晚上吃的那样早,这会儿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   青青也瞧见了前面一排十来个摊位,四周都坐了满满的人。青青正挨个看去在琢磨吃什么呢,就听朱朱叫她。回头身一看,只见朱朱和沈雪峰单独坐在一张桌上,上面摆了满满的食物。   朱子裕和青青过去一瞧,忍不住笑道:“你们这是打算把这把些摊位上的吃食都尝一遍啊。”朱朱站起来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馄饨,一边拿勺子给青青拨了半碗一边笑道:“每样少吃些,这样就可以多吃几样了。”   姊妹俩坐在一起你喂我一个,我夹给你一个。朱子裕和沈雪峰坐在一边眼馋地看着她俩,又互相对看了一眼,脸上都是满满的埋怨,似乎都在怪对方那么大的京城,怎么偏偏和自己碰到一起了。   既然聚在了一起,索性就去猜灯谜。沈雪峰是探花、朱子裕虽没考功名,但这些年读的书也不少,因此各商家铺子挂的灯谜都难不住他们。只是他俩也不是遇到灯谜就猜,只挑那青青和朱朱看上眼的,一会功夫,身后跟着的几个人手就满了。   青青手里拿着一盏嫦娥奔月灯和众人提议道:“前面就是书画坊了,不如我们过去歇歇脚,也瞧瞧是谁赢了咱家的彩灯。”   书画坊此时已经围满了书生学子们,也有些家境清贫的官员也过来凑热闹。书画坊的谜题分易、中、难三等,每等又分八个类别。   易等的字谜根据回答对的个数可以获得常见的花灯、颜料、毛笔等物;中等难度的则是墨、砚、书册,全部答对则有机会获得书香居士的扇子;至于最难的一关不紧要答的题多,题目的难度也让人瞠目结舌,当然没有闯到最后一关的也会根据答题的数量获赠扇子或其他物件。这些题有青青、朱朱姊妹出的,也有徐鸿达给的题目,朱子裕和沈雪峰也绞尽脑汁贡献了不少。   几人从没从前面挤,从后门进了书画坊,伙计们早准备好了茶点送到了雅间里。青青推开雅间的窗户,几人坐在里头正好一边喝茶一边听下面答题对对子。遇到好的联对,或是挑战最难题目的,几人就会凑到窗前往下看看。   十来个人挑战失败了,拿了礼品后退到一边看别人答题。徐鸿达几人抱着孩子也逛的也有些累了,知道青青铺子有字谜也过来凑热闹。徐鸿翼、徐鸿飞两个带着孩子们上了楼,徐鸿达则站在下头听他们猜谜。   此时猜谜的是国子监的一个学子叫郑元明的,他连闯了九关后只剩最后的一道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都在猜测着他是否能拿走书画居士的花灯。   掌柜的笑着问郑元明:“不知郑公子想选哪个类型的题?”郑元明看了看剩下的几个名目,颇有些自信地说:“选围棋残局吧。”   两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张棋盘放到桌子上,眼前的棋局一条黑龙横卧在棋盘上,一把锋利的大刀从架在龙头之下,眼看着就要一刀将龙头斩下。郑元明做的是要将黑龙救下解开必败之局,也不必分出最后的胜负来就算他赢。   郑元明既然敢选残局必定是对自己棋艺信心满满,只见拿起黑子,略一思索便落下一子。掌柜的下棋水平普通,但有提前教好的应对之策,因此极快地跟了一子。眨眼间,两人便争斗了十来个回合,黑龙与白刀奋力地厮杀,试图挣脱开必死的困局。   郑元明下的很吃力,青青在上面看的很认真,眼看着黑龙就要挣脱白刀的束缚,掌柜的拿着棋子不知该何处下手。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平’位二八路。”郑元明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少女戴着面纱立在二楼的窗前,正认真地看着楼下的棋局。   因被白色的面纱遮挡,郑元明看不清少女的长相,但仍被少女那双充满着自信的漂亮丹凤眼所吸引,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待回过神来,那柄白刀已由砍化为刺,冲着黑龙的心脏狠狠地刺来。郑元明不敢再走神,艰难地一躲,舍去一只龙爪换来半分生机。   郑元明正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楼上女孩却已朗声说道:“黑子已获生机,掌柜的,将花灯与他。”郑元明连忙抬头想说些什么,却见那女孩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了窗口。   郑元明痴痴地站在楼下,掌柜的连叫他几声才反应过来。看着掌柜的指的三盏花灯,郑元明下意思就选了仙女那盏。在他心里,刚才那下棋的女子宛如仙子一般美貌、清冷且高不可攀。   徐鸿达看着这十来岁少年似乎陷入了单恋的泥潭,忍不住替他抹了一把辛酸泪,悄没声息地从后院溜上了楼。徐鸿达上来时正瞧见朱子裕正殷勤地给青青捻去松子仁上的红皮,忍不住说道:“幸好青青机灵带了面纱,没透漏身份,要不然明天指定有上咱家提亲的。”   朱子裕闻言毛都炸了,就看了个花灯,咋还多出个情敌呢? 第53章 水患   打书画坊开张那日起, 就有无数人打探其背后的主人,查来查去只知道是镇国公家的铺子, 里头掌柜的和伙计都是曾经镇国公原配的旧人, 可镇国公一家子除了吃吃睡睡似乎就没一个喜好书画的人。到底何人是书香居士和食客,众人就打探不出来了。   郑元明得了花灯后怕火苗把纸烧着了, 特意没让人点上, 书童上前接花灯他也不给,只魂不守舍的自己拎着痴痴地抬头看着楼上。等夜深了, 其他几个花灯、扇面都叫人赢了去,掌柜的招呼伙计赶紧收桌子架子。见郑元明还抬头不走, 掌柜由衷地替他感到脖子疼, 上前好意劝说:“这位公子, 小店的活动已经结束了,您请回吧?”   郑元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掌柜的:“刚才那下棋的姑娘是谁家的小姐?可否引荐一二?”   掌柜的呵呵笑两声:“不知道!不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呢?她就在上头的雅间。” 郑元明急了:“我来过你家铺子多次, 知道上头那个雅间等闲不许人进去的。”   掌柜的连话都不答了,郑元明刚想拦着, 就见上头雅间的灯灭了,此时他也顾不上问那掌柜的了,反而抻着脖子往里瞅, 可惜伙计们收拾了东西,只留下两个身强力壮地值夜,其他的三三两两的都家去了。   郑元明失魂落魄地站在书画坊门口,他的随从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悄声道:“爷,夜深了,该家去了,若是再晚恐怕夫人该着急了。”郑元明又抬头看了眼二楼的窗户,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送完青青回家又回到此处的朱子裕站在不远处将郑元明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他皱着眉头看了眼天莫:“去看看是哪家的?”   天莫点了点头,消失在深夜中,等朱子裕坐了马车刚到家,天莫也回来了,回道:“这郑元明是大理寺丞郑宿成的小儿子,年方十四岁,如今在国子监读书。”   朱子裕点了点头,道:“我看他有几分痴性子,这阵子多留意下他,别叫他做出什么有损青青名声的事。”   玄莫道:“他连徐二姑娘的脸都没瞧清,怎么就喜欢上了?这读书人真让人搞不懂。”   天莫说:“玄莫有句话说的对,这郑元明连徐姑娘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年龄长相也一无所知,就是一时发了痴又怎样,他上哪儿去寻人去。”   朱子裕揉了揉眉心:“小心点总归没错的。”天莫应了一声,准备明天打发个人专门去盯郑元明。   看着已过了二更天,朱子裕叫天莫和玄莫赶紧家去休息。如今天莫已经成家,娶得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玉楼。朱子裕在老太太身边的心腹不多,玉楼当年是主动照看提点朱子裕的,因此朱子裕待她也不同旁人。   玉楼成亲后,朱子裕特意在老太太跟前为她说了话,因此玉楼仍能每天来在老太太屋子伺候,只是不再管老太太的箱笼衣裳首饰之类的了,只负责陪老太太听书看戏说话,时不时的还弄些话本子给老太太念,老太太听上了瘾,反而比以前更依恋她。   天莫回家后,玉楼把今天宅子里的大事小情都和玄莫说了一回,两口子这才洗漱歇息去了。   转眼间就出了正月,因王氏和吴氏都如愿地怀了身子,徐婆子带着两个儿媳妇去南山观还了愿。徐鸿翼在京城呆了近两个月,有些坐不住了,想早些回乡。只是王氏的肚子还未满三个月,徐婆子便让她养一养再回去,免得长途跋涉的再把孩子折腾掉了。   王氏羞的没法,私下里和宁氏说:“眼瞅着儿子都要娶媳妇了,我这又怀上了。原本以为哄娘开心才去拜拜,谁想到这么灵验。”   宁氏挺着肚子笑道:“我这不也是,闺女都定了亲事了,我这肚子还揣着一个呢。”   王氏笑道:“咱家这些年子嗣可算兴旺起来了,当时我生浩哥的时候,老太太还说每家有一个儿子他就知足了,你看看如今我都俩儿子了她还嫌少。”   妯娌两个说笑了一回,宁氏知道王氏也惦记家里,就劝慰她道:“再安心呆一个月,到时候天气暖和,路上也好走,浩哥的功课有他二叔盯着你只管放心就是。”王氏说:“这不今年秋天新媳妇就要进门了,各色事情筹备起来都的花费功夫,我想着趁着这会身子轻便多准备准备,免得回头身子沉了精力不济,再漏下什么。”   宁氏道:“若是事事亲为那不得累死,你回去从铺子里抽调两个妇人,再加上宅子里的仆妇小厮们,让他们忙去,你只管找一个伶俐靠谱又懂行的人盯着他们就成。”   王氏有些不好意思:“多少年就自己干惯了,这一有使唤的人多少还不习惯。”   宁氏笑着说:“你可得早些习惯才是,等浩哥考了状元给你挣个诰命,到时候伺候的丫头都数不过来。”   王氏闻言乐不可支,连连摆手:“我可没咱娘那福气,咱老徐家出一个状元已是烧高香了;若是出俩状元,那烧的香不得戳天上去啊。”宁氏被王氏的话逗得直笑,险些岔了气。   俩人正说着热闹,石榴从外面进来回道:“太太,太后娘娘寿诞的各色礼物已经备齐,老爷叫您瞧一瞧,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王氏闻言直咂舌:“咱家还能给太后娘娘送寿礼呢?我瞅瞅都送的啥?”   宁氏知道王氏不识字,便给她念了一遍,王氏听见又是画、又是字、还有十二柄花鸟的扇子,都是文雅之物,不禁笑道:“也就是你懂这些能帮着参谋参谋,若是我可抓瞎了。”   寿礼呈了上去,进宫拜寿徐家自然是没资格的,因此很快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谁知过了一个来月,忽然从皇城里传出风声来,说太后娘娘极喜欢书香居士的《八仙过海》,特意挂在了福寿宫的正房内,据说盛德皇帝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时也瞧见了这幅画,还看了一炷香时间。而食客的《百花图》也入了太后娘娘的眼,太后娘娘特意让人挂在了内室里,还让针线上的人比着绣了一架双面绣的炕屏,赐给了她娘家的侄孙女。   一时间书画坊更加热闹起来,因朱朱忙着绣嫁衣,除了原本的订单外,其他的画作的极少。青青看着越来越少的存画,只得又将购画时间调到每十天卖一幅。其他时候任意欣赏,到第十天时,由书画坊将这几天内得票数最高的一幅画进行拍卖。   京城里的有钱人多的是,多半都闲的无聊,一瞧见这么稀奇的玩法都有了兴致。本来掌柜的琢磨着一个月只卖三幅,怕是赚不了多少钱,可当月最后一次拍卖结束,一翻账本子,居然能和上个月进项持平,顿时咂舌不已。   ####   知了声声响起,酷热的夏天来临。一个春季都没掉几滴雨,大兴朝面临着大面积的干旱。徐婆子早早地起来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大太阳,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五月份了还没来场大雨,也不知老百姓要怎么活。又问吴月娘,家里铺子送信有没有说咱家的花田和庄稼怎么样?   吴月娘扶着凸起的肚子道:“比京城强些,好歹一个月前下过两场,咱家雇的人也多,让他们从河里打了水浇地。”徐婆子点了点头:“你大哥是庄稼里的老把式了,他懂这个。”   盛德皇帝正在为干旱发愁,下旨让钦天监祈雨。钦天监占卜了日期呈到圣前。到了那日,盛德皇帝亲自去龙王庙祈雨,只见銮驾仪仗,前呼后拥声势浩大。   也不知是钦天监会看天气,还是祈雨起了作用,没几日就哗哗下起大雨来。这下皇上高兴,钦天监得意,百姓们更是喜出望外,有了这场雨,险些旱死的庄稼算是有救了。   可是高兴了没几天,大家又变了脸,已经下了七八日的瓢泼大雨,天空依然阴沉的可怕,丝毫没有转晴的迹象。盛德皇帝的心情也有喜转忧,把钦天监的监正叫过来怒骂了一顿。监正一脸苦逼的直磕头,心里忍不住默默吐槽:这雨可是皇上您亲自念的祭文求来的!   雨淅淅沥沥地由大变小,在满朝文武都舒了一口气的时候,雨又变大了。京城无论是皇城还是内城、中城、外城都建了完善的排水系统,雨水会流到地下暗河后进入运河。盛德皇帝和大臣们担心的是百姓这一年的收成和即将可能发生的水患。好在降雨较多的地方集中在北方的黄河流域,南方几个省份还算风调雨水。   这日上朝,盛德皇帝下旨让大臣们都写一写预防黄河水患和治理水患的好法子。徐鸿达回到家连饭也顾不上吃,就一头钻进了书房里。他展开大光朝的地图,对照着历年来水患的记载,翻阅着一本本藏书,针对黄河流域特有的地形地貌进行分析后。如此忙碌了七八日,徐鸿达对黄河流域各省份途径的地理位置、提拔建设情况、附近河流情况都有了大概的了解后,又根据自己从藏书中学到的各种方法逐一进行对照分析,看哪样合用,又琢磨还有什么旁的法子,直到半个月后才认真地写了折子呈了上去。   这几日盛德皇帝除了盯着各省关于降雨的折子外,花费时间最多的就是看各个大臣关于水患治理的建议。除了几个老臣的法子比较实际外,多数人写的都是一些空话套话。听着外面哗哗地雨声,看着毫无建设地折子,盛德皇帝越发烦躁,将折子甩了一地,吼道:“叫钦天监给镇去求太阳去。”   钦天监监正一脸懵逼:陛……陛下,祁雨还会,这个求日我师父没教过啊!   盛德皇帝正暴躁的时候,徐鸿达的折子送了进来,盛德帝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都几日了才送进来。”但到底是自己关注的大事,因此还是伸手将那折子拿了过来。起初还有些不耐烦,可越看越觉得徐鸿达写的十分用心。折子上,徐鸿达将近期各地的雨量进行了分析,又查找了以往的降水量做了对比,选了三处最容易发生水患的地方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分别提了治理建议。   盛德帝越看心里越喜,头也不抬地吩咐道:“来人,传徐鸿达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小剧场:   高氏:给母亲请安。   老太太:子裕昨天回来时脸上都是灰,是不是你让他烧火来着?《烧火的灰公子》上就是这么讲的。   高氏:……我倒是想,可我怕他把我给烧了。   老太太:今天子裕哪儿去了?是不是你让他捡黄豆去了?   高氏:苍天啊?能不能给留点活路啊?   (徐鸿达:偷偷地告诉你,我往墙头上抹了油,朱子裕从上头摔下来了,正好脸朝地。   朱子裕:……)   今天的小剧场:   玉帝:让你下场雨,你下那么多干啥玩意?你瞅瞅给老百姓淹的?你说你干活咋那么不长心呢?   龙王哭丧着脸:我刚准备打个喷嚏下去,正好瞧见青青姑娘在抬头看着我,吓得我一哆嗦把就随身带的水囊打翻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青青:我不就是想对着太阳打个喷嚏吗?咋还下雨浇我呢?咦,这个水囊谁掉的?正好拿去给我爹装酒。   玉帝:……   龙王:…… 第54章 立功   徐鸿达在宫里呆了大半日, 直到天黑才回来。第二天一早,盛德皇帝特意让徐鸿达在早朝上念了防治水患的几条建议, 经过大臣们的讨论后, 盛德皇帝下旨,责令工部尚书陈素河、工部侍郎王永兆去防治理水患。陈素河同王永兆二人快马加鞭去了鲁省, 可惜一个月过去了, 二人在防治水患上丝毫没有成效,反而需要重点治理的黄河新乡段发生了决口, 洪水直冲附近几个村镇,临近几个府县的大运河被毁, 漕运要道失去了作用。盛德皇帝大怒, 下旨怒骂了陈素河一通。   治理水患迫在眉睫, 盛德皇帝也不信任旁的官员能做好此事,直接下旨派徐鸿达赶赴鲁省治理水患。只是徐鸿达为官时间短,在政绩上也未有建树, 不能贸然升官。可若是以他现在的官职去,只怕也压不住下面的人, 思来想去,盛德皇帝决定让太子祈显一同前往。   太子祈显如今二十出头,却从未真正参与过政务。往常都是皇上拿些折子给他看, 再提两句看法,仅此而已。这段时间太子一直在关注黄河水患的事,特意要了所有呈上来的折子看,盛德皇帝见太子如今忧国忧民, 也想借此机会历练历练他,看看他的处事能力到底如何。   事不宜迟,两人领了圣旨并未不敢多耽搁,收拾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朱朱和青青两个姊妹帮着宁氏一起收拾了东西,又再三检查了几遍,见没有遗落才放下心来。是夜姊妹俩躺在床上,难得都失眠了,听着外面淅淅沥沥地雨声,青青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雨要怎么走?别千万别下了,希望明天一早雨就停了。”   许是青青许的愿灵,又或是老天爷下够雨了,第二天刚起来就瞧见只有毛毛细雨了,等徐鸿达出门时,雨已经停了。太子和徐鸿达快马加鞭十来天就到了鲁省新乡镇。雨虽然停了,但上涨的河水依然从堤坝的决口处流往村镇。   到了决口河道边,徐鸿达并未急功近利地采取什么措施,依旧是让当地劳工巩固堤坝,自己则对当地的水势地形进行勘测。工部尚书陈素河此时已经被皇帝骂的狗血喷头了,见徐鸿达来了两日也没提出什么法子,只是四处瞎转后顿时急眼了,忍不住将被皇帝责骂的怒气都朝徐鸿达发泄出去,指责他有负皇上重托。   祈显见陈素河的治理法子不见成效,便把希望都压在了徐鸿达身上。他见陈素河情绪不稳,便写了折子加急送回京去。几日后,盛德皇帝下旨,将陈素河、王永兆二人调去其他地方巩固堤坝,决口这段流域全权交给徐鸿达负责。同时从南方调来大量的粮食救济鲁省的灾民。   徐鸿达一边让河工在将泥沙装在麻绳编织的袋子里压住决口,一边请旨在新乡到黄河之间开凿沟渠、修建水闸,同时疏浚运河。治理水患迫在眉睫,盛德皇帝看过折子后认为徐鸿达的法子可行,便准了他的折子,并派出五万京兵前去协助开凿沟渠。   徐鸿达看到旨意有些发愁,原本他还是想靠征集民夫来开凿沟渠的,虽然进度会慢些,但干起活来老实听话,只要给足吃穿,百姓可比官兵好管理多了。但旨意下了,徐鸿达只能领旨,心里也安慰自己,好在有太子在,应该能压住那些兵油子。   等一万京兵来了,徐鸿达大吃一惊,看着到自己肩膀的朱子裕道:“你怎么来了?”朱子裕笑道:“皇上命李元誊李总兵带五万京兵来开凿沟渠,这李总兵原是我祖父的提拔起来的,我求了他便跟着一起来了。”   徐鸿达问:“你跑这么远来,你祖母能同意?”   朱子裕道:“在陛下跟前过了明路的,祖母没法只能应了我,又派了好多家丁随从跟着,回头都让他们挖渠去。”   京兵们休息了半日,到第二天开始挖凿沟渠,征集的一万民夫则去疏浚运河。徐鸿达怕这些人偷工减料,亲自审核运来的物资品质和数量,然后写折子回京城对数。从古以来,这拨发物资最是个抽油水的肥缺,一层层盘剥下来,到最底下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这已成了官场上的潜规则。   但徐鸿达是个较真之人,太子更想做出一番业绩,俩人虽然没有精力去查到底是谁盘剥了多少,但东西一路下来总不过是那些人,一封折子回到京城,盛德皇帝勃然大怒,责令都察院严查此事,涉案官员一律抄家并押解进京。此旨一出,从上到下都惊出一身冷汗,有能耐的找了替罪羊,那做事粗糙又贪婪的只能恨自己命苦又怨徐鸿达多事。   徐鸿达自然写了折子自然就不会怕这些人嫉恨,他的心思都在治理水患上,也正因为这一招的毒辣,打那以后,徐鸿达要的物资银两再没有人敢动一分一毫了,连救济灾民的粮食也难得的全部到位并毫无差错的发放了灾民手中。百姓们有了吃的心里就踏实下来,等洪水退了重新盖了房屋,补种上庄稼,并没有出现大批流民迁移的现象。   因为治理河道的银钱充足,徐鸿达又是平民百姓出身,知道民夫的苦处。他宁愿自己吃住省点,也不在吃上头克扣京兵和民夫的,每天都保证让他们吃上一回大肉,粗粮管够,只要干活不偷奸耍滑就行。因吃的好,也有银钱拿,从一开始的一万民夫到后面的两三万人,徐鸿达治理水患的大业快速向前推进。   解决了物资和人力问题,瓦凿沟渠、修建水闸、疏浚运河的质量问题就成了重中之重,太子、徐鸿达、李总兵三人各管一处,早晚都在施工场地监督,朱子裕则三处随机,谁撑不住就接替谁几天,谁有事传达他骑马送信。虽然才十岁的年龄,面孔还带着些稚嫩,但跟着几人锻炼了几个月后就能当个成人使唤了。   半年时间,太子、徐鸿达等人扎根在鲁省,只在腊月二十时候才匆匆回了京城,又在初十后返回了鲁省。盛德皇帝看着黑瘦但又十分精干的太子,心里十分酸楚,以往对他又宠又怨的心思也淡了不少,反而是满满的心疼:“叫你去不过是历练一下,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过了年就不要去了,我派督察御史去接替你。”   太子忙跪下道:“黄河水患事关国之根本,恳请父皇准许儿臣完成此项大业。”   盛德皇帝叹了口气,慈爱地摸了摸太子的头顶,半晌道:“去吧,父皇等你回来。”   如此又过了半年,耗时一年的黄河水患防治工程才得以竣工。说来也巧,竣工后太子带着徐鸿达等人刚回京赴命,鲁省又逢大雨,境内多处遭遇洪灾。工部尚书陈素河、工部侍郎王永兆二人监督加固的堤坝多处损坏,唯有太子、徐鸿达二人加固的堤坝完好无损,且因附近流域建有水闸,十分平安的渡过了洪水。盛德皇帝这一年被水患闹得心力憔悴,见陈素河二人监督加固的堤坝出了这么多问题,直接问了陈素河和王永兆的罪,并免去二人的官职。   于是刚刚回家没几日的徐鸿达带着朱子裕又赶赴鲁省,补修决口的堤坝。有了去年的经验,加固堤坝、修建水闸可谓是轻车熟路,不到一年时间内便将鲁省所有的堤坝都进行了加固加高,在水患风险较大的地方设置了减水闸门,彻底平息了水患。   两年时间,那个原本清秀俊朗的状元郎变成了黑瘦的壮汉子,青涩稚嫩的镇国公府的公子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盛德皇帝召见了徐鸿达、朱子裕、李元誊三人,并赐了宴席,更有无数的赏赐送到各家府邸。   徐鸿达治理水患有功,原本可以外放的,但盛德皇帝考虑到徐鸿达只在翰林院呆了不到一年,学的东西还远远不足,若以后想走的更远,不如再翰林院多呆几年。因此下旨封徐鸿达为从五品侍读学士,生生提了两级。而朱子裕将来是要成爵的,盛德皇帝封他顾虑就小了很多,直接赏了他一个正五品的三等侍卫。   朱子裕偷偷地看了眼徐鸿达,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卧槽,一不小心比未来岳父官还大了。察觉到朱子裕的目光,徐鸿达朝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的朱子裕浑身直哆嗦。   升了官徐鸿达上了给母亲妻子请封的折子,没几日就下了诰命文书,封徐婆子、宁氏为从五品宜人。当初徐鸿达为母亲妻子请封从六品安人的敕命三年都没动静,徐婆子还以为自己没有那运道呢,想不到儿子出去两年,给自己挣了一个宜人的诰命回来。   徐婆子摸着那带着四季花的图案的角轴,穿戴上赐下来的宜人服侍愣是舍不得脱下来。如今正是天热的时候,没一会徐婆子就闹了一身的汗,她一边扇着蒲扇一边还让儿子瞧瞧,看哪里不齐整。   徐鸿达正笑着劝她脱下大衣裳,说:“等过年进宫请安时才有机会穿呢,现在折腾这个做什么。”   话音刚落,宫里来人传太后口谕,叫徐老宜人和徐宜人并两位小姐三日后觐见太后,并带来三个嬷嬷教导四人入宫礼仪。徐婆子年龄大了,又向来活的粗糙,时常记住这个忘了那个。等休息的时候,她拉着那嬷嬷问:“要不我不去了吧,我一个老婆子又不会说不会笑的,举止又粗俗,去了该扫了太后娘娘的兴了。”   嬷嬷笑道:“无妨,太后娘娘最是怜老爱幼的,你只管大大方方的去就成,太后娘娘不会苛责你的。”另一个嬷嬷也说:“这次徐大人治理黄河水患立了大功,太后娘娘看到你们欢喜还来不及,哪会怪你礼仪不到。”既然两个嬷嬷这样说了,徐婆子便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学起行礼走路来倒比之前机灵多了。   比起徐婆子的紧张激动,宁氏则有些神不守舍,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令自己耻辱的那一天。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暗自希望那个人早已忘了自己,又忍不住自问:自己一家人单独进宫,真的没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工部尚书陈素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来雨就停了,我干了一个月浇了我二十天,没这么欺负人的!   龙王:我倒是想在下点,可我的水囊在他身上呢,我也很绝望啊。   陈素河:水囊?原来那是个宝贝吗?   陈素河趁着徐鸿达睡着后偷走了水囊,连夜赶到自己监督加固的堤坝附近,看徐鸿达没有追上来,这才兴高采烈地打开了水囊……   官兵、民夫:不好啦,洪水来啦,堤坝塌了,陈尚书被水冲跑了!   徐鸿达:咦,我的水囊哪去了?   陈素河:……救……命……   朱子裕:你说你让我出来干啥,趁着我岳父不在家我正好能多跟青青增进下感情,这多耽误事,一眨眼两年了!   卡卡:其实溜你的时候没想到一下子会两年。   朱子裕:不待你这么坑人的!   沈雪峰:过去两年了?朱朱及笄了吧?我能娶媳妇啦?   朱子裕:你妹的,每回你有好事的时候我都倒霉,到底谁是男主?   沈雪峰:反正我是女主她姐夫,至于你是不是男主,可就说不定了!   朱子裕:…… 第55章 轩然大波   纵使宁氏祈祷着时间过的慢一点慢一点, 可三天时间眨眼就到了。徐婆子和宁氏穿上命妇冠服,乘着马车早早地到了宫门口。   宁氏心中有事、徐婆子则是又紧张又激动、朱朱一看到皇宫就不由地想起以前见的三皇子, 忍不住有些发抖。唯一称的上不紧张的当属青青了, 她知道这次太后明摆着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嘉奖徐家的,自然不会受到为难。   等了大约一刻钟, 从宫里头出来了一个拿着令牌的太监, 来领徐婆子等人进宫。宁氏从袖子里拿出一荷包,趁人不备偷偷塞给了那太监, 笑着问道:“敢问公公如何称呼?”   那公公捏了捏荷包,摸着里面似乎有薄薄的一张纸, 知道放的是银票, 不禁喜笑颜开:“我姓王, 徐宜人叫我小海子就成。”宁氏忙称呼道:“王公公。”   王海见宁氏上道,又瞧着左右没人,想着略微提点宁氏几句。只不过他也是在福寿宫院子里伺候的, 太后的屋里他是进不去的,因此知道的消息不多, 也就在茶房里伺候那些大太监喝茶时听了两耳朵。他轻声道:“听说是徐大人治河有功,太后娘娘特意要赏您呢。”   徐婆子见太后宫里的人也如此说,顿时放下了心, 嘴上虽不敢说话,但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拿了赏后定要供起来,抽空还要回乡一趟, 也让亲戚邻居们见识见识。   走了两刻钟,穿过了一道道宫门,徐家众人终于来到了福寿宫。那小太监朝门口候着的太监行了礼方回道:“李公公,太后娘娘要召见的徐大人的家眷来了。”   李公公没搭理王海,只抬眼皮瞅了徐婆子等人一眼,宁氏又赶紧递上荷包:“劳公公通报一声。”李公公顺势将荷包收进了袖子,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模样,说道:“徐宜人不必着忙,太后娘娘刚叫了点心进去,估摸着起码得两刻钟才能召见。不如让小海子带宜人到茶水房歇歇,等到了时辰我再让人叫您。”   宁氏忙道了谢,心想着这五十两银子不白花,好歹人家给了消息还指了地方让休息,要不然只怕得战战兢兢地在宫院候着了。王海领四人到了茶水房,沏了壶茶又端上两盘点心让她们先用着,自己则出去等消息。   徐家四人怕进宫遇到内急不雅,因此打早上起来只润了润喉咙没敢吃喝。此时见那热气腾腾的茶点,徐婆子和宁氏都不敢动,倒是朱朱和青青饿的受不了,摘了个镯子给原本坐在屋里打盹的宫女,劳她打了盆水来洗了洗手,俩人托着帕子一人吃了一块刚出锅的枣糕,又喝水漱了口。青青从荷包里摸出两粒清口糖,和朱朱两人一人一粒含在嘴里。   宁氏不敢大声说两人,又担心她俩吃了东西觐见太后时失仪。之前替她们打水的宫女得了一个柳叶宽的金镯子正高兴呢,见宁氏面带担忧,便主动领众人去净了手,又拿了自己一盒香膏让她们搓手使。   刚收拾妥当,王海便进来了,忙道:“赶紧跟我来,太后娘娘刚用了恭桶,只怕就要召见你们了。”宁氏连忙起来,又检查了下徐婆子和姊妹俩身上,见样样稳妥这才放了心。   几人又在殿前候了半晌,忽然一太监从里面出来,看了她们一眼,亮起嗓子通报道:“太后娘娘传翰林院侍读学士徐鸿达家眷觐见。”   徐家四人神情一凛,胸口宛如揣了一头小鹿般,顿时紧张地砰砰砰地直跳。按照宫里嬷嬷的教导微微垂着头、弓着胸迈过门槛,往前走了五步便齐刷刷跪在地上:“臣妾(女)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起来罢!赐座!”一声苍老又带着些慈祥的声音响起,徐婆子等人又叩头道:“谢太后娘娘。”这才起身,宫女们搬来圆凳,徐家四人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太后召见徐家人之前也大概问了徐鸿达的来历,知道是一耕读之家,祖上并未出什么做官的,见了自己只怕拘谨不自在。因此太后口气又和蔼了几分,先问徐婆子道:“老宜人多大年岁啦?”徐婆子忙站起来回道:“回太后娘娘,臣妾今年五十三岁了。”   太后笑道:“老宜人坐下回话就好,不必拘束。”徐婆子紧张地一手心的汗,局促地笑了一下,谢了恩又不自在地坐下了。   太后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人读书呀?”徐婆子忙道:“大孙子也进学了,如今是举人,正在家预备着明年的春闱呢。其他几个孙子也读书,只是年岁小,跟着先生启蒙呢。”   太后听了点了点头,又去瞧宁氏。太后眼睛有些昏花,刚才只扫了宁氏一眼,并未仔细去瞧,这会定睛一看,只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地笑道:“年纪大了眼睛就有些花了,取我的水晶镜来。”   捧眼镜匣子的宫女忙打开盒盖,递到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身前,那老嬷嬷取出水晶眼镜又恭敬地递给太后。太后举着眼镜看了看宁氏,微微顿了一下,又去瞧宁氏身后的两个女孩,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虽不十分美貌,但也算清秀佳人。再看那小的……   太后一直保持微笑的面容终于破了功,露出了诧异之色。她细细端详了许久,方才把眼镜放下,朝两个女孩招手示意她们过来:“长得像鲜花一样娇艳,我都忍不住看住了,过来让我瞧瞧。”   朱朱和青青二人走到太后身前,太后先看朱朱问她:“多大了?”朱朱回道:“回太后娘娘,臣女今年十五岁了。”太后笑道:“正是最好的年龄。”又问宁氏:“可定了人家了?”   宁氏忙回道:“和沈太傅的小儿子翰林院编修沈雪峰定了亲事。”   太后看了看朱朱,笑着点了点头:“这可是一门好亲事。前几年还恍惚听说沈太傅的儿子拖拉着不肯定亲,原来姻缘应在你这里。”   朱朱羞红了脸低头不语,太后又叫过青青来,一边拉着手一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问了生辰后忍不住笑道:“徐家的风水养人,女孩们一个个都花容月貌。你叫什么名字?”青青被拉着手,只能微微躬了躬身:“臣女大名叫徐嘉懿。”太后点了点头:“好名字。”又问她年岁和生辰后,这才松开了手。   太后这才又将宁氏叫道跟前,先问了家中子嗣情况,听说有三儿两女,便赞了句家丁兴旺,又夸了徐鸿达一番,最后又给四人各种赏赐,方才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告退。徐家四人磕了头,顶着一身的汗退了出去。   刚到院子,几人刚舒了一口气,准备带着赏赐出宫,又有一个太监过来,笑道:“两位宜人留步,贵妃娘娘有请。”几人刚落到肚子里的那颗心脏瞬间又回到了嗓子眼里。宁氏脸色有些发白,拿帕子微微拭了拭额头的汗,照例送出个荷包笑道:“有劳公公带路。”   此时福寿宫内一片寂静,太后娘娘歪在榻上微微闭上了眼睛。老嬷嬷摆了摆手,所有的宫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嬷嬷这才坐在脚踏上,拿个美人锤替太后捶腿。   “人走了?”闭目养神地太后忽然问道,嬷嬷轻轻回了一句:“让贵妃娘娘叫去了。”   太后缓缓地睁开了眼镜,看了眼老嬷嬷:“锦瑟,你看见那孩子了吗?”   锦瑟嬷嬷点了点头,回道:“长的和圣文皇后极像,偏生那眼睛……”嬷嬷顿了顿才缓缓说道:“那眼睛和像是皇上一个眸子刻出来的。”   太后叹了口气:“那徐状元是吉州府人,十三年前皇上去吉州私巡时在那呆了十日。”   “您是说……”锦瑟嬷嬷犹豫了下,摇了摇头:“那徐宜人确实和圣文皇后有几分相似。但就算皇上当年宠幸了她,那也应该带回宫里才是,怎会将她留在民间?这不合祖宗规矩!”   太后摆了摆手,道:“这么些年,难道你还不知道皇上的性子。”   两人沉默了片刻,太后道:“叫安明达过来,若是皇上问起,就说哀家问问皇上近日的饮食。”锦瑟嬷嬷应了一声:“是。”   *****   贵妃常氏是圣文皇后的堂妹,当初皇上选她进宫,一是为了安常家的心,再一个也有找人照看太子的意思。只是太子彼时已经六岁了,和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姨母并不亲近,盛德皇帝也不喜欢这个事事以皇后标准端着的贵妃,因此除了有宫务之事才叫人传话外,别的时候似乎都忘了她一般。   这回治水功臣徐鸿达得到圣上褒奖并连升两级的事情传到了后宫,又一打听说皇上请太后赏赐徐家人,常贵妃马上紧跟步伐,让人把徐家家眷带到自己的景仁宫说话。   圣文皇后和常贵妃相差十二岁,常贵妃刚刚记事起,圣文皇后就嫁入东宫了。等盛德皇帝登基后,常贵妃更是没机会见皇后娘娘了,顶多听祖母去宫里请安后回来提过两句。虽然不知道圣文皇后长的什么样,但宫里人都知道,淑妃娘娘就是因为长的像圣文皇后多年来才圣宠不衰的。   常贵妃看着在殿前给自己请安的徐氏母女,心情十分复杂,原就听说曾经有一个几分像圣文皇后的王昭仪、后来又出现了淑妃,现在徐家母女两人也同淑妃相似,想必长的也像圣文皇后了。   贵妃娘娘十分不解,据说圣文皇后乃当今绝色,可为何出现这么多与她相似的女人?最可气的是,自己明明和圣文皇后血脉最近,偏生自己一处也不与她相似。   常贵妃完全没了说话的心思,应付了几句就将预先准备好的东西赏赐了下去,便让她们退下了。靠在华丽的宝座上,常贵妃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老宫女:“嬷嬷,徐宜人和淑妃比,谁更像堂姐?”   老宫女嗤笑了声:“淑妃的通身气派不足皇后娘娘的十分之一,这宁氏和淑妃比又差了几分,不过倒比当年的王昭仪强上一些。倒是那小丫头……”老宫女的神色从轻蔑转为认真:“那个叫徐嘉懿的小丫头除了眼睛以外,其他的地方到是十分像皇后娘娘。虽然年纪小,但气派倒也足,刚才她进来时,我差点以为看到了年幼时的娘娘。”   这老宫女是当年圣文皇后嫁入东宫时常家老夫人给的陪嫁丫头。只是圣文皇后更愿使唤打小伺候自己的几个人,因此这老宫女一直不得重用。圣文皇后殡天后,贴身伺候她那几个陪嫁都是给娘娘守陵了,只有她一直留在宫里。常贵妃入宫后,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便将她要在了身边。   常贵妃神情难辨,半晌才心情复杂地说了一句:“可惜太小了些,若是让她进宫至少还得三年。”   老宫女忙说:“娘娘这么多年都等得,还怕这三年吗?等那徐家的丫头入了宫,不怕皇上不来。到那时娘娘定能儿女双全。”别的女人生孩子自己要过来养,实在是没法子中的法子,总比膝下空虚要强。常贵妃皱了皱眉头:“后院那两个才人来了半年,皇上也没想起她们,找个宫院让她们搬了吧。等下个月选秀,有那新鲜好颜色的,再选两个。”   想起徐家女孩,常贵妃又吩咐道:“徐家那孩子的事先别声张,左右时间还长,我们慢慢谋划,记住万不能让淑妃听到风声。”   老宫女恭敬地低下了头,应了一句:“谨遵娘娘吩咐!”   ****   皇上正在书房里看加急送来的折子,前几天鲁省突降大雨足足下了三日,经徐鸿达改造后的河道顺利通过了汛期,无一处堤坝决口。盛德皇帝看了龙颜大悦,又闻今日徐家家眷入宫给太后请安,正想问两句,正巧太后娘娘也差人来寻安明达,说问问皇帝的身体情况。   虽盛德皇帝每天早上都去给太后请安,但太后娘娘仍每隔十日或者半个月就叫安明达过去一趟,细细问问皇上的身体情况,以示关心。因此这回太后娘娘叫他,皇上也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就叫安明达去了。   安明达一进福寿宫就发觉气氛有些不对,所有的大宫女都在外面候着,屋里只有太后和锦瑟嬷嬷两个人。安明达丈二摸不到头脑,心里恼怒带他过来的人也不提前透漏两句,害自己完全没有准备。   安明达小心翼翼地请了安,太后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忽然喝道:“安明达,你好大的狗胆!”安明达吓的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心里将近日宫里内外发生的事迅速的过了一遍后更不知所错了,也没出什么事啊,太后娘娘哪来的这么大的火?   安明达不知从何说起,只不住地磕头,太后这才冷冷地问道:“十三年前,皇帝私巡路过吉州府时,可发生了什么事?”瞬间,安明达就明白了,滚圆的汗珠直接从脸上滚了下来。   看着安明达的神色,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揉了揉眉心,太后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到底怎么回事?给哀家一五一十地说明白。”   安明达再不敢隐瞒什么,颤抖着回忆道:“当年皇上到吉州府私巡,住在了吉州知府刘道远家的一处园子里。因那次皇上说一切从简,出巡的队伍带的伺候的人手不足,每次停留都是当地官宦送来些丫鬟伺候。”吞了吞唾沫,安明达想起当年的事有些头晕目眩:“到吉州时,因当地十名百岁老人献上祥瑞之物,皇上高兴难免多喝了几杯,刚回到住处正巧瞧见了来送水的一丫鬟。皇上……”安明达偷偷瞅了眼太后的脸色,又连忙低下了头,小声快速说道:“皇上把她看成了圣文皇后。”   太后怒喝:“既然宠幸了她,为何没带回宫里?”安明达吓得都快昏厥过去了,强撑着答道:“皇上酒醒后已是第二天下午了,他看到那丫鬟心情十分不好,又担心太后娘娘知道这事会生气,因此不同意带那丫鬟回宫。奴才没敢劝,只能亲自看着那丫鬟喝了避子汤,按照皇上的意思赏了她一千两银子,嘱咐刘道远放她回家嫁人去了。”   “糊涂!”太后抢过锦瑟嬷嬷手里的美人锤就朝安明达脑袋上丢去,瞬间一流鲜血从安明达额头流了下来。安明达感觉脸上一股热流缓缓流下,瞬间吓得脸色煞白,可没太后娘娘发话,他又不敢乱动。   锦瑟嬷嬷瞪了安明达一眼,喝道:“还不赶紧捂住,仔细吓着太后娘娘。”安明达这才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帕子,紧紧地按住了额头。   太后心烦意乱,盘腿坐在榻上紧紧地盯着安明达:“你确定那丫鬟喝了避子汤?”   “是!”安明达连忙答道:“奴才亲自看着小太监熬的,又盯着那丫头喝下去的。要不然奴才也不敢放那丫头离开啊。”   太后闻言略有些疑惑,锦瑟嬷嬷半猜测地说道:“刚才听安公公的意思等皇上醒来时,已过了一天一夜,是不是吃药时已经迟了。”   安明达刚才还不明白太后娘娘是从何处知道十多年前的旧事的,可这会儿听到锦瑟嬷嬷话里的意思,安明达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不小心惊呼出来:“难不成皇上遗留了龙种在民间?”   想了想今日太后娘娘召见的人,又想到徐鸿达的祖籍,顿时又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当年那丫鬟嫁给了徐大人?”   太后也是这么估摸着,只是拿不准到底真相如何,只能连连追问道:“当初刘道远就没来信回一句这事怎么处置的?”安明达的衣裳都湿透了,声音里也带着哭腔:“皇上刚一回京,就升任刘道远去四川当巡抚,刘道远直接从吉州府去四川赴任,临走时送信说安排他夫人的陪房送那丫头回乡了。”   锦瑟嬷嬷说道:“刚才娘娘问那丫头的生辰倒是对的上,只是……”她看了眼太后,默默地跪下了:“有句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见太后点头示意,锦瑟嬷嬷才说:“若那徐姑娘真的是皇上流落在民间的沧海遗珠,娘娘打算怎么安顿徐姑娘?”   太后愣住了,她之前只是一味的想知道徐嘉懿到底是不是皇家公主,但却忘了,徐姑娘如今顶的是徐家二姑娘的名头,其父是刚治理完水患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徐鸿达。若是将青青带回宫中抚养,不仅有碍皇上声名,只怕那徐鸿达也无法在朝中立足了。而徐宜人的下场更不必说,只怕当了公主的徐嘉懿也要面对这世人暗地里的指指点点,成为百姓私下里的笑谈。   可这事终究要和皇帝说一声的,要不然安明达这额头上的伤就躲不过去,再一个眼看着徐家姑娘就快到了相看亲事的年龄,记得圣文皇后长相的人不知凡几,到时候议论起来让皇上起了心思,不如现在就直接捅开。   太后叹了口气,吩咐道:“请皇帝过来吧!”   因黄河未再发生水患,皇帝心情极好,听见太后派人来请,还十分有心情的让人准备了几样太后爱吃的点心一并带过去。可进了门,看见满头血迹的安明达,愁眉苦脸的锦瑟嬷嬷,皇上不由地慢了脚步。给太后请了安后,笑着问道:“这小子怎么惹怒母后了?母后别气,我叫人打折他的腿!”   “你呀!”太后咬牙切齿地在皇帝的脑门上狠狠地点了一下:“你这辈子算毁常望舒手里了。”听到已故圣文皇后的闺名,皇上的脸色沉了下来,忍不住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提起望舒?”   太后指着安明达没好气地说:“你问他!”   安明达爬了两步,跪倒在皇帝面前,语带哭腔地说:“皇上,当年您在吉州府宠幸的女子有可能是徐鸿达徐大人的夫人,徐家的二姑娘许是陛下的沧海遗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玉帝:人间真乱,看看这狗血的剧情,看看这滥情的皇帝,啧啧   王母娘娘:这么说你比较专一了?   玉帝:我对娘娘一片真心!   王母娘娘:呵呵,你问太上老君要的美颜丹送给谁了?   玉帝:……叛徒!!!   小剧场2:   顶着一轮黑眼圈的玉帝偷偷摸摸地来到了兜率宫:叛徒!!!你居然告密!!!   太上老君一脸真诚:娘娘说只要我说实话,她就把招财进宝领走!   玉帝:……就这样???   太上老君:他俩再呆下去,我怕徐家就能集体飞升了。 第56章 爆马甲   “什么?”盛德皇帝微微眯起眼睛, 回忆了好一阵才想起当年那个事来:“你说刘家那个丫鬟?她怎么了?”   “皇上,今日徐鸿达妻女进宫, 太后娘娘估摸着徐家二姑娘怕是您的沧海遗珠。”安明达眼巴巴地看着盛德皇帝, 不知道这种事要怎么处置。   “我记得当时她是处子,徐鸿达又没什么侍妾通房之类。若是当年的那丫鬟, 怎么生的是二姑娘?”   “皇上, 徐家大姑娘是徐大人原配所生,前几日徐大人还上了折子替原配请封诰命来着。”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 这种些末小事安明达记得牢牢的,就怕哪天皇上问起来, 自己若是不记得可就抓瞎了。   盛德皇帝闻言头都大了, 心虚地咳嗽两声, 眼神漂移不定就是不敢去看太后娘娘:“母后为何断定徐家二姑娘是朕的公主?”   太后叹了口气,指着他说:“那眼睛长的和你是一模一样,那脸旁长的又像常望舒。我一见她就琢磨着不对, 问了她出生年月,可不就和你去吉州的时间对上了。”   一个长的像望舒和自己的女孩子!皇上心中一动, 眼神也热切了几分,立刻催促着安明达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朕查!”   安明达刚从地上爬起来要往出跑,太后就喝道:“慢着!”   一句冷喝, 让安明达瞬间又跪在了地上,也让盛德皇帝发热的脑袋也冷静了下来,他将手腕上的念珠摘了下来,一粒一粒摩挲了片刻, 半晌才又嘱咐道:“小心查访,不许走漏了风声,让刘道远把嘴巴给朕闭紧了。”安明达应了一声,又顿了顿,见太后没再言语,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无论那徐二姑娘是不是你的孩子,你都不能认她!”太后看着皇帝一字一句地道:“我虽不问朝政,但也听闻这徐鸿达替你解决了黄河水患的大事,这样难得的人才可不能草草对待。”   盛德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徐鸿达这人学识渊博,又是个实干之人,难得的是为人极为刚正,朕是打算将他当做肱骨之臣培养的。”   太后忙说:“皇帝这样想是对的,一切都要以朝事为重。至于那孩子,以后多看顾些也就罢了,其他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盛德皇帝沉默地点了点头,半晌后才问了一句:“真的长的像朕和望舒吗?”   太后叹了口气,看着儿子的眼神十分心疼:“你若是放不下,改日我叫她进宫让你看一眼,但看过以后你得歇了念想,要不然对那孩子也不好。”见盛德皇帝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太后又劝慰道:“她就是长的再像,也不是望舒的孩子。皇帝,太子可是你和望舒的亲生骨肉,有了太子,旁的还有什么好挂念的”   盛德皇帝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自己对太子不够好,自己常将望舒的殡天怪罪在太子身上,若是望舒知道该怎么心疼啊。从太后宫里出来,盛德皇帝亲自去了东宫,看着一脸慈爱的皇帝,迎驾的太子都懵了,磕了个头结结巴巴地叫道:“父……父皇!”盛德皇帝亲自把太子扶起来,拉着他的手进了正间,温情地问了太子的日常起居,又问:“平日里他们伺候的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的?哪里不如意和朕说,朕砍了他们!”   伺候太子的大太监都快给跪里,心里哭嚎着:“那是太子啊,除了您经常抽风的和太子发脾气,旁的谁敢啊?”   太子琢磨过劲来了,这是父皇又想起自己是母后的独子,又来送父爱来了。父子两个一个有意撒娇、一个着意补偿,场面温情满满。盛德皇帝在东宫呆了好一阵,赏赐了无数东西,又把太子带回处理政务的书房,俩人一起看折子,一起用晚饭,据说盛德皇帝还给太子夹菜来着。   淑妃娘娘得了消息,第二天一早就让心腹传三皇子祁昱进宫,母子两个嘀嘀咕咕许久,不知又在谋划什么。   十日后,四川的密折八百里加急送进了京城,徐家姑娘这些年生活的细节也递到了皇上的案上。盛德皇帝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敢打开看,而是亲自拿着送到了福寿宫。太后看着那完好无损的铅封,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了眼皇帝,这才让锦瑟嬷嬷拿了小刀来,自己一点点拆开封印。   太后娘娘先看的是四川送来的密信,刘道远在信中十分详尽的写了当初那丫鬟的身世以及发嫁情况,越往后看越如之前所料,太后叹了口气,将信递给了盛德皇帝:“上头写着丫鬟宁兰芷嫁于吉州府玫城县平阴镇沣水村秀才徐鸿达为妻。”   盛德皇帝闻言心情十分复杂,既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拿过信来匆匆扫了一眼便让安明达端个火盆进来,自己亲自将密信点燃后丢在盆里,火舌瞬间将那信纸吞噬。看着皇帝的举动,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拆开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是暗卫送来的,里头记录了这些年徐家姑娘生活的点点滴滴,打从出生起到上山六年再到京城,太后越看越吃惊,等放下那摞厚厚的信,太后娘娘望着墙上的《八仙过海图》发愣。皇上不明所以,刚伸手拿过信来,却听见太后忽然说了一句:“原来书香居士居然是那么小的丫头。”   盛德皇帝:……???   太后娘娘打得了那《八仙过海图》后,十分喜欢书香居士画的神仙,世人投其所好,这两年断断续续又送进来《蟠桃盛会》、《鸿钧讲道》、《开天辟地》等关于神仙的画作,都被太后收藏了,时不时就拿出来赏玩一番。作为太后的亲儿子,盛德皇帝十分了解太后娘娘的喜好,还琢磨着让人查找下书香居士,给福寿宫的照壁上也作上一幅。   这会突然听到太后娘娘说书香居士,下意识就以为书香居士又作什么新画让太后知道了,忙问:“母后喜欢什么画,儿子让人买去。”   太后看着盛德皇帝恼怒非常:“你猪油蒙了心,既然幸了徐宜……徐嘉懿的娘,怎么就不把她带回宫来?那会子怕我生气了?那旁的让我生气的事你怎么不收敛一些?”   盛德皇帝一脸莫名地被太后娘娘骂了个狗血喷头,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吱声,低头看摞厚厚的纸上,一刻钟后,盛德皇帝终于知道了太后娘娘恼怒地根源,忙宽慰太后道:“太后喜欢的话,常叫她进宫便是。”见太后依然神色愤愤地,盛德皇帝忍不住说道:“若是当年将人带回来,那徐姑娘就没有机会上山学画,想必也不会有今天的书香居士了。”   太后一愣,脸色缓和了几分,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盛德皇帝趁机说:“原本我就想着宣书香居士进宫为福寿宫的影壁墙新作上一幅画,若是徐姑娘就方便多了,不如明日母后就传她进宫来?”   太后看着盛德皇帝殷勤地眼神,忍不住说道:“早晚都会见到,何苦这么着急?”盛德皇帝叹了口气:“我一个皇上哪能随意见朝臣家的女孩,若是她在母后宫里作画,我便能借此多见她两次了。我与那孩子无缘,也没什么能给她的,想着借由此事多赏赐她一些,以后看顾她也有个由头。”   太后听了点头道:“也成,只是需得谨慎些,不要让人看出端倪。”盛德皇帝点了点头。   第二天,书生学习、文人墨客照例来书画坊赏画,也有的技痒在一楼挥毫洒墨一翻,彼此间互相探讨。气氛正热烈,忽然来了一位公公来传旨,在场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掌柜的惊疑不定,只能跪下接旨。   公公却不急着念圣旨,只笑眯眯地看着掌柜的说:“这圣旨是下给书香居士的,还得由书香居士接旨。”掌柜的无法,只得赶紧让人去请,一边又试图将画坊清场。可别看平时这些文人墨客一个个风雅至极、不理俗世,可这会一个比一个八卦,都瞪着眼睛瞅大门口,谁也不肯出去。   这些人身份不一,掌柜的也不敢硬撵,看那传旨的公公,也一幅笑眯眯看戏的模样,顿时没辙了。也不怪这些人好奇,打这铺子开起来,多少人想知道这书香居士到底是谁,可谁也没能将这人找出来。现在文人们开诗会,都会对这个问题探讨一番,京城有名的才子差不多都被猜了个遍了。   掌柜的派了人出去,过了三刻钟,一辆马车停在了书画坊门口。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位身穿石榴红缎面的大衫、系着白绫金彩绣锦裙的女孩子缓缓地走了进来。只见那女孩十二三岁的年龄,但却容貌艳丽,一双丹凤眼神采飞扬。她一进来,似乎没料到这么多人齐刷刷地看自己,忍不住露出一抹惊愕,住了脚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见到一美貌佳人实在难得,但众士子期盼的是书香居士,因此忍不住都面露失望之色,将视线从小姑娘身上移开,又往门口望去。这时,掌柜的忽然小跑过来,站在女孩边上说:“东家,宫里来圣旨了。”   “东家?”所有人都愣了,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个未及笄的女孩,她竟然是这赫赫有名的书画坊的东家?可吃惊的事还未结束,只见那女孩点了点头,和那传旨的公公说:“请公公宣旨吧!”   有人忍不住说:“虽然你是东家,但是天使说了要书香居士接旨的,你就别添乱了,赶紧把书香居士请来!”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这回可不能藏着掖着了,也让我们瞧瞧书香居士的真面目。”   那女孩丝毫不理众人的议论纷纷,干脆利落地一跪:“臣女书香居士接旨!”所有人哗啦啦跪了一片,耳朵里却听不进圣旨去,都拿眼瞅那女孩的后背,心里急的和被猫爪挠了似的:她说她是书香居士?怎么可能?这书画坊开了有三年了,那女孩当年才几岁?   圣旨很简单,先是夸赞了一番书香居士高超的画技,又说太后极爱书香居士的画作,皇帝特意下旨让书香居士为太后的福寿宫画一幅影壁画。   青青接了圣旨,掌柜的忙递上厚厚的荷包,轻轻地与那公公耳语一番。公公笑道:“原来姑娘是徐大人爱女,是杂家唐突了,要知道该去徐府传旨的。”   青青笑道:“公公客气了。”又问:“是否这会儿就要进宫?还未和家人打招呼,恐怕母亲担心。”   那公公笑道:“来之前太后吩咐了,要好生请居士进宫,不得为难。要是姑娘此时不便,我明日一早叫人去府里接姑娘?”青青谢了他,好生将人送了出去,目送天使坐车走了,自己也趁机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此时傻在书画坊里的人这时才回过神来,有的跑出去追,有的将掌柜的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道:“刚才那姑娘是书香居士?她才多大啊?骗人的吧?”   掌柜的认同的点头:“对呀!我也觉得是骗人的!”   众文人:……能不能真诚一点?   掌柜的换了一幅真诚的表情:这样行吗?   众文人:……   书香居士是位未及笄的少女,消息瞬间席卷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大光朝崇尚文才,世人对女子虽有所苛刻,但像书香居士和食客这样的书画大家,在文人墨客士大夫眼里,已经跨越了性别,成为他们崇拜和追捧的对象。没瞧见,连太后娘娘都喜欢书香居士的画作,盛德皇帝还特意为此下旨召书香居士进宫吗?   徐鸿达上了个茅厕,回来就被得到信的同僚们团团围住了,徐鸿达懵逼了,下意识抱住胸口:“你们想干什么?”   翰林院众人看着徐鸿达的动作一脸无语,这样没气质的人怎么养出那样一个惊艳决绝的女儿的?   在同僚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嘴八舌声讨中,徐鸿达才知道,原来闺女的别号暴露了。翰林学士一脸痛惜地捶胸顿足:“你明知道我苦苦求那幅《锦绣山河》,你居然不给我走个后门?”另一个说:“当初我们讨论书香居士时,你居然装作不知此人,骗子!”又有一个义愤填膺:“上回我见你拿了一柄书香居士画的扇面,你还骗我是提前一年预约上的。我还说呢,好容易有机会,怎么不要大幅的画,就只选了一个扇面?”   沈雪峰在外面笑的快差了气,见岳父丢过来一个威胁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钻进人群,护住了徐鸿达:“诸位大人冷静!冷静!”   沈雪峰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大家也想起他来了:“你可是徐鸿达的女婿,你说你知不知道书香居士是谁?”“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是一家人,一丘之貉!”沈雪峰被挤的满头大汗,实在没招了,只能出了血本:“一人送一柄书香居士的扇面!”瞬间所有人安静了,赶紧点头算是放过了他们,连翰林学士都笑眯眯地拍了拍沈雪峰的肩膀,难得的夸了他一句:“到底是年轻人,脑筋活络!”说完还嫌弃地撇了徐鸿达一眼。   徐鸿达抹着满脑门子汗,看着沈雪峰的眼神很是幽怨,沈雪峰讪笑了两声,刚要说话,忽然一个羞羞答答的十八岁的庶吉士凑了过来:“沈大人,您知道食客是谁吗?我喜欢他画的虫草!”   沈雪峰立马变了脸,一脸警惕的上下打量着他。小翰林摸着脑袋一头雾水,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裳,齐整干净;又摸了摸脸蛋,没有沾染上墨汁,不由地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大人,您怎么了?”   沈雪峰:“哼!”   小翰林:???   ***   宁氏打上次进宫回来就有些心神不安,青青隐隐约约猜到了自己的身世与宫中有关系,明着没法安慰宁氏,只能给她配了些宁神静心的药丸吃。刚清净几天见宫中没什么动静,宁氏才略微放下了心,不料这日青青出去了一趟回来说宫里下了圣旨,让她去给太后画影壁。   宁氏顿时一股火上来了,忍不住劈头盖脸说了青青几句:“好好的女孩做点啥不好,非得去开个书画坊,这回闹进宫去,若是有事谁能救你?”青青知道宁氏心里憋着火,忙过去抱着她胳膊:“娘,你不用担心,这几年一直都说太后娘娘喜欢我的画,因此皇上才以此孝敬太后。我去宫里不过是画一幅画,谁还能为难我不成?娘,你不用担心。”   女儿软言软语的安慰声瞬间击破了宁氏的心防,她忍不住抱住青青痛哭了一场。青青没多问、也不多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宁氏,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肩膀。   早上起来,果然来了公公带她进宫,青青梳妆打扮好出去一瞧,忍不住笑了,微微福了个礼:“原来是王公公。”王海笑道:“太后娘娘怕姑娘紧张,特意让小的来领姑娘。”宁氏忙塞了荷包过去,王海收了笑的更真心了:“徐宜人放心,只画影壁画而已,太后娘娘一直喜欢徐姑娘的画,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宁氏道:“进宫后得麻烦公公费心了。”王海拍着胸脯打包票:“我虽在太后面前说不上话,但在院里也吃得开。等进了宫,我定时给姑娘送茶水送点心,保证让姑娘饿不着。”说着又看了看天色:“呦,时辰不早了,姑娘咱得赶紧走了,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青青点了点头,又捏了捏宁氏的手臂,微笑道:“娘放心,我下午就回来了。”宁氏一脸愁容的点了点头,青青又嘱咐朱朱:“别忘了看着娘吃药。”朱朱笑道:“你放心就是,家里有我呢。”   王海又催了一次,青青这才上了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宫,步行进了宫门,居然有一顶软轿侯在那里。王海看着软轿也愣了一下,还以为给哪位年老的诰命预备着,还往旁边让了让,示意青青跟她从边上过。   跟着软轿的李公公喝了一句:“小海子你瞎吗?没瞅见我在这?你要把徐姑娘领哪儿去?”王海连忙过来打千:“不知哥哥要等哪位夫人,小的没敢打扰。”   王海没搭理他,反而笑着和青青搭话:“太后娘娘担心姑娘走过去脚疼,特意派了软轿接姑娘过去。”   青青想起上次祖母进宫都没有轿子坐,自己这个没品级又年幼的小女孩居然能得坐着去太后宫里,难道太后真这么喜欢自己的画?青青客套了两句,才一头雾水的上了轿子,轿夫是经过训练的,抬得又稳又快,青青还未来得及多欣赏欣赏宫墙内的景致,轿子就到了福寿宫。   见过一次太后,再次进宫青青少了几分紧张。请了安,太后笑眯眯地把她叫到跟前,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小凳子上:“你这孩子,见到我这宫里挂着你的画,你也不言语一声。”青青微微红了脸,笑道:“不敢在太后面前卖弄。”   太后拉着青青的手问道:“你和谁学的画啊?多大学的啊?平时画画累不累?”青青一一答了,又问太后:“影壁上要画怎么样的内容?臣女好做些准备。”   太后说:“不急,先坐下歇歇,画影壁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慢着些来,赶年前画完就行。”青青下意识看了眼屋里堆着的冰山,如今可是盛夏时节,太后这是准备让她画什么内容啊,居然给她留了大半年的时间!   锦瑟嬷嬷端来各色茶点,又有宫女来伺候青青洗手,青青忙起身推辞。太后笑道:“你们小姑娘最爱吃这些糕啊饼啊的,我这宫里的糕点可是一绝,你也尝尝。”既然太后赏了,青青只能谢了恩,拿了最近的一块点心拿帕子托着小心翼翼的吃了。   青青原本只打算吃一个的,却不料太后又道:“尝尝这个?”等吃完又说:“这个味道也不错。”直到吃了五六块,太后终于才不出声了。青青小心翼翼的喝着茶,十分庆幸宫里的点心做的小,一块点心也就一口的样子。要不然六块点心下去,她就是塞也塞不进去啊。   吃了点了喝了茶,青青又将话题转移到影壁上头,太后刚说道:“我想让你替我画个……”话还未说完,就听外面通报:“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翰林院众人:这么有才华的姑娘居然是徐鸿达的闺女,没天理啊!   徐鸿达:我是状元!   翰林院众人:你会作画吗?   徐鸿达:……   翰林院众人:你的字比书香居士写的好吗?   徐鸿达:……   翰林院众人:那你凭什么当书香居士的爹???   徐鸿达:命好?   翰林院众人:……   小剧场2:   朝中某大人:徐大人,我儿子今年十五,眉清目秀才华横溢,咱俩家定个亲事呗?   朝中某尚书:徐大人,我儿子和令爱同龄,一定很有话题,要不让他们聊聊?   朝中某学士:徐大人,我孙子虽然才五岁,但年龄不是问题,你一定让居士给我孙子个机会啊!   朱子裕:青青是我的!   众人:定亲了吗?   朱子裕:……没?   众人:徐家相中你了吗?   朱子裕:……不知道?   众人:那你凭什么说青青是你的?   朱子裕:因为青青给我绑了红线了啊!你们看!   众人:……你眼瞎啊!那明明是汗巾子!   徐鸿达:咦,这不是青青从花园子里捡的吗?送了一圈没人要,原来给你了?   朱子裕:……   月老:我拿红线刚织好的长十尺长的汗巾子怎么找不到了?   童子红线:原来老爷手艺这么好,还会织汗巾子。   月老:那是,我特意找织女学的!   童子红线:老爷多才多艺!   月老:别废话,我的汗巾子呢?   童子红线:招财进宝刚才找我说想上吊,我实在找不到东西,就把老爷的汗巾子送给他俩了。   月老抹了一把脸:昨天他俩刚用这借口借走了哪吒的混天绫。   童子红线:老爷,我想我找到发财致富的好法子了!   月老:…… 第57章 宫中作画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的通报, 太后宫里的宫人们都恭敬跪在了一边,青青也连忙站了起来跪在一侧。太后起身往前迎了几步, 身穿常服的盛德皇帝大步走了进来, 下意识先往太后身后扫了一眼。   宫女们的衣裳都是按照等级有严格的规定的,且颜色多为深色, 而青青正是稚嫩的年龄又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窄袖小袄, 盛德皇帝一眼就看见了她。只是青青此时头叩在手上跪在一边,盛德皇帝只能看见她乌压压的一头黑发, 旁的什么也瞧不见。   盛德皇帝收回眼神,给太后请了安, 又扶着她坐下。按照以往的流程, 皇帝通常和太后先叙叙话, 才让宫女们起来的,可这会儿他看到那样稚嫩的一个女孩跪在下头,不由地担心她时间久了会不会青了膝盖, 下意识地说道:“都起来吧。”   青青麻利的从地上起来,低头乖乖地站在一边当柱子。盛德皇帝问完了太后的吃穿饮食, 终于将话题转移到影壁墙上,他笑道:“听说书香居士已经来了,朕怎么没瞧见?”   太后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 似乎在说:真能演。盛德皇帝心虚地撇过头,太后这才放过了他,指着青青道:“就是这女孩子。说来你可能都不信,前几天我刚见了她, 就是翰林侍读学士徐鸿达的女儿,可真真是巧。”   “哦?”盛德皇帝佯装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终于正大光明地将视线投向青青,只是青青此时仍低着头,盛德皇帝只能看清她的鼻尖和嘴唇,但就这两处看着当真是和年幼时的圣文皇后长的极像。   一个长的像他和望舒的女儿!盛德皇帝心里暖暖地,声音也温柔了两分:“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呢,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青青抬起头,丹凤眼眨了眨,和盛德皇帝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两人不由地都有些发愣。盛德皇帝看到青青的脸,瞬间明白了为何太后一瞧见这姑娘就怀疑是自己的孩子,虽然他有七个皇子,其中有三个皇子随了他的眼睛,但没有一个和青青似的,眼睛和自己这么像。   青青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盛德皇帝轻轻笑了一声,看着青青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慈爱:“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   青青微微屈膝,回道:“回皇上,臣女徐嘉懿,今年十二岁。”   “徐……嘉懿……”盛德皇帝的声音里略微带着一丝失落和遗憾,这样一个像自己和望舒的女儿,居然不能相认。   太后时时留意盛德皇帝的神情,见他情绪有些不对,忙笑着打圆场:“我也没想到那样好的一个书画大家,居然是这么小的孩子。”   “是啊!”盛德皇帝打起精神,脸上又端起了笑容,和气地对青青说:“太后娘娘喜欢你的画,你回头好生替太后娘娘画影壁墙。”看了眼屋里飘荡着袅袅冷雾的冰山,不由地嘱咐了一句:“太阳不足的时候画两笔就罢了,日头强的时候可别在外头。”   太后笑道:“在哀家这里,自然累不着她的。皇帝,你政务繁忙,先回吧。”   盛德皇帝看了青青一眼,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十分孝顺的嘱咐了太后少吃凉,晌午多睡一会,方才走了。   青青跪送了盛德皇帝后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虽然皇帝看起来很和气,但是青青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太后见青青明显放松的神情,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见青青转过头来,忙又笑道:“我听说你铺子有一幅《仙人赴宴图》,我想着让你在影壁上也给我画上一幅。”青青说:“画影壁画倒是不难,只是影壁是立在外头的,难免经历风吹日晒,怕留不住色。”   太后道:“无妨,等你画好就罩上那种透明的琉璃罩,不会让雨淋着的。”既然这么说,青青只得应了。太后让人拿了纸笔,让青青写下需要的各种东西。准备颜料,搭架子都需要时间,太后没多留青青,说明日再接她来。   回到家后,宁氏少不得拉着她细细问了在宫里的情形,听说皇上也去了,还问了她话,唬的宁氏脸色煞白,心跳的都要从喉咙里蹦了出来。青青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把皇上的问话描述成例行公事。   宁氏的心结无非是怕青青的身世大白于天下,此事一旦被世人知晓,只怕徐家上下都会被此事波及,谁也不能善了。自打上次进宫,宁氏就一直悔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嫁人。若是知道自己嫁人生子这事可能会连累一大家子人,她宁愿削发去做姑子去。   好容易一家人有惊无险的从宫里回来,青青居然又要独自去宫中作画,宁氏昨晚一宿没睡,早早心神不宁地送走青青后,回头就发热了。好在朱朱在家,给宁氏摸了脉,熬了药看着她吃了。   青青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有蹊跷,再加上两次入宫宁氏表现出来的害怕担心,从眼神流露出的绝望都让青青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个不好的推测。直到见到皇上,看到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青青觉得自己差不多摸到真相了。   但青青和宁氏考虑的一样,她不希望这事曝光于天下,对于她来说,祖母、父亲、家里的姐弟们才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才是永不能割舍的依恋,至于什么皇帝公主的,她才不稀罕那些。   安安静静地陪着宁氏半日,拐着弯的各种暗示皇帝太后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世也对自己不感兴趣,宁氏听说如此也宽了几分心思,但又怕夜长梦多,嘱咐青青早日画完早日回家。   晚上徐鸿达回来,知道妻子发了热,还摸了摸她头安慰她说:“不过是去画一个影壁,怎么能担心成这样?你放心,太后最慈爱不过的,再者青青也是朝臣之女,不会有人为难她的。”看着徐鸿达一脸无知的表情,宁氏将头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怀里。   翌日一早,果然宫里又来了人,轻车熟路的把青青接到福寿宫,此时影壁墙朝门的一面已经重新整体砌过并粉刷一新,细腻又洁白。影壁墙和宫门之间搭了临时的棚子,一是怕下雨时淋了未完成的画作,再一个也能在作画时帮着青青遮挡遮挡太阳。   进去请了安,锦瑟嬷嬷带着宫女端来一盏炖的糯糯的红枣燕窝和几样点心,太后笑道:“炖了几个时辰,又糯又甜又香,你们这么大女孩子就应该多吃燕窝,最是滋养人了。”   青青谢了恩,端起燕窝拿着小银勺将一碗燕窝都吃尽了,太后又让她吃了两块点心,这才吩咐宫女伺候她漱口洗手用恭桶。按理说外命妇和官员子女基本上没有在宫中小解的,那叫失仪。像青青这样要一天呆半天在宫里的,若是忍不住也只能偷偷在宫女的地方净手。   听太后让宫女去传恭桶,又让人伺候她更衣间去净手,青青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太后笑道:“无妨,这时候天气热,她们用的难免不干净,仔细熏了你。”这话可是冤枉了伺候太后的大小宫女了,这种事情都有专人收拾,哪怕再热的天都不会有一丝味道出来。不让青青用宫女的东西,不过是嫌她们上不得台面罢了。   锦瑟姑姑虽知道内情也觉得太后表现的太过了,就是太后的最喜欢的侄孙女进宫小住,都没在太后的更衣间内净手过。也好在青青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虽然觉得不太好,但在太后的致意要求下,还是羞羞答答地享受了一回宫女们的伺候。   查验了一遍福寿宫准备的各色笔墨颜料等物,福寿宫的大太监苏林问道:“姑娘瞧瞧还差什么东西,只管吩咐便是。”青青笑道:“都很齐全了,多谢公公。”苏林笑容满面地说道:“哎呀姑娘客气了,这是杂家应该做的。”又指着立在一边的四个公公道:“他们四个宫里的画匠,给姑娘打个下手,有什么事指使他们做便是。”见青青没什么事,苏明又嘱咐在这伺候的两个宫女两个太监机灵着点,凡事长点眼色,这才走了。   里头有锦瑟嬷嬷伺候着太后,苏明也不急着回去,一转身去了茶房,立马有机灵的小太监满口叫爷爷,给他沏上好茶:“爷爷,您尝尝这茶叶,可不比皇上孝敬太后娘娘的差,小的统共就得了不到一两,都给爷爷留着呢。”   苏明掀开茶碗的盖子,轻轻拨弄了下茶叶,细细品了一口,果然清香淡雅,不由地叫了声好。小太监又转身去切了一盘子水果、要了四盘子点心摆上,见左右没人,悄悄问道:“爷爷,来的那徐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太后娘娘那么看中她?”   苏明说:“人家那是那是有福气,你说世上那么多大家、宫里那么多古画,偏生太后娘娘最喜欢她画的,旁人羡慕也没法。”   小太监说:“我瞅她年纪也不大,太后那幅画至少挂了两年了吧,当年她也就十岁,就能画那么好?”   苏明喝了口茶,恣意在往椅子上一靠,悠闲自在地说:“人家那叫天赋,老百姓的话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人家十岁就能比那些画一辈子的人画的还好,啧啧,人比人可气死人。”   小太监凑过来塞给苏明一个荷包:“苏爷爷,若是这姑娘这么得太后娘娘青眼,回头院里就让我伺候呗,我可不比王海那小子差。”   苏明将荷包丢在那小太监脑门上,笑骂了句:“统共那么点银子留着自己叫点心吃罢,别再爷爷这里丢人现眼了。”不过这小太监素来把自己伺候的舒服,苏明也不是那无情的人,因此又说:“也别说爷爷不照顾你,明儿就让你和小田子换班,到时候你自己长点眼色,把徐姑娘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那小太监闻言喜不自禁,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又给倒茶又给捶腿的,把苏明伺候的舒舒服服。   影壁墙前,青青在那站了一刻钟,脑海里要描绘的画面一一展示出来,这才动手调起颜色。手一挥,一抹祥云出现在天边;再一抹,云海渐渐呈现在眼前……   青青全身心的投入到作画中,屋内太后听着宫女念了几页书,问道:“徐姑娘画了多久了?”锦瑟嬷嬷道:“有两刻钟了。”   太后连忙睁开了眼睛:“呦,那么久了?赶紧叫她进来歇歇,吃点果子!”   锦瑟嬷嬷无奈的看了眼太后,只得叫人传话出去,只是过了好半晌也没人回来,太后又催促了一遍,锦瑟嬷嬷又叫大宫女素馨去瞧。过了片刻素馨一脸为难的回来,回禀道:“徐姑娘画的入了神,奴婢叫了两声,徐姑娘也没听见,只全神贯注的在那作画,奴婢没敢再打扰。”太后闻言又心疼又欢喜:“怪道她画的这样好,就这份定力不知比多少人都强。”   好在青青作画追求逼真,所以要根据画面的变化调制不同的色彩,青青的眼睛刚从影壁上挪了下来,看向一边的颜料,那宫女赶紧上前福了一福:“太后娘娘怕姑娘累着了,叫姑娘进去吃点果子歇上一歇。”   青青愣了一下,一脸茫然:“总共还没画两笔呢,我这会儿还不累。”那宫女闻言都快哭了,一脸央求地看着青青:“太后打发人出来看两回了,姑娘快跟我进去略坐一坐吧。”   青青只得放下了画笔,跟着宫女去了后殿。此时太后娘娘正在明间的南漆罗汉床上坐着,见青青进来,忙招手叫她过来,一脸关切的问道:“站着累不累?”   青青:……总共才站了不到半个时辰。   太后:“日头晒不晒?”   青青:……三层的顶棚,累死太阳也晒不着我。   太后又问:“渴不渴?”   一连串问题丢出来,青青有些受宠若惊,忙回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平时作画一站就一两个时辰已经习惯了。”   “这么辛苦啊!”太后一脸心疼,忙吩咐锦瑟道:“把他们做的‘酥山’端来,她们这些孩子最爱这样的冰凉之物。   锦瑟嬷嬷答应着去了,一会端进来一盘险峻的冰山,上面浇了樱桃酱,旁边摆了晶莹剔透的荔枝。太后娘娘笑道:“这个法子传了几个朝代了,是拿牛乳做出那种近乎融化的酥,再了糖和蜂蜜,一点点淋出来山的形状,在放冰窖里冷却定型。虽做法麻烦了些,但吃起来冰凉爽口,甜酥细腻,你快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青青拿起银勺,轻轻舀了一下,也不知这酥山怎么做的,看着像冻的牢牢的,可勺子轻轻一碰就能舀下来。冰凉的酥山入口,吃起来很像奶油冰激凌的味道,甜甜凉凉的又带着浓浓的奶香。青青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享受酥山在嘴里融化的感觉。   再舀一勺,则是带了一点上头淋着的樱桃酱,酸酸甜甜的口感配着酥山,像吃奶昔一样滋味十足。放下小勺,拿起银叉叉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荔枝放在嘴里。软滑多汁的果肉宛如琼脂一般,因挨着酥山又借了些微微的凉气,入口后先感受到冰凉滑润,轻轻一咬,嘴里满是甜香的汁水。穿过来十二年,青青都快忘了荔枝是什么味道了,不住嘴的吃了三个,连呼好吃。   太后忍不住一笑,青青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冲着自己一脸笑容的太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了叉子。   太后笑道:“这荔枝上火,吃三个也就足了,若是喜欢回头送你一篓子。”又指着那冰:“虽也不能多吃,但你刚才没吃几口,再吃一些罢。”   青青连连点头,又舀了一口酥山放在嘴里,十分享受那种在炎炎夏日吃冰的感觉,一连吃了十几口,太后就不许她吃了。见青青恋恋不舍的看着酥山端出去,忍不住好笑,连忙安慰她说:“若是明日天热,还许你吃,只是不许贪嘴。”又问她小日子是什么时候,说道:“那种怕凉的日子可不许吃这个,仔细肚疼是一辈子的事。”青青答应了,喝了盏温茶又去作画。一会吃点心、一会喝茶、一会吃果子,青青一上午也没画上一个时辰,肚子里倒塞了不少东西。   到中午吃饭,太后将青青留在了后殿的明间用饭,二三十个宫女将精美的菜肴摆在桌上,除了太后吩咐的几样菜肴外,青青看了哪样菜一眼,立马就有人给她盛上。若说早上吃点心时还有些拘谨,可一上午在太后面前吃了这么多顿,青青都有些泰然自若了。御膳房的手艺极好,何况是太后娘娘吃的,那更是十分用心。青青原本就很爱吃、很会吃,这么多美味佳肴,青青自然吃得十分尽兴。   太后年纪大了,一直用饭比较少,像这种炎炎夏日,通常两天也吃不上一碗饭。可今日和青青同席,见青青吃的香甜,太后也跟着吃了半碗饭。锦瑟嬷嬷笑道:“娘娘多少日子没这么好的胃口了,还是托了徐姑娘的福。”   太后笑道:“可不是,一见这孩子我就喜欢的不得了。我就喜欢这样娇娇嫩嫩又好看的姑娘,可你瞧瞧皇帝,生的都是臭小子,也不知哀家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孙女。”   青青被夸的小脸通红,锦瑟嬷嬷笑道:“徐姑娘的年龄正好能做娘娘的孙女,让她当孙女伺候娘娘。”太后笑道:“那可美死我了。”吃过了饭,太后领着青青在屋里转了两圈,待消了食,又吩咐锦瑟嬷嬷带青青去东厢房休息。   青青惦记着今天还没有进展的影壁,刚想推辞,太后似娘娘的看穿她想法一般,先开口说道:“中午日头足,人也发昏,不如睡上一会儿下午才有精神作画。”   青青只得谢了恩,跟着锦瑟姑姑来到东厢。太后娘娘宫里的厢房一直无人居住,虽日常有人打扫,但陈设摆件都是旧物。因想着青青要在这里午睡,太后吩咐人特意将东厢重新收拾了一番,窗户是重新糊的,床是新换的,更别提各种紫檀木座牛油石插屏等物,都是太后亲自过目了的。   青青到了东厢的寝宫,立马有宫女们替她宽衣,青青躺在铺了青玉凉席的床上,一会功夫就沉沉地睡着了。因寝宫内摆了冰山,又关紧了门窗,屋里很是凉快。两个打扇的宫女见青青没有出汗,便放下扇子悄悄退了出来。   宫里素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太后十分宠爱一个会作画的姑娘这件事就传满了后宫。这些宫妃日常来给太后请安,都知道太后爱书香居士的画,又听说书香居士是个娇嫩嫩的小姑娘,便更不觉得稀奇了。   倒是常贵妃,本打算过两年将徐嘉懿弄进宫来给自己固宠,却不料她却先一步入了太后娘娘的眼。想到皇帝那孝顺的劲,常贵妃忍不住摔了茶碗:“若是她走了太后的门路,以后怕是难以为我所用,嬷嬷替我想个法子。”常嬷嬷劝慰道:“太后娘娘不过看她一时新鲜罢了,等她及笄还有三年呢,娘娘不必着急。”   常贵妃神情阴郁,阴沉沉地说:“我是怕淑妃坏了我的好事。”常嬷嬷道:“若是淑妃此时为难那小丫头,只怕不用我们出手,太后就能活吃了她。”   还不知自己成了后宫妃嫔、宫女们议论的对象,青青吃饱喝足了下午又画了一个时辰这才被送出宫去。随她出宫的还有一车赏赐,两篓子荔枝、一匣子贡燕、一匣子金玉首饰,更有绫罗绸缎、宫花胭脂无数。   徐鸿达看着这满车的东西发愣,旁的不说,单说这荔枝就极其难得,不知用了多少冰块累倒多少马匹才从南方送到京城,到了地儿能剩下一半好的就不错了。据说沈太傅家也只得了半篓,昨儿沈雪峰刚送了一盘子过来,还提过此事。   徐鸿达百思不得其解,倒是徐婆子十分欣赏太后的眼光,言语间很是推崇,一脸与有荣焉:“不愧是太后娘娘,一眼就瞧出咱家青青的好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招财:八月十五月亮圆,   进宝:拐个玉兔把家还。   财神:千欢万喜堆金山,   嫦娥扔出一把捣药杵:赶紧把兔子给我还回来!   正在赏月的青青:我去,月朗星稀的怎么又下金子了!   财神:……   小剧场2:   哪吒:听说没有,财神爷要把招财进宝逐出师门了。   金吒:咋能这样呢?太没慈爱之心了!   木吒:就是,他俩出来不知道得霍霍多少人。   哪吒:我的混天绫还没还我呢,我得问他们要去。   一天后,哪吒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木吒:你的混天绫没要回来就算了,乾坤圈哪去了?   哪吒:招财进宝把财神爷的门环弄丢一个,借了我乾坤圈去先安上了。他俩说安上门环后,财神爷就不会撵他俩出师门了!   木吒:……   小剧场3:   招财:快看看咱俩攒了多少东西了?   进宝:仙丹两葫芦、纯金门环两个、仙酒三葫芦、武林秘籍两本、乾坤圈、混天绫……   招财:够多了,咱俩下凡霸山为王吧!   进宝:找个野兽多点的,我要天天吃肉!   偷听的财神爷:……志向真远大! 第58章 宫宴   朱子裕如今虽然是正五品的三等侍卫, 但因为他年龄方才十二岁,所以盛德皇帝特许他只挂个虚职, 并不用点卯当值。   两年时间朱子裕为了拼个前程也为了在未来岳父面前博好感, 一直跟着徐鸿达治理黄河。回到家,被祖母按在家里狠狠关了几日, 刚瞅着空去瞧了青青, 两人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青青就被一道圣旨叫宫里去了。   朱子裕每日眼巴巴的盼着和青青见上一面, 可每天一早青青就被小太监接走了,回来时天色已擦黑。累了一天, 朱子裕也不好烦她坐着陪自己说话, 只能自己除了刻苦练武外, 抽空去寻摸些新鲜有趣的玩意,送到徐家,让青青闷了累了的时候好玩。青青见朱子裕可怜巴巴的样, 既好笑又心疼,只是影壁墙没画完前, 她实在是没空陪他。   太后娘娘之前的生活过是既规律又乏味,她懒得看那些妃嫔彼此间明里暗里的斗嘴,也不愿意听她们那么虚伪的奉承, 因此只定了初一、十五来福寿宫请安。其余时候,她吃了早饭就围着福寿宫的小花园转一圈,回来赏赏画、让宫女念两卷书,通常就到了吃点心的时候, 下午写歇了晌,和锦瑟絮叨絮叨过去的人和事,一天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去了。   可自打青青进宫来画影壁,太后忽像生活有了盼头一般,每天早上起来就忙忙叨叨的叫御膳房做应季又稀奇可口的吃食;又让宫里说书的小太监预备些女孩子爱听的故事;更别提各地送来新鲜珍惜的水果和食材,往日福寿宫只留很少的一部分,其他的都赏出去了。而如今青青在宫里要吃一顿正餐三次点心,太后让小厨房和御膳房变着花样的做各种各样的吃食,就怕亏了青青的嘴。青青在宫里呆了一个月,个子蹿高了三公分不说,还胖了两斤。如今宫里都说,徐家二姑娘怕是比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孟宛如更得太后娘娘的喜爱呢。   说来这巧,这话传了没几日,贵妃娘娘就在宫里设了赏花宴,邀请京城的小姐们都来御花园赏菊花。因明年是选秀之年,四皇子、五皇子都到了适婚的年龄,淑妃也打算给三皇子纳一侧妃,几个妃嫔求了贵妃娘娘,想以赏菊的名义先瞧瞧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们,看看是否有格外中意的。   青青年纪小,原本是不用参加宫里的赏花宴的。但贵妃娘娘说了,往日都在宫里,单落下她一个也不好,便也给她送了帖子。   青青拿着左右为难,她在京城就几个说的上话的小伙伴,但有的已定亲,有的家里品级低没拿到帖子,估摸着到时候有一两个相熟的就不错了。太后见她拿着帖子发愣,笑道:“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见一见也挺好,省的整日陪哀家这老婆子怪腻歪的。”   青青笑道:“我就愿意在太后娘娘这里腻歪,又能和娘娘说说画、下下棋,不比一群人干坐着赏花有趣多了。”   太后点了点她的头:“就你歪理多。只是你虽然不喜欢这样的事,可当女孩儿时躲躲就罢了,以后成了亲早晚都得应酬交际,不如早早适应的好。”   青青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太后笑道:“哀家前几天又想了新样式的衣裳,已经将料子和款式送到了针织局,估摸这两天也能得了。”   打青青来宫里的第一天起,太后就叫人把今年进上的料子挑那颜色娇嫩、花纹精致的搬来,一个个瞧了,选出最适合青青肤色和气质的,叫针宫局赶制了几十套精致的夏装。青青如今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有的穿过一回,有的还没上过身,衣裳就短了一寸。青青原本还琢磨着把边放一放,可还没动手了,新的衣裳又源源不断地送了来。   到了赏花宴那天,青青穿着新裁的衣裙进了宫。太后估摸着青青起的早,在家里只怕没吃些什么,赶紧传了早膳来。青青就着鲜虾鱼肉粥,吃了一笼蟹黄包子,又吃了两块花糕。见她吃的香甜,太后忍不住笑道:“她就喜欢这种味鲜的东西。”   用过早饭,青青又重新洗了脸上了妆。锦瑟嬷嬷亲自帮她梳了头,将太后提前选好的珍珠发簪帮她别在发间,只微微一动,便熠熠生辉。青青长的极美,稍微一用心打扮便格外让人觉得惊艳。太后左右瞧瞧,又替她套上一对上一对细腻柔润、色白纯洁的羊脂白玉手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青青刚梳妆打扮好,一宫女进来回禀:“太后娘娘,孟大姑娘来给娘娘请安。”   “叫她进来吧。”太后吩咐了一句,又和青青笑道:“是我娘家侄孙女叫孟宛如,大你三岁,今天让她照应着你。”青青乖乖坐在一边,应了声好。   孟宛如进来给太后行大礼,青青站在一边,待孟宛如平身后福了一福,道了声好,孟宛如回了一礼。孟宛如早知道最近有个作画好的徐二姑娘入了太后娘娘的眼,赏了不知多少好东西,据说一日不见她吃饭都不香甜。作为曾经唯一能在太后宫里午睡女孩,孟宛如表示她有些小嫉妒。此时一见青青,孟宛如倒明白太后为何喜欢她了,别说那高超的画技,就凭这精致的相貌,连她都看住了,怎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一个有意相交、一个故意示好,两个女孩很快相谈甚欢,太后欣慰地点头,嘱咐孟宛如:“你大三岁是姐姐,又和各家小姐相熟,一会在御花园里可得照顾好嘉懿。若是有人欺负她、给她小话听,你回来可得告诉我。”   孟宛如笑道:“可见姑祖母喜欢嘉懿妹妹了,我第1回 在宫里参加筵席时,姑祖母可没怎么担心。”太后笑道:“小没良心的,当时哀家特意嘱咐太子照应你来着,难道你忘了不成。”孟宛如笑道:“哪里敢忘,不过和姑祖母逗趣罢了。”太后闻言忍不住笑了。   此次小姐们进宫参加赏花宴,是特许带一个贴身丫鬟伺候的,只是不许乱走,只能在御花园内活动。青青每日都习惯独来独往,今日也是独自一个人来的。太后看了一圈点了大宫女素馨和云香两人,嘱咐要好生伺候好徐姑娘。孟宛如看了看那两个堪称是福寿宫门面的两个人,算是知道徐嘉懿受宠到什么程度了。   到了时辰,青青和孟宛如携手到了御花园,虽说很多女孩子青青都不认识,但这些高官贵胄士大夫家的女儿,哪个不懂诗文书画,这几年青青的书画大热,众女孩都听闻过她的大名,有家里管的宽松的,还专门去书画坊看过字画。因此青青一来,先有十来个爱画的女孩团团把青青围住了。   有的问她画的山石怎么那样险峻?又有人问花鸟怎样画才灵动?有人则说,那么多神仙故事的画,怎么想出来的?一时间青青周围热闹非凡。   也有不屑于和青青来往的,认为闺阁女孩应该恬静羞涩,怎么成为人们口中讨论的对象,太轻浮了些。有那丝丝细语传到青青耳中,青青忍不住冷笑:“有的人自己样样拿不出手,自然也不希望别人鹤立鸡群。”   被称为样样拿不出手的是德妃的侄女,名叫李娇娘。此时她又羞又怒的瞪着青青,脸上似着火了一般,涨的通红。孟宛如见状忍不住叹气:哪里都有这样蠢的人,家世才华相貌样样不出众不说,还长了一颗比针鼻还小的心眼,别人但凡比她强些,心里就气不忿。   青青此时倒和孟宛如想一块去了,忍不住怼了李娇娘一句:“你这是红眼病,得治。”众人闻言有的嬉笑出声,有的则觉得青青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李娇娘被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刚要出口斥责她,就跑来两个太监,众人见状都安静下来。太监们指挥着女孩子在路边跪好,一柱香功夫,贵妃的便辇就出现在御花园入口处,后面跟着两排宫女和太监,虽然人数众多,但无一人说话,只听见轻轻的一串脚步声。   贵妃的便辇进了御花园后,就听一名太监扬声道:“贵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丽嫔娘娘到!”   众女孩跪下行大礼,贵妃搭着大宫女的手下了便辇,笑道“都起来吧!”   女孩们起身,后面的淑妃等人也下了便辇。贵妃带着淑妃、德妃等人在布置好的凉亭里坐下,女孩子们坐在凉亭下的回廊里。   刚才的争吵虽然才过去一会,但来的几位娘娘都从自己宫女的嘴里听到了刚才那件事。德妃气的连都红了,刚想叫青青上前来斥责两句不庄重,不料一眼瞧见站在青青身后的素馨和云香,登时把话憋了回去,恨恨地瞅了眼自己的宫女,怪她不把太后派人伺候徐嘉懿的事提前告诉自己。   这些娘娘们心里却指不定编排在什么,脸上却都带着和善的笑容。贵妃还特意叫了青青到跟前,笑着说道:“上回见你还是跟着你娘进宫请安。听说你如今在福寿宫作画,可惜每回给太后请安都没能瞧见你。”   青青抿嘴一笑,答道:“臣女每天上午都要书房里给太后娘娘抄几页经书,因此娘娘没瞧见臣女,臣女也不知道娘娘来了,该出来给您磕头的。”   常贵妃笑容满脸的拉住她说:“给太后娘娘抄经书是正经。”看到孟宛如在,常贵妃也很自然的嘱咐了一句:“好好照应你徐妹妹。”孟宛如笑着应了声是。   淑妃冷眼打量着青青,都说她和自己长的想象,却一直没能瞧见到真人。今日瞧了,虽然年龄稚嫩,但看着颜色可比自己年轻那会强了百倍。看着常贵妃那有意拉拢的样,淑妃不禁撇了撇嘴。   不管上头几个什么心思,有几个才思敏捷的女孩子已经开始作诗或联句了,极力表现自己。往日这样的赏花宴,也少不得画上两笔,可今日有青青在,女孩子们谁也不愿意在娘娘面前被比下去,因此放着笔墨颜料那几张桌子一直没人问津。   淑妃虽看到了青青身后的素馨,但她仗着皇上的宠爱又有三皇子祁昱傍身,胆子格外大些。都说太后宠爱这个徐嘉懿,她到想看看能宠到什么份上。   淑妃看了眼青青,漫不经心地摸着自己染的鲜红的指甲,美艳的唇边带着一抹冷傲的笑意:“都说徐姑娘是书画大家,可惜本宫一直没机会细细赏玩徐姑娘的画,不如今日就给本宫画上一幅罢,也让本宫好好欣赏欣赏。”   青青笑而不语,素馨从后面上前,并未行礼,朗声说道:“太后娘娘口谕。”淑妃吓了一跳,放下手连忙起身,贵妃等人也站了起来行礼,心里暗骂淑妃多事。   太后的口谕无非是夸赞了一番青青的劳苦功高,之后说今日特命青青宽松宽松,任何人不许让她作画。淑妃原本认为自己当众怼徐嘉懿一下,回头请安时太后可能会为难自己几句,但实在没想到过太后娘娘会下这样一道口谕,这可是再没有过的事情。淑妃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常贵妃心里一边嘲笑老对手的愚蠢,一边又在心里暗自担心,有太后撑腰,徐嘉懿不能为自己所用。   淑妃进宫将近二十年,变脸都快练成绝技了,只见淑妃轻轻松松就换了一副笑脸,妩媚的眼角一挑,笑道:“太后娘娘吩咐的是,也是我常闻书香居士的画乃当今一绝,这才激动了些。”又道:“你们女孩子最喜欢风雅的,我刚让人练了几首小曲儿,正和此时风光相合,不如叫她们奏了来。”淑妃的宫女连忙吩咐了去,不一会远远地就传来悠扬的乐曲声,登时凉亭里安静下来。青青端着茶盏,微微阖上双目,静静地欣赏这美妙的乐声,享受着阳光和难得的静谧。   盛德皇帝想来御花园里瞧瞧青青玩的如何,特意没让人通传,只带了安明达一个人悄悄的进来。两边的太监宫女见到盛德皇帝时,也很有眼色的安静跪了一地,谁也没敢吭声。   盛德皇帝见那一亭子的女孩子,并未上前,而是到不远处的碧照楼。安明达打开二楼明间的窗子,四个小太监抬来一把紫檀罗汉宝座放在窗前,又在旁边摆上一四方小案,端上茶水和点心。   盛德皇帝见青青听着曲子一副如痴如醉的样,问道:“这是哪里排的曲子?”安明达弓腰回道:“禀万岁爷,是淑妃娘娘排的咏菊小调。”盛德皇帝微微一笑:“难得嘉懿如此喜欢,赏!”   安明达犹豫了下,还是把刚才从徒弟嘴里听到的话说给了盛德皇帝:“淑妃娘娘当众命徐姑娘为她作画,是素馨姑娘搬出太后娘娘的口谕,淑妃娘娘这才退了一步,又为了打圆场才叫放出这段小曲儿来。”   盛德皇帝听到第一句时就冷了脸,等安明达回完话,盛德皇帝下了道口谕:“淑妃言行不逊对太后娘娘不敬,罚其禁足一个月,抄《孝经》十遍。”   安明达领命即走,盛德皇帝忙叫住了他:“难得嘉懿出来玩一日,别扫了她的兴,等她出宫后再去传旨吧。”安明达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长长的曲子奏完,等青青睁开眼后,茶水已经微凉。孟宛如笑着帮她换了一盏,在她耳边说:“若不是看你微微晃头,我只当你听着曲儿睡着了。”   青青笑道:“难得这样清闲,有好花赏有好曲听,还不让我自在一回。”   孟宛如摇了摇头:“也就你在这里还觉得自在,我被几个娘娘盯着都快难受死了。”   青青眼睛扫过淑妃、德妃、丽嫔,这三位娘娘都是预备着给儿子选妃的。青青拿起团扇挡住嘴,在孟宛如耳边轻轻说道:“这德妃娘娘看她侄女这么满意,是准备让李姑娘做她儿媳妇吗?”   孟宛如笑着回道:“上回进宫听我娘和太后娘娘说话,似乎德妃娘娘那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这李姑娘的父亲官位低微,人品也一般,皇上不太中意那李姑娘呢。”   青青撇了撇嘴:“怪不得见谁都一幅看不顺的样子,恨不得把旁人都踩下去显露出她来。”孟宛如扑哧笑了一声:“原来总听说你温柔端庄,却不知道你这样牙尖嘴利的,不怪李姑娘刚才气成那样。”   常贵妃略在园子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淑妃、德妃、丽嫔三人都叫了中意的姑娘到跟前说话,德妃、丽嫔都叫了孟宛如到跟前,问了几句闲话,又借故赏了她一些金玉首饰。   孟宛如是唯一一个能经常进宫陪太后的孟家姑娘,德妃娘家都式微,她深知皇上是不会同意让李娇娘当五皇子的正妃的,顶多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许她一个侧妃之位。为了将来五皇子多一份助力,就必须得给他选一个势强的岳家。而身为督察院左都御史的女儿、当朝太后的亲侄孙女孟宛如就成了德妃眼里的香饽饽。   丽嫔也如此这般想法,只是她认为自己比德妃更具优势,四皇子和五皇子年龄相当,五皇子如今已有了亲表妹李娇娘为内定的侧妃,而丽嫔生的四皇子可没有什么劳什子表妹之类的掺和进来。身为女人,丽嫔自认为很懂女孩子的想法,虽说丈夫以后纳妾都是难免的,可有谁愿意一进门就有个青梅竹马的侧妃膈应自己?丽嫔隐晦地瞟了眼德妃,心里冷笑:德妃为了拉扯娘家连儿子的前程都不顾可,当真愚蠢。   大约做了一个时辰左右,贵妃娘娘赐下宴席,淑妃、德妃、丽嫔便纷纷坐下便辇走了,只留下一群食不知味的女孩子。青青和孟宛如随意吃了两口,找借口去了太后宫里,略微坐坐便都出宫了。   淑妃刚换了家常衣裳,散了头发,就有一太监来传旨。淑妃在御花园时看到了碧照楼二楼窗口那抹明黄色,只当皇上听到了自己的小曲要赏自己,欢天喜地的重新梳妆换了衣裳,却不料听到了皇上要让她禁足的口谕,算算时间,只怕中秋节都出不去了。   传旨的太监走了,淑妃满脸厉色,长长的指甲抠住手心,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连声叫好:“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倒也能蹿腾的让皇上为她做主了,她真以为她长了那张脸就能超过本宫?做梦!”   而听到消息的常贵妃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后,立马快速盘算起来:“从皇上的举动来看,只怕已将这徐嘉懿放在心尖尖上了,我们等不了两年的时间。”   常嬷嬷忙道:“不如娘娘趁机顺手推舟,和皇上建议一番,将徐姑娘先选进宫内封个位份,等及笄后再让她侍寝……”常嬷嬷在常贵妃耳边耳语一番,自以为摸到了皇上心思的主仆打着满满的算盘,不由相视一笑。   盛德皇帝将批完的折子放到一边,安明达端着一盏炖盅进来,小心回道:“皇上,贵妃娘娘送来了冰糖炖燕窝。”常贵妃知道皇上不喜欢她,因此也极少派人到皇上的寝宫来,除非有宫务找皇上相商。   揉了揉眉心,盛德皇帝命安明达把奏折收好,自己端了燕窝喝了两口,问了句时辰,方说:“朕乏了,懒得过去,问她有没有什么要事?”   安明达躬身回道:“贵妃娘娘正在殿外侯着。”   盛德皇帝又喝了口燕窝:“传她进来!”   似乎是没想到一盏冰糖燕窝就敲开了皇上寝宫的大门,常贵妃进来时脸上带着惊喜和期待,一脸娇羞的给皇上请了安。   盛德皇帝却没空去瞧她脸上那妆容,只淡淡问了一句:“何事?”   一句话让常贵妃的心里凉了半截,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让皇上厌烦,为何每每看到自己就没好脸,难道自己比堂姐就差那么多吗?   常贵妃心有不甘地咬了咬下唇,盛德皇帝抬头冷眼瞧了她一眼:“没事就赶紧回去。”   “有事!有事!”常贵妃再不敢胡思乱想了,赶紧说出自己的目的:“臣妾今日办了赏花宴,那位书香居士也来了。”偷偷看了眼皇上的脸色,见皇上脸上的不耐消失了,心里也有了底气,笑盈盈地说道:“当真是个伶俐聪颖的女孩,怪道太后娘娘那样喜欢她。”   盛德皇帝想起太后近日来精神头十足的样子,不由地微微点了点头。压抑住心里的酸涩,常贵妃又露出真诚的笑容:“臣妾想着徐姑娘每日进宫未免劳累了些,臣妾的东西配殿如今都空着,不如叫徐姑娘先搬进来?”   盛德皇帝脸上的笑容凝滞住了,抬起眼皮扫了常贵妃一眼,常贵妃只当盛德皇帝心中意动,忙喜气盈盈地说道:“臣妾想着,先给徐姑娘一个封号,让她住在臣妾的宫里,每日去给太后请安也便宜。等她及笄……”   “安明达!”盛德皇帝一声暴喝打断了常贵妃的美梦,“传旨下去,贵妃常氏殿前失仪降为妃,去掌管六宫之权,禁足半年。”常贵妃瘫软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皇上,不明白自己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安明达一个手势,两名太监上前将常妃架了出去。盛德皇帝想起因为难青青而被禁足的淑妃,和青青拌嘴的德妃侄女,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在后宫的女人身上想了一圈,记起之前安明达说贤妃特意着人去书画坊殷勤地请书香居士画了三清的画像,盛德皇帝又下了一道旨:“贤妃品性端庄、贤德淑良,今封为贵妃,掌管六宫,暂执凤印。”   贤妃正在翊坤宫内殷勤地给三清上了香,又念了一卷经文后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准备梳洗就寝。就在这时,安明达忽然来了,还传了一道令整个皇宫震惊的圣旨:失宠三年的贤妃居然升为贵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淑妃:明明最得宠的是我,凭什么她当贵妃!   德妃:讲真,我觉得我也可以当贵妃!   常妃:为什么不让我当贵妃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贤贵妃:请书画坊的书香居士画的黄历果然灵验,上面写着今日不宜出门!今天出门的都没捞着好,我不出门就当上了贵妃!   淑妃、德妃、常妃:你都三年没出门了好吗!!!   小剧场2:   招财:虚无,今天是中秋佳节,你可得多喝几杯!   虚无:中秋节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我们在天上又看不到月亮?   进宝:当然有关系,这可是个名正言顺大吃大喝的日子。   虚无:……好像有点道理。   一杯酒后,虚无醉倒了。   招财:进宝,快把他扶我背上,咱赶紧回山寨!   进宝:有了虚无,咱再也不用吃山神烤的糊肉了!   食神:我徒弟哪儿去了?虚无?虚无!! 第59章 青青醉酒   后宫随着盛德皇帝的一道道旨意, 有人喜也有人怒。而青青一身轻松的和太后告了一个月的假,因为朱朱要及笄了。   沈雪峰从一个大龄未婚青年等了两年终于等成了超大龄未婚青年, 眼瞅着未婚妻要及笄了, 成亲的美好日子就在眼前,沈雪峰每天当值都能乐出花来, 天天在徐鸿达跟前晃悠, 一逮着机会就猛叫爹,都快把徐鸿达折磨疯了。偏生翰林院提起两人来, 都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翁婿同科的进士又都是进士及第, 一个状元一个探花, 简直是翰林院的一段佳话。   徐鸿达听到这段人人交口称赞的佳话后苦不堪言, 要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烦人的女婿,打死他当初也不在贡院里煮羊肉面吃了。谁能想到煮个面都能勾个馋虫女婿回家,可要了亲命了。   徐家上下都为朱朱及笄忙碌, 青青也同太后告了假。想到一个月不能见娇俏漂亮的小孙女,太后难受的肝都疼了, 可她也没法总把人留在宫里,只得恋恋不舍的准了假,还不忘嘱咐, 哪日有空叫人传话信来,我接你到宫里玩。   青青欢快地答应了一声,太后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小没良心的,一点都不留恋哀家。”   青青被太后的逗得直笑, 忍不住大着胆子抱住了太后的胳膊,见太后一脸享受,青青才晃了晃她:“我保证过几日就来给娘娘请安。”又从自己带来的匣子里翻出十来本书:“这些都是我闲暇时写的话本子,可有趣了,娘娘没事可以叫素馨给您念两页。”   太后忍不住刮了她鼻子一下:“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说自己话本子好看。”   青青睁大了眼睛,一脸认真:“真好看,若是印出去,保证风靡整个大光朝。”   太后被青青逗得直笑,两人笑闹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了,太后又没了笑容。如今是借着画影壁墙才将人留在宫里的,就是进度再慢一天也总能画上一个多时辰。一想着画完影壁,又不知得几天才能叫小孙女进宫一回,太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着神情恹恹的太后,青青有些心里有些不忍,可想着家里盼自己的娘亲和祖母,还有望眼欲穿整天趴墙头的朱子裕,青青只能安慰了太后几句,下了保证,这才得以走了。   青青刚回了家,还未来得及换衣裳,宫里的太监送来了太后的赏赐:赐给朱朱及笄用的一套珍珠钗冠。送走了宫里的太监,徐婆子都快把那套钗冠供起来了,把那套珍珠钗冠放在桌子上,看了半个时辰都没看够,喜滋滋地逢人就说:“谁能成想咱家的女孩还能得到太后赐的钗冠及笄,这可是天大的脸面、了不得的荣誉。”   原本宁氏看着青青每天带回来无数赏赐,心里暗中琢磨是不是太后知道了青青的身世才这样宠她,可如今一瞧,太后虽只见了朱朱一面,却也赐下一套奢华名贵的钗冠做及笄礼,怕真是看在徐鸿达的治水的功绩上了。   宁氏心事去了大半,脸上也带着盈盈笑意,同刚到京城的王氏、弟媳妇吴氏一起准备朱朱的及笄礼。赞者的话自然是青青担任,正宾之位宁氏则请了朱朱的婆婆沈夫人,有司则拜托了隔壁国子监祭酒夫人。   青青虽然在宫里好吃好喝的有人伺候着,但心情总是不如在家里放松。放假第一天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青青简简单单的梳了个辫子,随便吃了两口饭就满屋子晃悠。   姊妹俩一直在同一个屋,早早起来锈嫁衣的朱朱被她绕的眼晕:“好容易在家呆几天,不好生歇歇,乱晃悠什么?”青青凑到朱朱跟前,搂住了她的脖子:“姐,你说咱俩打小一个屋睡,眼瞅着你及笄后就要出嫁了,没了你我睡不着了怎么办?”   朱朱被她坠的手直晃,虽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但到底没拨开她的胳膊:“要不你和娘说,把小弟抱过来搂着睡。”   “不要!”青青一副敬敏不谢的样子,连连摆手:“我前日不过抱了他小半个时辰,他就往我身上尿了两回。”   朱朱被她逗得咯咯直笑,笑过以后心里不免有些惆怅:“其实我还想在家多呆一年的。”青青又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脖子:“你也替姐夫想想把,都二十岁的人了,眼睛都快等绿了,你要是再不嫁过去,他怕是要疯了。”   朱朱满脸通红,起身就要掐青青:“胡说八道什么你,看我不告诉娘去。”青青一边笑着一边躲了出去,看着满脸绯红的朱朱,青青忍不住暗忖:我什么都没说呢就红了脸,要是开个车还不得和煮了她似的?   青青笑着出了院子,正好被趴墙头的朱子裕瞅了个正着:“青青!”青青站在墙边抬头仰望:“你又趴墙上了,仔细我爹瞧见了锤你!你怎么不过来?”   朱子裕道:“去你家说个话还得一群人瞅着,你来我家好不好?或者我带你出去玩?”   青青回头看了看屋子,摇了摇头:“家里好些事呢,这时候出去不好。”   朱子裕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便从墙头一跃跳到青青跟前:“家里的事有婶婶呢,你能帮上什么忙?马上中秋了,不如我带你去吃烤兔子去?我知道一家蜜汁烤兔滋味特别足!胡椒烤兔格外香!”   “中秋吃烤兔?”青青被拽出门时还有点发懵:“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惜还没等想明白呢,就听窗户内传出一道声音:“早点去早点回来,记得一样带回来一只!”青青一扭头:“姐,你又偷听我说话!”朱子裕嘿嘿一笑:“放心朱朱姐,保准送回来的烤兔子是热气腾腾的。”   因徐鸿达今日休沐在前院看徐家的子弟们读书,朱子裕直接搂出青青的腰,抱着她飞过高墙,轻轻地落在了隔壁的院子里。青青一个不留神就和过山车似的腾空飞跃了一把,落地后吓的腿都软了,转身就朝朱子裕的腰上掐了两把:“就不能走门吗?飞什么飞?当初帮你挖秘籍时是为了让你拽着我飞的?”   朱子裕还在回味刚才轻轻一拥的感觉,激动地满脸通红,连被青青掐两下也觉得分外甜蜜。他忍不住按住青青的小手,轻轻把她往怀里一带,凑在她耳边说道:“我觉得学这秘籍最有用的就是可以带着你一起飞。”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伴随着呼吸刮到青青脸颊上,前世看过小黄文的青青也忍不住红了脸,娇嗔地瞪了朱子裕一眼,挣脱了他的拥抱,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头又不回的问道:“到底吃不吃烤兔子了?不吃我回家了。”   “吃!吃!吃!咱这就去。”朱子裕一蹦三跳的追上青青,殷勤地问道:“还有烤鱼呢你喜不喜欢?”   天莫面对着墙壁,直到听到两人走远了才回过身来,却不料却看到玄莫睁个大眼看着两人的背影发愣。天莫朝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瞅什么瞅?”   玄莫摸了摸脑袋有些发愣:“少爷搂青青姑娘小腰,我都瞅见了。”   “闭嘴。”天莫上前捂住他的嘴,担心地回头瞅了眼两家中间那堵墙壁,小声说道:“若是让徐老爷听见了,得把咱家少爷抓住打八回。”   玄莫赶紧捂住嘴往前走了几步,听见隔壁没动静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咱家少爷才多大啊,就知道和小姑娘拽手了。我那么大的时候还没开窍呢?”   “哎呀我去!”天莫听了愁坏了:“好像你现在开窍了似的,咱府里那个玉瓶姑娘都等你几年了?你穿碎了人家好几十双鞋,到底啥时候上门提亲?”   玄莫忽然连耳朵都红了起来,两手捂住脸顿时跑的不见了人:“你讨厌!”看到玄莫蹬起来的一股那暴土扬长的灰尘,天莫被呛的咳嗽了几声,直到灰尘散尽了,才一脸迷惑的看着玄莫消失的背影:“你到底娶不娶玉瓶啊?不娶的话她就答应别人的亲事了?”   朱子裕此时没心思搭理两个抽风的随从,他幸福的和青青一起上了马车,直奔外城的一家专做烧烤的店。俩人到的早,此时店里还没什么人,朱子裕要了二楼一间雅座,先每种口味的烤兔都点了两只,又叫了十只烤乳鸽一并叫店家送到徐府。   青青和朱子裕两个人吃不了太多,只点了一只蜜汁烤兔、一只黑胡椒烤兔、并两只烤乳鸽、一条烤鱼,又叫了些时令的小菜,温了一壶果酒。因为每天的客人都很多,店家一开门各色东西就开始烤上了,两人坐下没一会,烤兔子就先上来了。朱子裕洗了手,拿干净帕子裹住兔腿拽下来一只递到青青手上。   抹了蜂蜜的兔腿烤过以后颜色呈现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金黄色,因烧烤时机把握的好,原本有些干柴的兔肉并没有肉汁流失,反而紧紧的锁在了肉里,吹一吹热气咬上一口,香软滑嫩的口感让人连连称绝。   见青青吃得香甜,朱子裕连忙把另一只兔腿也揪了下来放在青青盘子里,青青一脸吃了两只兔腿这才满足的端起酒杯,和朱子裕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随着烤鱼和烤乳鸽上来,青青吃得更加尽兴,这一个月来神经一直绷的紧紧地,难道这样放松一回。青青吃上几口肉就喝上一口酒,喝完了一壶又要了两壶,直到青青吃不下了,朱子裕这才发现青青两颊泛红,宛如盛开的桃花一般。朱子裕暗叫不好,看样子青青是有些喝醉了。   偷偷摸摸的把人家姑娘拐出来吃烤兔子,结果还喝醉了,朱子裕觉得自己逃不了一顿打了。愁眉苦脸的叫小二熬上一碗醒酒汤,扶着青青的肩膀喂她喝了下去。   看着双眼有些迷离的青青,朱子裕实在不敢就这样带她下去,看到雅间有一张小榻,朱子裕半扶半抱的将青青放在榻上,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掏出披风给她盖上,这才坐在一边静静地看青青的睡颜。   青青长的极美,睡着了也十分好看,长长的睫毛向上弯弯翘着,小小的红唇随着呼吸一张一合。朱子裕越看脸上越红,可是让他离远一点他又迈不开步。安静的屋子似乎给足了朱子裕勇气,他大着胆子,身体慢慢地向前倾斜,呼吸也开始不由地急促起来,他一只手撑在榻上,微微低下头,然后快速的用另一只手在青青脸上摸了一把。似乎怕青青惊醒,朱子裕急速的退开,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红的像猴屁股似的脸,羞涩又得意的笑了:我摸到了青青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玉兔:能不能解释解释为啥中秋节就得吃烤兔子?   朱子裕:咱能不能放下捣药杵好好说话?   玉兔:赶紧的少给我废话,信不信一杵废了你!   朱子裕赶紧夹紧了腿:那个啥,我给你做首诗:中秋赏圆月,皓月有乾坤,嫦娥不能烤,玉兔格外香。   一翻身醒来的青青:咦,这个兔子肥,这个烤成五香的!   玉兔:……   天莫:你说你废那么大劲,做了那么多心里建设,就摸了把脸啊?   朱子裕一脸娇羞:嗯!   天莫:少爷你太不开窍了,摸个脸就满足了。   玄莫:就是,光摸脸哪能行,你得让青青姑娘给你做双鞋,那才让人害羞呢嘻嘻嘻嘻。   天莫:……   朱子裕:…… 第60章 及笄之礼(捉虫)   青青满足的睡了一个午觉, 醒来时看到一张俊俏的小脸近在咫尺,眨都不眨的看着自己。刚睡醒的青青还有些迷糊, 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又要睡着,忽然意识到什么, 猛然睁开眼睛, 和朱子裕亮晶晶的眸子对视在一起。   “青青,你醒了?”朱子裕脸蛋红红的, 一脸幸福的看着青青。青青下意识往后躲了躲,用手背抹了下嘴角。   朱子裕不明所以, 还以为青青怕自己流口水丢丑, 忙说道:“青青睡着了也很好看, 没有流口水,不用担心。”   青青:……我是怕你趁我睡着了偷亲我!   撑着胳膊慢慢坐了起来,青青感觉头有些微晕, 轻轻的晃了晃头,说道:“这个果酒喝着甜滋滋的后劲倒足, 我往常喝果酒都不醉的。”   朱子裕笑着递过来一盏热茶:“你自己喝了三壶呢,能不醉吗?”青青连喝了两盏茶方觉得好些了,问道:“什么时辰了?这下我睡迟了恐怕家里人知道我出来了。”   朱子裕笑道:“我叫天莫去瞧了, 都在忙及笄礼的事,午饭也是自己吃自己的,倒不一定注意到你。”青青这才放了心,起来整理了下有些皱褶的衣裙。只是因睡得太沉, 发丝难免有些凌乱。   朱子裕身为青青的暖男忠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打开窗子,朝楼下停留的马车吹了声口哨,玄莫带着一个包裹从楼下直接跃到了二楼。朱子裕打开包裹,拿出一面铜镜立在桌上,又把一个崭新的梳妆匣拿了出来。   青青坐在桌前笑道:“你准备的倒齐全。”朱子裕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见你睡着了,想着醒来时头发会乱,才赶紧打发玄莫回家去取的。”   玄莫很有存在感的站在桌前:“少爷买了好些女孩子的玩意放在屋子里,都是准备送姑娘的。”   朱子裕白了他一眼:“还不出去侯着,没眼力价,怪不得娶不上媳妇!”莫名其妙被扎了一刀的玄莫捂着胸口从楼上又跳了下去,惊住了几个过路的人,纷纷避让不及。   天莫嘴里叼着一根稻草靠在马车上看着玄莫一脸受伤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玄莫哭丧着脸:“少爷说我娶不上媳妇!”   天莫嘴里的稻草掉了下来,十分吃惊地看着玄莫:“你才发现你要娶不上媳妇了吗?夫人的陪房打算向玉瓶她家提亲你不知道吗?”   玄莫傻了眼:“为啥?玉瓶不都给我做鞋了吗?我都穿了人家三十二双鞋了,为啥她家还要把她许给别人?”   天莫气的恨不得把他脑子撬开:“你也不知道你穿了人家那么多双鞋,为啥不托人向玉瓶家提亲?”   玄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凑到天莫跟前,小声地说:“那回我听见徐姑娘给咱少爷说的书,里头讲了成亲之前先恋爱的故事,我这不琢磨着也得学个恋爱吗?”   天莫听了恨不得把他一巴掌拍土里去,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里才龇牙咧嘴的小声说:“你也说是书上讲的事,书上的事能瞎学吗?”   玄莫委屈地撇了撇嘴:“少爷也学来着!见天给徐姑娘送个花送个果的,还时不时勾勾小手,我都瞅见了!”   天莫瞪着玄莫气的没法:“咱少爷和徐姑娘才十二!才十二你懂吗?离成亲还早着呢,人家有的是时间勾手指送礼物!你都三十了,玉瓶也十八了,谁有空跟你玩那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玄莫被天莫骂的狗血淋头,偏偏还不敢吱声。天莫想想自己能满地跑的儿子,又瞅了瞅唯一剩下的这个蠢兄弟,感觉十分心塞,回头见朱子裕和青青下来了,也不再和玄莫废话了,只说了一句:“我媳妇说这几日玉瓶家可是很热闹,想娶她的人可不少,你自己掂量着办。”   玄莫似乎被吓傻了一般呆愣愣地不出声,朱子裕扶着青青上了马车,一回头撞到了玄莫身上,不禁说了他一句:“木头桩子似的杵这干啥?”   玄莫眨了眨眼睛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少爷我要告假!”   “干啥去?”朱子裕坐在马车的车架上看着玄莫。   “我要山上打大雁上玉瓶家提亲去!”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玄莫恨不得马上就去玉瓶家提亲,和朱子裕说了一句,转身几个跃步就不见了踪影。朱子裕忍不住笑道:“这是哪根筋不对突然开窍了。”   天莫十分心塞,瞅着朱子裕说:“少爷,下回徐姑娘说书可别叫玄莫听了,都快把那大傻子带沟去了。”   朱子裕想起玄莫最近的举动,忍不住笑了几声,吩咐道:“回家和大管家说声,替他准备聘礼再找个媒人。这个傻子,哪能光拿大雁提亲的。”   马车进了朱家大门,青青照例从园子的小门回了家。到了院子,朱朱还在歇晌没起来,青青索性去了宁氏的屋子。宁氏正在列朱朱的嫁妆单子,见青青来了,宁氏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歇晌起来了?中午子裕送来了烤兔子之类的,我叫人送了两只去你屋里,可吃到了。”   青青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机智的转移了话题:“好厚的单子,娘晌午没睡?”   “略微眯了眯就起来了,心里搁不住事。”宁氏放下嫁妆单子叹气:“还有三日便是你姐姐的及笄礼了,到十二月就得出嫁,实在是太着急些。”   青青扑哧一笑:“要是拖到明年去,我怕姐夫过年得住咱家不走了。”想了想自己的大女婿,宁氏也忍不住笑了:“好在打定亲起就给她准备嫁妆了,虽然急了些,但也不至于慌乱。”   青青好奇地搂着宁氏的胳膊,探头去瞅那单子上列的铺子、田地、宅子、以及各种古董字画、家具等物。宁氏抽了抽鼻子,回头看了眼青青:“吃酒了?怎么一股酒味。”   青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撒娇的摇了摇宁氏的胳膊:“吃烤兔子,忍不住喝了两盅果酒。”   宁氏听到果酒便没再理会,只是说:“过两日家里就来客人了,别见天身上一股酒味让人笑话。”   青青赶紧应了一声,就怕宁氏多问。好在宁氏此时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让大丫鬟皓月和皎月两人到库房再理一遍嫁妆,看看哪些定了的还没送来的赶紧打发人去催。   当初买进来的石榴、葡萄,朱朱姊妹俩身边的糖糕、宝石和徐婆子身边的麦穗都嫁了人,有的嫁给了自家的小厮、有的嫁给了店铺的伙计。几个丫鬟成亲后依然在府里伺候,只是不再近身服侍了,而是当了管事娘子,石榴和她男人就负责采买那块。听了宁氏打发人吩咐的话,石榴忙过来,给宁氏请了安又和青青问了好,这才回道:“家俱都打好了,如今放在那晾味,我昨天刚去瞧了一回。太太看是叫他们先送来咱放库里,还是等成亲前再拉回来?”   宁氏想了想,说:“这几日先放那散着味,等朱朱及笄礼完事后再拉回来放东边小院的库房去。”   石榴应了一声,又回道:“花烛和彩纸都得了,只是想着家里近日事多没叫往回搬,等及笄礼之后一起送来?”   宁氏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就成,十月前各样东西必须都得齐备了,别慌里慌张的落了东西,到时候丢了咱家脸面。”   石榴忙应了一声,看了青青一眼,和宁氏说道:“咱家二姑娘也该备起来了,大姑娘那会就是因一时寻不到好木头,才拖延着现在才打完家俱。”   “可不是。”宁氏也看了眼青青,却不想她听这话,指使她说:“胭脂铺的月账送来了,我没空看,你帮我去瞅瞅。”青青起身笑道:“不就是说给我买木头打家俱的事吗?有什么不能听的。”   宁氏气的拿手直点她:“见天往外跑,脸皮都跑厚了,哪有闺女家听见这不害羞的。”   青青实在不理解这有什么害羞的,笑着进了东次间。石榴笑盈盈地看着青青的背影说:“还是咱家姑娘爽朗,太太知不知道中城做糕饼的叫桂祥苑的那家?前儿他家掌柜的请我去他家里吃茶,她家那姑娘说照着大户人家的闺秀养的,身条看着倒是婀婀娜娜的,可一问话就红了脸,别提多小家子气了。我当时就想问他家娘子,你们是不是对大户人家的小姐有什么误解?依我说,还是咱家姑娘这样最好。”   宁氏听了笑个不住,等笑完了才想起来:“他家请你去吃什么茶?”   “别提了。”石榴一脸好笑:“想接在咱家大姑娘及笄礼和出嫁时用的糕饼生意。我都服了他家了,咱家的瑰馥坊和他家点心铺子就隔着不到五家,他家不知道咱瑰馥坊的糕点最有名吗?哪里需要外头买那些东西。怪不得他家生意越来越不好,光闷着头做那老几样,旁的什么事也不知道,也不知道那家的东家怎么选了这样一个掌柜的。”   宁氏听了也忍不住笑,青青在里头听着俩人谈论的话题越跑越远,忍不住探头出来问道:“不是说给我准备家俱的事吗?”   一句话把石榴问愣住了,半晌才说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宁氏忍不住回头朝青青说了句:“把头给我缩回去,哪里都有你,没见过这么急着要嫁妆的姑娘。”   青青吐了吐舌头,又退了回去,正儿八经帮她娘看账本。石榴又捡起刚才的话题说:“给咱家大姑娘打家俱那家新得了一些上好的酸枝木和楠木,我琢磨着先预定下来,架子床等以后量了新房再打,箱子柜子桌案之类的可以提前叫他慢慢打着。”   宁氏点了点头,说:“先叫他留着,过几日我叫咱家三老爷跟你一起去瞧瞧,若是料子真好,就付了银子定下来。”石榴应了一声,又把采买的账和宁氏对了一遍,方才走了。   东次间里,青青也算好了瑰馥坊的进账,将条条目目列好了拿给宁氏看,又拽着宁氏胳膊撒娇:“娘,你这生意越来越好了,给我点零花钱呗。”宁氏瞅了她一眼:“少来,你那书画坊一个月赚的银子比我一年就多,你姐的酒楼还有你的份子,咱家就你是个大财主。”   宁氏虽是如此说,但却很享受女儿的娇言娇语,被她揉搓了半晌才叫皓月开了箱子,抓了一把新打的银裸子给她,嘱咐说:“出去玩别老叫朱子裕出银子,咱家又不是没钱。”   青青笑着将银裸子放荷包里,凑到宁氏跟前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后飞快的逃走了。宁氏摸着被女儿亲的脸颊,笑骂了一句:“越大越没样。”   转眼到了朱朱及笄礼那日,天刚刚亮,蜜糖和酥酪就伺候朱朱起来梳洗。听到西次间的动静,青青翻了个身,问珍珠:“什么时辰了?”   珍珠忙回:“才过卯时二刻(五点半),姑娘不妨再多躺一会儿。”青青刚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忽然又起来了:“不睡了,我去给姐姐做碗长寿面去。”   珍珠应了一声伺候青青起床,玛瑙则打发了个小丫头去厨房让厨娘先活出面来,一会姑娘去了直接擀面就成。青青洗漱之后,珍珠先帮她绑了简单的麻花辫,玛瑙端来院子里小灶间温着的燕窝红枣,青青几口吃完了,去西次间和朱朱互相问了安,这才去了大厨房。   朱朱梳了精致的发型,只是未用过早饭还不敢换衣裳,只先细细画了眉、涂了胭脂。因今日宴请宾客,要忙碌的事情多,早饭依旧是各人在房里用。蜜糖帮朱朱收拾利索了,便打发小丫头去厨房去提食盒,没一会小丫头回来了,后来还跟着青青和玛瑙。   食盒摆在了明间的炕案上,朱朱和青青盘腿坐下,玛瑙一样一样的将食盒里头的东西摆上头,最后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放在朱朱面前,笑道:“原本太太也吩咐厨房给大姑娘做了长寿面,只是二姑娘想着自己做的可口,特意去厨房擀了面条。”   碗里的面条有小手指宽,打眼一瞧似乎上面还有字。朱朱拿起筷子将面条夹了起来,这才看到面条上刻着“长命百岁、万事如意”。看着密密麻麻的字眼,朱朱眼圈红了,将面条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眼泪也滚了下来。   青青掏出帕子探过身帮朱朱擦掉滑到腮边的眼泪,嘴里说道:“不过给你做了一碗面,怎么还把你吃哭了呢?白瞎了酥酪给你涂的好胭脂了。”   朱朱听了扑哧一笑,眼圈红红的看着青青:“人家心里难受,你还逗我。”青青笑道:“这有什么难受的,只不过是及笄礼又不是出嫁,等你出嫁那日再哭给我看。”   一句话又把朱朱的眼泪勾了下来,青青不敢再提出嫁字眼,忙搂着她指着那碗长寿面说:“快吃面,冷了就不香甜了。我特意拿炖了一夜又去了油的鸡汤调的面条汤水,你尝尝鲜不鲜?”   朱朱红着眼圈点了点头,低头把一碗面条都吃净了,一点汤水都没留下,她放下碗看着青青:“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青青看着她笑了:“去年你生日时也是这么说的。”   朱朱忍不住扑哧一笑,恼羞成怒地看着青青:“你烦人。”说着就去咯吱青青,青青一边躲一边也去痒朱朱。姊妹俩嘻嘻哈哈用完早饭,宁氏过来一瞧朱朱脸上也花着,头发也散了,瞬间头都大了:“怎么还没梳洗好?赶紧打水伺候姑娘洗脸梳头!”又嘱咐青青:“今日来的客人多,你也好生打扮了,帮我招呼客人。”青青忙答应了,也重新去梳头洗漱。   朱朱换上了及笄特意做的华丽衣裳,青青则穿了太后让针织局给她做的夏衫,连蓝蓝、丹丹几个也认真打扮了一番,像模像样地跟在青青后头向客人请安问好。   沈夫人是第一个来的,看着打扮的十分齐整的朱朱,心里十分欣慰。盼了两年的儿媳妇终于及笄了,沈夫人觉得她的人生终于要圆满了,恨不得立马把朱朱娶回家来,可以好好替他管教管教那糟心的小儿子。   随着沈夫人到了,其他的宾客也陆续来了。到了吉时,众人来到正厅外头的院子里,宁氏将沈夫人请到到正宾的位置,其余按照顺序就坐。朱朱叔伯及兄弟姊妹们都坐在观礼席,沈雪峰也厚着脸皮蹭了进来,也要瞧朱朱的及笄礼。   见人都来齐了,徐鸿达起身来到前方给宾客们行礼作揖:“今天是小女徐嘉言及笄之日,各位亲朋能来见证嘉言的及笄之礼,徐某不胜感激!”随即繁琐而郑重的及笄礼开始了,随着一拜、二拜、三拜,沈夫人三次为朱朱加笄,为朱朱戴上了太后娘娘赏赐的珍珠钗冠。   及笄礼后,宁氏请众人移到花厅坐下吃茶,朱朱一脸娇羞的坐在沈夫人下方,接受着众人的夸赞。   原本都说徐家攀了高枝,搭上了太傅府的亲事,可今日一瞧,也是徐家的姑娘好,要不然京城里的姑娘那么多,有几个能得到太后亲赐的及笄钗冠的?沈夫人看着朱朱也笑意盈盈,心里对这个儿媳妇满意至极,旁的不说,就凭能让她儿子主动结束万年光棍的生涯,就是最难得的好姑娘。   朱朱陪着客人说了会话,沈夫人见她额头冒了细汗,忍不住有些心疼,忙说:“如今已礼毕,我们在这不过是吃茶说话,你回去换身衣裳歇歇再来。”众人闻言都笑道:“看这婆母多好,心疼儿媳妇。”朱朱脸一红,给众人福了一礼,才退了出来。   来观礼的各家夫人也有带女孩来的,宁氏也趁机笑道:“我家也有个园子,虽不甚大,但她们姊妹打理的仔细,也开了不少好花。不如叫嘉懿带她们到园子里转转,省的在屋里闷的慌。”各家夫人都说好,青青便带着一串女孩和自己的妹妹们往园子里去玩。   朱朱回了屋子,脱下厚厚的大袖长裙礼服,蜜糖和酥酪两人拿温热的汗巾替她把身上的汗擦了去,又换上一身新做的衣裙。刚收拾妥当,酥酪就瞧见一个二等丫头叫宝瓶的撩起帘子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一眼。酥酪皱着眉,掀了帘子出去说她:“姑娘没发话,你就打帘子,没规矩。”   宝瓶忙福了一礼,说道:“刚才我打热水回来,正好碰见了咱家大姑爷,姑爷说有贺礼送姑娘,不知是否方便?”   酥酪忙说:“今天来的姑娘多,别冲撞了。赶紧把姑爷请到书房坐坐,我去叫姑娘。”   因朱朱和青青作画的需要,青青特意让人将小院的东厢房里明间和次间都打通了,改建成了一个宽阔明亮的书房。宝瓶将沈雪峰领到书房,又端上了茶和点心,这才退了出去。   书房里四面墙上挂满了姊妹俩的书画,桌案上摆着未画完的半成品。原本沈雪峰大爱书香居士的山水画,认为其磅礴大气,能激发男儿的壮志雄心。可自打和朱朱定亲后,沈雪峰的审美一下子偏爱到花花草草上去了,媳妇画的花雍容华贵、媳妇画的虫鸟灵动逼真、媳妇画的唇看起来美味至极……   看着朱朱未完画的一幅《咏春》,沈雪峰的思维已经在荡漾在暖暖的春风里了。朱朱掀开书房的帘子时,正好瞧见一脸痴笑的沈雪峰。   朱朱绕过长长的桌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幅未完成的画作,又抬头看了看傻笑的沈雪峰,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雪峰哥。”   沈雪峰的视线从画作上挪到朱朱美若芙蓉的脸上,他痴痴的看着朱朱,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嘉言……朱朱……”   朱朱一个不防被摸到了脸,瞬间脸若骄阳一般、粉腮通红。魂牵梦绕的未婚妻子就在眼前,沈雪峰按耐不住心中的情感,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细长的匣子,取出一个鸳鸯同心样式的簪子,轻轻的别在朱朱的发髻上。   朱朱微微低了头,轻轻问道:“好看吗?”   “好看!”沈雪峰两眼亮晶晶地,温柔的托起朱朱的脸:“我的嘉言特别好看!”   朱朱嘴角弯起、眉眼间满是羞涩,杏仁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沈雪峰。沈雪峰的视线细细描绘了朱朱的柳叶弯眉、滑过小巧可爱的鼻子,最后落在那抹朱唇之上。   炽热直白的眼神让朱朱更加羞涩的同时也多少有些退缩,似乎察觉到朱朱的羞意,沈雪峰伸出一只手扣住了朱朱纤细的腰身,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俩人目光相接,沈雪峰慢慢低下了头,朱朱睫毛颤抖了两下,微微闭上了眼睛……   “珍珠,青青呢?”还在变声期的破锣嗓子打破了满室的旖旎,朱朱瞬间清醒过来,红着脸从沈雪峰怀里挣脱出来。想到刚才的温香暖玉和差一点就要尝到的朱唇,沈雪峰瞬间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朱子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沈雪峰:朱子裕,你混蛋!你坏人好事、天打雷劈!   朱子裕:成亲了吗?你就敢亲亲!要不要脸?   沈雪峰:哼哼哼,别忘了我四个月后就是青青的大姐夫了。到时候我可以帮着我岳父大人严防死守你这个隔壁的臭小子。   朱子裕:……臭不要脸!   沈雪峰:嗯?   朱子裕:大姐夫好,大姐夫英明神武,大姐夫要不你重新去亲一回,这次我保证不偷看。   沈雪峰:……   小剧场2:   招财: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送晚霞!   进宝:快别唱了!你说你咋那废物呢,好容易把虚无给整下来,结果被他打趴下了,咱占领的山头就这么被虚无给抢去了,山上的那么多野兽啊,白瞎了啊。   招财:你说那么多野兽他又吃不完,为啥不能和我们一起分享。   虚无兴奋地扛着野兽奔下了山:青青师妹,我来看你啦!看我送野味你喜不喜欢?   朱子裕:我就想知道,为啥小剧场里都能给我整出个情敌来? 第61章 温情脉脉   来参加朱朱及笄的夫人不少, 有的是和徐家十分亲近的人家,有的则是想瞧瞧徐二姑娘, 特意托了关系要了帖子来的。如今徐鸿达虽只是个侍读学士, 但都知道他治理黄河功劳卓越,皇上十分看重他, 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许多人家都动了与徐家结亲的心思。   大姑娘及笄且与太傅府定了亲事,众夫人的心思都围着二姑娘徐嘉懿打转, 这徐二姑娘虽然年龄小,但长了一副花容月貌, 又是京城内赫赫有名的书画大家书香居士, 连太后都是她的狂热追随者, 还特意把她叫进宫去作画,各种赏赐不断。有才、有钱、有貌、有名气,京城里闺秀的名头都被她压了一头去, 谁家不想娶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媳妇回来。   宁氏虽然知道这些夫人的想法,但她只能装糊涂, 毕竟青青和朱子裕青梅竹马长大,又彼此存了心思。这些年纵使徐家想尽了法子,朱子裕仍旧每天像粘牙糖似的想出各种法子见青青, 而青青一听说朱子裕来了便笑意盈盈,就是明面上拦着,私下里两人也时常见面。   徐鸿达起初也不愿让女儿和朱子裕来往过于密切,可朱子裕的执着和耐打击性让他想起来儿时的自己。当年他是个孩子的时候, 因为瞧着兰花好看,便一门心思往人家钻,当时的人生梦想就是以后能娶兰花为妻,后来这个愿望总算实现了,但其间的波折和酸楚徐鸿达和宁氏都不愿回味。看到朱子裕和青青,徐鸿达就觉得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和兰花,顿时有些于心不忍起来,也慢慢考虑和镇国公府结亲的可能性。   徐家虽和镇国公府不来往,也时常能从杨家或从朱子裕嘴里听说镇国公府的消息。镇国公府的老太太这两年听书听的脑袋突然灵光起来了,整天琢磨着高氏会迫害朱子裕,恨不得把她当贼来防。在老娘的耳濡目染之下,镇国公朱平章也对高氏怀疑起来。为了不让高氏教坏小儿子,还把朱子昊挪到了前院,除非过年过节,平时都不许他给高氏请安。而镇国公府中馈,也不再只由高氏一个人掌管,庄子铺子的收成、采买、厨房、节礼、花草、前院等事情都由大总管把关、朱子裕另有两个心腹随时抽查,剩下杂事则抬了两个姨娘和高氏共同打理。当年,镇国公府的盈余银子比往年翻了个倍,白纸黑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不是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朱平章休妻另娶的念头都有了。顿时高氏老实的和鹌鹑似的,一点幺蛾子都不敢出了。   镇国公府如今这个局面倒还算合徐家的意,朱子裕又打包票说自己的亲事能说动老夫人和镇国公。徐家就暂缓了给青青说亲的心思,反正青青还小呢,若是及笄后和镇国公府的亲事还定不下来,到时候再说亲也不迟。   面对来做客的这些夫人明里暗里的示意,宁氏笑道:“嘉懿还小呢,我就这两个女儿,大的定亲早,小的就想多留她两年。”众人见宁氏不松口,也只能笑道:“是呢,这样一个娇俏的女孩子,任谁也得疼心肝里,徐宜人舍不得也是有的。”   青青陪着女孩子们在园子里看花钓鱼玩秋千,等前头开席了,朱朱也回来了,女孩子们虽都年幼,但都是礼仪之家出来的,彼此让了坐,才按年龄分座次坐下,朱朱和青青各陪一席,又行斟酒之礼。吃罢了酒席,送各家散去,青青已热的浑身是汗,叫着要洗澡,珍珠和玛瑙两个打了热水,服侍着青青洗了澡换了家常衣裳。玛瑙和珍珠两个拿了十来条汗巾子帮青青擦头发,青青趴在床上说:“热天宴请最是烦恼,里三层外三层的大衣裳不动还都是汗呢,又要走路又要陪酒可让人受不了。”   玛瑙笑道:“起初进宫时不也每天这么穿,好在太后娘娘心疼姑娘,特许姑娘进宫不穿大衣裳,要不然那才遭罪呢。”青青说:“穿大衣裳进宫若是陪着说话倒罢了,我是去作画的,外头又晒又热难免一身的汗,等进了屋又有冰山冷气的,一热一冷最容易着凉发热。若是我生病了,耽误了影壁墙的绘画进度不说,若是过了病气给太后我可担待不起。”   等珍珠、玛瑙两个把青青的头发擦干了,青青也没叫玛瑙梳小髻,只松松垮垮的绑了一个麻花辫子垂在身后。西次间朱朱也洗了澡出来晾头发,只是她一瞧见青青便两颊绯红,青青见状忍不住伸手摸了她脸一把,笑道:“我又不是姐夫,你看我脸红什么?”   “作死,整日嘴没个把门的。”朱朱嗔了她一句,挨着她坐下却期期艾艾不知要说什么。玛瑙见状扑哧一笑,朱朱忙抬头瞪了她一眼,玛瑙笑道:“我去给姑娘们端果子。”便和其他人退了出去。   见屋里没人,朱朱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雪峰哥给子裕眼睛上打了个黑眼圈。”   青青闻言啼笑皆非地看着朱朱:“你没说反吧?姐夫能打到朱子裕?”   见朱朱点了点头,青青奇了:“朱子裕他都能胸口碎大石,居然能被姐夫一个书生给打了,他到底干啥缺德事才这么心虚啊?”   朱朱被说的脸都快发烧了,只含糊说道:“我给了子裕祛瘀的膏药,涂上三四天就能消了。”便匆匆地走了。   “怎么了这是?”青青一脸疑惑,心里担心朱子裕,也顾不上吃果子,便匆匆去了园子,敲了敲暗门去了朱府。此时朱子裕正拿冷毛巾敷眼睛,一见听见青青的声音,连忙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在一边浸汗巾的天莫和青青打了招呼,十分自觉的拧干了汗巾子递给青青,然后转身出去并带上了门。   青青看到朱子裕的右眼上一圈青紫,忍不住扑哧一笑:“什么仇什么怨啊,把你打成这样?”   朱子裕恼羞成怒,赶紧拿凉汗巾捂住了眼:“我去你院子找你来着,见书房里关着门窗还以为你在里头呢,结果玛瑙说姐夫和朱朱姐在里头说话,我就想吓他们一吓……”   青青又不是真正的孩童,一想到朱朱羞涩的模样,便知道两人准在里头没做好事,朱子裕挨这下子一点也不冤。   见青青笑的前仰后合的,朱子裕委屈地撇了撇嘴:“你都不心疼我,还笑。”青青摆了摆手,问道:“我姐给你的药膏呢,我给你涂一涂。”   朱子裕忙跳起来,从桌上拿了药膏递给青青,又一脸期待的躺下。青青好笑的拍了他脑袋一下,这才打开盒盖,沾了一点药膏出来,缓缓地涂在朱子裕眼眶周围。   “姐夫打你,你怎么不躲?”青青一边涂药一边问道。   朱子裕冷哼一声:“看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当时就有点心虚嘛,谁知道他下手这么狠。”看青青又笑,朱子裕忍不住去拉她的手:“再笑我生气啦。”   朱子裕越这么说,青青越笑个不停,朱子裕恼羞成怒伸手去咯吱她,青青不提防被咯吱个正着,顿时被痒的笑个不住,软软的往后一靠,不料被朱子裕恰好抱了个满怀。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朱子裕的眼睛瞬间比天上的繁星还亮,刚想收紧手臂,就听见玄莫大嗓门在门口喊道:“少爷,我端了冰水来了,你再敷敷呗?”   趁着朱子裕一走神,青青闪身站了起来。瞬间朱子裕十分理解当时沈雪峰想打死自己的心情了,也顾不上躲在架子后头的青青,朱子裕穿上鞋蹿了出去,抓着玄莫就一顿较量,当场打了他两个乌眼青。   气的玄莫差点哭了,冰水也不往里送了,自己找了个汗巾子浸湿后冷敷:“少爷太过分,我咋的了就打我?明天还要去玉瓶家提亲呢,这让我咋见人啊?”   玄莫在廊下拿着刻刀在给儿子雕小人,闻言不禁蔑视的瞧了他一眼:“没听见徐姑娘在里头给少爷涂药吗?非得亮你的大嗓门?”   “涂药咋了?涂药还不能看了?”玄莫一脸的不服气,“对了,徐姑娘配的药一直很好用,我也去问徐姑娘要点膏药。”   天莫刚“哎”了一声,还没来的及起身,就眼睁睁地看着玄莫把书房的门推开了:“徐姑娘,那个药膏……”   天莫机智的抱起自己的木头块和刻刀,风一样的跑了。而刚推开门看见自家少爷正拉着青青姑娘的小手,朱子裕和青青同时回头看向门口的玄莫。   玄莫搔了搔脑袋,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一股危机,也顾不上多想,忙问:“徐姑娘,那个药膏给我点呗?我也想涂涂眼圈,明天我还得去提亲呢。”   “要药膏是吧?”朱子裕笑意盈盈的起身,走到门口,面对玄莫期待的眼神狠狠地揣了一脚,玄莫顿时倒飞出去,撞到了院子中间的一人多粗的树上。   房门狠狠地关上,天莫从墙角处伸出头来,看着一脸崩溃的玄莫,忍不住过去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收了沈公子的好处了,这么卖力的帮他报复咱家少爷?”   玄莫一脸茫然:“……我干啥了我?”   青青从开了条缝的窗子看了眼坐在树下思过的玄莫,忍不住担心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玄莫没事吧?”   朱子裕忙说:“这种程度的拳脚对玄莫来说就和蚊子咬似的,不用为他担心。我们三个每天都早上练武交手时,可比这重多了,我这肩膀上还有玄莫踹的碗大的青紫呢,你若不信我给你瞅瞅?”   青青嗔怒地看着他:“你再这样我走了。”   “别!别!别!咱俩好好说会话,前阵子你每天进宫,咱俩好久没好好说话了。”朱子裕又佯装虚弱的躺在榻上:“再帮我涂点药呗。”   青青看了看他眼圈说:“一次不用涂太多,只薄薄一层就好,等药全部吃进去再涂效果才好。”   朱子裕这才罢了,但想想还是有点不甘心:“等回头我就顶着黑眼圈去太傅府告状去,让沈夫人替我出气。”   青青问道:“整天在我面前装大人,可其实还是孩子心性,居然想着去太傅府告状,你也不怕姐夫羞你。”   “他羞我,我还羞他呢。”想起刚才自己被玄莫搅和的那一下,顿时忍不住和青青小声说:“我猜姐夫肯定是想抱抱朱朱姐,不妨被我打断了才如此生气。”   青青:呵呵……   朱子裕没想太多,洗了手端来一大盘子红彤彤的石榴,和青青俩人剥了吃。俩人吃着石榴,又提起在皇宫里作画的事情,朱子裕问:“往常虽听你说在皇宫里样样都好,我只怕有人欺负了你。”   青青将剥下来的石榴籽都放在小碗里,装了满满一碗后才用小勺往嘴里放,听见朱子裕问,她笑道:“我平日都在太后宫里,哪个不长眼的都到福寿宫撒野。若是出去也有宫女或是嬷嬷跟着呢,太后待我极好,你放心就是。”   朱子裕剥了些石榴放在青青的碗里,又端来一盘子蜜桃,拿小银刀去了皮切成小片,拿了个银签子扎了一块递到青青嘴边,青青一低头吃了,甜蜜蜜的桃汁让青青眼睛一亮,顿时她也不吃石榴了,而一片片的吃桃子。   朱子裕见她喜欢吃,不禁笑道:“南边苏州送来的桃子,你若喜欢吃,回头我叫人给你送一篓子去。”   青青点了点头:“比咱这的桃子汁多,味道还甜。”   朱子裕又拿起一个桃子去皮,一边佯装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前几日你在宫里参加赏花宴了?没碰到哪个皇子吧?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之类的?”   青青笑着看了他一眼:“弄什么鬼呢?有话好好说。”   朱子裕笑嘻嘻的往青青那凑了凑:“主要是你长的那样好,我怕哪位主位娘娘瞧上你,给咱添堵不是?”   青青笑道:“咱大光朝官员之女参加选秀本就是自愿,何况我年龄也不到。等下一回倒是正好,我那时就及笄了!”   “青青!”朱子裕急了,连忙叫了她一声。青青看了他一眼只笑而不语。朱子裕被青青那一眼看的眼红心跳,大着胆子在她耳边说:“若不是婶婶非得等你及笄才许提亲,我明日就请媒人到你家去。   ”   青青拿手指刮了刮粉腮,看着朱子裕盈盈笑着:“不害臊。”   “娶媳妇多好的事,害什么臊?”朱子裕脸皮越来越厚,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心里暖暖的,朱子裕看着青青的眼神也带着丝丝情谊。   吃了一个桃子,青青便去洗了手,朱子裕便把青青的小碗端过来,把剩的桃子都吃了。   青青一回头瞧见了忍不住说:“那么些桃子呢,你非吃我剩的,让人瞧见成什么样?”   朱子裕笑道:“往常这个院子就和我天莫玄莫两个,玄莫这个不长眼的被打歇菜了,天莫比谁都机灵,早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青青来了这也有一会儿了,又给朱子裕涂了回药便准备回去。朱子裕难得有机会和青青独处,拉着她的手不许她走。青青道:“明日再来瞧你,我这一个月都在家,等过了中秋才进宫呢。”   提出中秋,朱子裕倒想起一件事,忙说:“我还有事和你说。”见青青不信,他又道:“是关于中秋节礼的……”青青闻言这才又坐了下来。   自打徐家来京城后,朱子裕都以自家名义送上丰厚的节礼,礼尚往来,纵然朱子裕年龄小,但宁氏每年也认真准备了同样丰厚的节礼。只是徐家与镇国公府并不来往,因此礼物都送到隔壁朱府来。朱子裕说的便是这回礼的事。   他拉着青青道:“今年的中秋节礼,我也不私下准备了,从镇国公府直接走礼,你们家的回礼也送到镇国公府去。”见青青脸颊微红,朱子裕挠了挠她的手心:“总该慢慢让祖母知道你才是。”   青青脸上一红:“若是问了可怎么说?你家人都以为你整日在外面野,或是去你外祖家,可不知道你整日在娘的这个陪嫁宅子里。”   朱子裕说:“之前是怕后娘使坏,才找了借口出来。自打我有了官职后,我父亲便不再拘束我了,也知道我习武之事,三等侍卫总得会点拳脚功夫才好当差。只是祖母有时念叨,说以后有爵位继承,何苦领那苦差事。”   青青抿嘴笑道:“老人家难免想的浅薄了些,左右她听你的,哄着些便罢了。”   “嗯。”朱子裕笑着点了点头,又有些羞涩的看着她:“我想着请你去瞧瞧我祖母,也让她认认你。”   青青一下子羞红了脸,从朱子裕手里抽回了自己的小手,捂着脸说:“又没什么名目,贸然上门去拜见可羞死个人了。”   朱子裕道:“自打我外祖家回京,每年中秋节前我大舅母都去到我家去瞧瞧我祖母。往年她也带我几个表妹去,今年我请她带着你好不好?”   青青红着脸也没说话,从桌上拿起几颗石榴籽丢在朱子裕脸上,嗔了句:“想的美。”便转身走了。   朱子裕笑着起来送她,到围墙处,朱子裕悄声说:“等你去我家时,我陪着你说话。”   翌日,将军府杨家果然递了帖子来,宁氏虽然有些诧异也赶紧回了帖子。   自打杨家回来后宴请宾朋,请了徐家去做客。徐家每年年节都和辅国将军府走礼,等朱子裕和徐鸿达去鲁省治理黄河后,两家来往的更密切了。甚至朱朱及笈礼,辅国将军府也叫了大奶奶去徐家观礼。毕竟杨家唯一的外孙都快成徐家的上门女婿了。   杨大夫人孟氏来做客,宁氏亲自在二门迎了,见到孟氏连忙问安见礼,孟氏挽住她的手笑道:“昨日令爱及笈,我那大儿媳妇回去说大姑娘出落的好相貌,样样都齐全,瞧着她婆婆满意的不得了呢。”   宁氏笑道:“是沈夫人慈爱,不嫌嘉言愚笨。”   孟氏道:“若是你家女儿愚笨,那满京城就没有聪明的女孩了。”   宁氏笑道:“哪里当得夫人如此夸奖。”两人说着话来到了徐家待客的厅堂,朱朱和青青都来给孟氏请安。   例行夸赞了朱朱一番,孟氏拉住青青,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心里暗道:“怪不得子裕小小年纪就认定了她,这等样貌男儿瞧了都哪有不动心的。”见青青脸上带着一抹羞意,孟氏笑道:“也不知宜人怎么养的女儿,不过才几个月没瞧见二姑娘,又漂亮了许多。”   宁氏笑道:“她小儿家哪得的了夫人如此夸赞。”   孟氏笑了笑,又拉着青青问了好些家常才松开了手。宁氏知道孟氏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来必有话说,便打发两个女儿下去:“做两样拿手菜,让杨夫人尝尝你们手艺。”   受了外甥委托,孟氏也点头笑了笑,见女孩们出去,孟氏这才直奔主题。   “我是为了我那外甥来的。”孟氏喝了口茶叹了口气:“若是他亲娘在,也不用我操心这些。如今两个孩子一天天大了,虽亲事还没定下来,但他俩一起长大,任谁也不忍心拆散他们,我们家老太太也认定了嘉懿这个外孙媳妇。”   看了眼宁氏的神情,孟氏又道:“只是我家只是外祖家,子裕的亲事还得镇国公府点头才行。我想着不如借着中秋之际,带嘉懿到镇国公府瞧瞧子裕他祖母,也让老太太知道知道咱嘉懿的好处,来往两三年熟悉了,也好顺其自然定下亲事。”   宁氏闻言有些犹豫:“多谢夫人替嘉懿想着,只是这样贸然上门,不知朱老夫人会不会不喜?”   孟氏笑道:“老夫人最是简单的一个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你只管放心便是。再说有子裕在呢,他祖母最是怜爱他的,他就是要星星,他祖母都恨不得叫人摆梯子摘下来给他。”   宁氏闻言也有些意动,毕竟两个孩子的事镇国公府不知道,万一哪天镇国公府一时兴起,给朱子裕定门亲事,那可就坑了自己姑娘了。想了想,宁氏问:“去了要怎么说呢?”   孟氏笑道:“就说和我们家是同乡,远亲。到时候叫子裕去圆话,他说啥他祖母都信的。”   宁氏笑道:“让夫人费心了,还麻烦您多看顾嘉懿。”   孟氏道:“你放心就是,我们家老太太也是整日挂念着子裕,心疼他没亲娘疼爱。等二姑娘及笈,两家定下亲事,我们也算对的起他娘了。”   宁氏闻言唏嘘不已,孟氏说了好多杨氏的旧事给宁氏听。两人说着话便忘了时辰,不知不觉已到晌午,青青已做好了筵席,过来请孟氏入席。   青青也去杨家吃过几次席,留意过杨家众人的喜好,这孟氏不爱肉类,偏爱蔬菜,海鲜也吃得。因此中午的席面是以蔬菜和海鲜为主。因顾虑着虾蟹等物席上去壳吃起来不雅,做菜时特意只取了肉出来,做了一道爆炒虾仁,一道水晶虾饺,一道蟹黄包,一道蟹壳肉。蟹壳肉是将做好的蟹肉又放回到蒸好的蟹壳内,吃的时候不需要剥壳,只拿小勺舀了吃就行。几道青菜炒过后仍青翠欲滴,既保留了青菜的原汁原味又将水份紧紧锁在青菜内,口感十分鲜嫩。   青青见孟氏除了肉菜以外,其他的都吃了一两口,便笑着指着筵席必备的几道肉菜说:“我知道夫人不喜肉食,因此这几道菜都是用豆腐做的,不知夫人是否吃得?”   “豆腐做的?”孟氏讶然的看着那几道肉香扑鼻的菜,任她怎么瞧都觉得是真的、连肉类特有的纹理都清晰可见,丝毫没有豆腐的痕迹。孟氏示意丫头给自己夹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放在嘴里尝了尝,只尝到满嘴的肉香却丝毫没有一点点腻歪的感觉,不禁笑道:“我就吃不了肉的油腻,这个菜好又香又不腻,倒适合我家老爷,我家老爷最爱吃肉,偏生大夫又嘱咐他少吃肉食,每天馋的他没法。好孩子,回头方子可得给我,我家去也让他们做来吃。”青青笑道:“我一会儿就给夫人写方子。”一席饭,吃得杨夫人孟氏心满意足,连连称赞。临走时,孟氏和宁氏约定了时间,说到日子便来接青青一同去镇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某佛:你说天庭的青青姑娘下凡历练,咋过的这么滋润,这可不行。讲真,依照我们佛门的经验来说,建议你们也让她经历个九九八十一劫难,这样才能感受到做神仙的好处和为人的不易。   玉帝:呵呵……   某佛:要不让太上老君的青牛下去给她来场劫难,坚定道心?   太上老君:佛祖,咱俩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这么害我?哎,傻牛,你上哪去?别跑!   凡间徐家:   青青:好想吃牛排!黑椒牛排!   轰隆隆……   青青眼睁睁地看见一头大青牛从天而降卡在假山上:……   小剧场2   朱朱:刚才电闪雷鸣地动山摇的是打雷下雨了吗?   青青:是打雷下牛了,现在的神仙越来越奇怪了,咋啥都往下扔呢。不说了,炖肉去了。   太上老君一路狂追到了徐府:口下留牛!   青青嘴上叼着啃了一半的红烧牛大骨,茫然的看着太上老君:留啥?   太上老君:……哎呀我去,你这孩子,嘴咋那么快呢?   小剧场3:   某佛:我觉得青牛灵智未开,难免愚钝了些,我记得金蝉子取经时,你那俩童子表现的不错,不如让他们试试?   太上老君:我家童子被孙悟空吓出毛病来了,不如让孔雀明王下凡走一趟?   凡间徐家:   朱子裕:我瞧见三皇子府养了许多仙鹤和孔雀,十分好看,我也弄只孔雀给你养吧。   青青:要雄的,会开屏好看。   翌日一早,一只昂首挺胸的孔雀落在青青家的园子里。   青青:哇,我的宠物孔雀!   瞬间法力全无的孔雀明王蹲在假山上泪眼滂沱:我的法力呢?我的法术呢?谁接的活?太TM坑爹了! 第62章 诉衷肠   孟氏带着青青来镇国公府时, 镇国公府的老太太听故事入了迷,等下人通报了才想起辅国将军府的大夫人来做客的事, 只能先遗憾地让人将女先儿领了下去, 还不忘嘱咐说:“先别让她家去,等下午我歇完晌, 给我讲完今天这个新书再让她走。”   两年前青青送来几个关于后娘的精彩故事, 朱子裕让人排成了小戏,还改成了评书, 让老太太听得如痴如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发现了世上原有这样一个坏透了的物种—后娘。这些说书的女先儿们都是市井混出来的, 见过的听过的后娘故事不知多少, 见这镇国公府的老太太爱听, 他们便将这些故事搜集起来,改变成小戏或评弹或评书,听的老太太欲罢不能。讲的多了, 这些女先儿们也发现了老太太的喜好,老太太最喜欢听的是那种前头养的儿子被后娘虐待, 然后奋发图强一招成为人上人,然后转头啪啪打后娘脸的故事;或是后娘干劲了坏事被衙门揪了出来,被惩罚的要死要活的结局, 重点就是怎么爽这么来,甭管情节合不合理,反正老太太也不懂,只要让她听高兴了就行。   自打老太太每天来一段后娘的故事, 高氏算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故事里的各种丧心病狂的事,老太太都往她身上安,气的高氏在自己房里直骂:“我要是想出那么多法子早就弄死他了,何苦等到今天。”   可甭管怎么说,在镇国公府风光了十年的高氏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打压下去了,她曾经认为的两个傻子如今把她制得死死的,她只能满腔怨恨的看着朱子裕摇身一变成了正五品的三等侍卫,而每年只能见几次的亲生儿子一脸正直的给自己念圣贤书。   如今镇国公府来客人老太太也不让高氏出来了,通常来镇国公府的都是些亲戚,老太太辈分大,盘腿坐在炕上就见了,甭管东扯西扯人家都是顺着她的话说。而来见高氏的客人,呵呵,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就连高氏的亲娘也被撵了好几回。   青青原本担心在镇国公府见到高氏又得受她一顿阴阳怪气,听了镇国公府的现状这才舒了口气。到了镇国公府后,老太太大丫鬟香缨直接将孟氏和青青领到了东次间。   青青随着杨夫人给镇国公夫人行礼问安,老太太请杨夫人上炕来坐,又好奇的瞅着给自己问安的少女,叫她到跟前来瞧:“这是谁家孩子,生的这般好模样。”   “这是我家的远亲,和我们家老太爷是同乡。前几年这孩子的爹考上了状元,俩家才走动的近了些。” 孟氏笑道:“子裕去鲁省那两年就是跟这孩子的爹去的,徐大人可没少帮咱照顾子裕。”   老太太一听,语气更和善了,盘着腿往后挪了挪,叫她来自己身边坐。青青笑着过来,老太太拉着她仔细瞧了瞧:“长的真俊,眉眼无一处不精致。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几月份生日?”青青笑着一一答了   这才说两句话,打帘子的丫头就进来笑道:“老太太,三少爷来了。”   “快叫他进来,好容易今天在家,往常都瞧不见他人。”老太太一叠声的叫人进来,一边笑眯眯的青青说:“我有个孙子,和你同岁,大你几个月。”   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朱子裕就大步进来,先朝青青挤了个眼,又和老太太、杨夫人孟氏请了安,又给青青作揖:“青青妹妹。”   老太太唬了一跳,看了看孙子,又瞅了瞅回礼的姑娘,忙说:“你认错人了吗?她不是你舅母家的女儿,是徐家的闺女,叫嘉懿。”   朱子裕笑道:“祖母,我知道,她小名叫青青,我打六岁去玫城县就和她认得了。”老太太闹不懂这是何缘故,朱子裕便挑了几件和徐家来往的事说了。在他的描绘下,徐家各个带他宛如亲生,他和青青简直是青梅竹马的纯洁美好典范,直把青青听的面带尴尬、杨夫人暗笑不已。虽说旁人听的坐立不住,但老太太那是听的一个津津有味,真把俩人的事当评书来听,等朱子裕讲完了,老太太还没听够,咂了咂舌,问:“然后呢?”   朱子裕懵逼了:“……没,没然后了……”   老太太十分不满,瞪着孙子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说书,忍不住笑道:“上了年纪就是容易糊涂,听什么都上瘾。”   孟氏笑的肠子都快打结了,青青也听的脸色绯红,老太太听了孙子说徐家姑娘好,自己便也觉得格外好,拉着青青就不松手:“我家也有几个孙女,只是没你这么可人儿。”想起自己家的孙女来了,老太太忙吩咐道:“请几位小姐过来。”   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同四少爷是一对龙凤胎,小名叫明珠。虽说叫明珠,但并不是朱平章和高氏的掌上明珠,朱平章除了对朱子裕还重视两份,对其他孩子都不算上心。而高氏的心思都在朱子昊身上,那可是她的命根子,是她一生富贵的指望。至于女儿,不过早晚请安时说上一两句,衣裳首饰都是走官中的,高氏从不额外给她添置,日常生活都是明珠的奶嬷嬷给她操心。其他三个女孩都是庶女,皆是后院姨娘所生养,也跟着姨娘过活。   每回孟氏来,家里的女孩子都要来请安的,因此都早早的穿戴好了在厢房坐着,等老太太传话出来,明珠立即带着三个庶妹前来请安。青青和四个女孩子互相行礼问安,说了姓名。分主客在两排椅子上分别坐了。   朱家的四个女儿最大的是明珠,今年九岁,其余的几个更小了,四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带着相似的珠花,虽容貌还未长开,但看着个个都粉嫩可爱。青青在看着她们,明珠也在看着青青,虽和母亲不算亲近,但是母亲整日的咒骂她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三哥有个打小就喜欢的女孩子,长的美貌非常,只是家世略微低些。原本母亲对两人的事乐见其成,可今年不知怎的,据说这姑娘成了太后眼前的红人,母亲顿时恨了起来,一天骂三回都不解气。   明珠虽然年幼,但自幼没有父母关爱,因此养成了冷心冷面的性子,也正如此,她年纪小小便将府里的局势看的一清二楚。母亲费尽心思想越过三哥给弟弟博个前程,可终究是眼界小又不够聪明,只会在后院使劲,而三哥朱子裕根本不屑于与母亲博弈,他十岁出头就出去拼搏前程,靠自己得了个正五品的官。明珠觉得,她更愿意是三哥承爵,起码有这样一个能力出众的哥哥,以后她们姐妹们嫁了,起码有娘家撑腰。至于自己的龙凤胎弟弟,明珠真心不指望,虽然难得的是心思纯正,但读书有些读傻了,小小年纪就一副迂腐之态,只怕将来没什么远大的前程。   明珠坐在那眼珠一转,心里就转过去许多心思,面上也不像以往一样淡淡的,反而露出几分笑容:“姐姐平时在家都做什么?”青青道:“不过写字画画,有时闲了看两本杂书消遣,偶尔也去外城转转,到茶肆听人说书。”   一听到说书,老太太立马转过头来问道:“茶肆里头都说的什么故事?”   青青道:“离奇故事、市井传奇,什么样的故事都有,只是不如进府女先儿们将的雅致。”青青不知道,老太太的听的故事已经像脱了缰的野马,离雅致隔了十万八千里了。   朱子裕笑道:“依我说,不管是外头茶肆的说书先生还是咱家的女先儿,都不如青青编的故事好听。我上回还说,找两个通文墨的丫头把青青将的故事记下来拿出去卖,保准比现在大热的话本子好看。”   孟氏闻言笑着看青青:“我倒不知道你还会说故事?”青青忙说:“不过是闲了哄他们玩罢了,东一句西一句没头没尾的,亏他还听的高兴。”   老太太是朱子裕坚定的拥护者,她道:“子裕说你讲的有趣,那定是好听。我年轻那会儿也很会讲故事,只是如今年纪大了,总是糊涂,很多故事想不起来了。”   朱子裕见天已到晌午,不由提议道:“其实我也会讲故事,舅母在边疆那么些年,新奇的故事更是随手拈来。今日都是自家人,不如也行个酒令,谁输了谁讲一回故事,一起热闹热闹如何?”   此话一说,旁人还未怎样,老太太率先叫好。她年纪大了,不爱坐那正儿八经的吃席,敬酒回敬的,反而对这种有趣好玩的十分感兴趣。而孟氏本来就是受外甥请托,带青青来刷老太太好感的,也乐见其成。   酒席摆在了正院的明间,众人围着一圈做了,小丫鬟喜儿背对着众人敲鼓。只见喜儿的鼓声骤然响起,老太太慌忙的将手里的绣球丢到了孟氏怀里,孟氏笑着递给递给朱子裕,一圈绕下去,刚好在青青将绣球放在老太太手里的时候,鼓声停止了。   众人笑着叫好,拿酒敬老太太。老太太一口喝了,吃了一筷子蟹肉,想了想说道:“之前女先儿讲个故事特别好听,我和你们说说。从前啊,有个少爷叫白雪,这个白雪少爷啊一出生可漂亮了,皮肤像雪一样白……”   “噗……”青青一个没忍住,嘴里的酒都喷在帕子上,顿时咳嗽不止,老太太忙叫了个丫鬟给她捶背,还问呢:“怎么了这是?吃着辣的了?”   青青连连摇手,喝了口茶算是把咳嗽压下去了,红着脸道:“我只是听故事听住了,没忍住呛着了。”   老太太听了不下十遍的白雪少爷,还看了几遍小戏,可以算是倒背如流,忙说:“你往下听,后面才好听呢。”说着便手舞足蹈的讲了下去,一家人哭笑不得的听完故事,面对老太太期待的表情,都连连叫好,老太太高兴的喝了口酒,一摆手:“继续!”   鼓声又敲响起来,喜儿看着前头姐姐使得眼色,在绣球被扔到青青怀里一瞬间的时候停了下来。青青会讲的故事不知有多少,可她年龄在这,在座的又都是外人,才子佳人的必然不能讲,修仙的又过于繁杂。想了想,前世那部老少皆宜的《西游记》定能和众人口味,便笑道:“也是从别处听来的一个故事,我听着有趣也给老太太学来听听。”说着便口语化的讲了石猴出世和闹龙宫这两折,众人听的津津有味,连声叫好。   如此这般,一场酒席下来,菜没吃几口,倒是都喝了些酒,击鼓传花玩到最后也不玩了,老太太一门心思让青青给她讲那孙猴子的故事。   朱子裕见老太太喝的有些多,眼皮也有些睁不开,便扶着到屋里去小憩,老太太刚躺下就呼呼睡下了。朱子裕悄声地退了出来,和孟氏说:“我见舅妈脸上也有些酒意,不如在老太太这屋略微眯上一眯,等日头不那么足了再行家去。”   孟氏喝酒上了头,因此也点头道:“那我略躺躺,你带你青青妹妹转一转,醒了酒我们就走。”   朱子裕应了,又让妹妹各自回去休息,自己则带了青青往前院来。青青就一开始吃了几杯,后来说起故事也没人灌她,因此只微微有些酒意。朱子裕带他来到老镇国公的书房,青青吃了一杯浓茶,又在书房里转了起来,只见那有些年头的书架上一册册整齐的书和一排排看着十分老旧的手札。   “都是我祖父和哥哥留下来的。”朱子裕在青青身后说道。青青抽出一本,只见上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曾经用过的战略布局。只看了几眼,青青便将手札放回原处,又抬头去瞧书房墙挂的那幅自己为老镇国公和朱子裕两个哥哥作的画。   如今已过了六年,青青已不记得自己当初画的什么了,如今又见旧作,倒想起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来。青青细细看着那幅画,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眼圈却有点红:“当初年纪小画技浅薄没瞧出来,如今再看才知道,原来画师父帮我描补了不少地方。”   朱子裕站在青青身后,语气里带着心疼:“当初你为了我作这幅画,白天黑夜画个不停,人都瘦了一圈。我想当时画师父也是心疼你,但又怕你倔强,只能趁机睡着后才替你补画一些细处。”   青青叹了口气:“一别六年,四位师父也不知去了何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朱子裕安慰她说:“四位师父都是神仙一样的人,不愿为这俗世牵绊了脚步。我想着你说的那些神仙故事,那些修仙者成仙得道之前,不都得云游各地历练一番嘛,我想着四位师父也是如此,等他们成仙了定会来瞧你的。”   青青点了点头,又将视线停留在画上那两个俊朗少年的脸上,青青第一次主动握住了朱子裕的手:“你长的和你的哥哥们很像,若是你哥哥看见你,定然会十分欣慰。”   朱子裕并肩站在青青旁边,回握住青青的小手,也抬头看着那幅挂在墙上的画像:“青青,你说我祖父、我母亲、我的哥哥们他们如今过的好不好?都投胎了吗?”   青青想了想关于六道轮回的说法,笃定地说:“镇国公保家卫国战功赫赫、两位兄长为国为民战死沙场,都是有大功劳的人,别说投个好胎啦,我看成仙都没问题。”   朱子裕被青青的安慰逗笑了,故意问她:“那我娘呢?”   青青想了想说:“生了三个这么好的儿子,更是功劳一件,肯定会投个好胎,大富大贵。”   朱子裕看着一脸认真的青青,忍不住笑着伸手环住她的肩膀:“托青青姑娘吉言,等我娘给我托梦的时候我就问问她,我们青青姑娘说了,你是大富大贵的命,有没有应验啊?”   青青笑了笑:“和夫人说,不灵验来找我,我多帮她烧香。”朱子裕搂着青青肩膀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室内又恢复了沉默。   青青看了眼朱子裕,只见他脸上带了几分忧郁,不由地问道:“怎么了?”   朱子裕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说:“边疆的骚乱一直未能真正的平息,我一直想着能有一天征战沙场,保一方平安;可一想起兄长的遭遇,我也怕我就此一去不回,若是那样我岂不是辜负了你?就是我自己也不甘心的。”   青青又将视线挪回到画像上,微微一笑:“当初你刚刚六岁便一个人闯进深山老林为的就是能寻找到武功秘籍,练就一身好武艺,将来能上阵杀敌。如今怎么能为了我而磨灭自己的梦想呢?”她看着画像的眼神十分坚定:“若是真有战乱,你只管去就是,我用血和朱砂,给你画一上一百张一千张平安符,我就不信保不了你平安归来。”   “青青。”朱子裕满足的叹了口气,手臂轻轻一带,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的眼睛,“青青,你不知道我遇到你是多么幸运的事。”   青青嫣然一笑:“很多人都这么说。”   朱子裕满腔的惆怅都因青青这一笑而烟消云散了,他大着胆子把青青往怀里一带,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好羡慕沈大哥,我也想上你家提亲。”   青青环住了朱子裕的后背,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那我等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一鬼魂:判官大人,我都排了十年了,怎么还没到我啊,我还想投胎呢!   判官:急什么急,没瞅见这还有几个死了十二年的在排队嘛!   判官:姓名?去世年龄?生前职位?从业经历?   老镇国公:在下朱XX,生前是大光朝的镇国公,一辈子征战沙场,杀敌无数。   判官:嗯,杀敌无数的话罪孽有点重,如今流行西方佛,讲究的是普度众生,敌人也是人嘛,你这样打打杀杀的不好,罪孽深重哦!   一道金光笼罩了老镇国公……   老镇国公:罪孽深重的话还给金光呢,感觉咋这么舒服呢?哎呦呦,我咋觉得我要飞呢!   判官:……佛祖!这不科学!   佛祖:……   小剧场2:   判官有气无力的看着一对双胞胎兄弟:你俩咋死的?   朱家双胞胎:战死沙场!   判官:……   一道熟悉的金光又来了,判官眼巴巴地看着双胞胎破空而去。   判官(摸着下巴):我觉得我或许应该改信基督。   佛祖:……   小剧场3:   某佛:你们天庭这样不行啊,咋青青说一句话他们几个就位列仙班了呢。   玉帝:青青的言灵体质是得到天道认可的。再说了多几个神仙嘛,我乐意呀!你没招啊!   太上老君:就是,又没让他们成佛去,你激动啥劲儿呢。   某佛:咋能一句话就让人飞升呢,你们这样的话让我们西方教怎么混?就是神和佛也要不断经历打击和苦难才能更上一步的!   观音:哎呀佛祖快别叨叨了,你娘我孔雀大婶,因言灵的一句话直接被天道贬为宠物了,怕是回不了佛教了。   玉帝:按照佛祖的思路,这孔雀明王看来是有大造化啊,一般佛可经历不了这苦难,说不定以后能成圣呢,恭喜恭喜!   某佛:…… 第63章 中秋月圆(捉虫)   自打青青去了镇国公府一趟, 老太太就隔三差五给徐家下帖子,邀请宁氏带青青来做客。有一回宁氏实在挪不开身, 不得已拜托徐婆子带青青去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府的老太太和徐婆子两人从出身到人生经历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太太是打小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大家闺秀,别说干活了, 就是指甲都从没自己剪过;徐婆子如今虽说是宜人了, 但论出身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打小就背弟弟妹妹干活, 还下地种过庄稼下河捞过鱼,还是宁氏进门后开了胭脂铺子才给她买了个丫鬟使, 比起镇国公府老太太这超一品的夫人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这样论两个出身、论品味、论家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居然神奇的一见如故了。   徐婆子也算是去过许多地方的人了, 村里住了大半辈子、镇里也去过、县里住了几年, 来京城的路上途径了许多地方,见过的听过的新鲜事不知有多少。而镇国公府的老太太这辈子是从一个精致的小院子挪到了另一个精致的大院子,除了年轻时上上香以外、吃个宴席外, 就没出过远门。老太太虽然喜欢听青青讲的孙猴子,但更爱跟徐婆子说话, 随便一个话题徐婆子就能引出无数故事来,听的老太太是津津有味。   徐婆子也乐意来镇国公府,旁的不说, 有这样一个品级的老夫人一脸崇拜的听自己讲古说故事,简直忒有成就感了,同时打发了越来越无聊的日子。在徐府的时候,大儿子一家在老家, 常年见不到,还是为了预备徐泽浩的春闱,顺便参加朱朱的及笄礼,这个月初才一家老小拖家带口的从老家来了。可来了也闲不着,王氏得帮着宁氏准备过中秋的一干事物,还得帮忙盘点朱朱的嫁妆,时刻不得闲。大孙媳妇第一次见,又带着个嗷嗷待哺的重孙女,也没法陪着她聊天。宁氏更别说了,这一大家子的事都由她调度,一早上起来就一大摊子事等着她,每天忙的都脚打后脑勺。小儿子两口子则整日忙着铺子的事,也就晚饭时候能见上一回。剩下的几个孙子孙女上课的上课,学针线的学针线,就没能有一个陪她踏踏实实聊天解闷的。身边两个伺候的丫鬟,说啥都抿嘴笑,一点都不会聊天!   镇国公府老太太和徐婆子,在人生都极其无聊的时候就这样相遇了,一个爱听一个爱扯,两人可算是说到一起去了。老太太听徐婆子讲了很多稀奇有趣的事,徐婆子听老太太说的精致生活也开了眼界。没几日俩人就熟的不用下帖子、见面也不穿大衣裳了,吃了早饭徐婆子穿着家常衣裳坐了车就直奔镇国公府,俩人坐下就开聊,等在镇国公府吃完午饭,徐婆子就坐着马车晃悠悠地回家了。徐婆子可算找到人生的乐趣了,每天卡着点去镇国公府,比徐鸿达当值还准时。   转眼中秋来临,镇国公府老太太让朱子裕给徐家送来许多大西瓜和红彤彤的石榴,朱朱和青青两个亲手做了许多馅料的月饼,除了广式的、酥皮的,青青也做了冰皮月饼出来,青青和朱朱分别给宫里、太傅府、镇国公府都送了一份,给徐鸿达的上峰和亲近同僚也都备了一份。   宫里那份是青青递了牌子亲自送进去的,往宫里送吃食得格外谨慎,不敢经他人之手。到福寿宫,太后娘娘见了青青十分高兴,拉着她问东问西。青青说了姐姐的及笄礼,也把去镇国公府做客的事讲给太后听。   因皇帝叫安明达查访青青身世时,安明达呈上来的密信事无巨细的回禀了青青这些年的生活情况,皇上和太后自然也知道青青和朱子裕来往密切之事。皇上拿着密信还当着安明达的面骂了一句:“怪不得当年朱子裕这臭小子自告奋勇去鲁省帮忙治理黄河,朕还以为他知道长进了,合着是为了讨好未来岳父去了。”安明达低着头,假装没听见皇上说“岳父”时酸溜溜的语气。   太后对镇国公府也很熟悉,当年镇国公府一对双胞胎战死沙场后,太后还伤感了好一阵。等杨氏病死只留下一独子后,太后娘娘还特意下懿旨太医每十日去镇国公府诊平安脉,就是为了保朱子裕平安健康。一想到当年那孩子平安长大了,还知道勾搭自己孙女了,太后的心情难以言喻,拉着青青的手不住的问:“镇国公府的老太太对你好不好?镇国公夫人好不好说话?”   青青老老实实的回答:“老太太待人极好的,人也和善,没什么架子。至于镇国公夫人……”青青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以前在辅国公府见过一次,并不好亲近的样子,这回随着扬大夫人去镇国公府没见到她。”太后闻言,冷哼一声:“架子倒不小。”   青青不再多提镇国公府的事,洗了手拿了自己的做的月饼给太后看:“进给娘娘的月饼是我自己做的,从选料、和面、包、烤都没经过旁人之手。”   太后坐在榻上伸头去瞧,只见提盒里放了三样月饼,那金黄饼皮的月饼有八个,印的嫦娥奔月的故事,不同图案对应着不同的口味,青青挨个说了一遍,锦瑟嬷嬷在旁边一一记了下来。酥皮上头的也印了各种拜月的故事,难为青青做的精致,那酥皮明明瞧着一碰就破的,但上面的图画十分完整精致,也不知废了多少月饼才得了这八个;最后一层放的是冰皮月饼,用蔬菜汁果汁和面做了各种颜色晶莹剔透的饼皮,瞧着十分谐美趣致。   正好到了吃点心的时候,太后娘娘也不瞧御膳房送来的果子了,直接吩咐锦瑟嬷嬷:“切两块月饼尝尝。”锦瑟嬷嬷应了一声,端了月饼下去拿小银刀准备将月饼分成小份。分好的月饼刚端上来,就听宫门处传来“皇上驾到”的通报声。   青青自打进宫替太后作画,每日皇上来给太后请安时,都能瞧见一回。见的多了,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战战兢兢的。熟练的往下一跪,给皇上请了安。盛德皇帝和太后分别坐在黄花梨的罗汉榻上,盛德皇帝一眼就瞧见了榻桌上分好的月饼,不禁笑道:“御膳房的月饼做好了?看着今年的倒是稀奇。”   “御膳房做的哪有这样精致。”太后笑道:“这是我们嘉懿亲手做的,又有孝心的送进宫来给哀家。”盛德皇帝闻言顺着太后的话也夸赞了青青两句,叫人打水洗了手拿了一小块月饼一口吃了。锦瑟每样月饼切了两个,盛德皇帝拿的这个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五仁月饼,虽说是五仁,但青青放里头不知多少干果,满口酥香。   锦瑟切的月饼都小小的,一块恰好一口的量。盛德皇帝每样都尝了一块,赞了句好。太后娘娘笑道:“皇帝素来不爱吃甜食,难得今天这月饼吃的倒多,可见是嘉懿做的好,合了皇帝的胃口了。”   盛德皇帝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这孩子心思巧,做的月饼味道也好,母后替朕好好赏她。”青青起身谢了恩,盛德皇帝状似无意的说道:“昨天朕到丽嫔宫里,丽嫔一个劲儿的夸瑰馥坊的胭脂艳丽香润,听说是你家的本钱?”   青青忙说:“我娘出钱开的铺子,如今是我叔叔在打理。”   盛德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前几日贤贵妃提起,说宫里用的胭脂越来越差了,索性就换瑰馥坊的吧。”盛德皇帝看了眼安明达:“给内宫监传旨。”又和青青道:“回头叫你叔叔直接去寻内官监的常庆山就行。”青青起身又谢了恩,盛德皇帝心满意足地走了。   内官监的大太监常庆山接了旨意有些莫名,皇上什么时候连采购妆奁胭脂之类的小事也过问了,连忙将安明达进屋里来坐,亲自端来好茶水。安明达喝了两口,点了点他道:“你这崽子,可从皇上嘴里昧下不少好东西呀。”   “哪能呢?”常庆山笑道:“给皇上、太后和宫里的娘娘们送去的都是尖儿,剩下的碎叶我留着喝两口沾沾味罢了。我这还有留着二两,回头哥哥走时带着,别嫌弃茶叶碎就成。”安明达看着茶盏里的翠绿精致的茶叶微微一笑,能做到四品宦官又掌管着宫内各种采买,常庆山这差事可比自己油水多多了。   御前还得伺候,安明达也不能多呆,只慎重嘱咐了:“别看瑰馥坊的东家是个小小的宜人,可她闺女在咱太后娘娘眼里可比那些郡主、县主都亲近,况且此时又是皇上亲自吩咐的,你可不能拿了旁人的银子就为难这家。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我看你这差事也甭干了。”   “这么严重?”常庆山唬了一跳,只是他又有些发愁:“原先送胭脂那家是淑妃娘家的铺子,若是淑妃娘娘问起,咱家不好说啊。”   因有些事安明达也依赖常庆山行方便,因此也行了个方便,只道:“有什么不好说的?淑妃如今可不比以往咯。若是她问起,你就说是皇上的旨意,有本事让她和皇上嚷去,你只管把瑰馥坊照应好了就成。”   常庆山知道安明达在御前伺候,宫中的秘密就鲜有他不知道的,既然他这样说了自然错不了,连忙包了一包稀奇难得的茶叶,一路叫着哥哥把他送出去了。   青青在太后宫里呆了大半日,还不知安明达已把事情帮她办妥了。等回了家后还未等和家人说皇上的旨意,宁氏便先说了徐鸿文被内宫监叫走之事,虽然伙计们来府里叙述了当时的情景,说来的太监客客气气的也没为难三老爷,但只要徐鸿飞不回来,家人便难以安心。   青青忙道:“皇上听闻咱家胭脂做的好,特意下旨让咱家瑰馥坊以后专门给宫内供应胭脂,想必叫三叔去说的就是这事。”   一听如此,除了宁氏依然面露忧色外,其他人都喜气洋洋。徐婆子连声笑道:“哪想到老三做生意也能做到如此的份上,也算是出人头地了,他这是当上皇商啦?”王氏也喜气洋洋,把徐鸿飞好顿夸赞了一番。   瑰馥坊拿下这单生意,每年从宫中赚的银子估计比几个铺子加起来赚的还要多,徐鸿飞不敢马虎,单独划了个作坊亲自挑了熟练心细的女娘,让她们专做进给宫里的胭脂。等做好第一批胭脂送进宫去,这京城的人便都知道了,宫里的娘娘使得是瑰馥坊的胭脂。许多豪门大户的夫人奶奶们都紧跟着宫里的风向,见宫里的胭脂换了铺子,她们也赶紧让采买每月从瑰馥坊定胭脂香膏。   徐鸿飞专门定制了一批新的装胭脂的瓷瓶,除了给宫里的是特制的,店里的也换了包装,价格更翻是三番,纵是如此,来买的人依然络绎不绝。买胭脂的人多,自然尝各种鲜花点心的人也多。吃的顺了口,想买回家去一些,却被告知此处不外卖点心,若是想买内城有一家酒楼和点心铺子都有瑰馥坊的点心卖。于是朱朱的酒楼和铺子趁着东风,也跟着红火了一把。此时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青青从宫里回了家,等到中秋那日,家里一早来了太监,除了太后娘娘给徐家老小的各种赏赐外,另外还赐了内造的月饼。徐婆子立即捧了宫里的月饼看了又看,预备着晚上中庭拜月用。   中秋的习俗很多,样样都热闹有趣。沈雪峰来送月饼,徐婆子还问他:“中秋之夜,你们家里晚上都玩些什么?”沈雪峰笑道:“去年时候是在郊外的别庄上,那里看着月亮分外明亮。今年听我娘的意思就在家里,说起个赋诗赏月会。”徐婆子笑道:“你们家都是文雅人,玩的也风雅。”又指着朱朱说:“她说外头卖的月光纸粗糙了些,特意画了几幅出来,你拿一张家去晚上给你娘拜月使。”   沈雪峰大喜,给徐婆子一个感激的眼神,屁颠屁颠跟着朱朱往她小院的书房去了。   故地重游,沈雪峰紧张地看了看墙头,又瞅了瞅院门,没看见朱子裕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因天气微凉,书房的窗子都关着,门虽开着,但是帘子放了下来,丫鬟们都很有眼力价的立在门口,给小两口创造了个说悄悄话的机会。   起初沈雪峰还老老实实的来到画案前,仔细欣赏了朱朱画的月光纸。可没过一会儿,心思就有些活络了,听听外头见没人过来,忍不住伸出手拉住朱朱,轻声问她:“最近在家里做什么?”   朱朱微微低了头,说道:“红盖头还有一点才绣好,给伯母做的鞋也还差几针。”   沈雪峰刮了她鼻子一下,在她耳边说:“等进了门就该叫娘了。”朱朱羞红了脸,轻轻了推了推他:“又动手动脚的,忘了上回了?可羞死人了!”   沈雪峰轻轻笑了一声,把小未婚妻搂在怀里,满足地叹了口气:“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你及笄,想到还三个月就能把你娶回家里,心里就美滋滋的。”   朱朱红着脸,把脸埋在沈雪峰的怀里不吭声,沈雪峰在她的头顶吻了一下,又道:“其实还是晚了些的,我瞧八月十五这个日子就很好,当初应该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今日的。”   朱朱抬起头来,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在白嫩的脸上刮了两下:“不知羞!”沈雪峰一把抓住朱朱的手指,眼中带笑着看着她。朱朱被看的羞涩不已,轻轻地推了推他:“别闹,还得去祖母屋里呢。”   沈雪峰虽顺势放下了她的手,却两只手搂住了她的腰,轻声说:“其实中秋最有趣的是结伴出游,只是如今你待嫁之身,出不得门,要不然我就带你出去玩了,今日坊市上许多有趣的东西。”   朱朱笑了笑:“去年也去瞧过的,只是没逛足,明年再去逛也是一样的。”   “明年我带你去逛,我们像以前一样,逛遍每个铺子,吃遍所有摊位。”沈雪峰的豪言壮语逗得朱朱笑个不停。两人正说着热闹,门口的蜜糖估摸了下时间忍不住提醒道:“姑娘,该回老太太那去了。”   朱朱推了推搂着自己的手臂,朝门口指了指,示意沈雪峰松开手。沈雪峰遗憾的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帘子,见丝毫没有抖动的迹象,大着胆子低下头,瞬间含住了朱朱的红唇。   朱朱突如起来的吻吓了一跳,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可唇齿相依的触感又让她羞涩起来,不自觉的又将眼睛缓缓闭上,细细的感受着沈雪峰温热的嘴唇啄吻着自己的唇瓣。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两人缓缓地分开。朱朱垂下眼帘,羞涩的不敢多看沈雪峰一眼。沈雪峰轻轻摸了摸朱朱羞红了的脖颈,又低头在她唇上快速地吻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的将她松开。   蜜糖在外头等了半天,才见沈雪峰和朱朱一前一后的出来,沈雪峰拿着月光纸一脸正经,朱朱虽然脸上带着几分羞意但发型未乱衣裳整齐,蜜糖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赶紧伺候俩人去了徐婆子的屋子。   朱朱怕旁人看出她脸红来,一进屋就先找话说,左看右看没瞧见青青,忍不住问道:“刚才青青还在这,这会儿子要吃午饭了怎么又不见她?”   徐婆子举着眼镜在瞅花样子,听见朱朱问头也不抬地说:“子裕接她出去玩去了,说下午回来。”   沈雪峰:……好嫉妒怎么破?我也想带朱朱出去玩!   晚上一轮明亮的圆月挂在天上,徐婆子拿出朱朱画的金碧辉煌的月光纸,只见上面太阴星君立在广寒宫前,旁边有一站立的玉兔在臼中捣药。   徐家中庭的供桌上摆满了葡萄、红枣、石榴、苹果、西瓜等瓜果,另外还有一坛上好的美酒及宫里赏下来的月饼,徐婆子领着家里的女娘们燃烛焚香,共同拜月。徐婆子祈祷的是家里事事顺心、平安如意。朱朱姊妹几个是要趁此机会向嫦娥仙子乞美的,徐婆子嘱咐说:“祷告时要乞求‘貌似嫦娥,面似皓月’,这样才能越长越俊”。青青看着圆圆的月亮坚定的摇了摇头,要是面似皓月不就整个大饼脸出来了,这事不能干。   焚烧了月光纸后,徐婆子领着女孩子们又玩占卜游戏。以往在村里时,都是占卜明年的风雨,预测庄稼的收成。如今在京城也不预测那些了,而是卜算明年的凶吉。现在徐家,卜凶吉都成了个应景的事,原因无他,自打青青出生,每年卜都是大吉大利,事事顺心的不得了。   等玩够了,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团团坐了,除了瓜果月饼外,又传了一桌酒席,徐家人彼此敬酒畅饮,几个小的吃了几口菜就放下筷子满院子乱跑,丹丹、蓝蓝几个年龄大了些,如今沉稳多了,坐在桌前啃螃蟹,一个个老实的不得了。   青青端着酒杯,不由地想到了今日和朱子裕共游的场景;望着空中皓月,青青不由地在心中问道:此时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望着天上的月亮?   镇国公府,老太太坐了会嫌累了便回屋了,朱平章连看都没看高氏一眼,搂抱着自己喜欢的小妾歪歪扭扭的走了。朱子裕木然地看着一家人转眼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今天朱子裕放了天莫和玄莫的假,让他们回家团圆。天莫还和朱子裕客气客气,而玄莫咧个大嘴就跑了。自打玄莫前几天娶了媳妇以后,忠诚度直线下降,恨不得天天在家里看玉瓶做鞋,至于主子,那是谁?不认识?他要和媳妇玩!   中秋月团圆,可朱子裕却倍感孤单,他独自拿着个酒壶端着酒杯坐在一棵粗壮的树上,自己斟了杯酒,慢慢地饮了一口。望着天上的圆月,朱子裕轻轻说道:“青青,我多希望此时你能在我身边。”   越想越坐不住,朱子裕扔下酒盅,一个健步从树上跃到墙头,几步就到了街道上。连马车也没叫,就凭着一身劲力,从屋顶街道上快速奔跑……   徐家热热闹闹的喝着酒做着游戏,谁也没发现自家的墙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嬉笑玩闹的青青,脸上带着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朱朱:月亮又圆又亮!好看!   青青:就是不够大,若是再近点就好了。   众人咬了口月饼,又抬头望月:……咦,怎么月亮突然变得这么大?看着快掉下来似的!   玉兔:哎呀我去,这是地震了吗?太吓人了!   嫦娥一巴掌把吴刚拍进土里:让你轻点砍树轻点砍树,听不见啊?看把我家月亮给震的,都快撞地球上了。   吴刚从土里只露出个脑袋,懵逼的看着连个痕迹都没留下的桂树:……   小剧场2:   青青:向月神娘娘祈祷……   嫦娥:你祈祷就祈祷呗,能不能别拽我家月亮?瞅给我家兔子都吓的,毛都掉没了。   青青:希望可以像嫦娥仙子一样貌美如花、婀娜多姿!   嫦娥:我就喜欢你这审美好的,你再把月亮往下拽拽,咱俩好好唠唠!   绝望的玉兔:……   小剧场3:   玉兔蹲在桂树下瑟瑟发抖:我若是没记错,前几天不是过了一次中秋了吗?我记得我那个肉身还被烤了,这刚换了新的肉身咋又过中秋,让不让兔活了?   卡卡:因为上回吧,是我这个时空的中秋,现在是青青那个时空的中秋,不太一样。   玉兔:你说你是不是傻?差这两天就不能同步中秋吗?多让兔子害怕啊!   卡卡:我觉得这个兔子有点话多,还是让招财进宝来吧。   玉兔:姐,姐,我错了姐!你貌美如花!你婀娜似嫦娥!姐……   一只喷香肥美的烤兔子掉到招财进宝面前,饿了几天的两人眼睛都绿了,瞬间一人分了一半   招财:这兔子肥美,一吃就是月宫里的那只兔子味,这是被谁给烤了?   进宝:哥,等吃完兔子要不咱回天庭吧,占山为王也太难了,还是咱天庭做的饭好吃,看这烤兔子,多地道啊!实在不行咱在月宫门口找个窝呆着也行啊,好歹饿了能抓兔子吃!   玉兔:5555,我的第五百四十一个肉身又没了…… 第64章 高氏之死(捉虫)   中秋后的第二日, 宫里一道懿旨下到镇国公府,太后在懿旨里怒斥高氏品德不端、立身不正、言语不敬, 并赐下一把戒尺和一本女戒, 责令打手二十、抄写《女戒》三十遍。   高氏接到旨意以后瘫坐在地上,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这些日子她就没出门, 每日呆在屋里装鹌鹑。昨日还因是中秋节,是出嫁女归宁的日子, 这才回家坐了小半个时辰又匆匆回来了,太后娘娘为什么罚她啊?   喜庆的节日接到这样的旨意, 任是好脾气的老夫人也动了怒, 等太监打了高氏的手板后, 也没给她用药,直接命令下人将高氏拘在屋子里,没有吩咐不许放她出来, 又让人将明珠挪到自己暖阁里住:“有你这样的娘,也不怕影响了自己闺女的婚事。”   老夫人气喘吁吁地扶着丫鬟回了屋子, 朱平章强忍着踹高氏的冲动,一脸怒气的扇了她一个耳光:“是你说回娘家看一眼我才让你去的,你说你昨天又干了什么好事?怎么太后娘娘都知道了?”   太后娘娘待人和善, 这些年被斥责的命妇屈指可数,都是犯了大忌的人才会被太后如此打脸。高氏捂着肿了一寸的手掌呜呜哭泣,却什么也不肯说。朱平章见问不出来,也懒得理她, 叫人把她扔回院子。原先高氏手里那点仅剩的权利也被夺了去,分给了一个最近得宠的姨娘。   高氏坐在屋里一边哭一边心惊,昨日她借着回娘家的机会,问起了当年那巫咒之事,说不灵验白费了两千两银子,还差点害的昊哥送了命,让她娘把银子要回来。她娘咬死说是灵验的,又哄她说不行再让那仙姑作一次法,也不要头发之类的。高氏写了朱子裕的八字给高夫人,说若是真灵验,再送一千两白银,若是不灵验,以前的银子必须拿回来。   高氏躺在床上哭肿了眼,明明当时和娘说话时在小屋子里的,屋里又没有旁人,太后娘娘怎么知道?越想越怕,想叫人给她娘送个信,可这院子别说她了,连伺候的丫头都出不去。她的丫鬟试想去厨房取点心,都被看门的婆子给拦了回来,说到点自会有人送点心送饭的,叫里头的人省了那份闲心。   高氏惶恐不安,宫里的太后则冷哼一句:“前几年居然敢当着那么多命妇的面说我家青青是狐狸精,我看她才是狐狸精的,勾的那么老实的一个镇国公不学好,就该打烂她的嘴。”   不知道真相的高氏哭晕在马桶上……   镇国公府的老太太难得麻利了一次,明珠当天就搬进了老夫人屋里的暖阁,几个庶出的女孩也从各自姨娘身边离开,住进了老太太院子的左右厢房。旁人不知,明珠倒是挺高兴的,老太太可比高氏对自己上心多了,一来先叫人开了库房拿了今年的新料子给女孩们做秋天的衣裳,又打发人给她们新打首饰,说她们穿戴的不像样子。   高夫人并不知女儿被太后娘娘斥责之事,高家如今是破落的人家,里子难看,面子也不怎么好瞧。高夫人当年从高氏拿的银子都自己花用了,给那道姑的不过一百多两子。想想以后的富贵日子还得靠女儿和外孙,高氏咬了咬牙,打开箱子,从匣子里拿出来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塞袖袋里了。   打过了中秋后,朱子裕更不愿意在家呆着了,带上一匣子书就奔小院来了。虽然看着朱子裕面上带着笑,青青却感觉到他内心的脆弱和不安。青青拽了拽朱子裕的手,一脸心疼地问:“过个节怎么又不高兴了?”   朱子裕强撑着笑了笑,摸了摸青青的头:“我没事,这些年都习惯了。你呢,昨天玩的开不开心?”青青点了点头,捡了两件有趣的说,见朱子裕心情好转了,便笑道:“一直想给你画幅小像呢,正好今日有空,你跟我来。”   朱子裕屁颠屁颠的按照青青的指挥,搬了个木头打的画夹出来,立在园子里。朱子裕从隔壁拿来一把长枪,身手矫健的舞弄了一番,最后选了个潇洒的姿势站住。   青青一边看着朱子裕一边快速的拿炭笔勾画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线条的完善,一个俊朗的少年呈现在纸上。眼看着小像就画完了,忽然朱子裕捂着胸口“哎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痛楚。青青连忙放下炭笔过去扶住了他,急切地问道:“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赶紧端着他的手腕,去摸脉搏。   温热的手指搭在朱子裕手腕上,之前还有丝丝的心悸瞬间消失了,青青摸着脉搏平稳有力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朱子裕伸手将脖子里一直带着福袋拿了出来,说道:“刚才这福袋忽然烫了一下,心口窝有些刺痛的感觉,可是你给我把脉时又觉得身上好了。”   福袋是用上等的红色绸缎做的,颜色最是鲜亮无比,而如今看来,却整个福袋呈现了一种灰乌乌的颜色,摸着有些烫手。青青脸色一变,快速解开福袋,往里一瞧,原本精心绘制的平安符已化为灰烬。   “这是何故?”朱子裕十分不解,这福袋他日日挂在胸口,只有沐浴时才会摘下来放到伸手能及的地方。昨晚洗澡后他带上福袋时颜色还是鲜亮的,怎么这会变化如此之大?   青青拿着福袋脸色有些凝重:“文师父说这平安符可以挡一切凶煞,尤其对邪魔外道的最为灵验,难道有人要作法害你不成?”朱子裕闻言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青青也来不及多想,将原有的福袋让朱子裕收好:“我去书房再给你画一道平安符。”   俩人急匆匆地来到书房,青青开箱子取了文道长当年送的符纸和朱砂,在调和朱砂时,青青拿出一根银针,在无名指上扎了一下,滴了三滴血在朱砂里。朱子裕见状连忙过去,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紧紧地把她手指按住:“怎么还要扎手滴血?”   青青哭笑不得的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忙劝道:“没有大碍的,不过是几滴血有什么要紧?按一下就好了。”说着将手指从手帕里拿出来,朱子怡见青青的手指果然不再流血了,脸色方才好看许多,只是仍忍不住说她一句:“若是以后再用你的血画符,我宁愿不带。”   青青一边调和着朱砂一边说道:“文道长说若遇邪祟用我的血和朱砂效果比之前能强百倍,我想着也不知是谁要害你,一击不中难免会再次出手,画一个效力强的,免得我不在你身边时平安符失效。”   青青暗念法诀,挥笔而就、一气呵成。因朱砂调和的较多,青青连画了三道平安符,亲手叠了起来,从匣子里找了一个备用的福袋装了进去,挂在朱子裕脖子上。   此时京郊的一处破旧道观里,一个道姑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躺下地上,枯枝一样的手指紧紧地抓着高夫人的衣角,凄厉地喊道:“你为何要害我?”高夫人吓得腿都软了,哆嗦着手去拽自己的衣裳,可偏生一点劲儿都使不动,忍不住带着哭腔说道:“不是仙姑作法吗?怎么又说我害你?”   道姑使住全身力气往前挪了一步,另一只手攀住她的脚腕,狠狠地握住。高夫人凄厉的叫了起来,想抬腿将道姑踹开,不妨自己一跤绊倒摔在了道姑身边。   道姑用沾满了污血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声嘶力竭地问道:“你不是说作法的那人身上没有护身的宝物吗?为何我会被反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小时候身上没有护身物件的。”高夫人躺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两只手紧紧地攥住道姑的手腕,就怕她一下子把自己掐死了。   俩人正撕扯着,房间中间一个人偶身上缠绕着的最后两条丝线突然蹦开,道姑疼的大叫一声,连吐出三口血昏死了过去。高夫人趁机手忙脚乱地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道姑身体,两手哆嗦的掏出帕子,胡乱擦了两把脸上被喷上的污血。看着血迹斑斑的帕子,高夫人险些吐了,随手丢在地上,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车夫正抓了把草正在喂马,忽然见高氏神情狼狈浑身是血踉踉跄跄的出来,吓的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太太,您杀人了?”   “别胡说八道,是道姑做法被反噬了,你快来扶我一把,咱赶紧家去,别叫人发现了。”高夫人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叫那车夫。车夫也怕在这荒郊野外的出事,连忙过来扶着她把她架进车厢。   马车走两刻钟才见到人烟,车夫算是松了口气,甩着鞭子赶着马车往城门方向驶去。等到了城门口,发现马车和百姓们排了长长的队伍,看样子城里又不知出了什么事。车夫也没在意,从帘子外头和高夫人说了声,高夫人连忙从座位下的柜子里扯出一条薄被围盖在身上,遮掩身上的血迹。   马车缓慢地往前行驶,到了城门口,几个官差忽然把车团团围住,车夫发着抖按照高夫人教的话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们家夫人身子不好,特意到京郊的寺庙去烧香祈愿。”兵马司的指挥朝一名差役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撩起帘子,只见一位头乱有些凌乱、脸色苍白的妇人裹着被子一脸惶恐的看着外头的诸人。   “你是何人?”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刘奇冷冰冰地看着她。   高夫人忙搬出自家的老黄历来:“祖上是永定伯爵府高家。”   “哦,原来是早就没了爵位只知道吃老本的高家啊。”刘奇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看着高夫人苍白的脸,大手一挥:“抓的就是她,拿下!”   瞬间,南城兵马司的差役们蜂拥而上,一把将高夫人从马车里拖了下来,百姓们尖叫着四处逃散,离得远远的忍不住瞧。被差役的一拖一拽,高夫人身上没有了遮挡的东西,血迹斑斑的衣裳暴露在官兵百姓面前,顿时百姓们议论纷纷,连刘奇也愣住了,饶有兴趣地在马上问她:“怎么?你把那会魇魔的道姑杀了?”   “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杀她!”高夫人慌忙地摆着手,刘奇也懒得跟她废话,当即下令:“先关进大牢,等大理寺审判。”   高家的车夫缩在马车底下,吓得动也不敢动,副指挥使孟兵过去,蹲在地上拿手啪啪打了他脸两巴掌:“别装死了,带路!”   “去……去哪儿?”车夫吓得都快尿了,瘫跪在地上直哆嗦。   “去你们家太太刚才去过的地方,那个做魇魔法事的道观。”副指挥使孟兵站了起来,立马有一个差役递过缰绳,副指挥使翻身上了马,另外一个差役一把将车夫丢在一个马上自己随后翻身跃上。   指挥使刘奇吩咐道:“查找时仔细点,哪怕是个纸头都要带回来。”   副指挥使孟兵抱了抱拳:“是,大人!”   南城兵马司的高头大马跑的非常快,不到一刻钟功夫一队官兵就到了郊外这座破旧的道观。一差役一脚踹开屋门,孟兵率先进屋,只见里头黑乎乎的,还未见人,先闻到一次刺鼻的血腥味。   几个差役打开窗子,拿刀割去遮挡窗子的布帘子,瞬间屋里大亮,众人这才看清这间屋子靠北的方向供着一个没见过的邪道,邪道神像前摆着一个火盆,火盆旁边有一个钉了八字的草人,旁边倒着一个身上脸上满是血污的道姑。一差役上前伸手在那道姑鼻子前摸了摸,起身回道:“大人,还有点气息。”   “带回去!”孟兵喝道。“是!”两个差役把那道姑先抬到院子里,留一个看守,剩下的留下继续抄捡。   来的十几个差役分了几队,去各个屋子查找,就连厨房都没有放过。孟兵看那火盆里应该刚烧过什么东西,里头满是灰烬,便拿刀拨弄了两下,翻找出了几块只烧了一半的只头,一个上头写了八字,虽年月已没了,但是日和时辰还没烧掉,和草人身上的八字能对应的起来,一瞧就是同一人的。剩下几块似乎是画的青嘴獠牙的恶鬼,有的只剩下胳膊,有的只剩下个头。   两刻钟功夫,差役们便都捧了东西回来,有一卷纸头,是这道姑记得与各人家来往做法事的小账、各种草人、纸画的魔鬼、娃娃银针、闷香等物。又有一包银子,打开一瞧大概有两百多两,孟兵取出一百两单包起来这是要回去孝敬上头的,剩下的孟兵拿了大头,其余的便都平分了。这时后头紧赶慢赶的囚车也到了,差役们把车夫和那道姑都塞了进去,一行人这才打道回城。   镇国公府,大理寺卿薛连路正在等朱平章拿主意。原来朱子裕察觉有人试图做法害她,也没回家,直接去了大理寺报案。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又是镇国公府嫡子、爵位的继承人,五品三等侍卫,为人正直,从未在外结仇过。若说有人无缘无故要害他性命,大理寺卿肯定不信,可若是有一个继母呢,继母又有一个亲生儿子呢?这事就不好说了。   面对大理寺卿薛连路的询问,朱子裕也未隐瞒,把这些年的和高氏的种种恩怨都说了出来,并前几年弟弟突然发烧时高氏的异常也一一点了出来。薛连亮顾忌着镇国公府的门面,只带了两个差役悄悄的上了门,将事情说了,想先在国公府问高氏几句话。   朱平章也顾不得儿子将家丑外扬了,毕竟那挡了灾难的平安符一拿出来,朱平章就先信了五分。高氏原本还以为是朱平章心软放自己出来了,可一到前院的正厅看见了官差,瞬间就软了腿脚。薛连路很会审讯,几个来回就将高氏的话套了个一干二净。   朱平章一听这恶妇打几年前就想着做法害自己的儿子,气的也顾不上斯文,拿脚照着她脸狠狠地踹了几脚。薛连亮调动了南城兵马司去拿人,刘奇等人先到家了高家,知道高夫人出门后连忙派一路官兵去城门,剩下的翻检了高氏的私物,果然找到了几年前高氏和高夫人来往的书信,两人商议着如何魇魔朱子裕的事。   书信送到镇国公府,薛连路给朱平章看了,铁证如山不容抵赖,可是否送高氏过堂,朱平章犹豫了起来。高氏毕竟是镇国公府的夫人,若她去过堂,首先得太后下旨不说,另外镇国公府的脸面可就全没了。高氏生养的一双儿女也会被其所连累,儿子还算好些,怎么着都能娶到媳妇,分个铺子也能养活自己;可女儿明珠呢,敢问这些高官贵胄家里,谁家敢娶一个这样恶妇的所生女儿为媳?   朱平章犹豫再三,最终叹了口气道:“平章无能啊,父亲留下这一偌大的基业,我不但没能光耀门楣,反而给祖宗脸上抹黑,娶了这样一个毒妇回来。”看着朱平章一脸悲凉的样子,薛连路也唏嘘不已,当年朱平章双胞胎儿子战死沙场时,整个京城的人都为之心酸落泪。想起当初那对英姿飒爽的少年郎,薛连路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国公爷的意思是?”   朱平章道:“劳烦大人过堂时绕过镇国公府吧,只说是高家的主意。”   薛连路道:“按理说这个倒不难,只是夫人这官司涉及到了邪魔歪道,是皇上和太后最忌讳的事,其中又牵扯了你们公府的小少爷,只怕太后娘娘会过问的。”   朱平章抹了把脸:“只能劳烦我家老太太给太后娘娘上封折子了,哪怕暗地里处死这毒妇,也不能过堂毁了我镇国公府的名声。”   薛连路起身拱了拱手:“那我们先审着,国公爷这边还是早点往宫里递折子要紧。”朱平章应了一声,亲自把薛连路送了出去,回头就叫人把高氏关在园子里的小佛堂里,亲自审问起来。有和高家来往的书信,又听说母亲和道姑都被抓了,高氏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为了少挨两鞭子打,便将自己的心思,这些年做的事一五一十的倒了个干净。   朱平章都一一记了下来,拿了纸张去了老太太屋里,将高氏做出的事都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听了连连抽气,气的都骂起人来:“我说后娘心黑,你瞧瞧她做的事,比白雪少爷她后娘还可恶。”朱平章正在懵逼的想谁家的公子叫白雪时,老太太一连串的叫人请了朱子裕进来。   一看见自己的宝贝孙子,老太太可忍不住了,抱住他顿时哭了起来:“我的孙子呦,你娘就留了你一个命根子,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和你祖父怎么交代?就是你哥哥也会生祖母的气的。”   想起和原配杨氏恩爱的那些年,又想到两个被称为少年英雄的儿子,朱平章也难得的落了泪,老太太更是哭的连连抽气。朱子裕伸手擦掉了老太太的眼泪,笑着哄道:“祖母,多亏了嘉懿给我的平安符。当时我正好在徐家,平安符一阵滚烫又化为灰烬,替我挡了灾难。嘉懿知道后,又拿血和了朱砂给我重新画了三道平安符叫我不许离身,这才保了我的平安。”   老太太听了忙说:“那你可得随身挂好了。我听徐家老太太说过,这嘉懿是个有福气的姑娘。我瞧着也喜欢她,长的俊俏不说、还会说故事、画的符也灵验,我看着满京城就没比这好的孩子。”   朱平章不知道徐家,听母亲把徐家一顿夸知道这家人得了母亲的眼缘,也顺势夸了几句,又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大理寺卿薛大人说怕是得上个折子给太后娘娘。”   老太太冷哼一句:“你以为这事一个折子说的清楚的?太后娘娘看了能把折子丢到咱家脸上。罢了,豁出去我这张老脸吧,给宫里递牌子,我进宫跪在太后娘娘面前亲自说。”   镇国公府递了牌子进宫,太后娘娘看到时还有些惊奇,原因无他,这镇国公府的老太太除了必须进宫的日子外,等闲不外出,如今节也过了离过年还有些早,这个早晚有什么要紧事?可想到镇国公府和青青的关系,太后娘娘又坐不住了,吩咐说让镇国公府的老太太明天一早就进来。   老太太穿上冠服进了宫,因她年纪大了,太后娘娘特意赐下小辇,抬着她走了一段。太后见了朱老夫人,还是很高兴的,只是朱老夫人却面带苦涩,请了安后太后叫了平身,她依然跪着不敢起来。   “怎么了这是?”太后脸上带着疑色。   “是我们镇国公府出了丑事。”老太太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高氏的所作所为说了,并道:“如今案子在大理寺审着,因顾忌着老公爷的颜面,没敢让她过堂。”   太后闻言满脸怒色,指着朱老夫人怒道:“你瞧瞧你给你儿子选的这个继室,打她进门起,你们府里成了什么样?我听说你儿子满院子莺莺燕燕的,哪像个好人家的做派。”   朱老太太羞红了脸:“如今他大了,他又没了爹,我哪里管的了他?”   太后瞪了朱老太太一眼,心里也知道她的那白的和纸一样的脑子:“也就是你命好,若是换个人家,你早死了八回了。”   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太后也不忍让她跪太久,命宫女扶她起来在凳子上坐下,半晌才说:“既然高氏做出这等事情,她自己又供认不讳,虽不能过堂受罚,也不能轻饶了她。”看了眼老太太,想想这对窝囊废母子,太后摆了摆手:“你回罢,一会儿我打发太医去你府上。”   朱老太太一脸不解地走了,等回府上没多久果然常来他家看诊的太医来了,先给老太太送了祛淤青的药膏,又道:“听闻府上夫人得了恶疾,太后娘娘命我来瞧瞧。”   老太太也不敢多问,忙让人送了太医进去。太医像模像样的把了脉,拿出一粒药丸看着高氏吃下,后半夜起高氏就昏昏沉沉地发起烧来,不过三四日就咽了气。   高氏刚死,大理寺这宗魇魔做法的案子也审理清楚了,道姑本来就被反噬的只剩了一口气,刚交代完口供就一命呜呼了。所有的罪责由高家承担了,高家一家老小被流放、高夫人判了个秋后问斩。因案件处理的迅速果断,京城内并没有多少人听到风声。高氏被富贵的日子迷了眼睛,用她的蠢脑子谋划了一件蠢事,最终把自己命也给谋划了去。   而青青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知道高氏所作的事,忍不住拉着朱子裕说:“我只当她这些年消停了,却不料她居然能做样的事,也不知她拜的什么邪道,居然学了这样恶毒的法子。”   朱子裕说:“听大理寺说前些年就审过这样一个案子,这做法的道姑和上次被处决的几个道士道姑都是一个教派的,她算是当年清剿的漏网之鱼。”青青舒了口气,忍不住说道:“好在是你平安无事。”   原本众人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不料没几天大理寺夫人递了帖子拜访,说了不知多少恭维话说终于道出了来意:“能不能请二姑娘帮我们老爷画一道平安符?”   青青:……   徐家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某佛:打个商量,能不能你们派个人帮忙求求情,把我们孔雀明王放了,我好渡它西去重新成佛?   玉帝:你们佛教能耐人多,还是你们自己去吧。   某佛:关键是和青青姑娘不熟啊。   玉帝:观音大士和她挺熟的,我听说大士池塘里养的鱼都被青青给吃了。   观音:……能不提人家伤心事不?多扎心呀!   小剧场2:   某佛:招财进宝,听说你们最近无处可去?我这有一件事,若是你们办好了,我便替你求情,让你们重归财神座下可好?   招财进宝:什么事啊?   某佛:去人家把孔雀明王给本佛带回来。   招财进宝:哦,简单,你等着瞧好吧。   半夜三更,人间徐家   招财摸出从太上老君那摸来的葫芦:孔雀明王!   孔雀:嘎!   两天后,招财拿出葫芦倒出一滩浓水   某佛:……   进宝:虽然形态不太对,但我们保证这是孔雀明王化的脓汁!   某佛:怪不得财神不要你们,该!   招财进宝:…… 第65章 出嫁(已更小剧场)   高氏死了, 朱平章以怕冲撞了老夫人、家里无人主持中馈为由并未大肆办理。在家里停了三日往京城各府送了讣闻,便将灵柩挪到了京郊的家庙里, 停灵四十九天念大悲咒。来往亲近的人家来给老太太道了恼, 也知道镇国公府如今的情形,老的老小的小, 家里最大的女孩不过才九岁, 实在没个能干的人。四十九日后,高氏静悄悄地躺在一副杉木板上下葬了。家里搭在各处的白布都撤了下来, 除了几个儿女和原本伺候高氏的丫鬟婆子穿着孝外,其他伺候人只穿着素净即可。   因高氏的去世, 镇国公府一下子素净了不少, 原先爱闹腾的几个姨娘通房看着朱平章整日不愉的脸色也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闹腾了这一回, 老太太也病了一场,好在有太医给精心调养,这才又缓了过来。看到母亲满头的银发, 朱平章更加愧疚。   见朱平章给自己喂汤喂药的,老夫人也把太后娘娘吩咐的话说了:“太后娘娘说, 你后院太乱了些,闹糟糟的不成样。儿啊,你也上了岁数了, 也该精心保养才是。”朱平章连连称是。   其实说起来,朱平章虽然好色但已经有些力不存心了,毕竟原本就是虚弱的体质,上半辈子好在有杨氏看着还算强壮些, 等娶了高氏这几年身体素质急速下降,床上之事也通常是有心无力,拿他最得宠的一个小妾的私下的话说,就是:“一下一下一下一下下下下下就完事了。”   朱平章后院的女人不少,多数是通房,有几个伺候的久的或是生养了孩子的才提了姨娘。朱平章把姨娘和通房们都叫到一起,除了姨娘和一个最近喜欢的通房外,其余的都给了银子打发了。   瞬间,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就剩了六个人,五个姨娘年纪大了,其中三个有闺女的以后也算有了指望,剩那两个也没孩子也没了容貌只剩下一把年纪,都消消停停的在屋里念佛。唯一留下的通房看到前车之鉴,也着实老实不少,每日精心的伺候国公爷,瞧见其他的姨娘也不敢拿眼角瞥人了,恭恭敬敬地叫姐姐。后院消停了,老夫人心情也畅快不少,想着家里的中馈几个姨娘把着总不是事,瞧着明珠也大了,便让她管家,若是忙不过来,再把些不要紧的事交待给那些姨娘去办。   明珠从小读书习字,就是冷心冷情的,家里的大小事心中早就有数。这次高氏的死她也隐隐绰绰的明白个大概。看着弟弟哭的一塌糊涂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却连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高氏刚去世的时候,明珠就让人封了屋子和院子,把那些丫鬟婆子另拘到一处去。如今倒出空来,又有了管家权,明珠先开始查账,一边对账一边带着心腹丫鬟到高氏的屋子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翻查,最后居然找了三万两银子出来,还附着一本小账。明珠细细翻看了一遍,除了从府里大事小情的油水,大部分是当年替朱子裕打理他娘亲的嫁妆时截下来的收益。   明珠封了箱子,锁了房门回屋里发了几天呆,等再次出门时已有了主意,从府里得了那些都归到官中堵账本上的窟窿,属于朱子裕的部分,明珠咬了咬牙,决定原数归还。   朱子裕看着明珠送来的厚厚的一摞子银票脸色倒是十分平静,打他当年从玫城县回来要回自己亲娘的嫁妆时,高氏就没给过他这些年赚的银子,朱子裕每年核账,对高氏昧下自己银子倒是有数,只不过他没想到明珠会拿出银子来还给自己。   朱子裕并未伸手去接,明珠将匣子放在了桌上,有些发白的小脸似乎要哭一般:“哥,我知道我娘这些年对不住你。”   看着明珠握在一起的手有些颤抖,朱子裕叹了口气,亲自倒了一盏茶放在她的手中。略有些热烫的茶杯温暖了她冰凉的手掌,低头看着茶盏,明珠继续说道:“我娘有些歪心思,这些年三哥也因此吃了不少苦。我看了我娘的小账,这些银子原就是哥哥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朱子裕看了眼明珠,忍不住叹了口气:“明珠,你心事太重了。其实大可不必这样,你和子昊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会因为她的所作所为疏远了你们的。”   眼泪从明珠脸上滑落,滴到茶盏里,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朱子裕看了看她,拿起匣子递给她:“这些银票你拿着吧,就当是提前给你的添妆了。”   明珠拼命的摇头,哽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楚:“这些银子都是她昧下的肮脏钱,若是我拿了岂不是和她一个样了?就是官中的钱我也都送回去了,虽然短了许多,但也补上不少窟窿。”看着朱子裕,明珠的脸上带着一丝祈求:“哥,若是你疼我就把银子收起来,添妆的事等我以后出嫁再说。”   朱子裕手顿住了,半晌才缓缓地收回来:“也好,往后有什么难处你就和我说。若是喜欢什么想买什么,和祖母不好说,就找我要。”   明珠抹了一把眼泪,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也有月例银子呢,加上这些年的压岁银子也攒下不少。   朱子裕点了点头,明珠趁机站了起来:“三哥还要读书,我去瞧瞧四弟去。他……他只怕还伤心呢。”想了想那个以前整日被高氏拘在屋子里读书,整天之乎者也都快读傻了的弟弟,朱子裕忍不住也站了起来:“我也去瞧瞧他。”   看到朱子裕脸上的关切之色,明珠心里安慰了许多,兄妹两个都披上了披风,明珠戴上兜帽,俩人一起去了朱子昊的院子。   因高氏一直在朱子昊面前都是慈母姿态,朱子昊就和曾经的朱平章似的,一直以为自己家是母慈子孝和乐融融。高氏病故,细心如明珠早发现事情蹊跷,可朱子昊是真的相信母亲是一病呜呼了。   朱子裕和明珠俩人去的时候,朱子昊正坐在书案前看书,只是书虽打开着,眼睛一直愣愣的不知看向何方。明珠见弟弟如此情形,一下子就落了泪,快步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哽咽地说道:“若是难受就好好歇歇,别熬坏了身子。”   朱子昊愣愣地转过头看了明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起身行礼问安:“三哥,大姐。”明珠见朱子昊这番情形,越发哭的不能自已,朱子裕看着弟弟瘦弱的身躯,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抓起旁边的披风就给他裹上,拽了他就往外走。   明珠大吃一惊,连忙追了几步跟出去:“三哥,你带子昊去哪儿?”   “带他习武去!”朱子裕将弟弟拽到大门外塞进马车里,丢下一句话绝尘而去。   朱子昊打三四岁开蒙起,每天就以书为伴,每日走几步路到书房就算运动了。如今他受丧母的打击,又吃睡不好,朱子裕也不敢让他蹲马步之类的,而是将从徐鸿达那学来的五禽术教给他。   徐鸿达第一次练习时还学了好几个招式才大汗淋漓,而朱子昊原本应该活泼淘气的年龄,只学了两招便出了一身虚汗。朱子裕只好带他到练武场上旁边的小院子,里边已烧了地龙放了火盆,两个小厮帮着朱子昊拿热水擦了遍身子,又换上干净的衣裳,朱子昊这才缓了过来。   朱子昊葡萄似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朱子裕:“哥,我不想习武,好累。”朱子裕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瞅瞅你都什么样了,堂堂的镇国公子孙和病秧子一般,别忘了咱祖父可是能上场杀敌的大将军。”   朱子昊打小和崇拜祖父,一听此言顿时豪情万丈,可一瞬间也泄了气似的:“哥,我只会读书。”   朱子裕塞过去一盘子点心给他:“没事,往后你跟着三哥,保证你就不只会读书了。”朱子昊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摸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刚咬了一口,一个小厮就打起帘子,狗腿似的巴结道:“这么冷的天二姑娘怎么亲自过来送东西?打墙那说一声,小的把东西拎过来就成了,哪儿还劳动的姑娘跑一趟。”   朱子裕正好走到门口,听见此话,一脚把那小厮踹了出去,接过青青手里的提盒就要扶她进来。青青回头看了眼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厮,不禁瞪了朱子裕一眼:“又动不动就踹人。”   朱子裕讪笑一声,不由地辩解了一句:“玄莫的徒弟,皮糙肉厚的紧,见天被踹嘴巴还经常犯贱呢,若是不打两下,只怕得上天。”   青青去过镇国公府几回,和朱子昊也见过。朱子昊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待青青进来忙行礼问安:“徐姐姐好。”青青笑着回了个礼,说道:“听见这边有动静,便问了一句,知道你们兄弟过来练武。我想着如今天天冷,练武后出一身汗容易吹了风,便下厨做了鸡汤面,你们趁热吃一点。”   朱子裕一边从提盒里拿出一小罐鸡汤面条,一边心疼看着青青:“这么沉的盒子,勒着手没有?”青青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你小瞧我,我连做十回五禽戏都不带腿软的。”   朱子昊正在洗手了,闻言不禁吓了一跳,一脸惊愕地看着青青,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居然能做十回五禽戏,他刚才只做了两个动作就累的腿软了。朱子昊不禁地臊红了脸,接过朱子裕递给他的鸡汤面一声不吭的吃了一口,滑嫩劲道的面条,浓郁喷香的鸡汤,瞬间让朱子昊将羞愧丢到了脑后,几口就吃完了一碗面,不声不响的又自己去盛。   吃了青青鸡汤面的朱子昊和打了鸡血一样,第二天一早就跑到朱子裕院子里,老老实实地蹲在墙角,等朱子裕打完一套拳,朱子昊立马跑了过去:“三哥,我们去小院练五禽术呗?”朱子裕正对弟弟的突然上进感到欣慰时,朱子昊又冒出来一句:“徐姐姐做的面条真好吃,今天还会给我们做吗?”   朱子裕:……这熊孩子!   *****   当第一场雪花飘起的时候,离朱朱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徐家摆了酒席,请了来往密切的人家来吃席,这些年和朱朱交好的小姐妹也来了,都给她添妆。   到出嫁前一天,沈家送来凤冠霞帔,又送来“鸡席”催妆,浩哥媳妇带着徐家准备的八十八台嫁妆带着家人送到沈太傅府。徐家来京城时候短,又是乡下人,往常和他家不熟悉的都以为他家底子薄,没什么银钱。有些亲近的人家虽然知道瑰馥坊是她家的,但也没料到徐家给长女准备了这么丰厚的嫁妆。家具都是用的好料子,又做了精致的雕花,成匹的精致衣料,满满的首饰匣子,一百多幅画轴也颇为惹眼,房子田地铺子样样不缺。这些人这时才知道,原来内城那家最繁华的酒楼和最出名的点心铺子居然是这徐家大姑娘的嫁妆。   到了沈太傅府,嫁妆里的家俱柜子等物摆进新房,徐家人请了父母双全儿女昌盛的国子监祭酒夫人孙氏帮忙铺床,孙氏安床时祷告着吉祥话,祝福小两口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朱朱的嫁妆从小两口的院子里一直摆到院外,亲戚朋友们都来瞧,沈雪峰翰林院的同僚们也都好奇的来看。见那最后一个箱笼里满是画轴,有人按耐不住,去瞧摆的嫁妆单子,这才知道除了些古画和书香居士的画作之外,剩下的都是食客的画作,足足有一百幅之多。   联想到书香居士是徐鸿达的二女儿,再想想如今出嫁的徐鸿达的大闺女,翰林院那些人看着沈雪峰的眼睛顿时红了,一个和他同科的进士上前就用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你说你娶的徐大姑娘是不是食客?是不是食客?”沈雪峰忍不住大笑起来。   “居然瞒了这么久。”翰林院的同僚们纷纷谴责他,也有马后炮的说:“当初说书香居士是徐大人的二女儿时,我还猜着食客是不是也是徐家的人。这徐大人真是好命。”   太傅府热闹非凡,可徐家却充满了离别的惆怅。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后,宁氏提出要来女儿的院子过夜,和朱朱说说私房话。宁氏知道青青最是古灵精怪的,又好听人说话,因此撵了她去搂着小弟弟睡,自己则和朱朱同榻而眠。   宁氏躺下了,朱朱非要先给宁氏捏捏腿,宁氏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了。朱朱一边熟练的按揉着宁氏腿上的各个穴位一边笑道:“小时候给娘按的还多些,这两年娘都不让我按了。”   宁氏一脸欣慰的看着她:“你这几年又要作画又要忙碌你的酒楼和点心铺子,我只担心你会累坏了身子,哪舍得你再给我按腿。”   朱朱脸上露出了几分遗憾,眼圈也红了:“原先总觉得出嫁的日子还早,还能多陪陪娘,谁知一眨眼就到日子了,我一想到明日就要离了家里,就舍不得娘,舍不得弟弟妹妹。青青从小和我一个屋睡,也不知我走了,她会不会害怕。”   宁氏从枕边拿起帕子轻轻拭掉朱朱的眼泪,像小时候一样将她搂在怀里,安慰她道:“姑娘大了都要成亲的,好在你嫁的离家近,想家了就常回来看看。等我们得了闲也去太傅府看你。”   朱朱趴在宁氏怀里呜呜的哭个不止,宁氏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母女依偎在一起,宁氏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嫁入徐家,第一次瞧见朱朱的情形。   当时朱朱才两岁,但瘦瘦小小的还不如人家一岁多的孩子壮实,话也不会说路也不会走像养不活一样。还是宁氏从村里养羊的人家定了羊乳,又时常托小叔从镇里买精细点心回来,一点点的喂朱朱。等生了青青后,朱朱又跟着吃了一年多的奶,个子这才长起来,身体也康健了。朱朱虽不是宁氏生的,但在宁氏心里朱朱和青青是一样的,都是她视若珍宝的女儿。   等朱朱情绪平稳下来,宁氏唤蜜糖进来打了水伺候朱朱洗了脸,自己也换了一身中衣。朱朱看见宁氏换下来的中衣都被自己的眼泪淋湿了,忍不住红了脸。母女两个收拾妥当后,撵了丫鬟出去,宁氏打开了带来的匣子,又从里面拿出一个匣子,匣子上刻着一行小字:春宫图十八式。   宁氏拿出第一幅画,郑重的展开。朱朱看的一愣,下意识说了一句:“谁作的画,线条也太粗糙凌乱了,用色也不好,布局也差……”   宁氏:……   见朱朱马上要评论到人物眼神形态了,宁氏连忙打断她,无力的指了指画卷:“画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   朱朱一脸茫然的看着画:……   宁氏暗骂徐鸿达买的春宫图太过抽象,这画别说青青了,就她这个老妇女看了都以为是俩爷们在摔跤,这样粗糙的春宫图到底咋让闺女意会啊。   徐鸿达:……这种东西……不好意思当场验货啊……   宁氏无奈,又怕朱朱洞房时出笑话,只能厚着脸皮指着画面上的图细细给她讲解洞房之事。朱朱听了几句才反应过来,轰的一下子红了脸,钻进被子就不肯出来。宁氏追了上去,硬把被子拽开一点,哄着她道:“起初可能有些疼,忍着些一会就好了。”   朱朱又缩进去了……   宁氏拍了拍被子,说道:“你若是害羞娘不在这里,娘去青青那屋睡,你记得把图都看一回锁箱子里。”宁氏说完见被窝里也没反应,便披了衣裳到青青床上去睡了。   朱朱在被窝里憋的有些喘不过气了,才满脸通红的掀开一条缝,喘了两口气听外头没动静,便缓缓地坐了起来。床幔垂地,架子床自成一方天地。朱朱看着床边的画匣子,里头整齐的摆放着十来个画轴。朱朱下意识伸手去摸,可刚碰到匣子又仿佛被针刺一般缩了回来。轻轻撩起床幔看了一眼,见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这才大着胆子又打开一幅画。   “这画的也太差了……”习惯赏画先看整体的朱朱下意识报怨了一句,才想起宁氏说要看内容,便细细瞧那男女的姿势,瞬间又红了脸。朱朱慌乱的把画丢在匣子里后又锁进箱子里,这羞死人的东西再也不想看了。   闭上眼睛,可不自觉的想起之前看的画,又不由地想到那日沈雪峰在自己唇上的那一吻,朱朱脸上越发火辣……   一晚上碾转反侧,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等朱朱醒来时已天色已经大亮了。简单的梳了个抓髻,穿了家常衣裳,朱朱吃了早饭。等略微休息了两刻钟,丫鬟们提了热水进来,伺候朱朱沐浴。朱朱洗净身上,几个丫鬟用了几十条汗巾擦干了她的头发。到了下午“全可人儿”给朱朱开了脸,又有“全福儿人”念着祝福的歌谣帮着朱朱梳上妇人的发髻,又替她换上凤冠霞帔。   这就要出嫁了,看着镜中穿着大红喜服、脸上涂着厚厚胭脂的自己,朱朱意识到,自己要离开夹了。她猛然起身,一左一右拉着青青和宁氏的手,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看着围着她的弟弟妹妹们,更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宁氏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的女儿,忍不住一遍遍的嘱咐她过日子的经验,就怕她在沈家吃了亏。朱朱越听哭的越厉害,最后忍不住抱住宁氏的脖子:“娘,我舍不得你。”   “好闺女,这是大喜事。”宁氏也哭成了泪人,一边安慰着朱朱一边也抱着她不撒手。母女两个依依不舍的情形看的众人都哽咽起来,青青的眼泪更是像珠串一样的掉下来。徐婆子在旁边抹了抹泪,赶紧劝着她们:“时辰快到了,等三天后朱朱还回来呢,有话到那天再细细说。”   “哎!”宁氏应了一声,和朱朱分开,一边哭着一边帮朱朱抚平衣裳的皱褶。朱朱又双手握住徐婆子的手,哽咽地说:“祖母,往后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好!好!好!祖母知道了,嫁过去以后好好过日子,记得孝顺公婆。”徐婆子看着花一样的孙女,心里也有些舍不得,可满口的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这时全福人提醒道:“时辰快到了,请大姑娘去拜别父亲吧。”   朱朱回头又看了看满屋子的亲人,这才和宁氏一路拉着手来到前厅,徐鸿达此时已坐在正位上偷偷抹泪了。朱朱扶着宁氏坐下,这才郑重地给父母磕了三个头,徐鸿达红着眼眶却不知说什么,直到着下头人来报:“迎亲的轿子来了。”徐鸿达才慌忙起来,说了些常规的套话后,眼看女儿要走了,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话:“若是沈雪峰那小子欺负你,你要记得回家告诉爹,爹去收拾他。”   朱朱一听哭的不能自已,一边叫着爹和娘,一边跪着不肯起来。喜娘听见外头的人催的紧,慌忙地扶起朱朱,盖上红盖头,半扶半抱着出了门。外头的人打了红伞遮在朱朱的头上,朱朱听着耳边的炮仗声,踩着前头的人撒下的米和豆子,一步步上了花轿。   大人们送亲去了,孩子们都情绪消沉的回了屋子。徐鸿达和宁氏握着彼此的手,满脸泪痕地看着略有些空旷的大门。想起养了十五年的娇俏的女儿从今以后就成了别人的媳妇,徐鸿达心里酸涩不已,忍不住说道:“等青青长大了,非得留到她十八才叫她出嫁。”   “扑通!”一声沉闷的坠物声响起,徐鸿达和宁氏齐刷刷地看向墙头。朱子裕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玄莫不解地蹲在他前头:“少爷,你咋掉下来了?”   朱子裕:“呜呜呜,我想十五就娶媳妇!”   玄莫:“十五有点早不?我觉得像我三十娶媳妇正好!”   朱子裕:……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如来从脓汁里找到孔雀明王的神魂,渡它重新成佛。   孔雀明王虚弱的趴在床上:我说如来,你咋那么坑人呢。人家姑娘好好地下凡历练,你非得让我去戳记人家。这下好了,不仅把我自己戳记成宠物了还化脓汁!你瞅瞅多丢人,这以后让我怎么混呢?   如来:这次是失误,主要我们低估了她的言灵体质,不如我们重新计划一下。   孔雀明王:可拉倒吧,你当我傻呀,你爱找谁找谁,我不去!   如来:我们当佛的人,咋能轻言放弃呢。这事成了对咱西方教好处可是大大的,对你的修为提升也有益处。   金翅大鹏雕:你俩说啥呢?啥好事啊?让我去啊!我想提升修为。   如来:大鹏,还是你有觉悟!   孔雀明王:……呵呵   小剧场2:   大鹏鸟:当年我可吃了一个国的百姓,也不知天庭的这个小丫头片子够不够我塞牙缝的。   青青在园子里捡到一个闪着光的圆环:这是什么?   忽然一个金翅大鹏雕俯冲而下,青青下意识抬手一挡,大鹏鸟脑袋瞬间变成了两个大,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徐府园子里炊烟袅袅,青青欢快一手扇扇子,一手撒调料: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一个秘制,一个微辣。   孔雀明王:……我这兄弟有点缺心眼。   如来:哎呀我的大舅啊!   小剧场3:   如来:太上老君,是不是你把你的金刚圈给青青让她对付我们?   太上老君:我那金刚圈当牛鼻环使了,上次你把我家那头傻牛忽悠到凡间被炖了以后,我那金刚圈就没拿回来。   如来:那么重要的法器怎么能随随便便放在人间呢?   老君,你得赶紧把金刚圈收回来。   太上老君:金刚圈速来!   丢在青青身后的金刚圈闪烁了两下银光,直奔天庭而去。   被秘制了的大鹏鸟神魂逃离躯体,吞下保命仙丹舍弃了千年修为又长出一个新肉身,它晕头转向、跌跌撞撞地飞到如来面前,刚站稳了脚跟,一个银圈从远处飞了过来,先撞到了大鹏鸟的头上,又蹦在老君的手里,欢快的打了个转。   如来和太上老君面无表情的看着大鹏鸟晃了俩下,一头从天上栽了下去。   凡间,正在啃鹏翅膀的青青一脸惊愕地看着在自己眼前蹬腿的大鹏鸟:……玛瑙,再拿两个烧烤架来! 第66章 美梦成真   龙凤喜烛摇曳着, 散发出柔和的烛光。沈家新房内,朱朱穿着凤冠霞帔端坐在床上, 头上盖着红盖头, 两手白嫩的小手有些紧张地握在一起。沈雪峰的伯娘、婶婶、嫂子和一堆的侄子侄女将新房围的严严实实的,都笑嘻嘻地等着沈雪峰掀盖头。   喜娘说了吉祥话, 将代表“称心如意”的称杆递给沈雪峰, 沈雪峰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拿起称杆轻轻挑起盖头一角, 新娘子红润的嘴唇出现在众人眼前。随着盖头挑起,精致妆容的朱朱微微垂着头, 脸上带着羞涩和不安。沈雪峰看着自己的新娘, 呼吸停滞了,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化为虚无,他的眼里只有他的朱朱。   感受到沈雪峰炽热的目光,朱朱也缓缓地抬起了头, 两双眼睛对视在一起,视线缠绕、情意绵绵。   “扑哧!”不知是谁, 见两人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朱朱这才回过神来,羞红的脸又垂下了头。沈雪峰恼羞成怒的回头瞪了家人, 顿时那些妇人都绷不住了,嘻嘻哈哈的掩嘴都笑了起来,纷纷说道:“怪道新郎官看痴了眼,原来新娘子长的这般俊俏。”   沈雪峰的婶子最是泼辣的, 故意逗沈雪峰说:“怎么还不饮上一杯交杯酒,难不成等晚上关了门才喝吗?”朱朱闻言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沈雪峰的伯娘说了一句:“孩子们还在呢。”沈雪峰的婶子失望的咂了咂嘴,转身撵孩子们出去。可几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东躲西躲的非要留在这里看新娘子,这对新婚的小夫妻才逃过一劫。   前面还摆着酒席,众人们不能多呆,众人说笑了一回还得赶紧回去招待宾朋。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沈雪峰坐下朱朱旁边,轻轻拉住她的手道:“我去前面陪上两杯就回来。”   见朱朱垂头不语,沈雪峰故意靠近了几分,在她耳边吹气:“就没什么和我说的?”朱朱红着脸往后一躲,轻轻地推了推他:“外头还有人呢”。   屋里静悄悄的,丫鬟们守在外头,连喜娘也出去了,只有一对新人在屋内,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感受到彼此温热的体温,曾经那一吻的记忆涌上心头,沈雪峰哪还顾得上外面有人,忍不住搂紧心爱之人的腰身,轻轻的含住了她的唇。唇齿相依、十指缠绕,也不知亲了多久,直到俩人都气喘吁吁的才放开彼此。看着朱朱有些凌乱的发丝,缠绵的眉眼,沈雪峰越发走不动了,恨不得现在就洞房。   前头的吃酒席的人都等着灌新郎两杯,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的,有人忍不住笑道:“不会是见着新娘子貌美走不动道了吧?”也有和沈雪峰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忍不住笑道:“这么大年纪娶个媳妇不容易,哪还记得你我啊?”顿时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沈夫人早就交代三儿媳妇宫氏今日照看好新媳妇,因此方才宫氏随着众人出去,净了手又回到新房,见几个丫鬟面红耳赤地呆在明间,谁也不肯往后去。宫氏成亲七八年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一边消声嘱咐自己的丫鬟去小厨房提来预备好的食盒,一边喝着茶耐心等待。   可宫氏茶都喝了两碗了,里头还嘀嘀咕咕的不肯出来,宫氏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提醒道:“四弟,前头还等着你陪酒呢。”   顿时朱朱脸上红的像火一样,把赖在自己身上腻歪的沈雪峰推了起来,赶紧起来整理衣裙。沈雪峰哀怨地看着朱朱一眼,却也知道拖延不得,还不如早点出去敬了酒早点回来洞房是正经。悄悄的在朱朱脸上啄了一口,沈雪峰恋恋不舍的嘱咐道:“叫蜜糖和酥酪伺候你换身轻便的衣裳,我叫人提来酒菜,你洗漱了先吃,然后乖乖地等我回来洞房。”   洞房两个字说的又轻又快,饶是如此,依然羞的朱朱捂着脸不敢看他。沈雪峰笑了两声,在她捂着脸的手背上亲了一口,才恋恋不舍的出去了。   宫氏在外面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沈雪峰出来,连忙说道:“快前头去罢,那些人拿了你定要灌你的酒。”沈雪峰朝宫氏作了个揖:“好三嫂,好表姐,你好好帮我照顾我家朱朱,可别闹她羞她。”   宫氏是沈雪峰表舅家的女儿,小时候也时常见的,因此沈雪峰和她也不见外。宫氏笑道:“我知道了,你还信不过我?”   沈雪峰笑了笑,又扬声道:“朱朱,我先到前头去了?”   “等一下。”朱朱也顾不上娇羞,拿着一个荷包跑了出来,见明间立着个妇人,也不知怎么称呼,先福了一礼。沈雪峰忙道:“这是三嫂。”   “三嫂。”朱朱含羞带怯叫了一声,又将手里的荷包递给沈雪峰:“这里是解酒的药丸,你喝酒前先含上一粒,既能清醒头脑,又不伤五脏。”   沈雪峰应了一声,打开荷包就立马含了一粒,剩下的连荷包一起揣在怀里,嘱咐了两句叫她好生吃饭,就匆匆地走了。   沈雪峰走了,剩下朱朱独自面对一直含笑看着她的三嫂宫氏,难免有些拘谨和害羞。宫氏也是打那时过来的,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忙笑道:“已经叫人提了热水来了,弟妹卸了妆换身衣裳好吃饭。”   朱朱应了一声,又福了一福,请宫氏先坐着吃饭,自己则回了寝室。糖糕打开箱子,从里头翻出一件大红色便服,酥酪则替朱朱脱下凤冠霞帔。沈家的两个丫鬟花露和琉璃,提了热水来。一个捧着水盆一个拿着帕子伺候朱朱洗脸。   酥酪此时已找出了梳妆匣子,取了洗面膏出来,先替朱朱摘了镯子挽上袖子,朱朱用洗面膏净了面。换了两次水,才洗净脸上厚重的脂粉。朱朱重新涂了香膏,轻轻扑了薄薄的一层胭脂,这才换上衣裳戴上镯子出来。   此时东次间的榻桌上已摆好了精致的酒菜,宫氏正靠在椅子上吃瓜子呢,见朱朱出来忙站了起来。和刚才初次见面是厚重精致的妆容不同,只用了淡淡胭脂的朱朱越发显出眉目清秀来,白嫩的脸上带着一抹羞红。   “好俊俏的模样。”宫氏笑着拉着她的手,拉着她到榻上坐下,一边吩咐丫鬟盛粥,一边笑道:“只怕打中午起就没吃什么吧?先喝碗粥垫垫肚子。”朱朱笑着道了谢,拿起调羹舀着粥慢慢地喝了一碗,又吃了些小菜,两块点心。宫氏吃的不多,朱朱也跟着放下了筷子。丫鬟们上了茶伺候着漱了口,妯娌两个又携手到里间坐着说话。   沈雪峰快步来到前院,只听见里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因今天吃酒的人多,因此正厅和棚都摆了酒席。位高权重的高官贵胄们坐在正厅里头,年轻人及沈雪峰翰林院的同僚们,品级略低些的官员都在卷棚吃酒。   沈雪峰进了卷棚,众人一见他便哄堂大笑起来,有那年轻的指着他笑道:“不过去掀个盖头,怎么这么早晚才来,不会先入了洞房了吧。”沈雪峰也顾不上多说,只指了指他道:“小虎子你给我等着。”便急匆匆地去了正厅。   光棍了二十年的儿子终于娶媳妇了,沈太傅心情舒畅,不等儿子来就先喝了个半醉。沈雪峰进了正厅,提了酒壶先乖乖去了主桌,原以为都是些一二品的大员之类,却不料先瞅见了一个年轻的面孔。   “三皇子!”沈雪峰给他斟了一杯酒。   “沈公子恭喜啊!”三皇子祁昱举起酒杯,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雪峰。   “多谢三皇子。”沈雪峰笑意吟吟地举起杯子先干为敬。   祁昱看着沈雪峰脸上的笑容心里隐隐约约感觉不痛快。对于朱朱,他曾经志在必得,觉得那个小丫头实在有趣,难得的是还会作画,却不料沈雪峰却横插一脚捷足先登,与徐家的小丫头定了婚事。   沈雪峰看着祁昱晦暗不明的眼神轻轻一笑,转身又给其他人敬酒,叔叔伯伯叫的甭提多亲热。正厅敬完,卷棚那里还有一堆人等着,翰林院那些同僚见了沈雪峰恨的牙直痒痒,要了一坛子酒就放在旁边,一副不把他灌倒不让他走的架势。   书香居士和食客的画一个磅礴大气一个灵动细腻,俩人虽师从一人,但画风各有千秋,食客的画虽不如书香居士卖的价高,但追捧她的也有不少。书香居士年幼暂且不说,这食客一直十分低调,尤其近一年除了定期的展品外,少有画作向外出售。喜欢她画的只能去书画坊里去一饱眼福。原本以为大家都一样,谁知沈雪峰这臭小子悄不声息的把食客给娶了,简直是太丧心病狂了。   庶吉士李客山与徐鸿达和沈雪峰是同科进士,他指着沈雪峰痛心疾首:“太卑鄙了,自己偷偷摸摸讨好徐大人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同科的情谊呢?我也没娶媳妇呢!”又有一个年龄略大些的摇头晃脑:“你说这徐大人咋命这么好,他自己画的竹林和一堆烧火棍似的,居然能养出两个书画大家来。”有徐鸿达的同乡说道:“哪儿是徐大人培养的,书画坊一进门那四大道人的画像,那才是两位姑娘的师父呢。据说文道人精通天下文章,画道人壁画乃是世间一绝。可惜我去过几次都被拒之门外,也不知徐大人怎么那么命好,据说他们父女三人跟着四位道长学了六年,才有今天这名头。”众人谈论了一番,越说越嫉妒,忍不住拽住沈雪峰每人都狠狠地灌了他几杯酒,才饶了他。   沈雪峰原本酒量就不错,又提前吃了朱朱给的解酒丸,因此即使喝了半坛子酒了,也只是微微有些醉意。看着眼前的同僚们都喝的半醉了,他也半眯着眼装起醉来。有略沉稳些的忙说:“快扶他回去灌些醒酒汤,晚上还要洞房。”一句话说完,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年轻的都嚷嚷着要去听洞房。   沈雪峰使出浑身解数才摆脱了这些人的纠缠峰,趁人不备一溜烟的跑了,进二门时转身从怀里掏了把锁头锁住了门,将准备闹洞房的众人都挡在了外头。急的看门的婆子直道:“老爷和几位少爷还在前头吃酒没回来呢。”   估摸着沈雪峰要回来了,宫氏便提前走了。朱朱无聊的坐在床上,又不知该干什么,顺手从撒满红枣、桂圆、花生、莲子的新床上抓了一把。   糖糕有些发愁的看着她家小姐转眼就把床上面撒的各种干果吃了多半,忍不住戳了戳酥酪:“这上头的’早生贵子’可以吃吗?”   “可以吧?”酥酪也不太确定:“这样寓意的果子吃进肚子应该更灵验吧?”糖糕看着朱朱剥了一个又一个的桂圆皮,只能认同的点了点头。   好在朱朱没把东西都吃光,吃了大半后,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糖糕和酥酪两个收拾了床铺,将上头剩下的干果都倒了下来,重新扫了床铺。等两个丫鬟收拾妥当了,朱朱自己也洗漱好了,坐在床上等沈雪峰回来。   龙凤烛“嘭”的一声爆了个烛花,把昏昏欲睡的朱朱吓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到二更天了。”看朱朱难掩困倦的眼睛,酥酪忍不住劝道:“奶奶不如宽了衣裳,躺下略歇歇?”朱朱犹豫地摇了摇头,半靠在床上忍不住闭上眼睛打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糖糕和酥酪已退了出去,沈雪峰坐在朱朱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在怀里,看着躺在自己肩膀上仍睡的香甜的朱朱,沈雪峰眼里闪过一丝爱怜。看着睡的小脸红扑扑的小脸,沈雪峰忍不住含住她小巧的耳垂,用舌尖慢慢勾画。   朱朱忍不住“嘤咛”一声,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吵醒了佳人,沈雪峰忍不住把她抱到怀里,在她红唇上不停地啄吻,轻轻笑道:“就这睡了?我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朱朱眨了眨眼睛,直到看到满屋子的大红色才清醒过来,又瞧着自己坐在沈雪峰的腿上,顿时红了脸挣扎着要下来。沈雪峰哪里肯放过她,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吻住她的红唇,细细品味着那尝了多次仍吃不够的芬芳。   亲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朱朱的红唇微微肿起,沈雪峰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她,起身从桌上拿来已准备多时的酒杯,递给朱朱其中一只:“我们该喝交杯酒了。”   两只酒杯,双臂交缠,一双含羞的眼睛、一双满含爱意的眸子,沈雪峰和朱朱彼此注视着,缓缓喝下杯里的酒,共同许下白首到老的誓言。   一件件大红衣衫褪在床上,摇曳的红烛闪烁着微光,绣着大红石榴的床幔垂了下来,遮住了新人的交缠,却挡不住朱朱微痛的惊呼,和他们爱恋的声音。   沈雪峰正是气血方刚的少年郎,而朱朱却是刚刚绽放的美人花。沈雪峰纵使有万般武艺,也舍不得累着好容易娶进门的媳妇。看着朱朱困倦的表情,沈雪峰拿着热帕子替她擦干净身子,搂着瞬间熟睡的香软媳妇亲两口过过干瘾。   沈家喜气洋洋,徐家异常安静。宁氏回了屋就歪在了床上,晚上饭也没吃两口。青青则在朱朱的屋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珍珠劝了两回,青青才回了自己的东次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宿,直到东方发白才勉强睡着。   好在青青还未出阁,家里人都宠她,知道她晚上没睡好,徐婆子和宁氏都不许人去叫她。青青一觉睡到了快晌午才起来。   吃了饭,下午不免就无聊起来,自己赶了盘围棋,下到一半就觉得无趣,拿手拨乱了棋盘忍不住又去朱朱屋里坐了一会,和珍珠说道:“姐姐才嫁人一天,我却觉得过了许久似的”。   珍珠道:“两位姑娘从来没分开过,乍一离开,难免觉得不适应。”   青青在朱朱的床上歪了一会,又想起朱子裕来,打发人去隔壁问了问,知道朱子裕兄弟都来了,青青便换了身半旧的衣裳去了厨房,选了一斤重的小公鸡,去掉骨头只留嫩肉配上松仁、竹笋、山药、蘑菇等物做了一道芙蓉鸡羹;剥下来的鸡皮焯水后加上笋片、青笋、麻油、荸荠和芥末又凉拌了一道芥油鸡皮……   青青做菜速度极快,小半个时辰就做了五道菜,又从灶上拎下来一瓦罐鸭子肉粥,挑了几样点心,叫了两个婆子拎着一起出了二门。   朱家的小厮拎过提盒和瓦罐送了青青进去,朱子昊一听隔壁漂亮的小姐姐来了,顿时五禽戏也不做了,急匆匆回屋里,拿热水胡乱擦了两下,又催着小厮赶紧梳了头发,等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觉得打扮整齐了,才露出害羞的笑容蹦蹦跳跳的去找青青。   朱子裕:……总觉得哪里不对???   青青将提盒的饭菜一样样摆在桌上笑着和朱子裕道:“我想着你俩都是半大的男孩子,总吃点心和汤面难免不饱,就给你们做了几样肉菜,尝尝滋味可还顺口?”   朱子裕笑了笑,刚要开口,就听朱子昊殷勤地说道:“青青姐姐做的菜是最好吃的。”朱子裕狐疑地看了朱子昊一眼,夹菜的手也慢了几分。朱子昊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一双筷子飞快的在几个盘子内飞舞,趁着朱子裕走神的功夫,朱子昊就将桌子上的菜吃了大半。   青青有些惊讶地笑道:“看着他瘦瘦弱弱的,饭量倒是不小。”   朱子裕说:“也就这阵子能吃些。”   朱子昊咽下嘴里的饭菜,朝着青青露出乖巧的笑容:“青青姐姐做饭吃着香甜,我不免就吃多了些。”   朱子裕:喂喂,臭小子,别以为你没瞧见你朝我家青青眨眼!   有这么个抢吃的还有点糟心的弟弟,朱子裕也没了食欲,只吃了一碗粥就拉着青青到隔壁屋子说话。朱子昊露出得逞的笑容,把几个盘子都拽到自己跟前,朝天莫伸了个大拇指,又低下头狼吞虎咽起来。   高氏还在的时候,总是怕朱子昊吃了肉食不克化,因此通常只许他吃些青菜。朱子昊一个小孩子,闻着肉香难免馋肉些,有时候到祖母房里吃饭,多吃了两口肉,回来除了看书后到点就睡,每回夜里都胃肠难受的不行。而现在,朱子裕整日拎着朱子昊跟着练武,几日功夫朱子昊就开了胃口。他年纪小也没人教,不知道守孝要吃素的事,通常他哥哥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各种肉类吃得十分香甜。   隔壁屋内,青青和朱子裕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坐在凳上,两个坐着说话。朱子裕委屈地看着青青:“昨天朱朱姐出门子后,我听着徐叔叔说让你十八才出嫁。”   青青扑哧一笑:“我觉得十八倒正好,我手上好些事呢,哪有功夫嫁人。”   朱子裕一脸哀怨:“怎么没功夫啊?等我们成亲后,你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我又不会拦着你。”   青青瞅着他,眼角一挑:“别的不说,这嫁衣我就没绣。你也知道我针线活不好,等我十八岁之前能绣好嫁衣就谢天谢地了。”   朱子裕忙说:“我有品级,到时候先给你请封,成亲时候你就穿着凤冠霞帔,还绣嫁衣做什么?”   青青拿着帕子掩着嘴:“成亲第二日就要穿自己做的嫁衣的。”   朱子裕听了更开心了:“我祖母也不会绣花,我听说当年她嫁给我祖父的时候就穿绣娘做的嫁衣,华丽无比。青青,我去寻个最好的绣娘,给你做嫁衣好不好?”   看着朱子裕一脸认真,青青倒不好继续和他玩笑了,一边拿手指绕着发丝一边说道:“你呀,等我爹允了你的提亲再说吧。”   朱子裕叹了口气,一脸正经地说:“我算知道大姐夫等朱朱长大时的焦心了,太难熬了。”   窗外,玄莫一脸崇拜:“不愧是少爷,这么点就知道娶媳妇的好处,可比我聪明多了。”   天莫:“……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蠢吗?”   朱子裕:“我说你俩偷听的时候能不能小点声?当我不存在是吗?”   天莫:……   玄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进宝趴在云彩上看沈雪峰娶媳妇:他们在干什么呀怎么这么高兴?   招财:成亲呀!   进宝看着一脸弃妇似的朱子裕:他怎么了?   招财:他也怎么了?   进宝不屑的冷哼:小屁孩也想娶媳妇了。   进宝眨了眨眼睛:招财,我想到重回财神殿的法子啦!   招财:……你是说?   进宝:我们给老爷弄个媳妇回去吧!   正巧路过的如来:……   小剧场2   招财:这药能管事吗?   进宝:佛祖给的药效肯定刚刚的,赶紧的,趁着仙子不在倒她的茶杯里。   练完一百组哑铃的嫦娥回来宫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招财背上她撒腿就跑……   财神颤抖着声音:这是啥?   招财进宝:你媳妇!   财神:……坑爹啊!   嫦娥悠悠转醒,正好听了个正着,一巴掌拍在桌上,瞬间整个财神殿都塌了。   财神:……   小剧场3:   月宫里,吴刚瞅了瞅和自己一起砍树的俩童子:你俩犯啥错了?咋来这砍树了?   招财:想给我家老爷找个媳妇,结果那媳妇有点凶。   吴刚:你俩和你家老爷多大仇啊?太狠了!就那位壮士你们也敢动心思,啥眼神啊?   嫦娥一巴掌把吴刚拍进土里:说我啥呢,别以为我没听见啊。   招财进宝看了着婀娜多姿貌似芙蓉的嫦娥:…… 第67章 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小剧场已更)   从沉睡中醒来, 沈雪峰只觉得怀里沉甸甸的,睁开眼睛, 朱朱的睡颜呈现在自己眼前。昨天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沈雪峰搂紧胳膊,抱住自己的小媳妇, 忍不住咧着嘴傻乐:终于每天都能和媳妇在一起啦!终于可以抱着媳妇睡觉啦!终于不用看老丈人的脸色啦!成亲简直太幸福了!   在朱朱脸上嘴上亲了几口, 沈雪峰悄悄地从朱朱脖子下来抽出胳膊。可纵使沈雪峰十分小心,朱朱仍然哼了一身, 转身平躺着又沉沉地睡去。听着媳妇的小猫一样的哼唧声,看了看自己的异样, 沈雪峰差点跪下了, 娶了媳妇其实也有甜蜜的烦恼呀。   胡乱找到中衣, 沈雪峰穿在身上系上带子,叫了丫鬟进来,嘱咐把屏风后头的大浴桶打满热水。昨天俩人都十分疲惫, 洞房花烛后又缠绵许久,实在熬不住才沉沉睡下了。今日朱朱要拜见公婆, 又要谒见舅姑,若是带着昨天的汗渍,身上定是不舒服。   花露和琉璃两个带着小丫头连续提了几桶水进来, 总算把沈雪峰专门找人做的超大浴桶填满了,俩人又提了两桶滚烫的水进来放在一边,预备着往桶里加水。花露将后头拾掇好了,悄声回道:“四少爷, 可以沐浴了。”沈雪峰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出去。   丫鬟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沈雪峰挂起床幔,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抚摸:“朱朱,醒醒,该沐浴了。”朱朱正睡得香甜,忽然听见一个人在自己耳边嗡嗡嗡的不知说什么,又有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摸的她又痒又难受。翻了个身,朱朱将沈雪峰放在自己胸口的爪子丢了出去,不满的哼唧了两声:“睁不开眼睛。”   看着冲着自己撒娇的娇俏小媳妇,沈雪峰心都酥了,忍不住在她脸上嘴上脖子上亲了又亲,把朱朱痒的咯咯直笑。见朱朱依然闭着眼睛,沈雪峰几下扒掉了媳妇的松松垮垮的中衣,一个打横抱起快步走到屏风后头。   泡在浴桶里,有些发烫的热水舒缓了酸楚的身躯,释放了浑身的疲惫。朱朱舒服的赞叹了一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要沉沉睡去。沈雪峰两下子将自己的中衣扔到地上悄悄地迈进桶里,一下子把小媳妇抱个满怀。   朱朱睁开眼睛,看着对面光溜溜的沈雪峰吓了一跳,四下一看,忍不住说道:“你们沈家的浴桶怎么这么大?”沈雪峰坐在里头的小凳上,抱着朱朱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借着温水的遮掩肆无忌惮的摸着朱朱滑溜溜的身上。   毕竟是刚经世事的小媳妇,朱朱对赤裸相见这种事还十分害羞,捂着脸不去看他。却不料这样的动作正中沈雪峰下怀,他手嘴并用,不一会就弄的朱朱气喘吁吁,连声讨饶。   朱朱扭动着身子,小手极力推拒着沈雪峰的胸膛,面红耳赤地说道:“你快出去,我要自己沐浴。”   “我怎么舍得让我的小新娘如此操劳呢?”沈雪峰不正经的嬉笑一声,略微抱起朱朱一点,借着水势顺利的攻入城池。朱朱无力地趴在沈雪峰怀里,任由他恣意驰骋。若说朱朱昨晚的洞房还有些酸疼不适,那今天早上这番云雨可谓是让朱朱尝到了身心合一的销魂滋味。   两人在浴桶里头呆了许久,弄的屏风后面和水帘洞似的,直到水凉了下来,沈雪峰才将朱朱抱了出来,拿着大汗巾帮她擦干净了身子,给她裹了个中衣帮她抱回床上。   干净的衣裳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架子床中间的小桌上,朱朱拿过小衣,睨了一眼一脸期待的沈雪峰,嘟了嘟嘴:“快去擦干身上,不许偷看。”沈雪峰笑着凑过来,在朱朱嘴上亲了一口,才又回到屏风后头,来了干净的大汗巾擦干净身上穿了新的中衣。   穿好了衣裳,丫鬟们鱼贯而入,糖糕和酥酪替朱朱擦干打湿的秀发,又替她挽起妇人的发髻。因还未吃早饭,也没抹胭脂,朱朱只涂了一层香膏便和沈雪峰手拉着手到东次间去吃早饭。   两个丫鬟提了食盒进来,作为沈家四少奶奶嫁进来的第一顿早饭,厨房花了不少心思。八种点心四样甜四样咸,三种粥品,有棒松栗子果仁梅桂糖熬的甜粥、有拿红枣熬的粳米粥、还有一品珍稀黑米粥,几样小菜都是精心准备的,有奶罐子酥烙拌鸽子雏、糟鹅腌掌、杏仁豆腐、玉笋蕨菜四道热菜,又端上一碟麻油拌的酱瓜丝儿,切成莲花瓣似的金黄流油的泰州咸鸭蛋,最后又提上来一罐子馄饨鸡。   朱朱昨晚和宫氏用饭也就吃了个七成饱,晚上又被沈雪峰折腾了半宿,早饿的饥肠辘辘了,这会儿看见满桌子喷香的饭菜顿时胃口大开。沈雪峰让丫鬟盛了一碗馄饨鸡,这款汤点是拿小嫩母鸡放在砂锅里文火闷了两个时辰,宽汤慢煮,炖的酥烂,又下了馄饨进去。沈雪峰舀只一勺鸡汤先去喂朱朱,朱朱歪着头喝了,又吃了个馄饨说了句鲜美。   酥酪问了朱朱,给她盛了碗黑米粥,朱朱就着几样菜品,连吃了两个千层蒸糕,把一碗黑米粥都吃了。沈雪峰是知道朱朱的食量的,见她喝完了粥,问她:“喝一碗甜粥还是吃馄饨?”   “吃馄饨吧,我吃着那糟的鹅掌开胃。”糖糕又给朱朱舀了馄饨,又要给她夹百合糕。朱朱摆了摆手道:“吃不下了,把那几样点心和那罐果仁桂糖粥搁一边,等请了安回来吃点心时候再用。”   糖糕应了一声,将几样没动过的点心和粥又收到食盒里,花露接过来送到院子的茶水间。小夫妻两个吃罢了饭,朱朱洗脸漱了口,又重新抹上香膏,擦上胭脂。糖糕重新给朱朱梳了发髻,配着大红礼服,朱朱选了一套金镶玉嵌宝的头面,其中最惹眼的就是青青送的一件金嵌宝的金簪子,只见上头荔枝大小的红宝石光彩夺目,灼灼生辉。   沈雪峰同样穿了一身红色的喜服,俩人来到正房时,沈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已经到齐了。沈太傅和沈夫人坐在正位上,丫鬟在地下放上软垫,沈雪峰和朱朱跪下行了大礼,朱朱又从丫鬟端着的托盘里拿出茶盏恭敬地递给沈太傅和沈夫人:“爹、娘请您喝茶!”沈太傅接过来喝了一口,拿过一个画轴递给朱朱:“你是爱画之人,这幅古画你拿着把玩吧。”朱朱接过古画:“谢谢爹!”沈夫人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黄花梨雕牡丹匣子,递给朱朱:“给你打了一套金玉头面,选的蝶恋花的样式,正适合你这样的年轻小媳妇带。”朱朱接过来,郑重地谢了沈夫人。   沈雪峰又带朱朱认识了大伯和伯娘、叔叔、婶婶、堂兄堂弟堂妹、侄子侄女等一大家子人。朱朱将准备好的东西一样样送出去,又收到各种各样的回礼,等晕头转向的从正房出来时已过了一个时辰。   沈夫人待人宽和,对儿媳妇更是和善,中午不过让朱朱布了一轮菜便让她坐下了。等吃过了饭更是嘱咐她好生休息,晚上不必过来了。   朱朱听着这话还好,沈雪峰已经喜形于色了,见他那模样,想起他二十年的光棍生涯,沈夫人实在觉得太心疼儿媳妇了,忍不住嘱咐了一句:“朱朱年纪还小,你悠着些,别累着她。”朱朱闻言羞红了脸,忍不住掐了一下抓着自己的大手。沈雪峰闻言有些担忧地看着朱朱,若不是人多只怕要当场问她哪里不适了。好在他知道这样会被媳妇打,强忍着回了屋子,忙问朱朱:“可有哪里不舒服?”又撩起她的衣裳:“脱下来我瞧瞧?”   朱朱忍无可忍,一巴掌把凑到跟前的大脸推到一边,自去屏风后换了衣裳准备歇晌。沈雪峰委屈地蹭进被窝:“我也想睡觉。”朱朱看着他:“那你不许动手动脚!”   沈雪峰连连点头:“我就搂着你。”   过了片刻……   朱朱:你干嘛呢?   沈雪峰:亲一口,就亲一口!   又过片刻了,朱朱:又在做什么?   沈雪峰:蹭蹭,就蹭蹭……   一炷香功夫,朱朱:你拿我手做什么?   沈雪峰额头滑下汗珠:借我用一下……   朱朱的午睡就这么泡汤了。   ****   宁氏一扫前两天的颓废,天刚蒙蒙亮,就一巴掌把徐鸿达拍了起来,徐鸿达撩起床幔迷迷糊糊看了眼昏暗的屋子,有些发懵:“时辰还早呢,这早晚起来做什么?”   “今天是朱朱回门的日子,可不得早点起来预备着。”看着徐鸿达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忍不住推了推他:“女儿、女婿就要回来了,你也睡得着?”   徐鸿达打了个哈欠,忍不住一把把宁氏拽回床上,搂在怀里:“还早着呢,他们也得在家吃了早饭,再给公婆请了安才能来,你赶快再睡会吧。”   宁氏此时心里都是对女儿的挂念,哪里还有睡意,翻来覆去的就是躺不住。徐鸿达的瞌睡都被宁氏闹光了,忍不住将宁氏按在了床上。宁氏一不留神被脱下件衣裳来,忍不住推徐鸿达的胸口:“你闹什么?”徐鸿达将头埋在宁氏的颈窝里,喘着粗气:“当初给朱朱买~春宫图的时候,我多买了一份,咱也试试新样式?”   宁氏扭过脖子,耳朵又被攻略:“你不是说没瞧见里头画的什么样吗?”   “给朱朱那个没瞧,我瞧的是我买的那套。”看着宁氏绯红的脸,徐鸿达轻笑道:“咱那份花了三十两银子,朱朱那份是搭头,免费送的。”   宁氏:“…… 你这坑人的亲爹!”   在床上闹了大半个时辰,老夫老妻两个才磨磨唧唧起了床,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青青并泽宁、泽然都来了,只有小儿子淘淘正是贪睡的时候,跟着奶娘睡在厢房,此时还未起床。   宁氏埋怨地撇了徐鸿达一眼,徐鸿达浑然不在意,宛如一个餍足的老虎一样,浑身上下舒坦极了。洗漱完毕,两口子到东次间,正在吃点心的孩子们都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徐鸿达和宁氏请了安。两口子又带着孩子们一路往徐婆子的院子去了。   徐婆子稳坐在炕头,看着儿子儿媳请了安,又瞅着一排的孙子孙女乐的合不拢嘴。徐家惯用的大圆桌摆上,一家人吃了早饭,说了会闲话朱朱和沈雪峰便来了。   沈家对朱朱十分满意,因此准备的回门礼十分丰厚,管事的收了东西又将礼单送进正房,预备着宁氏备回礼。   沈雪峰和朱朱依然是一身大红,站在一起宛如金童玉女一般,喜气洋洋地给徐婆子和爹娘行了礼。   “好!好!好!”徐婆子笑的脸上像绽放的菊花一样,皱纹都开了,拉着孙女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眼中带着羞涩、脸上又带着喜悦;又看沈雪峰,只见他容光焕发,虽和众人说着话,但时不时就要看朱朱一眼,脸上都是宠溺之色,一瞧小两口便是极和睦的。   徐婆子拽着沈雪峰笑道:“刚来我家时还叫了我许久的大娘呢,这一转眼成了我的孙女婿了。”想想沈雪峰刚和徐家相识的那段日子,整天大侄女大侄女的叫朱朱,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青和朱朱两日未见,两人彼此想的不行,拉着手坐在一边就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看着妇人打扮的朱朱,徐鸿达心里既欣慰又酸楚,养了十五年的宝贝女儿如今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徐鸿达实在没忍住狠狠地瞪了沈雪峰一眼。   正乐呵呵的讨老太太欢喜的沈雪峰顿时呛住了,心里十分悲怆:不是说成亲了老丈人就不给脸色看了吗?怎么瞪的更凶了?   徐鸿翼老实本分也不知和这个探花侄女婿说什么,只在一边憨厚地笑着;徐鸿飞倒是能说会道,只是他却插不上话,眼见被家人称为书呆子的徐泽浩拽着沈雪峰说个不停,又是问文章又是讨论策论。沈雪峰知道这个比自己小的大表哥明年要参加春闱,因此有意提前他。   沈雪峰原本学问就好,又在翰林院呆了两年多,眼界更是开扩不少,当年还有些生涩的他如今说起春闱来那是侃侃而谈。   其实徐鸿达也懂这些,只是他是长辈,徐泽浩多少有些惧怕他,不像同沈雪峰这样相处起来更自在些。徐鸿达挠了挠脑袋,不再搭理这两个人无视他的人,凑到朱朱面前,一脸好奇的听她们姊妹俩说话。   朱朱:……爹,你干啥?   青青:……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姐妹俩相视一眼,手拉手绕过徐鸿达钻到徐婆子屋里的暖阁去,姐妹俩要说悄!悄!话!   徐鸿达就这么被闺女嫌弃了……   给徐泽浩讲了些春闱要点后,便出了一道策论题让他去破。徐泽浩如视珍宝般屁颠屁颠的走了,徐鸿达又挪到了沈雪峰面前,沈雪峰立马狗腿的给他端茶剥松子:“爹!”   徐鸿达哆嗦了一下,热茶险着烫着自己,看着笑的一脸阳光灿烂的沈雪峰,徐鸿达忍不住强调:“说过多少次了,叫岳父!”   沈雪峰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徐鸿达手边:“叫爹不显着咱翁婿关系好吗?”   “可不是关系好嘛?”徐鸿达掰了瓣橘子扔进嘴里:“想当初一口一个徐兄叫的多亲热啊。”   沈雪峰顿时被噎了一下,一脸无语地看着徐鸿达:岳父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眼了,整天翻我的黑历史!   老丈人不愿意再搭理拐走自己乖女儿的怪叔叔,吃完了橘子昂首挺胸的走了。沈雪峰想起自家亲爹教导的要时刻讨好岳父的教诲,狗腿似的一路将徐鸿达送到前院。徐鸿达进了书房,沈雪峰刚要跟进去,门就在他面前甩上了。   摸了摸鼻子,扭头看了看和朱家相邻的墙头,沈雪峰决定去看望一下朱子裕,和他分享一下新婚的喜悦。   因朱子裕正值孝期,怕自己冲撞了喜事,因此这段时间没敢到徐家和沈家去。顶多时不时的趴趴墙头看个热闹。青青没觉得朱子裕身上有孝就是晦气,因他不来便每日主动找他。沈雪峰也是如此,多少年的交情了,也都知道那高氏是怎么回事,听闻她死了不但不觉得是晦气,反而认为是个喜庆的消息。   朱府的门房看到沈雪峰连忙请安叫道:“沈四爷,大喜!”沈雪峰笑着,从荷包里摸出两个银裸子丢给他:“倒是个嘴甜的,赏你的!”门房接过银子立马塞进袖子,把沈雪峰迎了进去。   来了朱府多次,沈雪峰熟门熟路的来到朱子裕的书房,朱子裕从府里带来的手札刚看了一半,见沈雪峰来了,忙笑着说了恭喜,又吩咐小厮上茶,这才道:“怎么来我这了?也不怕冲撞了你的喜事?”   沈雪峰舒服的坐在罗汉椅上,从高几上的干果盘里抓了把栗子,一边剥一边笑道:“咱俩谁跟谁啊?”   朱子裕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探过头问道:“今日不是你回门吗?岳父大人没训你两句?”   沈雪峰撇了他一眼,更正道:“那是我岳父!你定亲了吗就叫岳父?”   朱子裕闻言顿时想起前日的事来,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说你这么些年都等了,就不能多等两年?你那天刚娶走朱朱姐,徐叔叔就心疼地发誓要把青青留到十八岁。”   沈雪峰闻言哈哈大笑,眼看着朱子裕要发火了才强行把笑声吞了回去,好心好意地劝他:“其实十八也不算晚,算一算也就还有六年吧,哈哈哈哈……”   朱子裕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就是等六年我也能十八成亲,不像某人等到了二十!”   “哈哈哈嗝!”一句话将沈雪峰憋了回来,瞅了瞅气急败坏的小屁孩,沈雪峰大方的决定不和他计较,一脸幸福地介绍起自己的新婚生活:“虽然等到了二十,但我现在成亲了不是。每天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入睡,醒来时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躺在身边的她。什么一起吃饭啊、下棋啊、说话啊简直是太平常的事了。对了,你知道画眉之乐吗?今天你朱朱姐的眉毛就是我亲手画的,你要不要去瞧瞧?”   朱子裕:好嫉妒!好想把他从墙上丢过去怎么破?   蹲在门口的玄莫听的津津有味,忍不住伸进来一个头:“我也给我家玉瓶画过眉,可惜玉瓶嫌弃我画的不好看,每回我画完就擦掉重画。”   沈雪峰立马给了中肯的建议:“你拿炭笔多在纸上练习练习,我可是从定亲那会就练习画眉了,不知废了多少纸,现在什么眉形都会画,今早我家媳妇还夸我了呢。”   “真好!”玄莫挪了两步,坐在了门槛上也开始秀媳妇:“我家玉瓶还会做鞋!我穿的这双鞋就是我媳妇做的,可合脚了。”   沈雪峰立马洋洋得意的伸出自己的大脚:“我的鞋也是我媳妇做的,昨天我媳妇开箱子拿出来十双鞋呢,都是给我的!”   知己啊!玄莫眼里闪着兴奋地光泽,又往前挪了几步:“有媳妇以后真不一样,你说往年这么冷的时候,不就一个人裹着被子孤单单的。现在晚上往床上一躺,那滋味啧啧……”正深得其味的沈雪峰连连点头,满脸的回味。   天莫忍不住从门口探出头瞅了一眼,只见沈雪峰和玄莫面对面蹲在一起,俩人剥着栗子说的眉飞色舞,朱子裕坐在椅子上,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俩,估摸着再过一会玄莫就得被踢出来。   为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默哀了一下,天莫欢天喜地去去搬了小凳子坐在门口,叫来六个个小厮过来,压下赌注猜测玄莫这次会被踢出来多远。   “我和你说,要是惹媳妇不高兴了就得给她买买买,什么布料啊首饰啊胭脂啊,挑好的买,回家以后干脆利索的往她面前一跪,好话不要钱的往出掏,保准没一会就不生气了。”玄莫积极的传授自己的经验之谈。   沈雪峰默背了一遍表示记住了,示意玄莫继续往下说。玄莫得意洋洋地挽了挽袖子:“女人都怕冷,睡觉时候要主动把媳妇搂在怀里……”   朱子裕实在忍不可忍,从椅子上蹦下来,一脚就将玄莫踹了出去。天莫等人激动的看着玄莫从空中画了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地上,两个小厮连忙拿来绳子,从门口开始丈量尺寸。   “三丈二!”小厮欢喜地跳了起来:“这回是我猜准了!”   玄莫摸了摸屁股,一头雾水地看着撒腿就往外跑的沈雪峰:“少爷咋又生气了?”   朱子裕黑着脸背着手出来,小厮们瞬间如鸟兽散不见了踪影,朱子裕似乎更生气了,吩咐天莫道:“去给我找炭笔和硬纸来?”   天莫闻言十分不解:“炭笔?少爷要学作画吗?”   朱子裕轻咳两声,脸上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色:“我要练习画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招财进宝: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吴刚抱着桂花树一脸蒙逼:你们这个改运的咒语听起来怪怪的?   招财:不管怪不怪,灵验就行。   吴刚:所以你们打算干什么?   进宝:冲出月球,走向宇宙。   吴刚瞅了瞅在广寒宫屋顶上做俯卧撑的嫦娥,转头挖了个坑,把自己埋在里头,就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招财进宝:……   招财:能不能给点鼓励?   进宝:能不能有点信任?   招财进宝:什么神呢?   小剧场2:   玉兔: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嫦娥:兔啊,唱啥呢?   玉兔:新学的咒语,不知道灵验不。   嫦娥:那得试试啊?要不你去咬哮天犬一口,看看他能追上你不?   玉兔:……   嫦娥:不试试咋知道灵验不?   玉兔哆哆嗦嗦地走了,溜到半路看到了金蝉子,瞬间眼睛一亮,转身变成个美人扑了上去……   金蝉子:……救命呀!啊啊啊!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嘤嘤嘤嘤……   玉兔蹦蹦跳跳的回了广寒宫:仙子,这咒语贼灵验!   金蝉子一手拽着裤子一手掩面飞奔西去……   小剧场3:   嫦娥十分发愁:人家养的宠物乖巧可爱,我养的宠物咋老喜欢霸王硬上弓呢,那和尚有啥好的?   如来: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弟子的清白已经没了,你说咋整吧?   嫦娥:要不让金蝉子再投胎一回?   金蝉子:我不要!   嫦娥:要不干脆让他到天庭任职,做我家玉兔的上门女婿?   金蝉子:我不要!   嫦娥一掌下去,桂树拦腰折断。   金蝉子:那就成亲吧!   如来:……   招财:玉兔都娶媳妇了,咱家老爷都没个媳妇可咋整?   进宝:谁知道嫦娥仙子这么彪悍啊?早知道把玉兔拐回去给老爷当媳妇好了。   招财:那可不行,要是了老爷娶了玉兔,那以后就没办法烤玉兔吃了。   进宝:你说的也对!   偷听的玉兔:仙子,我能不能多娶一个回来?   嫦娥:…… 第68章 胭脂事端(已更小剧场)   吃了晌午饭, 又坐了一会,宁氏就备好了礼打发朱朱和沈雪峰回家了。看到朱朱和沈雪峰夫妻恩爱, 又听朱朱说婆婆和善、妯娌和睦, 宁氏顿时放心不少。   青青倒是比宁氏更恋恋不舍,天气冷了, 颜料不好调和, 因此她在深秋来临之前就画好了影壁墙,如今隔三差五去宫里陪太后说说话, 剩下的时候多半在家里。可朱朱又嫁出去了,她顿时觉得寂寞不少。   送走了朱朱, 青青百无聊赖的把徐泽然揪过来, 让他背书给自己听。徐泽然面露苦涩, 站在屋子当中,看着桌上摆着的《论语》有些发蒙,这几日家里办喜事没人管他, 他光在书房里涂涂画画了,根本就没背书。青青盘腿坐在炕上, 剥着松子不去看他求救的眼神。   和徐泽宁打小就会读书不同,徐泽然也算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甚至记性比他哥哥还强一些, 只是他不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反而对书画十分热衷,青青虽时常教导指点他书画一类,但也不希望他因此放下功课。徐泽然也知道若是今天再背不过论语, 怕是明日的绘画课又要被占用了。一咬牙一狠心,徐泽然抱起论语就往书房跑,还丢下一句话:“给我一个时辰我再回来背。”   看了看天色尚早,青青点了点头,先暂时让他去背书,自己转身往徐婆子屋里去了。   此时徐婆子屋里正热闹,几个小的都在徐婆子的炕上爬着。青青的小弟弟淘淘如今一岁多些,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十分招人喜欢。王氏和吴氏的小儿子凯凯、瑞瑞和淘淘同岁,只是小四个月,如今刚过了周岁。   青青给祖母问了安,和伯娘、婶婶问了好,便挨着徐婆子坐在炕上。淘淘后头踉踉跄跄走过来,一把抱着青青就不撒手,口齿清澈地叫着:“姐姐,抱!”   青青笑着一把抄起淘淘,拿起帕子把他嘴角的口水擦掉,一点也不嫌弃的在他胖脸上亲了两口,淘淘美的哈哈直笑,也凑过去亲青青的脸。徐婆子坐在一边看着白胖胖的孙子喜欢的不行,顺手接过来:“淘啊,亲祖母一下。”   淘淘回头看了徐婆子一眼,小嘴一撇,小胳膊小腿就开始挣扎:“不不不不不……”青青顿时被逗的哈哈大笑,宁氏等妯娌见状也忍俊不禁。王氏顺手将淘淘接过来:“淘淘亲伯娘一下?”淘淘认真地看了看王氏,默默的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王氏的脸。倒是吴氏接过来淘淘时,淘淘露出了个笑脸:“婶婶好看。”然后爽快的送上香吻一枚。   徐婆子见状忍不住笑骂道:“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好看孬看了,再不好看我也是你祖母。”   淘淘看了眼徐婆子,委屈的扁了扁嘴:“祖母不好看。”   一家人顿时哈哈大笑,凯凯和瑞瑞不知道众人笑什么,但看起来似乎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顿时一个个抱着脚丫也都跟着呵呵的直乐。   徐婆子知道徐泽浩在书房读书,泽天、泽宁上学去了,徐泽宇跟他爹去了铺子,左看右看没瞧见徐泽然,忍不住问道:“你二弟弟呢?”   青青笑道:“背书去了,我说了今天要是把《论语》中的《学而》背过,明天给他一幅山水画让他临摹,他这不就上了心,赶着去背书去了。”   徐婆子忙说:“他若是喜欢作画,你只管叫他画去,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能考上状元的。咱家出了这么多读书的苗子,已经不孬了。”   宁氏笑道:“也不是为了让他考功名,只是男儿多读些书,叫他明些事理罢了。”又道:“也就青青能降的住他,若是背不过,只怕后天上学也要背先生打手板的。”   徐婆子闻言,忙问吴氏:“泽宇读书怎样?”   吴氏叹了口气:“我看也不是读书料子,倒是喜欢让他爹讲些生意上的事,我看能考出个秀才就不孬了。”   徐婆子说:“若是能和他爹似的,长个会做生意的脑子也很好,咱家这些年富裕起来不就靠这些生意嘛,若是靠你大哥的俸禄,只能也够养活他一个人罢了。”   吴氏也说:“如今咱家人多,他们这一辈堂兄弟也多,将来有做官的有读书的有做生意的,相互帮衬,咱家会越来越兴旺的。”   徐婆子就爱听这话,忙说:“可不是,想你爹、你爷爷,都是单传,你们连个姑姑都没有,过年过节都没能走动的地方,更别提什么亲戚帮衬了。也就是我,挽救了咱老徐家,一下子生了三个儿子。如今你们也是能耐的,一家至少都三四个,咱家也算是枝繁叶茂起来了。”众媳妇立马使出浑身招数夸赞徐婆子的功劳,把徐婆子美的,看哪个媳妇都觉得顺眼。   晚饭时候,徐泽然蹬蹬蹬地跑过来,把《论语》往青青手里一放,十分流利地开始背了起来。青青给他布置的是背《学而》,却不料徐泽然一气儿背了大半本,青青翻了翻书的厚度,忍不住说了句:“难得有这脑子,若是肯用功些,只怕咱家又能出个状元。”瞬间,徐鸿达看着他二儿子的眼睛冒出了绿光。   徐泽然:“……姐,这和咱说好的不一样!”   青青看着弟弟求助的眼神,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只是发表了下感慨。   ****   翌日一早,又到了青青例行进宫的日子,打画完影壁墙后,太后以习惯了青青陪伴为名,让她五日进宫一次陪自己说话。这种事在当今看来,是至今无上的荣耀,别说一个小官的女儿,就是那些郡主、县主也难得有这样的脸面。   宁氏经过这几个月的反复刺激,反而看开了,当初她是当着大太监的面喝下避子汤的,想必皇上早忘了她,何必整日担惊受怕的,反而让家人担心。   青青的冬装依然是宫里专门为她做的,打从夏天起,福寿宫里有专门的一份份例是给青青的,吃的用的不说,单那衣裳料子也是太后先挑了好的给青青,剩下的才赏给各宫的嫔妃。   青青肤白,穿红色越发趁托她肤如凝脂、姿色不凡,因此太后赐给她的衣料多半以红色为主。今日进宫,青青也选了红色,穿了一件醉仙颜妆花过肩蟒龙缎的窄袖褙子,里头着了月牙白色的长裙,脚下蹬了一双鹿皮小靴,外面又罩了大红鹤氅,带上了雪帽。王海老早就来徐府侯着了,熟门熟路的坐在倒座里吃茶,听见青青姑娘的马车出来了,连忙出来请安,一路往宫里去。   今日进宫的不止青青一人,淑妃的亲娘赵夫人也进了宫。淑妃娘娘打中秋前被禁足后,实实在在地在宫里呆了三个月,好容易解了禁足,去给太后磕头,又被太后娘娘不冷不热地斥责了几句,当众丢了脸面。淑妃实在不明白,当初不就是说让那个徐姑娘给自己作幅画,怎么就拂了太后的脸面,惹了她老人家那么大的火出来。   太后的不喜只不过让淑妃多些烦恼罢了,可皇上的厌烦才是淑妃恐惧的。打她解了禁足起,皇上不但没翻她的牌子、没来瞧过她,就是淑妃亲自提了补汤去了皇上的书房都被挡了回来。   伴君二十年,淑妃认为自己纵使红颜老去,皇上待她也会同旁人不一样,毕竟这张脸在宫里可是最特殊的。可如今她却不确定了。   淑妃在宫里心烦意乱,她亲娘又来诉苦,哭哭啼啼地抱怨家里的胭脂生意。淑妃娘家并不算是鼎盛之家,她祖父不过是三品的通政使,也没什么实权,父亲叔叔都是捐的官,最大的也就一五品的虚职。可打家里出了淑妃后,赵家摇身一变也成了京城炽手可热的家族了,有送银子的有送铺子的,可最赚钱的还数家里的胭脂生意,因为那是进上的。   如今这以皇权为贵的年代,什么东西一牵扯上皇家,顿时高大上起来。赵家的胭脂也是如此,甭管好用不好用,宫里娘娘用的,那肯定差不了,赵家便靠这胭脂发了十几年的财。可今年也不知怎么了,内宫监突然传出话来,说宫里的进上的胭脂换了人家,以后和她赵家没关系了。   赵家这些年也不知给内宫监的常庆山送过多少银子,往日见了都是哥哥弟弟的叫的无比亲热,这回常庆山虽也是面上带着笑,但却咬死了不松口,只说是皇上的口谕,没有商量的余地。赵家闻言唾弃不已,一个胭脂的小事,皇上会放在心上,欺负他赵家不懂行吗?从常庆山这打不开缺口,赵家又找了常往自家借银子的另一个太监苏盛。苏盛倒透漏了几句口风,说是瑰馥坊接了这笔生意。   这瑰馥坊赵家也知道,从乡下来的小铺子,好好的胭脂铺子还弄什么吃的,偏生一堆人捧场,每天都十分火爆,抢了赵家不少生意。苏盛好人做到底,又收了赵家银票索性托盘而出:“这瑰馥坊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徐鸿达家的买卖,这徐鸿达也就罢了,偏生有个好女儿十分会作画,深得太后娘娘喜爱,三天不见就想的吃不下饭。”   本来赵家想使些威胁利用的手段,一听说见天能见太后的人,瞬间就怂了,只得找淑妃娘娘帮忙。可淑妃禁了足,赵家不知递了多少牌子都没动静。一等三个来月,淑妃娘娘好容易出来了,赵夫人赶紧就进宫了。   听了赵夫人的一番哭诉,淑妃也皱紧了眉头,这些年她在宫里,也用了家里不少银子。更何况三皇子如今也大了,出宫建府后各项花销也不少,没有赵家的支援只怕三皇子也要捉襟见肘。虽说赵家旁的生意也赚钱,可胭脂生意每年的盈利却占了一半以上,不怪赵家不重视。   “又是这个徐嘉懿。”淑妃提起那个比自己年轻貌美又和自己长的相似的女孩恨得牙根痒痒,皇上对自己的冷遇让她不得不寻思,是不是皇上又瞧上徐家这个新的替身了。无论是为了帮赵家,还是为了自己,都得将这徐嘉懿踩下去!   “这个徐嘉懿什么来路?怎么就这么得太后娘娘喜欢?咱家你侄女梦茹也会作画,不行叫她来宫里给太后瞧瞧,指定比那乡下丫头强。”赵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淑妃不耐烦地看了眼她娘,一个不识字的女人,平时帮不上自己的忙就罢了,关键时刻还光出馊主意:“你以为那徐嘉懿是只会画两笔画吗?她如今一幅画能卖上一两千两银子,就这还都买不到呢。”   “我的乖乖,这么值钱?”赵夫人闻言咂舌不已,又嫉妒又恼怒:“那她整日作画去卖且不便宜,和咱家抢这胭脂生意做什么?”   淑妃头疼地看了眼她娘,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淑妃压低了声音,悄声说道:“那丫头同我长的很像,但比我年轻还要俊俏,我怕皇上动了心思。”   此言一出,赵夫人顿时将胭脂的事丢到了脑后,淑妃是怎么进宫得宠的赵家是心知肚明。当年圣文皇后一过世,赵家的老太太就把肖像圣文皇后的孙女亲自放到身边教养,从言行举止到走路坐卧无一不照着圣文皇后的样子学,因此才一路从昭仪越到淑妃之位。   “她比你还像那个娘娘吗?”赵夫人战战兢兢地问。   “我怎么知道?”淑妃娘娘有些烦躁,“我也没见过圣文皇后。”   赵夫人哑然了,她也没见过的,以她的身份,现在都不够单独给太后娘娘请安的。赵夫人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徐家那姑娘还进宫吗?不行让你祖母瞧瞧?”   淑妃叹了口气:“祖母那么大年纪,真不忍劳动她,可如今若不知道皇上的心思,我心中实在难安啊。”赵夫人心有戚戚然地点了点头,   五日后,再一次进宫的青青就在福寿宫瞧见了赵家的老夫人。赵老夫人磕了头,顺势将话题拐到青青身上:“这是谁家的孩子?看着怪俊俏的。”   太后笑道:“你不认识她,这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大人家的女儿,我喜欢她灵透乖巧,是常让她进宫陪我,她在我心里就和我孙女差不多一样的。”   赵老夫人闻言脸上有些变色,只仍然笑着奉承道:“可见这孩子是真好,能让娘娘如此喜欢。”   说了些没营养的话,赵老夫人颤颤巍巍地去了孙女的宫内。淑妃娘娘一见祖母,不等她跪拜就抱住了她,使了个眼色打发人下去,亲自扶着她坐在东次间的榻上。   看着祖母灰败的脸色,淑妃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问道:“难道真的很像?”   看了眼孙女,赵老夫人回忆起当年那母仪天下的女人:“除了眼睛外,其他地方无一处不像。”   淑妃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过……”赵老夫人话音一转,淑妃顿时心里涌出一丝希望:“怎么?”   赵老夫人面上有些疑惑:“我瞅着太后娘娘的样子,似乎真的只把她当孩子疼,没有想让她进宫服侍皇上的想法。”   淑妃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是把她当孩子,可皇上就说不定了。我听说……”淑妃的脸色十分难看:“每当徐嘉懿在的时候,皇上总会找借口过去,我看皇上真是动了心思了。”   看着年迈但十分睿智的祖母,淑妃脸上带了几分殷切和乞求:“皇上已经三个多月没来瞧过我了,祖母您得帮我想个法子!”   赵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微微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徐家的子孙出场太少了,所以重新帮大家梳理一下,省的混乱。   老大家:徐鸿翼 妻子:王氏   大儿子:徐泽浩   二儿子:徐泽天   小儿子:徐泽凯(一岁)   女儿:蓝蓝   老二家:徐鸿达   两个女儿:朱朱、青青   三个儿子:徐泽宁、徐泽然、淘淘   老三家:徐鸿飞   一个女儿:丹丹   两个儿子:徐泽宇、徐泽瑞(一岁)   小剧场1:   青青:你就消停的当你的皇妃不行吗?瞎作啥呀?   淑妃:你不懂,这叫防范于未然。   青青:哦,那镇国公府高氏懂,她就这么把自己作死的。   高氏:……   淑妃:……   小剧场2:   高氏:虽然过了好几章了,但是我还是有点不服,我就这么冷盒饭了?   卡卡:难道你还想要俩荷包蛋?   高氏:不是说反派都能一路猖狂得意洋洋地活到最后吗?你不按套路出牌啊?我死了谁给青青使绊子?谁能激发故事的高潮?现在就让我死了多浪费我这个人才啊!   淑妃:也许她又发现我这个人才了?   高氏:……   小剧场3:   招财进宝:这和尚有什么好的?听说以前玉兔就为这和尚下凡假扮过公主,这回又给人家强上了,真痴情啊。   吴刚:怎么不好,没听说嘛,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吃一口能长生不老。   来给嫦娥送仙丹的两个童子看着一直在摇晃的兔子窝,失落地叹了口气:可惜现在泄了好多回了,白瞎了唐僧肉了。   小剧场4:   如来:我们西方教最近的气运有所下滑,孔雀明王和金翅大鹏雕接连重伤不说,连金蝉子也成了天庭的上门女婿,整日在兔子窝里嗯嗯啊啊,实在是有损我教的威名啊。   众佛:说重点!   如来:我们得把金蝉子救回来,让他重新投胎重新取经。   金蝉子: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取经!   嫦娥拎着兔耳朵婀娜多姿的落到灵山:是谁要抢我广寒宫的人?   众佛看着嫦娥那脚就和挖掘机似的,一步踩碎一块青石留下一个深坑,顿时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被猪队友独自留在正前方的如来:……   小剧场5:   招财:太好了,嫦娥仙子不在家,赶紧溜。   进宝:等等,那天被仙子一掌劈断的桂树呢,赶紧背着。   招财:这玩意干啥使啊?又不能吃。   进宝:说不定有用,就是做个棺材板卖钱也行啊,别浪费了。   财神爷站在刚修好的财神殿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抬着桂木棺材站在门口的招财进宝:……   小剧场6:   大鹏鸟:兄弟,我就白被吃了啊?   孔雀明王:那你想咋地?   大鹏鸟:不能光咱俩这么丢人啊!   孔雀明王:言之有理!   青青看着满园子奇怪的动物十分懵逼:……都是些什么玩意?   满天神佛:我的坐骑呢?谁偷坐骑了? 第69章 下料(捉虫)   淑妃想除掉青青, 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今太后几日就召见青青一回、徐鸿达最近又颇受皇帝重视, 时不时就被皇帝召进书房, 商谈政事,更别提徐家的长女又嫁给了太傅府的四少爷为妻。而赵家老太爷虽然还挂着三品的名头, 但已许久不去政通司了, 皇上不过是看在三皇子的面上没让他致仕罢了。如今赵家看着花团锦簇,不过是因为赵家有个盛宠的淑妃, 及已经长大成为有了嫡子的三皇子外孙。家里没了宫里这桩胭脂生意,虽然会使赵家短时间内艰难些, 但做点强取豪夺的事总会寻到发财的生意。可若是淑妃失了宠, 就很有可能动摇赵家的根本了。   淑妃想起徐家止不住的厌烦, 抱怨道:“这徐鸿达也是个能钻营的,他一个无根无萍的乡下人,居然和太傅府搭上了亲事, 也不知沈家怎么想的。”   赵老夫人眉头紧锁,握着沉香拐杖的手青筋暴露:“他们在外头和太傅府是姻亲, 在宫里又得太后青眼,怎么收拾这个徐嘉懿我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必须一击即中且不能留下把柄。”   淑妃面带愁苦的点了点头:“还得多请祖母费心, 在宫里我也多留意着,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治她一回。”   赵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入宫这么多年了还沉不住气,我还是那句话,若是能一次把她毁掉那你就出手, 若是不疼不痒的你就歇了那个心思,还嫌皇上不够厌烦你?”一句话说的淑妃脸色灰败,沉默地点了点头。   见淑妃依然一如既往的听话,赵老夫人也缓和了神色,拍了拍淑妃的手道:“皇上只是一时生气罢了,你们这么些年的感情了,又有三皇子,岂是她一个十来岁的小贱人能破坏的?你听祖母的,温柔小意些,早点把皇上哄回来是正经。”   “至于咱家的胭脂生意……”赵老夫人沉默了片刻,说道:“等你复宠后和皇上略提一提,看看皇上对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淑妃眼睛一转,柔美的脸庞带了几分狠厉:“不如找人往徐家的胭脂里下点东西,若是她家的东西出了事,不带会丢了宫里的这桩生意不说,估摸着连太后也会对她不喜。”   赵老夫人脸上现出几分赞许,随后又道:“这个主意倒可以一试,回头我会找个稳妥的人去办这事。若是不行还可以有后招,你且安心伺候皇上就是。”   淑妃乖巧的应了一声,又要留老夫人吃饭,赵老夫人摆了摆手道:“你这里人多嘴杂的,不如我回家躺躺舒坦,回头有什么事就传你娘进宫,她虽愚笨些,但来往捎个信还是行的。”   淑妃点了点头,亲自把赵老夫人送到了门口,这才又回来歪在榻上想辙。淑妃的心腹大宫女秋铭看着淑妃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不如让三皇子妃把小皇孙带进宫来?皇上若是听说皇孙来了,只怕会召见娘娘。”   想了想自家那个刚冒出几颗牙的小孙子,淑妃脸上又露出了几分笑意,遂点了点头。秋铭刚要找人传话,淑妃又喊住了她:“这几日母亲、祖母接连进宫,若是马上叫三皇子妃带着皇孙来,怕是会入了有心人的眼睛,先等几日吧。”淑妃脸上带了一抹苦涩:“三个多月都熬过来了,本宫也不差这几天了。”   福寿宫里,青青见过了赵老夫人就将她抛到了脑后,倒是太后脸上略有些深沉,歪头和锦瑟嬷嬷说了句:“这赵家的老婆子手还是这么长。”锦瑟嬷嬷恭敬地低着头笑道:“也就是娘娘仁慈不与他们计较罢了。”太后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转过头笑眯眯地看青青吃果子。   宫里甜食房的手艺极好,何况是伺候福寿宫的点心,做的酥软香甜,十分可口。青青喝了牛乳吃了点心,额头上就冒了一层薄汗。太后亲自拿帕子帮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怜爱地看着青青:“这孩子吃什么东西都香甜,一瞧就是有福气的。”   青青笑道:“娘娘说的是,能吃是福嘛。”太后闻言不禁哈哈大笑,拿手点了点她鼻子道:“狭促鬼。”   里面正热闹,就有宫女来报:“太子来了。”青青在太后宫里半年多,第一次遇到太子。往常太子都是天一亮就来请安,等青青进宫时,太子早就跟皇上在书房处理折子了。青青站了起来,犹犹豫豫地不知该不该避一下,倒是太后笑道:“不妨,你就站在哀家旁边就好。”青青闻言,与锦瑟嬷嬷一左一右立在太后身边。   青青看着门口,不由地想起几年前在南云观梅花林偶遇太子的情景,据说当日是太子的生日,他醉酒后到了圣文皇后进宫前栽种的梅林里思忆生母,不巧碰到了青青,当时太子误将青青看成了圣文皇后,拽着青青一顿叫娘亲,把青青险些吓哭了。   太子穿着红色金织盘龙常服走了进来,看到太后身侧的青青怔了一下,瞬间又回过神来,给太后请了安。青青又给太子福了一福,又站在了太后身侧。   太子在宫里,也听说过太后喜欢叫一个书香居士的姑娘进宫陪伴,可他见了这姑娘的长相后顿时有些不解,太后娘娘虽喜欢母后,但却不喜欢肖像母后的人,更别提让她们进宫了。忍不住看了眼青青,太子内心翻滚,这书香居士长得可真像自己记忆里的母后。   青青微微低着头,避开了太子探究的视线。   按理说,太子不应该瞅着人家姑娘直看,可太子却有些控制不住,看了几眼,忍不住问太后道:“这是谁家的姑娘,看着眼生。”   “她是徐翰林的女儿。” 太后似乎对太子格外放心,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别看她不是咱皇家的人,可在哀家可是拿她当亲孙女疼的,以后还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往后你若是知道谁欺负她了,可得给她撑腰。”   太子笑了笑:“谨遵皇祖母吩咐。孙儿恭喜皇祖母得了一伶俐的孙女。”   这一句话算是说到了皇太后的心坎里,顿时拉着青青的手笑的合不拢嘴,太子看到太后发自肺腑的笑容,忍不住心里有些嘀咕,倒是太后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找补了句:“哀家就喜欢娇娇滴滴的女孩子,可惜你父皇一直没给哀家生个娇俏可人的孙女。如今你们都大了,也该努力些,给哀家生个可爱的重孙女才是。”   太子笑道:“皇孙一定努力。”此话一说,连锦瑟嬷嬷都忍不住笑了两声。   原本太子打算呆一阵就走了,可打瞧见了青青,他似乎就有些迈不动步子一般,故意歪缠着找话说就是不愿离去。虽然知道这姑娘不是自己的母后,可太子却忍不住想多看一眼,佯装自己的母后还在。   太后和青青说着闲话,扯到了围棋之上,太后想着有日子没下棋了,便让人摆上棋盘,想和青青手谈一局。太后年轻时候也会下棋,可如今年龄大了,脑子就有些跟不上,走了不到五十手就溃不成兵。看着惨不忍睹的局面,太后看了眼青青,忍不住说道:“哪有这样和老人家下棋的,也不知让让哀家。”   青青一边收着棋子一边笑着:“那臣女下回再让的明显一点。”太后闻言也不恼,乐呵呵的说赏她。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母后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有儿子的赏吗?”   “皇帝来了?”太后起身,又看了眼外头的宫女:“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太子和青青连忙请安,皇上笑着叫了平身,和太后一起坐在了榻上:“是朕不许她们通报的,在外头听见了母后的笑声,怕扰了母后的好心情。”   太后指了指青青道:“刚才和这丫头下棋来着,五十手就赢了哀家。哀家不过抱怨了两句,她就不依了。”   盛德皇帝颇有兴趣的看了眼棋盘,只可惜上面的棋子已经收的七七八八了,看不出原有的棋路。盛德皇帝索性脱下鞋子盘腿一坐,和青青道:“你坐下,和朕下一盘。”青青下意识看了眼太后,太后笑道:“那你就和皇帝下一盘,可不许让他,若是你能赢了,哀家就把今年他们进上的那套玛瑙围棋赏给你。”   青青盈盈一笑,坐在了棋盘的另一端,手执黑子。说起来,盛德皇帝和青青都是从五岁开始学棋,盛德皇帝比青青多了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又是执掌一国的君王,下起棋来逻辑紧密、放眼全局、高瞻远瞩;而青青的棋艺却是一局一局和四位严师的对弈中提升的,她不被规则所局限,往往在劣势的情况下出一妙手反败为胜。   盛德皇帝起初并没有多认真对待这盘棋,他一直觉得这么大的孩子能有多深的棋艺,何况青青平时的心思多在作画上,只怕对围棋只是粗通罢了。可是下了三十手以后,盛德皇帝对青青表现出的与年纪不相符的强大实力所震惊,开始认真对待起这盘棋,丝毫不敢有放水的心思。两人在棋盘上僵持了许久,在盛德皇帝的步步为营下,始终把持着优势,青青已是必败之局。   盛德皇帝笑着抬头看了眼青青,眼里满是欣赏的神色,能在棋盘上把自己逼到这份上,青青也算是第一人了。青青却丝毫不知,她紧锁眉头望着棋盘,在寻找着死局中的生门。   中腹,青青的眼神停留在棋盘中腹地带,这里是白棋唯一薄弱的地方,若自己想反败为胜,这里是唯一可动手的地方。可是如何动手,青青有些摇摆不定。   是稳妥还是急攻,各有利弊。稳妥有可能无法摆脱白子的攻势,只怕难逃一死;急攻,只怕容易出现破绽。沉吟片刻,青青似乎有了决断,果断地落下黑子。此手一出,便把盛德皇帝看似顾若金汤的布阵硬生生的撕开了一个口子,瞬间形势逆转,黑子化险为夷,而白子则宛如站在悬崖之上,岌岌可危。   此时,无论是坐在盛德皇帝身旁的太后,还是站在青青身后的太子看着瞬间翻转的棋盘,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在赞叹青青这绝妙的一手的同时,紧张地看着盛德皇帝如何自救。盛德皇帝也放下了茶盏,紧紧地盯住棋盘,陷入了深思之中。   青青并没因这一秒手就放松心态,反而十分担忧地看着盛德皇帝的棋子,虽然自己这一手挽救了必败的局势,但也留下了一个十分隐晦的破绽,若是盛德皇帝找到此地,自己将犹如困兽,动弹不得。若是找不到,那自己便赢了这一局。   盛德皇帝手执白子,思索了许久,仍想不出自救的法子,只能颓败地放下棋子,说了一句:“是朕输了。”只因一个棋子便将必败的棋局逆天反转,无论是下棋的盛德皇子,还是观棋的太后和太子,都有些心情激荡,难以自抑。尤其是太子,竟然忘了输棋的是皇上,忍不住叫了一句:“妙局!”好在盛德皇帝并没因为所有不满,反而看着棋盘深有感悟。   看着青青露出开心的笑容,太子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这棋局有解吗?”青青回头看了太子一眼,回道:“其实有一处破绽的。”说着拿手指点了棋盘一处,盛德皇帝顺势将白子放在那里,再一看棋局,白子居然因这一妙手站稳了脚跟,反而将黑子逼入了绝境。   青青笑道:“若是皇上刚才下到这里,只怕我就没辙了。”看了看棋盘,青青摇了摇头:“黑子寸步难行,动弹不得。”   盛德皇帝看着棋盘,不禁大笑起来:“妙哉妙哉,想不到嘉懿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棋艺,倒让朕小看你了。”   “来人!”盛德皇帝喝道:“将云南进上的那幅玉石棋子赏给嘉懿。”安明达领命去了,一会功夫就拿来一副精致的围棋,青青打开棋盒,摸出一粒白子来,竟是拿上好的羊脂白玉磨的。   盛德皇帝看着神色有些惊愕的青青,忍不住笑道:“朕下了这么多年棋,第一次觉得下棋是如此酣畅淋漓欲罢不能的事,此棋也就只有你配的上用它。”   太后在一边笑道:“之前哀家还说赢了皇帝就将我那套玛瑙的棋子赏给青青呢,如今皇上一出手,只怕哀家的玛瑙棋子就入不得嘉懿的眼了。”   青青忙笑着说:“太后都赏给人家了,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自然算话的。”太后笑着吩咐:“把那套玛瑙棋子来了,还有那对珊瑚珠串也拿来。虽比不得皇上的赏赐贵重,但也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盛德皇帝忙笑着告恼,太子看着太后和盛德皇帝难得放松畅快的笑容,忍不住探究地看了青青一眼。原本皇上提出和青青下棋,他还以为父皇又犯了以前的旧毛病,想拿徐姑娘当母后的替身。可下棋到一半时,看皇上看青青的眼神,又不似男女之前,反而欣赏中带着一丝宠溺。似乎……似乎和太子妃看儿子的神情是一模一样的。太子虽心有不解,但事关皇上的事,他别说问了,连提都不敢提,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   棋也下完了,也给了赏赐,盛德皇帝心满意足地回去看折子了。走之前还拎上了太子,吩咐他将刚才那局棋复盘后写下棋谱。太子也正有此意,将父皇送到了书房,自己则匆匆忙忙回到了东宫开始复盘,细细地琢磨每一招每一式。   ***   瑰馥坊每月出一批胭脂,每批胭脂从作坊里出来后徐鸿飞亲自押送进库房,然后随机挑选出十分之一的胭脂到回家里,有青青进行检验。打瑰馥坊的胭脂香膏用了许多医道人的药妆方子后,便定了这条新的规定。起初青青和朱朱两人只抽检药妆方子,随着对各种花草、药材的进一步了解,便对瑰馥坊出产的所有产品都进行抽检。毕竟是用在脸上的东西,能买的起瑰馥坊的胭脂,都不是普通人家,徐家可不愿意在这上头砸了牌子。   青青站在专门打的架子前,拿起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这是瑰馥坊高端胭脂系列的其中一款,拧开瓶盖,透人心脾的玫瑰香迎面扑来,徐鸿飞对自家胭脂也了如指掌,忍不住笑道:“看来这些人手艺又有提升,我闻着香味更加浓郁了。”   青青的脸色却有些微变,她快速来到桌子旁,随手将一块雪白的帕子铺在上头,从瓶里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胭脂。鲜艳的玫瑰红色、浓郁的花香、细腻的脂粉,无一不显示这次的胭脂又是上品。青青从头上拔下一只簪子,轻轻挑了一点胭脂,放在鼻子前端细细地闻了闻,终于分辨出在玫瑰的香味里头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腥气。   “腥气?”徐鸿飞有些疑惑地拿过胭脂,使劲地闻了闻,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闻不出来啊?”   吴氏也学着青青拿簪子沾了一些,半晌后方说:“似乎有一点,只是极其不明显。”   “怎么会有腥味?”徐鸿飞脸色十分难看:“难不成吃了鱼没洗手吗?”这些胭脂是专门给那些贵妇定制的,一瓶就要小十两银子,如今闹出别的味道,只怕这一百瓶胭脂都得废了,可是将近一千两银子啊。   徐鸿飞转身气汹汹地就要往外走,青青忽然叫住了他:“三叔,等下!”徐鸿飞不明所以地停了下来,虽不知青青叫自己何事,但打青青小时候起,徐鸿飞就对青青谜之信任,只要青青说的话,听着准没错!   青青吩咐人来拿一小碟,倒了些清水将胭脂化开,拿了一支干净的毛笔略微沾了沾,在雪白的纸上抹了两道后,对着光线将纸拿了起来,细细地看那两道红痕。   徐鸿飞站在青青身后,也看的一脸认真。   “三叔,您瞧见了吗?”青青问。   “啊?”徐鸿飞使劲瞪着眼睛,不知道青青问的什么。   青青将纸放了下来,漂亮的小脸难得呈现冷峻的神色:“胭脂里被掺了血来红。”   “血来红?”徐鸿飞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看青青的神色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血来红也勉强算是一味药材,若是用对了有清肺热的功效,只是药效不明显,所以鲜少有人用它。”青青一边说,一边调了颜料,寥寥几笔就画出一个红色长着菱形叶子的植物:“血来红,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用叶子拧出来的汁水宛如鲜血一样红,但迎着阳光时又能看到丝丝的金光。它的汁水能提升香味的纯度,却也隐隐约约能闻到鲜血的腥气。这种植物的汁水碰触后立即洗掉或是一天内不接触阳光倒也无碍,若是被阳光晒着了,轻则皮肤发红发痒,重则灼热肿胀刺痛,有身体敏感的甚至会诱发呕吐、心悸等。”   徐鸿飞一听脸都绿了:“这是有人要害咱家!”   青青洗了手,说道:“咱家的作坊通常都不许外人进进出出,八成还是内贼。”   徐鸿飞冷哼:“咱做胭脂的都是未嫁的女儿或孤身一人的寡妇婆子,她们吃住都在作坊里,等闲不会外出。我估摸着八成是看管作坊的那几个管事,看我一个个查去。”   “查是要查,但是查出来收买他的人家也未必会承认。”青青冷笑一声:“其实都不用猜,京城上得了台面的胭脂铺子就这几家。要说和咱家有过节的,就是赵家的那个胭脂铺子了。”   “淑妃的娘家?”徐鸿飞脸上带了几分苦涩,他一直就是老百姓一个,靠着哥哥侄女撑腰,才管起来这诺大的胭脂生意,别看平时铺子的大事小情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一牵扯宫里头,他就有些打憷,升斗小民骨子里对这些皇亲国戚就有些天然的恐惧感。   青青的丹凤眼微微一挑,瞧着竟然有几分霸气:“三叔,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这事还需你去办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青青:我家多了好多动物,你要狮子不?   朱子裕:听起来好威武,只是我没有笼子。   青青:没事,找个空屋子先关着,打了笼子再放进去。   隔了一日……   朱子裕:青青,你送我的狮子上吊了!   青青:……狮……子……还会……上吊……呢?   卧房内,两匹棉布卷成了粗绳挂在了房梁上,上面吊了个狮子,下面还倒了个凳子。   青青怀疑地看着朱子裕:你对那狮子做了什么?   朱子裕:……???!!!   小剧场2:   文殊菩萨:我正要找你呢,你上哪儿了?咋就剩魂魄了?   狮子:别提了,一觉醒来就到人间了,也不知哪个大能脑袋抽了,满园子的坐骑啊。那个叫青青的小姑娘把我送给她邻居了。结果……   文殊菩萨:结果你被杀了?   狮子一脸悲愤:那人间的孩子居然给我找个母狮子配对,可人家是骟过的狮子没有小JJ呀,嘤嘤嘤嘤……   文殊菩萨:……   小剧场3:   普贤菩萨:文殊菩萨,听说你家狮子回来了?瞅见我家白象了吗?   失去了公狮子尊严的坐骑趴在地上:我回来时候瞅了一眼,也送出去相亲了。   普贤菩萨:我家白象虽没骟过但是它六根清净,岂会为凡间白象动心,人族真是荒唐可笑!   狮子:……能不能别提骟这个字!   普贤菩萨来到人间,根据白象的气味来到一座兽园   六牙白象扭着屁股用鼻子上下抚摸一个白象的背部:哎呦我的小宝贝,你的牙齿真好看,不如当我第七房小妾可好?   普贤菩萨:……说好的六根清净呢??? 第70章 钓鱼执法   瑰馥坊的三号作坊里, 女娘们热火朝天的进行手工胭脂的制作,两个管事的守在外院, 若是里头短缺了什么东西, 或者有什么事需要帮衬就会喊一声叫他们来帮忙。   说是管事的,但在作坊里并不是高高一等的存在, 在徐家, 这些做胭脂的女娘们可比管事的地位高多了。徐家的作坊都是二进的小院,女娘们吃穿做活都在后院完成, 二门处还有粗壮的婆子守门,晚上和大户人家一样, 也要落锁的, 防止外头的伙计和管事的摸进去。   徐鸿飞坐着马车细细琢磨下毒之事, 他十分算熟悉做胭脂的流程,略一思索就知道是在蒸花露的环节出了岔子。因为蒸笼是特制的,每回蒸馏出来的花露都能流满半人高的木桶。女子们力气小, 将花露拎到下一工序的这种力气活通常会叫前院管事的和伙计来做。估摸着被收买的那个人就是在拎花露的时候做的手脚。   马车很快地来到了作坊,正好瞧见管事白严、副管事李玉带着六个伙计在热火朝天的将瓷窑送来的瓷瓶进行清洗, 然后后一个个放在卷棚里特制的箅子上晾干。   “都弄好了吗?”徐鸿飞下了马车进了卷棚随意翻看了两个晾晒的瓷瓶。白严笑道:“还有这一百来个,都摆上就利索了。”   徐鸿飞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抓紧点,一会儿都跟我去库房一趟。店里没货了, 偏生库房的几个人都去了四号作坊帮忙,我这缺人手。”   “哎,行!”白严应了一声,立马吆喝道:“伙计们都速度点, 赶紧弄完帮三爷搬货去。”众人应了一声,一炷香功夫就将瓷瓶摆好了。徐鸿飞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都赶紧跟我走。”副管事李玉下意识看了看院子,问道:“不用留一两个人看院子吗?”   徐鸿飞道:“无妨,离着那么近,你们半个时辰就能打一个来回,赶紧的,别给我耽误时间。”众人一听,忙呼呼啦啦的跟着徐鸿飞出了院子。   徐鸿飞上了马车,白严、李玉带着伙计们做了拉货的驴板车。库房离三号作坊并不是远,隔着三条街道便是了。到了地方,看管库房的老王连忙打开院子的门。徐鸿飞往库房走一边从腰上解了一串钥匙,找到其中一把开了库房的门。   “赶紧的,把里头那五箱胭脂搬出来放车上。”白严几个进去一瞧,库房里空荡荡的,就只有贴着三号作坊封条的五箱胭脂摆在里头,看着上头的日期,正是前几日生产的那一批。李玉见状忍不住说道:“早知道拉铺子去了,又得折腾一回。”   徐鸿飞道:“铺子就那么点地方,当时存货还有许多,因此没叫人拉去,。”两个人一箱子,片刻功夫就都抬到了马车上。一个伙计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就这几个箱子怎么叫了这么多人来搬?看了看没有其他什么活计,忍不住问道:“东家,就这么点东西吗?”   徐鸿飞说:“后头还有些东西,也一并搬上。你们先把这些箱子捆上再说,省得摔了。”话音刚落,那驴不知怎么忽然受了惊吓,两个前蹄猛然抬了起来,大声嘶叫着,一个用力竟然挣断了缰绳奔了出去。   这驴车尾部并没有挡板,平常拉货都是靠粗麻绳固定。这会箱子刚搬上,麻绳还没拿来,这驴就跑了,刚装好的五个箱子顿时都从板车上滚了下来,撞了个七零八落。里头的胭脂瓶经不起这猛烈的撞击,一个个都摔的粉碎。   瑰馥坊的胭脂瓶是徐家找了个好窑口专门定制的,一直以胎薄、透光着称。那些夫人小姐们闲了都喜欢将瑰馥坊的胭脂瓶放手里把玩,只要迎着阳光,就能瞧见瓷瓶里透出的艳丽颜色。如此精致的瓷瓶,唯一的缺陷就是太过脆弱,经不起碰撞。   众人看着撒了满地的胭脂个个都傻了眼,站在那里谁也说不出话来。徐鸿飞看着满地狼藉,心疼地眼睛都红了,忍不住喝那车夫道:“你那驴怎么回事?”   车夫手足无措,看着柱子上只剩了一半的缰绳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徐鸿飞拿手点了点他,面上露出心痛的神色,捂住胸口说不住话来。   白严连忙扶住了徐鸿飞,这才发现徐鸿飞不仅浑身都在颤抖,手更是凉的和冰一样。白严唬了一跳,连忙说道:“东家!三爷!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可别因为这气病了。”   “一千两银子的胭脂啊。”徐鸿飞锤了锤胸口,眼泪都掉下来了:“我怎么能不心疼。”   白严看了看地上的胭脂,也说不出话来,毕竟这次损失的不是一个小数,任谁看着也难受。看着院门口撒满了胭脂,入目的都是刺眼的红,徐鸿飞难过地扭过头,摆了摆手道:“我上车里静一静,你们将这里收拾妥当了。”   白严应了一声,将徐鸿飞扶进马车,自己招呼着伙计们将门口这片地都扫了一遍,又去找了几户人家买了几袋子草木灰,细细洒在了门口,掩盖住门口那片艳丽的红。   “三爷,都收拾妥当了,驴也牵回来了了。您看,咱还继续搬东西吗?”白严站在马车外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拉了。”徐鸿飞的声音透着颓废,他似乎调整好了情绪,只是眼睛看着还有些发红。揉了揉眉心,徐鸿飞道:“铺子里的胭脂不多了,你们回去以后叫她们抓紧时间赶制一批胭脂出来,叫厨房每日多做些肉,让那些女娘们每天多熬一个时辰。等把货顶上,三爷给你们发赏钱。”   白严应了一声,忙道:“三爷放心就是,今天正在筛选花瓣,估摸着明天就能蒸花露,我提前叫她们烧好柴火,保证不耽误铺子里的生意。”   “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得回家一趟和二夫人汇报一声。”徐鸿飞说着上了马车。白严、李玉等人看着马车驶出了视线后,方才往作坊走去。   天慢慢地暗了下来,晚霞也渐渐散去,白严看了看,今天剩下的活也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帮衬的,遂吩咐说:“今晚先都家去歇歇,明天蒸花露时咱还得靠上,到时候可别给耍滑头。”伙计们都道:“白管事,您放心就成。”   天彻底暗了下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绕了大半个城,只见他不住地回头张望,见没人跟着自己,这才放心地拐进了一个小胡同,找到最里面一户人家,砰砰砰地敲了三下门。   “谁呀?”里面一个不耐烦地声音响起。   “蒋二爷,是我呀。”来人小声说了一句。   蒋二打开门见到来人,这才笑了一下:“原来是你小子呀。怎么样?那些加料的胭脂送到铺子没?”   那人跟着蒋二进了屋子,蒋二挑了挑烛心,瞬间屋子明亮了两分,来人的面貌被烛光一照顿时清楚不少,原来正是三号作坊的副管事李玉。   “别提了。”李玉声音里满是懊恼,“我提心吊胆的躲过了白严,将你们给的东西倒进了刚蒸好的胭脂花露里,又瞧着那些胭脂花露做出了一百盒胭脂。可今天在运送胭脂的时候,拉车的驴受惊了,一车胭脂全都打翻了,一瓶也没剩。我们东家说,赔了一千两银子呢!   “一千两银子?”蒋二气恼的不行:“你可知道我那血来红值多少银子?那玩意只有苏浙一带的山上有,赵五爷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废了多少劲才统共得了三瓶子,一直没舍得用。你这倒好,赚了赵五爷的银子不说,还白瞎了一瓶血来红,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   李玉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忙又说道:“这事真是意外,库房就在井门胡同那,您若是不信只管打发人去问,白天的时候我们还买了旁边人家的草木灰来盖那洒落的胭脂。”   “你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蒋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回头你亲自和赵五爷解释去。”   李玉想想赵五爷的身份,顿时两股战战,不知如何是好。蒋二看了他一眼,见他这胆子知道不敢坑骗自己,又想着这事未成赵五爷暂时还要用他,自己没必要这时候得罪人,遂缓和了口气说:“这样,我明日一早去和赵五爷说说,看能不能再要一瓶子出来。我之前听五爷的意思,他拿这东西也有别的用处,所以至多再给你一瓶,若是这回再出幺蛾子,你就洗干净了脖子等着上路吧。”   李玉听了顿时腿脚一软,有些后悔自己为了攀上赵家的高枝、为了多赚些银子将自己置于这步田地。可事到如今,他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一回,希望这次一回成功,等拿了银子后他再不干这样的事了。   蒋二敲了瞧桌子:“行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消息。”   李玉应了一声,却不敢动地方,看了眼蒋二,快速说道:“若是五爷想快点成事,只怕明天中午就得将血来红给我?”   蒋二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急?”   李玉叹了口气说:“这批胭脂已经开始做了,正好明天就要蒸玫瑰花露,若是错过了明天的机会,只怕就要等下个月了。”   蒋二略一思索,点头道:“行,明日我一早就去找赵五爷,若是有了准信,我就打发个小孩子去作坊给你送信。”李玉应了一声,四下里看了一眼,见四下里没人,这才悄悄地从蒋家离开。   蒋家房顶上,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分头而去,随即皆消失在夜幕里。   天一亮,忙碌碌的一天又开始了,内院里,女娘们将选好的花瓣装满了特制的木甑,随即盖上盖子。外院白严带着李玉等人逐一检查昨天晾晒的瓷瓶,看是否有残留的水渍。   “李管事。”门房喊了一声,李玉身子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转了过来,佯装茫然地问道:“什么事啊老王?”   “外头有个叫虎子的小孩找你,说是你家邻居。”老王回道,身边还跟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虎子啊。”李玉往外走了两步,问道:“谁打发你来的?可是有什么事?”   虎子笑道:“李大叔,刚才你舅舅来你家瞧你,李婶说你在作坊里头,你家舅舅打发我来找你,说上回家里的事多亏你帮衬。如今家里缓过来了,还得了些闲钱,晌午请你在福满楼吃酒,托我给你捎个信。”   李玉心里嘟囔了句:还像模像样的。面上露出一丝为难,忍不住回头看了白严一眼。白严笑道:“难得你舅舅来城里一趟,你中午只管去就是,只是不许喝多了,下午还得干活呢。”   此话正中李玉心思,忙说道:“也就一两杯酒,主要是和我舅舅说说话,白管事放心就行。”李玉从袖袋里摸出一把钱递给了虎子,看着他眼睛说:“回去告诉我舅舅,中午我到福满楼找他。”虎子连忙把钱揣到布袋里,笑着道了谢,转身走了。   李玉看着虎子的背影,愣着出了会神,直到白严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转身又赶紧忙活去了。心不在焉一上午,还不到午时,李玉实在沉不住气,和白严告了假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到了福满楼,小二见他东瞧西看的忙上前问道:“这位爷,可是要找人?”李玉忙说:“不知蒋二爷可来了?”小二笑道:“来了,在二楼天字号雅间,正在等您呢。”   李玉闻言越过小二,几步就上了楼,敲了敲门,轻声道:“蒋二爷?”门从里面拉开,蒋二出来,探头看了眼,见没旁人后才闪开一条缝:“进来吧。”   李玉进到雅间后,见到一位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坐在主位上吃茶,只见他二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梳的油光锃亮的,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   见李玉发愣,蒋二忙拽了一下他,呵斥道:“还不给赵五爷请安?”   李玉吓了一跳,连忙行了个礼,赵五爷眼皮子挑了一下,拨了拨碗里的茶叶,不耐地说:“你就是李玉?”   “小的正是李玉。”李玉手足无措,有些不安地看了眼蒋二。蒋二给了他个安心地眼神,这才十分狗腿地到李玉旁边一边倒茶一边说:“五爷,您不是说有话问他?”   赵五爷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李玉一眼:“我听说加了血来红的那批胭脂撒了,不会是徐鸿飞发现什么了吧?”   李玉一凛,细细回想了一通方才摇头道:“不像,当日二爷给我了血来红,我一直搁怀里揣着,直到蒸玫瑰花露那日,碰巧徐三爷叫了白严去铺子里。我去提装着玫瑰花露的桶时故意将几个伙计支开,趁着旁边没人才将血来红倒在里头。”顿了顿,李玉又说:“那桶花露都做成了胭脂,当时装在箱子里还是我贴的封条看着徐三爷拉走的。”   赵五爷听了,似乎没露什么破绽,顿时有些恼怒:“徐家来京城这么些年没撒过一回胭脂,偏生把加了血来红的胭脂给摔了,难道他家运道就这么好?乡下来的土包子,居然抢生意抢到我赵家头上了,他也不打听打听,我赵家是什么人家?宫里最得宠的淑妃娘娘,可是赵家的闺女。”   李玉忙谄媚地笑道:“那是,您可是小国舅爷呢,若不是有您撑腰,我也不敢干这事不是?”   李玉的话可算是大不道了,赵五爷面上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被虚荣所遮掩,他得意忘形的大笑两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干了,往桌上狠狠地一放:“这话说的痛快!你倒有眼力价,这次的事就算了,爷再给你一次机会。”   李玉躬着身子笑道:“五爷您吩咐!”   赵五爷打开放在手边的一个匣子,里头依然是一个眼熟的瓷瓶。赵五爷往李玉那推了推,道:“这血来红如今就剩了两瓶,一瓶家里有大用处,这一瓶你依旧下到瑰馥坊的胭脂里。事成了,我再给你二百两银子。若是这次又失败了,呵呵,你就好好琢磨琢磨,能不能承受的起淑妃娘娘的怒火!”   “好大的口气!”门忽然被推开,赵五爷正在耍威风的时候猛然被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喝骂就见外头走进来一群人。旁人他不认识,倒是有一人他见过,正是瑰馥坊的东家徐鸿飞。   赵五爷心虚中又夹杂着些惊恐和害怕,他强撑胆子,拿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指着徐鸿飞大骂:“姓徐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闯我的雅间,你可知道我是谁?”   徐鸿飞轻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我当是谁,原来是赵家旁支的庶子,您这么大架势,我只当你是淑妃娘娘的亲弟弟呢。”   此话一出,也不知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顿时赵五爷又羞又怒气红了脸,站在一边的李玉闻言顿时傻了眼,指着赵五爷连声问蒋二道:“你不是说他是淑妃娘娘的亲弟弟吗?”蒋二此时哪有心思理会这样的小事,事情败落,赵五爷纵然是旁支的庶子,但他确实是赵家的人,据说十分得赵老夫人的青眼,自然不会被人难为,可自己一个四处钻营没靠山的就不一样了,只怕徐家不会饶了自己。   李玉见蒋二一副贼眉鼠眼想找路逃跑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蒋二倒是没什么妨碍,徐家的人奈何不了他,可自己一家子卖身契都在徐鸿飞的手上,如今背主又被抓了个现行,只怕送到官府都是轻的,若是当场打死了只怕也让人没话说。   徐鸿飞扫了眼瘫软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的李玉,骂骂咧咧的赵五爷,转身朝中间的那位有些富态的大人拱了拱手:“薛大人,您瞧?”   薛连路走了进来,后面跟进来一队衙役,吓得赵五爷瞬间就将嘴里的脏话咽了回去,顿时憋了个满脸通红。   “带回去,关进大牢。”两名差役拱了拱手,应了声“是”,便上前揪住了赵五爷,反手一压,便将他按倒在地。   “我是赵家的人!”赵五爷脸被紧紧地按在地上,仍不断挣扎,似乎依旧想用淑妃吓退这个官员。   薛连路毫不在意,轻轻地笑了一声:“那正好,我将此时报给皇上,看皇上怎么说。”   顿时赵五爷傻了眼,他的脑袋被紧紧地按在地上,一双眼睛艰难地瞅着薛连路:“你到底是谁?”   薛大人低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大理寺卿薛连路!”   赵五爷眼睛一翻,登时晕死过去。   人赃并获,轻轻松松地抓到了下毒之人,徐鸿飞心中那块大石头算是放下了。原来那日青青发现血来红后,便出了引蛇出洞的主意。只是以徐家自己的能力,就是抓到了赵家的人,也难以处置,反而会打草惊蛇。便一边让徐鸿飞诱敌出洞,一边请宁氏拜访了大理寺卿薛连路的夫人。   薛夫人自打镇国公府高氏巫言蛊道一案后,听闻徐家二姑娘的平安符极其灵验,便上门想求一枚。青青感激薛大人雷厉风行地判了高家,同时也愿意与薛家交好,便按薛家的人数,画了五枚平安符送给薛夫人。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真的有效,薛夫人带上后,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晚上睡觉都安慰许多。更神奇的是前几日,薛夫人的长子在园子里散步时,忽然护身符一热,薛大公子下意识住了脚,想从领口拽出平安符看看有何异样。就在这时,一块巨大的石头忽然从假山上滚了下来,正好砸在了离薛公子五步远的地方,若是刚才薛公子不停下来,只怕此时已被那巨石砸死了。   薛大公子吓了一身冷汗,急冲冲地去找母亲,薛夫人听了儿子话还特意去园子看了一眼,回来立马备了厚礼上徐家道谢。徐家对薛夫人可谓是救命之恩,徐家如今遇到了麻烦,又是薛大人管辖范围内,薛夫人自然也不许他袖手旁边。   薛连路便依了徐家之言,在镇国公府的暗卫拿到消息后,提前到酒楼布防,将赵五爷预定好的雅间钻了几个洞,又拿纸糊好。薛连路等人在隔壁地字号雅间,将赵五爷和李玉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并一一记录下来。   人赃并获又有口供,赵五爷这回怕是翻不了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坐骑被抓回来以后,西方教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磨刀霍霍向坐骑。   六牙白象:还有没有坐骑权了,凭啥要阉了我们,你们还都有小鸡鸡呢。   众佛:我们佛教众人坐怀不乱。   六牙白象:可拉倒吧,我昨天回来路过月宫的时候还听见金蝉子哦哦哦啊啊啊呦呦呦叫的可开心了,你们咋不把他阉了?   恼羞成怒的众佛:……   捂着小鸡鸡的金蝉子:西方教太可怕,还是天庭好啊! 第71章 无头的苍蝇(已更小剧场)   赵五爷, 别瞧着外头人对他恭恭敬敬地,其实在赵家是连个得脸的奴仆都能呵斥他两句的存在。他大名叫赵玉成, 祖父和赵老太爷是一个亲爹, 只不过赵老太爷是嫡长子,赵玉成的祖父是庶出。   赵玉成的祖父在成亲后就得了一个二进的宅子一个铺面就被迫分了出来, 可他不会经营, 铺子只能租出去每年拿些银子养活一家。到赵玉成父亲这倒是比旁人灵活,他舍得下脸面, 经常去赵家找点种树、年节采买的差事,一年也能剩下不少的银子, 日子渐渐富裕起来。人到中年的时候还从府里讨了个丫鬟纳为小妾, 生了赵玉成。   赵玉成的姨娘丫鬟出身, 长的眉眼伶俐不说,更是会奉承人。赵玉成和他姨娘有学有样,十来岁就经常买点市面上新鲜的小玩意送到赵府给老夫人、当家太太请安。赵家两位夫人喜欢他长的人意, 又是个嘴甜的孩子,便开始将一些不大要紧的事交给他去办。这赵玉成渐渐靠着赵家, 混的像模像样,身边也有些无所事事的人给他打些下手混点银钱,都奉承他叫赵五爷。   前两个月, 赵玉成遇到了一个南方的货商,正巧赵玉成得了赵家采买的差事,便和这货商有了来往。等俩人做了几笔生意渐渐熟悉以后,货商知道赵家有胭脂生意, 便心思一动,故作神秘的拿出了血来红。   赵玉成一听血来红这种可以栽赃陷害毁人容貌的“好东西”顿时眼睛就亮了,原本他想自己买下,只是货商要的价钱实在太高,他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因此就去了赵家,私下和赵老夫人说了这桩事。作为一个宅斗多年的高手,赵老夫人听到这种东西也十分欣喜,吩咐赵玉成亲自去验货,若是效果真是如此明显,不管费多少银子都得拿下。   一滴血来红,又在日头下站了一刻钟,就毁了跟着赵玉成去验货的丫头的手背。货商洋洋得意:“十斤血来红的药草也才能熬出这一滴来,不怪我要价高,这可当真是好东西。当初我不知道跑了多少山头找了多少个采药人才买了上千斤的血来红,熬出这三瓶东西来。若不是跟你投缘,我是舍不得拿出来的。”   赵玉成早就笑的满脸开花,和货商交割了银子,拿了帕子裹了丫头的手背,一起带回去给赵老夫人瞧。赵老夫人收了东西,倒没急着用,叫人把丫头单独拘在一处,过了一个月又去瞧,见水泡虽好了,但还留下了一块不小的伤疤,看样子是好不了了,这才满意的夸了赵玉成一回,又赏了他不少的银子。   血来红,原本是赵老夫人为淑妃娘娘预备的,若是将来有人阻了淑妃的路,这血来红就派上了用场。赵夫人进宫时按照赵老夫人的意思,也和淑妃娘娘悄悄提过一嘴,若不是青青平日里只在福寿宫呆着,淑妃又没胆子也没法子将青青哄骗出来,只怕早就给她一脸血来红了。   那日赵老夫人从宫里出来,就将赵玉成叫过来,私下里将收买瑰馥坊作坊的人并往胭脂里混入血来红的事情交给了他,同时给了他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并交给了他一瓶血来红。赵玉成找了几个跟自己混的心腹之人嘱咐下去,这几人都上了心,只是谁也没蒋二运道好,瑰馥坊作坊那么多管事和伙计,就他就勾搭上一个叫李玉的,几顿酒就听到了李玉的牢骚,再放上五十两银子,李玉眼睛就直了……   *****   大理寺从福满楼里抓了赵家旁支,没一会这消息就沸沸扬扬地传了出来。赵家有个负责来往铺子收账管事的虽不知赵玉成是犯了何事,但也知道老夫人时常叫他到府里来,便连忙回府去报信。   一听说赵玉成被大理寺抓了,赵老夫人头就晕了一下,扶着丫头的手才没栽下去,靠在大迎枕上,赵老夫人闭了会眼睛,好容易等那股眩晕的感觉渐渐消去,才连声吩咐,叫那管事的亲自来回话。   赵家规矩严,管事的通常进不了老夫人的屋子。如今赵老夫人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都没让他在窗外回话,直接叫他进来,颤抖着问:“玉成是怎么回事?可打听清楚是何故被抓?”   那管事的忙道:“倒不清楚是因为何事,只是听人说大理寺卿薛大人一早在酒楼里等着了,将赵五和旁人做的交易听的一清二楚,人赃并获当场抓了个正着。”踌躇了一下,那管事的又道:“仿佛听人说了一句,抓人的时候瑰馥坊的徐东家也在,是陪着大理寺卿一起去的。”   赵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摆了摆手打发他出去,连声叫人请大老爷过来。赵大老爷不知什么事,听母亲吩咐的急,连忙放下看了一半的书,急匆匆来到老夫人的屋里。一进屋就瞧见老太太面色灰败、嘴唇发紫、头上满是虚汗,顿时唬了一跳,忙问:“母亲这是怎么了?”又忙吩咐:“赶紧去请太医来。”   老太太像是被一下子吹散了精气神一般,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赵大老爷按照母亲的意思,扶着她坐了起来,又打发了所有丫头出去。屋里没了外人,老太太忙吩咐:“赵玉成被大理寺抓了,务必要把他救出来!”   大老爷一脸不解:“不过是旁支一个跑腿领杂役的孩子罢了,母亲何苦为他着急上火的?旁支那么多孩子,总会还有伶俐的使唤。”   “你懂什么?”赵老夫人气急败坏地锤了两下床榻:“他是给咱家办事才进去的,若救不出来咱家恐怕捞不着好,只怕宫里的娘娘都要担干系。”   一听还牵扯到娘娘了,赵大老爷也怕了,忙细问了缘故。老夫人也没隐瞒,细细地说了,赵大老爷哎呀一声,不禁满脸苦涩,连连在屋里转圈:“这下可难办了,这薛连路素来十分难说话,连父亲都说过他油盐不进。更何况……”   赵大老爷看了老夫人一眼,苦着脸道:“薛连路亲自设套抓人,难道不知道这赵玉成是咱赵家的人?只怕他未必肯卖咱家面子。”   赵老夫人缘何不知此事,但有一线希望她也不想牵扯到家里,咬了咬牙,赵老夫人道:“你先去账上拿一千两银子上下疏通,若是能将人放出来将事抹平最好,实在不行抬出娘娘来压一压这薛连路;另外叫你媳妇亲自和他姨娘去说,若是第一条路行不通,让他咬死了是自己的主意,不许他牵扯到本家,等以后获了罪,咱家帮着上下打点,一定救他出来,再给他一千两银子让他到外地安家。倘若将脏水泼到咱家头上,让他想想是不是能承担娘娘的怒火!”   赵大老爷急急忙忙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老夫人又叫住他说:“进牢里探监的事你让老二去打点,让你媳妇跟着一起进去,好好嘱咐嘱咐赵玉成。”   赵大老爷急匆匆地走了,赵老夫人躺在床上惶惶不安,娘娘在宫里的日子她是知道的,如今实在是艰难,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哪里还敢担这事。偏偏她又怕此事会牵扯到娘娘身上,因此最后一瓶血来红,昨儿刚悄悄地送去了宫里,如今就在娘娘的手上。   怎么想都不安稳,赵老夫人挣扎着起来,叫人剃牌子去宫里,准备明日再进宫一次,和娘娘商议商议此事,再悄悄将宫里那瓶血来红毁掉。   因宫里没有皇后,往日得宠的妃子也不按月召见家人,有的一个月能见五六回,像淑妃就是这种。往日太后素来不把这些小事放在眼里,偏偏这次赵老夫人递的牌子事惹着了太后,当场就驳回了,冷笑道:“当这宫里是她赵家的府邸吗?一个月来七八回?”   此话一出,淑妃立马面色惨白,赶紧到福寿宫请罪,太后连门都没让她进。淑妃咬了咬牙,跪在了大殿前的石板砖上,太后得知此事冷笑道:“叫她跪上半个时辰,禁足三个月。”   锦瑟嬷嬷应了一声,传了旨意下去,瞬间跪在地上的淑妃抖的和筛子一样。屋里,太后面上十分恼怒:“就因为她赵家弄的狗屁倒灶的事,累的嘉懿见天去验胭脂,连进宫陪我说话的功夫都没了。”锦瑟嬷嬷忙说:“徐姑娘说就这几日的事,忙完了就进宫陪娘娘。”   太后冷着眉眼,吩咐道:“明日传薛连路夫人进宫,我再细问问她。”   *****   赵老夫人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等猛然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睡了一觉,老夫人倒觉得精神好多了,扶着丫头的手坐了起来,喝了几口茶,想起递了牌子的事,吩咐道:“宫里回话了吗?娘娘明天什么时辰有空。”   丫鬟忙请了大夫人过来,大夫人脸上满是焦急,一见老太太也顾不得旁边的丫鬟还在,直接说道:“被太后娘娘驳回了,说以后每月只许进宫一次。”   赵老夫人闻言心里和吃了黄连一般,苦不堪言:“哪里又得罪了太后,怎么这般不给娘娘脸面。”想了想事情要紧,也不顾不得许多,拉着大儿媳妇吩咐道:“你速速写一封信送去去三皇子府,让三皇子明天一早去宫里给娘娘。如今薛连路已知道血来红是赵家的东西,娘娘再不能使用此物,必须把剩下的血来红毁掉,免得惹出灾祸来。”   赵大夫人应了一声,写了信后连夜送到三皇子府。三皇子见外祖母来了,倒是很惊奇,问了缘由,赵大夫人也不敢和三皇子说实话,只说淑妃娘娘托家里办了一件事,如今需给娘娘回话,只是家里现在无法进宫,只能拜托三皇子给娘娘送封信。   三皇子将信接了,笑道:“外祖母放心,明早进宫请安时,定把信亲手交给母妃。”赵大夫人放了心,试探着提了句:“我家有个旁支子弟被大理寺抓了,可家里和大理寺说不上话,不知殿下有什么门路没?”   三皇子皱了皱眉头,看了赵夫人一眼:“薛连路平日和众皇子关系都平平,若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倒也无妨,找人去和他说一声。只是不知这子弟犯了什么罪?”   因老夫人不许家里这些肮脏事牵扯到三皇子身上,赵夫人也不敢细说,只道:“白天只听他母亲到老夫人跟前哭,我也不知什么事。回头陪他母亲牢里去瞧瞧,细问再说。”   这个倒无妨,三皇子祁昱笑道:“明日我让安平随外祖母走一遭。”赵夫人闻言放了心,太监安平是打小就伺候三皇子的,有他跟着就等于三皇子出面了,不怕大理寺不讲情面。约定好明日的时间,赵夫人便告辞了,三皇子亲自点了六个侍卫护送赵夫人回府。   翌日一早,三皇子进了宫,先给太后请安后,照例到了淑妃处,可这次他却没能如愿进去,宫殿外头几名太监挡住了他。   “三皇子,奉太后娘娘旨意,淑妃娘娘禁足三个月,期间任何人不许探望。”看守的太监倒是脸上一团和气,可神色确实十分坚定。祁昱从小宫里长大,一见几个太监的眼神就知道此事没有回旋余地,只能赏了银子,嘱咐:“好生伺候母妃,吃穿用度不许苛责。”那太监笑着:“三皇子放心就是。”   祁昱往里望了一眼,见静悄悄地没什么动静,只能转身走了。宫里,淑妃的两个膝盖布满了青紫,养尊处优二十年的淑妃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昨日跪了半个时辰后,连起都起不来了,是被两个宫女架出的福寿宫。   秋铭拿着帕子,细细地给淑妃热敷后,又涂了去淤青的膏药。淑妃醒来后都没洗漱,一脸蜡黄地躺在床上。   “找人递话给皇上了吗?”淑妃沙哑着嗓子,睁着眼睛望着床幔不知在想什么。秋铭低着头,眼泪落在盆里:“外头的人软硬不吃,银子也不收,话也不给递。早上时候,三皇子来给娘娘请安,都没能进来。”   淑妃猛然坐了起来,一脚踢翻了脚踏上的水盆,怒骂道:“往常每个月都进宫几次,这十多来年哪个妃嫔不是如此?凭什么因为这个发作我?”   秋铭担心娘娘的声音叫外头的太监听见,连忙跪下轻声道:“还请娘娘息怒,隔墙有耳。”淑妃恨恨地看了眼窗子,又回身倒在床上。秋铭收拾了满屋子的水渍,赶紧换了件干爽的衣裳,又回来伺候。   “太后这些年来虽对众嫔妃都淡淡的,但从不为难人。这半年来,动不动就罚我一回,这徐嘉懿在她心里就这么重要?我可是淑妃,是三皇子的亲娘。太后就是再不喜欢我,也得考虑考虑三皇子的面子。”淑妃躺在床上不住的发牢骚,唬的秋铭都不敢让旁人进来,只能强撑着一个人伺候。   三皇子虽被太监拦在了外面,但他没就此出宫,自己寻了个地方烤火,吩咐今日跟自己进宫的太监孟海赶紧打听打听,看淑妃是为何禁足。孟海虽不如安平面子大,但在宫里也有几个熟人,不多时就回来了,趁着左右没人,小声回禀了。   听说因为赵家老夫人接连进宫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太后就将淑妃禁足了三个月,三皇子十分诧异。可想到昨日赵夫人的异样,和急匆匆托自己捎的信,三皇子就有些坐不住了。赶紧带着孟海回了府里,一个人急匆匆地进了书房,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几下子拆了封口,打开快速的看了一遍。   “愚蠢!”看罢了信,三皇子气的火冒三丈,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喊了孟海进来:“安平回来让他马上来见我。”   孟海应了一声,三皇子拿起那封信又瞧了一遍,不由地猜想道:难不成太后娘娘知道了此事,故意拦着不许旁人给娘娘报信?可外头刚发生的事,太后如何马上就知道?   三皇子唤了声孟海,吩咐道:“太后娘娘喜欢全山烤鸭,一会你去提上两只给福寿宫送去,顺便打听打听,打昨儿日太后都召见了谁?”   孟海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正好安平此时回来。祁昱听见安平在外头请安,忙叫了他进来问道:“今日你陪外祖母去大理寺,到底是怎样一个情景?”   安平脸上还有些愤愤不平:“这薛连路好大的胆子,一点面子都不给。起初狱卒死活不肯放人进去,说是薛连路特意下的命令。我又去找薛连路,好话歹话说了一筐,他才勉强点头了。但也没许赵夫人单独进去,而是一路陪着,夫人什么话都不敢嘱咐,特意带的棉衣裳棉被也没让留下。”   安平亲自去,薛连路都不肯给丝毫方便,祁昱不由地有些心焦。赵家如何还是次要,他怕的是牵扯到母妃身上。按照信上所说,母妃手上可有一瓶血来红,若是此事让父皇知道了,只怕会重罚娘娘。   “备车,我亲自去见薛连路!”祁昱再也坐不住了,赵家的事虽然小,但牵扯起来甚广。他原以为赵家老夫人是个头脑清明的,却不想办出如此糊涂之事。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自己都捞不着好。   带着三皇子府标志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大理寺,可三皇子说要见薛连路时,大理寺的官员们忙笑着说:“薛大人正在升堂审案,怕是一两个时辰都不会出来。”   “不知是什么案子?”祁昱脸上带着一抹笑容。   想起赵家正是三皇子的母族,搭话的那个官员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可在三皇子似笑非笑的表情下,他也不敢糊弄,只能回道:“是赵家一个旁支子弟给瑰馥坊下毒一案。”   “证据确凿吗?”祁昱淡淡地问道。   那官员犹豫了下,说道:“此案是薛大人亲自审理,具体情况下官并不知晓,只听说下毒的那批胭脂是要送到宫里的,徐家察觉以后特意留出来十瓶。薛大人从太医院请了三位太医过来,比对徐家送来的胭脂和从赵家缴获的血来红。殿下来之前,太医们刚出了文书,据说胭脂里头确实含着血来红。”   祁昱脸色十分难看,转身上了马车直奔赵家,也不等人通报,一路闯进了老夫人的卧房。此时赵家几位老爷夫人都聚集于此正在商量对策。祁昱见状勃然大怒,忍不住骂道:“你们赵家做的好事,倒牵连到我母妃身上。”   “娘娘怎么了?”赵老夫人挣扎着起来问道。   祁昱一把将拆开的信丢在床上,看了眼赵老夫人,冷哼道:“昨日老太太递了进宫的牌子,惹了太后不快,罚母妃在福寿宫外头跪了半个时辰,并禁足三个月。我今日进宫连母妃面都没能见着。”   老夫人闻言一下子瘫在床上,险些昏过去。祁昱见状更是恼怒非常:“如今怕了?当初做这事的时候怎么不怕?还敢往送进宫的胭脂里下毒,我看你们都是活腻了!”   “不是送进宫的胭脂!”老夫人忙说:“特意嘱咐了,是往外头卖的胭脂。”   祁昱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原委,忍不住冷笑道:“好个徐家,这是想趁机把此事捅到父皇的面前吗?”   给宫妃的用度下毒,给赵家十个胆子也不敢。皇上一旦震怒,下令严查,说不定顺着蛛丝马迹查到赵家的头上。而瑰馥坊外卖的胭脂就不用担心了,只是赵家没想到大理寺卿薛连路会为徐家出头。   “殿下,这可怎么办啊?”赵家上下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一个个都没了辙。   看了眼赵家众人,祁昱脸色铁青:“这事我来办,你们都老老实实一个个呆在家里,别上蹿下跳的给我添乱。”   赵家上下听到此话,忍不住都舒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将祁昱送到马车上。   马车驶出胡同,来到热闹的街面上。车夫无措的看了眼安平,安平隔着帘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咱去哪里?”   祁昱闭着眼睛,沉思了片刻,方说:“我记得翰林院旁边有一处酒楼?去那里定个雅间,再请徐翰林出来喝上一杯。”   “是!”车夫调转了方向,驱使着马车朝翰林院方向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别看佛教的坐骑们平时都十分听话,可一听说要被阉割,一个个誓死扞卫小JJ。   没有JJ狮子心里暗爽,亲自去安慰同僚:其实割小JJ没什么的,就和尚梯度一样,瞬间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舒爽。   六牙白象:你能和我们一样吗?我可有七房小妾,一个个貌美如花,温柔多情!割JJ能比的上搂媳妇睡觉舒爽吗?   狮子:金毛犼,你长的奇形怪状的在人间肯定没媳妇吧?不如做个表率自宫一下?   金毛吼红了脸:虽然我没媳妇,但是我有几个相好的姑娘!   观音菩萨:……我听见了什么?   金毛吼用爪子捂住眼睛,一脸娇羞:当时谛听还残存着法力,他把我们几个变成了英俊的公子一起去逛了个好地方,里面都是美人,胸都老大了!   观音菩萨:……我咧个去!   小剧场2:   众佛们听说坐骑不仅有的相亲了,还有一批去逛了窑子,顿时十分恼怒,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要将坐骑们捉拿回来。   坐骑们一路狂奔,躲在了月宫里。   金蝉子:干啥玩意啊?递帖子了吗就来我家串门?   六牙白象:金蝉子,咱可都是有JJ的同僚,你不能见死不救!   金蝉子一边拿着梳子梳着一头秀发,一边撇了他一眼:不如跳槽来天庭吧,天庭福利可好了,你瞧都是被扔到人间的坐骑,天庭那些回来啥事都没有。我听说太上老君的板角青牛还带回了一群漂亮的母牛,都搁兜率宫养着呢。   六牙白象: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出去找工作!以后俺们就是天庭的坐骑了。   嫦娥:那我先挑个呗,那啥金毛吼过来,带着我去兜个风!   金毛吼屁颠屁颠跑到美女嫦娥面前,嫦娥一脚上去,金毛吼的背瞬间塌了一个大坑,吐血到底不起。   众坐骑一脸惊恐:……   小剧场3:   招财:咱家老爷也没有坐骑,咱也牵个回去呗,反正不要钱,老爷最喜欢免费的东西了。   进宝:行啊,据说那谛听老厉害了,法力高强,能辨别世间万物能听人心,有了这东西老爷以后找金山的时候就不用发愁了。   招财进宝:老爷,我们给你领回来个坐骑。   财神大喜:太不容易了,终于知道往家里划拉东西了!   谛听:哎呦,你就是财神呀,原来你心里一直觉得玉帝%@#¥%…………,王母娘娘%#¥%……   财神从胶布贴住谛听的嘴,把招财进宝捆在谛听的背上,一棍子都打了出去:别人的东西坚决不能要!我就是这么清明廉洁的神!   招财进宝:……   谛听:…… 第72章 走投无路(捉虫)   徐鸿达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安平, 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拱了拱手道:“下官和三皇子素来没什么来往, 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请下官吃饭了?”   沈雪峰也凑了过来, 更是一脸的直白:“岳父大人饱读诗书,难道不曾听说过一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三皇子定是有事才会找你的, 难不成真会平白无故请你吃酒不成?”   安平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他看着徐鸿达和沈雪峰,阴阳怪气地问道:“徐大人这是不给殿下面子了?”   “哪能呢?”沈雪峰笑的不怀好意, 他看着徐鸿达请示道:“岳父,那家酒楼新上的烤羊腿滋味很足, 不如咱一起去尝尝?”   安平看着沈雪峰自说自话就要跟着去, 忙拦了一下:“沈大人, 殿下只请了徐大人一人。”   沈雪峰懒洋洋地推开安平的胳膊:“有事女婿服其劳,也不知三皇子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我岳父大人去做。只是我岳父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不抗折腾, 我得帮衬着些,免得误了三皇子的大事。”   老胳膊老腿的徐鸿达怒目而视:……   沈雪峰心虚地别开了脸:……   安平冷了脸, 冷笑一声:“沈大人多虑了,殿下不过是想请徐大人说说话而已,并没有什么事吩咐。”   沈雪峰恍然大悟状, 随即笑道:“既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何我不能陪我岳父同去呢?”   安平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殿下只请了徐大人一人。”   沈雪峰笑的十分开心:“那是三皇子不知道我在,若是知道他定会请我的。我成亲那日三皇子亲自来寒舍喝了喜酒,我怎么也得当面向三皇子道一声谢才是。”   场面一时僵持住了, 安平将视线投向徐鸿达,徐鸿达却连瞧都没瞧安平,只悠闲地看着旁边摆的两盆金桔。   安平憋了一肚子的火,可也知道如今赵家被徐家拿住了把柄,为了宫里的娘娘、为了三皇子,安平只得把这口气憋了回去,又扯出一个笑容:“既然沈大人执意要跟着,咱家也不好拦着。徐大人、沈大人,请吧。”   徐鸿达终于将脑袋转了回来,也露出一个笑来:“还请公公带路。”   蒲泉楼是最近新开的酒楼,里头的烤羊腿和烤鸭乃是一绝,沈雪峰打前几天来吃过一次后就念念不忘,一路上絮絮叨叨地不停地介绍。等来了酒楼,还没到雅间,沈雪峰就先叫来在掌柜的吩咐:“烤上十个羊腿十个鸭子,五只送徐翰林府上、五只送沈太傅府。”   掌柜的立马应了一声,沈雪峰故意道:“等我去吃了酒回来给你算银子。”安平扯了扯脸皮,道:“三皇子请吃酒,哪有让沈大人自己掏腰包的道理?”安平吩咐掌柜的:“记天字一号账上。”   掌柜的响亮的应了一声,然后亲自将几人送到了三楼雅间。祁昱坐在雅间的主位上,端着茶杯想着如何说服徐鸿达放弃追究赵家的罪责。   敲门声响起,三皇子祁昱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进来。”   安平打开门,缩着脑袋不敢看三皇子,只低着头快速回报:“禀殿下,徐大人和沈大人来了。”   祁昱一愣,可看着安平的神色、沈雪峰脸上明目张胆的笑容、徐鸿达漫不经心地神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祈昱放下茶杯,露出一抹笑容:“两位大人请坐。”   徐鸿达和沈雪峰施了个礼一左一右坐在方桌的两侧,安平给几人倒上茶水,这时小二将预备好的菜肴都端上桌,最惹眼的就是最后上来的热气腾腾的烤全羊。为怕羊肉凉了吃了膻气,整只的羊羔串在一个铁架子上,下面的炉子里还燃烧着炭火。   将挂着烤羊羔的炉子放在旁边一个小案上,安平撵了小二出去,自己立在铁炉旁边,预备着给几人切割羊肉。   那羊羔被烤的滋滋作响,油花落到碳上发出一股焦香,沈雪峰闻着味觉得口水都快出来了,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将桌上做样子那些菜挪一边去,把这个烤全羊摆中间,我们自己边吃边割才爽快恣意。”   看着安平询问的神色,三皇子摆了摆手,安平忙叫了小二来,将桌上的菜挪了,将这烤全羊搬了上去。沈雪峰叫小二再拿几柄小些银刀来,先挽了袖子割了一盘子烤的滋滋流油的羊肉来。沈雪峰将刀子放下,端着盘子站了起来,三皇子身为这屋子里地位最尊贵的人,又从小被伺候惯了,下意识以为沈雪峰割的这盘子羊肉是给自己的,刚要笑着说两句客气的话,就见那喷香的羊肉被送到了徐鸿达的面前。   沈雪峰狗腿子的给徐鸿达斟了酒,笑道:“这头羊肥嫩,烤出来闻着比那羊腿还香,岳父大人先尝尝。”   徐鸿达看着女婿如此孝顺,心里自然十分舒坦,夹了快羊肉放进嘴里,当真是外焦里嫩,满嘴流油。沈雪峰回到位子上,又快速地割了一盘子,祈昱见状已不报期待了,果然沈雪峰十分自然的将羊肉送进嘴里,叫了句好。   蒲泉酒楼的全羊在烤炙前就一层层刷过调料,又经过两天的腌制,烤出来滋味十足,不需沾什么作料就已十分可口。沈雪峰吃了一盘子进去,又拿小刀继续片下一块块羊肉,还不忘笑着问祈昱:“怎么三皇子不吃?可是不合口?”   祈昱握起拳头轻咳一声,然后抬头看了安平一眼,安平立马过来,替三皇子片了一盘子羊肉。祈昱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只是他心事重重,再美味的羊肉在他嘴里也味同嚼蜡,放下筷子,祈昱又端起了酒杯。   见徐鸿达和沈雪峰两人就真的和来吃饭一样,吃了羊肉吃烤鸭,别说客套话了,就是连头也不抬一下。祈昱按捺不住,先端起酒杯敬了个酒,二人喝了以后又分别还酒。   三杯酒下肚,祈昱便委婉往自己的目的上靠拢:“听说徐大人家有个叫瑰馥坊的胭脂铺子?”   徐鸿达放下卷着烤鸭的小饼,拿帕子擦了擦手笑道:“是内人拿嫁妆银子开的铺子,难得三皇子这等贵人也知道,可是皇子妃喜欢内人铺子里的胭脂?”沈雪峰接口道:“听说铺子最近生意火爆,许多人家都买不上胭脂。三皇子不用担心,咱是老交情了,虽然不能给您打折,但是让皇子府插个队先买倒是没问题的。”   祈昱见这沈雪峰吃肉都堵不住嘴,跟着瞎搅合,心里也少了几分耐性,索性直白地说道:“我来找徐大人是为了瑰馥坊被下毒那件事的。”   沈雪峰和徐鸿达闻言彼此对视一眼,徐鸿达拿起卷好的烤鸭放进嘴里,沈雪峰又继续片他的羊肉。   “徐大人……”见这两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架势,三皇子心中也有了几分怒气。   端起酒盅喝了一杯,徐鸿达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说道:“三皇子可是来为赵家求情的?”   祈昱忙道:“我听闻此事后立即去了赵家,找了赵家的老夫人和当家太太核实,此事完全是那旁支所为,想走歪门邪道的路子打压瑰馥坊好讨好本家。这事证据确凿,那小子确实抵不了赖,只是赵家毕竟是我的母族,若是此事闹大了不仅宫里的淑妃娘娘心里不自在,就是本皇子脸上也难看。好在下毒的胭脂并没有流出去,还请徐大人看在没有人受害、赵家嫡支也不知情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赵家一马。”   徐鸿达轻笑了两声,回道:“赵家嫡支是否知道此事下官并不知晓,具体的案情自有大理寺审理。只是三皇子有一句话说的不对,这毒胭脂没有害到人是因徐家的防范好,并不是饶恕赵家的理由。若是这批下毒的胭脂没有被发现,被人买了家去使,后果怎样想必三皇子清楚的很!不知到时候是不是三皇子也能替徐家挨个上门道歉,说看在只毁了脸并没有闹出人命的份上,饶恕徐家一马!”   祈昱被徐鸿达犀利的言辞堵了回去,顿时气红了脸,他拿起酒盅一口饮尽,又道:“闹出此事的源头是赵家和宫里十来年的胭脂生意到了瑰馥坊的手里,赵家这才偏激了些……”   徐鸿达闻言笑的更开心了,打断了三皇子的话语:“这瑰馥坊的生意是皇上的口谕,难不成赵家对皇上有所不满?赵家也就罢了,三皇子也如此说,不知皇上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三皇子似乎被人在嗓子眼里塞了一个鸡蛋似的,当即气的脸红脖子粗,他厉色道:“吾并无此意,还请徐大人不要妄言。”   徐鸿达看着三皇子呵呵了一声,顿时把祈昱的言辞堵了回去。   祈昱看着割一刀放嘴里一片肉的沈雪峰、看着自己满脸嘲讽的徐鸿达,顿时对自己这个没有实权的皇子身份十分恼怒。如今他对这件事的处置确实有些手足无措,大理寺表明了要秉公办理,徐鸿达一个从五品的官员就敢对自己冷嘲热讽,丝毫不把自己皇子的身份放在眼里。至于沈雪峰,整个一个混不吝,时不时的一个讽刺的眼神实在让人心塞。   想了一圈,实在找不到能帮衬自己的人,自己要权没权要人没人,以往不过是仗着皇上的疼爱、淑妃的盛宠宫里宫外才给自己几分面子。如今这事淑妃自己难保,找父皇,呵呵,想把此事闹到皇上面前的大理寺和徐家,自己恨不得永远不让父皇知道此事才好。   祈昱看清了事实,姿态又放低了几分,看着徐鸿达道:“需要赔多少银子,徐大人开口就是,我给赵家做担保,不管是卖房子卖地,绝对不让他们少徐府一两银子。”   徐鸿达摇头笑着给三皇子斟了一杯酒,平声静气地说:“这事不是多少银子的事,赵家就是给我一座金山也没用。”   “徐大人,凡事留一线比较好。”祈昱放在桌上的手不由地握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显露了此时他难以压抑的暴躁心情。   “殿下。”徐鸿达似乎没有瞧见一般,说起话来仍是慢声细语的:“有句话咱打小就学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赵家再给徐家的胭脂里下毒的时候就没想过要给徐家留后路,如今事情败落了,倒想起凡事留一线来了。如果今日这事赵家和徐家反过来,不知赵家是不是会给徐家留一条是生路?或者是直接赶尽杀绝?”   祈昱看着徐鸿达,虚情假意地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徐鸿达冷笑两声,又道:“这血来红只需一滴就能毁人容貌,一百瓶掺了血来红的胭脂无论是送进宫去还是送到京城各家府邸,其后果都不是徐家所能承担的。我被罢官还是事小,只怕一家大小都得流放甚至连命都保不住。三皇子,你觉得你让我放过赵家合适吗?”   祈昱满嘴苦涩,心中恼怒赵家做下的破事害自己颜面尽失,也生气徐鸿达将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践踏,丝毫不留情面。见此事没有回旋余地,祈昱只能退了一步:“此事已有罪魁祸首,还请徐大人和薛大人美言几句,不要牵扯无辜。”   徐鸿达冷声道:“我相信薛大人会秉公执法,不会放过有罪之人,自然也不会牵扯真正的无辜。”   三皇子闻言一窒,深深地看了眼徐鸿达,冷笑道:“徐大人如此不尽人情,就不怕得罪了本皇子?”   徐鸿达笑道:“下官只想讨一个公道而已。”   言已至此,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祁昱起身拱了拱手道:“两位大人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徐鸿达二人起身将祁昱送到门口,目送着祁昱走下楼梯,沈雪峰忽然说了一句:“殿下到楼下时可别忘了把饭钱结了,我出来的急,没带银子。”   三皇子脚下踉跄一步,险些摔下楼梯,好在及时抓住了安平才站稳了身子。祁昱恼羞成怒地回头看了沈雪峰一眼,沈雪峰笑嘻嘻地伸出油爪子朝祁昱挥了挥手。祁昱眼里险些喷出火来,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到楼下时,掌柜的报出了让祁昱十分郁闷的高价,安平付了银子追了出去低声和祁昱解释道:“沈雪峰额外点了十只羊腿和烤鸭送家去了。”   摆了摆手,祁昱不想听这些,安平倒是有些愁眉苦脸:“往日府里的开销有一大半是赵家给的银子。若是赵家……”安平的话没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赵家若是因此事倒了,只怕三皇子府就要捉襟见肘了。   祁昱努力将烦躁的情绪压制住,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睁开眼睛道:“去薛连路的府上,不管等到多晚,今天务必要见他一面!”   安平此时也不敢提没递帖子的事,如今事出紧急,也顾不上许多了,连忙催着车夫往薛府赶去。   ***   自打青青从胭脂里查出了血来红,担心有漏网之鱼,将三号作坊的容器都换了一遍不说,又挨查验了一番剩余的胭脂。   青青忙着瑰馥坊的事,自然没功夫进宫了,亲自进宫和太后说了缘由后,便整日在各个作坊里忙碌。太后心疼青青劳累,又厌烦罪魁祸首的赵家,因此特意把薛连路的夫人叫进了宫,细问详情。   青青发现血来红后徐家就是求的薛夫人,因为薛夫人十分清楚前因后果。便将青青怎么发现的,又出了主意设套,又请了镇国公府的侍卫暗地里跟踪听到了赵家和那管事的约定的时间地点,提前布防,这才人赃并获抓了个正着。   太后听了以后满口的夸青青聪慧,话里话外厌弃赵家,并郑重交代薛夫人说:“瑰馥坊一部分胭脂是进上的,若是宫妃用了含着血来红的胭脂,后果难以想象。赵家虽是三皇子的母族,但此事牵扯甚广,你回去转告薛大人此事一定要严格查办!任何人求情都不行!”太后看着薛夫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包括三皇子!”   薛夫人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薛夫人在这事上帮了青青博得了太后的好感。太后特意留她用了午饭才让她出宫。   薛夫人的马车刚进巷子就瞧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口。三皇子从马车下来,薛夫人的车也正好停了下来。   见穿着诰命冠服的薛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祁昱心里一沉,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请了安后问道:“薛夫人这是进宫了?”   薛夫人回了一礼,一边请三皇子到前厅喝茶一边说道:“昨日太后传出口谕宣我今日进宫。”   祁昱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看着薛夫人试探着笑道:“平日里皇祖母倒是很少叫命妇进宫的。”   薛夫人在福寿宫穿着冠服坐了一上午,早就疲惫不堪了,懒得和祁昱打机锋,直接说道:“太后娘娘叫我进宫说的是瑰馥坊胭脂一案,太后特意吩咐转告我家老爷,此事一定要严查,任何人不许求情。”   祁昱只觉得眼前发黑,腿脚发软。安平连忙扶住他,祁昱这才没摔倒在地。看着薛夫人面带怜悯的表情,祁昱满脸苦涩,勉强拱了拱手就要告辞。   看着一直意气风发的三皇子如此消沉,薛夫人善意地劝告道:“三皇子何必非要淌这趟浑水?照如今来看,赵家已难以脱罪,三皇子该多想想自己才是。”   祁昱心里发苦,勉强笑了笑谢了薛夫人的好意,便踉跄着上了马车,瘫软在座位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回到府里,赵家大老爷已等了一个下午了,见到祁昱回来顾不得请安,先追问道:“事情如何了?”   祁昱连看都没看赵大老爷一眼,只木然道:“我无能为力了,让你们家老太爷想想法子吧。”赵大老爷看着祁昱决绝的背影,顿时傻了眼。   几日后,赵家下毒一案审理完毕,因太后亲自将这事说给了皇帝,大理寺的案宗便送到了御前。   皇上翻看着案宗越看脸色越黑,看完整个案宗已是勃然大怒,将案宗往桌上一摔,盛德皇帝问道:“剩下那瓶血来红在何处?”   薛连路叩头回道:“赵玉成也说不确切,只说多半已被赵家带进了宫。”   盛德皇帝满脸铁青:“将淑妃带来!”   安明达亲自去传了旨意,淑妃闻言一扫病容,容光焕发地和安明达商议:“劳烦安公公等一下,待本宫换身衣裳补补妆容再去见驾。”   安明达推开秋铭递过来的荷包,正色道:“娘娘,皇上吩咐您立刻见驾!”   淑妃见状心里有些打鼓,只能匆匆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便上了轿辇。   寒风呼呼地吹着,淑妃抱着怀里的手炉,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想起这半年来的失宠和接连禁足,仿佛走了背字一样,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安明达路过皇上寝宫时并没有停,而是直接去了皇上的御书房。淑妃娘娘沉吟了片刻,问道:“皇上这会不忙吗?若是知道皇上在书房,我该带些汤羹来的。”   安明达走在辇前,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淑妃微微皱了眉头,心里越发不安。   轿辇很快停在了御书房的门口,安明达这才回过身来,看着淑妃下了轿辇,亲自到门口回道:“皇上,淑妃娘娘来了。”   “让她进来。”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火气,淑妃心里暗自叫苦,不知道自己哪一桩事惹了皇上不快,此时也不由她多想。只能快步走了进去,行了大礼:“臣妾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淑妃!”皇上并没有叫起,而是直接唤了她的名号。淑妃诧异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御书房内并不止皇上自己,还有一位大人坐在一侧。   “淑妃,你可知道血来红?”皇上直切要点,淑妃没有提防,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之色。   “看来你是知道赵家给瑰馥坊下毒一事了?”盛德皇帝冷哼一声:“那几日赵家命妇频繁进宫,是不是就和你商议此事?”   淑妃心中宛如一团乱麻,不知如何辩解,想了想,如今也只有这张脸能利用了,便微微低了一点头,露出和圣文皇后最像的一面,露出委屈地神色,哽咽道:“臣妾不知皇上说的什么?臣妾冤枉!”   在一起相处二十年,盛德皇帝如何会不知道淑妃的那些小手段,只是以往淑妃不过是用来博自己喜欢,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因此盛德皇帝也由着她去,也从中获得不少慰藉。可如今淑妃在和赵家做了这样的事后,又摆出圣文皇后的表情,不免让盛德皇帝既厌烦又恼怒,他顺手拿起茶盏砸在淑妃身上:“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学望舒的模样?”   淑妃被打了个正着,捂着胳膊疼的落下泪来却不敢再做扭捏之态。盛德皇帝不再看淑妃,而是下了一道口谕:“安明达,彻查淑妃寝宫!”   安明达应了一声叩头领旨。   淑妃脸上现出深深地绝望。 第73章 淑妃的下场   御书房的地龙烧的滚热, 但淑妃依然冷的瑟瑟发抖,她瘫跪在地上, 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地面。时间似乎过了很久, 又似乎只有一瞬,安平达带着四个小太监进来, 每人手上都有一个托盘。安明达捧着的正是血来红。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 但淑妃依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盛德皇帝示意安明达将血来红交给薛连路:“薛大人看看,可是这个东西?”薛连路拿过瓷瓶, 又打开盖子看了看里头的颜色,闻一闻味道, 方才回道:“回皇上, 正是此物。”   盛德皇帝几步就站在淑妃面前, 低头睨着她:“淑妃,你是准备拿这东西害谁啊?”淑妃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拼命的摇头。   盛德皇帝看了她一眼, 踱步回到宝座上,安明达连忙示意第一个小太监将托盘呈上来, 盛德皇帝伸手拿过来一瞧,原来是一本账册。账册的纸张已有些发黄,看的出有些年头了。盛德皇帝拿起翻了翻, 只见里面写了收买宫女太监的账目,平时三五两的打赏自然不在里头,这上头动辄就是一二百两开销,后头写了明细, 有让陷害的,有收买下药的,甚至最大一笔五百两竟然买了他曾经一个小昭仪的命。   盛德皇帝如今依然记得那个小昭仪,不过十五六岁年龄,性格天真烂漫,似乎从来没有烦心事一般。他喜欢她眼中的纯洁无暇,被她崇拜喜欢的眼神一瞧,仿佛什么烦心事都没了。可惜这样一个可儿人,不过陪伴了自己一年,就在满天飞雪的时候踩到一片薄冰头撞在假山上,当场香消玉殒了。   盛德皇帝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想起那个小昭仪他心里仍然有些不是滋味,想不到那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居然就死在这个恶妇手下。   盛德皇帝闭上眼睛,好一阵才缓过神来,第二个太监低着头呈上第二个托盘。上头摆着一个穿着精致衣裳的娃娃,上面扎着几个银针,盛德皇帝扫了一眼,顿时勃然大怒:“居然连巫蛊也弄出来了,你好大的狗胆!”   淑妃见了这几样东西,面如死灰,垂着头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盛德皇帝伸手将巫蛊娃娃拿到手里,赫然发现上头写着“徐嘉懿”三个字。因女孩子的生辰八字只有交换庚帖的时候才会给婆家,旁人是无法得知。因此巫蛊娃娃上没有生辰,只是淑妃为了诅咒更灵验些,写了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女的布条。   盛德皇帝拿着娃娃的手直哆嗦,指着淑妃喝道:“嘉懿那样小的一个孩子,每回进宫也是陪着大后说话,哪里又得罪了你,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害她?”   似乎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好下场了,淑妃反而胆子大了些,她抬起头看了盛德皇帝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她怎么没得罪我?她长成那个模样,就是得罪了我。我若不先下手为强,等以后她进了宫哪儿还有我的好日子过?”   盛德皇帝指着淑妃愤怒至极:“凭就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猜测,居然就敢用巫蛊?赵家给瑰馥坊下毒,是不是也是因为徐嘉懿?”   淑妃仰头长笑,眼泪滑落下来:“赵家给宫里供了十年的胭脂,嫔妃们没一个说用的不好。偏生那徐嘉懿来了,家里又有胭脂生意,皇上就能把这买卖从赵家夺走交给徐家。这几十年宫里的采买皇上就没问过,可如今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能如此不顾我的脸面,皇上心中可还有我?可还有昱儿?”   盛德皇帝握紧了拳头:“所以给瑰馥坊下毒一案,看来你是知情的?”   “是,我知道!”淑妃抬起头看着盛德皇帝:“是我给祖母出的主意,本来想着一个从五品的小官,闹出这种事来肯定捞不着好。却想不到徐鸿达倒有几分脸面,还能请来薛大人替他出面,倒是我小瞧他了。”   盛德皇帝深深地看了眼淑妃:“这几日祈昱一直为赵家奔走,这胭脂的事他是不是也知道?”   淑妃这才有些慌乱,连忙摇头道:“昱儿不知道,这些年我和赵家确实做了些龌龊的事,但是一直避开昱儿。他……”淑妃垂下泪来:“他不过是心疼我罢了。”   盛德皇帝冷哼道:“简简单单的心疼二字就能如此善恶不辨、是非不分,枉费了朕多年对他的教导,朕当真失望至极。”   淑妃慌乱地往前爬了几步,冲着盛德皇帝砰砰地磕头:“皇上,这一切都是我指示赵家做的,与昱儿无关,还望皇上明察!”   盛德皇帝看了眼淑妃,冷酷地下了一道旨意:“淑妃心胸狭隘、为人恶毒、暗害妃嫔;胆大妄为、公然违背宫中禁令行巫蛊之术,罪该当诛。”   淑妃浑身抖的和筛子一样,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盛德皇帝,似乎不相信他会下旨处死自己,她忽然慌乱起来,不停地给皇上磕头:“皇上不可啊皇上!若是臣妾被处死,三皇子该如何自处啊?求求您,皇上,请看在三皇子的面上,饶了臣妾!”   “这会想起三皇子来了?”盛德皇帝略带笑容的表情在淑妃眼里宛如恶魔一般:“你当初做下这些事时怎么没想到三皇子?”   淑妃哭的眼睛血红,她看着盛德皇帝一脸绝望:“皇上,你居然为了那个小丫头要把臣妾和三皇子送上绝路?她还没进宫呢!”   盛德皇帝怒从心起,起身一巴掌就将她扇到在地,又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从地上拽了起来,冷笑道:“不妨告诉你,朕从未想过让嘉懿进宫,在朕心里,她就像我和圣文的女儿一样。”看着淑妃不敢置信地眼神,盛德皇帝笑的很开心:“朕早和太后商议过了,等嘉懿及笄后,朕会亲自给她选一门好亲事,朕还会封她做县主、做郡主、做公主,以后太子继位,朕也会留下遗诏,封嘉懿为长公主!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和她比肩?”   狠狠地往地上一掷,淑妃狼狈地摔倒在地上,还没等她撑起胳膊,盛德皇帝一字一句地说道:“贬淑妃为庶人,杖毙!”   两名太监上前架住了淑妃往外拖走,淑妃挣扎着哭喊着:“皇上,求您让我见三皇子一面,求您让我再见三皇子一面。”   盛德皇帝拿起茶盏轻轻地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看着淑妃饱含期待的眼睛:“像你这么恶毒的人,怎么配有皇子。你放心,等你死了以后,我会将三皇子记到孟昭仪的名下,你害死了孟昭仪,就让你生的儿子给孟昭仪当孝子吧。”   “不要,不要,皇上,求求您,臣妾错了,臣妾错了啊……”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庭院,震飞了站在枯枝上的乌鸦。淑妃被拖到专门行刑的地方,被太监粗鲁的拽下了裤子,小臂粗的棍子重重的打在淑妃的腰背上,不过二三十下淑妃就被打的奄奄一息。   “母妃!母妃!”祁昱疯一样的冲进来,看着趴在行刑凳上的淑妃,哭着将披风解下来盖在淑妃身上,他颤抖着手轻轻托住淑妃的脸:“母妃,母妃……”   “昱儿。”淑妃脸上已失去了神采,苍白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三皇子的名字:“昱儿……”   看着淑妃越来越虚弱的气息,祁昱惊慌失措地回头:“传太医,赶紧传太医啊!”   安明达看着疯狂的三皇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皇上已下了旨意,您别让老奴为难?”   “什么旨意?”祈昱一边紧紧地握住淑妃的手,一边回头问安明达:“什么旨意?打成这样还不够吗?父皇还要怎样?”   安明达轻声道:“皇上赐了娘娘杖毙。”   杖毙!恍如晴天霹雳一般,祈昱傻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安明达:“杖毙?母妃做了什么要被杖毙?她可是四妃之一啊!”   祈昱回过头,紧紧地搂住淑妃:“母妃不怕,儿子这就去求父皇!”   “昱儿!”淑妃毫无气力地手抓住了祈昱的衣角,她虚弱地看着自己已长大成人的孩子,脸上露出哀求:“不要去,就在这里陪陪母妃。”   祈昱的眼泪滴在淑妃的脸上,摸着淑妃越来越凉的手,祈昱泣不成声:“是儿子没用,儿子没保护好母妃。”   淑妃摇了摇头,她艰难地抬起手臂擦去祈昱脸上的眼泪:“等母亲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想母妃,也不要再管赵家,母妃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看着祈昱,淑妃有一千句一万句想叮嘱他,可此时却没有时间一一述说了。淑妃握住祈昱的手,认真的嘱咐:“以往你仗着皇上的宠爱,和太子一直不太对付,以后万不能再这样了,记得对太子要恭敬、要退让。”   祈昱哭着点头:“儿子知道,母妃放心。”   淑妃捏了捏祈昱的手,又嘱咐道:“母妃去后,无论你父皇下什么旨意,你都要遵从。母妃不希望你为了赵家为了母妃被你父皇厌弃,母妃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嗯嗯!”祈昱一边哭着点头一边搂住淑妃的肩膀,淑妃看着侧过头看着祈昱的脸,心中既满足又难过,此时说后悔已经晚了,可她真的很悔,为什么就这么沉不住气,生生将自己作到这种地步;她也恨,她恨赵家行事不谨慎,牵连到自己,害自己丧命。   力量一点点从淑妃的身体里流失,渐渐地,淑妃觉得自己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她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睡着,可再怎么努力,眼皮也慢慢阖了起来。只远远地听见一声哭喊声,似乎昱儿在拼命地叫着母妃,可想再听一听,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盛宠二十年的淑妃就趴在这行刑的凳子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原本这种杖毙的罪妃通常拿草席子一卷扔在乱坟岗里就成了,可如今祈昱抱着淑妃的尸身哭的泣不成声,死活不肯不撒手,安明达只能到御书房回禀皇上。   皇上听到祈昱半路出现,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是怎么知道的?”   安明达进来之前就打发徒子徒孙们打听清楚了,忙说:“听说三皇子进宫给太后请安,路过淑妃寝宫时见把守的太监不见了,里头乱成一遭,他便往来御书房来。有个小太监不知道轻重,听三皇子问淑妃,便给指了地方,三皇子便追来了。   “人抓住了吗?”盛德皇帝写着圣旨,头也没抬地问。   “抓到了。”安明达说:“拘在柴房里,打发了两个人看着他呢。”   “杖毙吧!”盛德皇帝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句,安明达应了一声,又等皇上关于淑妃尸身的处置,盛德皇帝叹了口气,语气难得宽和了几分:“淑妃到底生养了三皇子一场,就让他把淑妃的尸首带走,随便找个地方下葬吧。”   安明达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雪花一片片落下,淑妃被赐死的消息顷刻间传遍了整个皇宫,还不等众妃嫔打听出缘由,又听说淑妃的父亲被抹了官职,赵家被有的打入了死牢,有的被流放,已经没什么人了。只让人称奇的是三皇子祈昱,都年满二十岁了,居然被皇上记到了一个死去多年的昭仪名下。   一时间皇宫里议论纷纷,众妃嫔都窝在宫里,谁也不想这时候去伺候圣架,就怕哪句话说错了惹怒了皇上。连太后听说此事后都叫盛德皇帝去福寿宫斥责了一句:“淑妃虽有大错,但也生养了三皇子,怎么就给杖毙了?”   盛德皇帝冷笑:“母后不知道她做了多少恶心人的事,残害妃嫔不说,居然还行巫蛊之术,给嘉懿下了诅咒。好在她不知嘉懿的八字,这才不灵验。朕这辈子就这一个女儿,倒险些能让她害了去。”   太后闻言说道:“淑妃死有余辜,但哪种赐死不行,你也太粗暴了些,让三皇子情何以堪?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   盛德皇帝冷笑:“母后不知他做的糊涂事,赵家下毒原本没他什么事,他非得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怕显不出他来一样,当真是愚蠢至极。朕有七个儿子,哪个也没他那么蠢,我看他就老老实实当个普通的皇子罢了,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能耐。”   太后叹了一句:“也不知你这么冷清冷心的到底随了谁,哀家瞧你除了圣文外,旁的人都没放在心上。三皇子好歹也是你疼了多年的儿子,就这么舍弃了?”   盛德皇帝越过三皇子的话头不提,只笑着搂住太后的肩膀:“朕哪有冷情冷心?朕心头上最重要的人就是母后了。”   太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了一句:“早先你对太子也是一阵好一阵孬的,弄得太子快三十岁的人了,看见你还和老鼠见了猫似的,以后万不能这样了。”   盛德皇帝忙说:“朕知道,以往是朕糊涂了,一想到望舒的死就忍不住怪在太子身上。可再想想望舒拼了命给朕留下了她的血脉骨肉,朕哪能对他不好?”   太后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   寒风瑟瑟,天气越发寒冷起来,青青就像一个小仓鼠一样,整日窝在暖洋洋的屋子里不肯出来,连宫里也不去了。宁氏想着青青过了年就十三了,再等几年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也就这几年逍遥自在一些,因此也由着她去,还免了她早晚的请安,一日三餐也随着她在屋里吃。   青青虽不出门,但她屋里一直很热闹,蓝蓝和丹丹两个刚学了打络子,时常带着各种颜色亮丽的线来找青青配色。青青在女红方面一直比较懒散,不肯在上头多花费功夫,一年到头也就做些福袋,再做几个香囊,这几天青青闷了琢磨着给徐婆子做抹额,激动的徐婆子一天来瞧三回,逢人就说:“我当我这辈子只能穿青青做的袜子了,没成想还能见到她做的抹额。”   只可惜青青做的活计太慢了,徐婆子从一开始的兴奋到后来的绝望,每天一来先问一句:“我过年时候到底能不能戴上这新抹额?”   青青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连连保证:“保准您过年能戴上。”   抹额的图案是青青自己画的“凤穿牡丹”的花样子,纸上的牡丹花色彩艳丽层次分明,锈到抹额上就费了事了,锈上几针就要换一种颜色。徐婆子看那匣子,但红色的线从深到浅就有十余种。徐婆子看青青锈几针瞅一瞅再来几针,急的脑门直冒汗:“也不用这么仔细,能戴就行了。”   青青却不肯依:“这马上过年了,祖母带我的抹额出去吃席,若是好看倒还罢了,倘若锈的呆呆板板,多丢祖母的面子。”   徐婆子闻言满脸笑容:“你说的也是,子裕她祖母说等到正月时候,她家请那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还邀我去听,到时候我就带你的抹额去。”   青青诧异地看了徐婆子一眼:“镇国公夫人的孝期还没过吧?请戏班子合适吗?”   徐婆子一边看着丫鬟劈线一边说:“哪有老的给小的守孝的,不过是应个景罢了。”   青青咬断了线头,又换了一个略浅些的红色,提议道:“其实咱家也能唱戏,虽请不来那些知名的戏班子,但是请几个吹拉弹唱的倒也容易。”   徐婆子笑道:“其实就看一个热闹,认真听起来,谁知道唱的啥,倒不如找个女先说出好听。”喝了口茶,徐婆子又说:“我在镇国公府也听了几回书,我觉得还不如青青讲的故事好听呢。”   青青想起朱老夫人专听后妈爽文的爱好,忍不住问道:“如今子裕的后妈都没了,老夫人还听恶毒后妈的故事不?”   “不听了。”徐婆子笑着说:“说是听腻烦了。倒是你上回讲了个什么穷小子修仙路的故事,老夫人听上了瘾。只是你讲了个开头就没再去,老夫人又叫那些女先讲。只是我听着不对味,什么捡了个神仙的鞋吃了个仙丹就成仙了,听着不痛快不说,也没什么意思。”   青青笑道:“最近闲着没事,练字时就写那穷小子修仙记来着,如今已写了厚厚的一摞,不如找个女先来让她背下来,回头讲给您听,您老瞧着如何?”   徐婆子笑道:“那感情好,要是那女先讲的好,我就带她去镇国公府,也请朱老夫人听听去。”   既然说定了,徐婆子就叫人送信给徐鸿飞,让他找个女先来家里。徐鸿飞正愁自己亲妈整天不着家光往人家跑呢,一听说老太太要女先听说书,连忙答应了,屁颠屁颠地去找。只是如今城里有名头的都被达官贵人家定走了,如今天气冷,那些夫人都喜欢在家里听个书听个曲啥的。   徐鸿达转了两天,最后从一个有名的女先手里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个叫画眉的小女孩回来。画眉十岁的年纪,跟着女先也学过几日,知道些门道,口齿伶俐不说,说话也十分逗趣,难得的是认识不少的字。   将那孩子领回家,先给徐婆子讲了一个街面上时兴的故事。徐婆子砸了砸嘴,依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催着青青说:“把你写的那话本子拿给画眉,让她学会了好讲给我听。”   青青笑着递了厚厚的一摞子,画眉略翻了翻,笑道:“原来咱家姑娘是个才女,我瞅着姑娘写的故事比那些书生们写的好看多了。”   徐婆子闻言洋洋得意:“这世上的东西就没咱家青青不会的。”青青笑道:“我都脸红了,祖母竟说大实话。”众人闻言哄堂大笑起来。   隔壁朱府,朱子昊被拎着练完一遍五禽戏后一脸忧郁地叹了声气:“青青姐啥时候来看咱俩啊?你说她都不想你吗?”   朱子裕照着朱子昊的脑门就拍了一下:“又想你青青姐做的吃的了吧?咱家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你咋和沈雪峰似的,见了徐家的饭菜就走不动道?”   朱子昊叹了口气,用一种你不懂的眼神看着朱子裕:“咱家厨子做的菜虽然好吃,但是比起青青姐做的似乎少了点什么?如果隔三差五能吃上一回青青姐做的汤,那简直太美好了。   朱子裕:“呵呵,想的美,我都舍不得让青青给我做饭呢,你小子算哪颗葱?”   拎起朱子昊,朱子裕一脚给他踹出门外:“再做一遍五禽戏!”   朱子昊毫无形象地趴在门上:“哥,我错了哥,我再不让嫂子给我做饭了。”   朱子裕闻言忍不住捂着嘴嘿嘿地笑个不停:嫂子什么的太顺耳了有没有! 第74章 初谈婚事(含小剧场)   自打朱子昊无意中刺激了朱子裕一回, 打那以后每天除了一套五禽戏外,朱子裕亲自给朱子昊加了一套基础拳法, 每天把朱子昊训练的鬼哭狼嚎的。如今朱子昊一见他就恨不得跪下抱他大腿:“哥, 我觉得我身子骨已经好多了,要不我还是回去读书吧。”   朱子裕露出个和善的笑容, 顿时看到的朱子昊一哆嗦:“我觉得还是练拳法比较好, 哥的决定是英明的!”朱子裕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拍朱子昊的后脑勺:“去沐浴吧, 一会咱涮火锅吃,你青青姐叫人送来的火锅锅底。”   主要靠吃青菜长大的朱子昊压根就不知道火锅是什么, 但不妨碍他对火锅的期待。只吃了几次青青做的饭菜, 朱子昊就坚定地认为, 只要是青青姐做的,哪怕是大白馒头都好吃!朱子昊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屏风后头,朱子裕已吩咐厨房赶紧准备东西。   天莫忙说:“正好今儿庄子上送来了一头鹿, 刚剥了皮十分新鲜,不如切一块烤了吃。”   朱子裕想起青青最爱吃烤肉之类的, 忍不住笑着说:“我去请一请青青,看她要不要过来。”   天莫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少爷一扫之前脸上的郁色,几步蹿到墙头之上, 将手放在嘴边,学起布谷鸟的叫声。   青青闺房的窗子咯吱一声打开,裹得严严实实的青青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墙头上的朱子裕笑道:“你又闹什么?”   朱子裕说:“庄子上弄了头鹿来, 请你来吃烤鹿肉。”   青青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好呀,我一会儿就过去。”   朱子裕喜不自禁,乐呵呵地从墙头蹦下来,扭着屁股哼着曲回了屋子,想着青青吃烤肉时候喜欢绿油油的小生菜,连忙打发人去暖房摘些新鲜的生菜来。   不多时,青青穿着披风带着丹丹和蓝蓝两个来到了朱府。丹丹和蓝蓝如今七岁了,但还没到旁人家做过客。一听说青青带她们去隔壁吃饭,兴奋的小脸都红了。   听说是吃烤肉,青青来的时候带了自己做的辣白菜,还特意调了几味酱料。等三人来到暖阁,就见一个硕大的铜锅摆在桌上,煮开的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散发出又香又辣的味道。   旁边小案上摆着一个烧的旺旺的炭盆,上面的铁丝网上放着几个地瓜,表皮已经干皱,看样子已经烤熟了。   和朱子裕问了好,丹丹和蓝蓝嘴甜的叫了声哥哥,就脱下了大衣裳,一脸期待地看着炭盆上的烤地瓜。   朱子裕见状笑道:“我想着你爱吃烤地瓜,火盆送来后就放了几个小的上去,这会子不知道好了没?”   青青洗了手,拿长筷子将地瓜都夹到盘子里,摸着没那么烫后拿起一个小心翼翼地将皮剥去,只见里头的瓤黄中带着红,散发着香甜的味道。丹丹忍不住,搂着青青的胳膊叫道:“姐,给我尝一尝。”   青青笑着将地瓜放到丹丹嘴边,丹丹咬了一口,烫的连呼几口热气,一边嚼着一边点头说:“好吃。”青青又递给蓝蓝咬了一口,笑着说:“一会还有火锅和烤肉,你俩就分吃这一个罢,省的占了肚子一会吃不下好的又该哭鼻子了。”   蓝蓝笑着将地瓜接了过来,皱了皱鼻子道:“我和丹丹都多大了,哪里会哭鼻子,姐竟瞎说。”   青青笑着又剥了一个地瓜,刚要吃就看朱子裕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青青看了眼满盘子的地瓜忍不住说:“那里不还有吗?”朱子裕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地说:“一个吃不下,占肚子,要不咱俩分着吃?”   青青红了脸,看了眼你一口我你一口吃的香甜的丹丹和蓝蓝,忍不住瞪了朱子裕一眼,将手里刚剥好的地瓜递给了朱子裕。朱子裕笑嘻嘻地接过来,又递到青青嘴边:“你尝一尝,香甜不香甜。”   青青看了眼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两个妹妹,顺势咬了一口,朱子裕捧着地瓜笑的一脸满足。   几个人刚吃完地瓜洗了手,沐浴好的朱子昊也过来了,一见到青青就兴奋地冲了过来:“青青姐,你好久没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死我哥手里了……”   话还没说完,朱子昊就被朱子裕的胳膊给夹住了脖子。朱子昊两只手扒住朱子裕的胳膊,艰难地继续说道:“即使死我哥手里我也甘之若饴!”   青青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好的孩子几日不见越发会耍宝了。”朱子裕见青青笑的开心,这才松开朱子昊。朱子昊揉着脖子蹿到青青身后说:“我哥翻脸和翻书似的,若再不拍点马屁我怕我招架不住啊。”   青青笑了笑,又把两个妹妹介绍给朱子昊认识,看到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朱子昊立马腼腆了,红着脸作了个揖,还有点手足无措。   一盘盘片好的各种肉类都端了进来,几人围着圆桌坐下了,朱子裕先下了两盘子羊肉进去。由于青青煮的锅底比较辣,丹丹和蓝蓝两个一边吃一边喝水,朱子昊更是连辣都没吃过的,夹了一筷子顿时泪涕直流,可是又鲜美又香辣的滋味却留在了口中,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惹的青青哈哈大笑。   见朱子昊馋的没法,朱子裕便让厨房用老汤调了个锅底,单独放在一个火锅内让他自己涮着吃。偏生朱子昊吃过了辣的,又嫌这老汤滋味不足,干脆从辣锅里捞出肉来,再到清汤锅里涮上一回,吃的满头是汗。   众人各样涮菜都吃了一回,又坐在火盆旁,小厮端上片好的鹿肉来,青青拿夹子将鹿肉放在火盆上的铁板上,又道:“这个太瘦,再切些肥嫩的羊肉和牛肉来,有上好的猪五花也来一盘。”   小厮飞快地跑到厨房,不一会就用食盒提来了各种肉类,此时青青已烤好了一盘,拿水嫩的生菜叶子包了烤好的肉又抹上自己特质的酱料,给每人都包了一个。朱子昊一个烤肉吃进去,香的眼睛都亮了,连忙拿了筷子自己又包了一个。   朱子裕心疼青青忙活半天一个都没吃,连忙给她包了一个,递到她嘴边,青青两个手都忙着,下意识低头咬了一口,朱子裕又赶紧夹了一筷子辣白菜送到青青嘴边,后知后觉的青青这才发现有些不对,看着一边吃烤肉一边用诡异地眼神看着自己的妹妹们,青青理直气壮地将辣白菜吃了。   丹丹、蓝蓝:……姐,你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在朱子裕满足的神情里,青青将夹子递给了他,乐呵呵地吩咐:“你烤,我吃!”朱子裕连忙手里青青吃了一半的烤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只管吃就是。”   这边烤着肉,青青看到旁边摆的各样食材里头居然还有几穗新鲜的玉米,顿时惊奇道:“这时节怎么还有玉米?”朱子裕回头看着她笑道:“秋天时候特意让人冰库里存了一些,想着冬天时候吃个新鲜。”   青青忙让人再端一个火盆来,再拿一个架子来。她把玉米穿在长筷子上放在铁架子上烤,烤一会就刷一层蜂蜜,等小半个时辰过去,烤熟的玉米焦香金黄,抹的蜂蜜像融化了的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地裹在玉米上,让人垂涎欲滴,虽然几个小的都吃得很饱了,但都第1回 看见烤玉米,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青青笑着拿刀将玉米切成几段,分给他们一人一块。朱子昊三口就啃完了那小块,一边叫着好吃一边又眼巴巴地看着青青:“青青姐,再给我一块呗?”   青青笑着说:“不是说你脾胃弱?再吃坏了肚子。”   朱子昊好爽地拍了拍鼓起来的腹部:“原本是比较弱,但这阵给我哥给折磨的刀枪不入了,我前儿还喝了一碗凉水都没闹肚子。”   青青又递给他半个,说道:“虽然身子骨强了但太冷天的还是不能喝冷的,若是激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子昊接过来一边啃又一边点头,等吃完了玉米,这几个人都抱着肚子坐在椅子上直哎呦。还好青青早有准备,从荷包里取出大山楂丸来,一人一粒吃了。朱子裕让人撤了桌子和火盆,领着几人人在屋里转圈。   等消了食,青青准备带两个妹妹回家。朱子裕恋恋不舍地看着她道:“难得出来一趟,再坐会嘛。”   青青笑道:“这身上又是火锅又是烤肉的味,我坐不下去了,得回家换身衣裳才行。”蓝蓝是个好热闹的,不由地提议道:“不如请子裕哥和子昊哥到我们家去玩,我听说画眉昨日给祖母讲了一段书,十分有趣。趁着这会有空,不如让她给咱们也说一回。”   朱子裕顾忌着自家在孝期,平白无故直接上门不太好。青青笑着说:“无妨,没那么见外的,我祖母这一阵子不也经常到你家去嘛。”   朱子裕听了这才点了点头,只是众人吃了火锅和烤肉,衣裳都沾了味道,还得换衣裳。青青带着两个妹妹先家去了,等换好了衣裳重新梳了头朱子裕兄弟两个也来了。   如今天短,徐家上下都不敢歇晌,吃了饭略歪一歪就起来了。几个人到了徐家,徐婆子听了动静忙把他们叫过来,朱子裕带着弟弟给徐婆子请了安。   徐婆子拉着朱子裕说:“你好几个月没来了,我们家没那么多忌讳,你还照常来就是。”又看着站在一边看起来无比乖巧的朱子昊,不由地问道:“这个是你弟弟,我倒听你祖母说过,只是第1回 见。”   朱子昊腼腆地笑了笑,徐婆子说:“我家里也有几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说着叫人几个男孩子叫来。   王氏的儿子徐泽天、宁氏的儿子徐泽宁都和朱子昊一样大,三人人见了面往那一坐就说起了四书五经。朱子昊从小被他娘教的读书读书,都快读成了个书呆子,他原本一直也觉得读书有趣,可这阵子练武后,再听那俩人说起功课,居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好在没多久,徐泽然和徐泽宇两个小的也来了,气氛才又热烈起来。   徐婆子听说他们要听书,就让人叫了画眉来,又叫人摆上水果、点心、干果等物,随口吃着,不至于无聊。   画眉记性很好,来了没半个月,就记住了大半本书。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声音清脆,说起故事来也有腔有调的,一会儿功夫几个孩子就听住了,连青青也听的津津有味。   几个孩子听了一回嚷着不够,还让画眉继续讲。青青让人给画眉拿了润喉的茶,让她吃了两块果子,休息了片刻再继续讲,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朱子裕才回过神来,匆匆地和徐家人告了别,赶紧带着弟弟回镇国公府。   朱子昊听的如痴如翠,在马车上还在发愣,回了家俩人给镇国公老夫人问安的时候,朱子昊迫不及待地说起在徐家听的话本子。镇国公府老夫人一听,居然是自己最喜欢的成仙故事,也不顾天色已晚,当即打发人去,邀了徐婆子明天带着女先来自己家。   徐婆子听见邀约半是得意半是抱怨地说:“我还想着等画眉把青青写的都记住了再去镇国公府和那老夫人显摆显摆呢,结果倒让这两个臭小子给抢了先。”   众人闻言都抿嘴笑,徐婆子还叫人熬了银耳雪梨给画眉送去,生怕画眉今天讲的多了明天嗓子哑。   翌日,徐婆子带着画眉到了镇国公府,早早等着的朱子昊抱着瓜子十分期待地看着画眉,可真等画眉说起书来,朱子昊别说吃瓜子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讲了三回书,就已到了晌午,镇国公老夫人留徐婆子用饭,又单独叫人做了一桌子酒席给画眉吃。镇国公府老夫人一边叫人把那蒸的十分软烂的火腿蒸肘子给徐婆子夹一块,一边说道:“还是你家青青写的话本子好听,外头女先讲的实在是不中听。”   徐婆子吃了口火腿,又端起酒盅来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镇国公老夫人也跟着喝了一口,又让人给徐婆子夹炸乳鸽。徐婆子拿起乳鸽腿咬了一口说道:“我想吃什么就让她们给我夹了,你不用让,我在你这和在家一样自在。”   朱老夫人看徐婆子吃的香甜,这才慢慢把心中想了许久的话说了:“老妹子,你看咱俩这么投缘,更巧的是我家子裕和你家青青是同岁,又是打小就认识的,俩人时常在一处玩。我想着难得两个两个孩子喜欢,不如早些把亲事定下?”   徐婆子一愣,险些被乳鸽的骨头卡住,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她埋怨地看了朱老夫人一眼:“怎么好么生的突然说这个,倒唬了我一跳。”   朱家老夫人也唬了一身汗,看着徐婆子没什么大碍才舒了口气,叫丫鬟给徐婆子倒了茶,又说道:“我家子裕打小没了亲娘,后娘一肚子坏水又自己把自己治死了。我那儿子也不知明年能不能说上媳妇,就是再娶上一房,我也不敢把这几个小的婚事都交给那后娘。其他的年纪小,就子裕一年大似一年了,我虽然是个老糊涂,但也知道孩子的心思。我琢磨着啊,先和你们说下,别把青青定出去。等子裕出了孝,我就找人上门提亲去。”   徐婆子这几年最担心的是青青和子裕的婚事,虽儿子也是大小也是个官,可比镇国公府可差的太远了,她就怕镇国公府嫌弃自己门户低、不匹配,到时候青青指不得多伤心。却不想今日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主动提出要结亲,徐婆子面上虽绷着,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见徐婆子半天不吭声,镇国公府老夫人急了:“到底行不行啊,你到底吱一声啊。”   徐婆子这才矜持地点了点头:“也中,只是孩子父母都在,我得回去说一声,中不中还得青青她父母说的算。”   老夫人又赶紧叫丫鬟给徐婆子斟酒:“那我等你回话,若是成呢,往后就不给孩子相看亲事了。”   徐婆子点了点头,高兴地又喝了一杯,等回家的时候已是醉醺醺地了。王氏和宁氏听说徐婆子喝醉了,忙过来伺候,一边给她换了衣裳一边说道:“怎么今日还喝上酒了?”   徐婆子拽住宁氏的手说:“青青她娘,我心里高兴。你不知道,今天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亲自和我提子裕和青青的婚事了,说等出了孝就请人上门提亲。”   “真的?”宁氏闻言都又惊又喜,忙问道:“怎么好不生说起了这事,我还以为等两年才能说到婚事上呢。”   徐婆子晃了晃晕乎乎地脑袋,努力地睁开眼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着饭呢就突然提了起来,唬的我差点没被骨头卡死。”喝了两口茶水,徐婆子便躺在了被窝里,勉强又说了一句:“早点把青青的亲事定下来,我也好放心。”说着呼呼地睡着了。   此时镇国公府,朱老夫人却没有喝多,她兴奋地盘腿坐在炕上,把朱子裕从前院叫过来,显摆地告诉他:“好孙子哎,祖母给你定了门亲事。”   朱子裕刚坐稳,吓得好悬没从椅子上摔下去,也顾不得狼狈,又急又怕地问道:“哎呀,怎么能胡乱给人家定亲事呢?”可转念一想今天只有青青的祖母来了,顿时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地问道:“祖母给我定的是哪家姑娘啊?”   “青青啊!”老夫人一拍大腿:“这个青青姑娘可了不得,写的那话本子那叫一个好听,等她嫁到咱们家来,我就不愁没好故事听了。”   朱子裕:……虽然他很想娶青青,但是祖母这个理由好像怪怪的!   老夫人笑着揪了揪他的耳朵:“是不是欢喜坏了?只可惜你太小了些,要不然就能早点把青青娶回来了。”   朱子裕可算找到知音了,拉着他祖母泪眼滂沱:“我左盼右盼盼了三年,结果才十二。像沈雪峰就好命多了,等了三年媳妇都娶回家了。”   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好歹有盼头不是,等你娶了媳妇回家,到时候徐老夫人还得来咱家听故事。”   朱子裕:……难不成您老想起给我定亲事就是为了听故事?   晚上,朱子裕正做着娶媳妇的美梦呢,朱子昊抱着被子溜了进来。他把朱子裕往里推了推,自己躺在外头盖上了被。   朱子裕无语地瞪着他:“你干啥?”   朱子昊一脸兴奋:“哥,我想好了,我以后要好好练武,争取早日锻体。”   朱子裕:……话本子听多了吧你。   朱子昊头枕着手掌展开了畅想:“哥,你以后不要教我拳术了,我想学剑。我要人剑合一,成为最厉害的剑人!”   朱子裕点了点头:“有志气,想成为贱人的人真不多,恭喜你是第一个。”   傻乎乎的朱子昊没听出他哥的话外之音,转过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朱子裕:“哥,给我本剑谱呗?”   朱子裕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我没有剑谱啊?”   朱子昊急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你练的啥啊?”   朱子裕从枕头里拽住一本书递给了朱子昊,朱子昊借着烛光一瞧,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以武入道。   朱子昊顿时眼里闪着光芒:“这一看就是修仙的秘籍啊,哥你要成仙了!”   朱子裕:……   朱子昊没察觉他哥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反而珍惜地将书摸了又摸,塞回了枕头底下:“哥,你这秘籍哪买的啊?我想买本剑谱。”   一想起秘籍的来源,朱子裕心头一暖,脸上闪过一丝温柔:“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青青姐的时候,我说我想挖一本武林秘籍。青青就找到个山洞,里面有一个武魁星的神像,还有这本书。”   朱子昊一拍手猛地坐了起来:“今天讲的书上就是这么说的,我决定了,明天我就要出门和哥一起挖秘籍!我也要像哥一样,走向修仙之路”   朱子裕:……谁TM和你这么决定的啊!   被迫听了一个晚上的“远大理想”,朱子裕在天明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可是还没睡足半个时辰,朱子昊就把他拽了起来:“哥,咱挖秘籍去吧?”   朱子裕第一次有想给他弟弟跪下的想法:子昊,我错了,要不你还是回书房去读你的四书五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朱子昊:青青姐,听说你最会挖秘籍了,能不能给我找个剑谱?   青青顺手从路边书摊捡起一本《万剑归一》   朱子昊:青青姐好厉害,一下子就能找到秘籍!   青青:呵呵,你高兴就好!   摊主:那本不是卖的,那是买《三字经》送的添头!   朱子昊:……感觉这本秘籍不太靠谱的样子。   小剧场2:   朱子昊:我想拜神仙为师,我想修仙!   招财进宝:我们俩是神仙,拜我们为师吧,主要管饭就行,你家的饭好吃不?   朱子昊:可是你们俩也太小了吧。   招财进宝:别看我们俩年纪小,可是本事大。   朱子昊:那你们会剑术吗?就是一剑劈开山那种?   招财进宝摇了摇头:……   朱子昊:或是那种一伸手,就有一万支剑从天而降!   招财进宝一脸懵逼:……   朱子昊:啥都不会,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神仙!   招财进宝泪流满面:……当神仙的时候也没说让我们会这技能啊!   小剧场3:   招财进宝:我觉得你对神仙可能有所误解,并不是所有神仙都和二郎神似的,我们俩是靠内涵取胜。   朱子昊:内涵是啥功夫啊?   招财进宝:就比如说我俩会念经、会打扫洞府、还能哄人开心……   朱子昊:这内涵功夫好像我的随从小厮都会。   招财进宝:总之,把我们留下你绝对不会吃亏的,我们又不要银子,只要管饭就行!   镇国公府众家丁看着吃了一只烤羊、两只烤鹿、三只烤乳猪的招财进宝:你们是谁啊?怎么这么能吃?   招财进宝:我们是小少爷的新随从!   蔚蓝的空中,财神爷趴在云彩上泪流满面:……你俩真是越来越有追求了! 第75章 回娘家(已更小剧场)   朱子昊听了人生第一个话本子后突然有了新的追求, 短期目标是要当一名剑客,长远梦想着有一天能成剑仙。有了理想就要有行动, 成为剑客首先得有一本剑谱, 可他跑了好几个卖书的铺子都没有剑谱卖,若不是人家掌柜的看着他衣着精致, 只怕会把他当傻子打发了。   虽然买不到剑谱, 朱子昊并没有失落,毕竟按照话本子上讲的, 这种大机缘不是随随便便在俗世就能遇到的,他得去荒郊野外寻找机缘。可是他一个九岁的孩子, 自己在城里逛逛就罢了, 去郊外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在他眼里武艺高超的哥哥朱子裕就是一个很好的领路人。   朱子昊有了想法就开始行动,朱子裕被他折腾的苦不堪言,天寒地冻的整天被拽着往山洞里钻, 连家里的假山都没放过。园子里被朱子昊挖的一个坑接一个坑,偏生下了场雪又盖住去了, 一天下来,在园子里崴着脚的奴仆就有十几个之多。   朱子裕那个悔啊,还不如让朱子昊当着只会之乎者也的傻书呆子呢, 起码不会出这么多幺蛾子。可谁让自己没事找事,见天带着朱子昊出去野,生生把一个老实到傻的孩子带成了一个破坏力超强的皮孩子,如今后悔已来不及了。   折腾了几日, 朱子昊似乎也发现他哥没有挖到秘籍的造化,给他哥一个鄙夷的眼神后,坐着马车直奔徐家,来找写话本子的青青想主意。   青青惊愕地看着朱子昊一脸认真地问自己:“青青姐,我想找到一本绝世剑谱,你能帮我吗?”恍惚间,青青似乎回到了六岁那年,当年一身狼狈的朱子裕也是如此的神情说着一样的话。看了看旁边一脸头疼的朱子裕,青青啼笑皆非:“你弟弟倒是和你像,连想法都差不离。”   如今朱子裕十几岁的人了,也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么的傻。这世上哪有什么秘籍会随随便便埋在地下或是藏在山洞里啊。当初青青能误打误撞真的帮自己找到一匣子书简直老天爷开眼。   可他当初才六岁,如今朱子昊都九岁了,朱子裕对青青把自己和朱子昊相提并论表示坚决不服:“我那会才多大,他都九岁了还信话本子上的话,可比我蠢多了。”   青青笑着睨着他:“你也知道自己蠢了?”   朱子裕讨好地看着青青:“我虽然蠢了一点点,但是我命好啊,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你,那会儿我都把你当成我的神仙姐姐的。”   青青扑哧一笑,拿眼瞅了他一眼:“现在还当我是神仙姐姐吗?”   朱子裕嘿嘿地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如今你是我的神仙妹妹。”   眼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乎,被彻底无视的朱子昊伤心了:“青青姐,指个明路吧,那话本子里头的穷小子到底从哪里找到剑谱的啊?”   朱子裕背对着朱子昊,悄声地对青青说道:“糊弄他两句,过十天半个月他就把这事忘了。”   青青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棋盘旁,抓了几个黑子往上一撒,佯装推算了一番,这才说道:“你出了外城门往东走八里再往南走七里,到了地方往西走三百步就能找到绝世剑谱了。”   朱子昊喜出望外,怕自己记不住还特意借了纸笔,认真地写下来。看着亲弟弟的蠢样,朱子裕捂着脸简直不忍直视。   可弟弟是亲的,再蠢也得跟着,万一整丢了他爹能扒了他的皮。朱子裕匆匆告辞,临走时嘱咐青青,话本子里千万别写什么空间法宝了,他怕自己那蠢弟弟会毁了家里所有的玉器。   看着朱家两兄弟转眼就跑没了影青青不禁哑然失笑,一回头就看见蓝蓝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姐,啥是空间法宝啊?”   青青:……   被妹妹拽着不依不饶非得问个明白,青青终于明白了朱子裕的感受:有这样这个弟弟(妹妹),真是打死舍不得,不揍不一顿又难受。   青青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不敢说的仔细了,这么大的孩子可是什么都当真,只能告诉她说:“话本子上的事都是假的,谁信谁是傻子!”   蓝蓝犹豫了下,好像姐姐说的没错,确实都是编的故事,便将此事丢到脑后,拿了个针像模像样地跟姐姐学绣花。   可当天日落时分,蓝蓝的三观就被颠覆了!只见满身衣裳被刮的破破烂烂地朱子昊冲进了徐府,身后跟着同样狼狈的朱子裕。   青青看着脸上乌漆抹黑的朱子昊,迟疑地问道:“你这是钻煤矿里去了?”   朱子昊兴奋地扬了扬手里有些发黄的书:“青青姐,我按照你说的找到绝世剑谱了!”   青青开始怀疑人生:……   朱子裕崩溃地从头上拽下来一块蜘蛛网:“找到一个破庙,里面供着武魁星。走完三百步正好在武魁星神像前头,这熊孩子把神像给挪了,里面还真有个洞……”   青青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真的只是顺口胡绉的啊!   朱子裕摸了下朱子昊的脑袋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兄弟俩的机缘都和武魁星有关。等明日我拿出银子来给武魁星重修庙宇,铸个金身吧。”兄弟俩汇报完今天的战绩,便匆匆走了,他们得赶紧回隔壁小院去沐浴换衣裳去,若是这幅德行回家,只怕祖母得把两人拘着再不许出门了。   僵硬地站在门口的青青感受到身后炽热地目光,恨不得夺路而逃。可惜她刚迈出去两步就被蓝蓝拦腰抱住。   蓝蓝控诉地看着青青:“姐,你骗人!话本子说的明明都是真的。”   青青一脸真诚地看着蓝蓝:“他这是凑巧了。”   蓝蓝不为所动,看着青青的眼神更亮了:“所以,空间法宝到底是什么?”   青青:“……”   蓝蓝:“从哪里能捡到?”   青青:“……”朱子裕你兄弟两个坑死我了!   好在青青没有受太多折磨,因为没两天朱朱回来了。在平阴镇,新娘子有回娘家住对月的习俗,可在京城里没这个讲究。朱朱作为新嫁娘,也不敢贸然提出回家,倒是沈雪峰看出了朱朱的心思,主动提出带她回家住两天。   年下沈夫人带着大儿媳妇忙的焦头烂额,各家的年礼,庄子、铺子的对账,哪一个也少不了她操心。听说小儿子要带朱朱回娘家,沈夫人笑道:“倒是我忘了这茬,该回娘家呆几日的。”又拉着朱朱说:“回家替我向你祖母、母亲问好。”朱朱笑着应了,沈夫人又道:“多住几日无妨,等小年前回来就行了。”说着收拾了一车礼物,让他们往徐家去了。   宁氏正盘着腿看账本呢,听说女儿女婿回来,登时账也不瞅了,穿上披风就迎了出来。   朱朱头上戴着昭君帽,穿了一件紫貂皮毛的斗篷,和宁氏拉着手进了屋后,蜜糖解了朱朱的斗篷和雪帽去。   宁氏拉着朱朱细细的瞧,只见朱朱髻盘顶中,头上缀满了金珠钗、钏,身上着了一件摘枝团花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面罩了一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面着一条云锦绉裙。再看朱朱眉眼,比起在家时长开了不少,以往只是白皙清秀,如今竟有几分妩媚之色,一瞧就知道日子过得极为顺心。   宁氏拉着朱朱笑道:“这身衣裳倒没见过,是嫁过去新做的?”朱朱含笑点头:“婆母说特意留的料子,就等我嫁过去好做衣裳。”   沈雪峰请了安,宁氏笑着问了沈家人好,打发人去徐婆子院子瞧,知道没出门方才又带着女儿女婿过去。   朱朱见状倒有些惊奇:“这大冷的天,祖母还见天出去呢?”   宁氏笑道:“倒也不天天出去,但十天总有五六天去镇国公府,难得你祖母和子裕他祖母投缘,见天说不完的话,你爹常说你祖母比他当值还忙呢。”   朱朱笑道:“等青青以后嫁过去,只怕祖母得在镇国公府住下。”   宁氏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悄声和朱朱道:“前儿镇国公府老夫人同你祖母提起子裕和青青的婚事了,想着等子裕出了孝就上门提亲。”   朱朱讶然,忍不住说道:“我还以为他俩的事有的磋磨呢,倒想不到这么快就说到婚事上了。”   宁氏说:“若是子裕他后娘还在,肯定不会那么顺当。也是咱家青青有福,还没进门呢她那后婆婆就把自己折腾死了,要不然我还真不放心把青青嫁过去。”   朱朱笑道:“朱子裕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说着话,三人来到了徐婆子屋里,王氏、吴氏带着孩子们也都来了。成亲前沈雪峰也常来徐家,徐家一家老小都是极熟的,沈雪峰将特意给众人带的礼物挨个分了。   徐婆子举着沈雪峰送的水晶眼睛到处看,还笑着说:“我瞅着镇国公府的老太太也有一个,她有时候还举着看两页书,我又不识字给我倒瞎了这好东西了。”   青青凑过来笑道:“你可以举着看我呀,好好看看我长得像不像您?”   徐婆子白了眼青青:“我要是长你这个好模样,还嫁给你祖父?早都到县里的官老爷家当太太去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朱朱笑着说:“幸亏您没嫁给县太爷当太太,要不然如今这么舒坦自在的日子就便宜旁人了。”   徐婆子一琢磨,倒也是这个理,看看此时的自己,儿孙环绕,家里出了官不说,还给自己挣得了诰命,顿时有些自得:“也就是我命好,能享着儿孙的福,你瞅瞅你祖父啥本事没有吧,连享福的命都没有。”众人原还怕徐婆子伤感,谁知她早看开了,腿一盘又说起古来:“我嫁给你祖父时候,咱家那个不兴旺呦。虽说有房子有地的,但家里就没人气。也就是我命里有福,旺了老徐家的人气,你瞅瞅打我生了三个儿子后,咱老徐家就破了这单传的咒了吧,你们哪家不是好几个孩子,都是我带的头好。”   众人闻言啼笑皆非,徐婆子又拽过朱朱来,看着她肚子问:“你成亲也一个来月了,有信没有?”   朱朱一脸黑线,连忙说道:“我婆婆说我还是太小了些,再养养身子,晚一两年要孩子。”   徐婆子咂了咂嘴,似乎是没见过这么开明的婆婆,忍不住瞅了沈雪峰一眼,又低头问朱朱:“那你相公不着急吗?他都二十的人了。”   沈雪峰忙笑着说:“不急的祖母,我好容易把朱朱娶回家,正想过一过小两口的日子呢。”   在徐婆子的认知里不以生孩子为目的的夫妻生活都是耍流氓!可这条到了自己孙女身上就宽松多了,难得的夸了她一句:“好命!”顿了顿又说:“不比我差!”众人闻言又是一笑。   沈雪峰陪着说了会话,便说要去隔壁看看朱子裕去,徐婆子笑着点了点头:“去吧,等晌午时候叫那两个孩子一起来吃饭!”   沈雪峰应了一声,便熟门熟路的来到朱府。过二门的时候,小厮给沈雪峰指了指方向,说:“两个少爷都在练武场呢!”   沈雪峰紧了紧斗篷,到了练武场一瞧,朱子裕再和天莫、玄莫两个对打,一招一式让人看的眼花缭乱。朱子裕虽小,但打学功夫起就练得是正宗的心法,这些年又每日天莫和玄莫切磋,彼此都有不少的提升。沈雪峰虽不懂武,但也瞧的出来朱子裕一个人和天莫、玄莫两个打的不相上下。   北风呼呼地吹着,纵使沈雪峰抱着手炉也觉得有些冷了,剁了剁脚,问陪着自己的小厮:“你们家小少爷呢,我先找他喝茶。”   那小厮神情有些纠结,指了指练武场旁边的一颗榕树说:“我家小少爷在那蹲马步呢。”   沈雪峰顺着那小厮的手指细瞧了半天,才发现树下确实有一个人。沈雪峰走过去,发现朱子昊穿着一身黧色的短打,远瞅着和粗壮的榕树树干融为一体,怪不得没瞧见他。   此时朱子昊在树下蹲着马步,身后背着一柄长剑,那剑似乎很重,压的朱子昊的背部微微前屈,但他依然努力挺直腰背。   沈雪峰经常看朱子裕蹲马步,但从没见过背着剑的造型。沈雪峰指着朱子昊问小厮:“他为啥背着剑,不嫌累吗?”   小厮还未回答,就听朱子昊很认真地说道:“因为我要成为一名剑客!”   沈雪峰:……这孩子是被朱子裕给坑了吧?   估摸到了时辰,朱子昊站直了身体,活动了下胳膊腿,又将背上的剑拔出剑鞘,剑尖朝斜上方笔直地伸着。沈雪峰看了眼锋利的剑身,默默地退后几步,站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小厮看了看沈雪峰,也跟着往后走了几步,坚定地站在沈雪峰的身后。沈雪峰回过头怀疑地瞅了瞅他,可那小厮十分敬业地低着头,似乎只是为了遵守奴仆本分才站在沈雪峰后头,并没有拿他当挡箭牌的意思。   沈雪峰回过头,看到朱子昊举着长剑的手臂直哆嗦,额头上的汗水一串串地流了下来。沈雪峰缩了缩脖子,抱着手炉总觉得和朱子昊在两个季节,看他实在有些撑不住,有些不忍心地说道:“差不多就行了,你才多大呀,别听你哥瞎糊弄你。”   朱子昊嘴唇有些发白,但他强撑着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道:“我要成为剑客!”   “这孩子魔怔了这不是?”沈雪峰回头瞅了瞅朱子裕,正好见他一脚将玄莫踹飞在树上,又一招将长矛抵在天莫的喉间。沈雪峰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喉咙,咽了下口水,认真回忆了下自己曾经对朱子裕种种的嘲讽,当即决心以后一定要对他好一些,千万不要让他有机会将那长矛伸到自己喉前。   朱子裕抹了把汗水,将长矛放到兵器架上,朝着沈雪峰挥了挥手:“沈大哥,怎么有空过来?”   沈雪峰扯了扯脸皮,露出个笑容:“陪你朱朱姐回娘家,正好来瞧瞧你。”说话间,朱子裕带着天莫和玄莫已经走了过来,沈雪峰指了指朱子昊问道:“你弟弟怎么回事?怎么和魔怔了似的?”   朱子裕闻言乐个不行:“别提了,听了青青的话本子着魔了,非得当剑客。我从我祖父的兵器房里寻摸出这把剑给了他,打那以后他吃饭睡觉都搂着不撒手。”   看了眼咬牙坚持的朱子昊,朱子裕眼里闪过一丝自豪:“我刚把他拖出来习武的时候,他连五禽术都练不了几招;等能做上一套五禽戏后,我教他拳术时他又是鬼哭狼嚎。可自打痴迷了剑术后,就和换了一个人似的,往常蹲马步最多一炷香时间,现在也能撑到半个时辰。我想我们镇国公府以后除了我以外,又会多一名大将军了。”   沈雪峰刚想嘲讽朱子裕厚脸皮,可一抬头瞧见不远处那根长矛,顿时把话咽了下去,连连点头说:“你说的对!你俩都是大将军!”   朱子裕:……感觉今天的沈雪峰有些怪怪的!   朱子昊又坚持了一炷香时间,胳膊终于垂了下来,舒了口气,他试图将剑插回背后的剑鞘,可因手累的不稳,几次都失败了。沈雪峰看的是胆战心惊,就怕他一下子给自己戳个窟窿。   沈雪峰拿胳膊肘撞了撞朱子裕:“你不去帮帮他吗?”朱子裕摇了摇头:“自打他认定那把剑后,谁也不让碰了。”沈雪峰咂了咂舌:“好好的书呆子现在成了个武疯子。”   因朱子昊每日练基本功的强度很大,朱子裕特意求青青开了活血化瘀的药,每日等他练完武后都得泡上一回。趁着朱子昊泡澡的功夫,沈雪峰问起了刚才听的八卦:“听说你祖母替你向徐家说亲事啦?”   朱子裕闻言脸上止不住地笑意:“等我出了孝后就上门提亲。”   沈雪峰看着朱子裕洋洋得意,忍不住打击他道:“有个事我刚才没在徐家说,倒是想给你提个醒。”朱子裕见沈雪峰面色有些不对,不由地也正色起来。   沈雪峰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神神秘秘地说道:“前一阵子宫里淑妃被杖毙的事你知道吗?”   朱子裕冷笑:“这怎么不知道?当初查下毒之人,我特意让天莫带着十个人分别追踪作坊的管事和伙计,这才设计了后来那出戏。”   沈雪峰道:“这个倒是小事,后来案子审了以后,又递到了宫里皇上面前,里面牵扯了淑妃娘娘。大理寺卿薛大人和我父亲是多年相交的好友,前几日薛大人来我家找我父亲喝酒,我听到薛大人说……”   沈雪峰怜悯地看了朱子裕一眼:“那日皇上亲自和淑妃说,以后要封青青做县主、郡主、乃至公主,以后还要亲自给她指婚!”   朱子裕闻言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青青哪里惹着皇上了,怎么皇上突然有这想法?”   沈雪峰叹了口气,说道:“据说皇上觉得青青像圣文皇后,想把青青当做圣文皇后生养的公主!”   朱子裕一脸黑线:“青青出生的时候,圣文皇后去世好多年了吧,这皇上……”朱子裕摇了摇头,到底说不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只能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上:“皇上有说想把青青许给谁吗?难不成我得让祖母去太后那求道懿旨不成?”   沈雪峰摇了摇头:“求懿旨倒好说,以镇国公老夫人的面子,想必太后不会驳回。关键的是,如今你没出孝啊?”   朱子裕闻言捶胸顿足,忍不住哀嚎道:“我这后娘死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沈雪峰作为一个混过官场的前辈,给朱子裕指点说:“如今你虽是三等侍卫,但一直是个虚职。咱大光朝的武将不兴丁忧一说,不如等过了年后,你回禀下皇上,认真当起值来。等做出些功绩,也好让皇上看的见你。”   朱子裕咬了咬牙:“若说出功绩,对于我们习武之人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立下军功,我听说我外祖说最近云南那边又有些不太平,皇上准备发兵征南,你说我自请上阵杀敌如何?”   沈雪峰闻言大惊失色:“别胡闹,你才多大,纵使功夫再厉害,可到底缺乏对敌经验。战场上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若是你有个好歹,让青青可怎么办?”   见朱子裕紧抿着双唇不语,沈雪峰缓和了口气:“刚才那事皇上只是私下说说,除了薛大人并无旁人听见。等你出了孝先上门提亲,难不成皇上还会硬阻拦你们不成?”见朱子裕脸色有些好转,沈雪峰又道:“再者说,青青离及笄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呢,你听我的,好好当你的三等侍卫,其他的以后再说。”   朱子裕无奈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童子:老爷,你最后那本秘籍又被人挖走了。   武魁星一脸悲伤:挖走就挖走吧,反正我也没有血缘后辈,我上辈子居然是个光棍,嘤嘤嘤嘤……   童子:老爷不用因为上辈子是光棍而感到悲伤!   武魁星:哦,为什么呢?   童子:因为老爷这辈子也是光棍啊!   武魁星:……太扎心了!   小剧场2:   武魁星:送出去那么多秘籍,终于有回报了。如今我也是有金身的神了,香火一定会越来越旺盛的,我来听听我的信徒们都在说什么。   玄莫:武魁星老爷,我也想要本秘籍,练完以后能把我家少爷一脚踹飞出去那种!阿弥陀佛!   朱子裕:你许愿的时候能小声点吗?你说我是踹你呢踹你呢还是踹你呢!   武魁星:赶紧把他踹出去,我TM又不是佛教的,弥陀什么佛!   佛祖:……   小剧场3:   蓝蓝:子裕哥,空间是啥?   朱子裕:就是一个地方可以养动物、可以种药材,像仙境一般。   蓝蓝:我能有个空间不?   青青默默地将蓝蓝领到家里专门圈养鸡鸭的地方:喏,这个空间给你了。   蓝蓝:不是说可以养动物吗?   青青:那鸡和鸭不就是动物嘛。   蓝蓝:那可以种药材呢?   青青:墙角那不是有几株薄荷嘛。   蓝蓝:说好的美如仙境呢?   青青陷入沉思:也是天上的鸡圈就是这样?   蓝蓝:……   众神仙:鸡圈是什么?是不是昴日星官的府邸?   昴日星官:……真是躺着也中枪! 第76章 太后寿诞(已更小剧场)   欢欢喜喜的热闹了一天, 到晚上准备歇息的时候沈雪峰傻眼了,他心爱的小娇妻开心的朝他挥了挥手, 然后抛下了他独自回了曾经的闺房, 准备和亲妹妹抵足同眠,说说悄悄话。   徐鸿达似笑非笑的揪着沈雪峰的领子, 把他丢在了前院的客房。看着崭新地铺盖和床幔, 沈雪峰悲伤地想哭:“人家想搂媳妇睡觉!”   解了外面的衣裳,沈雪峰一个人躺在被窝里, 纵使床铺早放了汤婆子,沈雪峰还是觉得有些冷, 搂紧了臂膀, 翻来覆去过了许久, 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炭盆里忽然啪啦一声,蹦出一点火星, 又缓缓地熄灭了。沈雪峰翻了个身,伸手一搂却不料扑了个空, 吓得他猛然坐起来,看到四周陌生的一切,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在徐家。   许是听到了声音,外面守夜的小厮进来,恭敬地问道:“姑爷要喝茶吗?沈雪峰说了声“好”,那小厮立马倒了一碗热茶来, 递给沈雪峰,又将屋里燃的不旺的火盆挪了出去,又换了两个新的进来。   等小厮收拾利索了,沈雪峰的困意也没了,想起自己在家的时候一伸胳膊就能搂到朱朱,可如今胳膊就是伸出十尺去也够不着二门,心里顿时感到无比悲伤。翻了个身,沈雪峰暗自决定,明天一定回家。   到了翌日,打着哈欠的沈雪峰到徐婆子屋里请安,看见朱朱依偎在徐婆子身侧,脸上笑的十分开心。沈雪峰看着小媳妇的笑靥,也不禁露出个笑脸。徐婆子拍了拍朱朱,问沈雪峰:“昨儿也忘了问你们,这会能在家住多久啊?”   看了眼朱朱开心自在的神情,沈雪峰笑道:“能住到小年呢!”   徐婆子笑道:“那感情好,正好让青青给她姐姐开个方子,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正说着话徐鸿达、宁氏夫妻两个也来给徐婆子请安,看着女婿精神萎靡的样子,徐鸿达笑的很开心:“昨晚没歇好吗?”   以沈雪峰这些年和徐鸿达相处的经验来看,他发誓看到了岳父眼底的幸灾乐祸!   委屈地看了媳妇一眼,沈雪峰说:“觉得有些冷,睡得有些不沉。”   宁氏闻言说道:“客房一直没人住过,缺少人气觉得冷也是有的。不如……”   沈雪峰立马期待地看着宁氏,心里不住地祈祷:不如让朱朱陪我,两个人一起睡就不冷了。   可惜宁氏没猜到沈雪峰的心思,只笑吟吟地说道:“不如给你换个厚实的被子,再加两个火盆。”   看着女婿快哭了的神情,徐鸿达顿时乐不可支,只可惜当天晚上他就笑不出来了,宁氏想和朱朱说些私密话,便撵了徐鸿达去跟女婿做伴。   徐鸿达只能委委屈屈地和沈雪峰住在一间客房,晚上沈雪峰裹着厚厚的被子听着隔壁传来的一声声叹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徐鸿达:……谁家的女婿这么惹人烦!   ****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园子里的积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融化,不经意间,迎春花已冒出了娇艳的花朵。   只是春寒料峭,有时看着日头足,但照在身上并没有多少暖和的感觉。   二月二,不仅是龙抬头的日子,更是皇太后的寿诞。   徐婆子和宁氏照例按品级穿上了冠服。纵使每回进宫都不敢吃不敢喝,又有各种规矩,但徐婆子依然甘之若饴,进宫给太后磕头,可不是哪个人都有这个福分的。想着这个事,徐婆子又琢磨着什么时候回老家显摆显摆?也让村里那些婆子们羡慕羡慕。   徐婆子不知道,别说村里了就是镇里县里都羡慕她,养了一个状元儿子,又得了诰命,出入有丫鬟伺候着。在乡亲的嘴里,那是见天吃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当真是平阴镇第一好命的老太太。   如今村里镇上有些闲钱的人家都送子孙去读书,万一考出个状元,到时候也能跟着去享福了。就连徐家资助的几个本族子弟也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这些年已经出了三个童生两个秀才了。   徐家的马车早就在门外候着,里头徐婆子、宁氏和青青上了一辆马车。因车里的火盆烧的热乎乎的,青青一上车就解了斗篷,露出里头宫里前几日新送来的衣裳。   徐婆子看着青青,眼神里满是得意,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命好,我和你娘是诰命才得以进宫给太后贺寿,你瞧瞧你,还是个丫头片子呢,一个月进宫的次数比人家一年还多。”   青青笑着打开准备好的点心匣子递给徐婆子:“到宫门口还得好一阵才能进去呢,祖母先吃一块点心。”   徐婆子拿了一块用帕子接着一口就吃了一个,宁氏也跟着吃了两个便不再动了,如今她虽不担心青青了,但是自己每回进宫还是不由地有些紧张。   马车缓慢地行驶着,到了内城后越发难行起来。到了宫门口,前面马车堵得厉害,只能远远地停了下来。徐婆子、宁氏、青青叫跟车的小厮到前头打听着,若是宫门开了,几个人再下车走过去。   等了不多时,小厮气喘吁吁地过来。徐婆子仨人下了车步行到宫门口,一层层验明了身份和腰牌,有专人领着这些诰命们统一往福寿宫去。   一路走着,倒是瞧见了不少熟人,沈夫人过来和徐婆子宁氏互问了好,也同杨老夫人及杨家的几个太太问了安,徐婆子又一眼瞧见了有些走不动步的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平时进宫时,这些上了年纪的超一品诰命通常会赏个轿辇坐,可今日是太后的寿辰,万事不得随意,只苦了这些老人家了。   徐婆子嘱咐了青青两步,青青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了镇国公府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一回头看到是青青,不禁笑了:“你跟着你祖母来了?她在哪儿啊?”说着回头瞅了瞅也没瞧见。   青青笑道:“我祖母和母亲品级低,在后面呢。看您一个人进的宫,特让我来搀扶着您。”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问道:“过年见了你一回,这才大半个月瞧着你又高了些。”   青青笑的丹凤眼都挑了起来:“我娘也说,过年新裁的衣裳,还没下水呢就短了一寸。幸好留了边,放下来熨一熨倒也看不出来,要不然哪有那功夫马上做出衣裳来。”   老夫人说:“子裕他哥俩也是,虽然我不管这些小事,但偶尔也听丫鬟说,小姐们一季做一回衣裳就足够穿的了,偏生两个少爷一个月做一回衣裳到月底时候还得打饥荒,不但长的快,整天上蹿下跳的也格外废衣裳。如今子昊整日跟他哥在外头疯,我原还担心他身子受不住,可这两个月不仅高了不说,饭量也大了。”   老夫人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先笑了一回又说道:“昨儿也不知去哪儿了,回来就嚷着饿,我说也没预备你们吃的,桌上都是老人家的口味。子裕还好,能稳住,就是抱着点心匣子不撒手,子昊也不顾那个,就着一晚烂跨蹄儿吃了两碗饭下去,等一会厨房送来了菜,又吃了一盘子水晶烧鹅一盘子蒸饺还喝了一碗粥。我还说呢,也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要是家境普通一点的百姓,能被这俩半大小子吃穷了。”   青青道:“我倒是知道他俩昨天做了什么,这几日一直听见隔壁吵嚷个不休,我前几天过去一瞧,子昊居然练开剑了,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练的什么,只练那简单的几式。子裕开始还不以为然,后来也不知怎么想的,也找了一把剑也跟着学。”   老夫人说:“这么说倒是对上了,前天晚上吃了饭子裕就四处找剑,原本他祖父也不使剑,唯一那把还是杀敌的战利品如今子昊使了。我听说子裕快把前院翻个遍了,倒脑袋灵光了一回,想起年轻时候他祖父送过我一把剑,我一个妇道人家要那个做什么,早不记得放哪里了。两个丫鬟翻了好几本账册才找出把剑出来,子裕一瞧见就欢喜的不得了,抱着就不撒手。”老夫人叹了口气:“我这两个孙儿啊,都像他爷爷。”   青青笑道:“像老国公爷多好呀,那可是咱赫赫有名的大英雄。等回头子裕和子昊也成了大英雄,您老面子上更有光。”   老夫人叹了口气:“什么光啊名的,都是拿命挣来的,我宁愿他们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也别再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见勾起了老夫人的伤心事,青青连忙转移了话题:“原来子裕说子昊并不吃肉的,可我和他吃了几次饭,见他每回吃肉都吃得格外香甜,那日我们吃火锅烤鹿肉,就他吃的肉最多。”   老夫人道:“原是他娘总说会不克化,不许他吃,纵然给他吃点也是那种炖的软烂的,他没吃出肉的香甜来。现在整日跟着他哥吃睡,倒知道肉的好处了。”   青青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夫人和青青一路说着话,倒也不觉得累,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福寿宫。大太监苏林笑眯眯地在宫门口迎着众位诰命,见人来齐了,便说道:“如今各宫妃嫔正在给太后娘娘贺寿,只怕得劳诸位夫人略等一等。”   只是这乌压压地人都站着庭院里也不合适,苏林道:“后殿搭了棚子,请诰命们暂去那休息片刻。”   众人不敢出声,脚步轻快地从回廊穿到后殿去。青青一瞧,说是搭了棚子,但因为要考虑采光,并没有全部遮挡起来,只能略微避避风罢了。虽放了几个火盆,但四周透风撒气的,依然不觉暖和。   苏林将诸位夫人安顿好了,又来到青青跟前,小声道:“娘娘吩咐,姑娘来了还是到偏殿歇着,里面的茶和点心都给您备好了。”   青青笑着道了声谢,悄悄问道:“不知道方不方便带几个人过去。”   苏林笑道:“那是姑娘的屋子,姑娘做主便是。”便悄悄退下了。   青青站的僻静,苏林说话声音小,众诰命虽看见两人说话了但并不知道说的什么。没一会功夫,只见宁氏叫了沈夫人和杨家几个夫人,徐婆子拉着镇国公府老夫人的手顺着来路又回了前边。   有那年轻好奇的,也想跟着去瞧一瞧,看有没有什么好处,谁知刚走了几步就被太监拦了下来,面上虽带着笑,语气却很强硬,不许她们胡乱走动。   青青带着众人来到前院,依然是悄悄的不敢大声。守着偏殿的宫女看见了青青,立马打开偏殿的门。屋里烧了地龙,又放着火盆,众人刚进去,顿时一股暖意铺面袭来,冰凉的手脚算是缓过来了。伺候的宫女们人多却不乱,有的给众夫人倒上茶水,有的则端来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点心。   因偏殿有地方用官房,这些夫人们多少都用了几个。只吃茶水依然不敢多喝,只小口小口的慢饮。青青也吃了几样顺口的,就放下筷子喝茶。   在偏殿伺候的大宫女悄声回她:说摘兜帽的时候,刮了一下点子头发下来,不如趁这时候有空,再重新梳上去。若是这样出去,只怕见太后的时候就失仪了。   青青闻言立马站了起来,随那宫女她去了西次间,等出来的时候,青青已梳好了头发,除了进宫带的钗、钏外,又多了一颗明亮亮的红宝石的簪子,映的她小脸发红。   杨大夫人喝茶时候,打量了一回正间的装扮,只见无论是屏风还是摆设都是鲜亮的颜色,一瞧就是给小姑娘用的。原只听说徐家二姑娘经常进宫,如今才知道有多受宠,太后居然将福寿宫的偏殿给了她这样一个小姑娘使。见刚才青青随意出入次间又换了头饰的举措,只怕里头都搁着她常备的东西。   坐了一会,宫妃们已经出来各自回宫换衣裳,太监们又去后殿领着诰命们到前院侯着。杨大夫人起身道:“我们也该出去了。”伺候的宫女笑道:“杨夫人不必着急,太后娘娘还得用官方、吃点心、还要再略微歇息一会,只怕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召见呢,不妨多坐一会。”   杨大夫人回想起初一时进宫的场景,可不是在外头站了很长时间,脚都冻僵才被召见。   杨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青青说:“这回倒沾了徐姑娘的光了。”沈夫人笑道:“可不是,往年一年也要进宫几回,哪次也没像这回这么舒坦,还能坐在屋子里喝着茶等着。”   徐婆子闻言十分自得,镇国公府老夫人居然也是一副得意的神情,脸上就差写明了:这是我孙媳妇!沈夫人和徐家是姻亲、杨家又是朱子裕外祖家,屋里坐的没什么外人,因此众人都笑了起来。杨老夫人还打趣道:“我原说你糊涂了一辈子,想不到到老了到机灵了不少,知道给孙子选这样一个好媳妇。”   镇国公老夫人洋洋得意:“那是,嘉懿写的话本子可好看了。回头有空你到我家来,让嘉懿她祖母带着她家说书的那个丫头给咱说故事,别提多有趣了。”   杨老夫人:……就知道不能对这老婆子期待太多!   风又大了些,站在日头底下的诰命们还暖和些,站在边上和前头的就有些苦了。风格外大不说,又没有阳光照着,浑身上下冻的发抖。只是这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在宫里,谁也做不出缩脖子搓手的样子,只能努力在风中维持着自己的姿态,正快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就见先前走的那些人从偏殿里出来了。   众诰命:……为什么她们可以在偏殿休息?   细看那些人,镇国公府老夫人、杨老夫人这种超一品的夫人就算了,杨家和沈家好歹算位高权重,剩下那两个穿着从五品诰命服的是怎么回事?众人在一众诰命羡慕嫉妒恨以及十分困惑不解地眼神中各回各的位置站好。   青青这是第1回 跟着诰命进宫,初一那次她是一早来了,赶在宫妃前就给太后请了安然后出宫回家。她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想了想,便跟在了母亲身后。   这回只站了一炷香的时候,正殿的门就打开了,随着大太监苏林的一声通传,诰命们鱼贯而入,给太后行了大礼。   太后等众人磕了头后方才含笑说了句平身后,又道:“赐座”。青青进来时还能跟着宁氏,可这回坐下就没她的位置了,顿时有些尴尬。   太后一眼瞧见了她,笑道:“嘉懿到哀家这里来。”   青青笑着走到太后身边,太后拉着青青的手摸着她的手心热乎乎的,便放了心,叫宫女搬个黄花梨嵌粉彩席心椅来放到自己下首,青青福了一礼便坐下了。   诰命们有的消息灵通的都知道,打夏天时候太后就常召一个女孩进宫陪伴,有那品级低的就有些错愕,不明白那是谁家的姑娘。   南平太妃笑道:“这就是那位书香居士徐姑娘?我倒是第1回 见,长的好模样,怪道太后娘娘喜欢。”   太后笑道:“哀家就喜欢这样娇嫩嫩的小姑娘,看着就舒坦。你们瞧她,长得不但好,又会作画,又下的一手好棋,羹汤做的也好。我常和锦瑟说,这样模样性情都好的孩子,又样样拿的出手,以后不知谁家有福娶了去。”   太后知道以青青的长相又经常进宫,难免会让那些见过圣文见过淑妃的人心里嘀咕,索性这回趁机挑明了,也好以后给青青选个人品相貌都上佳的夫婿。   众人闻言看青青眼神都是一热,有的笑道:“说起来我们家三小子倒和徐姑娘年龄相近。”也有的说:“我瞧着倒和我孙子匹配。”镇国公府老夫人顿时急了:“你们可别和我抢,那可是我相中的孙媳妇!”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太后笑道:“好了好了,等我们嘉懿及笈后再说,现在你们都太着急了些。”   众人闻言笑着称是,便顺着太后的话音又说起了新鲜的事。   坐了半个时辰,苏林带着众命妇出来前往摆筵席的大殿,青青则留下来陪着太后更衣,见左右没人,太后叫了青青到跟前,面带忧色地问她:“云南边境战事又起,皇上准备发兵前往云南攻打缅甸。前几日皇上和我说,镇国公府的朱子裕上了折子要求随军出征,皇上暂时将折子压了下来……   话未说完,就见青青一脸震惊,太后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脸颊说:“哀家召见了朱子裕,他和哀家说想争些功劳风光娶你进门。只是那战场可是好上的?他俩个哥哥当初不知比他强多少,都战死在沙场之上。若是旁人哀家也不操那个心了,可是偏生是他,我听人说镇国公府同你家提了亲事了?”   青青点了点头:“只等他出了孝就上门提亲。”   太后忧道:“我就怕他有了什么事情,以后可坑苦了你。若是他非要上战场,还不如让你母亲重新给你选个别人家的好二郎。”   青青扯出一个笑连却没言语,太后又说:“我知道你常和朱子裕见面,等下回见了,你也好生劝劝他。当时他祖父立了赫赫战功,当时先皇就封赏说三代不降爵,等以后他承爵,依然还是镇国公。这爵位也有,皇上因他两个哥哥也格外偏疼他一些,何苦非得去挣命,咱大光朝那么多武将,哪里非得一个小孩子去沙场,让他死了这个心思。”   青青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衣襟,语气有些低落:“他上折子前并未和我说,想必也不愿我管他这事。”   此时太后换好了衣裳,又到了开席的时辰,许多话来不及细说,只能简单嘱咐了两句便带着她去了宴席之上。   又是一轮磕头贺寿,等坐下来时候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桌上的菜肴已经凉透了。翩翩起舞的宫女们也勾不起青青欣赏的心思。她坐在一旁心思却有些不宁,细细想着太后的话,心里实在有些不安:朱子裕为何不没有和自己提过这些。是怕自己担心?还是觉得没有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沈雪峰:朱朱,求抱抱!   朱朱:一边去,我好不容易回家,你自己睡吧!   徐鸿达: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氏:女婿若是觉得无聊,让你岳父同你秉烛夜读,晚上你们也可以讨论下公事!   徐鸿达:哈哈嗝!不要啊!   徐鸿达、沈雪峰:我只想抱媳妇,女婿(岳父)什么的简直太讨厌了有木有!   小剧场2:   武魁星:本仙往凡间藏秘籍能获得了一金身神像!并且第一柱香是青青姑娘烧的,效果杠杠的!   众神仙:新技能gat√!   凡间徐家   宁氏:天气暖和了,该把这几株花草挪一下。   青青:这几种花最是娇嫩,还是我来移吧。   青青挖了一个坑,翻出来一本书,挖了一个坑,又翻出来一本书……   青青看着新挖出来的《系红线要点三百条》满脸黑线:这玩意有什么用?还不如金子实在。   又挖一个坑,出来一堆金元宝!   青青:……???   小剧场3:   玉帝:听说最近许多神仙希望拿本破书就去换个金身神仙回来?这事太不厚道了!   嫦娥:就是,我看二郎神埋的那本就是《遛狗诀窍一百条》,人家青青又没养狗,要你那书有啥用?   二郎神一脸沉思:仙子说的对。   凡间,青青继续挖坑种花,结果居然挖出来一条狗!还是活的!   青青:……惊吓中!   二郎神洋洋得意:这回青青既有了狗,又有了遛狗宝典,该给我塑金身神像了吧。   青青:心好累,什么都不想说! 第77章 闹别扭(已更小剧场)   青青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马车上徐婆子和宁氏虽看出青青的情绪低落,但都以为是参加宫宴累着了, 谁也没在意。毕竟在那一坐就两个时辰, 除了点热茶外,饭菜都不热乎, 徐婆子和宁氏当真是又累又饿。   回到家, 徐婆子和宁氏连忙换下大衣裳,又让厨房拿鸡汤下几把银丝面, 一人吃了一大碗这才缓过劲来。眼看着已经过了申时(下午三点),徐婆子和宁氏不敢睡, 一左一右在塌上歪着打了个盹。   青青回到屋里, 正儿八经的脱了衣裳准备睡觉。可等放在床幔后, 她却没什么睡意,便抱着汤婆子躺在床上发呆。   等天黑下来,玛瑙撩开床幔, 见青青醒着便去点了灯,准备伺候她穿衣裳。青青摆了摆手:“去和祖母还有我娘说一声, 晚上我不用饭了,想多睡一会。”   玛瑙略微担忧地摸了摸青青的额头,试着不发热才放了心, 又给她被窝换了个热的汤婆子,嘱咐珍珠守着青青,自己则去正院里回话。   此时徐婆子正坐在炕上,王氏、宁氏、吴氏三个有看着摆碗筷的、有看着丫鬟上菜的、吴氏则挨个瞧瞧家里的少爷小姐们手都洗净了没有。   见玛瑙来了, 徐婆子忙问:“青青呢?怎么这时候还没过来?”   玛瑙福了一福回道:“回老太太,姑娘说想多睡一会,不想用饭了。”话音刚落,不单是徐婆子,连宁氏都唬了一跳,青青打小就胃口壮,恨不得一天吃五顿,怎么突然不想用饭了?徐婆子忙问:“是不是生病了?”   玛瑙道:“来之前摸了摸姑娘的额头,倒是不热,只是看着恹恹的,也没什么精神。”   宁氏闻言坐不住了,一边叫人拿斗篷一边和徐婆子说:“娘,我过去看看青青。”   徐婆子忙说:“快去吧,若是青青不舒服赶紧打发人请个大夫来瞧瞧。”宁氏应了一声,带着玛瑙并自己的丫鬟匆匆忙忙往青青院子里去了。   青青正躺在床上想心事,就听见外面一串急匆匆地脚步声,接着珍珠叫了一声:“太太。”青青才知道这是宁氏来了。   披着衣裳坐了起来,那边珍珠和玛瑙也撩开了床幔挂了起来。宁氏去了斗篷,将怀里的手炉交给了丫鬟,坐在青青床边,面带忧色地问道:“怎么不想吃饭了?觉得哪里不舒服?”说着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握了握青青的手和脚,见额头冰凉手脚温热,这才放了一半的心。   玛瑙拿来一个厚厚的垫子给青青靠着,青青往上拽了拽被子笑道:“我没生病,不过是懒怠的动罢了。”   宁氏舒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可把娘给吓坏了。”给青青拽了拽身上披的衣裳,宁氏道:“只是不吃饭可不行,今天在宫里累了一天,除了点心和回来吃的那碗面条,就没好生吃东西。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和娘说,娘让厨房单独给你做。”   青青抱着宁氏的胳膊,蹭了蹭,半晌才声音甜糯地说道:“想吃绿油油地青菜。”宁氏哑然失笑:“就你嘴刁,这时候哪有多少青菜吃。”   也不怪青青馋青菜,大光朝虽然有些官宦人家弄了暖房种些新鲜的菜蔬,可这东西费炭火不说,长出来的蔬菜也小,只解个馋罢了,到底不如夏天的青菜好吃。徐府虽然这几年富裕了,但是还是舍不得花几十两银子日夜烧炭发青菜。因此这一个冬天,徐家各种鱼肉、甚至海参燕窝鱼翅样样不缺,但青菜还是吃的少些。多半是朱府送来一些,还有太后赐下来两篓子。   可青菜不禁放,不过几日就吃完了。此时家里却是没什么青菜,宁氏拿了银子打发个小厮坐车到内城的酒楼里去打几样青菜回来,特意吩咐拿热水温着碟子不能凉了。自家厨房里虽没有什么绿油油的青菜,但是白菜豆芽之类的还是有的,醋溜一个白菜、拿辣椒炒了个酸辣豆芽,虽然都是寻常百姓家常吃的菜,但格外开胃。   宁氏怕青青一个人吃饭没胃口,打发人去正院说一声,便留了下来。青青穿了衣裳起来,玛瑙给她通了通头发,又粗粗的绑了一个麻花辫子垂在身后。洗了手,厨房的食盒送来了,珍珠打开盖子一样一样往出摆,除了醋溜白菜和酸辣豆芽,还有一份油汪汪地焖大虾、一大碗瑶柱虾仁海参疙瘩汤,并一盆粳米饭,一碟子肉烧麦。   宁氏知道青青爱吃渔虾蟹这类的东西,洗了手亲自帮她剥了一个放在碗里。青青拿筷子夹起来放在嘴里,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模样,问道:“哪儿来的虾?”   玛瑙笑道:“今天镇国公府三少爷打发人送来的,据说捞出来后就拿冰块冻上了,虽不是活的,但也极其新鲜。”   青青一听,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宁氏给再她剥虾她也不肯吃。看了眼桌上,青青吩咐丫头舀了一碗疙瘩汤,可吃了两口发现里头也有虾仁便又赌气搁到一边。正巧此时小厮从酒楼里打的青菜送进来了,青青叫人摆上一瞧,是炒苔菜心、麻油拌菠菜、炒金针、茼蒿炒嫩豆腐四样素菜,便拨了半碗米饭只夹那青菜吃。   宁氏将青青的举动看在眼里,知道青青这是和朱子裕赌气了。可想想昨日青青还去了隔壁一遭,回来时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也不明白俩人这是啥时候闹得脾气。   娘俩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趁着丫鬟们收拾桌榻的时候,宁氏和青青围着正间转了两圈消食。等回到西次间坐在榻上吃茶的时候,青青又是一副蔫蔫的样子,宁氏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是?和子裕闹脾气了?”   青青一愣,摇了摇头说:“没有?”   宁氏叹了口气,女儿大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见青青没精打采的样子,宁氏哄了两句,私下里悄悄嘱咐珍珠和玛瑙晚上给青青拿热水好好泡泡脚,晚上警醒着些,若是见姑娘发愣不睡觉,要多劝着。   摸了摸青青的脑袋,宁氏道:“今日闹了一天,明天早上多睡会,不必请安了。”青青应了一声,亲自将刚添了热碳的手炉放到宁氏怀里,将她送了出去。   送走了宁氏,玛瑙提来热水倒在木桶里,略微有些烫的水浸没了青青的整个小腿,泡了约一刻钟,青青觉得浑身舒坦了不少。   躺在床上,青青一闭上眼睛就想起朱子裕,恼怒他私自请旨,这样重要的事都不同自己商量,难道怕自己拖后腿不成?可到底是累了一天有些疲惫了,胡思乱想了好一会,青青就有些睁不开眼睛,一会儿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早上起来青青觉得神清气爽,喝了杯热水就要起床。玛瑙笑道:“姑娘若是不饿不妨多躺一会儿,昨天半夜就下了点小雪,此时天色昏暗不说,外头也极冷。”   青青听了又缩回了暖和的被窝,玛瑙拿了个新灌好的汤婆子塞进被窝里,坐下床边问道:“姑娘若是觉得没趣,我念本书给姑娘听。”   青青笑着摇头道:“就你认识的那几个字,磕磕绊绊的能给我念睡着了。”玛瑙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让我做针线还行,就那认字念书的实在是头疼。”   青青道:“头疼也得学,像你宝石姐又会认字又会管账的,嫁了人还能帮我收收铺子的租金。你要是不识字,等你成了亲可没好差事给你。”   玛瑙听了笑道:“姑娘都说了好几回了,今儿我得空,我再练两页大字。”青青笑道:“这还差不多。”   在床上又赖了半个时辰,青青才磨磨蹭蹭地起来,除了各色的粥、饼、包子和几样下粥的小菜外,还有一碟王瓜拌金虾。青青拿筷子点了点那盘子虾说:“你们拿去吃,这几日别让我瞧见这虾。和厨房说,朱子裕送来的东西我不吃!”顿了顿又道:“大门上也嘱咐几句,不许他上门,打发人送来的东西也不许收。”   这回玛瑙和珍珠才知道姑娘是生了气了,珍珠苦着脸去了厨房又回了宁氏,宁氏闻言哭笑不得:“原本还说她稳重懂事,一生起气来倒看出孩子脾气来了,也不知朱子裕怎么惹了她。”   徐婆子瘪了瘪嘴道:“我估摸着多半是青青耍小性子,这几年我冷眼瞧着,子裕无论说话还是做事样样都顺着青青,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供着,哪会去得罪去她?”   宁氏闻言也点头认同,不过她也说:“小孩子牛心左性也是有的,不去管她们,保证三两天就好了。”   徐婆子心疼青青不吃那虾,嘱咐说:“既然青青不吃,依旧拿冰块冻起来,她最爱吃那玩意。别等消了气,又没虾吃,到时候可没处给她寻去。”   宁氏闻言笑道:“母亲最会惯着她。”   徐婆子想起孙女那白白净净的好模样,笑眯了眼:“就她古灵精怪的惹人疼,我不惯她惯着谁。”   徐家说说笑笑的任由青青发小脾气,朱子裕还在家里一招一式的练剑什么都不知道呢。等过了两日,纷纷扰扰的小雪终于停了下来,朱子裕吩咐道:“套上马车,咱去中城徐家,暖房里的小白菜不是长出来了,正是水嫩的时候,摘一篮子我给徐二姑娘送去,她最爱吃这个。”   小厮应了一声赶紧去找人摘菜,朱子昊听见了把剑放回剑鞘里,抱着朱子裕的腰就喊:“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想青青姐了!”   一过年各种事情就多,整个正月,连朱子裕也只见了青青两三回,跟更别提朱子昊了。朱子裕被闹的无法,只能和他商量:“去了徐家,你就老老实实在徐祖母的屋子里呆着,我和你青青姐有话说,你可不许闹我。”   朱子昊连忙点头,裂开嘴就笑:“我就在徐祖母屋里,上回那故事还没听完呢,正好这会儿过过瘾。”看着弟弟那咧着嘴傻笑的样子,朱子裕实在没忍住打击了下他:“话本子上不是说剑客都是高冷无情的吗?怎么搁你这和二傻子似的。”   朱子昊一听,立马把傻笑的嘴巴给阖上了,努力摆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的朱子裕忍俊不禁,憋得脸颊直抽抽。   兄弟俩拎着一篮子青菜坐着马车来到徐家,刚迈进大门,就见门房一脸苦涩的拦住了他:“那啥,朱三爷您不能进。”   朱子裕闻言丈二摸不到头脑,忍不住上前扒开门房的眼皮:“看清楚,是你三爷我。”   门房都快哭了,忙说:“三爷,我能不认识您吗?您一天恨不得来八回,我瞧您比瞧我老子娘的次数还多。可不是小的为难您,这是二小姐特意吩咐的,若是您来了不许进门,小的是在是没法子。”   朱子裕愣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哪里惹到了青青,朱子昊更是恨不得揪起他哥的衣领好好审问一番:惹怒了青青姐,以后没有话本子听了可怎么整!   门房挡住兄弟俩的薄弱身躯有些瑟瑟发抖,眼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黑的脸,忽然机灵了一回,忙朝着朱子昊躬身道:“朱四爷,二小姐只说拦着三爷一人。”   朱子昊眼睛一亮:“这么说我可以进?”   门房满脸堆笑:“您只管进就是。”   朱子昊欢呼了一声,无视了他哥的黑脸,一蹭三尺兴高采烈地奔了进去。   朱子裕:……好憋屈!   那边朱子昊去了徐婆子屋里请安,这边玛瑙就得了消息,一脸好笑的回道:“门房的李二还真是傻,当真把朱三爷拦在大门外了。”   青青精致的小脸十分严肃:“这有什么傻的,他听话我还要赏他呢。”说着从匣子里拿出两个银裸子并一串钱递给珍珠:“把银裸子给李二,就说他办事得利赏他吃酒的。那串铜钱给赏给二门的婆子,叫她看好门户。”   珍珠哭笑不得的接过了钱串子,笑道:“成,我这就替姑娘打赏去。”   大门外,朱子裕还在和门房歪缠,就见里头走出来一个俏生生的丫头,朱子裕一见就笑了,上前两步问道:“珍珠,可是你家姑娘叫你领我进去?”   珍珠一脸好笑的朝他摇了摇头,拿出两个一两的银裸子丢李二怀里:“我们姑娘赏你的,说你办事牢靠。”   李二喜笑颜开的将银裸子藏在袖子里,朱子裕见状又笑气又好笑,忙问珍珠:“你们姑娘还生气呢?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呀?”   珍珠摇了摇头:“昨天早上起来还好好的,下午从宫里回来就带着气,晚饭也没用好。三爷送来的虾姑娘也堵气不肯吃。”   “宫里……”朱子裕心里一沉,莫不是自己上的那本折子被青青知道了?朱子裕越琢磨越担心,越想心里越不安,转身往自己府里跑去。   珍珠忙完了姑娘交代的事,又赶紧回去,可刚进了院子就傻了眼,看着站在窗户根底下那人直发愣,忍不住拽过来廊下的小丫头问道:“朱三爷从哪里进来的。”   小丫头也正满脸蒙逼呢,见珍珠问话指了指两家相临的墙头:“那里跳下来的。”珍珠回头瞅了一眼有自己两个高的高墙,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朱子裕站在窗户根底下,一声声叫着:“青青!青青!青青!”   青青正坐在榻上摆围棋呢,就听见朱子裕和叫魂似的,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青青起初还佯装听不见,可没一会就听见外头朱子裕小声地打了两个喷嚏,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拿了枚棋子看了半天棋盘不知道放到哪里,看了眼棋谱,居然觉得有些不知所云。   又一声喷嚏,青青叹了口气将棋谱放下,闷声闷气地吩咐玛瑙:“叫他进来。”   玛瑙应了一声,到正间刚撩开帘子,就见朱子裕一头撞进来了,也不等她行礼,就急匆匆地往青青日常呆着的西次间去。   听见朱子裕的声音,青青抬眼瞅了他一眼,见他额头上还有些汗渍,脸上也红扑扑的,哪有被冻着的样子,顿时又生气了,随手将下了一半的棋给打乱了,又准备重新摆。朱子裕和青青相处这么些年,青青眼神往自己脸上一打转,就明白她想的什么。当着丫鬟的面,朱子裕不敢造次,只能坐在榻上一边帮着捡棋子一边帮自己辩白:“跑了一身的汗,冷风吹了两下真的打喷嚏来着,不是唬你的。”   听着风吹着窗户纸的声音,青青的脸色缓和了两分,抬头看了眼玛瑙,吩咐道:“煮碗姜糖水来。”   玛瑙答应着去了,珍珠也伶俐的站在窗外没进来。见左右没人,朱子裕伸手拽住青青的手,朱子裕隔着榻桌目光灼灼地看着青青,声音里略带着一丝委屈:“怎么突然生起气来,若是气坏了身子,可不让我心疼?”   青青撇了他一眼,把手抽了回来,只低头捡棋盘上的白子不肯吭声。朱子裕一见顿时有些急了,哼哧了两声最终还是服了软,看着青青的脸,轻声问:“可是为我上了折子要求征战云南的事生气了?”   “嘭!”青青猛地将手里的棋谱摔在桌上,顿时吓得朱子裕浑身一哆嗦。看着青青冒火的眼神,朱子裕十分悲哀的发现自己猜中了真相。   “之前我们就提过这事,我说过你想上战场我不拦你,可你如今瞒着我去请旨是何意思?是不是觉得这是你自己的事,没必要和我交代?”青青看着朱子裕,越想越生气。   朱子裕唬的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担心?”青青冷笑两声:“现在纵使我不知道,等皇上准了你的奏折后我还会不知道吗?难道那时我就不担心?你这是借口!”   玛瑙和珍珠在外面目目相觑,总算知道了姑娘是为何生气,听闻消息的宁氏也匆匆赶来,还未进门就听见青青一声声的追问,忍不住住了脚站在廊下。略微听了两句,宁氏也开始担心起来,嘱咐玛瑙说:“等朱子裕走了,让姑娘到我房里。”便匆匆地去寻徐鸿达。   此时,屋里朱子裕被堵的哑口无言,抓了抓头发不知如何解释,其实他就是在外祖家喝了点酒,听到几个舅父说起缅甸入侵云南边境的事。杨家几个都是武将,分析起战事来一个个都头头是道,都想率军杀敌。朱子裕这些年熟读兵书,却一直没有实践机会,他骨子里也带着武将的血,当即被几个舅舅感染的豪情万丈,带着酒意写了封奏折,也不顾皇上正月里封笔,亲自递进了宫。   等第二日酒醒后,朱子裕就有些后悔了。不知后悔请旨的事情,而是后悔没有告诉青青。带着满腔愁绪来到徐府,看着青青满脸带笑的脸,话音在嘴里绕了两圈最终没有说出来。他知道青青一旦知道此事难免会日夜担忧,只怕连年都过不好了。   看着朱子裕半天哼哧哼哧的说不出话来,青青的脸色越发冷峻了:“还是你觉得我眼界小肚量小,会拦着你又哭又闹的不许你请旨,所以你必须瞒着我?”   越说越过火,听的朱子裕哆嗦的都恨不得抱着青青的腿跪下认错。见青青马上就要翻脸的样子,朱子裕连忙坐到青青旁边,长臂一伸将青青搂在怀里。青青正在气头上,挣扎着不许他抱。可朱子裕死活不松手,一边搂着青青一边在她耳边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和你商议就擅自请旨,是我喝多了酒做事没过脑子,青青你不要生气。”   听见朱子裕开口认错,青青垂下了手臂,任由他搂着自己。心里虽然不气了,但心里的委屈还在,抽了抽鼻子,眼泪像水一样的流了下来。   朱子裕听见哽咽声,又一瞧青青满脸是泪,顿时慌乱不已,赶紧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一边给青青擦泪,一边哄道:“青青不哭,都是我的错,下次再也不会了。以后有什么事我都先告诉你,青青同意的事我才做,青青不同意打死我都不做!”   青青抽泣了两声,眼睛红彤彤地看着朱子裕,拿手指点着他胸口道:“你知道我从太后嘴里知道这事时多么焦心,我以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我。”话音刚落,眼泪又一串串地掉了下来。   朱子裕被她哭的心都碎了,见帕子湿透了干脆就用手给她抹泪,可是越抹青青哭的越凶,朱子裕心里一急,伸手将青青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趁着青青有些怔愣的时候,闭着眼睛吻住了她的红唇。   第一次接吻,朱子裕有些笨拙,青青也有些不知所错,双唇相接,俩人都愣了片刻。渐渐地,温暖柔嫩的触感带走了朱子裕的思绪,他用唇瓣摩挲着青青的红唇,可似乎这样也不够,他下意识张开了嘴,伸出舌尖慢慢地舔了舔青青的唇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哮天犬有些伤心,它不明白主人怎么就为了一个金身神像把它给埋了,越想越伤心,哮天犬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青青一脸懵逼的看着抬起两只前爪子擦眼泪的黑狗:这狗看起来怎么和成精了似的?   徐婆子:备不住,可得好好伺候着,遇到个成精的狗可不容易。   于是哮天犬被领进了青青的闺房,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有貌美的丫鬟给它洗澡。   青青摸了摸哮天犬的脑袋,放下一个精致的狗盆:小黑子,多吃点,你会越来越厉害的。   哮天犬:修为提升了,呆在青青身边可真幸福,好开心嘤嘤嘤!   坐在云层的二郎神看着已经将自己忘在的哮天犬有些发愣:……这可咋整?难不成我得把自己埋了?   小剧场2:   朱子裕摸着嘴唇:嘿嘿嘿……   朱子昊:……???   朱子裕一脸荡然:哦呵呵呵……   朱子昊:……!!!   朱子裕满脸陶醉:嘻嘻嘻嘻……   朱子昊:完了,我哥被青青姐给打傻了,以后我得被迫继承镇国公府了,可我还想当剑客呢,这可咋整!   朱子裕一脸鄙夷:书读的不多,想的倒是不少!   朱子昊:…… 第78章 首上沙场   青青拿着帕子捂着唇, 呼吸还有些不稳,被眼泪洗礼过的双目分外明亮, 因哭了太久, 眼睛下方有一点点红,看着分外惹人怜爱。   朱子裕看着青青绯红的脸, 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青青恼羞成怒,推了推朱子裕紧挨着自己的肩膀:“你到那边去, 一会丫鬟们该进来了。”   朱子裕也知道轻重,看了看外面, 见没什么声响, 又在青青脸上啵了一下才跳下榻去, 到另一边坐好。青青拿着帕子捂住被亲过的脸颊,羞红了脸想斥责他两句,可一开口声音格外软糯甜美:“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朱子裕看着青青略微有些红肿的唇, 也有些脸红,转过头去咳嗽了一声, 不知该说什么。俩人沉默了片刻,还是青青先开了口:“太后说你年纪还小,战场又是凶险的地方, 若是有个好歹,皇上也难面对老镇国公。因此折子给压下了,让你歇了这念头。”   朱子裕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不甘:“读了这么多兵书手扎终是纸上谈兵。”青青虽知道朱子裕的心愿的, 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过了半晌,青青才想出一个说辞:“你虽不能去云南,但也可以找一些云南的地图,模拟下征战情况。”   朱子裕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地图朝廷向来管的很严,等我明日去问问舅舅吧。”   既然解了心结,俩人又和好了,等徐鸿达和宁氏匆匆赶来时,朱子裕和青青已经有说有笑坐在一起剥核桃吃。宁氏看了眼闺女,脸上虽然还能见到泪痕,但是精神十足,和昨日无精打采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徐鸿达也对朱子裕惹哭了自己的女儿颇有微词,眼角一挑看着朱子裕的眼神颇为不善。朱子裕在徐鸿达的怒目下也有些发憷,就怕惹怒了未来的泰山大人,以后娶妻之路平添波折。   眼看徐鸿达刚要开口说话,朱子裕顺手捧起自己剥出的那碗核桃恭敬地递到徐鸿达面前,战战兢兢地问道:“徐叔叔,您吃核桃不?”   徐鸿达无语地看了眼核桃又抬头看了眼朱子裕,实在不明白这个蠢小子到底怎么入了女儿的眼的。徐鸿达不屑地哼了句:“我不吃那玩意!”   宁氏搂着女儿,嗔了徐鸿达一眼:“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了。”   徐鸿达不屑地指着朱子裕嗤笑:“还能吓着他了?就没见过谁家孩子能爬墙头爬的这么溜的。”   朱子裕委屈地看了一眼青青不敢吱声,青青被朱子裕眼中的哀怨神色激出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摸了摸手臂,有些不好意思地替朱子裕说项:“今日是我小气了,让门房拦着不许他进,也不怨他从墙那头跳过来。”   徐鸿达哼了一声:“早晚把墙上都钉上钉子。”   朱子裕:“……”我有暗门!   徐鸿达匆匆赶来,是因宁氏听了俩人吵架的几句话,徐鸿达在妻子眼神的提醒下,终于问起了正事:“我听说你上了折子给皇上?”   朱子裕眼中带着些郁色,怏怏地说:“皇上驳回了。”   徐鸿达满腔的话语顿时给憋了回去,他原本想了一路,看到朱子裕要怎么问要怎么说,要怎么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自己不会让女儿等他。结果没等自己发挥呢,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自己堵了回去。徐鸿达怏怏地坐在一边,说不出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难受,总之感觉十分复杂,看着三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徐鸿达顿了顿,顺手摸起装着核桃的小碗一个一个的往自己嘴里塞核桃。   朱子裕:……您不是不吃那玩意吗???   ***   徐家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且日常,朝堂上此时却吵翻了天。攻打缅甸是拿定了主意的,可派谁去盛德皇帝却犹豫了。杨家虎父无犬子,杨老将军的几个儿子都能征善战,杨家老二和老三至今带着军队驻扎在蒙古,震慑着瓦刺等部落。杨家老大和老四骁勇善战,如今都在京城军营里训练将士,派他们出征似乎最为稳妥。但杨家在军中势力颇大,蒙古边境靠扬老将军的震慑才保持了二十年的和平。蒙古的和平靠了杨家,若是云南的平定也要依靠杨家的话,盛德皇帝有些担忧杨家会功高震主。   兵部尚书宫恺看出了皇上的心思,心中大喜。宫家本就和杨家素来不和,这些年杨老将军靠军功也得了爵位,自己却只是个尚书,生生被压了一头。以往没有战事也没有立功的机会,如今缅甸搅和的整个云南不太平,若是自己能平息战乱,说不定也能捞到爵位。宫恺怀着小心思趁机向盛德皇帝上了折子,自请出征云南。   盛德皇帝看到折子大喜,宫凯早些年也有些将领之才的,这些年虽没出过兵没打过仗,但训练的新兵还是成效明显的。盛德皇帝大笔一挥,让宫恺带兵两万将入侵的缅甸士兵驱逐出境。   圣旨一下,虽朱子裕早有准备,仍是有些郁闷。心里幸好不痛快的不止朱子裕一人,杨家四爷就摇头叹道:“宫恺那货从未带兵打过仗,云南地形复杂又酷热难捱,只怕大光朝会吃亏。”   朱子裕闻言算是碰着知己了,舅甥两个往桌上一坐,就着几样下酒菜喝起酒来。等杨老夫人听说后带着儿媳妇前去一瞧,杨老四已经把朱子裕喝到了桌子底下,自己则拿着一个酒壶还不住嘴的吃酒呢。   怒骂了两句,杨老夫人将儿子和外孙都拎到床上,又打发人去镇国公府,说留子裕子在这睡一晚,她实在不放心放一个醉酒的孩子回去。   青青在家也听说了大军开拔的消息,据说盛德皇帝亲自站在城门上给征战的士兵们送行。因朱子裕并未出征,青青的心思也没在这上头,她更挂念的是堂哥徐泽浩的春闱。   徐泽浩的妻子小王氏抱着女儿来青青屋里说话,想问问当初二叔参加春闱时都带了什么吃食。青青一边拿着拨浪鼓逗着小侄女巧妞一边笑道:“那会每间号房里只有一桶冷水,我担心父亲吃了坏肚子,特意让人打了可以放石灰加热的铜壶铜盆来。等春闱前一日,擀上十斤面条煮过以后沥干再下油锅一炸,吃得时候只拿热水泡一泡就得了。酱牛肉、酱卤肉都带上,放在面上一热味道既鲜美又驱寒。”   小王氏笑道:“妹妹好法子,只是不知那铜壶铜盆的还能不能使?”   青青一边打发人拿去一边笑道:“这法子虽好,但是有一个弊端,需要带大量的石灰才能足够九天的伙食。我爹也算练了几年的功夫,才将东西拿到号房,换成大堂哥只怕拎都拎不动。”见王氏面带愁色,青青安慰道:“也许上回我爹带的东西太过骇人,又有考生说被肉面的香味扰了思绪。听说前一阵皇上下旨说以后春闱都要巡场的士兵一天给考生送五次热水。依我看,我们只带几包石灰就得了,预备着应急。   小王氏没经验,听到青青说什么都点头称是。等到了考试前那一天,姑嫂两个亲自去了厨房,架起大锅卤了一锅卤味不说,又酱了牛肉和鹿肉。面食依旧是速熟的面条和香酥白瓤烧饼。   三月初九,春闱开始,徐泽浩拎着考试一应用具来到贡院,负责搜捡的士兵一瞧见里头那闪闪发光的铜锅和熟悉的石灰包,立刻十分了然地问道:“徐鸿达徐大人的家人吧。”徐泽浩羞赧的点了点头,还以为自己叔父贤名远播连士兵都知道。却不料等所有考生进场后,几个士兵凑到一起议论纷纷:“徐家人又带了铜锅来,不仅有酱肉还有卤味,也不知谁那么倒霉住住在了姓徐的隔壁。”   “贤名远播”的徐鸿达:呵呵!   徐泽浩这些年读书十分刻苦,这一二两年又得徐鸿达亲自教导,因此十分顺利的考上了进士。只是名次不如徐鸿达耀眼,只考了个二甲三十五名。纵然这样,徐家人依然欢喜不已。   新科进士有探亲回乡的假期,但如今徐家人一家都在京城,也没必要再往老家赶,只打发个人往宗族里送个信就得了。此时王氏和徐鸿翼正为买宅子的事忙的团团转。   虽说徐家名义上没有分家,但基本上三家之间牵扯的很小了。除了老家的房子和地以外是共产,徐家最赚钱的几门生意,瑰馥坊的胭脂是宁氏的嫁妆银子置办的,虽各房有分红,但大头依旧在宁氏手中,只是交给徐鸿飞打理;书画坊是青青的私房;酒楼和点心铺子是朱朱的陪嫁,除了里头有青青的一些股份外,和徐家其他人都没什么牵扯。   徐鸿翼一家来到京城本就是为了儿子赶考,没考上之前定然不敢想什么宅子的事。如今徐泽浩考上了进士,又和他叔叔一样在翰林院做官,再住在宁氏的房子里就说不过去了。王氏这几年分红的银子都攒着,虽买不起大宅子,但是外城的小二进的宅子还是有些余力的。   徐鸿翼和徐泽浩跑了两日,相中了一处小宅院,之前的主人住的很仔细,并没有什么脏污的地方,家具也都送给他们,连大白都不用刷,直接搬进来就成。   宁氏得知此事,难免埋怨了王氏几句说她太见外。王氏笑道:“这一大家子人和事都够你忙活的,哪能还给你添乱。”客套了几句,徐鸿翼一家子选了个良辰吉日搬到了外城的小宅子。等都安顿好了,徐鸿翼夫妇惦记着家里的地和房子,给徐泽浩留了二百两银子,便带着子女回乡了。   天气一天天的热了起来,转眼间又是秋高气爽吃螃蟹的季节,在一场暴雨后,深秋又来了。狂风卷着落叶一片片落下,御书房内盛德皇帝看着云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勃然大怒。自打宫恺带兵到云南后,除了一开始的几封捷报外,后面都是连失城池的消息。看到盛德皇帝的表情,在御书房的文武大臣们就知道这是又败了。   盛德皇帝一边调兵增援云南,另一边又派人筹集粮草,希望士兵们能在吃饱穿暖的情况下打赢缅甸。可惜天不遂人愿,在过了一个沉闷的新年后,宫恺在连败后被缅甸王活捉,为了保全性命他居然选择了叛国。   宫恺放着好生生的兵部尚书不做非要去战场为的就是给自己家争一个爵位,可是在生死关头之际,宫恺又觉得什么家人儿子没有自己的命重要。据说宫恺在投降前大呼了三声:“我对不起宫家!”   “对不起宫家,难道就对的起朕?”盛德皇帝大怒之下将宫家上下几十口全部抓了起来,抄家不说,更是株连九族。   云南已失二十三城,战况紧急由不得拖延。盛德皇帝也顾不得小心眼了,连忙任杨家老四杨光刃为将军带兵八万急赴收回失地。而朱子裕的折子没有再被驳回,十四岁的副将第一次上了战场。 第79章 凯旋归来   盛德皇帝其实很想御驾亲征, 可他毕竟年岁大了,云南又距京城路途遥远, 担心身子会吃不消。可如今云南的境况十分不好, 不仅边境几个小国都蠢蠢欲动,连云南几位土司似乎也有些不稳。好在如今太子正值壮年, 幼时也习过武, 派他去压阵,不但能提升将士的气势不说, 对云南土司也是种震慑。   临行前,盛德皇帝当着杨四将军的面亲自对太子说:“杨将军对敌经验丰富, 到那边一切以杨将军马首是瞻, 不得违抗军令!”太子郑重磕头应了一声是。   其实杨将军对太子倒是很放心, 听说前些年太子跟徐鸿达治水时,彼此徐鸿达只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太子依然对其十分敬重, 在治理河道期间不仅没有争功的想法不说,还以太子身份帮着就解决了不少难题。杨将军当着皇帝的面先赞了太子一番, 又下重誓会保护好太子。   大军开拔的时间在三日后,青青真的如以前说过的那样,足足画了一百道平安符, 每个福袋里都塞了十张。又配了许多止血的、发烧的、腹泻的、伤风用的药丸,都分门别类的装在布袋子里,又在外面细细写了名字和用法;还调制了一些金疮药粉和药膏以及驱除蛇虫的药丸和香囊。   带兵的将军是朱子裕的亲舅舅,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徐家这些年因朱子裕和杨家女眷也经常来往。太子这些年在宫里也时常见的,因此青青单独拿出两份平安符和各类的药出来,宁氏给杨家送了一份,青青则抽空进宫送到了太后手里。   太后年纪大了,和普通的老人一样,听到孙儿上战场心里就害怕。圣旨下了以后,镇国公府老夫人颤颤巍巍进了宫,本来想和太后诉苦,结果刚说了两句,倒勾出了太后的眼泪,最后两个老太太抱着哭了一场,可哭完以后照样没辙。   拿着青青送的一包东西,太后的泪又下来了,锦瑟嬷嬷忙给青青使了个眼色,青青会意地挽住太后的胳膊,软言软语的哄他:“我听说皇上这回让殿下去是为了安抚军心的,到了那也不会让他真刀真枪的去杀敌,不过是在帐中坐镇指挥罢了,太后不必太忧心了。”   太后擦了擦眼泪,拍着青青的手说:“你说的我也懂,只是这心里啊没着没落的。”青青笑道:“皇上这是看重太子,才委以如此重任,娘娘该为太子殿下高兴才是。”太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我听说这次二皇子四皇子都上了折子想随军,连这几年没大出门的三皇子都往宫里来了几回。太子去也好,立了军功回来省的下面几个小的心里想的太多。”   太后说了会话,脸上终于也有了一丝笑容,眼看就到晌午了,太后留青青用饭。青青连忙推辞道:“还想去趟镇国公府。”   太后想起镇国公家的那个老太太,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去一趟也好,只怕吓坏她了。”青青应了一声,赶紧出了宫。   此时镇国公府老夫人果然在哭哭啼啼,她抱着朱子裕又不撒手,一会说起老国公一会有说起双胞胎,一会又骂朱平章没用,自己上不了战场倒让儿子遭罪。   朱平章被骂的脸色灰白,看着朱子裕一脸刚毅、小儿子朱子昊抱着他的剑一遍遍摸索实在搞不懂,这俩孩子小时候明明一个比一个乖巧,到底啥时候画风突变成这样的?朱平章不得表示,当他那天看到大儿子几步就蹿到了房顶上时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看着越发能耐的两个儿子,朱平章心里竟然隐隐约约有点羡慕,忍不住回想起当初双胞胎第一次上战场前的情景,也是这样的意气风发、这样的踌躇满志。朱平章在担忧之余居然有了一些欣慰的感觉:儿子没随他老子,真好!   朱子昊抱着剑听祖母第35回 说起同样的话来,忍不住坐到老夫人另一边:“祖母,明天大军就要开拔了,我哥的铠甲四季的衣裳都准备好了吗?”   “嗝!”老夫人的哭声立马憋了回去,和镇国公朱平章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半天,才慌乱地吩咐:“赶紧的,四季的衣裳和中衣赶紧收拾出来,不要那种绫罗绸缎,只要那种耐磨吸汗的棉布衣裳……”   朱子昊看着祖母慌乱的一会一个吩咐,忍不住朝朱子裕挤了挤眼睛。其实朱子裕都习惯了祖母时不时的糊涂,早就自己准备好了各样东西。正乱着,有丫鬟来报:“徐姑娘来了。”朱平章被闹得头疼,趁机溜走了。   青青带来了一大箱东西,镇国公府老夫人拉着青青的手又掉了泪:“好孩子,难为你想着他,有心了。”朱子裕趁机道:“祖母,我有事想和青青说。”镇国公老夫人点了点头:“去吧,好生说说话。”   前院书房内,青青拿出自己做的平安符,亲自挂在了朱子裕的脖子上,郑重地说:“平平安安,早日归来!”   朱子裕伸手将她搂在怀里:“照顾好自己,等我立了功就请皇上赐婚,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   泪水浸湿了朱子裕的衣襟,看不到青青的表情,朱子裕只知道青青在自己怀里点了点头:“我等你!”   ****   大军开拔那天,青青并未到城郊送行,而是沐浴更衣后在净室里对着三清的画像念了一天祈福的经文。等天黑出来时,才发现徐婆子和宁氏坐在外面等了不知多久。看着家人担忧的眼神,青青内疚地拉着她们:“我没事,只是为我大光朝的将士们祈福罢了。”   宁氏拍了拍她的手,却没多说什么,只道:“你今天一天没吃什么,我特意让厨房熬了好汤,一会先喝一碗垫垫肚儿再用饭。”青青乖巧地应了一声。   怕青青一人独处胡思乱想,打第二天起宁氏以教她管家的名义将她带在身边,家里大小事理完以后,也不叫她嫌着,叫她开始绣嫁妆。   宁氏说:“明年你就及笄了,虽我和你父亲不打算那么早让你出嫁,可嫁妆还得早早备下。旁的有我帮你操心,可这嫁衣还得你自己亲手绣才是。就你这两三个月做一个荷包的进度,我估摸着你的嫁衣怎么也得绣三年,不如得了空就开始做吧。”   青青哭丧着脸:“出嫁那天有凤冠霞帔的!”宁氏顿了顿,到底说不出“如果嫁给了旁人就没有凤冠霞帔”这样的话来。沉默了片刻,宁氏说:“第二天见家人的时候总不能穿凤冠霞帔吧?”青青撅起嘴说:“子裕说到时候找几个好的针线娘子做就成,当年老夫人也不会针线,嫁衣就是丫鬟做的。”   宁氏气的没法,忍不住点了点她的脑袋:“还没和他家定亲呢。”母女两个正大眼瞪小眼的赌气,幸好此时沈家报来喜讯:朱朱有喜了!宁氏闻言再顾不得上和青青怄气了,一边打发人去告诉徐婆子一边叫沈家的人细细来问。   虽说朱朱以前一直说婆婆怕年纪小生孩子艰难才不那么早要孩子。可宁氏依然为此十分操心,就怕女儿不是不要而是要不上。徐婆子甚至为此琢磨着找什么借口把朱朱叫回来让她和青青一个被窝睡一晚,说不定就怀上了。   如今朱朱怀上了可算解了徐婆子和宁氏的一桩心事。拿了上等封赏了来报信的沈家下人,宁氏开始忙忙叨叨收拾补品,连青青都放下了愁绪,欢天喜地的亲自选了上等的温补固胎药材,预备着孕期做药膳用。准备好了东西,宁氏又赶紧打发人去送帖子,翌日一早徐家人带了一车的东西,连沈婆子都跟着,祖孙三代一起沈家去看朱朱去。   沈家知道徐家要来,也正经预备了筵席,毕竟是亲家第一次上门。到了沈家后,沈夫人亲自到门口迎了,见徐婆子都来了不禁懊恼说:“早知道老太太来了我该到二门迎的。”   徐婆子笑道:“亲家客气了,咱是一家人哪用那么见外。”   沈夫人又笑着和宁氏互相见了礼,方让人去请四奶奶,还不忘和徐婆子、宁氏解释两句:“我怕嘉言坐久了腰酸,说等你们来再叫她,亲家别见外。”   徐婆子笑道:“这是夫人疼她,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说了会话,沈雪峰扶着朱朱来了,只见朱朱穿了家常衣裳,头上只带了简单的一颗珠钗,脸上略施薄脂,精神瞧着倒好。   夫妻两个和徐婆子、宁氏问了安,朱朱便挨着宁氏坐了。宁氏先问沈雪峰说:“今日不是休沐日,你怎么在家?”   沈雪峰笑道:“得了喜讯后就和上峰请了几日假,在家陪陪朱朱,免得她害怕。”   徐婆子笑道:“这有什么害怕的,哪个女人不得生养几个,到底是年轻没经过事的。”   沈夫人笑道:“第一个难免慎重些,再者说雪峰在家呆几日,嘉言心里也舒坦。”   拉着朱朱的手,宁氏问道:“感觉怎么样?胃口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朱朱笑道:“旁的还好,只是喜欢打瞌睡,就和睡不够似的。胃口还没什么变化,还爱往常那口。”   徐婆子道:“日子还短呢,再过一两个月胃口就该变了。”   沈夫人笑道:“等想吃什么只管说,如今你是一人吃两人补,可不能亏了嘴。”   朱朱笑着应了一声,宁氏看着沈夫人问道:“我家这姊妹两个从小也学了些岐黄之术,她俩打小就互相把脉,对彼此的身体最是了解不过。不如让嘉懿给她姐姐瞧瞧,看看有没有要调养的。”   沈夫人赶紧让人取脉枕来,又和宁氏说:“往日我肩膀酸腿疼都是朱朱帮我捏按,还开了个药浴的方子,泡了几个月后这些毛病都没了。我还说亲家养出的姑娘样样齐全,就没有什么不会的。”   宁氏笑道:“我哪里会这些,都是她们胡乱学的。”   脉枕取来,姊妹俩分别坐在榻桌的两侧,青青笑道:“虽然才一个半月,但胎儿十分稳健。姐姐记得多吃些绿叶菜,多吃些水果,另外松子、栗子促进孩子大脑发育,也断断不可少。”   朱朱应了一声,沈夫人也细细记了下来,这时候没太多新鲜的水果,只有苹果、橙子和橘子,问了青青都能吃,便吩咐丫头每日送一盘子给朱朱吃。   快晌午的时候,沈夫人的几个儿媳妇都来了。沈夫人挨个指着给徐婆子认了一番,又说道:“晌午我留徐亲家用饭,你们都在家吃就行,不必在这伺候。”   几人应了一声,又陪着说了会话,才一起告退了。出了院子,三奶奶撇了暼嘴道:“四奶奶真是好命,小叔整日宠着她就罢了,好容易怀了身子看母亲高兴的,我当初有身子时可没见母亲这么开心。”   大奶奶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抿起:“她年纪小,又是小儿媳妇,母亲偏疼她一些也是有的。她没进门时,母亲不也格外疼你些吗?当初我和你二嫂都不醋,你何苦醋成这样?”   “我哪里醋了。”三奶奶甩了下帕子,眼角一挑:“我这是羡慕她,在婆家有人疼不说,娘家也拿她当回事。你瞧瞧没听说谁家孙女怀孕,祖母亲自来瞧的,小叔为了这桩事还特特告了假,我琢磨着她八成怀了个天仙在肚子里吧。”   大奶奶和二奶奶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言语,到了岔路三奶奶也没打招呼自己先走了。二奶奶慢了几步,和大奶奶摇了摇头:“自打三弟抬举了个姨娘,我瞅着三弟妹瞧着谁都不顺眼。”   大奶奶笑着摇了摇头:“就是惯的毛病,不搭理她,过些日子自己就好了。”二奶奶笑着和她道了别,目送大奶奶走远了,才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到了晌午,酒席就摆在了沈夫人院子的正间,众人分主客做了,沈夫人不许朱朱站着伺候,也叫她挨着宁氏坐下。   吃饭的时候众人留意朱朱的胃口,见她各样吃的都多,肉也喜欢、蔬菜也不腻烦、鱼虾也吃的香甜,青青不禁笑道:“姐姐怀的这个孩子是个乖的,一点都不闹腾不说,还好胃口。”似乎应验了这句话,整个孕期朱朱都吃的好睡的好,舒舒服服的过了十个月,临分娩前还吃了一锅小野鸡炖野山菌。   朱朱一朝分娩,生了个七斤半的大胖小子,沈家徐家都欢天喜地。沈太傅胡子一翘,亲自给孙子起名大名叫沈思翰,被剥夺命名权的亲爹沈雪峰表示不服,非得自己在取个小名,想来想去决定叫朱宝,意思是朱朱生的宝宝。据说当时说出这个名字时,朱朱差点连月子都不做了,恨不得从床上跳下来揍沈雪峰一顿。可纵使朱朱不乐意,沈雪峰依然朱宝朱宝的叫个不停,叫的久了,孩子也认了这个名字,朱朱无奈只得随他胡乱叫去。   拿细棉布给朱宝缝了几身精致的小衣裳,徐婆子过来时正好瞧见了,不禁笑道:“好巧的活计,你做这个倒是精致。等和朱朱说,穿过了洗干净了放起来,等以后你成亲生子了,再拿回来使,这孩子穿旧衣裳不长病的。”   青青被徐婆子直白的话语羞的脸都红了,哄走了她后不免想起了远在云南的朱子裕。推开窗子,看着满天的雪花,青青不禁喃喃自语:“走了好久了,也该回来了吧。”   此时云南边境,朱子裕带兵围剿最后一座被缅军占领的城池,被团团围住的缅甸将士刚发出求救的信号,却不知为何被一头不知何处飞来的大雁撞了一下,把烧的正旺的烟火直接撞了下来,落在了缅军的藏粮草的草垛上。   此时北方正值寒冬,云南还天干物燥,发现粮草被点燃后,将士们大半去灭火,剩下的小部分根本抵挡不住大光朝军队的进攻。等火扑灭了,朱子裕带兵也杀进城来,一刀先砍守城大将的脑袋。   捷报传回京城,杨四将军、朱子裕、太子三人带着大军乘势追击,杀进缅甸。缅甸之前之所以猖狂,不过是占据了地形之利。宫恺带的两万大军来缅甸时,不仅要在复杂的地形中及敌人厮杀,更要克服这里湿热的气候,以及无处不在的蚊虫。   缅甸军常年生活在这里,利用地形优势,不知占了多少便宜,而大光朝的军队战斗力一大半都发挥不出来。加上宫恺多年来没有领兵经验,更疏于兵法的学习,调兵布阵回回抓不住重点,这才连连败退。   杨四将军和朱子裕第1回 上了折子被没能上战场,但俩人从皇上要了云南边境的地形图来,不知模拟了多少布阵。到了云南,朱子裕每到一处都先叫人点燃驱虫药丸,也不知青青是拿什么配的药,蚊虫少了不说,连最常见的蛇都不见了踪影。缅甸军之前在宫恺那里用蛇攻尝到了甜头,可在朱子裕这却都失去了效果。   乘势追击,杨四将军带来的八万大军,只折损了不到五千,还救回了之前战败被充作奴役的七千将士。缅甸王一个弹丸小国,此时只剩三万将士,明显不敌。缅甸王都哈一面求和又一面又像邻国发出求救的书信。   杨家军截获了书信,杨四将军将计就计,假装去何谈。缅甸王都哈见杨四将军同那个叫朱子裕的小将只身赴宴,心中暗喜。酒席中缅甸重兵团团围住宫殿,意图用武力相逼。却不知此举正中朱子裕之计,只见他脚尖一点,抓拿他的兵士眼前一花,却发现朱子裕不知怎么出现在几丈外的都哈的身后,一柄锋利的砍刀正架在都哈的脖子上。   代表攻城信号的烟花从天空升起,太子带人杀进缅甸都城。城里宫内慌成一团,三天三夜后,缅甸国满朝文武皆死于刀下,皇室成员尽数斩杀。   站事一了,朱子裕亲自带领一万人马回京报喜,太子和杨四将军则留在了缅甸,一边打扫战场一边等皇上对缅甸处置的圣旨。   云南距京城路途遥远,朝上念的捷报,一般都是大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前的事了。正巧青青来看朱朱和小外甥,沈夫人拉着青青笑着说道:“前一阵我家老爷上朝回来说云南大捷,失去的城池已全部夺回,我估摸着子裕那孩子也快回来了。”   青青闻言脸上也带了喜色,忙说:“往常进宫也偶尔会听说个一句半句的,上回进宫时太后说还有三个城池被缅甸王占领者,怎么这次攻打的这么快?”   沈夫人说:“我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打仗的事,估摸着是那些缅甸兵被打怕了,一见我们的将士就腿软,不敢对战了也未尝可知。”   俩人正说笑着,就听外面有人叫着:“大喜!大喜!”沈夫人忙笑着问道:“是哪里的喜事?”   来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厮,他站在窗户跟下笑道:“老爷叫我来回太太,说朱小将军带兵回城了,如今驻扎在城外,在等皇上召见呢。”   沈夫人和青青闻顿时都愣住了,还是沈夫人反应的快,瞬间笑道:“可真是大喜,刚刚说着收复了失地,就这么快回来了?”   小厮笑道:“皇上急招,老爷进宫去了,让我和夫人说一声,还说让打发人去四奶奶家里说一声,免得挂念。”   沈夫人笑道:“我知道了,你下去了。”又道:“赏他两个银裸子。”   拉着青青的手,沈夫人笑道:“这回你可放心了?我听老夫人说等他回来就给你们定亲?”   青青有些不好意思:“还早着呢。”   沈夫人忙说:“哪里还早,这种时候就该喜上加喜才是。”又说:“这可是大喜事,你回家说一声,我也不留你了。”   青青忙应了一声,和沈夫人道了谢,先去镇国公府报了信,又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此时朱子裕穿着铠甲给盛德皇帝行了大礼,递上了杨四将军和太子的折子。盛德皇帝匆忙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越看越喜,等看完折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更是连声大喝:“好!好!好!”   沈太傅、杨老将军等人都应召进了宫,在殿外等候时听见了皇上畅快的笑声,顿时也放下心里,彼此都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安明达悄声报了一声:“皇上,太傅、杨老将军到了。”   “快让他们进来。”盛德皇帝坐在了龙椅上,又给朱子裕赐了座,等沈太傅等人进来行了礼后,盛德皇帝笑容满面地说道:“云南大捷,杨四将军带着将士不仅收复了我大光朝的河山,更是铲平了缅甸,诛杀了整个皇族。如今对缅甸的管理,众爱卿有何看法?”   沈太傅拱手道:“依臣之见有两种法子,一是将其圈为大光朝版图,依照云南的法子,分割缅甸国土设立土司进行管理。二是令立一个傀儡王,让他每年纳贡。”   盛德皇帝摆了摆手:“杨四将军好容易打下来的地方,朕哪会轻易还给他们。按照第一个法子,你拟个折子,明日呈上来。”   沈太傅拱了拱手,应道:“是!”   盛德皇帝看着坐在下方的朱子裕,越发觉得他顺眼,不禁笑容满面的说道:“你这次也立了大功,以身做诱不说更是拿到了都哈的项上人头。说吧,你要什么赏赐,朕通通满足你。”   朱子裕穿着铠甲郑重地跪在盛德皇帝面前,铿锵有力地说道:“臣不要任何赏赐,只求陛下赐婚。臣想娶翰林院侍读学士徐鸿达的二女儿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徐婆子:其实如果怀不上孩子的话不用担心,回家来和青青一个被窝睡一晚就怀上了。   青青:那怀上的是我的还是姐夫的?   徐婆子:……我竟无言以对!   沈雪峰:讲真,我觉得生孩子这种事还是我自己耕耘比较好!   小剧场2:   缅军:放求助信号!   大雁:哎呀我去,谁拽我呢?哎呀哎呀,嘭!   缅军:信号弹掉下来了!   大雁:尾巴毛都烧没了,谁干的,太缺德了!   九霄之上一天寂静:……   小剧场3:   盛德皇帝:你就没有别的追求吗?升官发财什么的多实惠啊!   朱子裕:升官有毛用,再升能有我以后继承的爵位官大吗?发财,我又不缺钱?   盛德皇帝:好像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你就是为了娶媳妇才非得出征云南?   朱子裕害羞地点了点头:嗯!   没头的都哈:……我死的太冤了,我这么有追求的大好青年就死在了一个整天琢磨着娶媳妇的人的手上,我不服!   黑白无常:哎呀,没头还喊这么大声,可吓死鬼了!   ☆、第 80 章   “请皇上赐婚。”少年的脸上带着刚毅和坚决, 唯独亮晶晶的眸子泄露出那一丝雀跃和期待才让人想起他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皇上一窒,看着朱子裕的眼神带了丝丝的不善:“若是朕没记错, 徐家二姑娘还未及笄吧?”   朱子裕迟钝地说:“还有几个月就及笄了, 不耽误定亲呀。”   盛德皇帝顿了顿,沉默了片刻又道:“朕还不知道徐家人的意思呢, 哪能乱点鸳鸯谱, 这事过后再议吧。”   朱子裕委屈地看着皇上:“是皇上说给臣嘉奖的。”   盛德皇帝张了张嘴,无言以对:赏给他官做吧, 人家本来就有超一品的爵位,赏银子吧, 几千两银子国公府还不放在心上。盛德皇帝恼羞成怒, 吹胡子瞪眼道:“朕说了, 稍后再议,你先回家去歇歇。等杨将军和太子回来,朕一并论功行赏。”   朱子裕听到后头那个赏字放了心, 欢天喜地磕了头赶紧回家沐浴去看青青去。   看着那小子一蹦三跳的背影,盛德皇帝不满地哼了一声:“毛还不知道长没长齐, 倒想着娶媳妇了!”   杨老将军和沈太傅都是同镇国公府、徐家极相熟的人家,看到盛德皇帝不善的眼神,不免替朱子裕说些好话:“两个孩子打小一起长大的, 据说徐家已经认了子裕这个女婿了。”   “子裕可是打九岁那会就惦记着娶徐家姑娘了。”   “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   盛德皇帝虽也知道这些,但是心里还免不了郁闷,只是当着几位老臣的面, 盛德皇帝也不想透漏太多心思,只死鸭子嘴硬道:“这么大点的年纪,不想着怎么好好建功立业,倒整日琢磨着娶媳妇,也不嫌臊得慌。”   沈太傅笑道:“这不刚建功立业了,正好娶个媳妇回家。”   盛德皇帝斜眼瞅了眼沈太傅:今天的太傅老拆台,一点都不贴心。   将几个老臣打发走以后,盛德皇帝到福寿宫去给太后报信,这一年来,太后一直挂心太子,就怕太子有个什么不测,时常吃睡不安。若不是有青青时常进宫陪着,又软言软语地宽解太后,只怕这时太后早已大病一场了。如今有了大捷的喜讯,盛德皇帝也想着第一个告诉太后知道。   福寿宫里,太后正在听一个宫女念话本子,有一回镇国公府老夫人进宫给太后请安时,无意中提及青青写的话本子好看,太后娘娘就醋了,等青青进宫的时候,就扭扭捏捏提出自己还没新鲜的话本子看呢。青青连忙让人将这些年写的话本子抄撰一份,亲自送到了宫里来。   盛德皇帝站在庭院之中,听见屋内传来太后开怀的笑声,不禁侧头笑声问安明达:“今儿嘉懿进宫了?”   安明达虽人在御前,但耳目遍布三宫六院,这宫里就没他不知道的事情。一听皇上问话,连忙躬身说道:“今日徐姑娘并未进宫。”细细听里面有一个清脆的讲书的声音,安明达又道:“太后许是在听徐姑娘写的话本子呢。”   盛德皇帝闻言不禁摇头笑道:“好好一个有才华的淑女,偏爱写这些胡诌八扯的故事,难为太后还得给她捧场。”说着抬腿往里走。   大殿内外的宫女们都得了安明达的示意,没敢吭声一个个都沉默的跪了下去。皇上一路进了暖阁,正瞧见太后一边剥着橘子一边笑的前仰后合的。   盛德皇帝见状忍不住笑道:“母后在听什么这么高兴,也让儿子跟着笑笑。”   说书的宫女声音一顿,立马就跪了下去,太后笑着起身:“皇上怎么有空过来。”   盛德皇帝扶着太后在榻上坐下,安明达朝那说书的宫女使个眼色,宫女忙低头退了出去。锦瑟嬷嬷让人撤了榻桌上的残茶,又奉上新茶和果子。   盛德皇帝顾不上喝茶,一坐下就忍不住笑道:“还是杨家人矫勇善战,宫恺丢失的二十三座城池杨四全都夺回来不说,还攻进了缅甸,诛杀了缅甸王。”   太后闻言喜盈盈地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既然咱大光朝大获全胜了,太子也该回来了吧?”   盛德皇帝道:“太子和杨四处理些后续的事宜,不日即将班师回朝。”   “这下哀家就放心了。”太后喜不自禁:“不瞒皇上说,自打太子去了云南,哀家实在是挂心的不得了,就怕他伤着碰着了,好在现在没事还立了大功。对了,镇国公府的那个孩子也没事吧?我瞅着嘉懿心里也挂念着他呢。”   盛德皇帝脸上抽了一抽,叹了口气,朝着几名侍立在左右的宫女挥了挥手。四个宫女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屋里仅留下锦瑟嬷嬷和安明达伺候。   “朕就这一个女儿,不得相认不说,想着能借着她服侍母后多瞧两眼,却不料朱子裕这小子回来不要旁的赏赐非要朕下旨赐婚,要求娶嘉懿呢!”顿了顿,盛德皇帝嘟囔道:“嘉懿才多大,他也太心急了些。”   太后却不这么以为,笑着说:“朱子裕出征之前,哀家也答应过嘉懿,说等那孩子回来后就给他们赐婚。难得这两个孩子郎有情妾有意,朱子裕对嘉懿也上心,皇上何苦难为了他们。”   “朕也不是想难为他们!”盛德皇帝叹了口气,他也闹不清楚自己心里又酸又涩又有点得意的情绪是什么心理,只嘴硬说道:“朕想着嘉懿还太小了些。”   太后看着盛德皇帝正色道:“哀家虽不问前朝之事,但平时和嘉懿闲话也知道徐鸿达如今在这翰林侍读的位置上呆了三年了。我记得皇上说过,徐鸿达这人颇有才干,要当肱骨之臣来培养。既然如此的话,他也到了该外放的时候。依哀家看,倒不如此时定下婚事来,趁着徐鸿达还未外放,就在京城办了婚事。免的嘉懿还得随她父亲到外省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   盛德皇帝沉默片刻,问太后:“就这么让嘉懿嫁了?”太后看着盛德皇帝问道:“那皇帝以为如何?”   盛德皇帝看着手里的茶碗,静静地说:“她是朕唯一的公主,就这么嫁了总觉得委屈了她。朕没能让她享受到公主的荣宠,便想让她风光大嫁。”   太后沉吟了片刻,说道:“若是太招眼了,会让人无端生疑。哀家倒有个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   盛德皇帝忙道:“母后请说。”   太后道:“方才皇帝说朱子裕立了功,不知这功劳大不大?”   盛德皇帝笑道:“这小子倒是个胆大心细的,他以身作饵割下了缅甸王的人头。”   太后点了点头:“可谓是头功一件,这样的功劳只要一个赐婚未免浪费了些。依哀家的意思,不如让朱子裕拿这功劳给嘉懿换一个册封,如何?”   盛德皇帝眼中一亮,抚掌笑道:“这个主意好。”   太后含笑说:“只是公主就罢了,封一个郡主比较合适。”   盛德皇帝身为天子,也知道这其中的轻重,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到时候朕给嘉懿选一块富庶的封地,让她一生衣食无忧,也算全了我们父女这段缘分。”   等商议定了,盛德皇帝竟等不得明日再商议此事,直接打发安明达到镇国公府知会朱子裕。   朱子裕刚沐浴完,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听了安明达的传话顿时有些不敢置信:“皇上说可以拿我的功劳给嘉懿换个郡主的身份?那还给指婚不?”   “指!指!指!”安明达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重点是指婚吗?现在说的是册封的事!   朱子裕这才笑了,一边拿着大汗巾擦着头发一边说道:“我得去和青青说声,问她愿不愿意当郡主。”   安明达不敢置信地看着朱子裕:“这还有不愿意的?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呢。就说如今几个亲王的女儿,得到册封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还都是没封地那种。皇上可说了,要选个富庶的封地给徐姑娘呢。以后有了封号、有了封地,以后就是和你过不下去也不怕,和离了照样还能找个更好的。”   朱子裕气的额头青筋一蹦一蹦的直跳,看着安明达的眼神也充满了厉色。毕竟是刚从沙场上下来的,身上还有血腥之气,安明达顿时打了个哆嗦,哭丧着脸道:“皇上就是这么说的。”   瞥了他一眼,朱子裕收回了目光,嘴里不满地嘟囔着:“皇上怎么比我未来岳父大人嫁朱朱姐时还事多。”   安明达抹了把汗,心里暗忖:那能一样吗?徐鸿达好歹俩闺女,皇上就这一个,还捞不着相认。   朱子裕心里挂念着去瞧青青,便也没和安明达多说,只咬定说要问了青青再答复,便让人送了安明达出去。胡乱把头发擦了个半干,朱子裕换了身衣裳带着各种土仪直奔徐府。   徐鸿达和沈雪峰也是在当值的时候听人说朱子裕回来了,俩人估摸着这小子出宫后肯定得往徐家来,便和上峰告了假,赶紧回府。   宁氏在家正和青青商议着拿料子给家人做春装的事,就见这翁婿两个急匆匆地回来了,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沈雪峰笑道:“岳母,子裕回来了,这会儿刚进了宫。”   宁氏闻言怔了片刻,才回头一把拽住了青青的手,笑道:“青青,子裕回来了。”青青心里一酸,眼圈红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流下泪来。   徐鸿达一年多未见朱子裕,心里刚有点记挂他,可这下倒好,人还没到,先把闺女惹哭了,顿时又将那指甲大的思念抛到脑后去了,心疼地说:“等他来了,爹替你打他!”   青青破涕为笑,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故意玩笑道:“只怕会闪着爹的腰。”   徐鸿达寻思了片刻,道:“让你姐夫打他。”   沈雪峰想起记忆里朱子裕舞的虎虎生威的长矛,顿时捂着脖子退后了两步,惊恐地看着徐鸿达:“爹,我可是你亲女婿啊!”徐鸿达顿时被他气笑了:“行了,别闹了,赶紧找人打听打听看人出宫了没?”沈雪峰应了一声,让自己的长随去打听消息。   沈雪峰先去给徐婆子请安,徐鸿达估摸着老太太会细问,便也跟着去了。过了半晌,俩人竟然同徐婆子一起来了。   徐婆子一边脱鞋上了炕,一边笑道:“我听说子裕回来了,就赶紧过来了。省的他一会还得往里头跑,耽误说话。”又问宁氏:“让厨房预备饭菜没有,晌午子裕能来咱家吃饭不?”   宁氏笑道:“刚打发人和厨房说了,做几样子裕爱吃的。只是晌午能不能来说不准,如今还在宫里呢,等出宫以后也得回府给老夫人请了安才能过来。”   果然如宁氏所说,快到晌午了,沈雪峰的长随才回来,道:“朱三爷刚从宫里出来,小的和他请安来着,朱三爷说快马加鞭跑了一个来月才回来,要回府先沐浴,下午再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徐婆子闻言心里不是滋味,叹了口气:“这孩子可吃了苦了,打小虽习武苦了些,但好歹锦衣玉食的。哪像如今,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跑了大半个国家,他祖母若是知道了还指不定得多么心疼呢。”   “这也是子裕有那本事,才多大啊就能上场杀敌了,哪像那个宫尚书,判国的那个?这回逮着没?”宁氏扭头问徐鸿达。   徐鸿达受不了娘们之间毫无逻辑的对话,皱着眉头看着媳妇道:“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徐婆子白了他一眼:“啥都不知道。雪峰,你说,抓到了没有?”   “必须抓到了呀!”沈雪峰机灵地往前一凑,神神秘秘地说:“期间过程可精彩了,比花本子还好听呢,我这说不好,等子裕来让他好好给你讲讲。”   徐婆子笑了:“还是你这孩子说话明白。”   宁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徐鸿达一脸郁闷:……女婿都是糟心的玩意!   ****   “朱三爷来了!”吃罢了饭,徐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吃茶,就听外面丫鬟带着喜气的声音。   徐婆子笑道:“可来了!”说着放下茶碗竟要亲自去迎,几人刚到门口,朱子裕也掀了帘子进来。他先拿眼瞧了眼青青,见她红着眼眶站在众人后面对着自己笑,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和徐婆子、徐鸿达夫妇请了安,又和沈雪峰见了礼,朱子裕这才有机会凑到青青面前:“青青近日可好?”   青青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朱子裕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心疼:“你高了,也瘦了。”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走之前朱子裕比徐鸿达还略微矮一些,如今都比他高半头了,以往俊秀的面庞多了几分刚毅和棱角。   朱子裕心里肚子里满满的都是想和青青说的话,可这会面对面见了又不知说什么,只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拉她。徐鸿达眼明手快地将女儿拽到身后,努力踮起脚挡住了朱子裕的视线:“先坐下说话。”   朱子裕:……未来岳父真碍眼!   徐鸿达:……对付臭小子就要严防死守!   俩人眼神交错,各自退了一步找了椅子坐下,朱子裕问旁边的沈雪峰:“朱朱姐今天没过来?”   沈雪峰闻言得意洋洋:“你朱朱姐在家看朱宝呢,对了,朱宝,我儿子!如今刚满三个月,昨儿还翻了个身呢。”   朱子裕看着沈雪峰一副“我儿子最厉害”的嘴脸心里忍不住冒酸水,自己喜欢青青那会,沈雪峰还见天管朱朱叫大侄女呢,如今人连儿子都有了,自己还没娶上媳妇呢。朱子裕看着青青的神色顿时有些哀怨:好想正大光明的拉住青青的手,而不会像现在似的偷偷拽一下还有个防贼一样的未来岳父。   徐鸿达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朱子裕盯着青青不放的眼神,努力装出和颜悦色的表情:“云南那边事都了结了?”   朱子裕笑道:“已经攻下了缅甸,正等着皇上下旨设立缅甸土司呢。”徐婆子听不懂什么这些,她一门心思等着问那个叛国贼的下场呢。朱子裕笑着说:“本来想一刀砍了他,太子说不如生擒了送回来让皇上处置,也好消解心头恶气。我是快马加鞭带着一万大军回来的,押解宫恺的那行人估计比较慢,约莫还有几天才能进京。”   徐婆子听了大为解恨,怒骂道:“白吃了我们大光朝这么些粮食,窝囊废!打不够就跑嘛,跑不了咬舌头死了也比当叛国贼强,连累一家老小跟着他下地狱。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徐祖母说的是。”朱子裕笑着附和道:“若是那宫恺有您老这觉悟,也不会损失咱大光朝那么多士兵了。不瞒您说,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自打我们擒了他,虽抱着将他给皇上出气的心思,但也想着他也是个老臣了,若是他寻死也随他去,不必拦着。即便这样,他宁愿每日忍受士兵的责骂侮辱,也不舍得自尽。皇上这么多年来一直重用他,可真是看走了眼。”   众人叹了几口气,又问起征战缅甸时的事情。朱子裕避开凶险的,只挑了几个平常的讲了,纵使这样依旧听得众人惊叹连连。等说起杀缅甸王时,徐婆子等女眷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沈雪峰锤了锤朱子裕的肩膀:“你小子这回立了大功,皇上有没有说什么奖赏你?”   朱子裕一下子红了脸,看着青青的脸满是柔情。徐鸿达见状瞬间紧绷起来,心里闪过一丝不妙,就听朱子裕有些害羞地说:“原是求皇上给我和青青赐婚的,只是皇上说既然我不用升官进爵的,只一个赐婚太简薄了些,说可以用我的军功给青青换一个封号。”   徐鸿达和沈雪峰闻言一脸迟疑,徐婆子和宁氏则是满满的迷茫,忍不住问道:“什么封号?”朱子裕道:“可以赐给青青郡主的封号,同时赏赐封地。”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徐鸿达和沈雪峰如今是朝廷命官,对历朝历代的封赏也算了解,从未听说过军功还可以为旁人求封号的。宁氏则是一脸心惊,她虽不懂这样合不合规矩,但也知道大光朝的郡主并不多,得到封地的更是一个都没有。青青不是宗室之女,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成为了有封地的郡主,到底是因为朱子裕的功劳,还是皇上知晓了青青的身世?   青青也十分惊愕,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宁氏,却发现其面色如纸。连忙搂住了宁氏的胳膊,青青急切地问道:“可以拒绝这个册封吗?我不想当什么郡主!”   话音一落,众人又齐刷刷地吸了口冷气,比起朱子裕刚才的话,青青的决定更为惊人。沈雪峰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啊?”   青青一脸平静,只淡淡地说道:“无功不受禄,我要这个郡主封号做什么。”   朱子裕看了看青青,心里有些不安,迟疑地问道:“青青,你不会不想和我成亲了吧?”青青闻言,忍不住笑着嗔他一眼:“傻子,我哪有那么说。”朱子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只要愿意和我成亲就行,郡主当不当的吧,我都能养起你!”   徐鸿达简直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两声:“青青的亲爹在这呢!”   沈雪峰立马附和:“就是就是,我岳父大人同意把青青嫁给你了吗?你就在那得瑟!用的着你养吗?”   看着一唱一和的翁婿,宁氏原本惶恐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用怕的。若是皇上真的知道了青青的身世,那么他这种委婉的册封不正是说明了不能他光明正大的认回青青吗?若是没察觉青青的身世有何不妥,那自己何必又为此担心呢。   徐婆子坐在炕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糊涂的问道:“不是王爷的女儿才是郡主吗?我们青青也能当郡主?”沈雪峰忙道:“以前倒也有册封民间有功女子为郡主的先例,只是比较少罢了。”   徐婆子问道:“当了郡主后还是我们家孩子不?不会过继给哪个王爷吧?”沈雪峰笑着说:“您老放心就是,这个不牵扯过继的事。”徐婆子闻言一拍巴掌:“好事啊,青青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青青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宁氏,宁氏早已想通了关节此时面色倒是如平常一样,察觉到青青的眼神,宁氏拍了拍她的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回绝了只怕会惹怒了皇上,倒不如答应下来。”徐鸿达也点头道:“这事虽有过先例,但在本朝也算首次。只怕除了朱子裕的军功外,太后也定然为了说了好话,要不然不会封你为郡主的。”   青青望着朱子裕道:“你真的想好了,将你这赫赫战功拿来为我请封?”   朱子裕笑的很开怀:“我随军去征战缅甸,就是为了能风光娶你。”   青青笑了,丹凤眼里闪过一抹泪花,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缅甸王:我死的冤啊!你娶媳妇和我有毛关系,非得踩着我给你媳妇挣封号。 第81章 赐婚   看着青青和朱子裕俩人面对面站着, 情意绵绵地看着彼此,酸的徐鸿达腮帮子都疼。打小捧在手心里精心养大的女儿啊, 从一颗幼苗精心呵护, 培育成如今蓓蕾初开的娇花,还未疼够呢, 就有人想来棘手摧花了。   看了眼朱子裕, 又回头瞅了眼沈雪峰,徐鸿达很是不满:“哼!”   沈雪峰:……???我干什么了我?   这时, 宁氏的丫鬟冬至过来回话,看了眼朱子裕略有些为难地说:“朱三爷送来的土仪有些不明白是什么, 不好入库。”   朱子裕恍然大悟, 笑道:“都是从云南得的一些东西, 因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写礼单,就一并都拉来了。”说着站起来, 和宁氏说:“有几样是单独给祖母、婶娘和青青带回来的,不如一并出去瞧瞧。”徐婆子笑的都看不见眼睛了, 只道:“到哪里还惦记着你徐祖母,不孬,没白疼你。”   下人把箱子都抬到院子里, 第一个箱子略微小些,里头摆着一些精致的匣子,朱子裕拿出来一个匣子打开递给宁氏看:“云南那边也盛产玫瑰,这些都是当地有名的玫瑰胭脂, 方子我和给婶婶寻来了,看有没有能用的上的。”宁氏拿出一小瓶玫瑰口脂,打开瞧了瞧,笑道:“颜色看着更艳丽些,多谢你想着。”   第二个箱子,则是一匣子一匣子的首饰,朱子裕笑道:“都是从缅甸皇宫里得的,留着给青青赏人。”徐婆子好奇地打开一个匣子,见里面是一对碧绿色晶莹剔透的镯子,不禁有些稀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玉?看着还怪透亮的。”   朱子裕道:“缅甸那边的一种硬玉,说是叫翡翠,我瞧着那里的妇人都半带这样的镯子。”又指着第其他几个箱子里拿软布包的整块的玉石说:“这些都是那种叫翡翠的石头,做镯子和玉佩都成。”   宁氏看了看青青道:“回头手艺好些的玉器师傅来打镯子,青青小时候捡的那块羊脂白玉、蓝田玉还有红水晶都还放着呢,正好一并都打磨出来,做成头面,出嫁的时候好用。”   沈雪峰闻言深深地震惊了,看着青青问道:“这玩意也有捡到的?”青青一脸无辜:“当时捡到的时候是石头,后头摔裂了才发现里头有东西。”   沈雪峰听的都有些怀疑人生了,挠了挠下巴,又觉得哪里不对:“蓝田玉不是失传千年了吗?”   青青想了想说:“是开原石的师傅说的,他没见过也说不准,不知姐夫知不知道哪家玉石师傅眼光独到的,请他来认一认。”   朱子裕哪肯把这种机会让给沈雪峰,忙笑着说:“回头我给你找去,不必麻烦姐夫。”   沈雪峰脸色有些肃穆,摇了摇头说:“我觉得还是先不找人来辨认比较好。”   青青一脸不解:“为何?”   沈雪峰道:“这蓝田玉的珍贵性自不必说,就从失传千年这点来看,但凡有一块蓝田玉出世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史书中说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就是用蓝田玉刻的。”   徐鸿达若有所思:“若是我家发现了蓝田玉,那必须得献给皇上了。”   沈雪峰点了点头:“是,小婿正是这般考虑的。若是想进上,那不妨拿出玉石;否则倒不如像以前一样藏着比较好。”   徐鸿达看了眼前青青,沉吟片刻道:“那鉴定之事暂且拖一拖吧,等过几日青青册封郡主,京城各府还不知得议论多久,这时候暂且低调些比较好。”   青青也连忙点头,她其实对那块蓝田玉并没有太多感觉,但是不知为什么也不想献给皇上。   其他几个箱子都是装的云南和缅甸当地的特产,朱子裕给徐鸿达带了茶叶,沈雪峰软磨硬泡的分走了一半,给徐婆子送了各色衣料和药材。另有五大娄各类野山菌,都是京城平常没见过的菌种。青青上前略微翻看了一下,笑道:“倒可以煮个山菌锅子吃。”   宁氏嗔了青青一眼,笑道:“子裕好容易回来,你就给他吃锅子打发他?”朱子裕忙笑道:“吃什么都好,只要青青爱吃的我都喜欢。”   沈雪峰哎呦一声啧啧牙,见朱子裕射过来的不善眼神,立马捂着嘴道:“酸的牙疼。”   朱子裕嗤笑一声,说道:“明日我去你家,可得好好和朱朱姐告状。”沈雪峰口气立马就软了下来,凑过来搂着比自己还高一些的朱子裕,撞了撞他的肩膀:“咱来以后可是连襟,咋能啥事都能和你姐告状呢。”   宁氏见俩人打打闹闹的不禁好笑,一边吩咐人将几个箱子篓子抬了各放各处,一面看着俩人时不时互相对视一眼的小儿女,心里暗叹了声女大不中留,佯装无意地说:“雪峰你今天正好有空,我家那两个小子你去看看他们的功课。”又指使徐鸿达帮自己看账本子,最后看了眼一脸期待的朱子裕,宁氏好笑的点了点青青:“去吧,带子裕去园子里转一圈,一会过来吃完饭。”   朱子裕爽快的应了一声,走到青青身边,拽了拽她的袖子。明明这么高的人,可是一面对青青举止投足就不自觉的撒起娇来。   宁氏拽着十分不情愿的徐鸿达往屋走,徐婆子好笑着跟在后头,不停地絮叨:“你媳妇让你看个帐有什么不乐意的,赶紧的,别惹你媳妇生气。”徐鸿达满心的无奈,他是不愿意帮媳妇看账册吗?他是担心那臭小子又趁着没人瞧见的时候摸自己闺女的小手。见实在推脱不过,徐鸿达给了朱子裕一个警告的眼神,乖乖地被媳妇拽进了屋里。   见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青青这才看了眼朱子裕,脸上不自觉地荡出一抹甜蜜的笑容:“走吧,我带你去瞧我新种的花。”   一年多未见的俩人,心里嘴里都是满满的话,俩人并肩走在园子里,见左右没人,朱子裕忍不住伸手勾住青青白嫩的小手,红着脸却不敢看她,只低声问:“青青,你有没有想我?”   青青笑着抬头看他,落落大方地道:“我自然是想你的,每天早上我都在三清面前帮你念一回祈福的经文呢,就想着你能早些回来。”   朱子裕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却满是害羞的红晕,他紧紧握着青青的手,轻声说道:“我也想青青呢!每天都想!”   青青笑了一声,扭头去看园子里绽放的山茶花,朱子裕伸手从摘下一朵层层叠叠分外娇艳的粉色山茶,别在青青的发上。朱子裕的眼神格外认真,可是簪花的手却有些发抖,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脸上,惹起一片红晕。   “好了!”朱子裕认真的看了看青青,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恋:“真好看!”也不知夸赞的是那朵山茶,还是带着山茶花的佳人。   青青微微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朱子裕伸手想把她搂在怀里……   “少爷,你晚上在徐家吃饭不?”玄莫的大嗓门打破了俩人间的旖旎,朱子裕一回头,看到玄莫蹲在俩家中间的围墙之上,看到朱子裕看过来,玄莫兴奋地摆了摆手:“天莫让我问您,要是你搁这吃我俩就先回家,等晚上再来接你。”   朱子裕第一次觉得俩家中间这堵长长的围墙如此碍眼,脚一抬,一个石子从地上弹了起来,脚背一蹦,就见那小石子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玄莫射了过去。玄莫躲闪不及正中眉心,当即从墙头上掉了下去。   只听见墙那边天莫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笑声,等玄莫再爬上来时,就见额头上有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包,玄莫顶着红彤彤的包锲而不舍地问:“少爷我们先回家到底行不行啊?”   “滚滚滚,赶紧滚,晚上不用你们来接,放你们十天假好好在家陪陪媳妇和孩子。”朱子裕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口气虽然很不耐烦,但依旧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向玄莫:“涂上使劲把包揉开,白练了这些年的武了,连一粒石子都躲不开。”   玄莫笑着接过瓷瓶,十分自得的说:“拿一个包换十天假值得。”   朱子裕闻言十分好笑:“谁给你出的主意?”玄莫理所当然的回答:“天莫啊!”   墙那头的笑成猪叫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朱子裕挑了挑眉:“本来我打算给你们放一个月的,但谁让你趴墙头来着,所以只有十天了!”   玄莫“嗷”的一声从墙上跳了下去,俩人只听见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玄莫的鬼哭狼嚎:“看你出的馊主意,看拳!”   朱子裕恨恨地看着墙头,忍不住道:“早晚在墙上钉上钉子,让他们没法落脚。”   青青笑道:“真巧,我爹也是这么想的!”   *****   两个月后,杨将军和太子带着大军班师回朝,盛德皇帝带着文武大臣亲自到城门口相迎,犒赏三军。百姓们夹道欢迎,跪在路的两侧,一睹英雄的风姿。   在金銮大殿上,皇上连下三道御旨,除了对三人的厚重封赏外,一道册封徐鸿达之女为懿德郡主,赐鲁省为封地。   圣旨一下,满朝文武目目相觑,这军功还能换封号的?还不等众人多想,安明达紧接又念了一道赐婚圣旨,将新鲜出炉的懿德郡主赐婚镇国公府世子朱子裕。 第82章 设宴(捉虫)   京城里最近最热门的话题就是一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被封为郡主并且指婚镇国公府世子的消息了。有知道徐家的纷纷表示徐鸿达命太好了, 大女儿嫁到了太傅府就罢了,小女儿直接成了郡主, 还是未来的镇国公夫人, 真真是好命。   徐鸿达笑在脸上,心里却止不住的流泪:说好的等闺女十八岁在出嫁呢?皇上你到底收了朱子裕什么好处, 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将我闺女嫁出去。他不知道的是, 皇上怕他外放了再把闺女带走,到时候他就没办法在太后宫里瞧见美美哒闺女了, 这才忍痛割爱,便宜了朱子裕那小子。   总归是个喜事, 徐家大摆宴席, 往日来往的只有镇国公府、辅国将军杨家、沈太傅府是高门大户, 平常的多半是同样品级的小官。可自打家里出了个郡主,京城里许多一二品大员也通过沈太傅家的关系问徐府要个帖子,旁的不说, 让自己闺女和郡主亲近亲近,也学学郡主的过人之处, 将来也能说个好亲事。   据说郡主这个懿德的封号,还是太后娘娘亲自选的,说嘉懿郡主多年来进宫陪伴太后娘娘, 德行美好,才华横溢,深得太后喜欢,所以才选了这样一个高度夸赞其德行的封号。至于青青则表示, 脸有点红,她在宫里光给太后讲段子来着。   青青得了郡主,也有人眼红的,旁的不说,大光朝一共三个亲王五个郡王,只有和亲王的长女在出嫁时封了郡主,还没有封地,而和亲王的其他嫡女庶女在出嫁时都未得封;剩下的几个亲王都曾经在盛德皇帝继位前和其有些龌龊,眼看着各家亲王府都有女儿备嫁,但皇上连提都不提,似乎像忘了这件事一般。而郡王府多半还好,他们的女儿最多也是个县主身份,只嘴上醋一醋罢了。   而京城其他豪门贵胄的姑娘们对青青多半是羡慕态度,倒有一个人意难平,正是昌乐侯的女儿李元珊。她早在沈太傅府上做客时就和青青姊妹俩不对付,被青青的一幅画打了脸生了怨恨;后来又被朱朱撞破了在梅林里对三皇子表白被拒,更是恼羞成怒。此后每当在宴会场合碰见徐家女儿,定要阴阳怪气的说两句,但青青姊妹从来都是靠实力打别人脸的,从不废嘴上功夫,李元珊倒在夫人们之间得了个刻薄的名号。   如今李元珊早已嫁人,没成为梦想中的三皇子妃,而是被家里许给了她表兄。虽也是老牌世家,但爵位也是只剩了最后一代,而李元珊又嫁的是小儿子,更没什么东西能继承,以后也是分出去过活那种。   眼看着自己最厌恶的姊妹俩,一个嫁给了权利滔天的沈家,夫君又是正经的探花出身,以后前程自不必说;而青青的亲事让她两眼发红不说,这郡主的名头更是让她成宿的睡不着觉。她相公见她和发癔症似的整晚不知叨叨什么,吓得几日都歇在小妾屋里,愣是不敢回屋。   这些红眼病的人青青自是不知,太后又让人给她做了成箱的衣裳打了各色珠宝首饰,亲自去宫里谢了恩,青青又要忙家里宴席的事宜。   因为人来的人多,因此宴席分了三日,第一次是亲戚朋友和徐鸿达的同僚。第二、三日则是并不算相熟的人家,按品级分了日子。   第一次办这么隆重的宴席,宁氏少不得提起十二分的精力,连朱朱都将朱宝放在婆婆那,亲自过来帮忙。酒菜什么的不用愁,朱朱从酒楼里调来四个大师傅和十个打杂的伙计,连各样珍稀的食材都一并送来。   戏班子则是用的镇国公府的家戏,在镇国公老夫人这些年挚爱各类修仙故事的奇特爱好下,戏班子在追求唱、打的基础上,讲究的是既要唱好曲子,又得演好故事。如今家里有戏班子的人家不少,但多半唱的都是相同的剧目,到谁家都是这几出。镇国公府如今没有当家主母,只有一个姑娘打理家事,因此基本上不办什么宴席,京城众府近些年来都没听过镇国公府的戏。   酒菜、戏班子都有了,宁氏和朱朱整日为宴席的流程、金银器皿、宴席座次、打扫更衣的屋子忙的团团转。沈太傅府家逢年过节常摆几桌宴席,谁和谁亲近、谁和谁不对盘了如指掌,朱朱这些年每逢宴席也跟着忙碌,学了不少东西,这回又特意和沈夫人请教了一二,要了自家宴会用的座次单子回家给徐夫人参详。   到了正日子那天,宁氏和朱朱更是天一亮就起来,各处又瞧了一遍,看事事妥当才放了些。待到巳时客人们就陆续来了,男人们都引到前厅坐了,妇人女孩们都到了内院的小厅。   青青打扮的花团锦簇的和来人问好,女孩们有相熟的也有第一次见的,青青领了她们到隔壁的屋子吃果子喝茶,青青本就长的貌美,又一团和气,就连那第1回 见的都很快放下了拘谨,慢慢跟着说笑起来。   女孩子们凑在一起无非是胭脂、首饰、衣料、吃食的话,青青懂的多,和谁都能接上话,又能说出子丑寅卯来,这屋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夫人们在小厅里听见内间里传来的说笑声,不禁都笑道:“她们倒是玩的快活。”又有羡慕的人拉着宁氏道:“也不知你怎么养的闺女,听说样样都通的?也给我们说道说道。”宁氏笑道:“我自己都是个愚笨的,哪里会教什么。”   也有的问:“原来郡主的画就卖价极高,这回有了郡主的名头,只怕更要难得了,只是不知郡主往后还作画不?”   宁氏道:“她自己铺子,怎么打算的我也不知。我家里素来对儿女管的宽泛,她若是爱画,画一辈子也没人说她;若是画腻了,要停了铺子也随她去,本就是她一个爱好,挣了银子也是她自己的,由着她折腾吧。”   大理寺卿薛夫人自打请青青画符、又有了胭脂下毒一案和徐家来往密切起来。听见宁氏如此说。不禁笑道:“不是我夸郡主,实在这孩子画的着实好,自古以来书画大家基本都是男人,难道我们女人不会赏画不会作画不成?还不是被他们这些男人给硬压下去了。郡主开了书画铺子,用了书香居士的名号,作的画颇有吴道子遗风不说,画技高超谁不佩服,可是给我们女人家争了口气。”   听见外头的说话声,薛夫人的女儿薛一诺好奇地问青青:“徐姐姐多大开始学作画的?”   青青笑道:“第一次拿画笔的时候才三岁,那时候不懂什么作画,只拿师傅的画来描红或者上色罢了。”   薛一诺笑道:“我那会《三字经》还读不熟呢。”又有一个第1回 来徐家的翰林院学士之女李梦茹笑道:“我爹收藏了郡主一幅《锦绣山河》,我也只是去他书房时候才看过一眼,平日里珍惜的不得了,连碰也不许我们碰的。今日有幸来徐府做客,不知可否看一下郡主的书房?也让我好好赏两幅画,回家说去让我爹眼馋。”其他女孩闻言皆一脸期待地看着青青,青青笑道:“你们不嫌无趣便好。”   女孩子们簇拥着青青跟着一起去了青青的院子,打开房门,便见整个厢房都被打通了,墙壁上挂着数幅字画,桌案上、画缸里皆是青青的大作。   女孩们三人一堆,五人一组,皆去寻自己喜欢的画来赏玩。这些女孩子们对于书画都略同一二,细细鉴赏也少不得探讨评论一番,有说的不一样的,便拽青青来做评判,一时间书房里热闹不已。   薛一诺极爱一幅《大光山河图》,拿在手里细看了有半个时辰依旧舍不得放下。想着今年薛一诺也要定亲,青青过去悄悄地和她说:“等着你成亲的时候,我送这幅画给你添妆。”   薛一诺先是大喜,随后又想起青青的画价值不菲,女孩子之间彼此添妆八两十两的也就够了,哪里肯收如此价高的添妆礼,连连摇头道:“不行,这不合适,太贵了些。”青青笑着挽着她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说:“若是这样说就是和我不亲近了,我送你只看我们之间的情谊,难道还要拿银子衡量不成?”   薛一诺被她说的一笑,她本就是落落大方的人,因此也不矫情了,将画卷起递给青青:“那你可得帮我收好了。”说完忍不住一笑。   书房里正热闹呢,前面已经预备开席了,宁氏赶紧打发丫鬟来寻这些小姐们。青青这才恍然发觉居然已过了这么久,连忙先让丫鬟们带姑娘们去一回净室,再洗了手一起去了席上。   因宴席分了三日,所以每日来的人并不是特别多。拿今日来说,后院只摆了五桌而已。徐婆子、宁氏陪着夫人们、朱朱陪着年轻的小媳妇,青青则招待这群姑娘。   酒过三巡,小戏唱起,虽然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但一个个声音清亮、 唱腔俱佳。这出戏讲的是一个秀才无意间获得一机缘,每晚在梦中都能到天庭一游。今天唱的这折子就是讲的初上天庭的所见所闻。   因这故事新奇,戏子们演的活灵活现的唱的又好,因此众人都看住了,直到天明时秀才做完神仙安排的打扫活计,得了一口仙露返回人间,救活了重病在床的母亲,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笑道:“这是哪里的戏班子,唱的倒是有趣。”   宁氏笑道:“镇国公府的小戏,唱的是老夫人喜欢的话本子,虽不是什么知名段子,胜在新鲜有趣。”   沈夫人笑道:“平常听戏也听过百十出,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戏文,虽然唱腔悦耳,但也不免听的絮叨了。这出戏虽过于白话来一些,但听的倒更入戏了。”   翰林院学士李夫人笑道:“不如再让他们唱上一折子,倒比旁的有趣。”宁氏笑着应了,打发人去戏班子说一声,稍微润了口嗓子,这些孩子们又上台纷纷唱了起来。   热热闹闹的到了下午的申时,打听到前面散了席,这些夫人带着女孩们也纷纷起身告辞。宁氏母女三个一路送到二门处,方才回来。   打发了人看着收器皿桌椅,宁氏累的瘫在榻上动弹不了,朱朱和青青还想给她按腿按腰的,宁氏连忙摆手道:“让我躺着就成了,你俩也歇歇,还有两日的宴席呢。”   青青和朱朱应了一声,也头挨头脚挨脚的倒着,一会就睡着了。等母女三人醒的时候,天都黑了,丫鬟一边点灯一边笑道:“姑爷想接大姑娘回家,听说姑娘睡了,在老爷书房等着呢。”   宁氏闻言“嗐”了一声,懊恼道:“都怪我累迷糊了,该让你那会一起回去才好,白让姑爷等这么久。”   朱朱微红了脸,半是恼怒半是害羞地说:“我都说了来家里忙上三天,晚上不回去,又做什么非得接我?”   宁氏忙说:“朱宝还小呢,怕是晚上会找娘。再者说,俩家又离得近,坐班车两刻钟就到了,明天早上你再来就是,也不必太早了,吃了早饭再来就行。”   朱朱应了一声,宁氏一边打发人去提晚饭,一边赶紧和女儿们梳洗了请女婿过来。因闹了一天,徐鸿达、沈雪峰都喝不少酒,晚上以清淡小菜为主,一家人安安静静吃了饭,朱朱夫妻起身告辞。   宽敞平稳的马车里,朱朱捏了沈雪峰腰一把,嗔怒道:“我说了今晚在娘家睡的。”沈雪峰就势一把将朱朱搂在怀里,一边亲吻她耳垂一边暧昧地说道:“离了你我睡不着。”   纵使俩人已成婚三年,朱朱依旧被沈雪峰挑逗的面红耳赤,轻轻锤了他胸膛一下,嘤咛了一声:“别闹。”沈雪峰轻轻笑了两声,又在她嘴上亲了两口,方小声说道:“早上你走了以后我找东西,看到你箱子里藏了一个匣子。”   “匣子?”朱朱有些茫然,因为屋里的箱子里都是匣子,她不由地问道:“哪个匣子?”   沈雪峰暧昧地在她手心里画了一个圈圈:“就是岳母帮你准备的春宫图啊?”   朱朱轰地一下红了脸,挣脱了沈雪峰的搂抱不敢看他。沈雪峰一把把朱朱抱在膝盖上,搂着她不许她动,继续说道:“虽然画的丑了些,但上头几种姿势倒是新奇,晚上我们也挑两个试试?”   “羞死人了。”朱朱红着脸捂着沈雪峰的嘴不许他说,沈雪峰忍不住笑了几声,温热的呼吸席卷着朱朱的手心,朱朱的呼吸不免也急促起来。   只是这时已进了内城,沈雪峰也不敢再逗朱朱,怕一会儿二人下了马车后丢丑。只将朱朱抱在怀里,俩人交颈搂抱着,平复着体内的燥热。   ****   镇国公府内,朱子裕沐浴过后半躺在床上看书,背着剑的朱子昊蹿了进来,一边将剑抱在怀里,一边好奇地问道:“哥,你今天见青青姐没?打扮的漂亮不?”   “没有!”朱子裕郁闷地说:“里头都是女眷又有许多未出阁的姑娘来做客,我不方便进去。”   朱子昊“嗐”了一声,似乎有些替他遗憾。朱子裕看了看与弟弟形影不离的剑,不禁好奇地问道:“这一年我不在家,你的剑法可否有长进?”   话音一落,朱子昊就兴奋地抽出了长剑,朱子裕来不及阻挡,眼睁睁地看着他弟一剑下去,一丈开外的书架一分为二,随即轰然倒榻。   卧房里的书架里摆着的书都是朱子裕常看的,眼看自己心爱的兵法就这么砸在废墟里,朱子裕顿时火冒三丈,从床上一跃而起。朱子昊见势不妙,几步就蹿了出去。可他到底跑的不如朱子裕快,没出院子就被抓了个正着。   据说当晚朱子昊被揍的抱头痛哭,连后头的好夫人都听到了声响,鼻青脸肿的模样更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以至于不明真相的人都纷纷猜测,是不是镇国公府的两位公子之间极度不合?要不然怎么会打的这么惨烈呢。   吃了大亏的朱子昊十分想往青青跟前去晃一晃,卖个惨顺便告他哥一状。只可惜徐府还有两天宴席要摆,等摆完了宴席再歇上几天,朱子昊来的时候脸上的伤已好了大半。纵然这样,朱子昊来徐府的时候脸上仍是青青紫紫的。徐婆子拽着朱子昊心疼地问道:“你哥怎么把你打成这样?”朱子裕在旁边笑了一声,朱子昊顿时将预备好的扯谎说辞给吞了进去,哼哼唧唧地道:“不小心把我哥的书架给弄塌了。”   徐婆子不识字,但养了个状元儿子出来,可知道买书是多费银子的一件事,当即说他:“那书架又不是能玩的东西,怎么能把书架弄塌呢?你哥砸你不亏!”看着朱子昊青白交加的脸,青青和朱子裕顿时大笑不已。   定了亲,朱子裕来找青青更明目张胆了些,大光朝本就风气开放,未婚男女都可见面,更别提未婚夫妻了。无情地将弟弟丢到了徐祖母的屋里,朱子裕和青青借着赏花的借口一前一后离开了。朱子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忿忿不平:“我也要找个媳妇!我也要定亲。”   徐婆子笑着逗他:“你看中哪家的姑娘了?徐祖母给你做媒去。”   朱子昊一肚子话顿时给憋了回去,半晌才一脸绝望地道:“我还没见过别人家的姑娘呢。”   朱子裕此时早把他那个蠢弟弟抛在了脑后,跟青青手拉手满园子转悠:“我家园子开的花好,等我们成亲后,我让人将园子里的登高楼收拾出来,夏天我们就睡在那里,既凉快又清净。”   青青面上却有些愁云,她松开朱子裕的手,随意采了些花配着柳枝编花篮。朱子裕在她旁边坐下,拿手拨开青青脸上被风吹落的发丝,问道:“怎么不高兴了?不想嫁我呀?”   青青嗔了他一眼,轻轻地问道:“我们必须得今年成亲吗?”朱子裕一听这话音不对,顿时急了,连忙拽着她问:“皇上都给选好日子了,我都盼了好几年了。”   青青几下编好了花篮,放到一边,轻声道:“我昨日去给太后请安,听娘娘的意思,今年我爹怕是会外放。也不知我爹会到哪里做官,总不会是近的地方,刚嫁人就要离爹娘这么远,我有些舍不得。”   朱子裕沉默了片刻方说:“既然太后说了,定是选好了地方,等回头我偷偷打探打探,也悄悄去问问沈太傅,若是得了信我和你说。”   青青点了点头,又道:“现在也未必定的下来,听说一般快到八月份才下旨呢。”   朱子裕轻声笑道:“我们六月份就成亲,等到出了满月后,我陪你回娘家住对月。”   青青笑了一声,见左右无人,悄悄地告诉他:“当初姐夫来我家的时候,都是住前院书房的。”   朱子裕一张俊脸顿时变成了苦瓜,皱着眉头粗声粗气地说道:“这一定是岳父的馊主意。”   青青拿手刮了刮脸蛋,笑着睨他一眼:“回头我把这话告诉我爹。”   朱子裕连忙抓下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嘴上哀求道:“好青青,千万别告诉你爹,若是他听到了,等成亲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为难我呢。我可不像姐夫文采那么好,到时候对不上他的诗,误了娶你的时辰可怎么好。”   青青狡黠一笑:“我教你个法子,你去求姐夫,他整日和爹在一起办公,一定能知道爹会出什么题目。再让他帮着做两首诗,到时候你背过就得了。”   朱子裕闻言喜笑颜开,又道:“你前几日说要打首饰,我请了一个极好的玉石分割师傅,明日打发他过来?”   青青说:“也好,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切割打磨红宝石?我想拿那块红宝石打两副头面。”   朱子裕道:“镶嵌宝石另有一个出名的师傅,明日请他一并过来。这样精贵的东西,得花细功夫才能做出好的头面来。”   未婚的小两口坐在廊下窃窃私语,宫里皇上和太后也在谈论徐家,盛德皇帝有意外放徐鸿达去四川管盐业。   四川人是天下的盐。四川自贡一带大光朝最大的井盐产地,每年朝廷从自贡一带征的盐税就有二百万两。但与旁处的盐务不同,自贡的井盐是掌握在张、王、李、赵四大家族手里,多连年形成一个结实紧密的盐网,虽每年赋税超过二百万两,但这些人手里剩下的只有更多。盛德皇帝一直想改革四川自贡的盐务,但上一总督因急于立功操之过急,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任上。虽拿不出什么证据,但种种迹象显示,总督之死和四大盐商家族脱不了关系。可以说四川自贡这块是个干的好极容易立功,但也风险并存的一个地方。   太后闻言有些不安:“既然这么危险,让徐鸿达去妥不妥当?可别让他丢了性命,到时候咱和没法和嘉懿交代。”   盛德皇帝负手道:“朕打算让杨四将军一并前往任四川总兵一职,杨家和徐家向来加好,有杨四将军在定能保徐鸿达平安。” 第83章 两府的各种事情(已更小剧场)   五月的天已经开始热了, 青青换上了薄衫坐在炕上听宁氏说及笈的事宜。及笄礼那日穿的衣裳戴的首饰都不用另备,及笄用的三套衣裳及首饰太后早就安排人做好赐了下来。   到了正日子那天, 饶是宁氏做了万全的准备, 也被上门的人数惊住了,有一家来了好几口的, 有外甥女侄女都带来的, 把后院特意搭起来的卷棚挤的满满当当。宁氏和朱朱眼看着招呼不过来,沈夫人忙让自己其他三个儿媳妇帮衬着安排座次, 招呼茶水。   正热闹着,忽然一仆妇匆匆忙忙进来, 回禀道:“宫里来了人。”宁氏闻言连忙带人到二门处恭迎, 半晌徐鸿达、朱子裕二人陪着太后宫里的锦瑟嬷嬷和御前大太监安明达从前院过来。   宁氏请安问好, 锦瑟嬷嬷和安明达也和善的回了一礼。安明达尖着嗓子朝徐鸿达摆了摆手,笑道:“徐大人自去忙就是,让徐宜人陪着就成了。”   徐鸿达笑着点了点头, 倒是朱子裕垫着脚眼巴巴地往里瞅,可二门处离卷棚还远着呢, 自然是什么也瞧不见。   徐鸿达见朱子裕唉声叹气地样,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走吧,怎么这么没出息, 昨儿不是刚见了吗?”   朱子裕摇了摇头,用怜悯地眼神看了眼徐鸿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这种感情岳父大人是不懂的。”   徐鸿达气的恨不得一巴掌把朱子裕给拍出去,什么叫这种感情他不懂!他当年暗恋青青她娘的时候,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没出生呢!   给了朱子裕一个不屑的眼神, 徐鸿达哼了一声,背着手昂首挺胸的走了。   朱子裕十分不解:……岳父大人到底在骄傲什么?   ***   宁氏带着锦瑟嬷嬷和安明达来到卷棚,顿时热闹喧哗的棚子里一静,沈夫人和杨大夫人孟氏率先反应过来,起身笑着打招呼,其他人方才起身行礼。因二人是代表皇上和太后来的,因此沈夫人等人往下让了一个位子,请二人上座。   锦瑟嬷嬷今日不像在福寿宫的时候那么严肃,穿的衣裳鲜亮了两分不说,脸上也带着笑容。可她规矩了一辈子的人了,她纵使坐着,身子也挺的笔直,双手板板整整地放在膝盖上。   面对众人或多或少的好奇目光,锦瑟嬷嬷泰若自然的笑道:“太后娘娘挂念懿德郡主,本想亲自来观看郡主的及笄礼。但皇上担心太后年事已高,出宫多有不便恐伤凤体,便让我同安公公一起代为观礼。”宁氏起身郑重地行礼大礼,谢过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厚爱。   青青及笄礼的正宾是大理寺卿薛连路的夫人,赞者是则由朱朱担任。从一开始的素衣濡裙到曲裾深衣到最后的大袖长裙翟衣,薛夫人配着衣裳连梳了三个发饰,意欲着青青从天真无邪的女童成为今天典雅端丽的少女。   一次又一次的跪拜,青青拜父母的养育之恩、拜长辈们的关爱之情、拜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厚爱。   丫鬟们送上素酒,青青一边敬酒一边郑重地向薛夫人、来观礼的客人、乐者、有司、赞者等作揖行礼。   看着女儿娇俏的面容、虽还有些稚嫩但又不失端庄大气的举止,宁氏不由地想起刚出生青青时的情景,本觉得还在眼前的事情,可一看到亭亭玉立的青青,才不由地恍然发觉,居然已经过去了十五载。   安明达和锦瑟嬷嬷观完礼就要回宫复命,青青和宁氏难免挽留一二,锦瑟嬷嬷帮着青青正了正发髻上的簪子,笑道:“太后娘娘还等着我回去讲给她听呢,若是回去晚了,只怕娘娘晌午饭都用不香。”   众人闻言只得罢了了,宁氏、青青及几位相熟的夫人将两人到二门,徐鸿达、朱子裕早得了信在二门外候着,迎了安明达和锦瑟嬷嬷出来。徐鸿达这边领了二人要走,却见朱子裕却不动脚,回头一瞧,原来是看盛装打扮的青青看呆了眼。   青青丹凤眼一瞟也看见了朱子裕的傻样,顿时忍不住笑弯了眉眼,用长袖轻轻遮掩住红唇。徐鸿达看着朱子裕和呆头鹅似的,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按住他的头往扭,轻声喝道:“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跟我到前面去。”   朱子裕艰难地扭过脑袋,嘴里应着脚下却不动步,安明达笑道:“少年慕少艾,何况我们郡主又是一个绝色佳人,朱大人看呆了也是有情可原。”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朱子裕回过神来,挠了挠后脑勺,脸上难得有些羞赧。   锦瑟嬷嬷也笑意盈盈地道:“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等娶回家再可劲的看。现在还未成亲就这样盯着人家姑娘瞧,只怕你岳父大人心里不乐意。”   看了眼徐鸿达的黑脸,朱子裕心虚地呵呵两声,朝青青挤了挤眼睛,乖乖地跟在徐鸿达后面送客。   安明达和锦瑟嬷嬷回到宫里,各自回到主子身边,绘声绘色地讲起青青及笈礼上的一切。俩人都是伺候主子多年的,口舌都十分伶俐,千篇一律的及笈礼愣是让二人说出花来,听的不仅太后懊恼没能坚持己见去观礼,连皇上也认真地琢磨:等青青成亲的时候朕是否方便去观礼?   说到朱子裕见到青青发呆的时候,俩人更是止不住的笑,锦瑟嬷嬷说:“娘娘不知道朱子裕那呆样,愣是吧咱们郡主看出个大红脸来,旁边的夫人都拿着帕子掩嘴直笑。”太后笑道:“这说明这对小儿女感情好,一辈子都能恩恩爱爱和和睦睦的。”   而皇上听了安明达的描述,略带着醋意的冷哼:“徐鸿达就是没用,黑着脸朱子裕也不怕他。若是朕在,哼……”   安明达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心道:“若是皇上您黑脸,别说朱子裕了,就是朱子裕他爹也得吓得腿哆嗦啊。”   办完了及笈礼,青青专心备嫁,镇国公府此时却在忙旁的事:镇国公朱平章迎娶第三任夫人。   头几个月前,镇国公府老夫人上折子给太后说这事时,太后一阵厌烦,自己孙女眼看着就要嫁进去,这时候突然多了一个不相熟的婆婆,任谁都不自在。可镇国公如今还算壮年,不让人娶也说不过去,便让人仔细打听了女方的性格品性。   几日后,安明达亲自来回话,道:“也是殷实人家的女儿,父兄都在朝中为官,及笈后定了一武将为妻,未料这武将在成婚前三个月去缉拿匪患的时候一时大意被拌了马腿,直接从悬崖摔下去死了。姑娘被婆家指责命硬,姑娘一气直下要剪了青丝长伴古佛,幸好她娘眼疾手快拦了下来,虽没叫这姑娘出家,但也在家里修了个佛堂,随她每日在里头念佛。”   太后微微皱了眉道:“是谁给镇国公府做的媒?”安明达回道:“是杨家,杨四将军有个下属是昔日死去的那个武将上峰,说那武将家里这些年心里的怨气都散了,也可怜那姑娘守着,想托人帮着说门亲事,也算是为自己死去的儿子积德。杨四夫人亲自去瞧了,虽模样寡淡了些,但性子比那模样还寡淡,倒是个没脾气好相处的,也不像个会为难媳妇的婆婆。”   太后道:“这也就罢了,只是她的八字到底如何?克不克家人?”   安明达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了:“皇上召开钦天监来问,监寺说命倒是略硬了一点,只是有些克夫,对旁人倒没妨碍。皇上说克死了朱平章正好,省的他娶了一个又一个的,也不嫌闹得慌。”   太后闻言也笑了两声,将折子丢给锦瑟嬷嬷:“回头镇国公府上请诰命折子的时候,记得提醒哀家。”   经过几个月的准备,镇国公朱平章在儿子成婚前一个多月的时候将媳妇娶进了门。因镇国公府娶的是第三任主母,并未大肆操办。第二日见家人的时候,朱子裕和明珠还好,朱子昊难免想起自己亲娘,心情有些低落。   朱子裕见状扯了朱子昊出去,到距离京城五十里地的一座被圈起来的狩猎围场跑马打猎疯了十来日。朱子昊练了这么久的功夫,可算有用武之地了,东一剑西一剑的和野物近距离厮杀,倒是斩杀了不少东西,朱子裕杀了一只黑熊,朱子昊居然杀了一只以身手矫健着称的豹子,十分得意。   收获满满、凯旋而归。俩人将东西归了类,一半差人送回府里,一半俩人亲自送到了徐府上。   在山上打猎,俩人住在庄子上,虽身上衣服都干净整洁,但和野兽搏斗多少身上有些伤痕。朱子裕有过现场厮杀的经验,又多年习武擅长远攻,除了胳膊上被抓了一道血痕外,旁的倒无大碍,朱子昊就惨多了,胳膊腿上各有几道不说,脸上还有两道,幸亏只破了点皮,又及时涂了青青给备的药,如今已经结痂了。   徐婆子见了朱子昊的模样,难免心疼的多说了几句,朱子昊乐呵呵的听着,一点也不腻烦,等徐婆子说完了,他又讲起这几日打猎的精彩种种,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青青笑着回房取了按医道长的药方配的去疤痕的药,晶莹剔透的小瓶只装了核桃大小的药膏。青青笑道:“早晚更涂一次,只薄薄一层便好,保管不出五日就好了。”   朱子昊看了眼药膏的瓶子,不禁笑道:“瓶子怪好看,就是药膏少了些,青青姐多给我些,也不拘这么好看的瓶子,随便装在什么里头都成,我胳膊腿上还有伤呢。”   青青笑道:“原是在胭脂铺卖的药膏,因此瓶子格外精致些。前几日我想着朱宝如今学走路难免磕着碰着受伤,便在家里也调配了些,正好做的有多的,你若是不嫌弃瓶子不好看,我拿瓷瓶都多给你装些。”   朱子昊忙笑着说:“不嫌不嫌,青青姐的药膏比太医配的还要用,给我我就要偷着笑了,怎么会嫌弃。”   青青连忙打发蜜糖回去再装多些药膏给朱子昊拿来,徐婆子则扯了朱子裕、朱子昊两个问道:“你那个新后娘看着如何?”   朱子昊通过这几日的疏解心态倒是调整过来了,认真想了一回,方说:“脸上看着没多少笑容,但说起话来倒是软声软语的,只是不知为何祖母对她倒是淡淡的。”   徐婆子心道:“那是被你亲娘吓出心病来了。”只是众人都知道,朱子昊这个孩子单纯心善,他母亲的所作所为与他并无关联,他也丝毫不知情,因此谁也没告诉他亲娘的种种恶毒,都哄他骗他说就是病死的。   朱子裕道:“打她嫁进来第二日,我就带子昊出去打猎了,虽我们不在家,但每日我都打发人来给我送信。据这十来天看,倒是个本分的,早上给祖母请安后大半天都呆在正院里,祖母的吃穿日用都亲力亲为。对家里的几个姑娘也上心,认真教导我家三个庶妹的针线,只是明珠要把中馈交给她,她以未管过家为由给推拒了,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宁氏道:“我听你四舅母说过,这姑娘在家时倒是个本分和善的,虽念了五六年的佛,性情变的冷淡了,但心应该不坏,要不然四夫人也不会叫她给你们做后娘。你们和她相处时也别总把人往坏了想,旁的不说面子情总该顾到。就拿你们这次出来打猎来说,实在很不该,这个时候出来难免会让人觉得你们兄弟不待见后母。”   朱子裕和朱子昊乖乖地应了声是,宁氏笑道:“回去记得找话圆一圆,你们是小辈,总不能先从你们这失了礼数。”宁氏看了看子裕和子昊两个兄弟,脸上充满了慈爱:“好在你们如今都大了,只要她不傻就知道该好好拉拢你们,而不是和你们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   徐婆子指着朱子裕接着说:“看你平日里稳重,其实还是淘气的和孩子似的,旁的不说,你眼看着就要成婚了,若是脸上被抓个口子,到成亲那日还好不了,可不就露丑了。”   朱子裕和朱子昊两兄弟一左一右,挨着徐婆子发誓保证的下回再不这么莽撞了,哄的徐婆子直笑。   说了会话,看着天色还早,徐家也不留他们兄弟吃饭,打发着赶紧回家,省的老夫人惦记。青青送朱子裕出去的时候悄声问道:“你哪日来?我炖熊掌给你吃。”   朱子裕眉开眼笑地说:“明日在家陪陪祖母,后日一准过来。可惜这会的熊掌不肥厚,若是冬季里猎的熊,那熊掌才叫好吃呢。”   朱子昊闻言也不顾朱子裕嫌弃的目光,努力挤到两人中间,拽着青青的袖子道:“青青姐,炖熊掌时候多放些笋,既鲜美又吸油腻。”   青青笑道:“我还没做过熊掌呢,回头从食道长留下的食谱里翻找翻找,看看有没有这道菜。”   朱子裕是吃过食道长的手艺的,顿时口水直流,朱子昊更是馋的没法,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一个劲的往外掏,把青青哄的咯咯直笑。朱子裕看弟弟狗腿的模样,心里不由地庆幸:幸亏这小子年纪小,若是和自己同岁,只怕又要多一个情敌。   刚琢磨这事,就听朱子昊拍着胸脯道:“可惜你和我哥定亲了,我只能把你当亲姐看,唉,我就不如我哥命好,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和青青姐手艺一样好的媳妇。”   青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朱子裕一巴掌把他弟弟拍飞三步远:“想吃好的多养几个厨子就罢了,谁整天娶媳妇是为了吃的。”   青青闻言忍不住笑道:“好像姐夫当初就是喜欢我姐做的菜,俩人成天在一起嘀咕吃的,才互相看对眼的。”   朱子昊也是吃过朱朱做的菜的,顿时垂涎欲滴,忍不住仰天哀嚎:“若是我再大六岁,定要和朱朱姐成亲,可惜生不逢时啊。”   朱子裕见状又气又笑,指着他和青青道:“倒是和姐夫有的一拼。”青青笑着点了点头:“看的出是小时候亏了嘴了。”三个人说笑了一番,青青直到将二人送到二门外方才回来。   当天下午,青青果然拿出食道长的菜谱翻看,然后亲去厨房花了小半日的时间处理好了熊掌,又拿高汤小火煨着。   待到朱子裕兄弟俩来的那日,青青取出煨熟的熊掌去骨,又佐以青虾、鲜笋、火腿、嫩菜心等物,将熊掌大火红烧,待这道菜端上桌时,只见熊掌油亮金黄、肉质酥烂、滋味醇厚。   徐婆子年纪大了,吃不得太油腻的东西,吃了两口熊掌后便只夹里头的配菜吃;青青和宁氏也是只尝了几口,倒是徐鸿达夹了剩下的大半个放在碟子里,就着小酒细细品尝。青青的三个弟弟平日里虽吃的不少,但和朱子裕兄弟俩比起来就算秀气了,三人分食一只也尽够了。剩下的两个都让朱子裕兄弟俩一扫而光。尤其是朱子昊,就着熊掌上的肉吃了两碗饭还不足,见盘子里剩下了不少碎肉和汤汁,让丫鬟直接往盘子里盛了一碗饭,拌了拌也呼噜呼噜都吃了。   徐婆子见朱子昊吃得香甜,笑的十分满足,指着自己的三个孙子道:“你看看子昊,自打习武后,身子板不知强了多少,饭量也见长。你们跟你爹学五禽戏到底学出个门道没?我怎么见你们吃的还是不如子裕兄弟他们多呢?不行你们就跟着他俩也去蹲马步去。”   徐泽宁三兄弟闻言顿时都苦了脸,朱子裕立马力挺小舅子,笑道:“他们以后都是要考状元的,武艺不必精通,能够强身健体就成了;子昊以后和我一样,得走武将的路子,少不得每日都得把时间用在这上头,因此吃得也格外多些。”   徐泽宁闻言连连点头,徐鸿达见状拿筷子往他头上一敲,喝道:“你今年也十二岁了,眼看着进国子监读了几个月书,也不知有无长进,一会吃了饭到书房我考考你。”   徐泽宁读书扎实又肯花功夫在读书上头,因此乐呵呵的应了,还想着拿自己这几日做的文章叫爹给瞧瞧。当徐鸿达的眼神滑向徐泽然时,徐泽然则苦了脸,他依旧和小时候一样,虽然极其聪明,但功夫都用在了作画上。徐鸿达见徐泽然一个劲向青青求救的眼神,冷哼一声:“你若作画我也不管你,等你什么时候考出举人来,我随你到处画去。”徐泽然闻言瞬间眼睛一亮,忙道:“若我考出了举人,爹当真不管我?我出去游览山河做画,爹也不说?”   徐鸿达想起儿子那过目不忘的脑子,顿时后悔自己话说的太快,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应道:“自然,只是你想出去游览河山,必须得自己赚盘缠。男子汉大丈夫总得有养家的本事,总不能靠你娘、你姐接济你一辈子。”   徐泽然闻言信心满满,连连说道:“等将来,我的画定比姐姐的画卖的价格还高。”徐鸿达本想说他猖狂,却不料青青先开口笑道:“有志气,姐相信你。”徐鸿达见状只得怏怏地把话吞了回去。   小心翼翼观察着敌情的徐泽宇见躲过了一劫,方才小声地舒了口气。其实他不知,就他一个六岁的小屁孩,还在启蒙阶段的初始阶段,有先生管着,前头的哥哥教着,徐鸿达自然放心他的功课,根本不愿意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松快了几日后,青青开始最后盘点嫁妆。而镇国公府也在为亲事做最后的忙碌,只是他家一个刚进门的夫人,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虽然都按照东西准备了,但哪里有缺漏就没什么经验了。朱子裕想着后娘张氏这些年也没和人交际,怕是礼仪都生疏了,请示了老夫人后,连忙去辅国将军府请了大舅母来帮忙。   亲外甥的婚事,杨大夫人孟氏十分上心,每日早上给老夫人请了安就到镇国公府,各处点卯后一处处检查婚礼要用的东西。   宁氏原本给青青备的嫁妆同朱朱一样,近来因封了郡主的身份,少不得再得加二十台。正在宁氏四处张罗着再买些古董、打些首饰之类的,宫里忽然赐下来了嫁妆。皇上赏了五十抬,太后赏了五十抬,整整一百抬嫁妆。顿时宁氏傻了眼,这回倒是不愁嫁妆不够了,而是太多了。   皇上和太后的举动又让京城为之一振,纷纷都说:“看来太后娘娘真心喜欢郡主,就是去年太后的亲侄孙女出嫁,太后也只赐了十抬嫁妆。”也有的说:“原本都说徐姑娘这郡主身份是朱小将军拿军功换的,我看怕是也有太后的默许和推波助澜,历朝历代和没有听说拿军功可以给女人换封号的。”   青青再一次成为京城人关注的焦点,而她此时却没空关注旁人的议论纷纷,倒是忙着宁氏再次翻检嫁妆,原来自家备的精简一部分,再使劲塞塞,最后拾掇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出来。   嫁妆换了,嫁妆单子也要重抄,好在宫里送的东西是有单子的,只誊抄一遍,再加上自家的东西就得了。宁氏亲手帮着青青抄嫁妆单子,越写下去越是心惊,一样样东西往常都是听过没见过的,有些东西甚至听都没听过。她不知道,这是皇上和太后开了私库,找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奇珍异宝来。按照盛德皇帝的话说:“就这么一个女儿出嫁了,不能叫朕声父皇,但朕总得尽些当爹的义务才是。”若不是怕太过惹眼,盛德皇帝把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全包了的心思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文昌帝君一脸嫌弃:青青做了什么好吃的,看徐鸿达和朱子裕吃得满脸流油。   食神:我瞅瞅,哦,好像是熊掌。   文昌帝君白眼一翻,看着徐鸿达冷哼:他倒是有口福。   两天后食神烹饪了一锅香喷喷的熊掌,文昌帝君优雅地啃了一个又一个,吃完四个遗憾地叹了口气:一个熊才四个爪子,太少了些。   食神:……我就去盛了个汤,一个熊掌都没了?   小剧场2:   观音菩萨:我让守后山的黑熊精去给文昌帝君送封信,怎么走了两日还没回来?   木吒:难不成迷路了?   观音菩萨:不会吧?你去找找看。   木吒出去找了一圈,三日后回来:菩萨。   观音菩萨:怎么?没找到黑熊精吗?   木吒:没找到,不过我路过太上老君的兜率宫,见他新得的一皮褥子像是咱黑熊精的皮,我上个月给它染的一丝绿毛还在上头呢。   观音菩萨:……太上老君,你太狠了!   小剧场3:   观音菩萨:太上老君,我的黑熊精呢?   太上老君:你的黑熊精我不知道,我倒是新得了一黑熊皮,你若是喜欢送你当坐垫。   观音菩萨:那就是给我守山的黑熊精的皮毛。   太上老君:擦,文昌帝君,你坑我。   文昌帝君:啊?谁啊?怎么了?   太上老君:……你卑鄙!   文昌帝君:啊?谁啊?怎么了?   太上老君:……   观音菩萨:…… 第84章 送嫁(已更小剧场)   青青的御赐嫁妆虽然让的京城议论纷纷, 羡慕的眼红的比比皆是。可京城人都知道,自打四年前太后因大爱书香居士的画作将徐家二姑娘叫到宫里去画影壁墙之后, 隔两三日就要叫她进宫陪着说话, 甭提多受宠了。连宫里的偏殿都拨给她起居用,每逢过年、太后寿诞的时候, 旁人都在后头的棚子里候着, 偏她能请了自家人和亲近的人家到偏殿休息。一想着人家在暖和的屋子里吃茶、喝点心,自己只能在外头冻着, 众命妇只能暗叹没生个会哄人的好闺女。   原本京城不少人家都猜测徐二姑娘长大后定会入宫为妃,毕竟长的那好模样, 又成了太后心肝上的人。谁知一道圣旨下来封她为郡主不说, 还赐了婚, 并赏赐了一百抬的嫁妆,据说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这下眼红的人更多了不说,许多人也开始琢磨着, 徐姑娘嫁了人想必进宫的日子就少了,自家的孩子看看哪个模样好又会说话的, 找个机会带给太后瞧瞧,看看是否能得太后的青眼。   打这种谱的人还不少,有些自认为比较有“远见”的人家打影壁墙那事起就花大笔银子请了名家回来教家里的女孩作画, 希望能投太后娘娘所好。若是像徐二姑娘一样,能常伴太后娘娘左右就更好了,以后说不定能也嫁个公府、王府之类的,还能得到御赐的嫁妆。东西是小, 难得的是这脸面,有太后娘娘撑腰,以后在婆家也轻易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青青安心在家里备嫁,可福寿宫却热闹非凡。京城一些高门大户的老封君能和太后说上几句话的,纷纷递牌子进宫,还个个都带着自家养的娇嫩灵巧的孙女,有的还带着自家孙女作的画。一开始太后还不明所以,顺势夸了句好,那家子喜出望外,隔了两日带着孙女又来了。一家这样,偏偏几家都是这个套路,太后总算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连说这些人家太会钻营。等下回这些人家再递牌子进宫,都叫太后驳了回去。   三皇子府,安平微躬着身子讲着近日来京城的新鲜事。祁昱自打淑妃被杖毙后一直躲在三皇子府闭门不出。去年云南发生战乱后,他自认为得了机会,找各种机会想随杨四将军出征,却不料皇上派了太子去了云南,反而斥责了他一句:自以为是。   备受打击的祁昱又龟缩回了三皇子府,远离了一切争斗却也远离了权利的中心。安平说完新郡主和御赐一百抬嫁妆的事后,忐忑不安地抬头偷偷瞄了眼三皇子的脸色。祁昱似乎没有察觉,只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茶盏,过了好一会才摆了摆手,安平满头虚汗地退了下去。   徐家,祁昱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当初和徐家相遇时正是他风光的时候,母妃是得宠的淑妃娘娘,自己是皇上最喜爱的儿子。当时他春风得意,想为太后寿诞准备一幅画,原本只在书画坊下个订单就好,可他好奇作画之人到底长何模样,所以逼迫书画坊的掌柜将作画之人食客带来。本以为会是个满腹才华的才子,却不料来的是豆蔻年华的少女。   想起第1回 见徐嘉言的情形,祁昱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清秀模样,姿色也算不上多出众,但白皙的肌肤却惹人忍不住多瞧两眼。她就像一个小奶猫一样,瞧着慵懒可爱,可时不时就想伸出利爪挠他一下。瞧着她整日对自己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祁昱就忍不住想逗弄她两下。可惜啊……   祁昱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可惜佳人对他无意,反而与太傅府嫡子沈雪峰定了亲,听说如今连儿子都有了。看了看自己如今的窘境,祁昱叹了口气,当沈府正儿八经的少奶奶,总比做自己这样一个破落皇子的侍妾好。   想起当初结识徐家姑娘的情景,祁昱当真是想不到,自己风光的皇子生活,居然会终结在徐家手里。   “母妃,你糊涂啊。”祁昱脸上闪过一丝伤痛,徐家二姑娘,当初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笑言她与母妃有些相似。也就因为这相似,淑妃害怕徐家二姑娘会入宫,害怕她会夺走自己的宠爱,所以想了下毒的法子,却没想到徐家安然无恙,而宠冠后宫的淑妃却因此而杖毙。   想到母妃临终前的凄惨模样,又想到徐嘉懿如今的风光大嫁,祁昱是既心疼又恼怒。心疼母妃只因一番胡乱的猜测就断送了性命,恼怒徐家的咄咄逼人。当年只要徐家退一步,自己的母妃就不会被皇上追责,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也不会被翻出来。   “上酒!”祁昱怒喝一声。   安平在外面无声地叹了口气,一边连忙打发小太监去厨房取下酒的菜,一边亲自热了一壶酒进去。   “殿下,醉酒伤身,您少喝些。”安平斟了一杯酒。   “伤身?”祁昱嗤笑了声,“纵然伤身,有谁会心疼我?父皇还太后娘娘?”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泪却从眼角滑落:“他们宁愿去疼爱一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女子,也不愿分一丝宠爱给他们的亲儿子、亲孙子。”   连连喝下几杯酒,祁昱的脸上多了一丝凶狠:“一定是太子怨恨我当初故意压制他,所以现在开始我报复。”他一把将安平的领子狠狠地揪住,连连喝问道:“是不是太子最近在皇上面前说我的坏话了?你是不是瞒着没告诉我?”   “没有!没有!”安平脸色惨白连连摆手,因为紧张和害怕声音有些沙哑:“我的好主子,市井上传的话小的还能听的到。太子殿下住在宫里,小的如今连宫门口都进不去,哪里能知道太子和皇上说了什么话呀?”祁昱松开手,怔怔地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   日子转瞬即逝,眨眼间到了青青出阁的前一日,徐泽浩的媳妇王氏代表娘家人替妹子往镇国公府送嫁妆。青青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早已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喜欢八卦的京城人民左等右盼,终于到了送嫁妆的日子,都早早的吃了饭,提前到徐家到镇国公府的必经之路上等候,想瞧瞧这御赐的嫁妆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百姓八卦就算了,许多夫人闲来无事也十分关注此事,有含蓄的让亲近的奴仆也去瞧瞧好回来给自己说说也就罢了,也的直接提前定了沿街的酒楼,准备到时从窗边一睹御赐嫁妆的真容。   送嫁妆的队伍这边刚出了街口,就被接憧而至的人群唬了一跳。好在自家这是喜事,来看的人越多越好,鼓乐簇拥、吹吹打打,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逐一抬出家门。   百姓们自觉的站在路边,谁也不敢靠近了瞧,那可是皇上赐的,若是离的太近把那金灿灿的首饰、圆滚滚的珍珠碰下来摔坏了,可是要杀头的。因为人太多,五城兵马司的人也赶了过来,十步一人的拦在路边,维持秩序。因大光朝送嫁妆的时候箱子、匣子的盖都是打开任由人瞧的,所以围观的路人们看得格外清楚。虽然有些东西他们都不认得,但这不妨碍他们的认知,用老百姓的话说:晃得眼睛都睁不开,一看就值钱。   几个年轻的夫人站在一家店铺的二楼,挤挤攘攘的瞧着下面路过的嫁妆箱子。一箱箱的头面首饰,有赤金的、有和田白玉的、有珊瑚的、有玛瑙的、有各色宝石的,看花样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什么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金镶珠宝松鼠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一件件做工精致首饰看的这些夫人们眼花缭乱,兴奋不已。   “那件双层蝴蝶金簪真真是漂亮,外头可想不出这么精致的法子,一瞧就是宫里的手艺,回头我也找个老师傅给我打一支。”一个年轻娇俏的小夫人说道。   “那些金簪子倒也罢了,不过是打的精致些、样式新颖些,我瞧着最好的则是那串珊瑚珠,那么漂亮的正红可当真是难得。和亲王府的郡主出嫁时也有一条,只是瞧着珠子不如这个大,颜色也比这串暗淡了些。”一个年纪大了几岁,似乎更有见识的夫人说道。   另一个也不甘寂寞,叽叽喳喳的插进话来:“那匣子珍珠你们瞧见没?看那光泽怕是南珠吧?只是怎么都那么大?”   “进到宫里的南珠自然是最大最好的,咱们没见过也是有的。”   “上回吃酒,XX家那个三少奶奶带了一对南珠的耳环,还说是宫里娘娘赐下来的,我瞧着比这个小一圈还多呢。”   ……   首饰看完了又去瞧一箱箱的衣裳和布料、皮子。因衣裳都是折着的,看不出来样式,但单看那料子、做工和上头露出的精致绣花,也足以让人津津乐道了。   有的人瞧了忍不住和旁边人说道:“宫里这嫁妆早就给备下了吧,单说这么些衣裳可不是几日功夫就能赶出来的,那衣裳就是最熟练的绣娘一天到晚不歇着也得绣上十天半个月的。”   夏天的衫、冬天的袄,宫里给准备的四季衣裳足足有二三百件之多,件件用的都是各地进上的好料子。   衣裳首饰之类的女人看的一个个眼睛发亮,男人们却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一件件家具时,都赶紧瞪大了眼睛。黄花梨雕花千工床、红木边镶大理石插屏、紫檀嵌象牙花映玻璃炕屏、紫檀边座嵌鸡翅木围屏、楠木的书格、鸡翅木雕竹屏风、……   黄地青化葫芦瓶、白玉莲花篮、水晶砚山等各种摆件。   各种书册无数……   铺子、良田、庄子,皇上和太后当真和嫁自家的孩子一样,准备的无比齐全。   前头的嫁妆已经走了两条街了,后面的嫁妆还没出门呢。青青这嫁妆,让京城百姓看的是眼花缭乱。   小一个时辰,百姓们才瞧完了宫里赐下来的一百抬嫁妆,都有些意犹未尽。后面的二十八台,是徐家人给懿德郡主备的。原本以为在宫里豪华奢侈的嫁妆的对比下,徐家的嫁妆肯定不值一提。却不料,有人刚这么说完,就被一套红宝石的头面打了脸。   鲜红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栩栩生辉,徐家送的这套红宝石的头面,无论是颜色和质地都瞧着是一块红宝石切割出来的。看着簪子、金钗、戒面上一个个硕大的红宝石,一套三十多件的首饰,不得不让人猜测到底是多大一块红宝石才做的出这样的一套头面。   红宝石带给人们的震惊还未退却,一件件和田白玉的饰品再一次让人鸦雀无声,直到嫁妆队伍走的很远了,围观的人们才回过神来。一家首饰店铺的掌柜咧着腮帮子直嘬牙:“徐家这是挖了和田玉矿啦?”旁边的人听见了忙过来打听,这掌柜也爱做好人,忙介绍道:“您们瞧见没,那匣子里的和田白玉镯子、玉佩、玉簪子居然上百件之多,看那成色可是一块和田白玉掏出来的,关键是那样一块大的和田白玉,居然白如截坊、细润滑腻,看起来毫无瑕疵,真真是太难得了。”   旁边人瞬间惊呼:“那么多东西,一块玉石挖出来的,得多大的玉啊?”   那店铺的掌柜捂住胸口:“我估摸着怎么也得和个西瓜似的那么大。这样好的玉,多少年都没见过了,居然都做成了首饰,太可惜了。”   有人见那掌柜的心疼的直抽抽的模样,顿时忍不住笑了:“又不是用的你的玉石,你心疼个啥劲儿。”   那掌柜的一瞪眼:“若是我的玉石,我哪舍得将它做成首饰?我得把它供起来,一天给它上三炷香。”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嫁妆送到了镇国公府,王氏忙着带人去安床。辅国将军府、沈家、及一些关系近的人家都来瞧。这些人都是见过世面存了不少好东西的,因此也更瞧出了这份嫁妆的贵重,一个个赞不绝口。   新镇国公夫人的母亲张氏脸上虽带着笑容,心里却满是苦涩。张家本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女儿为未婚夫守了多年,二十余岁才得了这门亲事。张家家底薄,原本给女儿备的嫁妆不过七八百两的东西,后来又得了镇国公府这门亲事,之前的嫁妆就有些简薄了些,全家费尽心力还卖了两百亩地才凑了两千两银子给女儿置办了嫁妆。   可瞧瞧郡主的嫁妆,只怕单那套红宝石的首饰就不止两千两了。张夫人愁容满脸的回了家,唉声叹气地和她家老爷说道:“咱家幸儿虽说是婆婆,可闺女的儿媳妇不仅是郡主,还有那么厚的嫁妆,只怕幸儿以后不好压她。”   “糊涂。”张老爷喝了一声:“咱家闺女那镇国公夫人的位置和虚的一样,人家明天进门的郡主才是未来正儿八经的国公夫人呢。你回头和闺女说,好生和儿媳妇相处,别总想着压倒这个压倒那个的,弄那歪门邪道的心思。要是能生就赶紧生个一儿半女的,后半生也好有个依靠,若是怀不上更要老老实实的,以后还得在儿子、儿媳妇手里讨生活呢。”   张夫人应了一声,道:“老爷说的是,这些不过是我自己瞎琢磨的,幸儿向来看的比我通透,定不会糊涂的,等明日我去国公府上再嘱咐嘱咐她。”   此时青青还不知道自己的嫁妆成了众人关注和议论的焦点,她正好奇地坐在廊下,听母亲和姐姐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   当日朱朱出嫁时,徐鸿达奉妻之命出去买春宫图,原本以为他是个稳妥之人,定能办事妥当。谁知他竟然把买回来的春宫图私藏了起来,反而把赠品给了闺女。那赠品外面看着还有模有样,正儿八经的匣子,里头一卷卷的画图,可打开一瞧画工实在是惨不忍睹,不知道还以为在摔跤呢。   宁氏引以为戒,不再信任徐鸿达去买春宫图,万一他再干出上回那事,不仅耽误了闺女的正事不说,自己的老腰也着实受不了。因此打青青及笄那阵子,宁氏就悄悄嘱咐了朱朱,让她私下里给青青画一卷春宫图。   朱朱虽成亲了三年,但说起这事来难免还是有些害羞,可想想当初自己收到的那东西,朱朱还是勇于承担起教导妹妹人事的这件重大任务。   之前在家,朱朱也偷偷画过几幅,只是中间没藏好,不小心被沈雪峰瞧见了。这下可好,朱朱像一只送到饿狼嘴边的羊羔一样,差点连骨头都啃没了。面对朱朱哀怨的眼神,沈雪峰还振振有词:为朱朱提供更多的春宫图素材。   不敢在家里画了,朱朱又偷偷都拿到娘家来继续,既要躲着青青,又要小心藏好不能让人瞧见,朱朱为了这东西可谓是心身疲惫。好在青青明天要出嫁了,朱朱也画满了十八幅,宁氏面红耳赤地挨张进行了验收,末了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朱一眼,心里道:“小两口会的花样真多。”   朱朱险些被她娘那眼看的吐血:那些姿势明明都是你拿的摔跤图里画的。   可若是问为何记得如此清楚,那自然是因为被沈雪峰拿出来挨个实践并反复复习过,朱朱作为当事人之一,定然是记忆深刻。   来不及做画轴,宁氏和朱朱商议过后决定直接放在匣子里。俩人将画逐一放好,抱着东西打开门,却不料被坐在门口的青青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的?你听见什么了?”宁氏有些懊恼又有些心虚,担心青青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去。   青青笑道:“听你们在里头嘀嘀咕咕说送给我的画,都画好了?我瞧瞧吧?”   宁氏抱着匣子下意识往后一躲,朱朱忙扶住宁氏,小声道:“娘,反正晚上也要给她瞧,她要是现在看,您正好给她细讲讲。”   宁氏下意识看了看明亮的天空:“青天白日的讲这事不太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众神仙:青青的嫁妆可真多呀,可惜都是金银俗物。   财神爷:你们要是嫌弃这些东西是俗物,那把你们的金银都给我吧。   众神仙:咳咳,可惜青青嫁妆里的金银俗物给的太少了些。   玉帝:财神,要不你给添补点?   财神:我不是财神,我是穷神!   众神仙:……   小剧场2:   王母:青青出嫁,凡人都给嫁妆,你怎么没些表示。   玉帝:娘娘说的是,这就给补上。   镇国公府   蜜糖:姑娘,突然多了二百抬嫁妆。   青青:嫁妆还能变多?我看看都多了些啥?《成仙秘籍一百条》、《炼丹牢记八十招》、《行风布雨速成大法》、《怎样做一个有修养的神仙?》这都是什么玩意?   蜜糖:姑娘你看,这还有一箱子葫芦、一篮子像人一样的娃娃、还有一条红围巾。   青青:这是谁准备的,品味真独特!   玉帝:……   小剧场3   太上老君:启禀陛下,我府上被盗了!丢了一百葫芦的仙丹。   太白金星:听说镇远大仙丢了三十个人参果,正天上地下的寻呢。   月老:我用红线刚织的红围脖也丢了。   众神仙:我们丢了秘籍!   二郎神:陛下,杨戬愿为天庭抓出这盗贼。   玉帝:……咳咳,你也几万年没休假了,找个地方玩玩去吧。那啥,不是有对叫招财进宝的童子整天没事干吗?就让他们去破案好了?期限嘛,咳咳,一万年!   众神仙:…… 第85章 出嫁   也不知朱朱和宁氏嘀咕了什么, 宁氏脸上带着三分羞涩三分恼怒以及满满地不自在瞥了青青一眼,匆匆丢下一句:“你跟我进来!”就抱着匣子一溜烟似的钻进了屋里。   青青满头雾水地看着宁氏的背影, 忍不住拿胳膊撞了朱朱一下:“咱娘跑那么快做什么?”朱朱扭过头去, 躲开了青青探究的目光,含糊地说:“娘叫你呢, 赶紧去。”   看着娘和姐姐神情中都透着古怪, 青青多了几分好奇,转身进了屋。此时宁氏坐在了青青的卧房里, 见玛瑙和珍珠也跟了进来,忙把她俩打发出去, 并且嘱咐道:“守好门, 看着不许让人在窗下偷听。”   青青发誓, 那句在窗下偷听一定是娘亲在寒掺她。她不过是好奇她俩在嘀咕什么,可是宁氏和朱朱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她当真什么都没听清楚。   宁氏坐在桌旁, 左手搭在匣子上,右手端起茶盏喝了两口, 自认为情绪酝酿的差不离了,这才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看向青青:“宝啊!”   青青打了个哆嗦,一脸惊恐地看着宁氏。被青青这样一瞧, 宁氏好容易琢磨好的词瞬间忘了七七八八。   “你那是什么表情?”宁氏一脸头疼。   “娘,你十来年没叫过我宝了,冷不丁一下子有点受不了。”青青指了指脖子上的鸡皮疙瘩给宁氏瞧。   宁氏顺手摩挲了青青脖子两下,又努力将话题扭回来:“青青啊, 你明天就要嫁人了,娘有些话得嘱咐嘱咐你。你知道吗?这成亲了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比如说,小两口得在一个床上睡觉。”   青青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和我爹不就在一个床上睡吗?”   宁氏老脸一红,嗔了青青一眼,努力克制着心里的不自在,试图说的更直白一些:“夫妻两个在一个床上的时候也不是光睡觉,有时候也做些旁的事情。”   青青听到这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宁氏这是打算给自己做婚前X教育,所以她和朱朱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好半天画的是……   “娘,你先给我看看画呗。”青青看着匣子的眼睛满是期待。上辈子她好歹也活了二十来岁,大学时候在宿舍里,别说小黄文了吗,就是各种字母V也都看过不少。作为一个理论知识很丰富的少女,青青唯一没瞧过的就是一笔笔画出来的春宫图。   宁氏酝酿好的情绪再一次被青青打断,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这孩子怎么话怎么多,当初给朱朱讲的时候也没废这些事啊!本想着循序渐进地告诉她两个人在一起是怎么回事,再让她瞧一两眼画就得了。谁知现在话还没说明白呢,青青就想着看画了。   “看吧!看吧!”宁氏破罐子破摔,将画匣子推到青青手边,琢磨着她一会瞧见画,定然会害羞,到时候自己再细细和她说,总比现在心不在焉的效果好。   青青一脸期待的打开匣子,第一幅画映入眼帘。许是宁氏和朱朱特意排了顺序,第一幅画是常规姿势。朱朱对自己的那套春宫图怨念过深,所以她给青青画的都是写实风格,拿炭笔用素描手法画出来的。   青青脑海里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就是:“我姐这素描画的越来越有模样了,看来出嫁后画功也没荒废。”   宁氏无语地看着青青:光溜溜的一男一女纸上,不脸红不心跳的说什么画技。想想当初朱朱出嫁前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宁氏顿时为自己没有第三个女儿松了一口气。   宁氏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语气温柔地说:“青青啊,画技不重要,主要看内容。”   青青皱着眉头盯着上面的一男一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个害羞的表情。说真的,这些年她也没少脸红害羞过,有时候被朱子裕盯的时间长了忍不住就会脸红心跳,有时候俩人牵牵小手,也会红到脖根。她和朱子裕在一起脸红,那是因为彼此之间相互吸引,有喜欢、有懵懂的爱情。俩人之间的暧昧情绪、恋爱的粉色泡泡不自觉的让人沉浸在让人脸红心跳的气氛里。可单单一幅画,青青实在代入不了任何情绪,况且她以前还看过不少更过火的,自然不会为一幅画脸红。   宁氏看着青青盯着画看个没完没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青青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回想一下前两日朱子裕在自己耳边说的悄悄话……   一丝丝红润爬上了青青的脸颊,青青将画放在一边,眉眼里都是羞涩和不安。宁氏这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原来闺女是太迟钝了,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将匣子盖上,宁氏和青青努了努嘴:“那画瞧见了,等成亲的以后两口子都要那个样,你是女孩子,不会没关系,只管躺着就是。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些疼,你咬牙忍忍就好了,千万别把子裕给踹下床去,知道吗?”青青咬住嘴唇忍住笑意,微微地点了点头。   宁氏好歹算是把婚前教育工作给完成了,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个匣子你要收好,等成了亲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打开瞧瞧。你姐她……她给她你画的很详细……”宁氏说完匆匆忙忙的就走了,等出了门还不忘一把拽走坐在廊下的朱朱。   青青追到门外,一句话都没来的及说就见她娘拉着她姐跑没影了。珍珠一脸雾水地看了看青青:“夫人这是怎么了?”   青青一脸认真地说:“许是想起了什么事忘吩咐了,赶紧打发人去办。”   看了眼俩个丫头深信不疑地表情,青青笑了笑,吩咐道:“守好门,不许旁人进来,我略微躺一躺。”珍珠和玛瑙应了一声,搬着小杌子堵着门口坐下了。   青青抱着匣子坐在床上,一张一张拿出来欣赏,不得不说朱朱在这上头真的是用尽了心思,人物画的逼真不说,连表情都画的惟妙惟肖;至于姿势嘛,理论经验丰富的青青败给了实战性人才朱朱:懂得可真多,好些种她以前都没听说过。   当晚,徐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时候,青青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朱一眼。   朱朱:……   吃罢了晚饭,沈雪峰领着朱朱回家了。青青陪着徐婆子说了好一会话,又替她按了回腿脚,才随宁氏回房休息。   青青平躺在床上,宁氏侧躺在她外面,支着胳膊看着她,心里既有喜悦又带着丝丝的酸楚。女儿大了,要嫁人了,以后不能每日陪伴在爹娘身边,说不定得十来日甚至一个月才能见上一回。又想起自家夫君说今年怕是要外放,也不知会到什么地方做官,那时与青青一别少则三年,多则六年九年,只怕自己再见到时,女儿都带着儿女喊自己外祖母了。   越想越难受,宁氏顿时泪如雨下。青青唬了一跳,连忙爬起来拿帕子给宁氏擦泪:“娘不哭,娘若是舍不得我,我明日不嫁了。”   宁氏的眼泪顿时止住了,没好气地看着她说:“这是皇上指的婚、定的日子,你有几个脑袋不嫁。”   青青把宁氏的眼泪擦干,轻轻地躺在亲娘的怀里,头枕在娘的胳膊上,手臂紧紧搂住娘的腰。宁氏下意识用胳膊将青青搂住,母女相对无言,沉默了片刻,宁氏方说:“你小时候最喜欢这样躺在我怀里。”   青青在宁氏怀里点了点头,上辈子她没有父母,从来不知道有娘是什么滋味。这辈子有了疼她爱她的亲娘,她就忍不住想把上辈子缺失的爱一并找回来。   “若是嫁了人也能和娘住在一起就好了。”青青闷闷地声音从宁氏怀里传来。   宁氏好笑地捋着青青黑亮的头发:“傻孩子,那招上门女婿的才能一辈子和爹妈住在一起呢。”   “我舍不得娘。”青青鼻子有些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也舍不得我的青青……”宁氏收紧了手臂,泪水无声地滑落。   ***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青青穿着郡主冠服端坐在房中。沈雪峰带着一群翰林院同僚团团将进门的路拦住,闹着笑着让朱子裕答题作诗。   前面的热闹后院虽听不到,但当不住画眉腿勤,一趟一趟地跑来学话。画眉本就是说书的,她将前院发生的事有声有色地讲出来不说,还加了许多趣味横生地描述,听得屋里的夫人们哈哈大笑。   青青只微微弯了下唇角,算算时间,还有不到小半个时辰她就要离开徐家嫁入镇国公府里。告别生养自己十五年的爹娘,成为别人家的媳妇。看着宁氏红肿的眼睛,青青一揪一揪地有些心疼,真到离别时,才知道心有多痛。   此时,徐鸿达坐在前院的正厅里,他听着外头嘻嘻哈哈的哄笑声,想起朱子裕待青青的点点滴滴,脸上露出一个欣慰地笑容,可红红的眼圈的眼圈泄露了他内心的不舍。   盛德皇帝一个人坐在御书房,他犹豫了几日最终还是没有出宫观礼,因为青青离别的时候跪拜的是父母,跟他——大光朝的盛德关系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在青青眼里,他只是皇帝,仅此而已。   青青深深地给徐鸿达和宁氏磕了三个响头,父母亲留着泪的面容最终被红盖头给遮挡。十二岁的徐泽宁背起姐姐,一步一步走向门外的花轿。   在声声震耳的鞭炮声中,朱子裕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自己期盼了多年的新娘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盛德皇帝:等朕把徐鸿达外放了,到时候闺女就能常进宫了。   青青:呵呵!   盛德皇帝:朱子裕呢?   兵部尚书:带着媳妇跟着岳父上任去了。   盛德皇帝:白眼狼!白给你指婚了! 第86章 外任   在拜过天地后, 青青被喜娘扶着进了自己的新房。镇国公府的亲戚并不算太多,此时在新房里的女眷多半是杨家的人。朱子裕从喜娘手里接过秤杆, 欢喜的手竟然抖有些哆嗦, 连伸了几次才够住红盖头,轻轻往上一挑, 正好瞧见青青微微上扬的嘴角。   青青从小就长的好看, 到了豆蔻年华的时候容貌更加出众,今天是出嫁之日, 青青的妆容有别于以往的轻描淡画,盛妆的她看起来越发动人心魄。看着青青坐在自己的新床上, 满足和喜悦满满地充斥在朱子裕的心里, 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外面还要敬酒, 朱子裕嘱咐珍珠和玛瑙两个好好照顾青青,又想着青青一下午滴水未进,赶紧叫人把准备好的茶点端上来, 又叫上一桌酒菜,把想到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朱子裕才在众人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走了。   杨家的人青青早已熟悉了,朱家的四个姐妹以往来的时候也总见到,并无生疏之感。热热闹闹的互相见了礼, 说了会闲话,见茶点羹汤都送了进来,众人才起身告辞。   换上轻便的衣裳,青青叫玛瑙打了热水来把脸上的浓妆卸了去, 又涂上了面脂。珍珠笑道:“废那么多时候才画出这样的妆,总共旁人还没瞧上两眼,可惜了。”   青青笑道:“成亲不都是这样吗?难不成为了让人瞧见我还得出去转两圈?”   珍珠不好意思地笑了,连忙问道:“姑娘喝哪种粥?”   青青看了送来的几样粥,往莲子百合粥上点了一点,珍珠忙上盛了一碗放到青青面前。青青舀了勺粥,轻轻地吹了两下才慢慢喝下。玛瑙拿筷子夹小菜给她就粥吃,往桌上一瞧,每道菜都是青青爱吃的,不禁笑道:“这桌席怕是早就交代好的,方才能有这几样,姑爷真的是时时刻刻都记着我们姑娘。”   刚喝了一碗粥,又夹了一个干煨鲫鱼到碟子里,忽然听到外间屋子有说话声传来,珍珠刚要去看,就见朱子裕急匆匆地进来。   青青起身相迎,忍不住笑道:“你这敬酒还没到两刻钟就回来了,他们在席上肯放过你?”   朱子裕顺势将青青搂在怀里抱了起来转了个圈,笑道:“杨家几个表兄帮我挡酒,我赶紧趁机就溜回来瞧你。”   青青问道:“还去席上吗?”   朱子裕搂着青青的手越发紧了起来,轻声道:“今晚是我们俩的洞房,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玛瑙和珍珠见状对视一眼,连忙悄悄地退了出去。屋里没了人,朱子裕更大胆了些,使劲在青青脸上亲了好几口,又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青青,我很久之前就想这么抱你,一直把你搂在怀里不撒手。”   青青白皙的脖颈被朱子裕的呼吸弄的痒痒的,忍不住笑着躲开:“难不成这样抱着你就很开心?”   “是呀!”朱子裕忍不住在青青的脖子上亲了一口,惹来青青一声娇嗔。朱子裕见状笑了一声,无比满足地在青青细嫩的小脸蹭了又蹭:“以往拉你一下手都得背着岳父大人,亲你一下更是梦中才敢的事情。现在我们成亲了,每日我都可以拉你的手,亲你的脸,你说我开心不开心?”   青青想起以往两人相处的情景,忍不住轻笑道:“也不怪我爹老盯着你,谁让你到我家来去自如的,我爹不防你防谁。”   拍了拍朱子裕的胳膊,青青说:“我刚喝了碗粥,菜还没吃呢,我们坐下先吃了饭再说话。”   因丫鬟们都出去了,朱子裕亲自给青青舀粥夹菜,又给她斟酒。野鸡烧鱼翅、螺丝燕窝、荷叶豆腐,俩人肩挨着肩坐在一起,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喂酒,一餐饭吃的含情脉脉,交杯酒不知喝了多少杯。直到在耳房的珍珠、玛瑙都吃饱了饭,又喝了好一会茶,才有一个小丫头进来回道:“姐姐,我听见里头三爷在叫人。”   珍珠、玛瑙连忙带着两个小丫头进去,一进屋就瞧见刚成亲的小两口脸上酡红,再一看桌上一坛子酒吃了一半,菜也吃了七七八八。珍珠见状不禁头大,一面打发两个小丫头收拾桌子,一边又出来叫人抬了热水进去。   见俩人都有些醉了,也不知要不要一会儿沐浴,玛瑙有心想去问问,可一瞅俩个人手拉手正说着热闹又不好打扰,只得先让人把浴桶装上微烫的水,这才恭敬地说道:“三爷、三奶奶,热水已经放好了。”   青青抬起有些发沉地脑袋,看着玛瑙直笑:“傻丫头喝醉了,还管我叫奶奶,我是你家姑娘!”   玛瑙见状头都大了,带着丫鬟们退了出来。见丫鬟们都有些懵逼的模样,玛瑙忍不住悄声和珍珠道:“只听说过新婚夜有新郎被客人灌醉的,还没听说过新娘和新郎在洞房里吃酒吃醉了的。”   珍珠道:“倒也无碍,左右没外人知道,只是怕他们闹晚了明日起来头疼。”两个丫头到底不放心,赶紧熬煮了醒酒汤想送进去,可在外头问了几声,屋里除了不知什么动静外,并没有人说话。   此时朱子裕已将青青抱在了床上,俯身压下,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青青,这一刻朱子裕的眼神无比明亮。他轻轻的低下头吻住青青的唇,意识有些模糊的青青嘤咛一声微微张开了唇瓣,燥热一点点传开,朱子裕胡乱起解开自己的衣裳,又去拽青青身上的盘扣……   龙凤喜烛的烛火跳跃着,映出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   ****   如今天长,早上天也亮的早,不过才到卯时,天光已经大亮了。珍珠和玛瑙俩人提了刚烧滚的山泉水来,泡上热茶。这才悄悄走在内室门口,轻声道:“三爷、三奶奶该起来了。”   连唤了三声,才听到里面朱子裕粗声粗气地应道:“听见了,外头侯着。”两个丫头应了一声,自去外头等候不提。   此时新房内可谓是一片狼藉,屏风后头浴桶里的水撒了一半,地上胡乱地丢着衣裳都被水给浸了,怕是不能再穿了。帷帐内各种姿势的春宫图撒了满地都是,甚至外头还有几张。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更何况娶的又是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洞房之夜的朱子裕别提有多快活了,紧紧地抱住青青,恨不得立即与她融为一体。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俩人脸上都气喘吁吁带了几分春意。与女孩婚前有母亲教导不同,大光朝的男孩多半靠自己摸索无师自通。   朱子裕年纪虽不大,但是行军打仗时也听了不少浑话,那事也明白不少,只不过是缺乏实际经验。俩人亲摸了小半个时辰,朱子裕只觉得浑身滚烫,像是要爆炸一般,便压住青青想着攻防阵地。   可青青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从小到大手没割破过,见到这架势难免有些害怕。一个要攻、一个忍不住想躲,好容易抱在怀里心肝肉儿的话说了上百遍,可慢慢进去的时候,青青依然因突如其来的不适皱起了眉头。朱子裕瞧见了又忍不住心疼,顿时卡在那里不敢动弹。   俩人脸上都带了几分痛楚,可渐渐地,青青身体一点点适应了他的存在,朱子裕的疼痛却持续增加。看着朱子裕脸上身上的汗水,看着他宁愿忍受不适也不想弄痛自己的举动,青青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反身将朱子裕压住,一抬腿坐在了朱子裕的身上。青青因突如其来的疼痛顿时僵住了身子,朱子裕将她圈在自己的胸前,细细亲吻,直到抚平了她微皱的眉头。朱子裕这才反客为主,逐渐带领青青感受夫妻间的趣味……   也许是第1回 得了趣儿,又或是第一次就被压在下面有些不服,朱子裕很快就要征战第二场。俩人也不知闹了多久,连青青都昏头昏脑地将装着春宫图的匣子拿了出来,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等闹够了玩够了,小两口连收拾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被唤醒的朱子裕看到满地的春宫图,不禁想起了昨日的洞房之夜,顿时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捂住了脸,自己的第1回 居然被媳妇给强压了!   将春宫图一张张捡起来收好,朱子裕拿了件中衣披在身上,才唤丫鬟送热水进来。浴桶里换上干净的热水,地上也都收拾妥当了。朱子裕掀起鸳鸯戏水的被子,看到青青身上的吻痕,顿时有些责怪自己吃醉了酒没轻没重。   叫了青青两声,青青闭着眼睛哼唧了一声又睡了过去。朱子裕只能打横将青青抱起,放到浴桶里,青青枕着浴桶的边上垫着的厚厚汗巾,睡的越发香了。一处处细细地把心爱的小媳妇洗干净,朱子裕又将青青抱到一边垫了七八条汗巾子的椅子上,帮她将身上擦干身上的水珠。此时具有专业优秀素养的玛瑙和珍珠已快速地将新床收拾妥当,换了干净的被褥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把洗的香喷喷滑溜溜的小媳妇搂在怀里,朱子裕一点点的啄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子,青青微微睁开了眼睛,撒娇的哼唧了一声:“别闹,还想睡会呢。”   朱子裕轻轻笑道:“小懒猪,还得起床请安呢,等见了祖母后再睡好不好?”   青青这才想起来成亲第二日还有好多事等着她,请安见姑舅,还要祭拜祖先。青青越想越精神,连忙侧过身便想起来。可她刚微微一动,就忍不住“嘶”了一声又倒了回去。   “怎么了?”朱子裕急忙搂住她,还不忘掀开被子看看哪里不对。   青青按住被子,脸蛋红红地看着他,神情间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下面有些痛,你帮我打开那个箱子,上头匣子里头有个碧绿色的小瓷瓶,你帮我拿过来我涂些药。”   朱子裕连忙拿了药来就要给青青涂。青青抢了几次,反而被朱子裕说道:“你我都是夫妻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赶紧躺下,我瞧瞧哪里肿的厉害,一会儿多抹点。”   青青被她说的脸上一热,索性摸了件衣裳盖住了脸不去瞧他。淡绿色晶莹剔透的药膏散发着阵阵地清香。轻轻抹在红肿之处,青青只觉得丝丝冰凉盖住了火辣辣的疼。里外抹了三次药,青青的脸越发红了,再想起昨晚自己喝醉了干的那些事,青青忍不住紧紧地捂住了脸:“酒醉误人啊!”   *****   当开遍菊花,每日都有螃蟹下酒的时候,小两口也成亲一个月有余了。朱子裕自打打仗回来职位挂在军中,还未再领朝中职务,因此也不用当值点卯的,每日除了练武外,其余时候都和青青在一起。   镇国公府夫人张氏此时也嫁过来几个月了,明珠交了几次中馈都被退却回来。等青青进了门,是正儿八经的少奶奶,明珠又琢磨着将府内事物交给青青比较好。   看着明珠带来厚厚的账本和对牌,青青笑道:“好妹妹,我才嫁过来几日呀,万事还不熟悉呢,麻烦你再多辛苦些日子,等转过年去再说。”   姑嫂俩还在你推我让的时候,玛瑙撩起帘子进来:“三奶奶,咱家太太打发宁哥儿来了。”青青忙道:“快请进来。”明珠见状只得起身笑道:“嫂子有客,我明日再来。”青青笑着将明珠送到门口,待人都远了,才叫人请徐泽宁进来。   徐泽宁进来茶还没喝上一杯,就匆匆忙忙地说:“姐,咱爹放了外任。”   青青脸上一白,声音也有几分颤抖:“去哪里?”   徐泽宁道:“到四川自贡任同知,咱姐夫也同去,他谋了个从五品都转运盐使司的职位。”   青青心里早就有所准备,因此心里既是欣慰又有些难过:“好在姐姐能一起同去照应父母,只是我就隔得远了,也不知几年才能相见。”说着竟然掉下泪来。   ☆、第 87 章   当朝太后对佛道两教都比较推崇, 自打先帝殡天后,太后便多了每隔五年到五台山念佛的习俗。今年又到了第五个年头, 太后便和盛德皇帝说起去五台山的事。盛德皇帝笑道:“如今四海升平, 朝廷也没什么大事,不如让太子监国, 朕奉母后去五台山。”   太后点头笑道:“也好, 太子这些年越发出息了,也该放手让他历练历练, 皇帝也随哀家出去走走,给你父皇抄两卷经文, 也顺便瞧瞧这大好河山。”   这对天家母子商议定了, 便着手准备出宫事宜。因是去礼佛, 一切以清净素淡为主,随行的东西并未带太多。只不过隔了两三日就收拾足了东西,太后和盛德皇帝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直奔五台山。   太子将盛德皇帝和太后送出京城, 又足足跟着走了三十里。太后叫人停下马车,唤了太子到车前:“已经出来很远了, 赶紧回去吧,好好处理政务,不要叫你父皇失望。”太子祁显应了声恭敬地给太后磕了头, 又去拜别了父皇,这才策马扬鞭回了京城。   当了三十年的太子,若说对那位置不心动是假的。可惜早些年皇上对他好一阵孬一阵的,他除了用心做好皇上交给他的一应事物外, 旁的连打听都不敢。好在这些年忽然转了运势,不仅皇上开始拿他当太子看待,他也因亲自参与了鲁省水患治理、攻打缅甸这两件事,在朝中很得文武百官的心思。   盛德皇帝走的时候重要的政务都处理完毕了,剩下的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即便这样,太子也甘之若饴,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只是坐的并不是皇上的位置,而是在御案下方又单独摆了一个小桌。   刚批好手里的折子,太监来报:“殿下,杨四将军来了。”   “快请!”太子放下手里的朱笔,起身相迎。   杨四将军和太子在攻打缅甸的时候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因此一见面太子先笑道:“将军好,打从云南回来,还是第1回 见你。”杨四将军行了礼,太子先坐了下来,又叫人给杨四将军搬椅子、倒茶。   杨四将军笑道:“皇上前日封了我做四川总兵,我想着我对那边并不熟悉,想带几个相熟的下属一并过去。”   太子笑道:“总兵相中了哪些人带走就是了,倒还亲自跑一回。”   杨四将军道:“旁人倒也罢了,有一个人必须和太子打声招呼。”见太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杨四将军笑道:“倒也不是外人,就是我那外甥朱子裕。殿下也知道他,子裕年纪虽小行伍打仗却是把好手。如今京城太过安逸,鲜有历练的机会,因此我琢磨着也带他到外头再磨炼几年,给他好好定定性子。”   太子微微皱了眉头:“只是不知道镇国公府是什么意思?孤听说这些年老夫人十分宠溺朱子裕,去年去云南的时候还到宫里哭了好几场。这跟你一走也说不好在那边呆几年,老夫人年纪大了,她能愿意?”   杨四将军道:“她自是有些不情愿的,只是好儿郎哪能总养在家里。太子放心,我前几日便和子裕商议定了,又请了我母亲亲自去和镇国公府老夫人说项,如今老夫人也点了头了,只是说在那边只呆三年,过了三年立马就回来。”   太子点头笑道:“只要镇国公府愿意就行,至于三年的期限倒也无妨,到时候上个折子和父皇说一声就成了。”俩人商议定了,太子便嘱咐叫杨四将军写个折子递上来,太子给了朱子裕一个军中指挥佥事的职务又叫人将折子送了回去。   杨四将军拿到折子,赶紧叫人去叫了朱子裕来,一见面就笑道:“太子准了,咱五日后就出发。”   朱子裕闻言兴奋不已,忙笑道:“我还怕太子不许我走,又让我在京中领闲职呢。”   杨四将军笑道:“这回如意了?赶紧叫你的小娘子收拾东西。只是不知道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她愿不愿意跟着去。”   朱子裕笑了:“小舅忘了,我岳父这回也是去四川做官,她这几日正伤心要与父母分离呢,若是知道此事还不知道怎么欢喜呢。”   杨四将军道:“既然如此赶紧家去让她欢喜下,也好好好安抚你祖母。虽说只有三年就回来,但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事也说不准,若是伤心难过折了寿数就是你的不是了。”   朱子裕应了一声,连忙回了家,一进屋就四处找青青。青青正在书房作画,听见动静出来道:“今遇到什么事这么高兴?满院子都是你的声音,也不嫌闹得慌。”   朱子裕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进了屋,打发丫鬟们出去,一抬手将青青打横抱起。青青惊呼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脖子不敢撒手。朱子裕笑着将青青放在榻上,俯身压了过去,趴在青青身上逗她:“你素来聪颖,猜猜今日我为何这样高兴?”   青青抬手捏住朱子裕的脸颊,轻轻笑道:“这几日就见你神神秘秘的,还见天往外跑,可是在寻什么差事?”   朱子裕笑着在青青脸上亲了两口,轻轻在她耳边说道:“舅舅替我在太子面前求了指挥佥事的职务。”   丈夫升官了,青青自然也满心欢喜,抬头亲了亲朱子裕的下巴:“恭喜相公升官。”朱子裕轻轻笑道:“还不知道爷去哪里做指挥佥事就高兴成这样?”看着青青好奇睁大的眼睛,朱子裕再也忍不住了,趴在青青耳边笑道:“五天后咱们跟着舅舅一起去四川!”   青青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到朱子裕含笑宠溺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抱住朱子裕的脖子就哭了起来。   朱子裕爬起来拿帕子给她擦泪:“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青青伸手搂住朱子裕的腰身,将脸紧紧埋在他的怀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去谋的这个差事。”   朱子裕安抚地拍了拍青青的后背:“这也是杨家的意思,四川没有大的战事,但那里匪患闹事的却有不少,让我跟着再去历练几年。”   青青刚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又苦了脸:“可是我们走了老夫人怎么办?这子昊和明珠也十二岁了,再过几年就得相看亲事了,若是将这事交给夫人,我总觉得不放心。”   朱子裕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小管家婆!”   看着青青不满地鼓起了小脸,朱子裕没忍住捏了一把,笑着说道:“不过去三年而已,到时候咱回来他们才十五,正好说亲事。”   青青闻言连忙从榻上爬起来:“那我得去和明珠好好交代交代,你也去嘱咐子昊一声。”朱子裕见青青满心都是弟弟妹妹,一点都没想着他,有些不满地拽住了青青的衣角:“你也不好好说谢我,光想着旁的事。”   青青顺着朱子裕的眼神看着他下面支起来的那块,忍不住好笑地拍了他一下:“不知羞。”说着扬声叫了玛瑙进来给自己梳头。   朱子裕可怜巴巴地瞅着媳妇用最快的速度梳了头发,转身带着两个丫鬟一溜烟地没了影子,只留他一个人孤单的躺在榻上顿时失落不已,幻想中的亲亲抱抱摸摸躺下的奖励全都破灭了!   总得做些什么缓解下郁闷的心情,朱子裕从榻上爬起来,准备去和朱子昊练一套拳法。   朱子昊:……和一个剑客练拳法,太不要脸了!   青青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正坐在榻上唉声叹气呢,见青青来了忙招手叫她道跟前:“早上子裕他外祖母来说想让他跟着舅舅去四川,你知道这个事吗?”   青青有些心虚,垂了头道:“他刚才和我说了,说是太子已经准了折子。”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说这当官有什么好,整日不能着家的,不是去这就是去那。打他小时候,我就怕他有这样的心思,因此只拘着他在家里玩。可等他后来大了,拘不住了,就整天整天的跑出去,不知从哪儿学了功夫,还上了战场了。我这了担惊受怕了一年啊,才等了他平安无事的回来,又欢天喜地地娶了媳妇,想着这总该好好过日子了吧,结果又要去什么四川,真是瞎折腾。”   青青端起一旁的茶盏递给老夫人:“子裕从来都是跳脱的性子,因此总想在外头闯荡闯荡。”   老夫人喝了口茶,又叹气地放到一边:“和他祖父和哥哥一个样,像极了他们老朱家的人。还有子昊,前几年还只会之乎者也呢,连路都不爱多走一步,现在可好,书也不看了,改看兵法,还整日魔怔似在院子里练剑。哎,这血脉传承的东西真是拦都拦不住。”   青青笑着点了点头:“我以前听说子昊总爱生病,自打练了剑后旁的不说,这身体倒是结实了许多,几天不见就窜一大截。”   老夫人脸上多了几分笑模样:“可不是,也不知道他以后也会不会和他哥哥似的,整天想着上沙场。”   青青道:“祖母安心就是,咱大光朝打缅甸那一仗着实震慑了临边的几个小国。原本有的还想着趁乱分一杯羹吃呢,这回瞧见缅甸灭国顿时一个个都消停的不得了。”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这样才好呢,自己在自己家呆着多好,做什么整日想着旁的国家的地盘,当真是不安分。”   青青见老夫人心情有些好转,便将话题挪到正事上:“我和子裕三年就回来,到那时子昊和明珠正好十五岁,也好给他们相看亲事。”   老夫人说:“我也正担心这事呢,如今我不爱动弹,也不知道现在各家的孩子都什么样子。原本想托付杨家帮忙相看相看,可因为他们母亲的缘故,杨家对他们淡淡的,也不爱管他们的闲事。你婆母性子是个闷的,和各家都不熟悉,交给她我也不放心,这事正该你这当嫂子的操心才是。”   青青笑道:“我明日就去太傅府,拜托沈夫人这几年帮我们留意着,当三年后我们回来就相看,定能给他俩寻个好姻缘。”   老夫人点了点头:“这法子好,沈夫人交际广看人也准,有她把关准错不了。”   青青附和了一声,见老夫人没什么事,便笑道:“我去瞧瞧妹妹,免得我们走了她心里打鼓。”   老夫人笑道:“去吧,你们姑嫂好好说说话。”青青应了一声,转身往明珠的院子里去了。   原本朱家四姐妹住在一起是因高氏恶毒,老夫人不放心她教养女孩,便把四姐妹都拢在自己院子里住。后来高氏死了,老夫人又让他们姐妹自己挑院子全都搬了出去。   四姐妹毕竟在一起住过一阵子,彼此都和睦,因此选的院子也近。青青来的时候,她们都在明珠屋里喝茶吃点心呢。   见青青来了,四个女孩站起来请安,青青笑着问道:“在玩什么呢?”   明珠让了坐,又和妹妹们坐在下首:“不过是说起诗词罢了。”   丫鬟上了茶又端来新鲜干净的点心,青青在老夫人屋里说了好半天的话,如今嗓子正好干渴,先吃了半盏茶水,这才说道:“你们哥哥寻了个军中的差事,五天后我要随他到四川赴任。”   三个庶出的女孩还好,明珠脸上倒变了几分颜色。青青握住她的手,温柔安慰道:“不过是去三年,一晃就回来了。”明珠闻言这才多少舒了口气。   明珠如今已满十二岁,年纪虽小,但管这镇国公府大大小小的事可十分利落,凡事考虑也的比较多。如今父兄相继成亲,继母是个沉默的人,每日只爱在屋里捡佛豆,旁的事事不关心;嫂子是以前相熟的姐妹,交往起来没那么多猜忌也好相处。如今唯一让她挂在心上的事就是婚姻大事,祖母有些糊涂,继母眼界不够也不爱交际,往后的亲事多半是嫂子操心。这一听说嫂子要随哥哥外省赴任,可不把明珠吓了个花容失色。   看了看几个妹妹,青青笑道:“我和你们说的事你们别可害羞,刚才我和祖母商议了,你们几个的婚事是府里最大的事,好在如今你们年纪都还小,明珠也刚刚十二岁,这几年让太傅府沈夫人帮忙先打听着,等我们三年后从四川回来,正好相看亲事。”   听说是沈夫人帮忙打听,明珠心里这块石头算是落了地,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却也有几分害羞,三个小的更是听的捂住了脸。   青青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出嫁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万不能糊涂。”又道:“再一个要操心的就是嫁妆,好在咱家古董字画都有,衣裳首饰等我们回来置办也来得及,唯一比较麻烦的事就是家具。我听说咱家库房里有存着的黄花梨、鸡翅木和楠木?”   明珠是管家的,一听这话连忙叫人拿了账册子来,一一说给青青。青青道:“如今从南边传来的架子床最受人追捧,那好的架子床要打磨的精致了,可得两三年的功夫。回头我和咱家大总管说声,让他找个好的木匠,先给明珠打嫁妆。等日后也让他留心着,若有好木头也帮你们三个把嫁妆置办起来。”   姐妹四人都红着脸垂着头,青青又说:“如今明珠管家,事事都便宜,看到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先置办起来。”明珠垂了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青青看着明珠,就和看自己妹妹一样疼爱,拉着她嘱咐道:“我们走了,你在府里就是最大的了,照应好弟弟妹妹。”   明珠回握住青青的手:“嫂子放心就是,只是子昊最近性子很跳脱,我怕不服我管,还得让我哥说说他才行。”   青青笑道:“你放心就是,走之前你哥一定会好好嘱咐他的。”见什么旁的事,青青起身道:“我还得去母亲那说一声。”明珠姐妹四人都起身相送,到门口的时候青青嘱咐道:“我们走了难免祖母会失落,你们平时闲了多去陪陪她。祖母喜欢听曲听书,喜欢那些新鲜有趣的玩意,等叫子昊出去的时候多寻些来,哄祖母开心。”   明珠笑道:“嫂子放心便是。”将青青送到院门口,直到她拐了弯看不见身影,明珠四人方才回来。   心里的事有了着落,几个女孩都心安不少,明珠要去看账本,三个女孩各自去寻姨娘告诉这事。   正院里,张氏拿着一卷经文轻声诵读,陪嫁丫鬟初雪进来,奉上一盏茶,轻声回道:“三奶奶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又去了大小姐那,这会往咱院子这边来呢。”   张氏顿了一下,将经书放在榻上,拿起茶来喝:“府里最近有什么事吗?”   初雪有些茫然:“没听说有什么事,倒是早上的时候杨老夫人亲自来了,在老夫人那呆了大半个时辰才走。”   张氏扯出一个笑容:“这府里也就三爷值得杨家上心,等一会咱家的三少奶奶来了就知道什么事了。”   俩人等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就听见外面的丫鬟请安问好的声音,张氏给初雪一个眼神,初雪忙迎了出去,亲自打帘子笑道:“三奶奶来了。”   青青笑了笑:“来瞧瞧母亲。”   张氏也算新妇,但穿的衣裳十分素淡,青青则偏爱新鲜颜色。俩人相差不过五岁,可张氏略有些平淡的容颜,在素淡的衣裳衬托下,似乎比青青老了十岁还不止。   青青请了安,张氏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坐吧,给三奶奶上茶。”   青青道:“子裕在军中寻了一个差事,五天后我们要到四川赴任,特来跟母亲说下。”   张氏笑着点了点头:“男儿志在四方,出去总比在家里强,你好好照顾他,万不能生病了让你祖母操心。”   青青应道:“谨遵母亲教诲。”   张氏沉默了片刻,竟然不知道还要在和青青说些什么,倒是青青一眼瞧见了榻上的经文,问道:“母亲在读经?”   张氏看了眼佛经,笑道:“每日都读上两卷,三奶奶看经文吗?”   青青说:“只读写道家经文。”   一个信佛一个信道教,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了。青青借势起身道:“因三爷说的急,好些东西还没收拾,得回去看丫鬟们收拾箱笼。”   张氏点了点头:“去忙吧。”   初雪将青青送了出去,张氏怔怔地看着卷上的佛教,忍不住心酸地叹了口气:“三爷对三奶奶可真好。”   初雪正好回来,听到这句话不禁问道:“夫人的意思是三爷为了三奶奶才特意去求了这个差事。”   张氏挑了下眼角:“徐家刚说放了外任去四川,三爷就寻了四川的差事,你说是为了谁?若只为差事,京城那么多官职都能选,何苦跑那么远的地方。”   初雪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有道理。”   张氏沉默了片刻,手指摩挲着腕上的佛珠,语气里难言微微的酸气:“咱家三奶奶可真有福气,长的花容月貌不说,娘家人疼婆家人宠,丈夫更是把她拿宝贝似的供着,当真好命。”   初雪看了眼张氏的衣裳,忍不住劝道:“老夫人也赏了好多鲜亮的料子,我给夫人裁了来?”   张氏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裁的,穿了给谁看?”   初雪笑道:“女为悦己者容嘛,更何况还有国公爷呀。”   张氏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没了,转身回了卧房:“我要小睡片刻,你出去吧。”听到初雪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张氏躺在床上,眼里满是不甘。同时女人,为何她年轻轻的死了未婚夫,再嫁只能嫁给这六十岁的老头子。镇国公又怎样,这超一品的诰命又如何,刚成亲就守活寡,还不如死了算了。   张氏的手搭在胸口,忍不住回想起府里的三少爷朱子裕:高高的个子,俊朗的外貌,更有一身好功夫,这样好的人,偏生眼里心里只有她。想起朱子裕望着青青的眼神,张氏失落地叹了口气。   青青回了院子,又打发人去给徐家送信,又给沈家送了帖子。宁氏得知了朱子裕得了四川军中的差事,顿时欢喜的不得了,和徐婆子笑着说:“再没有这样好的事了,原本能和女婿在一处做官已是意外之喜,听说通常都要避嫌。这下可好,连青青都和我们一起处,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徐婆子笑眯了眼:“前几日青青虽不说,但我看她那红眼定是没少哭。咱家青青是被神仙保佑的孩子,从来都不受委屈的,定是哪位神仙看到了心疼,才施了这妙法。”   宁氏闻言乐不可支:“母亲说的是。”可是转念一想这次徐婆子不愿去四川,若是青青也走了,只怕徐婆子在家会寂寞,忍不住劝道:“三弟两口子得忙着铺子,平常也照顾不了您,您老还是跟我们去四川吧。”   徐婆子摆了摆手:“要是再年轻五岁我就去了,现在年纪大了,路途又遥远,不瞎折腾了。”   宁氏又说:“要去给老家去个信,叫大哥大嫂来京城陪您?”   徐婆子道:“京城吃住都贵,来做什么?还不如叫他们在家好好伺候地。你安心去四川,不用担心我。我都想好了,等你们走了,我就让老三送我回乡。出来这么些年,我也想咱村里那些人了。”   看着宁氏担忧的神情,徐婆子笑道:“我又有诰命又有个郡主孙女,我回老家县太爷都得供着我,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者说,咱家那地也行,想吃什么都能买来,一出门还有四邻聊天,可比在这拘着强多了。”宁氏闻言只得依了她,又打发人去铺子里叫回来徐鸿飞两口子,着实嘱咐了一番。   五日后,杨成德带着自己的亲兵在城郊等候,沈家、徐家、镇国公府的马车相继出了城与杨成德汇合。   “小舅!”朱子裕笑着请了安,沈雪峰和徐鸿达也前来行礼。杨成德笑道:“咱都是姻亲,也不是外人,用不着那么客套。”   徐鸿达笑道:“这回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寒暄片刻,众人分别上了自家的马车,亲兵分成两组,一组前方探路,一组保护浩浩荡荡的车队,往四川方向走去。   两个月后,盛德皇帝和太后回了宫,还未沐浴,太后就吩咐道:“打发人到镇国公府请郡主进宫说话。”   留守的大宫女一脸苦涩:“太后娘娘,郡主随夫去四川了。”   太后一脸茫然:“去四川做什么?难道是送她爹娘?”   大宫女垂了头:“杨成德总兵临行前上了折子,想带朱三爷去四川历练,太子准了折子。”   太后晃了下身子跌坐在榻上:“快叫皇帝和太子来。”   一脸懵逼的太子在遭遇了皇祖母眼泪的洗礼后,屁股上又挨了父皇好几脚。盛德皇帝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就是为了不叫嘉懿跟着徐鸿达去四川,朕才许朱子裕这么早娶了青青。你倒好,朕刚出门你就把朱子裕给朕弄四川去了,你说你想干啥?你是不是想上天?”   太子欲哭无泪:“杨成德亲自来说项的,镇国公府老夫人也同意,这也没什么错的地方呀。”   盛德皇帝忍不住又踹了一脚:“懿德郡主是你祖母心肝上的肉你不知道?她走了谁陪你皇祖母说话?”   看着太后娘娘泪眼婆娑的模样,太子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泪:“要不我叫太子妃每日来陪皇祖母?”   太后哭的更伤心了:“太子妃来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哀家的亲孙女!”   太子:……亲……孙……女……   太后:……嗝……说漏了……   盛德皇帝:……   太子: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第88章 初入蜀地   徐婆子送走了二儿子一家, 又亲自去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告别:“之前在京城就是因为老二一大家子,如今他们去了四川, 我在这没什么意思, 索性回老家去。在村里头说话的人多,也热闹。”   老夫人闻言难免有些伤感:“嘉懿走之前留了几十个话本子给我, 我正琢磨着叫她们说了给我们听, 谁知你也要走了。”   徐婆子笑道:“等子裕他们小两口从四川回来,我还再来。”   “子裕他们三年就回来了, 估摸那时候你儿子不一定能回来。”老夫人神色很认真:“你一个人在家难免无趣,到时候你就住我家来。咱俩一个屋, 说说话还能解闷。”   徐婆子见老夫人说的认真, 也一本正经的应承:“行, 到时候陪你说话,只要你家儿女不厌烦就行。”   老夫人闻言喜笑颜开,连连说道:“谁有意见就撵谁出去, 在府里我辈分最大,我说的算。”   徐婆子笑的很真心:“那是自然, 您可是老封君。”   老夫人闻言也笑了,喝了口茶,又嘱咐徐婆子:“你们村上新鲜事多, 你都留心记着,等你来的时候说给我听,我就喜欢听那些乡野村事。”   两个老太太一本正经的约定好了,老夫人还叫人拿了青青留下的那摞话本子给徐婆子看。徐婆子不识字, 但看那厚厚的一摞也有些咋舌:“这么多,什么时候写出来的。”   老夫人道:“说是攒了好几年的,等我听完这些他们就该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朱子昊进来了,笑着请了安,道:“祖母安,徐祖母安!”   老夫人看着小孙子顿时满面笑容,把他拽怀里来:“又去耍剑了?”   朱子昊一脸黑线,刚想说那不叫耍剑,就想起哥哥说的万事顺着祖母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嗯,耍剑来着。”   老夫人搂着他和徐婆子道:“和他哥一样,就喜欢这些刀啊剑啊,我看以后也是个不着家的主。”   徐婆子笑眯了眼:“男孩子就得在外头闯荡,更何况他们是武将,哪有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的将军呢。”   老夫人喟叹道:“嫁了个会打仗的男人,年轻时候几年才见一回,好在生了儿子算是老实的,到这些孙子一个个都随他爷爷。”   徐婆子道:“这样你家才能兴旺呢。”   这几年老夫人听的话本子里也有不少世家的故事,儿孙一个个娇生惯养,多半家道会败落。也些年也看到了一些老牌世家的起起落落,这才又想起年轻时候老镇国公骂自己的话来,再看看自己儿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难免心里不是滋味。好在子裕小小年纪能征善战,有他在,这国公府就倒不了。   老夫人看着子昊也颇为感叹:“我虽养废了儿子,好在这两个孙子都强,以后我死了也能见他祖父了。”   见老夫人今日感慨颇多,徐婆子也没敢早走,陪着说了一天的话,直到吃了晚饭才家去。休息了两日,装好宁氏早备下的各种东西以及镇国公府送来的土仪,徐婆子在徐鸿飞的护送下风风光光的还乡了。   因怕徐婆子累着,徐鸿飞并不急着赶路。他每年来往老家和京城多次,早把这条路摸熟了,晚上住店,晌午吃饭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遇到风景好的地方还停下一两日带徐婆子赏玩一番,等到家时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拉着各色礼物和土仪的车早就到了家,徐鸿翼和王氏在家左盼右盼,久等不来还打发人去寻。因此徐婆子人还没到,村里、镇上、甚至连县太爷都知道徐家的诰命老太太要回来了。   等徐婆子到平阴镇那天,县太爷早就定好了酒楼,亲自到城外去迎,一见面就笑着请安:“老夫人好。”   徐婆子瞅了瞅他,回头问儿子:“他谁啊?”   徐鸿飞见县令有些尴尬,忙笑道:“这是咱们的县的县令大人,王大人。”   徐婆子这才笑道:“县令大人好,还劳您出来迎。”   王县令满脸堆笑:“应当的应当的,老夫人一路可辛苦?”又道:“我已备下酒席为老夫人洗尘。”   徐婆子想着徐鸿翼说家里很得王大人照应,宁老大几次想拿徐鸿达的由头弄事都叫王县令给压了下去,心里对他也颇为感激,便应承下来。王县令十分会琢磨人心思,他知道徐婆子归心似箭,因此吃了饭也没多耽搁,亲自将人送到沣水村。   此时沣水村可比过年还热闹,头一个月好几车的东西送回来时这些人就看到眼花缭乱,都盼着徐婆子回来。   舒适的马车缓缓地进了村子,后面还跟着县令的轿子,整个沣水村都骚动起来,一个个都到村口去看。徐婆子听见熟悉的乡音,叫人停了马车,掀了帘子扶着儿子的手下了车。   原先徐婆子在村里的时候又瘦又黑,看起来和她们也没啥分别,只不过衣裳干净整洁些没有补丁罢了。这回一瞧,哪还像当初那乡下老太太,脸上身上富态了不说,那皮肤更是细嫩白皙了不少,身上穿着绣花的绫罗绸缎,头上戴着没见过的首饰,脑门上还带了镶珠嵌宝的抹额,顿时瞧的村里人直咂舌。   有和他家亲近的,凑过去打招呼:“老嫂子,你咋回来了?不在京城享福啦?”   徐婆子一瞧,也乐了:“铁柱他娘啊,现在几个孙子啦?家里都还好吧?这不我家老二放了外任,领了媳妇孩子去四川做官。他本也想带我去,可我想着实在是太远了,说话也听不明白,倒不如回乡自在。”   又有媳妇一个凑过来问:“徐婶子,听说你家大妞也成官太太了?”   徐婆子笑眯了眼:“可不是,这回也外放了,跟我家老二在一处,彼此能照应。这大妞也就罢了,我家二妞那才叫能耐了。咱们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就是她了,在京城的时候隔两日就打发太监来接她进宫,几天不见就吃睡不香。”   “太后啊!”村里人闻言都咂舌不已,他们瞧见县太爷还哆嗦呢,这太后在他们眼里可是和天老爷一样的人物。   “太后在她宫里还给我家二妞置办了屋子,四季的衣裳都不用我们自家做,宫里专门有拨给她的绣娘。”徐婆子提起自己最得意的孙女那是滔滔不绝。   “哎呦,那丫头从小就好看,以后怕是得进宫当娘娘吧?”有一个老婆子插嘴道。   “什么娘娘啊,皇上的年龄都能当我们二妞的爹了。”徐婆子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回头瞅了眼大儿媳妇:“咱家青青当郡主的事你没和她们说啊?”   王氏一脸尴尬,她从来不是多嘴的人,京城的事她时常捡些无关紧要的提,这些郡主啊之类的她都闹不明白,自然不会多说了。   徐婆子将头扭了回来:“皇上封我家二妞当郡主啦,还有封地呢,还给她赐了婚。这不刚成婚几个月,嫁的是镇国公府的少爷,以后我们家二妞啊可是镇国公夫人呢。”   这一串串吓人的名号听着就厉害,村里顿时像炸了锅一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连后边的县令都惊动了。王县令家世普通,全家就他一个做官的,因此也没什么消息渠道。这一听徐家姑娘都当郡主了,还嫁到镇国公府,忙凑过来说:“咱家姑娘可真了不得,通常只有皇上的亲侄女才能当郡主呢。”   徐婆子洋洋得意:“皇上对我们家二妞可比亲侄女还亲,你知道她封号叫什么不?懿德,我虽不懂,但听我人说是夸赞女子最好的词了。”   王县令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您家可真是走了福运了。”   “阿嚏!”坐在马车里看书的青青忽然打了个喷嚏,顿时把宁氏吓了一跳,连忙摸她额头道:“可是生病了?”   也不怪宁氏紧张,这青青打小就没生过病,什么咳嗽啊喷嚏啊素来和她无缘。青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吞了吞口水,觉得没什么异常,方道:“感觉并无大碍。”算了算离家的日子,青青忽然笑道:“定是祖母到家了,这么些年没回去,肯定得显摆上几个月,我估摸着祖母指不定在家里怎么念叨我呢。”   想起婆婆的性子,宁氏也笑了:“儿孙一个比一个能耐,你祖母这是高兴。”   青青道:“我就猜会如此,走的时候特意给她塞了好些润喉的药丸子,说多了话晚上吃上一粒就成,也不知她记不记得。”   人算不如天算,纵然青青准备的齐全,可徐婆子过于兴奋早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她站在村口足足说了一下午,等到了家吃了晚饭,又和来串门的邻居说了半个时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徐婆子悲剧地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翻箱倒柜的找出药来,就着茶水咽了下去,张了张嘴,依然一副公鸭嗓,顿时有些生气:“这药也不灵验啊!”   王氏笑道:“又不是仙丹,哪能吃了就好。”   徐婆子失落地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我还打算今天去坟上和你父亲叨叨一回呢。”   ***   马车走了三四个月,徐鸿达一行人终于到了四川境内。一进四川就是川南府的地界,徐鸿达任川南府的同知,沈雪峰管理盐务也在川南府任职,杨成德和朱子裕一行则要往成都去,众人便在此地别过。川南和成都离的并不算远,马车又走了四五日便到了成都境内。   圣旨早已下到成都,杨成德一行人到后,便有官员出来相迎,验了印章,贴了告示,这算正式上任了。有长官到任,提督府的副将少不得摆上一桌酒席为杨成德等人接风洗尘。   因有女眷,副将差人将杨夫人和青青送到准备好的宅子里,又打发人送了一桌酒席。青青坐了几个月的车,早就疲惫不堪,只略吃了一些粥饼,垫垫胃。   朱子裕如今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因此特拨给他一个二进的小宅子。青青四处转了转,倒是还算齐整,屋子里家具也算齐全。青青这次带了十来个丫鬟、小厮,有的烧水有的擦拭家具,半天功夫就将宅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珍珠和玛瑙提了烧好的热水,青青好生泡了一回,玛瑙和珍珠拿大汗巾替她将头发擦干,便躺床上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擦黑,青青微微皱起眉头:“三爷还没回来?”   珍珠道:“可不是,我还琢磨着是不是找不到家,还特意打发了两个小厮去寻。”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音,青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定是回来了,你们去煮上一碗醒酒汤,喝了这一下午,还不知醉成什么样呢。”   果然,朱子裕扶着小厮进来时腿脚漂浮,看着青青直乐。青青打开匣子摸出一粒醒酒丸来塞他嘴里,少不得斥责两句:“是不是喝酒前没吃醒酒丸?怎么醉成这样?”   朱子裕搂住青青的肩膀,挥手让小厮退下:“你不晓得,在军中都是拿坛子倒大碗里,一干就是三碗,这样的喝法你那醒酒丸也不管事了。”   青青小心翼翼地扶他在榻上坐下,拧了汗巾子替他擦脸。少时,珍珠端了醒酒汤来,朱子裕连喝了两碗,这才回过神来:“喝了一下午酒,也没吃什么东西,喝上两碗汤倒觉得饿了,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青青道:“晚上熬了鸡汤,让他们下碗面条给你吃?”   鸡汤是现成的,有个专做点心的厨娘手脚麻利,不多时就擀出一碗面条,下在鸡汤里,又放了些青嫩的菜叶,热气腾腾的送了进来。   朱子裕早就肚饥,一闻这鸡汤的香味顿时忍不住了,盘腿坐起来先问青青:“你要不要吃一碗?”   青青笑道:“我晚上拿鸡汤煮的馄饨,比这还香呢。”   朱子裕闻言也不再让,唏哩呼噜地吃下去两大碗,吃出了一身的汗。   丛京城到四川,一路途径多省,虽路上也有驿站、酒楼可以歇息,但沐浴不过是以洁身为主,不如在家里泡着自在。   朱子裕脱了衣裳,往浴桶里一坐,青青在后头帮他洗了头发又一点点擦干。刚吃了个饱腹、此时又坐在微烫的水里,旁边又有娇妻伺候,朱子裕的眼神忍不住活泛起来。手一伸就抓住了青青的小手,笑嘻嘻地问道:“青青要不要和我一起洗。”   顺着他的视线,青青也瞧见的水中的光景,登时忍不住脸一红,手抽出来在他胳膊上捏了两下:“在路上折腾了几个月,也不嫌累的慌,今晚好好睡觉,旁的你什么都别想。”   朱子裕不甘地撅起了嘴,朝青青示意:“要不就亲两口。”   青青笑着在他嘴上一拍,随即往后一躲:“我才不信你,我一近前你定会把我拽桶里去。这招你都用过好几遍了,我才不信。”   朱子裕遗憾地叹了口气:“媳妇太聪明,越来越不好骗了,只能晚上被窝里再行使夫权了。”   朱子裕的想法倒是很多,只可惜心有余力不足,他本就疲惫加上喝了不少酒,上床之前还想着要怎样怎样,可一躺在床上,头刚挨着枕头,便呼呼地睡着了。   在家休息了几日,日子便上了正轨。朱子裕要每日到军中当值,青青也受了杨夫人的邀请,到提督府一聚。   杨夫人之前随丈夫在边疆多年,和这些将领夫人们打交道可谓是轻车熟路。青青以往交际的多是文官的家眷,除了杨家外还未和其他的武官家眷打过交道。   到了约定的日子,青青早早地来到了提督府,先给杨夫人请了安,方才笑道:“这还是我成亲后第一次以朱夫人的身份和旁人打交道,说起来还有些紧张不安呢。”   杨夫人闻言也笑了,少不得传授些经验给她:“虽说武官夫人性子直爽的比较多,但那也分人,相处长了就知道了。等一会说话时,看谁合得来就多聊些,话不投机的以后远着些就得了。”   青青道:“咱们初来乍到的,少不得先主动些。”两人正说着话呢,便陆续有夫人到了。   杨成德身为四川提督,在军中杨夫人可算是第一夫人了,因此来的夫人多奉承她。青青坐在一边,一边暗暗记住这些夫人的称呼和她们丈夫的职位,一边还要时不时地与这些人说笑两句。   蜀地富裕,军中的油水也很足,因此这些夫人们打扮的格外精致。青青正抿着嘴喝茶,忽然察觉一个夫人在打量她,便放下茶碗朝那人一笑。指挥使李夫人回了一笑,声音和善:“我听说朱大人年纪不大,但已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了,真真是年轻有为。”   青青笑道:“他去年跟着提督大人攻打了缅甸,得了些军功。”   李夫人闻言面带惊喜:“咱四川和云南挨着,去年那场战役时常听我们家老爷提起,原来朱大人那时也在军中。”   青青点头:“是,他作为副将辅佐提督大人。”   众人闻言忽然恍然大悟,许夫人说道:“原来朱大人是那名斩杀缅甸王的小将。以前也听我们老爷说过,只是没对上名号。这么说,朱大人是镇国公府的三少爷?”   作为将领的家眷,年纪大些的都听说过镇国公府那对战死在沙场上的双胞胎的事。如今又知道朱大人是镇国公府的人,登时都对青青亲热不少。   指挥同知许夫人还道:“我们老爷前一阵子还光提提督大人的英勇、朱大人的果敢,谁知这回来了真神倒不晓得和我说一声,险些闹出笑话。”   笑了一回,气氛热烈许多,杨夫人趁机问道:“我们才来对四川也不熟悉,听说常闹些匪患?”   许夫人是四川本地人,便细细和她将来:“咱们这个地方旁的都好,就有一样让人头疼,时常会发生地动。每回地动都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虽朝廷每回都有拨赈灾的钱粮,但也只够他们饿不死罢了,老人孩子倒还罢了,青壮少不得去寻些别的法子。那老实能干的到哪都能活下来,也有的性子凶悍见一切都没了铤而走险去做了山匪也是有的。”   李夫人接着说道:“夫人刚来对这里还不熟悉,旁的也就罢了,有一样一定记住,只要觉得地动山摇,一定要赶紧往外面跑。”   杨夫人和青青闻言连连点头,王千户的夫人笑道:“其实也不用紧张,地动都凭老天的心意,有时候一年地动几次,有时十来年都平安无事。”杨夫人闻言便不再纠结此事。   李夫人也转了话题,问杨夫人道:“夫人来成都,怎么没先拜见蜀王妃?”   杨夫人道:“来的那天就给蜀王府递了帖子,只是王妃身上不爽力,叫过几日再去拜见。”   副将张夫人闻言道:“这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王妃病了也不知道,夫人去蜀王府的时候知会我们一声,我们也该去给王妃请安的。”   蜀王,是盛德皇帝的亲弟弟,十余岁的时候就被先王赏赐了封地,打那以后除了先皇殡天时回过一次京城,便再也没回去过。   因蜀王离京的时候早,和盛德皇帝并没有明显的龌龊,但天家的兄弟情一直十分淡薄,这些年,盛德皇帝极少提起蜀王,而蜀王除了固定的请安折子,年、寿的礼物外,连封信也不写给盛德皇帝。   想起自己也给蜀王府递了帖子,但一直未收到回信,青青隐隐约约觉得,这蜀王妃怕是不喜欢自己吧。 第89章 蜀王府(捉虫)   蜀王祁炎生母是贵妃, 在祈炎的印象里,他算是得宠的皇子, 先皇对他们母子一直宠爱有加。可在祁炎大婚后, 先皇不知为何忽然变了态度,不由分说地将他封为蜀王, 赐蜀地为其封地。先皇这些儿子中, 祁炎是唯一有封地的皇子,面对其他皇子颇为嫉妒的神色, 祁炎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按理说,祁炎为蜀王, 蜀地的税收都应归祁炎所有, 且拥有蜀地的一切兵权。然而先皇在旨意中明确地说道:蜀地盐税上交国库, 其余税收归蜀王所有。至于其封地的兵权,先皇更是连提都没提,但是这几十年来接连不断的派遣来提督、总兵就能看出, 无论是先皇还是当今的盛德皇帝,都没有将兵权交给蜀王的心思。   钱、权好歹算身外之物, 最让祁炎心酸的是当初封王的旨意中最后一句:无诏不得入京。祈炎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先皇拿自己当逆贼来防,幕僚们都宽慰他说也许先皇用这种特别的方式保护蜀王。   其实这样说也不无道理, 当初十个兄弟,死了三个,剩下的有的是亲王有的是郡王,但无一人有封地, 在朝中也无实权。比起他们,蜀王已经算好很多,毕竟他还能拿到蜀地除了盐税以外的其他税收。   可纵使这样,蜀王祁炎依然难以心平,当初母妃病死,祁炎不知上了多少折子希望能回京送葬,但先皇不但不准,还下了圣旨斥责于他。先皇驾崩,盛德皇帝继位,蜀王祁炎终于得以奉旨回京,可看看这再无母妃的京城,看着盛德皇帝眼里和先皇一样的冷漠,蜀王祁炎悲从中来,此后再也没上过折子说要回京的事,甚至嫡长女出嫁都没上折子为其要封号。   从提督府回来,青青便和朱子裕提起蜀王妃的事:“递了折子,一直没回话。”朱子裕沉吟片刻道:“我对蜀王也不了解,在京城只偶尔听说他与圣上不睦,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青青好奇地看着他:“你们初来乍到,不用去拜见蜀王吗?”   朱子裕闻言不禁笑了,揉了揉青青的脑袋:“你们女眷平时来往也就罢了,像我们驻扎在蜀地的武将,都是要远着蜀王的。”青青想起盛德皇帝平时略有些小心眼的性子,便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朱子裕见青青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嘱咐她道:“逢年过节时候送份节礼,平时远着些,不要走动的过于勤了。”   青青闻言笑着说道:“你只管放心就是,我瞧着蜀王妃似乎也不愿意让我上门一般,以后凡是涉及蜀王府的,我们随大流就是。”   夫妻两个商议定了,便将此事放到脑后。谁知十天后,蜀王府忽然打发人送了回帖来。青青坐在正厅见了来送信的婆子,只见对方行了大礼后方说:“王妃说:原本早该请郡主到府上一叙,但实在不凑巧身体偶感小恙,卧床休息了几日,还望郡主不要怪罪。”   青青客套地笑着:“王妃客气了。如今王妃身子已大好了?”   那婆子忙说:“多谢郡主挂念,已经无碍了。说起来,这几日有不少夫人都送帖子询问王妃的身子情况,如今身子好了该理应感谢诸位夫人的关心,因此特意在后日设下一小宴,除了有答谢的意思外,也是为郡主和杨夫人接风洗尘。”   青青点头:“定会准时赴约。”   蜀王府的婆子躬身告退,珍珠送她出去又递给她一个上等封儿。那婆子忙说:“多谢郡主赏钱买酒吃。”   青青回到卧房,不多时珍珠回来了,道:“赏了那婆子一个上等封。”青青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没问问蜀王妃平时都喜欢什么?咱们上门做客,也该带些礼物才是。”   珍珠道:“问了两句,那婆子只说自己不在王妃身边伺候,不甚了解。”   青青微微皱了眉头,说:“既然如此,把太后赏的茶叶拿两罐子出来,宫里新样式的料子挑几匹颜色沉稳的。”   珍珠将东西找出来给青青过目,青青翻看了下料子说道:“家里的老山参拿一支出来,再放两罐子玫瑰香露,这样也算是一份厚礼了。”   珍珠一一准备妥当了,青青亲手写了礼单让珍珠收拾好,准备后日走礼用。   天色已经黑了,朱子裕才从大营里回来,到家也顾不得梳洗,便躺在了榻上。青青叫人打了热水来,投了汗巾子给他擦脸擦手,摸着他手心又粗糙了不少,不禁问道:“你这几日都在军中做什么?怎么瞧着比干活还累呢。”   朱子裕闭着眼睛说道:“那帮小子看我年轻又身居高位,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直到副将说了我在云南的战绩,他们才放下了找事的心思。可不知是谁的主意,一个个的在练完队列后非要挑战我,一个接一个打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精力不济,险些着了道。”   青青有些心疼朱子裕的辛苦,但也知道,在军营里这些兵士们都崇拜强者,朱子裕必须在这个时候树立起自己的威信,收拢住他们的心,才能让他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练出一支能打胜仗的铁军。   见朱子裕累的睁不开眼睛,青青也不叫上什么菜了,直接吩咐厨房拿鸡汤煮一大碗面条送来。朱子裕半闭着眼睛,呼噜呼噜一气吃了,拿水胡乱冲了冲身上,漱了口倒床就睡。青青在他冲澡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几处青紫,趁着他睡着了拿药给它涂上,用巧劲将药化开,促进肌肤将药力吃进去。   转眼到了去蜀王府做客的日子,青青特意着重打扮了一番,穿的今年进上的蜀锦裁制宽袖大衫,头上戴了那套红宝石头面。   马车驶到蜀王府大门外时,正好遇到了其他几位夫人也刚到。都是见过的,也在一起吃过饭,彼此问了安后,那些夫人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都朝青青的头上看去。   蜀地因盐业发达,算是有名的富地,这些夫人们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生意,因此各个都是有钱的主。女人在置办衣裳首饰上头格外用心,因此瞧见青青的头面都有些惊疑不定。旁的不说,头面上的宝石大大小小足有十几块,同样的血红鲜亮的颜色一瞧就是一块石头掏出来的,这么大的宝石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蜀王府早有人在大门外侯着,见来了客人连忙迎了出来。几位夫人不便在此说话,便三三两两的进了蜀王府。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外面又有马车来,众人不禁停下脚步往外张望,有灵巧的丫鬟去门口瞧了瞧,回道:“是提督府的马车。”   几位夫人听说是杨夫人到了,索性又折回去迎她。杨夫人是武将的女儿,又嫁给了武将,从小到大的生活习惯导致她素来不太喜欢胭脂首饰,平时头上戴的东西都极其简单,有时宴客才多带两只金玉首饰。今日也不知怎的,杨夫人也戴上了全套的头面,看起来竟有几分威严。   笑着和众人说了两句话,杨夫人便拉着青青走在头里。后头几个夫人彼此使着眼色,有的了然有的却有些不解。指挥同知许夫人拿手背挡住嘴,悄悄告诉旁边的人:“听说杨提督是朱大人的亲舅舅。”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几个标志伶俐的丫鬟带着众夫人来到蜀王妃的院子,丫鬟打起帘子,青青跟在杨夫人身后进了正间,这才看到,原来屋里已有不少人了。   杨夫人等人给蜀王妃请了安,蜀王妃笑道:“早该请大家吃酒的,却不想换季害了咳嗽,倒耽误了这么些时候。”   杨夫人忙回道:“王妃客气了,该我们先上门拜访才是。”   蜀王妃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挪到了青青身上:“这位就是懿德郡主吧?”话音一落,这些夫人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也不怪她们吃惊,如今这个年代本就是信息闭塞的时候,交流信息全靠书信。有些官员专门养了些耳目在京城,就为了随时掌握京城里的动态。但大部分官员不愿意将银钱花在这上头,又没什么亲人在京城,因此对时事不甚了解。   今日坐在蜀王府的大部分是那日一起吃酒的夫人,也有些文官夫人是没有见过的。此时听见蜀王妃说懿德郡主,都十分惊讶地将视线挪到了青青身上。   青青泰然自若地上前请了安:“懿德见过蜀王妃。”   蜀王妃笑的十分自然:“前些日子听说皇上封了一位郡主,是个十分得太后娘娘疼爱的可人儿。原本以为是哪位皇兄的女儿,倒不知道原来是朱大人的家眷。”   青青微微一笑:“懿德这郡主原本就是我家夫君拿军功换的……”   话音未落,这群夫人们顿时眼前一亮,纷纷问道:“军功还能换郡主呢?多少功劳能换啊?”   青青:……   ☆、第 90 章   眼看着话题跑偏, 一群夫人兴高采烈地讨论自家男人的军功够不够给闺女换郡主的,实在不行换个县主也不孬, 等出嫁时候穿着郡(县)主冠服别提多风光了。   眼瞅着这些夫人们都开始讨论自己的女儿封了郡主后该准备什么样的嫁妆了, 蜀王妃一直端着的完美笑容终于裂了条缝,她微颦额头咳嗽了两声, 众夫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将停止了讨论。   蜀王妃看了眼青青, 笑着说:“你们说的轻巧,自古以来哪有听说过拿军功给女人家册封的?嘉懿郡主这是特例, 她一直深得太后娘娘宠爱,听说在太后的福寿宫专门有一间侧殿是给郡主用的, 皇上这个册封呀不过是借着朱大人军功的名义顺水推舟罢了。”   青青不太明白蜀王妃非要拿自己身份和宠爱说事到底是什么目的, 只淡淡一笑道:“王妃虽几十年未回京, 倒对京城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蜀王妃笑容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前些日子我嫂子打发人来送中秋的节礼,我这才知晓的。”青青笑而不语, 转头又去和杨夫人说话。蜀王妃面上闪过一丝恼怒,却又很快地遮掩住了。   蜀王妃不喜青青也是有缘由的, 原本蜀王就对盛德皇帝有心结,毕竟当年先皇就是为了稳固盛德皇帝的太子之位才封的蜀王。这么些年盛德皇帝一直牢牢把握着蜀地的军权和盐税,蜀王宛如一个傀儡一般, 除了拿些剩余的税收外,竟没一点实权。不能将怒气发到皇上身上,但作为太后身边的红人,青青毫无意外地受到了蜀王妃的敌视。   蜀王一直有亲信在京城每月往蜀地送消息, 夫妻一体,蜀王每回拿到消息都不避讳蜀王妃,因此蜀王妃对太后十分疼爱一个小官之女的事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平常的疼爱也就罢了,出嫁前竟然直接封她了郡主,自己的嫡长女都没得到一个郡主之位,倒册封了一个没有血缘的外人,蜀王妃心里更加不平。   身为蜀王的贤内助,蜀王妃深知在官场上,夫人们彼此打好关系的重要性。杨夫人身为提督夫人自然不用发愁与人结交的问题,而朱子裕初来乍到只不过是个四品官员,在这军营里还真不算稀奇。   蜀王妃在蜀地多年,三节两寿的时候也常与武官的家眷打交道。在王妃看来,这几位夫人一个比一个脑筋直,喜怒又常在脸上,便想着挑拨一二应该不算太难,最好让这懿德郡主与其他武官夫人合不来才好。   蜀王妃认为这些直来直去又不通文墨的人定然不会喜欢一个诗词书画样样在行,又在品级上碾压她们的郡主,就像她们不喜欢自己一般。   “我听说郡主善丹青,当初太后娘娘召你进宫就是看上了你的画作?”蜀王妃似乎要将青青的老底都揭穿一般,有些咄咄逼人。   青青颔首笑道:“我在京城开了个书画铺子,略有些名气,却不想太后娘娘也知道了,遂叫我进宫画了一幅影壁墙。”   话音刚落,一个夫人凑过来问道:“我听说在京城这些字啊画啊都十分值钱,有的甚至能卖到八百两、一千两的高价?京城的生意都这么好做吗?”   家里开了这么些年铺子,青青常帮着对账,倒也有几点心得,遂与他们交谈起来。蜀地因井盐而繁盛,这些夫人个个手里头都有好几个铺子,只是在赚钱上都不如书画铺子。青青会的东西杂但样样精通,说起生意经来也是头头是道,这些夫人听的两眼冒光,一个个都敬佩不已。   能将这么高雅的事最后讨论成如何赚钱,蜀王妃对这些人也十分服气。眼看着气氛不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冷场,反而一个个和青青捻熟起来,顿时气得有些胃疼。   眼睛在青青身上转了一圈,看着青青头上的红宝石头面,蜀王妃故作惊讶地问道:“这套头面上的红宝石是看着颜色、光泽十分接近,真真难得。我来蜀地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颜色这么正的红宝石头面呢,想必是太后赏赐你的嫁妆吧?”   听到蜀王妃说话,众人这才又安静下来,青青摸了下头上的簪子,说:“倒不是太后赏赐的,这套头面是我娘亲替我准备的嫁妆。”   蜀王妃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吃惊:“听闻令尊在京城不过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只怕他一年的俸禄还不够你这一支簪子的吧,你爹娘倒是真宠你。”   青青脸上笑容不变,看着蜀王妃说:“其实打这套头面倒也没花费多少银钱,我小时候在老家喜欢捡些石头回家,其中有一块磕破了,发现里面居然藏着好大一块红宝石,这套头面就是用那块红宝石打的。”   众夫人闻言阵阵惊呼,七嘴八舌地问道:“从哪里捡的?”“那块石头是什么样的?”“多大的红宝石呀?”……   蜀王妃听的一阵头疼,看着众人的眼神颇为不屑,心里暗忖:“无知的妇人,旁人说什么都信。”   眼看着讨论越来越火热,蜀王妃忍不住又打断了她们:“你说捡了许多石头回家,其中一块出了红宝石,其他的呢?”蜀王妃的眼神在青青手腕上一转,吟吟笑道:“难不成还出了对羊脂白玉的镯子?”   青青忍不住一笑:“王妃猜的真准,虽然不是镯子,但有一块好大的羊脂白玉呢。”   众夫人纷纷掩嘴惊呼:“我的天呢!”   蜀王妃:……你当我是傻子吗?这天简直没法聊了!   眼看着蜀王妃脸色越来越不好,杨夫人率先起身道:“王妃身子刚好,想必还有些虚弱。我瞧着王妃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瞧王妃。”   蜀王妃强撑出一抹笑容:“已备好了宴席为杨夫人和懿德郡主接风洗尘,不如我们现在就移步花厅?”   杨夫人略一沉吟,道:“还是以王妃身体为重,我们来日方长。”   蜀王妃已备好了宴席,哪会让这些人不吃就走,说出去岂不是扫了蜀王府的面子。蜀王妃扶着侍女的手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微笑:“杨夫人,这边请。”   许是之前蜀王妃的情绪有些外露,酒席上众人言行都拘谨了许多,敬酒回敬走完了套路,便纷纷起身告辞。   蜀王妃这回没在挽留,而是打发自己的丫鬟将众人送了出去。回到主院时,蜀王妃脸上惯有的微笑顿时消失无踪,阴沉着脸进了东次间,重重地拍了下榻桌,发出了“啪”的一声重响:“就她,满脑子的市侩,凭什么能做郡主?”   一个嬷嬷从外头进来,眼神一扫丫鬟们便乖乖地退了出去,她这才上前拉住蜀王妃的手心疼地道:“我的好王妃仔细手疼,骂两句也就罢了,哪能为那种人伤了身子。”   “奶娘不知道,我这心里难受。”蜀王妃说着话就掉下泪来:“我的英英,堂堂蜀王嫡长女,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哪里比那姓徐的差了,郡主之位竟然让她给占了,怎么就她那么好命?”蜀王妃拿帕子擦了擦泪,声音愈发哽咽:“册封了也就罢了,不老老实实呆在京城,非得跑到蜀地来,这不是故意给我添堵吗?”   李嬷嬷想起蜀王妃的长女忍不住也叹了口气,安慰道:“我们还得从长计议,这风光不是看一时,得看一世,也就这会皇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了她一个封号。太后年纪大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指不定有几年的活头呢。等太后去了,她还能安安稳稳做一辈子郡主?到时候看谁给她撑腰。”   蜀王妃闻言情绪慢慢地缓和了下来,撕扯帕子的手也放了下来:“奶娘说的是,咱和她走着瞧!”   蜀王妃不知道的是,这些武将夫人回到家里无一例外都将今天发生的事说给了自家的男人,虽不明白蜀王妃对嘉懿郡主的敌意从何而来,但蜀王妃的言行举动无一不彰显出她对懿德郡主的厌恶。蜀王妃以为这些武将夫人一个个傻的冒泡,其实谁都看的清楚明白。拿副将张夫人的话说:“这朱大人可是杨提督的亲外甥,蜀王妃还想拿我们当枪使,真是高看了她自己。”   回到家换上家常的衣裳,珍珠拿木梳给青青通了头发,又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青青一边打发人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食一边问道:“让招个本地的厨娘,可有消息了?”   玛瑙端了两碟子点心来,放在青青手边,回道:“昨日瞧了几个,都不太中意。索性找了个靠谱的中人,说明日带几个过来让奶奶瞧瞧。”   青青笑道:“我素日最喜欢吃辣口,只是做的不算正宗。如今咱到了四川这地,可得好好尝尝当地人的手艺。”   说话间,丫鬟提了食盒过来,端出一碗鸡汤馄饨,青青就着点心将馄饨都吃了,这才满足地喟叹道:“吃了这么多酒席,属这回最难捱。看着蜀王妃阴阳怪气地样子,我一口菜都吃不下去。”   玛瑙闻言满是不解:“这才第1回 见面,哪里就得罪了她?我站在奶奶后头瞧的真真的,她眼睛除了恶狠狠地盯着奶奶就没瞧旁人,也不知有什么愁什么怨?”   青青微微眯起了眼睛:“蜀王怕是有不少小心思呢。”   珍珠和玛瑙目目相觑,不明白怎么说着蜀王妃又跳到了蜀王身上。青青很快回过神来,刚要想个话将此事差过去,就见一个小丫鬟进来回道:“奶奶,京城来人了,在前院侯着呢。”   青青有些奇怪:“京城来的是谁?”   小丫鬟面上有几分惊惧,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好像是宫里的。”   青青忙换了见客的衣裳,带着珍珠和玛瑙往正厅去了,一进门就瞧见一太监打扮的人坐在椅子上喝茶,见青青来了忙行了个大礼道:“给郡主请安。”   青青忙说:“公公请起。”又道:“从我屋里拿好茶来给公公喝。”玛瑙答应着去了,青青打量了那太监一番,心里有些惊疑:“看公公有些面生。”   那太监忙说:“小的是东宫的人。”   “太子?”青青有些不解,虽以往在福寿宫也时常见到太子,但算不上捻熟。微微一愣,   青青很快地反应过来:“是替太后娘娘送信吗?”   太监回道:“有太后娘娘给郡主的,也有太子给朱大人的信。”说着郑重从袖口里抽出两封信递给青青。   青青先不急着看信,细细问了宫里太后的身体情况,这才让人领那太监到客房休息,又拨了两个小厮过去伺候。   回到房里,青青盘腿坐在榻上拆开了信封,掏出里面折好的信纸。太后娘娘在信里十分忧伤地表示了思念之情,又细细问了青青在四川的吃住情况,同时对太子的不长心表示了嫌弃。   太子打那日在福寿宫被盛德皇帝狠狠地踹了一顿屁股后,就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生活。每天早上,太子要先到御书房坐在他的小案上,批阅盛德皇帝分给他的折子,时不时地还会享受到盛德皇帝的冷哼、白眼及冷嘲热讽。政务忙完后,太子还得到福寿宫报道,承担起彩衣娱亲的重任。   到了福寿宫,太后正在瞧新进上的料子,正说着哪个颜色鲜嫩,哪个颜色最趁嘉懿的肤色,就看晒的有些偏黑的太子进来了。拿料子往他身上一比,太后嫌弃地别开眼:“惨不忍睹!”   太子:……那是女人的衣裳料子!   想想漂亮可心的孙女不在身边,连看料子的心情都没有了。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抬起眼皮扫了太子一眼:“给哀家说段故事吧!”   太子打小认字起读的就是四书五经,到大了开始学习处理政务,也就逢年过节时候陪着太后看看戏,平常时候连话本子都没瞧过,哪里会讲故事。   太子想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讲了个笑话,讲完以后自己觉得有趣还笑了几声,可是一抬头,就看见太后连脸皮都没动一下。   太后:呵呵。   太子:……   拽了拽衣领,太子想起前几日陪太子妃看的演那出戏:“从叫有个窦娥的姑娘被卖给人家当媳妇……”   太后冷漠脸打断他:“我不听这种哭哭啼啼的故事。”   太子立马努力回想热闹的,刚磕磕绊绊讲了几句,就被太后打断挑出好几处错来。太子欲哭无泪,抱着太后大腿道:“我有个侧妃刚生了个女儿,要不让她陪您?”   太后瞅着他一脸嫌弃:“你那女儿连话还不会说呢,送这来是让我伺候她?”   太子实在没法了,眉毛眼睛都皱到了一起:“要不孙儿去四川,把朱子裕两口子换回来?”   太后眼前一亮实在,瞬间笑了:“这法子好。”   太子欲哭无泪:“我可是您亲孙子呀。”   太后慢条斯理地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孙子我有很多,哪个都不如我孙女漂亮可爱。”   想起徐嘉懿的身份,太子有口难言,谁知道那个有几分像自己母后的小女孩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想起自己那天目瞪口呆地被父皇连踹了好几脚的情形,太子忍不住哀嚎:“我若知道她是我妹妹,打死我也不敢批那折子啊。这个朱子裕,可坑死我了,说好的同袍之情呢?说好的患难之交呢?”   见太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太后终于动了恻隐之心,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堂堂太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赶紧去洗把脸。”   太子在心里给默默地自己的应急能力点了个赞,洗干净脸后一脸八卦地凑到了太后身边:“皇祖母,当年父皇到底干了什么事呀?怎么咱家的公主成了徐鸿达的女儿?”   刚刚迈入大门的盛德皇帝:……   饱受惊吓险些晕过去的太子:…… 第91章 刺客   从蜀王府回来, 青青和朱子裕商议了也摆了酒席,下了帖子给军营中的大人们及其家眷。青青本就善厨, 厨娘又是打小伺候她们姊妹饮食的, 早把手艺学了八成去,精心准备了许多菜肴。青青担心京城的口味本地人吃不惯, 又花了大把银两从蜀味鲜酒楼请了大厨来掌灶。   朱子裕在军营里把所有挑战的人都打趴下后, 又在每日操练中认真指点招式,很快和将士们打成一片。副将等人知道朱子裕身份, 认为他来这是为了增长资历的,到了年头就走, 和军营里的将领们并没什么利益冲突。况且英雄惜英雄, 朱子裕割掉缅甸王的脑袋, 可是让军中之人出了一口恶气,都为他和提督在缅甸的那场战役叫好,因此朱子裕很快在军中站稳了脚跟。   朱子裕给军营里来往密切的人都下了帖子, 约定了到休沐之日到家里喝酒,青青那边也给夫人们送了信。到了吃席的日子, 收到帖子的人家无一例外都来了。青青与这些夫人们都见过几次了,也算是摸到她们的脾气秉性,言谈间将诸人都照顾到了。   那些夫人本有些担心青青会端郡主架子, 毕竟那日青青在蜀王府和蜀王妃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架势。因此刚到的时候一个个都谨言慎行的,却不想青青和第1回 见的时候一样,待人十分亲热,众人这才放下心, 没一会就热热闹闹的说起当地的人文风俗来。   一道道菜按照顺序摆上桌来,按照这些夫人的口味,京城的菜肴味道难免寡淡了些,但胜在好奇,因此每个菜都尝了。随即又有一道道蜀地名吃端了上来,许夫人夹起一块冷吃兔尝了一口就笑道:“这是蜀味鲜的手艺。”   青青笑道:“初来乍到,还没有召到合适的厨娘,只能请了蜀味鲜的大厨来掌勺,倒让夫人尝出来了。”   许夫人闻言有些自得:“他家的菜味道最足,够辣够麻又够味。不瞒你们说,我有时候馋了还经常打发人买了来家吃呢。”   酒够味菜又合口,前面男人们喝多了划起拳来,连后头都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些夫人也不气,反而笑道:“他们玩的热闹,咱们也行个酒令。”   因在座的夫人有的并不精通文墨,联词对诗的有些为难,青青笑道:“不如来投壶,比花样比数量,看谁花样少投的少就喝酒。” 众人纷纷叫好。   取来箭壶和数十只羽箭来摆在堂内,杨夫人先喝了一盅酒当了令官。众夫人们按位次依次投壶,副将夫人爱好玩投壶,她一上场就玩出许多花样,什么过桥翎花、连科及第、杨妃春睡等看的众人惊呼连连。   青青会的花样不多,但胜在准头足,只见她一只连一只接连投入壶中,最后一只还跳了出来又落了回去,看的众人连连喝彩,青青笑着喝了盅酒又瞧旁人投壶。巴蜀这地摆宴席讲究个随性自在,没有京城那么多规矩,因此有在酒桌上坐着的,也有端着酒杯站在一边看投壶的,端是热闹自在。   等宴席结束,前面的老爷们都上了马车,后面这些夫人才恋恋不舍的告辞,有的还拽着青青问会不会摸骨牌,改日一次凑上一局。   送走了客人,朱子裕和青青喝的都有点上头,换了衣裳漱了口,原本只想着躺在床上略歇歇,却不料两人都睡了过去,待醒来时已经五更天了。   时辰尚早,但夫妻两个都精神十足,朱子裕侧身捏了捏青青的手道:“这些天辛苦你了。”青青嫣然一笑:“夫妻一体,谈何辛苦,不过是应酬罢了,你在军中可还顺利?”   朱子裕道:“一切都好,只是不知岳父和姐夫那边怎么样了。”   青青笑道:“爹沉稳、姐夫鬼点子多,他们俩在一起任职,倒霉的只能是旁人。”   ***   和朱子裕的轻松融入将士不同,徐鸿达和沈雪峰都碰到了些麻烦。同知,作为知府的副手,负责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河工、水利等事务。   川南府原本就有两个同知,徐鸿达空降而来,又带着旨意拿走了分管盐、粮这块事物,知府怎么想的不知道,那两个同知已很是不快。   徐鸿达一行人到了以后,对了官印办完了手续,便去了分给自己的宅子。也不知这宅子原先是谁住的,家具都有些破烂了不说,墙也有些发黑,甚至有的地方有些绿毛。   宁氏一瞧头就大了,先打发人去附近的客栈要了几间上房,又赶紧找人来刷大白,再把破烂的家具给丢了出去。   徐鸿达放了外任,又只是同知,宁氏估摸着几年内怕是回不去京城,为了生活方便,宁氏决定还是重新买些家具摆设。差人找了些木匠来,问有没有现场打好的家什,也不必是有名头的木头,只要结实耐用就成。   说来也巧,恰好有个木匠手里有一套刚打好的嫁妆,原是一个小盐商为女儿置办的,这木匠花了小一年的时间,才将全套的家具打完。正准备去交货要银子呢,这小盐商不知怎么得罪了人,莫名其妙地死在外头了。   打好的家具压手里了,有些发愁,虽料子是盐商提供的,可自己也搭了一年的功夫啊。这刚想着找个买家,就听人说有位夫人想买家具。   小木匠被领到宁氏面前,他为人老实,不敢欺瞒,老老实实地将前因后果说了,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也不知夫人忌讳不忌讳?”   宁氏颔首道:“倒也无妨,等房子刷好了大白,你叫人帮我拉来便是。”   木匠闻言喜不自胜,颠颠地磕了头,接过来宁氏给的十两银子定金,乐呵呵地走了。只是一套家具并不够用,又问了其他木匠,他们手里虽没有全套的,零零散散的却也不少。宁氏又凑够了两套,这才放下心来。   等刷好了房子,又晾晒了几日,直到墙壁全部干了以后,家具也一样一样摆了进去,大到架子床、小到恭桶一应俱全。   终于搬回了家,宁氏和徐鸿达商议了请府衙里的同僚来温锅,也趁机认识认为各府的夫人。谁料宁氏亲自写了帖子让人送到孟知府的夫人那里。婆子回来后,面色有些惶恐,跪在地上道:“递了帖子进去,在门房坐了小半个时辰,里头才出来一个人,说孟夫人身上不爽快……”抬头看了眼宁氏的面色,那婆子又赶紧低下头小声说道:“孟夫人说不便参加夫人的宴席,等日后身子好了再请夫人到府上一叙。”   宁氏面沉似水,又打发人到别人家送帖子。川南说小也不小,但话传的却格外快,送帖子的婆子还未到呢,知府拒绝了徐同知夫人的宴请已传的各家都知道了。   知府夫人不来,另外两个同知原本就怨恨徐鸿达一来就独占了油水最大的盐务,连表面功夫都懒的做了,直接回了一句“没空”就将人打发出来。倒是吕通判的夫人亲自见了送帖子的婆子,言语间却颇有些为难:“原该亲自上门拜访的,倒让夫人下帖子请我吃酒。只是如今这个情形,我说句实话,你叫你家夫人别生气。在川南,大小官员都是看知府脸色行事的,既然知府夫人不去,只怕旁人就是想去也不敢去了。”   婆子回来垂头丧气地说了,宁氏见她跑的满脸都是汗,让丫鬟早春给她抓了把钱去赏她。见屋里没人,跟着宁氏来川南的初夏有些抱不平:“夫人,她们明摆着给您下马威。打咱来了以后,房子破破烂烂的无法住人不说,居然连温锅这种表面功夫都不做……”   “好了。”宁氏虽面有愠色,但声音还算冷静:“她们不来就算了,咱自家人吃。后日酒席照常摆上,请大姑娘、姑爷回家吃酒。”   与徐鸿达家的门可罗雀不同,沈雪峰家最近可是热闹非凡,除了大大小小的盐商外,连张、王、李、赵四大家族的人也纷纷上门,送的金银珠宝看的朱朱直眼晕。   圣上破格将这对翁婿放到同一地方,又让他俩分别以地方官和户部官员的身份同时来分管盐务也是有原因的。大光朝共有十一个盐产地,除了四川外,还有两淮、陕西、云南、广东等地。   大光朝对盐管控极严,以两淮为例,朝廷将盐场牢牢把控在手中,对灶户进行统一管理。盐商若是想卖盐,需向朝廷买盐引,凭盐引到盐场支盐,又到指定销盐区卖盐。   而川南的盐业则有所不同,前朝中期,四川被反贼攻打,百姓被杀十之八九,剩下的也纷纷逃亡其他省份。待战乱平息后,前朝皇帝为重新振兴四川,不让这里成为荒地,便鼓励迁徙的百姓以及周边省份的人到四川定居,并给了盐井自由买卖、开凿出的盐井归个人所有这样一个政策。   因此,川南的盐业一直被掌控在盐商手里,仅拿张家来说,拥有的盐井就有五十余眼、火圈七百余口,开的盐号遍布多地,庄子宅子不计其数,据说张家每年光盐这一块的收入就高达九十余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张家,更别提可以与家长媲美的李、王、赵家,和数不清的小盐商。这么一块肥肉看的见,却只能咬点税收的油水,盛德皇帝怎么能不心焦。   四川井盐的暴利,井灶是其源头,盛德皇帝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想着先从盐井提卤水开始加一层税收。   其实盛德皇帝不是不想将盐井吞下,只是他不敢。这些盐商说白了一个个都是不差钱的大富商,四川又离着西南几个小国不远,只要有钱粮草兵器都能买到,更何况此地还有一个不知怀的什么心思的蜀王。   盛德皇帝怕自己逼的太紧,盐商们会投靠蜀王,联起手起来造反。这也是为何盛德皇帝将杨四将军派过来的用意,说白了就是对蜀王不放心,对盐商们不放心。   今年年初,盛德皇帝下了密旨给四川前任巡抚李光照让他推行盐卤收税的制度,李光照立功心切,直接到自流井旁设立了个小衙门,专门派人来这看守,吩咐说一担卤水五文税钱。可推行了没几日,李光照就在来视察的时候跌落下马,摔到了头一命呜呼了。   朝廷命官死的不明不白,盛德皇帝责令严查,也只得了个意外的结果。没了李光照撑腰,这收卤水税的小衙门没几日就走了水,一把火烧没了。因为没有明面上的圣旨,知府孟大人对收卤水税佯装不知,负责此事的小官来禀也推三阻四地不见,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徐鸿达任同知分管盐务,但却是知府的副职,受孟知府所管辖。而沈雪峰就不同了,他虽是从五品的都转运盐使司,但却归户部管辖。因此盐商们黄金白银地往沈家抬,就希望把他喂饱了,以后在盐务上行个方便。   朱朱也算是见过钱的,但却没见过这样白送的钱,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沈雪峰只道:“无妨,谁送的都登记好册子,单独开个库房存着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朱朱便放下心来,自己亲自写了账本子,把箱子贴了封条。又叫下人耳房收拾出来,看着人把银子抬了进去,自己挂上了两把大锁。   刚收拾完,就听下人说宁氏打发人来了,朱朱忙请人进来,却发现来的不是旁人,而是新提起来的大丫鬟早春。   早春给朱朱请了安,方说:“夫人后日日摆酒温锅,请姑娘、姑爷回家吃酒。”朱朱一边命人倒茶拿果子给早春吃,一边问道:“都请了谁?我早些过去帮忙。”   早春闻言有些愁眉苦脸:“姑娘不知,孟夫人生病不来,旁人一听也不敢来了。这不夫人说了,索性也不请旁人了,自家吃饭热闹热闹也好。”   朱朱闻言下意识去看沈雪峰:“她们这是何意?我们初来乍到的又没得罪她们。”沈雪峰冷笑道:“不过是下马威罢了,意思让咱爹识趣点,别掺和盐务的事。”   朱朱连忙起身道:“不行,我得先看看娘去,她这会儿指不定多心焦呢。”沈雪峰也跟着站了起来:“也好,正好我要出去一趟,送你过去我再走。”   沈雪峰租赁的房子离徐宅并不远,也就隔着三条街道。因天气不冷,日头也足,朱朱也没叫马车,带着朱宝步行去了徐家。   沈雪峰跟着进去请了安,见宁氏面有愁色,沈雪峰安慰道:“岳母大人只管放心,小婿和岳父大人推行盐务改革之事虽有些艰难,但好在圣上没有限定期限,我们徐徐图之就是。”   宁氏接过外孙抱在怀里,说道:“外面的事我们不懂,你们好好照顾好自己,平安最重要。原本想着与这川南府官员的家眷们熟悉熟悉,也好打听些消息,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沈雪峰忙说:“岳母不必忧心,这打听来的东西不如眼见为实,大不了多去几回自流井就是了。”   宁氏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她和颜悦色地吩咐:“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今日就叫朱朱在家陪我,晚上你忙完了就过来,吃了饭你们再一起回家。”   沈雪峰应了一声,起身行礼告退,朱朱将沈雪峰送外门外,沈雪峰按了按她的手道:“好好陪岳母。”朱朱点了点头,目送沈雪峰走远了,这才转身回来。   和宁氏吃闭门羹一样,徐鸿达这几日当职时,或多或少地感觉到同僚的敌意,尤其是梁同知和郑同知二人,见到徐鸿达简直没有好脸色。起初徐鸿达还敬重前辈,恭恭敬敬地问好,但两三次冷屁股贴下来,徐鸿达也没了耐性,也学二人一样对他们视而不见。   抽出来前任巡抚李光照被摔死的卷宗,只见上头寥寥数语写了事情的经过,只说是李光照骑的那匹马的马掌在奔跑中掉了,马匹又踩到了碎瓷片,刺伤了马蹄子惹的马匹受惊才将李光照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看起来没什么毛病,却也让人无从查起。仵作验尸也只写了摔破头颅致死,至于当时的马早被杀了,如今尸骨无存。徐鸿达叹了口气,将案宗放回原处,坐了马车吩咐车夫去自流井那看看当初被烧毁的房子。   自流井据川南县衙大约十几里地,出了城门,刚走到一半的路程,迎面而来的马车上忽然蹿下来两个蒙面大汉,手持窄刀一脚来到徐鸿达车前,一脚将车夫踹下车去,接着又撩起帘子还未看清人影就先刺了过去。   徐鸿达练了十来年的五禽术,虽没有对敌经验,但身体异常灵活,只见他先躲开窄刀,再使出鹿戏中的一招,一脚将匪贼踹了下去。刺客原以为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被不料一个不防就被狠狠地踢中了肋骨,当即翻下车去将嘴里涌出的血又咽了回去。   徐鸿达纵身一跳也跟了出去,两个蒙面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杀了过来。徐鸿达的五禽戏已是练到了极致,连朱子裕当初都赞过,说他将健体术练成了真功夫。两个刺客步步紧逼,只是他们看似很快的动作,在徐鸿达的眼中却能看出刺过来的方位。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往后一撤,脚一滑就到了穿深褐色衣裳的匪贼身后,胳膊肘用力一击便将他狠狠地朝穿藏蓝色的匪贼撞去。   此时穿蓝色衣裳的劫匪刚把短刀刺了出来,要收回来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撞在自己的刀上,倒在地上。   下意识松了手,蓝色劫匪的眼神里满是慌乱,恶狠狠地瞅了徐鸿达一眼,转身就跑。徐鸿达哪里肯放他走,几步就追了上去,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肩膀,那人连忙回头迎战,却几下就被徐鸿达踢断了腿锁住了手腕。   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徐鸿达随手撩起那人的衣裳解下他的汗巾。蒙着面的歹人见状都要哭了,一边拽着裤子一边喊道:“要打要杀随你便,勿要折辱我,我誓死不从!”   徐鸿达闻言简直气的吐血,当即白了那人一眼,一边用他的汗巾子把他的手脚捆上,一边忍不住骂道:“你倒对你的姿色挺有信心啊,我瞅瞅你长啥样。”说着一把拽下开那人脸上的汗巾,在他刚张嘴要说话的时候就往他嘴里一塞,结结实实地给堵住了。   看了眼这人满脸的络腮胡,再想想刚才他一幅怕自己侵犯的样子,徐鸿达简直要吐了,忍不住先踹了一脚,又随手把他拎起来扔到马车上。   转身到另一个被刺伤的蒙面人身边,见这人虽昏迷过去,但看刀口应该没伤到什么要害。依旧解下他的汗巾子,捆住了手脚,拎到马车旁边扔了进去。先头被五花大绑的匪贼刚尝试着爬起来,就被扔进来的一物压在底下。   挣扎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同伙掀下去,却不料车厢里太过狭窄,那人身上未拔的尖刀撞到了车壁上,只听闷哼了一声,他疼的一下子睁了眼睛紧接着又晕死过去。   只断了腿的络腮胡看着同伙生死未知,顿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到底是谁他妈说文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啊,坑死人了!”   半路遇到刺客,这也不用去自流井了,徐鸿达让车夫将自家的马车赶回去,自己则坐在了刺客带来的马车上,掀起帘子回头瞅了瞅里头两个悲愤地刺客,喝道:“都给放老实点哈,若是敢有动作,我不介意折断你的脖子。”   缩了缩脖子,看了看昏迷的同伴,断了腿的劫匪十分希望此时晕过去的是自己。看着徐鸿达冷冽的目光带着几分杀意,劫匪只能屈辱地点了点头,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   将俩人带回衙门,来不及先向知府禀告,就打发了个人请了大夫来给那被刺伤的劫匪看伤。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来,见刺客身上插着的窄刀,说道:“得先将刀拔出,还得劳烦大人帮按着些。”徐鸿达二话不说,上去一脚就踩到那人胸口上:“拔吧!”   大夫:……   绝望的刺客:……   大夫摸了摸刀口的位置,又提前准备好了棉布,待刀一拔出来,连忙撒上止血药后又缠上棉布。处理好刀口,大夫抹了把汗:“老朽医术浅薄,只能尽力为之,救不救的回不敢打保证。若是他扛过了今明两日的高烧,清醒过来,就没事了。”   徐鸿达道了谢,伸手拽下刺客身上的荷包,打开瞧了瞧,倒有五两的碎银子。将荷包递给大夫,徐鸿达道:“付了诊金剩下的银子麻烦大夫开些药来,若是不够……”他将目光转向另一位劫匪。   那人赶紧从腰下解下荷包,毕恭毕敬地递了过来,带着哭腔问道:“大夫能顺便给我看看腿吗?”   大夫不敢私自做主,只看向徐鸿达。徐鸿达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忍不住问道:“你这么没出息就会哭哭咧咧的到底是哪个山寨出来的呀?”   劫匪没堤防,一不小心说出了真话:“大平寨的啊!”   徐鸿达:……   劫匪欲哭无泪:……不是还没到审案子的时候吗?大人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第93章 心怀鬼胎   叫了几个差役将两个匪徒抬到牢里, 单独将二人关在一处,又专门叫了个叫王保的差役让他熬药给这两人, 并嘱咐他盯好了, 万不能让这两个人死了,否则拿他是问。王保连连应声, 接了大夫抓来的药, 找了个药锅就熬了起来。   徐鸿达转身坐上马车去拜访知府大人,此时知府孟慎矜正在后宅与夫人说话。孟夫人头上戴着兜帽, 半靠在迎枕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孟知府有些不快,脸色微沉道:“生病不是托辞嘛, 怎么还真病了?”   孟夫人有些恼怒:“还不是你咒的, 找什么借口不好非让我说身上不爽利, 这不应验了不是?”   “行了,行了。”孟知府摆了摆手:“不过是偶感风寒,吃上药睡上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孟夫人咳嗽了两声, 见孟慎矜起身要走,连忙起身拽住他衣角:“你先别走, 我还有话和你说。”   “还有什么事,你说?”孟慎矜有些不耐烦,但想着家里外头的应酬还得靠孟夫人, 又忍耐地坐下了。   孟夫人让丫鬟续了茶,亲自端过去问道:“这盐业就交给徐鸿达了?这些年刘同知和梁同知可没少孝敬咱们银子。”孟慎矜皱起了眉头:“徐鸿达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你有几个脑袋敢抗旨不遵?”   孟夫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孟慎矜道:“晾他几日让他知道这地谁说的算就罢了, 这徐鸿达也是有后台的。”   孟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屑:“老爷不是说他是个穷出身,也不知怎么攀上了沈家,将女儿嫁到了沈家。依我说老爷也不用因此顾忌他,他虽说和沈太傅是亲家,但他好意思把任上受难为的事和沈太傅说?还要不要脸面了?”   孟慎矜叹了口气:“我有些担心的是他的二女儿。”   孟夫人冷哼一声:“他二女儿还嫁了什么有门道的人不成?”   孟慎矜说:“今天上午收到蜀王的来信,信中有说这徐鸿达的二女儿嫁给了镇国公府的三少爷。”   孟夫人也随夫在京城任过职,自然也知道镇国公府,她嗤笑了一声,道:“镇国公府也就是爵位高些,论权柄还不如沈太傅呢。”   接连被打断话,孟慎矜有些恼怒,他横了一眼孟夫人,说:“你知道什么,这徐家二姑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赐了懿德的封号,据说还有封地。蜀王当了这么些年的亲王,嫡女都没捞着一个郡主当。”   孟夫人顿时目瞪口呆,孟知府接着说:“镇国公府的三公子朱子裕如今就在成都军中任职,而新上任的提督又是朱子裕的亲舅舅。沈太傅远在京城,我自然不怕他,可这杨提督可与咱近在咫尺,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些。唉,徐鸿达这回是来者不善啊!”   孟夫人不禁有些惊慌,她有些后悔地说:“早知道当初徐夫人下帖子时就该不该驳回去。”埋怨地看了孟知府一眼,又道:“你也是,早让你把这徐鸿达的来历打听清楚,怎么偏偏漏了这么紧要的事。”   孟慎矜没搭理孟夫人,他在想另外一件事:为何蜀王将这等重要信息一直拖到他晾了徐鸿达后才让人送信,是他不相信自己?还是另有谋算?   孟慎矜思前想后,总觉得蜀王要拿自己当出头鸟,正琢磨着如何应对,这时下人来报:“大人,徐同知来了。”   “带他去前厅候着。”孟慎矜吩咐道,接着匆匆忙忙起身往前院来。孟慎矜到了前厅,正字喝茶的徐鸿达连忙放下茶盏连忙起身行礼,孟慎矜见他衣服上带着褶皱,头发也不复光滑整齐,不禁皱起了眉头:“徐大人这是怎么了?”   徐鸿达道:“今日下官本想去自流井,却不料半路遇到了两个拿着窄刀的刺客。”   “刺客?”孟慎矜不禁有些心惊:“光天化日的怎么会有刺客?难不成你得罪了什么人不成?”   徐鸿达苦笑道:“下官来了以后一直在查李巡抚落马的案子,都没和旁人接触,哪里来的得罪?”   孟慎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见到受伤的迹象,不禁舒了口气。去年在川南府地界摔死了一个巡抚,孟慎矜吓得胆战心惊,就怕皇上大怒之下要了自己的脑袋。   好在有惊无险,皇上只斥责了他一番,并没有深究,孟慎矜算是逃过一劫。可若是徐鸿达再在川南出事,这话就不好说了,斥责是小,只怕自己的知府也做到头了。   孟知府掏出帕子抹了把额头上吓出来的汗,道:“好在你没事,也算是有惊无险。”看了眼徐鸿达,孟知府才发现哪里不对:“你是怎么脱险的?遇到路过的镖局了?”   “没有啊。”徐鸿达莫名其妙地看了孟知府一眼:“我自己就把那两个贼人给拿下了。只是这是我第1回 和人交手,没什么经验,重伤了一个匪贼,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孟知府脸皮抽动了两下,忍不住又打量了徐鸿达一番,肤色偏白身体看起来也不壮实,看起来就是文文弱弱地一个书生。犹豫了片刻,孟知府怀疑地问道:“你徒手拿下了两个持刀的刺客?”   徐鸿达点了点头:“练了几年健体术。”   孟知府起身道:“关哪里了?带本官去看看。”   两人来到川南府大牢,因此处常年不见阳光,犯人吃喝拉撒又都在狱中,难免气味有些不好。   孟知府拿着帕子掩住鼻子,跟着徐鸿达来到一个单独的小牢监。和孟知府预想的老弱病残不同,里头躺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其中一个敞着衣裳,腹部缠着的厚厚绷带已被鲜血染红,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不知生死。   另一个匪贼的裤子少了一条裤腿,腿上绑着夹板。这人听到有声音连忙转过头来,有些凶神恶煞的面容看到徐鸿达险些哭出来,左右看看最后躺到昏迷的同伴旁边假装晕倒。   徐鸿达:……   孟知府拿眼偷瞄徐鸿达,心里暗忖:不是说徐鸿达是状元出身吗?难不成是武状元?   两人转身出来,孟知府在门口停了下来,捋着胡须和颜悦色地说:“既然这两人是你亲手抓的,回头我吩咐刑房,让你同他们一同审讯,我倒要看看是哪里的贼人那么大胆。”   徐鸿达行礼谢过孟知府,孟知府脸上带着笑意,看徐鸿达的眼神也和善了不少:“你来了这么些日子,还未来得及给你接风洗尘呢。今日正好得空,叫上刘同知、梁同知一起吃酒,一来是为你接风,再者也替你压惊。”   徐鸿达笑道:“有劳大人惦记。”   孟知府叫铺长房的经承去酒楼定上席面,又叫人去找刘同知等人到酒楼吃酒。刘同知等人听到信有些一头雾水,待知府大人的吩咐也不能不听,把手上的活交给下属,便匆匆往酒楼赶去。   孟知府和徐鸿达未坐马车,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闲庭信步地来到酒楼,此时刘同知等人已经到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小二殷勤地推开雅间的门,恭敬地弯着腰:“大人,您请!”   刘同知、梁同知连忙起身到门口迎接,知府到主位坐下,刘同知和梁同知习惯性地坐在孟知府的左右下首。   孟知府轻轻咳嗽了一声,看了眼刘同知:“今日是为徐同知接风洗尘,你到后头去坐。”刘同知老脸羞了个通红,但也不敢不依,只得将位置让出来,待徐鸿达坐下,方才坐在其下首。   菜已备好,待知府坐下,一道道热气腾腾的佳肴送了进来,掌柜的还特意送来了一坛好酒。   孟知府端起酒盅,笑眯眯地看着众人:“这第一杯酒是给徐大人接风洗尘,大家同在川南为官也是一场缘分,以后尔等要互相帮衬,一起打理好川南府的政务。”   徐鸿达等人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盅后孟知府笑道:“徐大人来了这几日,也不知有没有尝尝我们川南的特色,这家的冷吃兔可是一绝。”   徐鸿达先让了让孟知府,见孟知府动了筷子,这才夹了一块冷吃兔放在嘴里。刘同知和梁同知彼此对视一眼,心里都充满了疑惑,不明白孟知府为何突然对徐鸿达亲热起来。   虽然有些不解,但刘、梁二人素来以孟知府惟命是从,他们见孟知府对徐鸿达亲热,也不好意思再冷着脸,虽心里觉得尴尬和窝火,但仍强忍着挤出笑意,跟徐鸿达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人喝的面色潮红,孟慎矜搭着徐鸿达肩膀道:“如今咱们川南的税负都靠自流井撑起,你是负责盐务这一块,又署理自流井的县事,难免要和盐商打交道。这些年在我的治下里,他们十分乖觉,把官府看的比天还大。你有什么事,或者要创造什么政绩,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谁要是不从本官替你拿他。”   徐鸿达喝的面红耳赤:“大人说的是,有大人撑腰,我自是什么都不怕的。”   孟慎矜拍了拍徐鸿达的肩膀,喝了句“好”,又拿眼神示意刘、梁二人给徐鸿达灌酒,刘同知先端起酒杯,三敬三还就是六杯,等梁同知再敬三回,徐鸿达已醉的不成样了。   刘同知又递过酒杯,大着舌头问道:“徐大人来了这么些日子,光在刑房呆着了,难不成李巡抚之死另有蹊跷?”   徐鸿达喝的眼睛都睁不开,闻言不禁咧着嘴笑道:“哪有什么蹊跷,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朝廷总要给百官一个交代才是。”   孟知府闻言似乎放松了几分,梁同知紧接着又问道:“徐大人,您可是从翰林院出来的,最了解皇上的心思了。您瞧我和刘同知都在这呆了六年了,每回考核都是卓异,却没能升转,是不是皇上对我们的政绩不满意啊?还是觉得我们这盐税交少了?”   徐鸿达眯着眼,将梁同知眼里闪过的精光看在眼里,他胳膊拄在桌子上撑着头,似乎要睡着一般。梁同知没得到回复,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徐鸿达这回似乎听到了耳朵里去,不禁笑着斟了杯酒,说道:“我在翰林多半草拟些文稿、修撰国史罢了,哪敢揣摩皇上的心思,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晃了晃脑袋,徐鸿达又道:“至于梁大人说的没能升转的事,我瞧着八成是看你们政绩好,才让你们在这肥缺上多干几年,旁人盼都盼不来这等好事呢。”说着大笑起来。   孟知府闻言脸上笑容放松了几分,见徐鸿达已醉话连篇,也失去了应酬的兴趣,叫了两个小吏来,让他们送徐鸿达回家。   躺在自家的马车上,徐鸿达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车舆里没有人,又从荷包里掏出一粒解酒丸含在嘴里后,佯装熟睡。   到了徐家门口,两个小吏掀开帘子叫了几声:“徐大人。”但见徐鸿达睡的鼾声连连,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只能驾着徐鸿达进了大门,门房一瞧自家老爷醉的不省人事,登时让人抬了一顶软轿来,将徐鸿达扶了进去。   软轿晃悠悠地抬了起来,一路送到正院,待小厮掀开帘子后,发现徐鸿达已经醒了。   “老爷!”宁氏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见徐鸿达晃悠悠地出来,连忙快走几步扶住了他。徐鸿达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靠在她身上进了屋。   早春打了盆热水进来,宁氏拧了个汗巾要替徐鸿达擦脸,徐鸿达接过来自己抹了两把,说道:“幸亏提前吃了青青制的醒酒丸,期间出来解手时又吃了两回,这才没醉了。”   宁氏埋怨地说道:“做什么喝这么多?”   徐鸿达冷笑道:“孟知府带着刘同知、梁同知轮番灌我酒,想趁我醉了套话。原本这李巡抚之死还查不出什么不对,但见今日孟知府的反应,这事多半和他有些牵连。”   宁氏闻言不禁有些害怕:“他不会下手害你吧,堂堂一个巡抚都莫名其妙送了命,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同知。”   徐鸿达忙安慰他道:“我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日我还擒了两个刺客呢。”   话音一落,宁氏脸色大变,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徐鸿达一番,见他没受伤这才放了心。叫早春沏一壶酽茶,倒了一盏递给徐鸿达:“当初来川南的时候,皇上不是说了让子裕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吗?不如给杨提督去封信,让他派些兵马过来?”   徐鸿达闻言有些犹豫:“太过张扬了些,我自己能处置。”   宁氏白了他一眼,冷哼道:“这回是两个刺客,下回就可能有十个刺客,还是小心谨慎些好。再者说,皇上派了你和雪峰到这里掌管盐务之事,必是希望你们有所作为。你和雪峰没有幕僚,叫子裕来万事有人商量不说,万一若是你想暗地查什么案子,子裕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徐鸿达觉得宁氏说的也有道理,叫人拿了笔墨纸砚来,快速地写了封信,使了个亲近之人让送到杨提督手上。   宁氏打这信送出去,就盼着回信,谁知过了七八天还没动静,正打算派人去成都瞧瞧,忽然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进来,面带喜色地回道:“夫人,二姑娘和姑爷来了。” 第93章 探访太平寨(更了一个小剧场)   “青青来了?”宁氏喜出望外, 穿上鞋披了衣裳就急匆匆地迎了出去。刚到二门处,就见朱子裕和青青携手前来。   “娘!”青青见到宁氏出来, 顿时松开朱子裕的手, 喜笑颜开地扑到宁氏的怀里。宁氏宠溺地搂住了青青,在她后背轻轻地拍了拍:“都成亲的人了, 还在娘怀里撒娇。”   青青笑着搂住宁氏的胳膊, 亲昵地说:“成亲了也是娘的孩子。”宁氏点了点她的鼻子,又转头招呼朱子裕:“路上累不累?也不先打发个人来说声, 好做些你们喜欢吃的菜。”   朱子裕忙道:“一路坐的马车,走的也不快, 倒不觉得累。前几日, 舅父接到岳父的信, 听闻岳父遇到了刺客,立即拨了一百名士兵叫我带到川南府来,保护岳父和姐夫的安全。”   宁氏闻言往外看了看, 并没见到士兵的人影,便问他:“那么些士兵吃住都在哪里?可有人照应?”   朱子裕忙说:“岳母放心, 川南府有个小营地,他们驻扎在那里,吃住都有人管。”   宁氏这才放了心, 打发了个人去给徐鸿达、沈雪峰送信,自己则领了小两口进去。叙了离别之情,青青说了两人在成都的情况,宁氏问道:“这回能在川南呆多久?不如就住在家里, 万事都便宜。”   朱子裕看了眼青青,面露笑意:“先在岳母家住几日,回头还得找个宅子。舅父来之前得了皇上的叮嘱,说川南府的盐务是重中之重的要事,军中务必全力配合。舅父的意思是叫我就在这边,得盐务的事处理好了再回成都。”   早春端来热气腾腾的茶点,宁氏拿起筷子给二人一人夹了一个,嗔怪地看着朱子裕:“咱家虽是个二进宅子,但你三个舅子都住在前院,后头还空着个院子,还到外面找宅子做什么。”   青青见子裕有些为难,便拽了拽宁氏的袖子说:“若是我俩也就罢了,还带了那么些下人呢,住在家里太过拥挤了些。依我说,就在这附近赁个宅子,等白天子裕当值,我就过来陪娘说话。”   宁氏也知道小两口刚成亲,最是腻歪的时候,住在家里肯定不如自己住着自在,因此也不再强求,随他们去了。只是找宅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几日仍的住家里。打发人去把正房后头空着的小院拾掇出来,让他们夫妻两个暂住在那里。   后院里,初夏盯着婆子将屋里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被褥床幔珍珠和玛瑙都带的现成的,打开箱子趁着白天日头好,晒足两个时辰再铺上,将香囊挂在床账上,又在被中放了自制的香饼,直到软和的被褥散发出阵阵幽香,这才将香饼拿了出来。将日常用的箱笼放在卧房里,其他的都抬到了厢房,等过几日找好了房子直接抬走就成。   出来传话的小厮来到同知衙门,找了个书吏请他帮忙通传。等了两刻钟,书吏出来略带歉意地说道:“徐大人在审案子,我也没法替你传话。若是不急,你就坐在这等等;要是还有旁的事,你只管忙去,等徐大人出来我替你捎话。”   小厮还要去找沈雪峰,因此从荷包里掏出来一角银子递给他,央求道:“待我们家老爷出来,帮我传句话,就说:二姑娘和二姑爷来了。”小吏拿了银子满脸笑容,拍着胸脯做了保证,小厮便急匆匆地走了。   徐鸿达此时正坐在堂上,下面的犯人一个腿绷着夹板另一个腿跪着,正是前几日断了腿的劫匪。徐鸿达敲了下惊堂木:“下跪者何人?”   络腮胡的劫匪原本还想嘴硬挺着脖子不说,徐鸿达冷笑一声,拿起一根红头签,刚准备扔下去,那劫匪立马缩了脖子,当机立断地说道:“小人名叫王二虎,原本荣县的农户,去年时候因为赌钱欠了赌坊很多银子,赌坊的人抓了我要送我去当苦工,小的凭借一身蛮力,挣脱出来,因无处可去便投奔了太平寨落草为寇。”   太平寨原是前朝适逢战乱,当地的富人为了安顿一家老小凑了银子修建的一座寨子。战乱结束后,富商们各自回家,这太平寨便成了无处可归之人的暂住之地。又过了几十年,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贼寇,占领了太平寨,彼时大光朝刚刚建朝,无人管束这些贼寇,太平寨又收留了许多流民,便逐渐壮大起来。   太平寨占地也就十亩地,地方虽小,却有上千贼寇。因他们明面上并不以烧杀抢掠为生,反而在寨子外头耕种了土地,当地的衙门便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又眼,只要不做恶事被抓住,就随他们去。   徐鸿达这几日也打听了太平寨的消息,因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太平寨是这川南最安分守己的寨子,你说是从太平寨出来的,本官怎么不信呢。”   看着徐鸿达手里握着的红头签,王二虎都快哭了:“小人不敢说谎,小人虽只到太平寨一年多,但也知道寨子里不少事。好叫大人知道,我们寨子里私下里替盐商做了不少肮脏活,也因此得到这些盐商的庇佑,日常银钱不少不说,平日里许多官员因盐商也给我们寨子几分薄面。”   徐鸿达握着红头签的手一顿,看着王二虎的眼神也不由地锐利起来:“都有什么活计?”   王二虎苦着脸道:“小人不过是最底层的小人物,平时就在寨子外头种地来着,哪里知道那些机密的事。这回刺杀大人的买卖还是因上头的一个头目说,俺们打来了除了种地一点力都没出,白养着浪费酒肉,也叫我们出来操练操练。原本想着大人是文弱的读书人,平日里又没有家丁服侍,我和杨大壮力气足又会个三招两式的,定能手到擒来。谁知……”   看着身材瘦弱的徐鸿达,王二虎摸着自己的断腿忍不住泪流满面,什么都不想说了,心塞!   “你身上有太平寨的信物吗?”徐鸿达问道。   “有!有!有!”王二虎从腰上拽下来一块木牌,衙役接过木牌送到徐鸿达手里。只见木牌正面是太平寨三个大字。后面则刻着一千零二十三号,估摸是王二虎的排次。   徐鸿达冷笑一声,自嘲道:“你们太平寨也太不将本官看在眼里,居然让两个小卒来刺杀本官。”   王二虎心酸地直点头:“大人说的对,以大人的身手那必须得派一百名以内的出手才有胜算呀。”   徐鸿达将木牌放下,手指轻叩桌面,在王二虎逐渐放松下来后突然问道:“巡抚李光照落马之事与太平寨有无关联?”   王二虎茫然地看着他:“巡抚?不知道啊?这事你得问我们大当家的!”   徐鸿达冷笑一声:“正好,本官就去趟太平寨会会你们大当家!来人,将王二虎关回大牢。”   两名衙役将王二虎架了起来,王二虎见徐鸿达起身要走,连忙挣扎着说道:“大人,前几天抓的药都吃没了,你去寨里的时候帮我问李二海头目要几两银子买药呗。”   徐鸿达脚步一顿,忍不住嗤笑一声:“我觉得他们会直接送你一碗毒药。”   见王二虎被拖了出去,刑房的典吏递过来掌事笔录,徐鸿达阅览了一遍,见没什么差错便从下面盖上自己的小印。   刚出了大门,就见一小吏探头探脑地过来,殷勤地说道:“徐大人,您家里刚才来了人找您,说是你家二姑娘和二姑爷来了。”徐鸿达面露喜色,也顾不得想太平寨的事了,急匆匆上了马车,往家里赶去。   徐鸿达到家以后,一进屋首先看到了挨着宁氏坐的青青,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原本还担心你水土不服,如今瞧倒是养胖了些许。”   朱子裕和沈雪峰行了礼叫了声岳父,徐鸿达笑着点了点头,问了问朱子裕在军营的情况,又上下看了看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最近没练武吗?怎么瞧着你也胖了。”   朱子裕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身:“这四川的菜又麻又辣,吃着格外下饭,别说我吃得多,就连青青一顿也能吃上两碗饭。”   捏了捏青青肉嘟嘟的小粉脸,宁氏笑道:“能吃是福,你俩还长身子呢,很该多吃一些。”   一家子又聚齐了,晌午摆上大圆桌,一家老小连朱宝都被朱朱抱在怀里上了桌。这边娘三个嘀嘀咕咕说分别后的事,沈雪峰一边喝酒一边考校小舅子的学问,除了徐泽宁能对答如流外,徐泽然都快食不下咽了,暗搓搓地戳了戳弟弟,俩人悄无声息地换了位置。等沈雪峰听完徐泽宁的策问,再一抬头,就只能远远地瞅见徐泽然的后脑勺了。   徐鸿达第1回 审案,又涉及到匪贼,便同朱子裕细细说了详情,让他帮着参谋参谋。朱子裕神情有些凝重:“来的时候倒是路过了太平寨,据说太平寨当初建设就是为了躲避战乱,因此外面修建了一层高达一丈的城墙,虽年头久了,但看着依然无比坚固。有这样的堡垒,易守难攻,只有我带的这一百人怕是不足,还得再从成都调兵才行。”   徐鸿达沉吟片刻,说:“倒不急着攻打,我们明日先去一次,探探那个大当家的底细。按王二虎所说,这些年太平寨接了不少这样的买卖,旁的倒罢了,李巡抚的落马之事必须查明。”   朱子裕点了点头:“岳父说的是,来之前皇上也郑重交代过这事,我明日点上二十精兵陪岳父走一遭。”   翁婿二人商议定了,翌日一早,徐鸿达、朱子裕二人拿着王二虎和李大壮二人的腰牌,率领二十精兵直奔太平寨。   太平寨离自流井五六里路,并不算远,等众人来到太平寨时,发现寨门已打开,太平寨大当家陈四海带着百十来人站在寨外等候。   徐鸿达拽住了缰绳,骏马嘶叫一声止住了脚步。陈四海上前拱手笑道:“听闻朱将军和徐大人要来太平寨,陈某特来迎接。”   徐鸿达脸色微沉,陈四海特意在寨门外等候,且不是摆明着告诉自己他在衙门里有耳目,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朱子裕在马上俯视着陈四海,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陈当家消息倒是灵通。”   任谁被这样高高在上的蔑视都难以忍受,陈四海脸皮抽动了下脸皮,居然忍耐了下来,手一伸,做了个恭敬的姿势:“朱将军、徐大人,请!”   徐鸿达和朱子裕二人翻身下马,天莫、玄莫紧随其后,陈四海落后半步,在徐鸿达身上一扫,心里忍不住有些懊恼。陈四海自幼习武,又接管了寨子二十余年,训练出不知多少英雄好汉,早就练就了一番利眼。这徐鸿达看似身材瘦弱,但见他呼吸绵长、脚步沉稳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早知道是个茬子,当初就不该轻易接这活,结果惹出了大麻烦,实在是太大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王二虎:大人你说你一个文状元,练什么武,能不能给我们当劫匪的一点活路。   徐鸿达:给你条活路,你和闺女过两招,要是打赢我就放你走。   王二虎:细皮嫩肉的小娘子也敢和老子对打,看招!   王二虎两手一勾做出虎爪的姿势,随即攻了过来,眼看着只离青青几步远,却不料忽然踩到了一块西瓜皮,王二虎硬生生地撞到假山上又摔到了湖里。   刚摆好造型的青青:……   王二虎流着鼻血泪眼滂沱:大人,我还是回牢里呆着吧,你家太吓人了。 第94章 猪队友   朱子裕和徐鸿达倒不怕太平寨耍什么花招, 他俩是朝廷命官,又是皇上面前挂了号的, 若是太平寨敢明目张胆地将人扣下, 那大军必来铲平太平寨,到时候任谁也护不了他。陈四海老奸巨猾, 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两方都存了试探的心思,表面上倒是十分和睦。   一进寨子, 朱子裕和天莫、玄莫立即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从城墙的内部到贼寇的布防一一默记在心里。太平寨不大, 人倒是不少, 寨子里头密密麻麻地盖了许多房子, 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看那些人,有的瞧着凶神恶煞拿着武器,有的扛着锄头斧子倒像是普通农民一般。   寨子中间有一座白墙青瓦的房子, 门厅上挂着一副牌匾,上书“太平堂”三个大字。陈四海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鸿达率先迈步进去,朱子裕紧随其后。俩人分别在客位坐下,天莫、玄莫各带十名士兵立在两人身后。   陈四海在主位坐下, 让人倒了茶水,笑呵呵地看着徐鸿达说:“早就听闻徐大人的英名,可惜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大人能亲临太平寨,是陈某的荣幸, 也是太平寨的荣幸。”   徐鸿达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四海,讥笑道:“陈寨主作为地头蛇,我瞧着这川南的事就没你不知道的。本官初来乍到,倒是有许多事不清楚,倒想向陈寨主讨教一二。”   陈四海谦卑地笑了笑:“徐大人说笑了,有什么话您问就是,陈某保证知无不言。”   “如此甚好。”徐鸿达笑的和善,却让陈四海额头隐隐冒汗:“我瞧你这寨子不大,人却不少,一个个养的油光水滑的,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本官来的时候瞧着寨子外头的田地虽然丰沃,但养活百十口还行,这上千人怕是难以维持啊。本官十分好奇,你们太平寨还有什么别的生计呀?”   陈四海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这才笑道:“不瞒大人,我们太平寨在城里有个铺子做些小生意,每个月也有些进项。有时候寨子里也接些押镖的活计,一年走上十几趟就够养活这些人吃喝的了。”   “是吗?”徐鸿达挑了挑眉头,问道:“就没有旁的生意了,比如说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之类的?可再没什么比这更来银子了。”   “可不敢这样!”陈四海连忙挥手一脸避之不及地样子:“我们虽说是个山寨,但也传了上百年了,起初的时候就是为了躲避战乱,后来也慢慢收留一些流民。以前太平寨什么样我不敢说,可打我成这寨主后太平寨可再没做过那样的事。”   “哦?”徐鸿达从怀里掏出两块令牌丢到陈四海手边的桌上:“不知这是不是你们太平寨的信物?”   陈四海拿起两块木牌像模像样地打量了一番,才点头说道:“正是本寨的信物,不知大人从何得来?”   “陈寨主这是和我装傻?”徐鸿达收敛了笑容,脸上带着一丝威严:“你的手下做了什么事难不成你不知道?”   陈四海拿起木牌将背面给徐鸿达看:“不瞒徐大人,这寨子里有上千口人,大小头目三十余个,平时有人来投奔多半是由这些头目考校并招揽在自己手底下,像这两个都排在了一千多号,应该是这一年进来的人,我估计连面都没见过。”   “哦?这么说,这两个人刺杀本官的事你是不知情了?”徐鸿达眼神忽然犀利,紧紧盯着陈四海的面部。   “这从何说起?”陈四海大惊失色:“徐大人遇刺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连本官突然到访太平寨的事都有所准备,难不成会不清楚我遇刺的事?陈寨主,装的太假了些。”徐鸿达脸色有些阴沉:“明人不说暗话,陈寨主,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   陈四海端起茶盏,眼神却在徐鸿达朱子裕身上转来转去,朱子裕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对石球在手里转来转去。许是不小心,一个石球忽然从手中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地声响,在看那地上,竟然有一个浅浅地坑。   朱子裕弯腰将石球捡了起来,略有些威胁地看着陈四海。陈四海又沉默地喝了口茶一声不吭,倒是在外头路过的一个粗壮头目听了几耳朵沉不住气了,进来破口骂道:“理他个鸟官,大哥咱上千口子人还怕他们几个?拿起家伙来干他一架,省的受他娘的气。”   陈四海沉下脸,喝道:“孟松,出去!”   孟松一昂头,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服:“人家都骂上门来了,哥哥还点头哈腰的装孙子,实在有损我们太平寨的威名。依我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地要了这狗官的命,咱拿他头和王有德要赏银去。”   徐鸿达闻言笑了:“我家二姑娘时常说一句话倒是很合此景,与陈寨主分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陈四海握起拳头,青筋暴起:“孟松,我再说一便,给我滚出去!”   孟松十分恼怒,手不自觉地伸到身后想去摸插在腰间的长鞭。朱子裕忽然起身,一边转着石球一边朝孟松走去,眼看两人只差十来步的时候,朱子裕手上一发力,两个石球忽然裂开,随即又被捏成了粉末撒了一地。   孟松眼睛在朱子裕手上转了一圈,朱子裕松开手,把手掌上剩余的粉末朝孟松一吹。孟松忍不住退后两步连忙拿袖子挡住,等袖子放下时,孟松一个劲的在抽眼睛:“哎呀哎呀迷眼了,我得拿水冲冲。”说着转身就往外跑。   朱子裕快走一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领。俩人个头相当,看起来孟松还壮些,可在朱子裕的手里,孟松挣扎了半天却仍摆脱不了朱子裕的桎梏。   “那个大人,一切都是误会,我就打这路过,这不关我啥事。”朱子裕笑着松开手,孟松赶紧要跑,谁知刚迈出两步,就被朱子裕一脚踹飞到墙上,随即从朱子裕袖子里甩出十几枚飞刀,将孟松牢固地钉在了墙上。   “孟松,这王有德和你们交易的什么买卖啊?”朱子裕闲庭信步地走到墙边,抬头看着被钉在墙上的孟松。   孟松这时候倒不敢乱说话了,一个劲拿眼睛瞅陈四海。此时陈四海也一个头两个大,原本他打算将此事混过去,只要没有实在的证据,想必徐鸿达也拿自己没辙。谁知眼看着到了关键时候,竟然蹦出这样一个东西生生打乱了自己的盘算。用那句“猪队友”来形容孟松,简直再贴切不过了。   徐鸿达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看着陈四海露出笑容:“陈寨主想好了吗?说还是不说?若是不想说也无妨,只是你要想好了后果才是。成都离川南并不远,若是等大军来了,你就是想说也没人听了。”   陈四海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他咬着牙看着徐鸿达,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徐大人不必这样赶尽杀绝吧。”   徐鸿达轻笑道:“当初陈寨主派人刺杀我时,怎么就没想到这句话呢?如今才说,是不是有些讽刺。”   陈四海一窒,半晌才道:“太平寨这一百多年的名号不能砸在我手里,若是我说了还有何颜面出去见人。”   徐鸿达转头和朱子裕对视一眼,朱子裕随手丢出一柄飞刀,扎在了孟松的发髻之上。孟松只觉得头皮一凉,就看见落下不少头发,顿时快吓尿了。他此时想扭头看陈四海也不敢动了,只能带着哭腔哀求道:“大人,好汉,咱有话好好说,不带玩这么刺激的。”   “这就叫刺激了?还有更刺激的想不想试试?”朱子裕伸手从他腰上拽出那根长鞭甩的啪啪作响。   徐鸿达看着陈四海的脸色越发难看,便又劝他:“陈寨主不妨想想,若是朝廷真的要铲除你们太平寨,那个买我性命的王有德会不会来救你?”   陈四海还没说话,孟松先嚎上了:“哥哥,那王有德不是个仁义的主,咱犯不着为了他把咱山寨搭上。”   朱子裕把鞭子一甩,在手上绕了几道,看着孟松笑道:“你倒是个识时务的,若是你将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饶你一条狗命如何?”   孟松此时也顾不上陈四海了,将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当初买徐大人命的叫王有德,他依附在大盐商王家下头,手里头也有两口出卤水的井。”   徐鸿达也不再理陈四海,转而走到孟松跟前,仰头问道:“他有没有说为何要刺杀本官,到底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另有他人。”   孟松道:“他说怕大人又弄什么征税的事,因此特来太平寨来买大人的命。至于是他的主意还是谁的想法就不知道了,那小子也没说啊。”   徐鸿达又问道:“你们除了我这桩生意,有没有再接过别的活?比如说让人坠马而亡的生意有没有做过?”   陈四海眼神一凛,嘴唇动了两下却没敢吱声。孟松想了想,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事我不知道,你得问大当家的。我们这太平寨三十个分部呢,每个风格都不太一样,像我领的那伙,个个都是性格耿直的人,暗地里下手那种事绝对不干,我们都是动真格的,不舞刀弄剑的咋叫刺杀。   徐鸿达赞同地点了点头,背着手问道:“这回被抓的王二虎和李大壮就是你手底下的人吧?”   孟松一脸惊喜:“大人你咋猜到的?”   徐鸿达笑着看着他:“因为你和他俩特别像,审讯起来十分顺利,问啥说啥不问都主动交代,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孟松看了眼徐鸿达,默默地转过头去:……   徐鸿达回头吩咐朱子裕道:“放他下来。”又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笑意吟吟地看着陈四海:“你的下属都招了,你还不招吗?是不是真的觉得仗着这一千人本官带不走你?”   陈四海略有些屈辱地看了眼被朱子裕从墙上拽下来的孟松,脸上满是不甘:“太平寨这些年也算顺风顺手,我倒不知寨子里有这种贪生怕死之人。”   孟松刚从墙上下来,头顶秃了一片头发,剩下的披散着,衣裳裤子上都是破洞,露出里面黝黑地肌肉。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腿麻了,他站在朱子裕旁边直哆嗦,还不忘还嘴:“哥哥我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还不是一开始瞧着你太窝囊了,我这才蹦出来想立咱太平寨的威名。”   “还威名?咱太平寨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陈四海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喝道:“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   孟松转身刚要走,又一把被朱子裕拎了回来,孟松只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想想自己可能又要挨一脚挂墙上就忍不住哆嗦。朱子裕一抖鞭子,将孟松捆了个结实,把他丢到自己带来的士兵旁边。   “朱将军这是何意?”陈四海盯着朱子裕。   朱子裕看着陈四海,挑了挑眉头:“这可是证人,自然要带回去签字画押了。陈当家,我劝你一句,看看你太平寨上下一千口人,好好想想是不是要和我们作对。”   徐鸿达顺势问道:“陈寨主,当年李巡抚落马之事是否和太平寨有关?”   陈四海坚定地摇头:“无关!”   徐鸿达又问:“谁是幕后主使?”   陈四海沉默了片刻,在徐鸿达注视地目光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虽没说出口,但陈四海的举止明确地表示了他知道李光照落马之事的真相,只是不敢说而已。   徐鸿达朝陈四海拱了拱手,转身往外走去,朱子裕等人紧随其后。被捆的像粽子一样的孟松被两人一左一右夹住,无法脱身。他回头看了看陈四海,不死心地嚎道:“哥哥,大当家,救我啊!”   陈四海转过头,不去看他。   孟松又朝朱子裕喊道:“将军大人,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打那路过,真的只是路过啊……”   ☆、第 95 章   回到衙门, 徐鸿达将人丢到牢里,刑房的人想着也是太平寨的, 索性将孟松关到了王二虎所在的监牢内。王二虎原本来看到牢头塞进来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 还有些不愿意,等孟松转过身来, 王二虎顿时转怒为喜, 拖着一条腿抱住孟松嚎啕大哭:“大哥,你可算来救我啦, 这个徐鸿达太坑人了!他一个文官居然会功夫,我实在是打不过他。”   孟松目光在王二虎的腿上转了一圈, 又去看躺在木板上的杨大壮, 只见他腹部缠着的绷带满是血污, 若不是听他时不时地哼哼几声,孟松差点以为那里躺了个死人。   王二虎顺着孟松的目光也看向杨大壮,道:“前几日高热不止, 好歹吃了药才活了下来。对了……”王二虎一脸期待地看着孟松:“大哥你带银子了吗?”   孟松扯了扯自己满是洞的衣裳,讥笑道:“你瞅我像是有银子的模样吗?”   王二虎同情地看了看他, 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这是咋了,你这也是行刺被逮住了?”   孟松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后悔:“要是行刺被逮着还好听些, 我这纯粹是没事吃饱了撑的。早知如此,我当初上完茅厕老老实实回去多好,就不应该跟着他们跑去偷听;偷听就算了,结果没忍住还嘴贱, 刚嘚瑟两句就被踹墙上了,丢人啊!”   王二虎忍不住也鞠了一把辛酸泪:“早知如此,我宁愿被你踹墙上也打死不来行刺,腿断了不说还得自己买药吃……”一说起药,王二虎又想起了正事,揪着孟松的袖子找银子:“大哥,我们没银子买药了,你身上真没藏点钱?”   孟松一把拽回袖子,王二虎只略微一使劲,就眼睁睁地看着袖子被自己拽下来半截。   孟松:……   王二虎:……   孟松:“……苍天啊,你说我的嘴为什么就那么贱呢!”   牢房里哭天抢地,徐鸿达翁婿两人倒是心情不错,回家吃了饭,朱子裕带人去查王有德的底细,徐鸿达则小憩片刻后审问孟松。   孟松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往那一跪痛痛快快地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寨子里时常有盐商到访,一般小盐商是各个头目接待,只有赫赫有名的大盐商我们当家的才亲自出面。那日王有德来的时候带了封信,也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当家的看完了就亲自接待了他。”   徐鸿达问道:“你知道信是谁写的吗?”   孟松摇了摇头:“信封没有名字,不过我估摸着有可能是王家的嫡系写的,旁人可没那么大的脸面。”   “继续说!”徐鸿达点头示意他。   孟松回忆道:“王有德来的那日是我接待的,可他却不肯和我商谈,直言有信要交给寨主。因人是我带去的,当家的也没撵我,他看了信后说徐大人是朝廷命官,刺杀容易惹麻烦。王有德道只管放心,上头有人撑腰,保证没人敢下来查。”   徐鸿达脸色有些凝重:“上头的人指的是谁?”   孟松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的,估摸着当家的能知道,他听了以后很爽快地收了五百两银子当定金。原本这差事通常是给身手好的那几个。那天我也不知怎么被猪油蒙住了心,想着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这种便宜差事不如抢了来,多赚些银子不说,也让那些总嫌弃王二虎他们吃白饭的人闭嘴。”   看着孟松懊恼的神情,徐鸿达却觉得十分侥幸,自己的身手自己知道,也就是和这种没有对打经验的人动手能占些便宜,若是那种经验丰富的劫匪,自己指不定就能着了道。孟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知道的事抖落了个干净后又在掌事笔录上签字画押。   看着徐鸿达说了退堂,几个衙役又过来准备将自己押回牢里,顿时慌了神:“大人,您不是说就让我来录个供词吗?咋还不让走了呢?”   徐鸿达抖了抖状纸,讥讽地笑道:“就这些事你觉得你能走吗?”   孟松瘫坐在地上,忍不住哭着扇了自己两巴掌:“让你嘴贱!”   ****   朱子裕一来川南,就和徐鸿达忙的不着家,沈雪峰也整日往自流井跑。以往没接触过盐业这一块,只看了些折子大体对川南自流井这块有个大致的了解。   如今要进行盐业改革,可不能只凭折子上那些寥寥数语,川南从前朝起盐务的管理就与其他地方不同,向两淮地区从制盐到行盐手续纷繁复杂,设立了层层关卡,产生漏盐、私盐的几率极小。而川南的盐井就归个人所有,光产盐这一项就很难控制。   沈雪峰要动盐务,必须先将川南从产盐到行销每一步都了解透彻了,才能对症下药。新行的制度既要让盛德皇帝满意,又要在盐商接受的范围内,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小事。   男人们都在忙,宁氏母女三人难得清闲的凑在一起,少不得说起来四川的点点滴滴。青青说了成都府的事:“原先在京城也没听说过蜀王,这回来了才知道。虽说在朝中没什么权柄,但到底是个亲王,成都的大小官员都敬着他,纵使那些武将夫人也少不得和蜀王妃应酬一二。”   宁氏道:“这里倒是没有蜀王妃,可却有个难缠的知府夫人。打我来了,不知递了多少帖子,还没见过一次,端是好大的架子。”   青青也是吃过蜀王妃的闭门羹的,倒十分理解宁氏的心思,遂玩笑道:“娘去递帖子她不见,回头让她自己亲自上门来见您。”   宁氏笑着摇了摇头:“人家知府夫人怎么可能主动来家里见我,且不是自己打脸。”   话音刚落,门外有个丫鬟脆生生地回道:“太太,知府夫人打发人送帖子来了。”   宁氏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让她进来吧。”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个三十来岁的媳妇进来,先行了大礼,自称是孟夫人的陪房,夫家姓何,方才恭敬地递上帖子和礼单:“徐夫人刚到川南的时候,我们夫人就想邀个席请徐夫人过去坐坐。奈何不甚染上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旁人,因此才将这事耽搁了。”   宁氏笑着点了点头:“倒是听说了此事,如今夫人可大好了?”   何娘子忙说:“虽未痊愈,但已好了大半,就是声音略有些沙哑,大夫说再吃上两剂药就没事了人。”   宁氏道:“如此甚好,夫人还需好生将养才是。”   客套了一番,何娘子才表明了来意:“我们夫人说打您来了还一直没见过,又听闻郡主也来了,想着后日亲自过来拜访,不知是否方便。”   宁氏颔首道:“欢迎至极,原本也想着这几日摆酒,索性就放到后日,请夫人来吃酒看戏。”说着又吩咐早春:“拿上等的尺头赏她。”何娘子接了尺头,给宁氏和青青磕了头这才退了出去。   见人走远了,宁氏不禁指着青青笑道:“倒让你说着了,这回我不瞧她,她倒巴巴地来瞧我们,这也是沾了你的光,要不然孟夫人这病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好呢。”   青青莞尔一笑:“都是俗人,难免会踩低捧高,和她们呕什么气。”   宁氏叹了口气:“原先在京城万事顺利,来到这里才知外任的艰难。川南的大小官员已自成一体,你爹来此地的目的众官员都心知肚明,难免会遭人排挤。你瞧来了这些日子,还未有什么动作呢,居然有人要刺杀他,真真是让人放心不下。一想到你爹这么不容易,我受的这些气算什么呢,不过是人家不搭理我罢了,又不是要命的事。”   朱朱一边拿起果子递给朱宝一边说道:“好在咱家外放都在一处,彼此能帮衬。我听雪峰说,往常官员外任都要避嫌的,哪有咱们这么便宜的事。”   青青点了点都,说:“也是这里形势复杂的缘故,这里又有藩王,又有每年上百万收益的盐井,如果派个单枪匹马的官员过来,指不定又和李巡抚似的,不明不白地死在任上。”   宁氏闻言有些唏嘘,青青见不得她情绪低沉地模样,忙又往好处说:“娘也不用担心,子裕带了一百精兵来呢,有他在任谁也伤不了爹和姐夫的。”   朱朱也笑道:“子裕今日一早打发他四个长随来了我家,说暂时让他们跟在雪峰身边。有他们在,我这心里头也放心不少。”   互相打气,母女三人心情都好转了不少。宁氏也不再唉声叹气地提着糟心的事,叫人拿笔墨来写帖子往各府送去。   青青在成都也是办过席面的人,少不得给宁氏出主意:“依我说,也不用太费心思在上头,索性从这川南府最好的酒楼叫上几桌,家里备着果子酒水就罢了。您就是备上山珍海味给她们,她们也不会真心待你的,何苦累着自己。”   宁氏此时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打发了个人出去到酒楼里定上席面,又拿钱找了个戏班子,剩下的都交给早春、初夏两个去张罗。   话说何娘子回到知府后宅,先拿得的尺头给孟夫人看了,这才说起在徐家的事:“徐夫人看着是个温柔和善的人,估摸着也得三十来岁的人了,看着倒是年轻,仿佛二十出头一般。懿德郡主长的同徐夫人很像,就是瞧着更明艳一些,浑身气度也好,身上的衣裳做的十分精致,估摸是京城那边的手艺。头上珠钗上的珍珠,个个都有拇指肚那么大,我磕头的时候瞧着她鞋子上还坠了两颗大珍珠呢。”   孟夫人将喝了一半的燕窝放到桌上,忍不住叹气:“好容易过了几年松快日子,这又来了个郡主压我头上,简直没法活了。”   何娘子看着孟夫人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道:“不是还有蜀王妃给咱撑腰吗?”   孟夫人冷哼一声:“她撑腰有什么用,就是她也忌惮懿德郡主呢。没瞧着,先前冷眼瞧着我将徐夫人得罪的死死的,这才来信说了郡主的事,她心里想的什么我会不知,当谁是傻子呢。”   何娘子一直以为夫人和蜀王妃交好,如今瞧着倒又不像,主子的事她不明白也不敢插嘴,抱着尺头不敢吭声。孟夫人烦躁地摆了摆手,打发她出去,又让人请孟慎矜过来。   “怎么了这事?不是叫人给徐家送帖子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不成她夫人推拒了?”孟慎矜问道。   孟夫人扯了个笑出来:“那倒没有,毕竟徐鸿达在老爷手底下做事,她自然也有所顾忌。”   孟知府虽点了点头,但面上却一脸愁云,孟夫人见状忙将丫鬟打发出去,轻声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今日秦师爷来找我,送来了他舅兄的信。他舅兄如今在大理寺任主薄一职,虽是芝麻小官,倒是知道不少密辛。” 孟知府唉声叹气道:“他舅兄在得知徐鸿达来川南府任职后,就写了这封信托人捎来,谁知那人路上病了一场,倒耽误了我们的事。”   孟夫人见孟知府脸色不好,顿时心里发慌,白着嘴唇问道:“信上都说了什么。”   孟知府道:“说这徐鸿达虽才五品,但却有治水之功,极得皇上十分信任。还说懿德郡主在京城十分有名,太后每隔几日就要接她入宫一趟。懿德郡主别看着年纪小,也是个狠辣的角色。据说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家和徐家争宫里的胭脂生意,也不知怎么被徐家抓住了把柄,淑妃娘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一家人都没得什么好下场。就连淑妃也因此被活活杖毙,三皇子连带的被皇上厌弃,终日闭府不出。”   孟夫人听的瞠目结舌:“皇上会因为一个郡主杖毙自己的宠妃?这不太可能吧。”   孟知府叹了口气:“那主薄虽然官小,但这些案件难免会听到些闲言碎语。就这几日来的镇国公府的那个朱子裕,据说他后娘之死也有这懿德郡主的影子。”   孟夫人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嘴唇哆嗦地说道:“这就是个煞星啊。”   ☆、第 96 章   川南府当真没有秘密可言, 上午知府夫人打发陪房去了徐家,下午川南府大小官员便都知道了, 徐家再派人替帖子, 各家态度立马转了个弯,都接了帖子说当日必到, 就连刘同知和梁同知的夫人都笑盈盈地将人叫了进去, 说了几句话还赏了上等封。   等送帖子那人一说,宁氏叹息道:“这些人家都看着知府的脸色行事, 不敢越雷池一步,可见孟知府在这川南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青青冷笑道:“这孟知府一看就不是干净的, 指不定和盐商勾结了什么, 咱们一来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也难怪他们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宁氏嗤笑了一声,道:“如今后悔的是她们,没弄清底细就将咱家得罪了, 估摸着此时不知道怎么懊恼呢。之前他们定是认为你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同知,又没法亲自上折子给皇上, 凡事有知府在,咱家翻不出花去。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在也没想到咱家还有个得宠的小郡主能直达圣听, 这回啊你爹可是沾了你的光了。”   青青抿嘴一笑:“我爹就是不经过我也能上密折给皇上的,只是孟知府不知道罢了。不过咱们与这些官员也不过是暂时的平和罢了,以后翻出事来,早晚得翻脸。”   宁氏叹息道:“消停一阵是一阵, 起码现在你爹当差的时候那些人不敢明面使绊子了。”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朱朱抱着刚睡醒的朱宝进来了,青青让了个座位给她,伸出手指去摸朱宝的脸蛋:“宝宝,叫姨。”   朱宝睁着圆咕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青青,青青又摸了摸她的小手:“叫姨。”   朱朱见青青一本正经地教朱宝说话,忍不住笑道:“这孩子说话晚,到现在爹娘都不叫呢。”话音刚落,就见小朱宝一把抓住了青青的手指,口舌清楚的叫了声:“姨!”   这下可把青青喜欢的不得了,连忙从朱朱怀里将孩子抱了过来,笑道:“再叫一声。”   朱宝眨了眨眼,咯咯地笑着:“姨!”   青青哈哈大笑,在朱宝脸上狠亲了两口,朱朱又好气又好笑,拿手点了点朱宝的额头:“连娘都不叫一声,倒先会叫姨了,真是个小白眼狼。”   青青搂着朱宝软绵绵地小身子,亲热地和他顶了顶额头:“宝呦,你娘醋了,你赶紧叫声娘哄哄她。”   朱宝咯咯笑着用小手搂住青青的脖子,露出八颗牙齿:“姨!”   宁氏和青青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朱朱捂着胸口道:“白生养他了,平时见我亲热,一瞧见更漂亮的姨母就把亲娘给忘了,回头把你送你姨母家让她养你吧。”   青青哈哈大笑,哄着朱宝指着朱朱说:“叫娘!娘!”   朱宝伸开手臂,朝朱朱做了个抱抱的手势,清脆地喊道:“娘!”   一句稚嫩甚至有些含糊不清的“娘”字顿时把朱朱的眼泪都叫出来了,抱过朱宝,朱朱红着眼圈道:“再叫一声娘听听。”   朱宝似乎对这个叫人的游戏玩够了,看了眼他娘又哼哼呀呀地想到榻上去玩。朱朱拍了把朱宝的小屁股,把他放在榻上,朱宝爬了几下,扶着榻桌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学走路。   青青看着眼圈发红的朱朱,忍不住笑道:“这就哭了,等以后会说话了,到时候见天叫娘,那时候你才想哭呢。”   宁氏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可不是,青青小时候就是个嘴碎的,整天啥也干不成,跟在我屁股后头叫娘,烦的我都想拿针把她嘴给缝起来。”   朱朱比青青年长三岁,到是还依稀记得当年的情景:“我记得青青说话早,一两岁的时候就满嘴的话,见天不是跟着娘就是缠着祖母。祖母箱子里藏的那些果子糖块,都被她一块一块的寻摸了去。每回祖母狠下心来不给她,她就坐在不住嘴的说,说的祖母头都大了,只能赶紧开箱子拿吃的把她嘴堵上,这才落一个清净。”   “是呢!”宁氏掩嘴笑个不住:“那时候咱家就一个浩哥是男娃,又是长子长孙,每回买吃的都说是给浩哥吃,结果多半都进了青青的肚子。”   青青闻言忍不住笑了:“祖母就爱拿果子糖块逗我,她要是不告诉我有好吃的,我哪知道她箱子里有啥?”   朱朱笑着睨着她:“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祖母那是真疼你,一提到你就眉开眼笑的,我瞅着疼你比疼大哥还甚些。”   宁氏道:“可不是,你爹刚得了旨意知道要外任的时候,你祖母就说她留着京城照看你三叔一家还有浩哥、青青,没几天听说青青和子裕也要来四川,你祖母立马要收拾箱子回乡下,完全忘了说照看儿子和大孙子的话。”   朱朱笑了一会,说:“咱们在这念叨祖母,也不知祖母在家会不会打喷嚏。”   青青笑着摇了摇头:“她打什么喷嚏啊,只怕这会又不知道和乡亲邻里的讲什么故事呢,咱在京城那些事够她在家里说好几年的。”   青青说的话再没有不准的。此时沣水村,徐婆子头上带着貂狐抹额,盘腿坐在炕上铺着的大狼皮褥子上,炕上凳子上围坐了不少乡亲都在听她说话。   如今正值冬季,沣水村的庄稼人都闲了下来,和徐家关系要好的婆娘们吃了饭收拾了家里,便都拿着针线都往徐家来了。往凳子上一坐,屋里暖和不说,还有丫头专门给她们倒茶水拿果子,再听听徐婆子讲讲京城的事,听了稀奇还长了见识,回娘家或者走亲戚时候学上一学,哪家不高看一眼呀。   老邻居李婆子坐在炕沿上,看着徐婆子头上皮毛抹额,忍不住咂舌道:“徐嫂子你家现在真是富贵了,还在脑门上整了块皮毛,屋里这么热你也不怕捂得慌。”   徐婆子一脸“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看着李婆子:“这你就不知道了,京城里那些老夫人都这么戴,我进宫的时候太后头上戴的那个才叫富贵呢,镶金嵌玉的不说就上头那花纹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绣出来的。我去镇国公府,那家的老太太是超一品的诰命,超一品你们懂不?”   众乡亲全都迷茫的摇了摇头,徐婆子抬眼想了想,道:“反正就是品级老高了,咱县太爷见了他都得磕头。”   众人恍然大悟,齐声:“哦!”了一句。徐婆子接着说:“我常去她家听戏,她那抹额一天带一个,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我起初也不爱戴这玩意,是咱家郡主孝敬我,亲自给我做了几个,让我轮流着戴,就这个是用的貂狐的皮毛,还有那种镶宝石的、拿金银雕花的,不瞒你们说我戴上那种都不敢动,就怕上头的宝石掉了让人捡了去。”   乡亲们闻言十分赞同的点头:“就是,宝石啊金啊银啊,藏箱子里才安全,戴头上丢了可咋整。”   大光朝抹额只在富贵人家流行,或者极北的寒地受人追捧。平阴镇这里冬天不算冷,因此戴抹额的人并不算多。只有镇里有几家有钱的人家从府城见过学了戴去,像村里的人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些婆子们挨个都凑跟前瞧瞧这玩意是怎么做的,徐婆子还特意拿出了一个外用绸缎、内以丝绵衬里、外表施以彩绣的抹额给乡亲们瞧。   这可是京城戴的新鲜玩意,过了没几日,这沣水村的女人们不管年轻年长,家里宽裕的都弄了一个抹额带,家里有些闲钱的买了兔毛做一个,舍不得买兔子皮的也有拿找了块棉布缝了两层上头锈些花样也十分漂亮。   等这些人再来徐婆子家,徐婆子见每人头上一个抹额,顿时有些洋洋自得,觉得自己是个时兴的老太太,带动了整个村里的潮流。她还煞有介事地指点她们:“你这个抹额和你衣裳的颜色不配,你很该穿一个石青色的衣裳才压的住颜色。”   “狗蛋她媳妇,你年纪那么轻怎么不涂香膏,看看脸上都吹的有些红丝了。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的不打扮起来,等到我这个年纪打扮了也不好看了。”狗蛋的媳妇摸了摸自己有些皴了的脸,又瞅了瞅徐婆子明显白了不少的皮肤,忍不住问道:“大娘你这是擦了你自家做的香膏吧,我记得我刚嫁来的时候,您老脸上可没这般好颜色。”   徐婆子忍不住又显摆起来:“我用的香膏铺子里可没的卖,那是咱家郡主拿了个药方单独配的,里头都是人参、灵芝、蜂王浆这样的好东西,配那一小盒就不知得费多少银子。这用胭脂的时候也有讲究,我家郡主说,要洗了脸先用玫瑰水扑一扑,再抹上这香膏,只消一个月就能瞧见脸上变白变嫩的。如今俺家给宫里进的胭脂,就有这一种,连太后娘娘都赞不绝口呢。”   听着徐婆子一口一个我家郡主,乡邻们都羡慕的没法,这徐家怎么这么好命,儿子当了官不说,孙女比儿子还有出息。在村里,原本男娃都比女娃招人喜欢,可打听徐婆子见她提她家郡主后,一个个都转了思路,也开始重视起女娃来,万一以后能封个郡主啥的呢?   青青虽猜到徐婆子在家里显摆,却没想到自己成了她显摆的重要内容,更想不到家里那些淳朴的乡亲们会在徐婆子的引导下,会怀揣了这样一个伟大的梦想。   ***   朱子裕从太平寨回来,又带着精兵以及同知府的衙役到容县抓了王有德回来。徐鸿达也不着急审他,叫人把他关在角落里一个昏暗无光的牢房里,一天只给两碗粥,先饿他几天再说。   王有德虽然是王家的旁系,但因他腿脚麻利办事利索,因此有些见不得人的事王家当家人王明恩都交给王有德去办。   王明恩在川南一带赫赫有名的盐商,虽拥有的盐井数量不如张家多,但王明恩会经营,又在重庆、沙溪、汉口等地开了不少盐号,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据说王家那些盐井、盐号、商铺、加上庄稼的出息,每天足足有五十公斤银子的进项。虽不如张家一样富甲全川,但也是有分量的盐商了。   王明恩发家,除了会经营有气运再一个就是足够狠辣,在他眼里就没有什么事不能拿银子摆平、就没有什么人不能拿银子搞定。   这些年,王明恩靠盐井攒下了千万两银子的家当,整个家族在川地如日中天,这个时候朝廷无论是想收回盐井还是增加税负,王明恩都不乐意。   李巡抚落马死了,刚消停了半年,又来了徐鸿达和沈雪峰两个指明负责盐业的官员,明摆着朝廷对川南井盐还不死心。王明恩在探访孟知府时,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对徐鸿达的不满,便认为他没什么靠山,遂起了刺杀的心思。   原本觉得这事本该万无一失,毕竟跟太平寨合作过多年,彼此还算了解,太平寨这么些年还没有失手的时候。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太平寨会派出那样两个货色出去行刺,结果徐鸿达没死,太平寨的刺客反而被抓进了大牢。   王明恩在商海里沉浮多年,经历了不知多少惊涛骇浪,此事一出他倒十分冷静。先让心腹给太平寨的陈四海送了五千两银子的封口费,又打发王有德赶紧出去一避。   可惜,计划再一次落空,陈四海倒是嘴硬,但仗不住有个没事路过的孟松,被恐吓了一番说了个一干二净。陈四海自知有负王明恩的重托,打发心腹将银票送了回去。   王明恩收到口信后倒也没慌乱,想着好歹王有德跑了,到时候死不认账想必徐鸿达也拿王家没招。   谁知计划去陕西的王有德刚走了几日,在途中遇到一城镇想着进去打尖休息一天,结果刚进城还没找好客栈就先瞧见一家赌坊,也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的钻了进去,半天功夫就输光了随身带的银票,只能偷摸的溜了回来。可他前脚刚到家,还没和媳妇说上两句话呢,朱子裕就从天而降,将人拿了个正着。   一桩桩事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控制一般,一连串的意料之外顿时让王明恩束手无策。王明恩对自己的堂侄王有德也算了解,这不是个骨头硬的主,想必受些刑罚就能将自己卖了。如今之计,只有杀人灭口可破,到时候死无对证徐鸿达也奈何不了自己。   可惜王明恩不知道,徐家人打青青出生后凡事都顺当无比,徐鸿达身上的福运可比向来顺风顺水的王明恩强的多。他和徐鸿达之间的对决,鹿死谁手还未然可知呢。 第97章 密谋   朱子裕一天跑了好几个地方, 晚上回家后神色疲惫,小两口在房里吃了饭, 青青就叫人打了热水来, 又熬了一罐舒筋活血的药倒在浴桶里,让朱子裕好好泡一泡。   和京城冬天的干燥寒冷不同, 川南的冬天有些潮湿阴冷, 川南人又不兴烧地龙也没有火墙,多半是在屋里放几个炭盆取暖。   朱子裕一边泡澡一边说着捉拿孟松和王有德的事, 又道:“幸好今天下午又跑了一遭,要不然险些又让王有德跑了, 也活该他倒霉, 听说都跑了上百里路了又自己回来的, 可不是该着被抓。”   青青冷哼:“害了我爹又想跑,哪儿那么容易,早晚将他们都抓到牢里。”   朱子裕看着青青气鼓鼓的脸蛋, 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她一口。青青红了脸,拿汗巾子在他背上搓了几下, 小声嘟囔道:“洗个澡还不安生,泡一泡就赶紧出来,这里不像京城, 纵然点了火盆也没那么暖和。”   朱子裕从桶里站了出来,青青拿大汗巾子帮他擦干净,朱子裕套上中衣打横抱起青青就跑到了床上。被窝里早就放了两个汤婆子,将被褥捂的暖暖的, 朱子裕几下就扯下青青的衣裳,把人搂在怀里,轻笑道:“你只管躺着就是,一会就叫你热起来。”   小两口放下床幔翻滚在一起准备用爱取暖,而此时宁氏两口子也从炭盆谈论起青青的事。这还得从徐家刚到川南时候说起。   徐家到川南的时候已经入冬了,有钱的人家早早在入冬前就预备好了充盈的木炭,略微穷些的百姓用不起木炭也早早准备了木头。烧好的炭都卖的差不多了,因此徐家到了川南以后方才发现,取暖做饭用的木炭实在是难买。   宁氏打发好几个家人跑遍了川南几个县才买回来二百斤黑炭,成色还不算好,燃着的时候有些烟火气,晚上还得有两个丫头警醒着,以免把人熏迷过去。有炭烧总比冻着强,只是数量太少了些,二百斤除了日常取暖还要做饭、烧水,只怕用不上一个月。   宁氏一边盘算着如何将炭火节俭下来,一边每天打发人出去转悠,看能不能碰到卖炭的。说来也巧,在青青到的前一日,忽然一个卖炭的路过徐家,顺嘴问了一句,门房忙将人留住,叫人请了宁氏出来。   宁氏闻言顿时喜出望外,亲自到外头去查看木炭。原以为是和前一回买的黑炭差不多成色,不料竟是上好的木炭,比起在京城用的银霜碳也差不许多,顿时连声说道无论有多少全都买下。   卖炭的也没成想遇到个大主顾,见这家人要的多,连忙拍胸脯道:“要多少斤都能给您弄来,只是价格贵些。”如今徐家也不缺钱,就怕有钱都没处买去。也不知那人哪里的门路,半天功夫就让人送来了两千斤上好无烟的木炭。   有了无烟无味的好木炭,宁氏连忙让人换了炭盆,刚烧了一日正是暖和的时候,青青夫妻两个就到了。   晚上徐鸿达拿热水泡了脚,也说起了火盆的事:“还是这回买的木炭好烧,没烟没味不说,燃的火也大,熏得屋里比刚来的时候暖和不少。”   宁氏忍不住和徐鸿达说道:“我估摸着这是托了青青的福,打她出生,她祖母就说她福气好,还当真如此。旁的不说,这些小事就能看出端倪,咱家之前买炭多么艰难,东凑西凑才买到二百斤黑炭。可青青一来,上好的木炭居然能送上门来,还要多少有多少,简直像老天爷专门给她送来的一般。”   徐鸿达原本不是很信这些神怪的传说,可打京城见了和文道长十分相似的文昌帝君的神像,心里就动摇了。自家的事自己知道,当初他能考上举人简直瞎猫碰上死耗子,可文道人教导了自己几年,居然能一跃成为状元,说不定文道长真的是文昌帝君降临,就连青青也指不定是神仙下凡呢。   见徐鸿达若有所思的样子,宁氏轻笑道:“我也就这么一说,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就好。”   徐鸿达闻言也笑了:“你说的是,咱不管她前世是神是仙,咱只认这一世就成了。”   宁氏和徐鸿达已人到中年,近日又诸事繁多,自然没有小两口那么好的精力,泡完脚说了会话躺下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徐鸿达直奔牢房,先去隐藏在角落里的阴暗牢房里看了看王有德,瞧着他人虽有些颓废但精力尚好,决定再抻一抻他。   孟松正坐在地上无精打采地捉蟑螂,听见狱吏恭敬的声音,便猜到徐鸿达来了,连忙扬声喊道:“徐大人,徐大人,我有事禀告!”   徐鸿达转身过来,叫人打开牢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孟松:“你有什么话要说?”   孟松眼睛转了一圈,笑嘻嘻地问他:“我听见你将王有德抓来了,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寨子啊?”   徐鸿达嗤笑一声:“你以为你还能回太平寨?”   孟松想起昨日脑子和被驴踢了似的,生生的将自己送进了牢房,还惹怒了大当家,顿时有些生无可恋。   看着一脸颓废的孟松,徐鸿达心情倒是很好,决定给他指一条明路:“说起来,太平寨能派这两个人来刺杀,也有你的功劳。你若是能说出让我感兴趣的秘辛,我放了你也无妨。”   孟松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他回头看了看断了一条腿还有昏迷不醒的两个手下,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在太平寨也呆了近十年,这么告密不好吧?”   “哦!”徐鸿达脸上也没什么波动,转身就走。   孟松这下急了,站起来扑到牢房门口,哀求道:“大人总得告诉我说什么才成呀。”   徐鸿达冷笑一声:“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本官有的是时间。”   牢门在孟松脸前哐啷一声关上,徐鸿达回头看了眼牢房,轻声吩咐道:“一日两餐给这里头三个人吃些干饭,有破被褥子也给他们两床,本官要他们有用,万不能让他们死了。”   狱吏应了一声,徐鸿达又吩咐道:“王有德要着重看管,不许人探监也不许虐待他,若是他有事,我可饶不了你们。”狱吏忙笑道:“大人您放心,小的们懂规矩。”   徐鸿达轻轻颔首:“懂规矩最好。”回头往牢房深处看了一眼,徐鸿达又说道:“王家在川南也算大户,他也算有钱人家,说不定家里人拿钱打点你们送些吃食和衣裳进来。若是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王有德和太平寨那三人,无论别人出多少两银子,都不许放人进来。要是他们出事,你们就算做同犯,自己琢磨琢磨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徐鸿达转身走了,狱吏送到监牢门口目送徐鸿达远去,这才一脸愤愤地回了监牢。朝手底下几个牢子吩咐道:“徐大人吩咐了,这几天进来的那四个人看好了,这可是刺杀大人的要犯,可别让他们死了,到时候咱都得背黑锅。”   众牢子应了一声,只有其中一人看着狱吏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狱吏将那人叫到外面,俩人找了个僻静角落,狱吏轻声问道:“什么事啊?可是又有银子上门?”   牢子王五四下里看了看,见附近没人这才悄声说道:“王家打发人来了,拿五百两银子买王有德的性命!”   “五百两银子?”狱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是谁和你接头的,靠谱不?”   王五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狱吏说:“王明恩的管家亲自来的,还给了五十两银子的定金和一包药,说只要将药下到王有德的饭里,保准人不知鬼不觉……”   狱吏看着银子脸上一会喜一会忧,就是不敢伸手接。王五把银票往前伸了伸:“大人,咱都做了多少回了,你还真怕那个徐鸿达?”   狱吏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地说道:“你不知道他当时说话的样子,我怕他真敢弄死我。”   王五眼睛咕噜一转,说道:“李哥,不如咱还和自流井那个事一样,也给徐鸿达下个套。”   王五和狱吏李明说的是五年前的一桩案子,当初俩人还只是在富顺当差役。当初王家涉及一个杀人案子,手段残忍,但巧的事案发现场有一个王家的盐工喝的酩酊大醉,身上还揣着一把带着血迹的刀子。   因死者被刺了四十多刀,性质极其恶劣,又查探到死者最近因为一口盐井和王明恩闹翻了脸,富顺知县知道这盐工不过是一个幌子,身后必有主谋,便奏报上级,要将盐工带回富顺审讯。   王家那时拿银子收买的就是还在富县当差的李明和王五,俩人眼热这银子,又不敢明目张胆,想着富顺知县催的急,故意说道:“这盐工伤势太重,若是这时带来只怕有风险。”富顺知县道:“只管带来就是,万事有我呢。”李明两人借着这句话走到半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拿乱棍将盐工打死了。   死无对证,王家顺利逃脱,富顺知县因为惊动了上级又让这桩要案断了线索,直接被免职了。李明和王五两人不但得了银子,王家还亲自给二人走了关系,从川南府寻了个狱卒的差事。   李明嘬了嘬后槽牙,皱着眉头道:“那回是天时地利,这次可不像上回那么容易了,得想个好的说辞才行,你先给他回话,说这事不好办,容我在想想。”   王五只能将银票又装了起来,语气却有些急躁:“李哥,还得抓紧想法才是,这徐鸿达不是后日就要审讯王有德嘛,正巧我听说明日徐家摆酒,这川南的大小官员都要去赴宴,到那时可是动手的好时机。”   李明应了一声,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圈,过了好半晌,李明忽然停住了脚步,咬住牙狠了狠心,转头和王五说:“也罢,再豁出去一回,等事成时候咱俩分了银子远走高飞。”   王五顿时喜形于色:“李哥,你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李明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弄些药力强的泻药来,等晚上兑到粥里给王有德灌下去。这王有德娇生惯养的没受过什么苦,灌上两天泻药定能拉个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到那时徐大人定会让我们去请大夫,你让王家准备好假郎中,就说恰好药箱里有治疗腹泻的药材。等熬药的时候就让那郎中赶紧走,待王有德死了咱就将这事推到那家郎中身上,反正药渣子都在,又赖不到你我头上。”   王五喜,连连说道:“还是李哥聪明,小弟就想不出这好主意来,我这就去药铺子买药。”   李明摇了摇头:“去了药铺就泄了踪迹了,你去找王管家,将郎中的事交代给他,顺便问他拿泻药,这种阴险的东西王家向来不缺。”王五应了一声,出了衙门找了辆车去和王管家碰头。   ****   明日就要待客,宁氏母女三人少不得为桌椅器皿之事忙碌起来。徐家来川南以后,床榻都是现买的,更别提桌椅板凳了。好在这些都能租赁,宁氏带着青青亲自去了租赁行,精挑细选了十余套桌椅,让人送回府里。   桌椅有了着落,器皿却不好从外面借,毕竟不知什么人用过有些不干净。宁氏想着以后少不得有宴请招待的事宜,索性花些银钱买上新的,专为待客之用。   川南因井盐而富庶,盐商们又追求奢侈的生活,像器皿这类物件做的格外奢华精致。宁氏看着那些盆子碗不是金子打的就是银子铸的,转了一圈最俭朴的还镶嵌了金边银边。   宁氏看着这金光闪闪的器皿不禁有些头疼,遂问那掌柜的:“就没有素净些的器皿吗?”掌柜的想了想,方说:“倒是有几套雨过天青色的,不知夫人喜不喜欢。”   宁氏道:“拿出来瞧瞧。”掌柜的翻箱倒柜,从库房里找出一套来请宁氏鉴赏。宁氏拿到手里仔细瞧了一遍,方才看出来这是仿汝窑的瓷器,颜色比真品要重一些。因釉色比较厚,所以整套器皿并没有花纹,全是素胎。   掌柜的道:“这还是前年进的一批,只是咱这的老爷们嫌它太素淡,一直卖不动,夫人若是喜欢,小的给您算便宜些。”   宁氏将手里的盘子放下,说道:“不知这样的器皿还有多少套?”   掌柜的说:“统共进来二十套,一套都没卖出去。”   宁氏和青青对视一笑:“既然如此,我们都要了。”   掌柜的闻言大喜,连忙让伙计去库房把器皿都找出来,挨个检查了,见没有磕边碰瓷的才舒了口气。   宁氏给了银子,又和他说了家里的住址。掌柜的一听就笑了:“原来是新任的同知夫人,小的眼拙了。”行了礼,又从库房里取出一套茶具,笑道:“这个也是仿的,只是看着比较真而已,不值什么钱,送给夫人把玩。”   青青上手一瞧,顿时看着掌柜的笑道:“我看着倒像是真的汝瓷,你当真送我们了,不后悔?”   掌柜的笑道:“这位夫人说笑了,汝瓷哪能到我们手里。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打我当这个掌柜的就在库房里存着了,夫人只管拿去就是。”   青青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按照一套器皿的价格付了钱:“我们还是银货两讫比较妥当。” 第98章 宴请   回到家, 青青顾不得旁的,先洗了手拿出那套汝窑的茶具上手细瞧。只见这套茶具整体呈幽淡隽永的雨过天青色, 柔和温润, 开冰裂纹片,底部有支烧钉痕及题字, 题字表明此器为宋时宫廷用的器物。   宁氏看到青青爱不释手的样子, 好奇地凑过来看:“真的是汝瓷?”   青青的眼睛都舍不得从茶壶上挪开,一边摩挲着壶身一边说道:“岂止是汝瓷, 这还是件古董呢。那个掌柜的怎么说也是卖瓷器的,怎么连汝瓷都认不出来?   宁氏道:“我估摸着他要不就是真不懂, 要不就是灯下黑, 估计他从心里就觉得这套茶具是仿品, 压根就没仔细瞧过。”   青青说:“我见那掌柜的心思都在那赚钱的买卖上头,那些素淡的瓷器当地人不喜,因此他也不放在心上。”   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茶壶上挪开了, 青青小心翼翼地将茶壶放在盒子里,又拿出一个茶盏细细把玩:“汝瓷就十分难得了, 居然还能得到一套完整的茶具,品相又好,能得到这套物件可真的是上天眷顾。”   宁氏笑道:“好了, 喜欢回头再慢慢欣赏,这会都中午了,也该用饭了。”青青闻言这才将器皿一个个收了起来,又拿软和的细棉布给盖上, 亲自放到一边。   中午只有母女两人用饭,宁氏早早的吩咐下去了,说要一样粥和几份下饭的菜。厨娘在徐家呆了快十年,自然熟知她们母女的口味,先选了两条黄鱼煮熟,又过油煎了一遍,倒进熬了一天一夜的鸡汤,加上搅匀的咸鸭蛋,拿葱姜酒调味,出了锅就是鲜味十足的“赛螃蟹”。   食盒提上来的时候,刚揭开盖子,青青笑道:“闻到螃蟹的味了。”早春笑道:“让姑娘说着了,今日有赛螃蟹这道菜。”   青青忙说:“拿些姜醋来,虽不是真螃蟹,但也要按螃蟹的吃法来吃,这样味道更足。”青青洗了手,和宁氏对坐在炕桌两边。只见桌子上除了赛螃蟹,还有酸梅排骨、笋煨火肉、虾油豆腐、宫保鸡丁、鲜蘑菜心几道菜,旁边有一碗罐八宝粥和一大碗米饭。   宁氏舀了一碗粥吃,青青则盛了一碗米饭,塞螃蟹鲜美、其他几样菜又下饭,青青一气儿吃了一碗饭,还有些不足,嘟囔道:“若是有个辣口的菜我能再吃一碗下去。”   宁氏笑着看着她:“来四川后,瞧你个子没怎么长,饭量倒是大了。”遂转头问早春:“厨房可准备了什么辣味的菜?”   青青忙摆了摆手道:“不做了,等做好拎过来我又不想吃了,我陪娘喝碗粥。”早春连忙盛了碗粥递给她,青青就着粥把赛螃蟹都吃了。   见青青吃得两腮鼓鼓的,宁氏不禁摇头笑了笑:“多大的人了,吃起饭还和孩子似的。”青青咽下嘴里的粥,说道:“今年刚到了吃螃蟹的好时候,咱就往四川来了。往年咱家都能吃好几篓子,今年总共也没摸到几只螃蟹吃。”   宁氏笑道:“今年没吃到明年再吃,又不是什么金贵的物件,至于馋成这样。”   青青鼓了鼓腮,闷闷地说道:“也不知在这个地方出不出大闸蟹。”   宁氏说:“你没瞧这里的人富贵的都用金碗银着,哪会没有螃蟹吃。就是这里原本不产,也会有人为了买卖,将蟹养起来,你只管明年等着吃蟹就是。”   青青听了这才又高兴起来,吃完了粥也不想歇晌。母女又把明天的宴席准备的东西检查了一遍,见四处没有什么差池,青青这才抱着那套汝瓷回自己院中继续赏玩。   翌日一早,宁氏早早的起来,看着下人们将厅堂都擦的锃亮,又将租来的桌椅看着摆好,叫人去厨房看准备好的各色点心。因今日家里摆酒席,徐鸿达和朱子裕都没去衙门,沈雪峰和朱朱也带着孩子早早的过来帮忙。 第1回 和川南的官员家眷们见面,宁氏头一天晚上就郑重地挑了衣裳,让丫鬟们喷了水熨了一回,又放在熏笼上熏香。青青倒是随意的多,从箱子里拿出一身未穿过的衣裳,提前熨好了,除了两只简单的珠钗外发髻上簪了支宫制的的牡丹花。宫制的假花手艺十分高超,单说青青带的那朵牡丹,不仅做工逼真,色彩更是十分鲜明。连牡丹的阴阳向背之感,及每一个花瓣颜色的变化皆染了出来。青青带着牡丹花往那一坐,当真只光彩照人。   不多时,官员及其女眷一个个的都到了。前院自有徐鸿达、沈雪峰、朱子裕翁婿三人招待官员,内院则是宁氏母女三人接待。   众人似乎约好一般,居然一起到了,在门口等了片刻,直到孟夫人来了,这才跟在孟夫人的后面进了徐家的大门。守在二门的丫鬟将人领了进来,众人一进屋,铺面而来的是暖洋洋的热气。宁氏和朱朱起身将人迎了进去,众人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青青。   倒不是青青要摆架子,可这满屋子的女眷,纵然算上知府家的孟夫人也没有一个品级比她大的,她又不好出门相迎,只能稳稳地坐在这里。   孟夫人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一抹笑来,上前行了礼:“见过郡主。”其他众人也随之行礼。宁氏又和众位夫人互相见礼,这才分主客坐下。   如今正是冬季,外面虽没有白雪皑皑,但呼叫的寒风仍然给人们带来萧瑟的感觉。可瞧懿德郡主头上戴着那朵盛开的牡丹,宛如又回到了春天一般。   孟夫人盯着青青头上的牡丹看了许久,忍不住问道:“郡主戴的牡丹是自家暖房里养的吧,开的真真漂亮。”   青青笑了:“我们刚来不久,哪有功夫拾掇暖房,这是今年宫造的花,拿通草制的。”   孟夫人顿时愣了,又细打量了一番,摇头笑道:“纵使郡主说是假花,但我瞧着还和真的一样,宫里内造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梁同知的夫人道:“咱们蜀地也有绢花,虽也算精致,但细打量就能瞧出是假的来,不像郡主所戴的宫花,能以假乱真。”   青青道:“宫里内造的花,一个是做工好,再一个就是染的颜色鲜活。”打发珍珠拿一匣子绢花来,取出其中一支给众夫人瞧:“你们瞧这枝月季是用纱堆的,十分轻盈,也是今年的新鲜样子。”   诸夫人拿过来挨个瞧了瞧,只见那月季的花瓣从边沿到中间再到根部,颜色都各不一样,若不是在手里摸着触感不对,戴在头上怕是真假难辨。   青青见众人喜欢,便有意将这匣子宫花送给她们。只是想着她们毕竟年长,有几个是诰命,拿宫花给她们不太像样。正巧有几位夫人带了女孩来,有十一二岁的,也有快及笄的,正是颜色鲜亮的时候,青青便把她们叫过来,根据衣裳打扮每人簪了朵宫花,剩下的就给她们平均分了。   刘同知的夫人看着女儿头上戴了一个,手里还拿着三个,笑着说道:“郡主留着戴罢,给她们白糟蹋了。”   青青笑着说:“这宫花虽是假的,但也放不住,日子久了就要褪色,颜色一旦不鲜亮就没法戴了。这也不过是冬天时候戴着解闷罢了,图个新鲜颜色;像夏天百花争艳的时候,谁还戴它,满园子的花都簪不完呢。”众人闻言都笑了。   有青青这宫花开场,气氛倒是活跃不少,宁氏和孟夫人两人都有意缓和之前冷淡的关系,有说有笑的倒也和睦,青青和朱朱两人也和其他夫人聊起川府的新鲜事,一时间和乐融融。   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茶水上了五次,点心也上了三回,宁氏就请众人移步到花厅。花厅里从昨天起就点了火盆,烘的暖暖的,诸人到了以后按照座次坐下,一道道热菜端上来,这就开席了。   徐家租赁的院子小,花厅只够摆席面的,没有搭台子唱戏的地方,因此宁氏就让戏班子用笙、箫和笛子伴奏,一两个戏子站在前头,捡当下时兴的曲子唱上两折子。这些夫人坐在这里杯盏交错,看似和和睦睦其实谁都知道是表面功夫,因此谁也不在乎饭菜如何、曲子如何,只把这酒席应酬好了才是正事。   徐家摆酒席热热闹闹,此时在川南府的大牢里,李明将掺了泻药的粥递给王五,王五端着到最里头的牢里,强忍着熏天的臭气,掰开王有德的嘴,把清撤见底的稀粥灌到王有德的嘴里。   这已经是第三碗泻药了,打昨天晚上打听到徐鸿达走了,李明和王五两个就开始按照计划给王有德喂泻药。   王有德纵使第一次不知道是被下了泻药,可连拉带吐的弄的牢里肮脏无比,王五依然进来强行给自己灌粥,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着了道。本来这几天王有德就没怎么吃东西,加上腹泻不止,很快他连爬起来去恭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绝望的躺在茅草上将自己弄得一身污秽。   本来硬气的想等家人营救的王有德有些怕了,他做过了不少阴司的事,如今见到这出哪儿还不知道有人买了自己的性命。能在这个关节买通狱吏,王有德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支使的,定是王家的当家人王明恩。想想自己为堂叔王明恩跑前跑后、做牛做马十余年,如今却落的这个下场,躺在污秽里的王有德不禁嚎啕大哭。   哭了一会子,却因为脱水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意识开始有些涣散的王有德期盼着徐鸿达来提审自己,因为他知道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徐鸿达。可惜他盼了一夜,又等了一天,睡着又醒来,没多久又昏睡过去,因快速的脱水导致他意识有些模糊,四肢也有些麻木……   ***   徐鸿达宿醉醒来,头有些发胀,叫人打来盆凉水,洗了几把脸,这才清醒过来。宁氏知道徐鸿达昨日喝了不少酒,今早吃怕是吃不下什么东西,便让人上了熬得软烂带着米油的小米粥,又上了几种酱菜和一盘子素包子。   徐鸿达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碗粥和半个包子就咽不下去了。宁氏正有些发愁的时候,青青进来了,给徐鸿达和宁氏请了安,说道:“子裕昨晚喝了酒今天早上就有些不爽力,我给他吃了药,又想着爹想必也喝了不少,便来给爹送药丸子来。”说着拿出一小瓷瓶倒出一个药丸子递给徐鸿达。   徐鸿达拿起来放嘴里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这才说道:“昨天太过匆忙忘了吃醒酒丸这事,等到想起来已经有些醉了,想着一次不吃也没事,谁知道宿醉这么难受。”   吃了药丸,又喝了一杯子蜜水,稍微坐了片刻,徐鸿达这才觉得缓了过来。看着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叫人拿来当值的衣裳,准备去衙门提审王有德。   青青见徐鸿达要走,忙说道:“我听子裕说牢里有个刺杀您的匪徒一直昏迷不醒,我想着去看看。医道长曾经交给我一秘法,通过针灸可以唤醒昏迷的人,我想着去试一试,若是能让他早点醒来最好,录上供词早日破了案子才是。”   徐鸿达皱起眉头道:“那种腌脏地方,哪是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去的?那个犯人能死能活随他造化吧,左右太平寨还有一个头目在我手里,更别说那个王有德已经缉拿归案了。”   青青道:“我也是想试试这套针灸,这么些年也没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给我练手,我保证扎完了我就走,绝对不在那多呆。”徐鸿达见女儿执意要去,只能无奈道:“若是进去闻到气味受不住就赶紧出来,可别熏着你。”又道:“朱子裕呢,让他一起陪着,到时候好送你回来。”   青青笑道:“他在外头抱着我的药箱不敢进来呢,说是没劝动我,怕您生气。”   徐鸿达笑骂道:“他这会儿倒是机灵。” 第99章 一网打尽   徐鸿达带着青青出来, 就看见朱子裕心虚地抱着药箱站在廊下,顿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朱子裕连忙上前讪笑道:“我也是嫌那处腌脏, 可青青执意要去, 我实在是没法。”   徐鸿达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他,语重心长地说:“媳妇不是这么宠的, 该说的时候还要说……”话音还未落, 就听宁氏在门口“咳”了一声,徐鸿达脸色微变, 头也没回的迅速将话音一转:“当然,我们就是建议, 还是要以媳妇的意愿为主, 媳妇怎么说就怎么做。”   朱子裕瞅了眼徐鸿达身后的岳母, 憋着笑点了点头。徐鸿达回过身来,满脸堆笑地凑到宁氏跟前:“媳妇,还有什么吩咐吗?”   宁氏也忍不住笑, 拿帕子掩盖嘴嗔了他一眼:“当着孩子的面就胡说八道。”   徐鸿达义正言辞地说:“我这是教他为人夫的道理,这是一辈子经验总结出来的, 再错不了的。”   宁氏道:“行了,别在这胡说八道的了,赶紧去吧, 照顾好青青。”又转头和青青道:“去瞧瞧就回来,可不能在那时间长了,仔细熏坏你。”   青青笑着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   宁氏又吩咐朱子裕说:“你素来是机灵的, 到牢里仔细留意着,别叫犯人冲撞了她。若是里头真有什么不好的,也别管她乐意不乐意,赶紧把她带出来,回来我说她。”   有了岳母这一句话,朱子裕放心不少,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岳母放心,除了天莫、玄莫两个,我还带了六个士兵,叫他们前后护着。”   宁氏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日头,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去吧,早去早回。”   朱子裕应了一声,拉着青青的手跟在徐鸿达后面出了大门,上了马车。天莫、玄莫两个骑着马,后头跟着六个士兵。   一行人来到府衙,刚进了牢房所在院子,听到声音的李明和王五赶紧迎了出来。只是他们看到跟在徐鸿达身后一行人有些发懵,不知这是什么架势。等仔细一瞧,还有几个士兵,心里不有些打鼓,琢磨道:“难道是被人走漏了风声,徐大人找人拿我们?不会,若是如此,也不该士兵的事。”   徐鸿达倒没有注意到李明的异样,因青青是为了杨大壮而来,遂问道:“杨大壮怎么样了?今日可醒过来了?”   李明一愣:“杨大壮?哦,没有,依旧昏迷着,每日熬了药给王二虎,都是王二虎帮着喂药。”   徐鸿达闻言顿时有些遗憾,若是杨大壮醒了,自己就有借口将青青劝回去了,可惜这杨大壮也太不识时务了。   徐鸿达摇了摇头,抬起腿就要往里走,李明连忙拦住他,做出一脸害怕的样子:“大人,杨大壮倒是没事,可是王有德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徐鸿达住了脚,脸色铁青地看着李明。   李明嗟叹道:“这王有德以往生活的太仔细,才吃了两天的牢饭就受不住了,打前天晚上起就上吐下泻的,寻了一贴药给他吃了,也不见好。今早我来一瞧,已经昏迷不醒,眼见着就不成了。这不我这刚叫王五赶紧去寻个郎中来给瞧瞧,万不能让他死在牢里呀。”   说着李明朝王五使了个眼色,王五应了一声,赶紧匆匆忙忙地走了。青青回头看了眼王五的背影,轻轻地拽了拽徐鸿达的袖子,问道:“我去瞧瞧。”   徐鸿达想起李明说这王有德拉吐了两天,里面肯定都是污秽,和青青摇了摇头,吩咐李明道:“那里头又黑又暗的,先将人抬出来再说。”   李明应了一声,打发两个差役进去,片刻后抬出一个浑身又馊又臭的男子。徐鸿达等人齐刷刷地拿袖子掩起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眼看着才一天多的功夫,这王有德就瘦的脱了形,嘴唇干的掉了皮不说,还烧的满脸通红。徐鸿达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一粒丸药叫人拿了杯清水化开给他灌了下去。   李明有些忐忑地问道:“大人这是什么药啊?”   徐鸿达道:“不是说腹泻吗?这是止泻的药丸。”看了看正散发着恶臭的王有德,徐鸿达说:“也别愣着了,先把他这身衣裳脱了扔了,拿热水给冲洗两遍,放床上再盖个被子,这个模样,怎么好让郎中把脉。”   李明心里嘟囔了句“多事”,却不敢不依。青青到一旁的屋子避了避,几个差役手脚麻利的将王有德收拾妥当了。只是这牢房都是稻草和门板,只有外面李明的屋子有一张床是他平时歇息用的。   徐鸿达道:“先抬那屋去。”见李明脸色不好,安慰他说:“等回头把被褥扔了便是,我赔你套新的。”   李明讪笑道:“大人说笑了,小人哪里用大人赔这个。家里婆娘做了好几床,回头我再从家里拿就是。”   说话的功夫,青青问了朱子裕,知道已经收拾妥当了,便端了一个粗瓷碗来递给天莫:“给那人灌下去。”   徐鸿达看了眼似乎只是碗清水,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青青说:“加了盐和糖的温水,他拉吐了太久,已经造成了严重的脱水,再不补充体.液只怕救不活了。”天莫闻言赶紧先将盐糖水灌了进去。   这一天一夜,王有德除了加了泻药的粥旁的什么都没吃,待拉的严重了,连放了泻药的粥都没了。他又饥又渴,嗓子眼里干的像冒火一般。当天莫扶起他喂水的时候,纵然他昏迷不醒,但当嘴唇沾到水的那一刻,身体本能的就将水一口一口的吞咽进去,一大粗碗水很快就喝光了。   青青从朱子裕手里拿过药箱,想去给王有德看脉。正在此时,王五带着一名郎中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郎中来了。”李明大喜,连忙说道:“赶紧的,去给王有德瞧瞧。”   朱子裕按住了青青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青青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拽着药箱的手,跟在徐鸿达后面,站在门口眺望。   只见那郎中像模像样地开始把脉,可青青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原因无他,这个人从位置到手法上无一正确,一看就是浑水摸鱼的。   郎中按了半天,这才收回手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最后总结道:“身子骨太弱,又受了惊吓,再加上吃了冷粥冷饭,这才病倒了。受惊腹泻是主因,只要将这一块治好了,他的烧自然就退了。”   郎中打开药箱,拿出几包药来:“说来也巧,正好今日我有个病人也同这人一般,也是受惊腹泻,我这刚抓好药要给那人送去,就被你们拽到这来了。这也合该这人命不该绝,先把这药匀给他吃罢。”   “好!好!好!”李明连忙接过药,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我这就给王有德熬药去。”王五朝郎中点了点头:“您同我这边拿药钱去。”郎中应了一声,跟着王五就往外走。   谁知刚走到门口,天莫在朱子裕的示意下,一把将李明拽住了。朱子裕则揪住了郎中的衣领,一脸讥笑道:“郎中,不留个药方就走了?”   郎中唬了一跳,抬头看到朱子裕锐利的眼神和满身的煞气,顿时腿脚发软,磕磕绊绊地说道:“走的匆忙,没带药方。”   “无妨。”朱子裕将郎中往里一扔,冷笑道:“我拿笔墨给你,你写下来可好。”   郎中被摔了个踉跄,下意识抬头去看李明和王五两人。只见王五被几个士兵堵住了去路,而李明则被个高大汉子拎在手里,宛如一个被老鹰抓到的小鸡一般。   青青走到天莫身边,从他手里接过药材,打开一看就变了脸,指着其中几味药和掺杂在里头的白色粉末,道:“砒.霜、马钱子、乌头,你们这是嫌王有德死的慢,所以把几种至毒之物都掺在一起了?”   李明眼睛一转,惊慌失措地喊道:“什么是毒药?王五,你这是从哪里请的大夫?”   王五一愣,看着李明瞪着自己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是从路上请的,我看他背着药箱上前一问正好是郎中,就把他拽来了。”   李明朝着徐鸿达哭喊道:“大人,小的真的不知这郎中存了害人的心思呀,还想着早点帮着王有德熬药,好叫他醒过来呢。”   徐鸿达此时没空搭理他们,眼睛只盯着为王有德把脉的青青,只见青青除了把脉外,又按压了他的腹部,还捏开了王有德的嘴巴,看了看里头的舌苔。   “怎么样?”徐鸿达急切地问道。   青青起身,说:“被人下了大量的巴豆粉,腹泻呕吐引发脱水、高烧、昏迷不醒。”青青从箱子里取出银针,分别扎在王有德的胸、腹部,甚至额头上。   看着青青娴熟的手法,李明和王五从内心里感受到绝望:多好的计策,居然败在一个女子手里。如今事已败落,也不知能不能都推到假郎中身上。而假郎中此时已经吓得要晕过去了,李鬼遇到了李逵,他这李鬼哪儿还有活路?   “水……”虚弱的王有德在银针的刺激下悠悠转醒,干渴的喉咙、有些睁不开的眼皮都在提醒他之前险些被人害死的遭遇。   青青将银针一根一根地取了下来,又取出一粒药丸出来。天莫自觉上前接过药丸塞进他嘴里,又拿了一碗水灌了进去。   许是银针起了作用,又或是药丸发挥了疗效,不多时王有德就清醒过来。眼睛围着屋子看了一圈,只见李明、王五、铁老七三人被人按在地上,顿时火冒三丈:“好你个王五,居然敢害我?还有你铁老七,当初你可是我救回来的,你说你到这里干啥来了?是不是要杀我?”   徐鸿达一听这话里有话,连忙问道:“王有德,怎么回事?”   王有德顿时哭了出来:“大人,你终于来救我了。打我被关进来那晚起,王五就给我喂泻药,我不吃他就硬灌,大人您再不来我就死了啊,大人!”   徐鸿达指了指那个假郎中,问道:“你认识他?”   “认识!”王有德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磨成灰我也认得,这人叫铁老七是个外乡人,我遇到他时是在赌坊,当时他输了银子又拿不出钱来,赌坊的人要剁他的手。我也是爱赌之人,看他哭的可怜就动了恻隐之心,替他付了银子,带他回来替我管理我手下的几个盐工。”   “铁老七,王有德说的可是实情?”徐鸿达喝道。   铁老七名气虽然听着有点铁骨铮铮地意思,可实际本人不但怂而且也没有底线。见徐鸿达问话,也不敢隐瞒,当即说了实话:“是盐商王老爷的管家叫我来的,说让我配合李明、王五两个差役演一出戏,事成了给我银子送我回乡。”   徐鸿达冷厉地眼神从王五身上扫过,又落在了李明身上:“看来你们将本官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王五瘫在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李明则拼命地摇头辩解:“大人,小人不知啊!小人冤枉啊!”   徐鸿达扫了他们一眼,让士兵把他们锁上,剩下的衙役虽不知有没有参与进来,但也不得不防,也把他们塞到一个屋里,单叫一个士兵看管着。   玄莫出去买了一罐子粥回来,王有德也顾不得热,呼噜呼噜吃了两碗,此时之前吃的药丸也发挥了药效,王有德终于从寒冷中缓过来了,觉得浑身热乎乎的,这是退了热了。   如今人证越来越多,徐鸿达也不敢耽搁,就怕再拖两天下去王家指不定就想什么歪门邪道的主意。徐鸿达赶紧升堂,第一个先审王有德。   因王有德之前又拉又吐,身上的衣裳脏的不成样子,都叫衙役给扔了。如今他穿的这身是李明放在这的一身备用衣裳,只是没有外头的袄,此时坐在被子里还行,若是带他过堂,只怕又得烧起来。   天莫三下五除二地把李明身上的袄扒了下来,丢到王有德身上。王有德连忙穿上,感恩戴德地朝众人磕了个头。只是他毕竟刚病了一场,如今也是缓过条命来,实际身子还虚地很,因此刚走两步腿就开始打哆嗦。   朱子裕见状,打发了两个士兵驾着他,把他送到堂上。升堂的时候,徐鸿达也没为难他,叫他坐在椅子上,将刺杀的事一一说来。   这王有德原本对王明恩很是忠心,替他做了不知多少丧天良的事,可如今他刚一入狱,王家不想着怎么救他,反而派人来杀他,顿时让他心灰意冷。将自己知道的王家的阴私一棕棕件件都说了出来。   到了审讯王五、李明、铁老七这三人的时候,李明起先还抵赖,称自己毫不知情。可王五已被铁老七供了出来,自然不想一个人把罪责都担了,便也指认了李明,称给王有德下药之事都是李明的主意。   李明自然不肯就此认罪,反而极力撇清自己,在和王五唇枪舌战中,也没留神是谁先说漏了嘴,等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当初陷害富顺知县的事说了出来。   徐鸿达脸上露出满意地神情:这案子审的太顺利了。   此时,青青坐在后院百般聊赖地扯着帕子打哈欠,第十二次说道:“怎么那么慢?也该审完了吧?”   ☆、第 100 章(已更小剧场)   刑房的书吏录了供词让这些人签字画押, 因王有德认错态度良好,还交代了许多秘辛, 十几件多年悬而未决的案子都找到了根由。   孟松忐忑不安地站在监牢门口往外望, 一大早散发着恶臭的王有德被拖出去之后,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没什么动静。以他当了这么多年土匪小头目的经验, 不难猜到王有德是遭了黑手了。   看到王有德能被暗算, 不免也想到了自己是不是也会遇到这样一遭,毕竟这些年他也多少参与了几件太平寨的买命生意, 谁知道会不会灭口。   想着之前徐鸿达的话,孟松陷入了思索。不知坐了多久, 外面突然又有了动静, 孟松踮起脚往外瞅, 只见一群差役把狱吏和一个牢子关了起来,随后王有德也被推了进来,有别于早上被拖出去时宛如死人一般, 如今他穿着干净衣裳,腿脚虽然虚浮, 但明显着这是被救了回来。   孟松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几句话试探一下,外面又进来一行人,眼看着这群人越走越近, 到了自己所在监牢门外才停了下来。孟松一惊:“这就要审问了?”   谁知,狱卒打开门口瞧也没瞧他,两个人进来抬了杨大壮就往出走。孟松就在发愣呢,就见王二虎拖着一根残腿傻不愣噔的将杨大壮拦腰抱住了, 扯着破锣嗓子和杀猪似的直叫唤:“干啥干啥?要把我兄弟带哪儿去?”   一个狱卒不耐烦地撇了他一眼:“赶紧起来!同知大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王二虎抱着杨大壮不撒手,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我兄弟还昏迷不醒呢,叫他出去干啥?有啥事叫我就行,要打要杀我顶着。”   外面有个声音冷笑道:“倒是个有兄弟情义的,把他也带出来吧!”   “是!”   王二虎松开了手,傻愣愣地看着又进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架起他就往外走。后知后觉地王二虎这才发现刚才话说的有点太满,心里不由地有些害怕,转头冲着孟松就叫:“大哥,大哥,救我!”   孟松抓了抓枯草般的头发,想不通当初自己咋就脑门一热收了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收了也就收了,种点地也算个劳力,自己为啥非得争强好胜让他俩去干这高智商的刺杀的活,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孟松叹了口气,手撑着地站了起来,拍了拍站在衣服上的稻草,跟在王二虎后面走了出去。   徐鸿达看着跟着出来的孟松,似乎有些讶然:“你出来干啥?”   孟松一脸挫败:你不知想从我嘴里知道太平寨的秘辛吗?不是想从我这套李巡抚落马之死的线索吗?我这主动出来了,你那是啥态度?   徐鸿达见孟松面上和调色盘似的,脸色变了又变,不由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道:“行了,今天没你的事,你赶紧回去吧。狱卒,把牢门给我锁上。”   一个狱卒应了一声,上前一把把孟松推了进去,拽过牢门就要上锁。孟松都懵了,这套路不对呀,不应该是顺坡下驴把他带走吗?   见徐鸿达头也不回的往出走,王二虎哭的和二傻子似的频频回头,孟松心里又软了几分,好歹自己收进来的,不能让他平白丢了性命。   “大人!”孟松抱着牢门不让狱卒关门,扯着脖子喊道:“我愿意交代,我什么都愿意说,求大人留我们三个一条命。”   徐鸿达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孟松一眼。昏暗的牢房里看不清徐鸿达的表情,只知道他略一犹豫,就吩咐道:“带上他一起!”   孟松也不等狱卒来抓他,自己就上前伸出两个胳膊,乖乖地跟了出去。   狱卒表示:最近关进来的犯人都很听话!   杨大壮给依旧被抬到了之前王有德看病的屋子,怕打扰青青诊病,孟松和王二虎都被关到了旁边的屋子里。   看着不像是要审问的样子,孟松有点懵逼:“不是过堂吗?”   看管他的狱卒不屑地扫了一眼:“现在还没那功夫,没瞧见同知家的郡主再给杨大壮看病呢,你说那杨大壮也好命,居然能捞着让郡主给瞧病,这多大的荣光啊。”   孟松:……同知的女儿是郡主?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就连二傻子王二虎也觉得不对,琢磨了半天忍不住戳了戳孟松:“大哥,同知这官挺大呀,原先我还以为知府官大呢!”   孟松深深地看了王二虎一眼,叹了口气:“兄弟,等你以后放出去了,就老老实实种地算了,需要动脑子的事千万别干,容易破财!”   王二虎愣愣点了点头,看了看孟松,又瞧了瞧狱卒:“那我这是要出去了?大哥,那你出去以后干啥呀?还回太平寨吗?”   孟松失落地摇了摇头:“不回去了,也回不去了。我要是出去就找个地方把嘴缝起来,再也不嘴贱了!”   这边兄弟两个长吁短叹地畅想着未来,隔壁青青一脸认真地诊了脉,又割开绷带,看到了里面溃烂的刀口。   青青抬头看了徐鸿达一眼,说道:“是刀口感染引起高热不退,陷入持续性昏迷。刀口虽然深,好在没伤到要害,问题不大。”   说着朝朱子裕伸出手,说:“把你短刀拿来,我帮他把腐肉割去。”   “我的小祖宗呦!”朱子裕闻言头都大了,将青青拽到一边,好言好语地相求:“这血淋淋的事我做就好了,哪里用你动手。”   青青刚鼓起了勇气就被朱子裕戳破了,她回头看了看杨大壮,有些犹豫要不要放弃这次练手机会。朱子裕看出了青青的胆怯,连忙拥着她的肩膀轻声商议:“不就是割腐肉撒药粉嘛,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当初我在战场上的时候,虽没受重伤,但小伤不断,也时常提将士们处理伤口,这种事我做的轻车熟路了,你放心就是。等我给他换好药,就让你进来给他针灸可好。”   青青本来这次主要也是试验那套针法是否能唤醒昏迷的人,因为也没再坚持,乖乖地退到外面去等候。   朱子裕上前手脚麻利的处理好了杨大壮的刀口,又厚厚撒上了青青自制的消炎止血粉,之后又拿了软和干净的白棉布缠好了伤口,又喂了他吃退烧的药。   青青在一边拿烈酒把早上用过的银针泡了一回,又拿火燎了一遍,等朱子裕收拾妥当了,她才过去,回想起医道长教的行针手法,一根根银针或捻转或提插逐一刺进了杨大壮的对应的穴位上。   搓柄、弹针、震颤,一道道手法看的人眼花缭乱,也不知过了多久,再青青拔出最后一根银针的时候,随着一身呼痛的声音,杨大壮睁开了眼睛。   “这是醒了?”围观的差役议论纷纷,徐鸿达和朱子裕脸上也带着喜色,将人救醒也算达成了青青的愿望,总算没白来这一遭。   王二虎和孟松正忐忑不安地等待未知的命运,就听见隔壁忽然嘈杂起来,孟松猛然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白:“杨大壮怎么了?死了吗?我就说哪家郡主会看病,这分明是拿我家兄弟当练手的。”   王二虎一听杨大壮死了,顿时嚎哭起来:“兄弟呀,大壮兄弟呀,你怎么就死了呢?我的天哪!”   杨大壮那边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堆官差围在自己身边,顿时吓的险些又要昏过去。朱子裕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往下倒的身子,怒喝道:“爷的媳妇刚把你救醒,你再晕给试试?”   朱子裕抓那一下可没收着力气,杨大壮的肩膀险些被他捏碎了,瞬间明白差距的杨大壮缩着脖子靠着墙搂着被子瑟瑟发抖,就是不敢再往下出溜。   朱子裕松开杨大壮一脸的嫌弃:“这太平寨出来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怂,都是这种货色还没被人一窝端了真是占了寨墙高耸结实的便宜。”   “这咋回事啊,不是出来刺杀新来的徐同知吗?这是哪儿啊?”杨大壮刚清醒过来还有些糊涂,心里还有些发蒙,他把被子拽到脸上,只露双眼睛打量这满满一屋子人。忽然一个眼熟的面孔出现在面前,看着毫发无损的徐鸿达站在自己面前,杨大壮这才想起刺杀当天发生的事情。   “我这是被抓住了?”杨大壮有些茫然。   还没想明白呢,就听见隔壁传来撕心裂肺哭喊声:“我的大壮兄弟哎,你死的好惨啊!”   杨大壮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不干了:“……我还没死呢!”   徐鸿达吩咐了一个差役几句,过了片刻,差役带着孟松和哭的满脸眼泪的王二虎进来。杨大壮一眼就瞧见了哭的伤心欲绝的王二虎,忍不住乐了:“二虎!”   王二虎哭的正伤心呢,猛然听见杨大壮的声音,顿时吓的把哭声憋了回去,然后打了个嗝。   孟松见杨大壮爷顿时安心不少:“大哥,你来接我们了?”   孟松:“……我是来陪你们坐牢。”   杨大壮一脸感动:“不愧是大哥,待弟兄们就是好。”   徐鸿达上前两步打断他们兄弟情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孟松:“你兄弟给你救回来了,想好交代什么了吗?”   孟松垂下头,一脸任命的模样:“任由大人审问。”摆了摆手,将人带到一边。   看着青青有些疲惫的神情,徐鸿达一脸心疼,哄道:“你来这可帮了爹的大忙了,累了一上午,让子裕带你回家好好歇歇。”   青青笑道:“不累,我等爹审完案子我们一起回家。”   徐鸿达摇了摇头:“这孟松是太平寨一个小头目,知道的事情不少,审完指不定什么时辰呢,你乖乖听话,赶紧和子裕回家吃饭。”   青青道:“既然要审很久,爹不如先吃了晌午饭?”   徐鸿达想着身边这些人闹了一上午估计也又饥又饿,便打发人从门口的老杨家拎来两大桶全羊汤,又买了一百来个烧饼,士兵、差役、狱卒人人都有,连今日老老实实录了口供的王有德也得了一大碗羊汤和两个烧饼。   王二虎闻着对面牢房传来的羊肉鲜味,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孟松叹了口气,叫了狱卒来好声好气地商议道:“下午要审讯,好歹中午让我吃个饱饭。”   狱卒吸溜喝了口羊汤,看了孟松一眼,转身走了:“等着,我替你去问问徐大人。”   徐鸿达刚送走女儿、女婿,正在就着羊汤啃烧饼呢,就听见狱卒来回道:“太平寨那个孟松也想吃碗肉汤!”   徐鸿达看着剩下的羊肉汤很多,点了点头道:“给他们送上三碗羊汤,拿几个烧饼进去,也让他们吃顿饱饭,省的过堂的时候没力气说话。”三个狱卒闻言放下手里的碗,把羊汤和烧饼送了进去,方才回来继续吃喝。   热乎乎的羊汤放下红彤彤的辣子油,买的烧饼又香又酥,每个人都吃出了一身的汗,感觉浑身都是劲儿。徐鸿达漱了口,吩咐人将孟松带去过堂。   朱子裕带来的六个士兵一人喝了两大碗羊汤,过来朝徐鸿达拱了拱手:“大人,俺们做什么?”   徐鸿达道:“你们就时不时地巡查一番监牢,看看犯人的情况,免得再出现有人收买狱卒给犯人下药的事。晚上这几间屋子都空着,你们暂时就在这住几天,屋里都有火盆,回头我打发人买几床新被褥来,你们凑合凑合。辛苦你们几日,等案子审完了就叫你们回去。”   士兵们拱了拱手道:“徐大人放心,我们必将监牢看管的严严实实的。”   ***   青青和朱子裕回了家,宁氏早就等的望眼欲穿了,看到青青回来忙拉着她问道:“累不累?”   青青一脸笑容,道:“不累,我今天帮了我爹大忙呢。”   “是吗?”宁氏笑意盈盈,叫人打了水看着青青洗了手和脸,方问道:“你帮了你爹什么忙?”   青青道:“我们去的时候正赶上我爹抓到的要犯得了腹泻,据说已经昏迷不醒了……”青青顾不上吃点心,坐在那里说的眉飞色舞,朱子裕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时不时地拿起茶盏喂她口水,就怕她说的干渴了。   宁氏看着朱子裕温柔体贴的样子,忍不住为女儿高兴。为人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女夫妻和睦恩恩爱爱的。像她嫁给徐鸿达这么些年,陪着他从童生一步步走到状元之位,期间俩人也有过摩擦,也有过生闷气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徐鸿达总是退一步,用自己的包容去化解横在两人之间的问题,用爱一点点驱除宁氏的心结。   如今上了年纪,连女儿都出嫁了,俩人之间感情不但没有平淡,反而如香醇美酒般愈加浓烈。宁氏体会了夫妻恩爱的幸福,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女可以同样幸福。   青青絮絮叨叨地说完了今天的经历,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宁氏。宁氏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说起什么事就不住嘴,随你祖母。”   青青嗔笑道:“随祖母才好呢,祖母有福气,有我这样一个可人的乖孙女。”   话音刚落,宁氏就撑不住笑出声来,伸出手指刮了刮脸颊道:“不知羞,这么夸自己也不待脸红的。”   青青拿手握着脸笑盈盈地说:“怎么没脸红,娘你细瞅瞅。”说着把白静的小脸凑到宁氏跟前。   宁氏看着青青细嫩的都瞧不见毛孔的肌肤,眼里都是宠爱,轻轻地在她脸上拍了一拍,轻笑道:“好了,快回屋歇歇吧,别在我这装疯卖傻了。”   青青笑着坐正了身子,搂着宁氏的胳膊:“我陪娘一起吃。”   宁氏说:“你吃了饭就瞌睡,还是回你自己屋子吃,吃完了好直接睡一觉。一会你弟弟们下学回来,不知道有多吵闹,到时候该睡不好了。”   青青听了这才罢了,又说了几句话方才站了起来,朱子裕从丫鬟接过披风给青青围上,夫妻两个和宁氏道:“娘,那我们走了。”   宁氏点了点头:“去吧,晚上过来吃饭!”   小两口两个回了屋子,丫鬟赶紧去拎食盒,青青吃了饭围着屋子绕了两圈消了食,就准备躺到榻上歇晌。   朱子裕见状忙拦住她,说:“你昨晚就因为琢磨今天这事才没睡好,今早又早早地起来了,还是脱了衣裳到床上睡香甜。”   青青此时已困的睁不开眼睛了,靠在朱子裕身上耍赖。朱子裕好笑地圈住她的腰,一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内室走去。   小两口在家里互相搂抱着呼呼大睡,徐鸿达则穿着官服坐在公堂上审讯孟松。孟松在牢里呆了几日,一直在说还是不说中犹豫徘徊。徐鸿达是个好官,起码对犯人没有施以刑罚,就连王二虎和杨大壮两个刺杀他的犯人,也给请医延药,没让他们死了。   原本想拖着,看到底徐鸿达能查到多少东西,可自打目睹了王有德的遭了暗算险些丧命后,孟松又改了主意。当了这么多年土匪,他深知土匪的习性,大当家的若是狠起来,不比王明恩差。进来了这么些天,也没见太平寨有什么动静,想必大当家的已经放弃他们了。   孟松知道自己头上这顶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是脱不下来了,据说这等行径按律是该当斩的。好在徐鸿达没受伤,又是个宽和的人,倒不如此时将自己知道的事如盘托出,换三人一条命比较划算。   孟松在喝了一大碗羊肉汤又吃了两个香酥的烧饼,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活着多好,起码有这么好吃的羊肉汤。   跪在堂前,孟松都不用徐鸿达问话,爽快地从自己刚入太平寨讲起,细数了自己经历的太平寨的种种经历。孟松是个小头目,并不算陈四海的心腹,因此陈四海交给他的活虽然也有几桩命案,但多数是小打小闹的。这回刺杀徐鸿达的事正巧是因为他接待了王有德,又自告奋勇地把活给揽了下来,才会出来后面这些糟心的事。   跪在那里,孟松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说着说着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徐鸿达正听的精彩呢,就瞧见孟松给自己打的呜呜直哭,顿时有点无奈:“好好说你的,哭什么哭!”   孟松拿袖子抹了把眼泪,真心实意地说道:“我就后悔我嘴贱这事,您说若不是嘴贱这活也轮到我下头的人,那边您去太平寨若不是我多嘴也不会把自己送进来,这不都是这张嘴惹的货吗?”   徐鸿达看着他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孟松只顾着哭,也没听清徐鸿达说的什么。徐鸿达接过堂事笔录,略微翻了一遍,心里有些不满意。这孟松虽然说得多,却没说到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上。将堂事笔录又递给刑房的书吏,徐鸿达问道:“前任巡抚李光照落马致死的事情是不是太平寨做的?”   孟松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这个说不准,这事多半和三乡寨有牵连,我也是听我们寨主有一次醉酒后说露了一句,但是听的不真切,不敢打包票。”徐鸿达点了点头,见孟松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便让他签字画押,吩咐人将他送回牢房。   今天这一天可谓是收获满满,无论是上午审讯王有德还是下午孟松的口供,里面的内容都足以将王明恩和陈四海捉拿归案了。   只是这是这事看似简单,但却不知是否能顺利抓人,原因有二。一个是徐鸿达上头有一个顶头上司知府大人,在徐鸿达看来,孟知府和盐商的距离太过紧密了些,孟知府未必不会包庇王明恩。再一个就是太平寨易守难攻,若需抓到陈四海,需从成都调军过来攻打。   沉思了片刻,徐鸿达叫过朱子裕特意留下帮忙的天莫和玄莫二人,轻声吩咐道:“我去给孟知府送堂事笔录,为防止有人走漏风声,你俩速去王家守着,若是王明恩有潜逃的迹象,先把人给我抓回来再说。”天莫和玄莫点了点头,脚尖一点就消失在人群里。   孟知府下面有三个同知副手,将川南县的大事小情都管了起来,因此孟知府这官当的着实轻松。见徐鸿达来了,孟知府还饶有兴致地想叫他跟着自己去暖房里赏花。   徐鸿达见天色已经不早,也不愿再次多耽搁,简单明了地说道:“刺杀下官一直已查的水落石出。原是盐商王明恩的主意,叫他堂侄王有德出面花钱买了太平寨出手。”   孟知府一听就皱了眉头,接过堂事笔录一边翻看一边问道:“证据确凿吗?”   徐鸿达道:“有王有德的口供。”   孟知府放下堂事笔录,沉吟了片刻轻声问道:“不是这王有德自己的主意?”   徐鸿达笑了,又说:“大人若是细看堂事笔录就知道,王明恩身上不止这一个案子。他除了买、凶、杀、人、外,还设套陷害了上一任富顺知县,买通了衙役李明、王五两人害死了要犯,致使富顺知县丢了乌纱帽,使一桩要案成为了悬案。”   孟知府闻言无话可说,王明恩作为川南排名第二的盐商,手可松的很,像孟知府也吃了王明恩不少孝敬。官大一级压死人,若是旁的官员,孟知府摆出官威来这事就能给抹平了,可到徐鸿达这他却不敢了。   原因无他,谁让徐同知生了个好闺女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玉帝:我这窥凡镜就坏了几天,怎么青青就到四川去了?   千里眼、顺风耳:呃,主要是因为有一天青青说京城的辣椒味不足,想去四川吃真正的麻辣口味!   捧着一碗麻辣牛肉吃的热火烧天的青青一脸无辜:味道足,好吃!   哭晕在恭桶旁边的王明恩、太平寨及孟知府:……   小剧场2:   王明恩:神仙保佑,保佑我能平安度过此劫,我愿将全部家财奉上。   路过此地的招财进宝立刻落下显露真身:就是你要送银子给我们呢?多少啊?数数呗!   王明恩小心翼翼地看着二人:你们是神仙?   仙童也是仙,招财进宝对视一眼:没错!   被卷走了全部财产连个碎银子都没留下的王明恩有点发懵:感觉这两个神仙怎么有点不靠谱呢!   招财进宝欢天喜地地拿着银子送给财神:老爷老爷,我们有钱啦!   财神:哪来的?   进宝一脸认真:凡间有个傻子,要拿所有家财来破眼前的劫难,我和进宝一算,他最近的劫难就是被火盆烧着屁股,就顺便帮他给化解了。   王明恩:……谁他妈要化解这个劫难啊!   小剧场3:   陈四海:听说王明恩被两个神仙给坑了?如今神仙都这么不靠谱了吗?   孟松:寨主,可不能乱说,要是被神仙听到可是会天打雷劈的。   陈四海捂住了嘴:你说的对,我觉得一定是王明恩请神的时候不虔诚。   孟松:那寨主,哪个神仙能管咱这事啊?   陈四海:我琢磨着吧,这事太远的神仙不一定听得到,就拜土地吧!   土地颤抖着双腿,拿着拐杖往上杵:哎,说你俩呢,别坑我哈!   翌日,来铲平太平寨的朱子裕发现,太平寨消失了,就剩下一个大洞留在原处!   朱子裕:……寨子哪儿去了?   土地看着自己的拐杖欲哭无泪:是谁把我的拐杖加上迫击炮功能的?太吓人了! 第101章 自流井王家(补了两个小剧场)   孟知府因为青青的原因不敢在徐鸿达面前摆官架子, 倒不是因为青青的郡主称号,而是担心徐鸿达借青青之手寄密信给皇上告状。   孟知府虽和蜀王互相沟通消息, 但孟知府并不全然信他, 特意派了心腹到成都走了一遭,这才知道这懿德郡主刚到成都没多久, 宫里就专门派了个太监给郡主送信, 只这单单一件事就瞧出郡主在宫里面分量。像蜀王在成都呆了二三十年了,除了当初先皇殡天来了个圣旨召他回宫外, 这些年宫里连个纸片都没给他。   之前徐鸿达刚来做同知的时候,孟知府并不觉得他有多大能耐, 毕竟川南的官员和盐商之间早就结成了密密麻麻的关系网。官官相护、官商相互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万没想到, 一个小小的同知, 就直接敢撕开自己的关系网。   孟知府面色沉稳,心里却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从堂事笔录上看, 王家和太平寨这回谁也跑不了,若是将王明恩捉拿归案, 必然会将川南的关系网扯开一个大洞,从而暴露出更多的问题。   徐鸿达静静地等着孟知府的答复,而孟知府心如火焚却想不出一个好对策来。抬眼看了眼徐鸿达, 孟知府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徐鸿达心里定会对自己生疑,故而特意装出愁态:“太平寨连前朝的起义军都打不进去,更别提咱衙门里的差役了, 咱还得想想辙;至于王明恩,他虽有些家兵倒也不足为惧,明日我打发兵房的人带着差役走一遭就是了。”   徐鸿达微微颔首,起身道:“就依大人所说,时辰也不早了,下官先告退了。”   孟知府脸上带着笑容,十分客套地说道:“徐大人刚来川南没几个月,就破获了几桩旧年陈案,真是个能谋善断的能人。”   徐鸿达道:“大人谬赞了。”   孟知府起身,亲自把徐鸿达送到前厅的门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处,这才沉下脸来,叫来心腹管家孟二茗将事情说了一遍,又吩咐:“去王家找王明恩,就说我的话,让他连夜往外躲躲,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孟二茗见孟知府脸色铁青,轻声道:“一个小小的同知,竟然让老爷如此为难,岂不是反了他。”   孟知府有些烦躁地看了他一眼,喝道:“你以为我想如此,若是我今日把这事强压下去,明日懿德郡主就能写折子回京,你是想看着皇上把我这知府给抹了?”   孟二茗没敢吭声,只隐隐觉得川南这天要变了。   趁着夜色,孟二茗悄无声息地从角门牵着马溜了出去,见外面并没有什么人,这才翻身上马一路往富顺县奔去。川南府离富顺县并不远,骑着马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到了王家大门外,王家的门房殷勤地迎了出来:“孟爷,您来了。”   将缰绳丢给门房,孟二茗问他:“你家老爷在家吗?”   门房躬着身子说:“今天一天就没出去。”   孟二茗点了点头,熟门熟路地往里走,一边随手点了个小厮让他请王明恩出来,一边转身进了倒座等候,不多时,热乎乎的糕点和茶水相继送来。   孟二茗本就是饿着肚子来的,又因为和王家捻熟,丝毫没有客气,拿起快糕就着茶水就咬下去大半,等王明恩来的时候,四碟子糕点只剩下零星几块,茶水更是续了三四回。   “孟管家好!”王明恩四五十岁的年纪,保养的还算好,瞧着脸上没有太多褶皱,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和弥勒佛一般。   扫了眼小几上的空盘子,王明恩连忙过来拉着他说:“下人们没眼力价,这时候送什么糕点,不知道将孟管家请进去。孟管家随我进去,家里正好有好酒好菜,咱俩喝上两杯。”   孟二茗怜悯地看他一眼,道:“恐怕你一会连糕点都吃不上呢!”   王明恩一愣:“这话怎么说?”   孟二茗也不和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道:“你是不是收买了狱吏李明、王五两个,又派了个假郎中给王有德下药。”   王明恩笑呵呵的装傻,眼珠子却忍不住一转。孟二茗“嗐”了一声:“您也甭瞒我,我不妨和您直说,今日李明、王五还有那个假郎中都被徐鸿达给抓起来了,王有德也知道您想害他,下午升堂的时候可把你的事倒了个干净,明日一早徐大人就要带人来抓你。”   王明恩这才有些慌乱,也顾不得隐瞒,忙问道:“王有德没死?”   孟二茗叹息地摇了摇头:“说是差一点就死了,谁知徐同知家的郡主不知怎么跟着他到了大牢,郡主懂医术,不但几颗药丸就把王有德救回来了,还当场就看出铁老七是糊弄人的,叫人把他给捆了,连带着李明和王五都没跑了。”   王明恩沉默了片刻,神色难辨:“这么些年倒没看出他是个有运道的人,这回居然能死里逃生。”   孟二茗说:“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孟大人叫我通知您,赶紧带着银票逃了吧。”   “逃?”王明恩白胖的脸满是铁青:“我可是川南赫赫有名的盐商,在自流井剁剁脚地皮子都能颤两颤,连孟知府都要叫我声郎翁,徐鸿达他居然要捉我?简直荒唐可笑!”   孟二茗摇了摇头:“民不与官斗,纵使王老爷以往您在自流井同张家老爷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在这徐鸿达面前,他未必能买您的账。实话说,就是我们老爷也要让他三分呢。”   王明恩扯了扯面皮,冷笑道:“他家不就是一个郡主吗?咱四川还有个蜀王呢,我去投奔蜀王,看他能耐我何?”   孟二茗说:“若是蜀王能庇护你,自然最好,若是蜀王不应,您还得想别的门路,千万别回来。”   王明恩憋屈地说不出话来,纵然去蜀王府求庇护,这不也等于落荒而逃吗?   该说的都说了,孟二茗起身告辞,王明恩目送他到门口,忽然问道:“为何你们知府对徐鸿达退避三舍?就是因为那劳什子郡主吗?”   孟二茗叹了口气:“郡主不可怕,郡主背后的靠山才可怕,我们老爷也是怕郡主写信回京告状这才不得不避其锋芒。”   王明恩没再说话,等孟二茗走了以后速回后院,只大体和自家夫人交代了几句,便拿了匣子装了五万两银票,趁着夜黑带着两个随从出门坐着马车往成都方向而去。   天莫和玄莫跟在马车后头,大概走了十来里,见附近没有人,便纵一跃,一个一掌将两个随从砍晕从车上踹了下去。   王明恩坐在车厢里正在琢磨着拿出什么好处让蜀王庇护自己,忽然感觉车厢一震,随即“咕咚”两声。王明恩被打断了思路刚要张嘴问一问,马车已经恢复了安静,继续往前驰骋。   王明恩只当是夜黑看不清路撞到了石头,便没再理会,继续琢磨着自己的心事。天莫和玄莫两人驾车马车进了川南府,又直奔大牢。   马车“吱”地一声猛然停了下来,王明恩没防备直接撞到了头。捂着脑袋,王明恩怒喝道:“怎么回事?”   车厢外一个男人笑道:“王老爷,到地方了,请下车吧!”   王明恩心里一沉,这声音听起来十分陌生,并不是替自己带出来的随从。马车帘子被掀了起来,只见外面亮着灯笼,两个陌生的面孔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王明恩知道自己这是落人手里了,想必半路上听到的动静就是对方和自己随从之间的交手。想到自己的随从就不声不响的被俩人给收拾了,心里顿时胆颤心寒。   躲是躲不过去,王明恩穿上斗篷,带上雪帽,抱起装银票的匣子缓缓地下了车,川南府大牢的牌匾赫然出现在眼前。   王明恩腿一软,两个差役立马过来架住他。看了看身边的差役,王明恩哆嗦着嘴唇道:“我要见孟知府!”   “会见到的!”天莫一脸漠然,挥了下手,立马有人把王明恩压倒大牢里。   此时也是寒冬,北风瑟瑟地刮着,大牢里阴冷潮湿。王有德因为这次腹泻因祸得福,得了一床厚被子,早晚也有热乎饭吃。孟松三人也算老实,也有破被子盖。只苦了王明恩了,他看着牢里角落的破草堆,看着地上厚厚的土,只能紧紧的抱着装银票的匣子,拽了拽身上厚实的皮毛,庆幸自己穿的多。   站了约大半个时辰,腿脚发软的王明恩实在撑不下去了,他缓缓地坐在草堆上,见也没有狱卒过来,便想匣子打开,把银票藏在身上各处,实在藏不下的只能依旧放在匣子里,预备着上下打点之用。   坐着坐着,王明恩就瞌睡起来,不知不觉倒在了草堆上,可毕竟心里存着事情睡的不实,当狱卒巡视的时候,王明恩被脚步声惊醒了。   睁开眼睛,王明恩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草堆上睡着了,连忙爬了起来,拍掉身上的杂草,扒着牢门轻声喊道:“狱卒!狱卒!”   “什么事?”一名狱卒不耐烦地过来,喝了一句。   看了看四处无人,王明恩递出来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轻声道:“劳烦小哥替我给孟知府传个话,就是自流井王明恩被抓到牢里了。”   本来拿着银票一脸喜色的狱卒一听到“王明恩”三个字像被咬手咯一般,忙不迭地将银票扔了回去。   看着那狱卒转身要走,王明恩连忙说道:“二十两不行,我给你五十两!”   狱卒疼的心都快碎了,捂着胸口说:“王老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您老就是给我再多我们也不敢收。”往里头指了指,说道:“里头还关着两个呢,就是收您银子惹的祸,也不知会发配到哪儿去,能不能活。”   狱卒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叹息道:“有命赚也得有命花才是。”   王明恩弯下腰默默地捡起了银票,神情有些茫然,他做盐商这么多年,一直秉承的原则就是“钱多好办事”,用银子开道,贿赂县城、府城、甚至整个四川的官员,结成一张关系网,这些年他虽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但也凭借这张关系网抖尽了威风、出进了风头。谁知一直无往不利的王明恩居然踢到了徐鸿达这块铁板,还被关进了牢里。   抱着膝盖,王明恩第一次觉得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没摸清徐鸿达的底细就轻易出手暗算,让自己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   “还是太得意忘形了。”王明恩叹了一声,“早知道该拿银子开路的。”   徐鸿达一夜好眠,早上刚到衙门,就听说天莫、玄莫二人抓住了潜逃的王明恩,徐鸿达知道,这定是孟知府给王明恩送的信。   徐鸿达将带着的一包火边子牛肉递给昨晚值夜的士兵,好让他们就着吃粥吃,省的嘴里没滋味,又吩咐:“事不宜迟,这会正好提审王明恩。”   王明恩自打半夜醒来就没再睡,早上刚迷糊过去,又被狱卒叫了起来:“赶紧出来,徐大人要提审你。”   王明恩从草堆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狱卒身后。出了监牢的门,看到初升的太阳,王明恩“呵呵”两声:“你们这徐大人倒是个勤勉的,这么早提审我可是怕孟知府知道?”狱卒也不做声,将他交给差役转身便走。   王明恩曾捐纳银两得了一个虚衔,上堂是不必跪的,短短的上百步路,王明恩在心里盘算应对徐鸿达的态度,是抵抗到底还是趁机赔罪备上厚礼与徐鸿达化干戈为玉帛?   徐鸿达端坐在高堂之上,王明恩进来作了一个揖,便站着不动。徐鸿达一敲醒目:“下方是何人?”   “自流井王家王明恩。”   “王有德是你何人?”   “按辈分他该叫我一声堂叔。”   王明恩可谓是个老油子,他在公堂上态度自若,不赶紧要的事说的十分详尽,一旦涉及殴打、贿赂官员之事能绕便绕过去、不能绕便死不承认,徐鸿达问了半天也没问到实质性的东西,心里难免有些焦躁。   ……   ***   青青昨日去了府衙一回,又听朱子裕讲了这川南的种种,深知父亲为官不易,便想尽自己一些绵薄之力,给父亲一些助力。   谁知他的想法一说,不但朱子裕不乐意就连徐鸿达说她胡闹,宁氏拽了拽青青的衣袖:“你有这个心意就得了,若是真去了能做什么?不过是添乱罢了。”   “怎么添乱了?”青青很是不服气,“就像昨日,我若是去晚了,那王有德早就被他们毒死了,到时候爹肯定得焦头烂额。”   宁氏无言以为,朱子裕也十分无奈,因为青青说的是事实。朱子裕耐心地劝他:“这看病也是凑巧罢了,总不能让你真的每日蹲在那里给犯人瞧病吧?我今儿就从川南最好的药铺雇个大夫,叫他去衙门守着,直到岳父审完这桩案子,如何?”   青青又道:“那我和你去清剿太平寨。”朱子裕一听心都快跳出来了,青青看他的神情还以为不信自己,冷哼道:“我的五禽戏可我爹练的好,我爹都能抓住太平寨的匪徒,还将他们重伤,我自然也能。”   朱子裕顿时有些无语:“爹那是运气好,遇到了两个毛头匪贼,我去太平寨可以抓陈四海那个老狐狸的,你在家乖乖的别闹,就是给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青青见朱子裕实在不愿意带着自己,便也也不去为难她,她想了片刻,又有了新的主意。   王明恩的两个随从被打了天莫、玄莫敲晕后直到后半夜才醒过来,一见马车也没了,老爷也没了,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回了自流井,天不亮就请人传话给夫人,说老爷丢了。   王夫人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人掳走了王明恩,生怕他落到匪贼手里,不知得费多少银子赎不说,指不定就能丢了性命。   王夫人跟着王明恩多年,也不算是迷糊的人,当即立断换了衣裳,备上一车的礼物就往府城孟知府家来了。   孟夫人一早起来身上就不自在,右眼皮总跳个不停,正吩咐丫鬟拿热汗巾子来敷一敷,就听外面有人回道:“夫人,郡主来了。”   孟夫人闻言心里一哆嗦,得,热汗巾子也不用拿了,这煞星来了就是把脑袋泡热水里估计眼皮也照样跳。   郡主的品级也不知比孟夫人高多少,突然其来的拜访让孟夫人手忙脚乱,她一边让人请郡主进来,一边赶紧让丫鬟翻箱倒柜的拿衣裳。   孟夫人换了大衣裳,也顾不得梳妆了,在髻上多簪了一支金簪子看着不素净,过的去眼就成了。   青青进来的时候,孟夫人刚到门口迎接,只见青青裹着大红色的披风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来,越发显得眉目精致、肌肤如雪。孟夫人行了一礼,笑道:“郡主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来叫我就是,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青青笑道:“倒没什么事,不过是在家闷了,想来找你说话。”   孟夫人心里苦不堪言,脸上却还挂着笑:“郡主能想着我,是我的福分。”请了青青上座,又吩咐人拿糕点。   青青来的早,厨房里的糕点刚出锅,送过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孟夫人笑道:“郡主是吃惯了宫里的点心的,也尝尝我家的如何?”   青青也不扭捏,捏了一块鹌鹑蛋大小的糕点放进嘴里,待细细品了方笑道:“奶香味足,吃着顺口。”   闲聊了几句日常,孟夫人试图将话题往青青来意上带,青青似乎浑然不知,只说:“以往在京城的时候,进了腊月翰林院就放假了。川南倒是和京城不一样,若不是我娘说起,我还不知道今日是腊月初一呢。”   孟夫人道:“这个时候通常也是全年最清闲的时候,今年这不出了几个恶人,让徐大人受惊了不说,还得累的去查案。”   青青说:“我爹旁的事还没上手,让他把这桩案子审清了也好,我听说一件牵扯一件,倒扯出了许多积年的旧案子,也不知这川南府积压了多少旧案。”   孟夫人讪笑道,刚要解释两句,就听见一丫鬟来报:“夫人,自流井王家的王夫人来了。”   青青弯起了唇瓣:来的倒是凑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王管家:老爷,据说昨天晚上一个惊雷把太平寨给劈没了!   王明恩:那不可能,大冬天的哪有那么大的雷,是不是太平寨那遇到地动了?   王管家:就搁太平寨那一个地方地动?那指定是陈四海得罪土地爷了!   陈四海的魂魄欲哭无泪:讲真,我说我找土地爷许愿来着你们信吗?   土地爷一脸无辜:其实你要是不许愿就没这事了。   小剧场2:   招财:土地爷的拐杖加了迫击炮效果刚刚的,就是不够绚丽。   进宝:言之有理,我们再改造下。   王明恩看着从天而降的招财进宝,又钻进地底。   王明恩:骗我家财的神仙骗子找到了,来人,一起给我从这挖坑。   招财进宝改造好拐杖,举起拐杖给土地爷看:这个拐杖你得这么举着……   王明恩一脚将铁锹踩了下去,招财进宝眼睁睁地看着半个铁锹头撞在拐杖上:“砰”“轰隆隆……”   王家人眼睁睁地看着王明恩不知被什么东西炸到了空中,又被雷给劈了下来,最后头顶上还出现了一抹彩虹!   众人:我们家老爷成仙了……   焦黑的王明恩:……   招财进宝:效果真好! 第102章 一蒙一个准(已更小剧场)   孟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昨晚孟知府把徐鸿达要捉拿王明恩的事告诉了孟夫人,又嘱咐这几日王家只怕会来走动, 嘱咐若是送东西该收就收, 记得千万别应承什么就好。   孟夫人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这么凑巧,懿德郡主前脚刚到, 还没坐多大一会后脚王明恩家的就来了。   孟夫人看了青青一眼, 脸色有几分尴尬,轻声道:“原本不知道她要来。”, 接着转头怒斥传话的丫鬟:“没瞧见我在陪郡主说话吗?叫她改日再来。”   丫鬟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青青笑道:“人多说话才热闹, 叫她进来吧。”   孟夫人连忙劝阻, 说:“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 连品级都没有,说话难免粗俗,怕扰了郡主的雅兴。”   青青面上带着笑, 语气却不容置疑:“不过是说些家长里短的话罢了,我倒觉得无妨, 还是请她进来吧。”   孟夫人无奈,只能给丫鬟使了个眼色,吩咐说:“叫她进来吧。”   在廊下等候的王夫人心急如焚, 心里惦记着丈夫的安危,见那丫鬟说叫自己进去,匆忙起身就走,丫鬟揣摩着孟夫人的意思嘱咐的那几句话, 王夫人当真是一句也没听就去。   掀开帘子,王夫人一眼就瞧见了孟夫人,心里的恐慌害怕瞬间压不住了,登时就哭了出来:“夫人,快救救我家老爷吧。”   孟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了眼青青的脸色,嘴里呵斥她:“胡闹,没瞧见郡主坐在这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青青刚来川南没多久,也就官员之间都知道她的身份,再往下消息灵通的盐商也知晓,而王夫人因和丈夫的关系并不密切,加上王明恩心里装的都是刺杀失败如何撇清自己的事,因此并没有和王夫人提过川南来了个郡主的话。   此时王夫人听到“郡主”就有点发愣,下意识就以为是蜀王家的姑娘,想着自己丈夫平日里没少孝敬蜀王,顿时有了见亲人的感觉,跪下磕了头,脸上又落下泪:“民妇见过郡主。”   “起来吧。”青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了这是,哭的这么伤心?”   “我家老爷昨晚被人截走了。”王夫人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抽噎了两声。   “王夫人。”孟夫人连忙打断她,语气带了几分严厉:“郡主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哭的。”   唬的王夫人立马把哭声憋了回去,拿帕子捂住嘴,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青青责备地看了孟夫人一眼:“她这不也是着急吗?”又和颜悦色地看着王夫人:“你别急,慢慢说,看是在哪儿被人截走了,我让我爹替你找。”   王夫人只当青青说的父亲指的是蜀王,连忙说道:“昨晚我们家老爷匆匆忙忙的进来,和我说身上缠了官司要出门避一避,我问他去哪里躲避,他说准备去蜀王府。因说的匆忙,也来不及准备东西,只给他打包了两身换洗衣裳,又装了五万两银票,便送他走了。”   “哦!”青青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夫人一眼:“你们家和蜀王府很亲近?要不然怎么会往那去避难。”   王夫人听郡主直称蜀王府,心下有些奇怪,只当是便于称呼,便也没多想,老老实实地交代:“蜀王府一直同我家走动密切,往日王爷有什么吩咐,我们老爷都尽心尽力去做,就像前年开始王爷在川西高原那建了马场,当初建马场的花费以及这两年养马的银子一直是我们老爷出的。”   孟夫人闻言脸色都变了,一个藩王都能私自养马,谁知道有没有暗地里屯兵,这可是造反的节奏呀。   孟夫人听到这样的秘辛吓得心脏砰砰直跳,总觉得王夫人在她家里说这事不妥当,若是传出去还当他家大人是同谋呢。孟夫人不敢让王夫人再说了,强撑着笑脸道:“你还是说说你们老爷失踪的事吧。”   王夫人擦了擦眼泪,说:“我们老爷说去蜀王府避一避,连夜带着两个身手好的随从走了,谁知早上天还没亮,两个随从一身狼狈的回来,说是昨晚刚走出去十来里路就被人给打晕了,等他们醒来的时候,马车没了,老爷也不见了。”   青青从朱子裕那得知天莫和玄莫被父亲派出去监视王明恩,便猜到是天莫两人出的手,想必王明恩昨晚就被关进牢里了。   青青看了眼孟夫人,又问王夫人,道:“你可知道王老爷是从谁那里得知自己官司缠身的事的?是不是被人哄骗了出去被绑了。”   孟夫人赶紧朝王夫人挤眼睛,可惜她眼白都快翻出来了,王夫人也没瞧见。此时王夫人的心思都在“蜀王家的郡主”身上,在她看来,蜀王比知府能力更大些,救出自己老爷还是得指望蜀王。但知府作为川南的老大,王夫人也不敢得罪她家,连忙辩解道:“那不能,是咱知府大人派管家去说的,要不然我们老爷也不会急匆匆地走了。”   青青看着孟夫人一笑,孟夫人心里恨不得把王夫人千刀万剐,恨她没弄清郡主的身份就什么都往外说。孟夫人也不敢再坐着了,直愣愣地跪在青青面前拿着帕子拭泪:“郡主万不能相信这妇人的一面之词,我们家老爷最是清明公正的人,怎么会给嫌犯通风报信?”   王夫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不对,看了眼端坐在上面貌美如花的郡主,又看了眼跪在郡主前瑟瑟发抖的孟夫人,有些摸不到头脑。只是孟夫人都跪下了,她也不好再坐着,只能一头雾水的跪在孟夫人身边。   孟夫人恶狠狠地看了眼身边的无知妇人,等转过脸来,脸上又带着哀求的神情:“郡主,我们老爷在川南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为官、坦坦荡荡做人。咱川南的税收基本都靠盐业,为了给朝廷多缴纳些税金,我们老爷平时难免和这些盐商关系近些,但也仅限于此,绝不对做出包庇他们的事来。”   青青看着孟夫人惶恐不安的神情笑了笑:“夫人这是做什么,我虽为郡主,但也管不了这官场上的事,知府怎么样你同我说是无用的。”   孟夫人闻言暗地里松了口气,心里不由地想着怎么讨好郡主好让她别把这件事捅上去,青青又笑吟吟地开了口:“倒是前一阵子收到宫里的信,说皇上任命了川省总督,想必也快到了,到时候夫人不如和他说一说?”   孟夫人心里一惊,面上却勉强带着笑容:“没听老爷说过这事。”   青青笑了笑,又看了眼惊疑不定地王夫人,起身笑道:“我约莫着知道你家老爷在哪儿,不如我带你去?”   下意识去看了眼孟夫人,谁知孟夫人低着头不想搭理她,王夫人也顾不得多想,朝着青青磕了个头,道:“多谢郡主。”   孟夫人垂着头不敢吭声,直到丫鬟在轻声说道:“夫人,她们走了。”这才扶着丫鬟的手,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愣。   看着她的样子着实吓人,丫鬟目目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劝一句,孟夫人呆愣了片刻自己醒过神来,一叠声地吩咐:“赶紧叫老爷来。”   孟知府在府衙里读邸报,随从匆匆进来回道:“老爷,夫人有请。”   孟知府放下邸报,问道:“知道什么事吗?”   随从摇了摇头:“只说郡主来了,王明恩家的来了。”   “她们俩怎么撞到一起了?”孟知府紧缩眉头,急匆匆地往家去了。   孟夫人坐在榻上魂不守舍,两个丫鬟分别帮她揉按膝盖。孟知府进来,见到这样的情节,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这是?”   一句话把孟夫人的泪都勾出来了,她拿着帕子擦着眼睛,哭哭啼啼地说:“王明恩家的就和傻子一样,一听说徐家的姑娘是郡主,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家底抖落了个干净,说她自家的也就罢了,偏又牵扯到咱府上。”   “她说什么了?”孟知府心中着实不安。   “说什么蜀王建了马场都是她家出的银子,说王明恩要去蜀王府避难,也是你的主意。”孟夫人垂泪说:“我当时给给郡主跪下了,说此事与咱家无关。郡主说她不管这些事,让咱回头和总督说去。”   孟知府黑了脸:“蜀王建了马场?他想干什么?”   孟夫人叹道:“这不就是说,我就怕以后蜀王做了什么掉脑袋的事会牵扯到老爷。”   孟知府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蜀王就是有那贼心也未必有那贼胆,旁的不说,起码杨提督和朱子裕在这,他就不敢轻举妄动,这两个煞星可是连缅甸都给灭了的人,蜀王有几个胆子敢去惹他们。”   孟夫人这才放了心,又想起王家的婆娘把孟知府通风报信的事说了,不免也有些担心。孟知府摇了摇头,说:“到时候咬死不认就得了,只说孟二茗去他家还东西,毕竟我的品级在徐鸿达之上,想必他也不会刨根问底。”   孟夫人连连点头,又骂王明恩的媳妇:“平时人模人样的,给她个面子叫个夫人,可你瞅瞅那脑袋就和榆木疙瘩似的,比起张家的夫人来,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孟知府叹道:“贫贱时的夫妻,王明恩还能休了她不成?对了,她来不是送东西吗?怎么扯出这么些有的没的?”   孟夫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最关键的事没说,当即白着脸道:“王明恩在去蜀王府的路上丢了,王家的来找我们帮忙寻找,后来郡主说她能找到,王家的就随郡主走了。”   孟知府可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脑子一转就知道王明恩的去处了,叹了口气道:“甭找了,这定是被徐鸿达捉去了,反正我提前和他说了,也算是对的起他了。至于王明恩她媳妇,是自己被骗走的,也与咱无关。”   孟夫人见孟知府安然若素的样子,便也放松下来,问起刚从懿德郡主那听说的消息:“老爷,您听说咱四川要来总督的消息了吗?”   孟知府点了点头:“也是今天才得的信,预计十天后到,我听说总督衙门已收拾齐整,接官厅也布置的富丽堂皇,叫我们到时都去接官厅恭迎总督大人呢。”   孟夫人收了泪,亲手给孟知府递了茶:“可知派来的是谁?能不能搭上话?”   孟知府叹道:“是上任鲁省总督钱万里,咱家数遍三代也和他没什么交集,倒是徐鸿达能和他搭上话。”   孟夫人一听见“徐鸿达”三个字就头疼,脸上闪过愤愤不平之色,语气十分恼怒:“他一个土包子出身,怎么会和前任鲁省总督搭上关系?”   孟知府押了口茶,说:“徐鸿达当年治理水患就是在鲁省,他前后在那呆了两三年。因太子也在,钱总督每隔几个月就要去一回,因此同徐鸿达算是熟人。”叹了口气,孟知府脸色更加难看:“还有懿德郡主,她的封地就是鲁省,自打册封以后,鲁省的税收都归郡主所有,俩人纵使没见过,但说起来也比旁人亲近一些。”   孟夫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么大的省,所有税收银子都给那个煞星?”   孟知府垂下眼帘拨了拨茶盏里的茶叶:“这可是大光朝的独一份,别说其他郡主了,就连唯一有封地的蜀王也没这待遇。要不然你以为蜀王这些年为何不服,还不是因为他虽人在四川,封地是四川,但盐税的银子一文钱都拿不到,因此才心生不满的。”   孟夫人不知道鲁省一年的税收银子是多少,但是川南的倒是知道,就是除了盐税以外,剩下的旁的税收也够她眼红的了。孟夫人心疼的后槽牙都疼:“这么些银子都给她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的亲闺女呢。”   孟知府冷哼一声:“还不是仗着太后喜欢她,皇上也不过是为了孝敬太后。”孟知府压低了声音,将伺候的人都撵出去,悄声和孟夫人道:“你等以后太子继位的,我就不信太子还会继续给她这恩宠。”   孟夫人就像把自己的银子送出去一样,脸色十分难看:“就这些年也够她赚的了,整个省的税收呀,她一年得的银子只怕比咱家攒一辈子还多吧。”砸了砸舌头,孟夫人浑身酸气都快把孟知府给淹没了:“你是没瞧见她那浑身的打扮,那穿的绸缎都是我没见过的花色,就连她身上的蜀锦都比这些年我见过的还要好。还有她头上手上那首饰,那珍珠、红宝石别提成色多好了,我瞧着就蜀王妃戴的都不如她,也不知她每年在穿着打扮上花费多少。”   看了眼妻子,孟知府冷笑一声:“一文钱不用花,她的穿戴都是太后给的。”孟夫人不说话了,人比人气死人,她想静静。   话说青青带着王夫人坐上马车,不过一炷香功夫就在府衙大牢停了下来,王夫人一下车就软了腿脚,她虽不认字,但见里头这架势也猜出是什么地方来了。   王夫人吓得都快哭了,僵硬地转过身来,看着青青问:“郡主,您带我来这做什么?”   青青道:“你不是想找王老爷吗?我估摸着肯定在里头?”   “我家老爷被抓了?”王夫人闻言也顾不得害怕,连忙伸头往里瞅。   青青扶着珍珠的手下了车,门口的差役连忙行礼,青青问道:“王明恩在里头吗?”差役忙道:“在,昨晚半夜送进来的。”   王夫人闻言腿又哆嗦起来了,扶着青青的胳膊就哭:“郡主可要救我家老爷呀。”   青青朝她一笑:“不忙,我们先进去再说。”   王夫人信服地点了点头,差役带着二人来到一间平时供大人当值时休息的屋子,请二人稍坐片刻。屋里虽然布置的简单,但胜在整齐干净,屋里也放了两个火盆,烘的屋子十分暖活。   解了外面的斗篷,青青问那差役:“我爹呢?”差役忙道:“回郡主,大人在审问王明恩呢。”   王夫人闻言一头雾水,看着青青直愣愣地问:“蜀王怎么来川南审案子了?”   青青笑的十分开心:“谁说我爹是蜀王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川南府同知徐鸿达的女儿?”   “你是徐鸿达的女儿?”王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再看到青青肯定的点头后,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一倒,登时晕了过去。   总觉得自己的郡主身份坑害了许多人,关键是谁能猜到同知的女儿能有郡主的身份,简直不合常理。   此时站在公堂之上的王明恩还不知道自家来了个露底的猪队友,他在公堂之上软的硬的都使了,甚至暗示徐鸿达可以孝敬徐鸿达上万两银子都被无视了。徐鸿达不厌其烦地逐条审问王明恩这些年所犯的事,王明恩为商多年,脑子最是奸猾,他把那些无关紧要的小案子都一一认了,可当涉及到官员的,王明恩都咬死牙关不肯承认。   徐鸿达冷笑着看着王明恩,道:“旁的案子不说,就单刺杀本官这宗事,不仅王有德将你供了出来,太平寨的孟松也指认了你,你觉得你还能抵赖吗?”   王明恩硬挺着脖子,一副不肯屈服的模样,强硬地说道:“他们这是污蔑,我不认罪,我要上告!”   徐鸿达嗤笑一声:“王老爷是不是觉得若是孟知府审案,定能放你一马呀?”   王明恩不屑地看了徐鸿达一眼,紧闭着嘴不说话,徐鸿达正要开口,忽然一个小吏从后面绕过来,轻轻在徐鸿达耳边说了几句话。   徐鸿达看了王明恩一眼,让人将他捆绑起来关入牢笼,又让人把王夫人带上公堂。可怜王夫人打早上起就饱受惊吓,先是丈夫失踪,后又被郡主拐到了衙门,现在居然给弄上了公堂!被冷水泼醒的王夫人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顿时哭了起来。   徐鸿达到是和颜悦色,见她跪坐在地上也没多说,只道:“本官问你些话,只要你老实说了,本官就放你回家。”   一盆冷水多半被皮毛给挡住了,只是难免有皮毛盖不住的地方,因此身上也湿了几处。公堂上宽大通透,只有两个火盆并不算暖和,风透过门缝吹了进来,没一会功夫王夫人就有些瑟瑟发抖。   徐鸿达问道:“你可知本官为何抓你的丈夫?”   王夫人本就是胆小的妇人,心里又没什么成算,这些年虽享受了荣华富贵的生活,但眼界却在那一直没什么提升。见官老爷问话,王夫人也不敢不说,只道:“我们家老爷不太爱和我说话,就是昨天晚上要去蜀王府,这才和我说了一二。他说花银子让太平寨的匪人刺杀新来的同知大人,结果匪人失手了,被抓了进去,连出面的王有德都没捞着好,他要出去避一避。”   徐鸿达甚是满意,有王夫人的口供,就是王明恩不认罪也无妨了,单凭这孟松、王有德、王二虎、王夫人几个人的供词,就能将王明恩治罪。   徐鸿达按照王有德的口供,将这些年王明恩私下里做的事挨个问王夫人,有的知道,但多半是不晓得的。眼看着王夫人神色疲惫,回答问题都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徐鸿达便将小吏替青青送来的字条上的内容问了出来:“蜀王在川西高原养了多少匹马?有没有屯兵?”   王夫人摇了摇头:“只知道每年都支几万两银子出去,到底是什么情形我却不知。我们家有个老爷最喜欢的小妾薛姨娘,我们家老爷一个月总要在她房里二十天,许是她能知道。”   徐鸿达看着王夫人,一时间不知道她这会到底是工于心计还是出于本能,眼神都累的有些涣散了,居然还能想起给自家受宠的小妾下套,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孟夫人:你神气什么,等太子继位,肯定夺了你的封地!   蜀王妃:没有太后撑腰,你以为你还能耍郡主威风吗?   太子:郡主有什么威风的?妹妹,要不要当个公主呀?   孟夫人:……人生啊,还能让人有点盼头不?   太子: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封为长公主的!   孟夫人&蜀王妃:什么都不想说了!太糟心!我想静静。   小剧场2:   王夫人:郡主,你骗我!   青青一脸无辜:我骗你什么了?   王夫人:我以为你是蜀王的女儿。   青青:我那么说了吗?   王夫人:你会说带我去找我家老爷。   青青:这不找到了嘛。   王夫人:可是我被官老爷抓到堂上问话了。   青青:后来不是放你回家了吗?   王夫人:……好像没什么毛病……   青青:我说你就是傻,你看王明恩根本就把你当个摆设,你还为他心疼。这个时候你不是该趁机收揽人心,将王家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吗?   王夫人眼睛一亮:郡主说的事。   一个月后,王夫人左拥右抱:家里所有小妾被我收服了,郡主你看我做的怎么样?   青青:……其实我也想静静。   ☆、第 103 章   王夫人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徐鸿达派人去拿王明恩的管家及宠妾薛氏,只是王夫人暂时还不能走, 但也没把她关牢里, 只叫人依旧给带到之前休息的屋子,找人看着。   青青正坐在屋里津津有味地翻看放在桌上的《洗冤集录》, 王夫人被两个衙役推进来, 站在门口有些浑浑噩噩。青青放下书看了她一眼:“回来了?瞧见你家老爷了吗?”   王夫人一脸地苦涩,捏着帕子不敢动:“没见到, 我到了公堂上时我家老爷已经被押进了大牢。”看了眼青青,王夫人瘪了瘪嘴, 终于忍不住小声道:“郡主, 你也太能忽悠人了。”   青青看了她一眼, 十分无辜:“我只说带你去找你家老爷,旁的可没说,你自己猜错的可赖不到我。”王夫人有口难言, 在角落里寻了个小杌子坐下了。   王夫人一早被人吵醒,连口水都没喝就往府城向知府夫人求助。到了孟知府家, 茶也没喝一口、点心也没吃上,倒把自己的底漏了个干净,顺便把自己送到了公堂之上。   王夫人紧了紧身上的有些发潮的斗篷, 抱着膝盖觉得又冷又饿。青青见王夫人恨不得把自己塞墙缝里的架势,也不为难她,叫珍珠给她送了碗茶水润润喉咙,又叫过一个差役来, 给了他几钱银子,托他到外面买三碗红油抄手,再买几样小菜和面饼。   差役接着银子出来,没一会就提了个食盒回来,珍珠接过来道了谢,差役笑呵呵的红了脸道:“不敢当,不敢当。”又道:“食盒、盘碗是问外面铺子借的,等吃完了一并还回去。”   珍珠应了一声,提着食盒进来问道:“三奶奶,饭摆在哪里?”青青随手将书放到一侧,道:“就摆在这榻桌上吧。”   珍珠掀开食盒盖子,往里一瞧,笑着说:“这差役倒是实诚,买了这么些东西。”说着将冒着热气的红油抄手端到桌上,又有一碟棒棒鸡,一碗烩酥肉,一大盘子红油兔头,还有一摞夹着满满羊肉的油酥烧饼。   青青拿了一个空碗来,夹了些菜,放了两个羊肉烧饼,朝王夫人努了努嘴:“给她找个地方让她也垫垫肚子,也许下午还要提审她。”   珍珠四周环顾了一圈,找到一个小几,把那夹满菜的大碗放到上头,又端了一碗红油抄手放到上头。王家是大富之家,平日里珍馐佳肴都吃的腻歪,每顿饭动几下筷子就吃不进去了。可今日王夫人可不像小鸡啄食一般了,折腾了一上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此时也顾不得矜持了,端起红油抄手就舀了满满一勺塞进嘴里,滑溜的抄手嚼了几下就顺着喉咙滑了进去,麻辣鲜香的红油热汤在嘴里翻滚,冲进胃里,瞬间出了一身的汗,冻僵了的手脚也暖和过来。   王夫人转眼间就吃了半碗抄手进去,不但没有饱意,反而胃口大开,拿着夹着满满羊肉的烧饼,就着小菜,把饭菜吃了个一干二净。端着热茶漱了口,王夫人打了个饱嗝,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王夫人吃着香甜,青青主仆也吃得欢快,珍珠跪坐在一边拿着羊肉烧饼就着红油抄手小口小口的抿着。青青吃了半碗红油抄手后,就拿了红油兔子头啃得津津有味,她瞅着珍珠不敢大口吃饭的模样不禁说道:“要大口吃才热辣烫口,你这样能尝出什么来。”   珍珠咬了口羊肉烧饼将辣味压下去,这才笑道:“还是吃不了这么辣的,一大口进去只怕喉咙都得冒火。”   青青笑道:“等你吃惯这的麻辣鲜香了,只怕回京城才不适应呢。”又指了指盘子里的红油兔头:“这个卤的入味,你也尝尝。”   珍珠用筷子夹起一个,也学着青青的样子,用手捏着,青青还笑着教她:“先把外头那层辣油吸进去,再去咬下头的肉。”珍珠吃的手忙脚乱,等咬了一口肉下去,这才慢慢品出滋味来。   一顿饭,主仆两个足足吃了半个时辰,直到把那一大盘子红油兔头吃没了,青青才意犹未尽地打水洗手,还不忘嘱咐珍珠:“这家做的兔头好吃,等咱回家时候买上一些,晚上给我爹下酒。”   珍珠笑着应了,叫了那差役来拿食盒和盘子,又给了他三钱银子:“买些兔头叫他们送到我们家去,剩下的赏你当跑腿钱。”   差役喜不自禁,在门外头行了个礼:“谢郡主赏!”,便拎着食盒匆匆地走了。   王夫人吃了饭,见郡主也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胆子也大了一点,自己搬了个椅子放在火盆旁边,坐在上头一边烤火一边打瞌睡。   青青歪在榻上看书一晃一个下午过去了,珍珠看了看天色,道:“三奶奶,我们该家去了。”   青青伸了个懒腰,看了眼靠在椅背上睡的十分香甜王夫人,不禁有些纳闷,戳了戳珍珠,道:“你说这王夫人到底是真关心王明恩呀,还是做做样子?早上看着她急的六神无主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怎么过了一次堂转眼就和没事人似的,饭吃的香甜、觉睡的踏实,这是估摸着王明恩出不来了放心了咋的?”   珍珠看着仰着头枕在椅背上朝天打呼噜的样子摇了摇头,说:“听说她和王明恩是少年夫妻,总该有些情谊吧。”   青青不再琢磨别人家的事,叫来个差役让他到衙门去看看退堂了没有,再问问这王夫人如何处置。   半晌,差役回来道:“徐大人说让郡主先家去,不必等他。至于王夫人让她先回家,只是不许出门,若有事还要传她。”   王夫人正好被说话声吵醒了,正在揉捏酸痛的脖子,忽然听到让她走,立马感觉腰不酸了脖子不疼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跑,若不然差役正好站在门口,只怕她人就冲出去了。   尴尬地站在门口,王夫人好歹想起这还站着个郡主,行了个礼,王夫人憋了半天,半晌才冒出来一句:“要不郡主您先走?”   青青披了斗篷,抱着手炉笑吟吟地看着她:“听说王家在自流井一带甚是威风,家里更是以奢华而着称,等哪天我有空去你家瞧瞧,也不知王夫人欢不欢迎。”   王夫人僵硬的脸扯出笑来:“难得郡主有兴致,得了空只管来就是了。”   青青想了想:“我明天就有空。”   王夫人:“……其实我家有点远!”   青青笑了:“王夫人这是不想让我去?”   王夫人只觉得后背发寒,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不是,我是想问要不要派马车去接?”   青青一边抱着手炉一边往外走:“那倒不必,我习惯坐自家的马车。”   王夫人目送青青的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叫了自家的马车过来。车夫一边摆上脚凳一边压低声音说:“晌午的时候,衙役把薛姨娘和管家给抓来了。”   王夫人上了马车,冷笑一声:“老爷不是最喜欢薛姨娘的伺候,离了她吃睡都不香嘛。正好让她好好在牢里陪着老爷,也免的我们在家惦记。”   车夫不敢言语,偷偷瞧着夫人脸色还好,又壮着胆子道:“我看那边有几家铺子,老爷出来的匆忙没带衣裳也没带被褥,要不要买一床送进去?”   王夫人从荷包里捏出一块碎银子丢给他:“你去买了送进去。”顿了顿,王夫人嘱咐:“被子买窄点的,只能盖住一个人的。”   车夫愣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夫人这是不想让薛姨娘有被子盖。   其实王夫人不知道,她纯粹是多虑了,也不知狱卒们怎么想的,待管家和薛姨娘退了堂后,直接把他俩关到一间牢房里了。   薛姨娘和王管家目目相觑:……   蹲在对面的王明恩:……   ***   青青回到家天色已经擦黑了,回房见朱子裕还没回来,就换了家常的衣裳往宁氏院子里来。   此时徐泽宁、徐泽然、徐泽宇兄弟三人都在屋里,见青青进来都起身道:“二姐姐。”   青青给宁氏请了安,挨着宁氏坐下后,三兄弟这才坐下。   徐泽宇年纪最小,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他鼓着脸,一本正经地问青青:“二姐姐这几日都在忙什么,成天见不到你。”   青青笑着捏了捏他的胖脸,逗他说:“我帮爹审案子,哪能见天在家。”   徐泽宇闻言眼睛瞬间一亮,抱着青青胳膊哀求道:“好姐姐,你也带我去吧,我也想帮爹审案子。”   青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头道:“你也太小了些,《论语》背到哪儿了?”   徐泽宇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姐,你可真不会聊天。”   笑着揉了揉徐泽宇的脑袋,青青转头又去问徐泽宁的功课,徐泽宁十分肖像徐鸿达,人看着也踏实稳重,见姐姐问功课,徐泽宁道“府城县学的先生讲的极好,我每隔几日便做一篇文章拿给先生瞧。”   青青点了点头,说:“好好学如何做文章,先生讲不透的回来问爹也行、问大姐夫也行,咱家又有状元又有探花的,可不能浪费了。”   徐泽宁腼腆地笑了笑:“我还是喜欢问姐夫,爹一瞪眼我害怕。”   青青道:“那就问大姐夫,这三年好生读书,万不可懈怠了,等你二姐夫任期满了,你就同我们一起回京,也试试秋闱。”   说完了徐泽宁,青青故意忽略徐泽然,扭头和宁氏说话,徐泽然急得抓耳挠腮的,就希望他姐看他一眼。   宁氏见他不安生地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眼看过了年就十岁了,怎么还这样坐不住凳子?你先生不说你?”   徐泽然老老实实地说道:“上课时自然是不敢的,我这不是想和我姐说说话嘛,偏生她又不理我。”   青青睨了他一眼,道:“这几日又没好生做功课吧,又作了什么画?”   徐泽然献宝似的拿出藏在身后的画纸,打开给青青欣赏。   徐家从京城到四川,一路不知路过了多少城郭小镇、欣赏了多少山山水水,看着手上的山水画,青青不得不承认徐泽然在绘画方面极有天赋,整幅画不论是布局、颜色、还是意境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青青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每个人的阅历不同、眼光不同,看到的景物也不自相同,在作画方面,我只能教给你些技巧,但更深层次的意境和感悟需要你自己领会。”   徐泽然笑嘻嘻地朝青青作了个揖,央求道:“等我的画能入眼了,还求姐姐帮我寄卖,我要攒银子走遍大光,把我们大光朝的山山水水都画到纸上。”   宁氏有些发愁儿子的志向:“那你不娶媳妇了?”   徐泽然忙说:“那哪行?媳妇还是得娶,我可以带着媳妇一起去领略大好河山嘛。”   宁氏想了想说:“那得给你相看个武将家的女儿,起码学过拳脚功夫的,要不然扛不住这么折腾。”   宁氏说完,众人都笑了,徐泽然红了脸挠了挠脑袋,实诚地说:“也行,但是得要好看的,也不用要求太高,和我二姐姐似的就行。”   正巧此时徐鸿达和朱子裕前后脚进来,都听见了徐泽宇的豪言壮语,朱子裕得意洋洋地瞅了小舅子一眼,昂首挺胸道:“要找个比你青青姐好看的不太容易,你可以降低个标准,比如说是个女的。”   徐泽然气的拿眼直翻朱子裕:“你把标准降得也太低了,是女的就行?那做饭的徐婆子还是女的呢,那能行吗?”   朱子裕想起徐婆子五大三粗、一手能提起半扇肥猪的模样,顿时打了个哆嗦。徐泽然拿眼白了他一眼,又去央求宁氏:“娘可记得给我找个好看的媳妇。”   徐鸿达瞥了他儿子一眼,道:“你哥还没说亲事呢,你倒想娶媳妇了。等着吧,你啥时候考中举人,啥时候我就让你娶媳妇。”   徐泽然眼睛一转,若无其事地说:“无妨,我自己出去领略山河之美也是极好的。”   徐鸿达呵呵一声,狠狠地补了一刀:“等娶了媳妇才能出去远游。”   考上举人才能娶媳妇、娶上媳妇才能远游、远游了才能恣意创作,徐泽然一想这归根结底还是要读书,顿时有些精神萎靡。   徐鸿达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换衣裳洗脸,宁氏吩咐下人传饭,朱子裕和青青两人站在一边瞧着下人们摆饭,一边小声嘀嘀咕咕。   自打来了四川,青青可算是吃爽了,除了本地现有的特色外,她把前世吃过的川菜也都写了菜谱出来,让厨子换着法的做。   今日这桌上除了一盆满满的红油兔头外,另有一盆水煮鱼、毛血旺、麻婆豆腐、回锅肉……因徐泽然、徐泽宇年纪都不大,怕他们光吃辣伤胃,又有干烧桂鱼、炙羊肉、蒸烧鸭、东坡肘子等菜。   朱子裕每天操练士兵活动量大,一顿饭没肉都不行,因此他的筷子直奔东坡肘子而去。三个小的,还真不怕吃辣,一个个都拿大碗盛了饭,浇上麻婆豆腐、拌上回锅肉、就着水煮鱼和毛血旺,每人都能吃上三碗饭。   吃了饭,青青和朱子裕手拉着手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往回自己的院子。朱子裕道:“今儿来了个经纪,说后街上有个二进的小院倒是合适。哪家的主人刚住了两三年就搬到府城去了,房子新不说离这也近,从这出了后门走几步就到了,你回娘家也方便,不如明日我们一起去瞧瞧?”   青青点了点头:“也好,明日早点到去瞧,白天我还要去自流井走一趟呢。”   朱子裕听了胆战心惊,连忙问道:“你去自流井做什么?那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在冲撞了你。”   青青道:“王明恩的夫人邀我去她家做客,我也正好想去瞧瞧,这盐商家到底是什么样?”   “王明恩的夫人邀你去做客?”朱子裕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满眼诧异:“这王明恩不是在大牢里关着吗?她夫人请你是为了说情?”   “那倒不是。”青青尴尬地笑了两声:“今天我把她骗公堂上去了,临分别的时候我说去她家瞧瞧,她也没拒绝。”   看了眼媳妇,朱子裕坚定地说:“明日我陪你去。”   “这不好吧?”青青道:“女人家说话,你个大男人往哪里站?”   朱子裕语重心长地说:“说真的,你若是真这么去了,我怕人家背后敲你闷棍。”   青青:…… 第104章 富贵王家   小两口躺下, 朱子裕侧着身子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拉着青青的小手, 同她商议等两人搬出去要置办些什么, 小花园里种什么花,等夏天时候要不要养几尾鱼, 青青起初还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可没说多久就睁不开眼睛,在朱子裕下床喝水的功夫就呼呼睡着了。   朱子裕满肚子腹稿还没说完呢, 一回来就瞧见青青已睡得香甜,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又在唇上落下一个吻, 宠溺地笑了一声:“小懒猪。”便在青青身边躺下。熟睡中的青青似乎感觉到了旁边有个温暖的物体, 一翻身就滚了过来,抱住朱子裕的胳膊,将头挨着他肩膀上, 满足的蹭了蹭。   看到青青在睡梦中也不忘了挨着自己,朱子裕脸上洋溢着满足、幸福的笑容, 拉住青青的小手,也很快的入睡了。   翌日一早,小两口起来洗漱完毕, 到正房请安。徐鸿达连日审案,身体有些疲惫,昨晚上宁氏叫厨房单独给他熬了一盅补汤,睡之前又让他多泡了会热水澡, 这会还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宁氏蹑手蹑脚的出来,到隔壁西次间去洗漱,小两口来的早,宁氏轻声道:“你爹这阵子有些累着了,这会睡得正香甜,你们自己回院子吃吧。”   青青有些担忧地说:“今晚上回来给我爹把把脉,开几个食疗方子。”   宁氏点了点头,又问青青道:“今日还出去吗?”   青青道:“子裕在后街上看了一座二进的宅子,一会我们去瞧瞧;然后还要去自流井王家走一遭,王明恩这些年拿银钱打下不少关系,虽然有很多案子都已经明了,但要将他一举拿下,不给他翻身的机会还需要很多证据。如今王明恩和他的管家、宠妾都在牢里,家里只有一个夫人在家,那个夫人是个糊涂又胆小的,我去诈一诈她,看是否能寻到些什么账目之类的东西?”   宁氏眼里满是心疼:“你这几日光往出跑了,身体吃得消吗?找宅子急什么?横竖快过年了,出了正月再搬。再说这审案子的事有你爹操心就行了,他要是忙不过来还有子裕帮忙呢,这大冷天的哪能让你整天往外跑。”   青青拉住宁氏的手,安慰道“我爹每日坐堂才辛苦的紧,我不过是往内宅跑跑罢了。好在我有这个郡主的身份可以用,摆摆郡主的架子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就是不成也没关系的,反正我往那一坐,人家就得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又亏不了我。”   看着宁氏无语的表情,青青又说:“我想着早日帮爹把那些包藏祸心的都抓起来,省的今天一个刺杀明天一个暗算的让人胆战心惊。”   宁氏叹道:“你往知府家去也就罢了,她家但凡还想做官就不敢动你。可自流井那些人可是好想与的,养着不知多少劫匪呢,想想我就害怕。”   青青看了朱子裕一眼,忙说:“子裕也不放心,今日就叫他陪我一起去。”   宁氏听说女婿跟着这才放心,又嘱咐了青青多穿衣裳,嘱咐珍珠马车上多带着热水和点心,炭盆要点的旺旺的,嘱咐朱子裕看好青青,絮絮叨叨了半天才放小两口出去。   出了院子,青青舒了口气,笑道:“我娘也没多大年纪呀,怎么越来越絮叨了。”朱子裕拉紧青青的手,笑了:“岳母这是心疼你。”   早上日头还没出来,又刮着风,小两口也顾不得多说话,拉着手一路跑回院子,直到进了屋子,热气迎面扑来,这才舒了口气。   朱子裕帮着青青脱了斗篷又解开自己外头的大衣裳:“昨天下午天就有些阴沉,今天怕不是要下雪?要不改日再去?”   青青灌了一碗热茶,说:“一会看看日头再说吧,也许是大太阳呢。”   玛瑙拎来热乎乎的杏仁茶,青青喝了一碗,问玛瑙:“今天早上厨房有什么吃的?”   玛瑙打开食盒,道:“有全羊汤和小饼。”   朱子裕道:“这个好,多放点辣子油。”   小两口相对而坐,朱子裕就着油酥饼吃了两大碗进去,青青昨晚吃的多,这会儿不太饿,只喝了半碗就饱了。   冬季的早上,转眼间就天色太亮,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边。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朱子裕有些不解:“明明瞧着要落雪珠,这么一晚上乌云就散了?”   何止是散了乌云,当青青二人出门的时候,披着斗篷居然觉得有些出汗。从后门出去,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就见到一个短衣打扮的中人站在一宅子门口等候。   见到朱子裕来了,那人连忙过来行礼:“见过朱大人、朱夫人。”   推开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花开富贵的影壁墙,绕过影壁,东西各一路,看着倒和老家玫县的宅子布局相似。   像朱子裕所说,这房子刚建了没两年,一切都还透着新意,屋里的桌子摆设也齐全。因家什都没用多久,屋子的主人怕闲置着荒废了可惜又怕赁出去糟蹋了,犹豫再三叮嘱中人,务必要找个清白的人家,最好人口少些的,家里清净的才能租出去。   中人旁敲细问的打听详情,听说这年轻轻的少年轻居然已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不禁有些咋舌,又打听到只小两口两个带着丫鬟仆人在这住心里便肯了十分,只希望这位朱大人也能相中这房子。   青青转了一圈觉得十分中意,屋子干净不说,离娘家真的就几步路,再不能有这么凑巧的事了。   朱子裕的看青青喜欢,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当即交了一年的租金,算是把房子租下来了。   得房子的事忙完了,朱子裕打发了几个奴仆过来打扫屋子,自己坐着马车出了府城往自流井方向去。   因是小两口一起出门,到比自己出来有趣的多。俩人就像郊游一般,一边叽叽喳喳说笑着,一边摆弄着有趣的玩意,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王家的门房瞧见门口停了一辆带着朱字的马车,又想着夫人昨天有气无力的嘱咐,连忙打开大门,将马车迎了进去。   王夫人昨日被青青吓破了胆,想着今日她要来,也不敢在屋里等着,一早就到前院候着。   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王夫人心中正暗喜,只当她不来了。谁知刚在考虑要不要回屋去补个觉,就听见开大门的声音。   王夫人带着僵硬的笑容站在马车旁边,准备第一时间让郡主看见自己,说不定郡主一高兴就再不来了。   马车帘子掀起,在王夫人的期待中,马车上跳下来一个男人,王夫人一愣,看向门房:“这是谁啊?”   门房也懵着呢,就瞧见马车里又出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夫人,这才舒了口气。   王夫人行了礼,又一个劲拿眼瞅朱子裕,青青笑道:“这是我夫婿在军中任指挥佥事。”   王夫人不知道指挥佥事是个什么官,但听着感觉十分厉害的样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家里来了男人,又是武官,按理说该是男人应酬,可家里的当家人被同知抓牢里去了,同知的女婿又来了,王夫人委实不知该如何处理。   看出了王夫人的为难,青青扭头和朱子裕说:“你在前院等我一下。”   “对对对!”王夫人连忙接话,鼻子眼睛都笑道了一起:“我叫我侄儿陪大人说话。”   “不必。”朱子裕冷冷的拒绝:“打发个伶俐的小厮倒茶就行。”   朱子裕虽这么多。但王夫人却不敢真叫小厮陪他,赶紧把侄子叫出来,又安排了两个小厮,嘱咐道:“有点眼力见,别惹大人生气。”   青青见状笑道:“倒不必如此,他带了书,寻个安静的地方给他就好,人多了反而嘈杂。”   王夫人道:“前厅最是安静不过的。”便亲自引了人过去,又亲自看着上了茶和点心,这才请青青到后院一坐。   随着王夫人从游廊往后院走,但见每一块石砖都刻了精致的花纹,每一根廊柱都漆了金粉,不禁叹道:“好一个富贵人家。”   王夫人讪笑道:“其实也不值得什么,不过是看着好看罢了。”   青青抿嘴一笑,没再言语,随王氏来到正院。   王家连游廊都刷了金粉,屋里的摆设自然更加奢华。博古架上满是古董摆件,屋里的家什都是难得的木头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屋里的帐子、坐垫等物都是用金线锈的,当真是处处透着奢华。   青青环视了一圈,眼里透着好奇:“我瞧着你家柱子也是金色,坐垫也是金色,这金色有这么好看吗?”   “好看呀?”王夫人理所当然:“一看着就有!”   青青:……你说的对! 第105章 重要证物   和青青分别坐在主客的位置上, 王夫人有些忐忑不安,恰好此时丫鬟们将早已准备好的各色精致的点心呈了上来, 王夫人拿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忙说:“家里做的果子,虽不中看, 但胜在干净, 请郡主尝尝。”   王家是大富人家,每日赚的银子如流水一般, 自然十分注重生活品质。旁的不说,单在吃、住、行方面就十分会享受。在吃的上面, 全国各地特产和时令鲜品专门有人负责采购, 就拿端上来的八样糕点来说, 就是好几个省的特色点心。再看桌上摆的几样鲜果,有江南的蜜橘、西山的软籽石榴,山东的苹果、新疆的香梨, 更有榛子、松子、栗子、核桃等干果,紧紧凑凑地将桌上摆的满满当当。   王家的丫鬟伺候青青洗了手, 珍珠和玛瑙两个丫头也到外面净了手,准备伺候青青吃点心。   青青见王夫人有些局促,便捏一个红枣糖糕吃了一个, 喝水漱了口,青青笑道:“你也不用紧张,我又不是拿你问案,不过是整日在家呆着无趣, 来找你说话解闷罢了。”   王夫人讪笑道:“我不过是个商妇罢了,大字也不识一个,我们老爷也经常说我上不得台面,怎敢奢望陪郡主说话解闷。”   青青剥了一个橘子递给王夫人,脸上带着笑容:“虽说有个郡主的封号,其实我并不是什么亲王之女,这封号是我夫婿拿军功帮我换的。”   王夫人脸上难掩好奇:“你家相公看着还是个少年郎,这么小就得军功了?”   青青脸上带着丝丝自豪:“说起来你应该也知道,还是去年云南那一战。”   王夫人闻言脸色带着诧异,想了想,居然惊呼道:“难不成是砍下都哈脑袋的那位少年将军?”见青青点头,王夫人激动的脸都红了,回想了下刚才见过的少年脸庞,连连称赞:“原本听说是个少年将军,我还想着起码也得二十出头了吧,没想到看着才十几岁,还长的那么俊俏。”   青青看着王夫人握着脸,一脸娇羞的样子,顿时哑口无言。也不怪王夫人忽然化身为朱子裕的追捧者,前两年云南和缅甸打的如火如荼,兵部尚书带着满朝的期待本赴沙场,结果不但连丢城池,最后还对缅甸俯首称臣。   王夫人担心缅甸会攻占云南后会打到四川,整日吃不下睡不香的,就盼着天降神将将缅甸人驱逐出境。好在朝廷又紧急派了杨四将军等人,逐一抢回城池、又杀进缅甸,砍杀了都哈,灭了缅甸。   当时紧邻云南的四川,街头巷尾都说着这场战役,连王夫人也听得津津有味,如今一听到传闻说的英勇小将就在自己家,王夫人怎能不激动。   捂了会脸,王夫人忙一叠声的吩咐丫鬟:“给朱将军上点心了吗?茶水吃了几泡估计味不足了,去拿老爷珍藏的茶叶请朱将军喝。”丫鬟仆妇被他支使的团团转,一波波地往前院跑,最后还是朱子裕按耐不住,黑了脸让天莫将人拦住,这才消停了。   青青原本还打算说说自己普通的身世,让王夫人放下戒心再深入交谈呢,没想到只抬出朱子裕来,王夫人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若不是看着她已经快五十岁了,青青肯定把她当情敌防范了。   王夫人喜滋滋地看着青青,之前的拘谨完全不见了,那捻熟的模样仿佛两人认识了数十年一般:“我记得都说朱大人以后还有爵位继承?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青青沉默,她表示不太懂这句话的前后逻辑。喝了口茶,捏了一个如意糕,一边默默的吃着一边听着王夫人满嘴的溢美之词,青青深深地觉的之前王夫人说自己不识字真的是自谦了,就这些话她祖母都说不出来。   在青青吃完两块糕后,王夫人终于意犹未尽地将话收了尾,连灌了两杯茶嗓子才缓过来。青青趁机说:“刚才夫人说自己不识字,我瞅着不像,不识字的人说起话来可没这么好听。”   王夫人哈哈一笑,道:“不瞒郡主说,这也是这几十年听人家说我记住的。说起来也不怕郡主笑话,您别看我们王家现在富裕,吃穿用度只怕比蜀王府还强些,其实早些年不是那个样。我和我家老爷成亲的时候,两家都败落了几十年了,我打小在家里做粗活、照看弟妹,大字也不识一个。我家老爷那会多少比我强些,虽背不过《论语》,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读过。”   王夫人洗了手,剥了一碟子松子亲手捧给青青,又说:“当年分家的时候,老爷只分到了十余口废弃的盐井,凿新井没银子,旧盐井又不出卤,眼看着就活不下去,吃粥都没有米下锅。我咬牙把我嫁妆里唯一的金首饰,一件插发赤金挖耳给卖了,得了些银子。原本想着拿换的银子买点米度日,可却被我家老爷拿走,雇了几个短工选了一口废井开凿。我当时都气疯了,可钱都花出去了能怎么着,只能忍着。眼看着挖了十几天又没挖出什么,一家人马上就要饿死了。也是天无绝人之路,短工们收拾了东西都要走了,我们老爷不甘心抢过家什又挖了几下,就这几下居然出卤了。这是靠着这口井,我们才缓过劲来,慢慢攒下了开盐井的钱。”   叹了口气,王夫人眼里满是惆怅:“那时候日子虽然清贫些,但俩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啥事都有奔头。后来我家有了钱,又在四川各地置办了不知多少的良田庄子;盐井一个个的打,销盐的铺子一个个的开,攒下千万的家业来。别看着现在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要啥有啥,可我觉得还不如以前的日子舒坦。”   “旁的不说,就看这一个个抬回来的小妾吧,整天都变着法的作妖,以前我还能管上一管、说上一说,现在我使个脸色他都不愿意。”王夫人也不知怎么忽然有了倾述的欲望,想将满腹的心事都掏出来说给青青听:“就说这薛姨娘,是前几年蜀王送的,人长的美还妖娆,又能说会道的,那声音像能拧出蜜汁子一般,慎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隔着衣裳搓了搓手臂,王夫人很是恨恨不平,原本我们老爷待我虽说平平,但好歹是患难的夫妻,还给我当家夫人的面子。自打那薛姨娘来了,仗着是蜀王送的,又会读又会算的,把家里的中馈抢去一半不说,也不知她怎么给我们家老爷灌的迷魂汤,出门应酬也都带着她去,仿佛我这当家夫人不存在一般。说起来,也是这些盐商都不重规矩,居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好在她也就能在自流井这几家露露脸,若是去知府家、或是和其他官家夫人应酬,我们老爷就不敢让薛姨娘出面了,那简直是打人家脸面,到时候把她打出来都是轻的。”   青青听了也有些气不平,当年王明恩还是卖了王夫人嫁妆才得了挖废井的银子,发达了就嫌弃发妻了,真是让人唾弃。   “毕竟是蜀王送来的人,心里怀的不知是什么心思?你们老爷就那么信她?”青青问道。   “呵……”王夫人冷笑一声,脸上带着不屑:“我们老爷野心大着呢,他生怕蜀王不给他表忠心的机会,这不蜀王递过梯子来,他就顺酐爬过去了。”   青青略一思索,试探着说:“别怪我说话直,这蜀王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其实在朝中并没什么分量,行盐销盐的他也帮不上忙,你们老爷何苦费心尽力的巴结他?”   王夫人一脸疑惑:“说起来,还是五年前我们夫妇两个随知府一起去了一回蜀王府,看着宅子是富丽堂皇,可是细瞧吧,也是穿戴更精致些,吃的用的我觉得还不如我家。打那次回来,银子就不断地往蜀王府送,就昨日我说的那个马场,已经花了快二十万两银子了。”   青青追问道:“王老爷就没透漏过只言片语,说蜀王是怎么打算的?或是他是怎么想的?”   王夫人紧锁眉头:“关于蜀王府的话他从不当我面说,都是和薛姨娘关上门在屋里嘀嘀咕咕的,倒是有一回过年喝醉了酒,我没让薛姨娘扶他,直接吩咐两个婆子把人架回到正院来。那日晚上我家老爷半夜说梦话,我倒是听了两句。”看着青青期待的眼神,王夫人努力回忆:“好像是什么事成了就能成蜀地最大的盐商,再也不用交税什么的。”   青青点了点头,忽然又问他:“昨日在知府家瞧见你的时候,你的慌乱和焦急可不像是假的,怎么到下午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你就不担心他了?”   “刚听见消息的时候是真担心。”王夫人吐露实情,“见到郡主的时候也是情真意切的想救他。可是在公堂上走了一遭,我才发现他有这么多事我是不知道的。我下了堂,坐在小杌子上,又把那晚的事想了一遭,他就连那晚上匆匆而逃,也是为了拿银票才找我,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不许趁他不在为难薛姨娘。我想着想着就想明白了,这样的人,我何苦东奔西跑的救他,他半路失踪,薛姨娘照样吃吃喝喝,只有我傻不愣登的一大早就往出跑,何苦来哉。索性就随他命去吧,他要是命大也能收敛一二;要是没了命,我也有两个儿子,不愁这王家没人继承。”   青青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既然说实话,我也不瞒你,旁的事我不知道,单刺杀朝廷命官这一个就够他掉脑袋的了。太平寨的人都已认罪了,王有德也供出了他,王老爷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王夫人掏出帕子擦了擦滚落下来的眼泪,咬牙切齿地说:“原先就算是唯利是图,再使手段也不会要人命,自打搭上蜀王后,他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就是没这事以后还不知会作出什么祸来连累全家。”   青青问道:“之前有个叫李光照的巡抚落马而死,和你们家老爷有没有关系?”   王夫人想了想,说:“李大人当初风风火火的收要加什么卤水税,还从自流井那盖了一个小房子,一桶卤水交多少钱。当时我们家老爷倒是时常骂他,可到底是不是他做的我也不知道。刚才我也说了,以前他就很多事不爱和我说,嫌我眼界低、上不得台面,自打薛姨娘来了以后,更是和我说话都不耐烦了,我估摸着薛姨娘倒是知道不少。”   青青端起茶盏点了点头,王夫人有些忐忑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郡主,若是我们老爷的罪名坐实了,会连累我们全家吗?”   青青笑道:“又不是什么谋逆的大罪,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夫人闻言这才舒了口气。连连点头:“只要不牵扯我们母子就好。”   该说的都说了,青青起身要走,王夫人连忙拦住,央求道:“郡主大老远的来了,好在我家吃顿饭,说出去也是我的面子,若是这样走了,还以为郡主看不上我呢。”   青青见王夫人倒也实诚,只是担心朱子裕等的太久会不自在,因此说:“我到前院去和我家夫婿说一下,看他等不等的及。”、   王夫人满脸殷切:“我送郡主去。”青青看着王夫人火热的眼神,险些踉跄了一步。   天莫依靠着前厅门框上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王家奴仆,玄莫抱着一盘子点心,坐在火炉旁吃的不亦乐乎。朱子裕翻了一页书,看见玄莫放下空盘子又抓了一把核桃,忍不住道:“你八辈子没吃过东西怎么的?”   玄莫用手一捏,核桃皮从手里掉落下来,剩下整块的核桃肉,仍在嘴里一块,玄莫道:“别提了,昨晚我家那小子哭了大半宿,我这不起晚了也没捞着吃饭。”   朱子裕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端起一盘金玉糕递给他:“和你说请个奶娘带孩子,非不听这回知道苦了吧。”   玄莫笑呵呵的接过盘子,捏了一块糕丢嘴里,嚼几口咽了下去:“我媳妇舍不得,说抱着儿子睡的香甜,我要是不乐意就自己滚空屋子睡去。一想着一个人睡冷屋子,好像儿子哭闹几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子裕瞥了他一眼,十分不屑:“没出息。”   耿直的玄莫吃东西也堵不住嘴,当即说道:“少爷不也一样嘛,在京城时候您陪着少奶奶回娘家,徐大人让你睡前院,您不是半夜爬墙窜少奶奶屋去了。”   朱子裕恼羞成怒,放下书一脚就将玄莫踹了出去,天莫听到声音,熟练的往旁边一躲。王夫人带着青青一路到了前厅,还差十几步路到门口,就见门里头飞出一个人来,手里端着盘子稳稳地坐在地上。   王夫人张大了嘴巴,看着那人坐在地上还不忘先往嘴里塞个点心,顿时心生敬佩。青青一副头大的样子,扶着额头说:“这是在人家家里,你们闹什么?”   玄莫一跃而起,将盘子塞给路过的小厮,笑呵呵地说:“少爷又胡乱发脾气,只许他说我,不许我说他。”   王夫人闻言一脸崇拜:“少年英雄性格就是独特!”   玄莫:……???   青青:……!!!   朱子裕听到青青的声音,手里拿着书走了出来,温柔含笑目光刚落在青青身上,还未开口,就见旁边窜出来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一脸热切地看着自己:“朱将军,哦呵呵呵……”   朱子裕浑身一抖,忍不住退了一步,疑惑地看了青青一眼,用眼神传递着信息:“你把她给审疯了?”   王夫人没瞧见朱子裕对自己一脸嫌弃,反而看着他两眼直冒光:“我留了郡主在家里吃饭,不知朱将军喜欢吃什么?今天早上有新送来的冰下活虾,朱将军喜欢怎么吃?园子里有养的天鹅,捉一只给将军烧了?还是喜欢烤的……”   朱子裕又默默地退了一步,不明白这王夫人为啥突然热情过度。   青青忍不住笑,拉住了王夫人道:“夫人自去安排便是,我同夫君说几句话。”   “好的好的!”王夫人连连应声,一边走还一步三回头的嘱咐朱子裕:“有什么顺口的,只管说就是,甭管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我都给将军捉来。”   将青青拉近前厅,朱子裕一脸惊悚的模样:“她这是疯了?还是你答应把王明恩放出来了?”   青青嗔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什么,还不是你在云南的英勇事迹折服了这些四川的夫人们。”   朱子裕挠了挠头,表示:“太吓人了,有点吃不消。”   青青见四下无人,悄声说道:“王夫人说单给蜀王养马一项就花了近二十万两银子,王明恩睡梦中说过事成了不必再交盐税的字眼,你说这蜀王是不是想造反呢?”   朱子裕皱着眉头说:“舅舅就在成都,他有几个胆子。”   青青点了点朱子裕的脑袋:“买马的时候咱还没来四川呢,就是舅舅在成都的时候不敢,若是以后调任了呢,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朱子裕点了点头:“回头我让天莫去一趟川西。”又低声说道:“成都和川南虽然离着近,但毕竟也要几天的路程,若是商议这种密事,估摸着肯定有书信往来,一会我让天莫悄悄摸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信件。”   夫妻两个商议定了,王夫人也回来了,笑盈盈地说:“已经安排妥当了,你瞧这也没有外人,不如我们一起吃?”   朱子裕板着脸道:“我同你又不是本族,也不是亲戚,在一桌吃饭失了体统。”   王夫人失落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看了朱子裕一眼:“好吧,一会我叫人给将军上一坛酒给将军下饭。”   青青趁机道:“他吃饭快,估摸一会就吃完了,不知饭后到哪里小憩片刻。”   王夫人忙说:“前院空着几个院子,日常都点着火盆,随将军喜欢在哪里休息。”此话正得朱子裕的心思,他不由地露出淡淡地笑意:“也好!”   王夫人瞬间被击中了心脏,两手捂着嘴露出不敢置信地表情:“他朝我笑了。”朱子裕瞬间黑了脸,转身进了前厅。青青倒对这种情景觉得眼熟,想了想,倒像是前世见过的那些追星族见到偶像时的情景。看了眼胖嘟嘟、头上夹杂着些许银丝的王夫人,青青诧异她居然还有这样的少女心。   山珍海味摆满了桌子,朱子裕带着天莫、玄莫快速吃饱肚子,便让一个小厮领着去客院。朱子裕一路走着一路观察着路过的院子,忽然看到一个围墙高耸、大门外挂着大铜锁的院子心里一动,佯装无意地问道:“这是哪里?弄的这么严实,你们家的藏宝阁吗?”小厮见自家夫人对这人态度殷切,口里又叫什么将军,因此也不敢瞒他,老老实实地说道:“那是我们家老爷的书房,平时老爷是不许小厮进的,管家都是亲自去端茶倒水。”   朱子裕知道了王明恩书房的位置,便选了一个临近的院子进去,便打发那小厮走了。   因老爷和管家都被抓走了,夫人又不管前院的事,因此小厮们都十分松懈。见摆在前厅的满桌佳肴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一个胆子大的招呼了几个人把酒菜都搬到当值的屋子里,没一会在前院伺候的小厮听到信的都来了,见满满一坛子佳酿,都流下口水,一人盛了一碗,就着烤天鹅就吃喝了起来。   天莫、玄莫二人趴在围墙里面听着外面没有什么动静,轻轻一垫脚从墙头露出一点脑袋,只见四处连个人影都没有,便快速地走到书房的后院。   王明恩是个很谨慎的人,他没回离开,书房的屋子和大门都拿大铜锁给锁住,围墙也修得约有一丈高,可这墙和锁防得住别人却防不住天莫和玄莫,这一丈高的围墙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是事,垫垫脚尖就能过去。至于书房锁的门,玄莫表示这压根都不是事,往旁边一窜,扶住窗框一用力,就将紧闭的窗户整扇给卸了下来。   天莫刚从钱袋子里摸出铜丝,就见玄莫把人家的窗户都给拆了,顿时有些无语:“让你没事多练练解锁你不听,难不成到哪儿都能拆窗户?”玄莫裂开嘴笑了笑,随手把窗框子放到一边,从窗户那跳了进去。   因书房只有管家收拾的原因,屋里虽然干净,但并不算整齐。俩人先将书桌上的东西快速地翻看了一遍,又从书架里翻找。找暗格、地洞这样的东西天莫、玄莫十来岁跟着朱家双胞胎的时候就已经得心应手了。   踏踏脚下的地砖、敲敲墙壁、叩叩床板,不一会就找出来五处密格,天莫翻看了一下,不仅有和蜀王来往的书信,和孟知府的也有几封,另外就是一摞厚厚的账簿,上面详细地记载了这些年给官员行贿的银子。   王明恩为人缜密,他的账簿细致地记录了何年何月何日送给谁银子多少,下面还有摘要写明了什么缘由。单这样的行贿账簿足足有十二本之多。剩下的一本就是王明恩这些年杀人放火的事了。   将东西收起来,又将密格恢复成原样,见屋里没有什么其他可寻的东西,两人依旧从窗户跳了出去。玄莫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天莫,把窗户往上一扣,再拍两下,看着掉不下来,这才放心的走了。   俩人原路返回,将东西都交给了朱子裕。朱子裕略微翻了翻,脸色不禁大变,咬牙冷笑道:“这蜀王倒是好大的胆子。”   天莫约莫猜到了真相,倒是玄莫担心着别的事,指了指这厚厚的账簿、信件,不禁有些发愁:“少爷,这么多东西,咱咋拿出去?”   天莫道:“无妨,我去咱家马车里拿个包袱,就说少爷的斗篷厚了换一件薄的。”事实证明,天莫、玄莫想的太多了,一路找到自家马车,都没瞧见一个人从马车里拿了匣子和包袱,俩人回客房的时候故意打探了一番,看着众奴仆聚在一起吃酒方才放了心。   将账簿和信件放在匣子里,又用包袱皮包上,俩人小心翼翼地将东西送回车上。因东西事关重要,天莫没敢离开马车,紧紧地守着东西寸步不离。 第106章 分头行动   为了给朱子裕创造更多搜集证物的时间, 青青在内院将这餐饭吃的极慢,细细品尝了王夫人介绍的每一道菜, 时不时和王夫人对酌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即使青青早早吃了解酒的药丸也有些微醺,王夫人则是满脸的醉意, 端着酒杯就哭了起来, 诉说早些年的苦,痛骂这些年王明恩的翻脸不认人, 抹了把眼泪,王夫人哭的喘不上气来:“若不是我生了三个儿子, 只怕他早毒死我了。整日嫌弃我拿不出手上不得台面, 他就不想想他是什么东西, 当初若不是我的金挖子,他早都饿死了。”   青青看着她眼泪鼻涕的十分无奈,王家丫鬟赶紧拿了湿汗巾给王夫人擦了脸, 王夫人收拾干净自己,拿着新帕子不住的掉泪:“自打去年那个小妖精生了个儿子, 他居然连我儿子都看不顺眼了,全都打发到外面商铺去,家里的盐井都不让沾手了。嫡亲儿子、嫡亲孙子都不如那个小妖精生的小子, 简直是猪油蒙了心,整日恨不得闻蜀王的屁去,早晚这个家叫他折腾散了。”   青青叹了口气:“少来夫妻老来伴,是王明恩不知惜福。”   “惜福?若是他知道惜福两个字怎么写就好了。”王夫人冷笑道:“没钱时希望有钱, 有了钱又想有权,世上的好事都想占了,也不想自己有没有那命。”   抹了把泪,王夫人看着青青:“我也不懂咱大光的律法,我也不懂他犯了多大的错,我只求我的儿子孙子不要被他牵扯了就好。”   青青神色有些复杂:“若只是明面上这些罪过,你们就不会牵扯;若是其他的,比如说谋逆……”青青看着她:“就很难说了。”   王夫人露出绝望的笑:“我知道了,只希望他不会糊涂到那个地步。”   言至于此,青青也不想多说,站起身来,道了声:“珍重!”转身便走。   珍珠、玛瑙伺候着青青出来,王夫人踉踉跄跄送到大门外,又奉上几车礼物。青青摇了摇头道:“礼物就不必送了。”王夫人靠在丫鬟身上,略带祈求地道:“也不值什么,都是些日常用的,虽不值钱,但胜在新奇,郡主拿回去自用或是送人都极好。”   青青摇了摇头:“夫人请回吧。”朱子裕过来,连看都没看王夫人一眼,小心翼翼地扶着青青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而去,朱子裕打开包袱,给青青看从王明恩书房搜出来的账簿和信件。青青叹道:“蜀王真有谋逆的心思?他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能力啊?就算靠着王明恩出银子,能有多少兵马?难不成他还以为他能一路打回京城?”   朱子裕早在马车上大体将东西翻了一遍,已摸清楚了蜀王的谋算:“蜀王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他这是想在蜀地自立为王。”   青青愕然:“他可真敢想!”   朱子裕道:“从信中看,起初王明恩只是有些心动,蜀王许他事成之后赐予爵位及三代不交盐税的许诺,这王明恩就一头栽进去了。”   “大光朝不许私自买卖军马,再说这士兵是从何而来,虽说藩王是有征兵权的,但蜀王就藩的时候先帝在旨意中明说了不许他屯兵。”青青一脸不解。   朱子裕抹了把脸:“他从周边几个小国偷运的马匹,至于士兵则是前年云南大乱的时候暗地里从云南招兵,等缅甸被攻破后,又带回来上万的缅甸人,他倒是很会钻空子,当时都忙着征战,谁也没留意他的举动。”   青青满脸愁容:“这要怎么办?得告诉杨将军做好防备,还要写折子上报皇上吧?”   朱子裕道:“之前打算是让天莫和玄莫去川西看看蜀王建的马场,现在看来还是我带着他俩走一遭。”   小两口心事重重地回了家,朱子裕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下午,等徐鸿达晚上回来,刚一进大门,就被天莫请进了书房。   徐泽宁兄弟三个围坐在桌前,眼看着热气腾腾的菜一点点变亮,肚子都忍不住叫了起来。宁氏皱了眉头:“到底什么样的事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青青说:“让他们先吃吧,我去厨房做些肉卷饼给他们送去,就耐饿,又不会弄脏书房。”   “哪里用你?”宁氏拽住了她:“今天中午有炖的大肘子还一动未动,这会切了正好给他们卷饼吃。”   桌上的菜尽数撤了下去,能热的热一下,不能热的就不要了,过了两刻钟又重新摆上了桌。徐泽宁三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等宁氏动了筷子以后,纷纷夹了满满的辣子鸡和水煮鱼在碗里,吃的十分欢快。   书房里,徐鸿达和朱子裕面色沉重地细细翻看每一封信,待全部的信读完已是一个时辰以后,这时候方才察觉腹中饥饿。唤了下人进来,胡乱洗了手,把一直温着的卷饼端上来,有的卷的是肘子肉和绿油油的小青菜、有的是烤羊肉加上青青自制的辣白菜、甚至还单独烤了一只鸭子片好放了酱卷在饼里一并送来,因怕两人吃着腻歪,厨房还送了几样清口的小菜并一大碗粥。   此时徐鸿达和朱子裕心思都不在吃什么上头,随便抓起一个卷饼,一边吃着一边还歪头翻看王明恩的账簿。俩人饭量都大,徐鸿达白天在衙门审案中午只胡乱凑合一顿,朱子裕则因惦记着去王明恩的书房也没吃太多,这会吃卷饼又不耽误看账簿,因此俩人一顿把二十来个卷饼都吃净了,这才一人盛了碗粥,喝了两大口,漱口净手后,又坐到书案旁边。   为了更好的理清王明恩这些年犯下的罪过,徐鸿达把账簿中和每一个人的来往都单独列在纸上。因此时最重要的是蜀王谋反的事,别的都暂且先揭过不提,单捡和蜀王的账目来往一一誊了出来。。   夜渐渐深了,徐鸿达有些疲惫不堪,朱子裕也快睁不开眼睛了。合上账簿,徐鸿达道:“这些账簿不是一朝一夕能对完的,等明日再整理。”   朱子裕道:“小婿想着明日给我舅舅送一封信,再带天莫和玄莫往川西走一遭,探探蜀王到底在那藏了多少兵马。”   徐鸿达沉吟片刻,说:“你也别送信给杨提督了,直接走一遭,细细和他说清楚了。蜀王精心筹备多年,不知在那里布下了什么样的军队,你们需格外小心。”   朱子裕点了点头,又问道:“给京城的折子怎么写?是先递一封给皇上,还是等我摸清蜀王的底细再报?”   徐鸿达说:“新总督还有几日都到成都,总不好越过他去。正好趁这几日,我将账簿上的东西整理出来,待新总督来了以后密报于他。你去川西只为摸清底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联名上折子。”   徐鸿达将东西收好,和朱子裕一前一后走到门口,想想不放心又折了回来:“这些东西事关重大,我还是在书房睡,看账簿方便不说,又省的有人摸进来。”   朱子裕道:“离总督来还有好几天呢,岳母肯定不放心您总睡书房。若是岳父觉得放在这里不安全,我们不如把东西带到后院。”   徐鸿达点了点头:“这些要命的东西还是不离身比较好。”翁婿两个把东西都收拾了,拿了个大匣子装好,又将晚上整理的白纸放到上头,拿大包袱皮包严实了,由朱子裕提着,送到正院去。   宁氏看到朱子裕送来一个巨大的包袱,不禁问道:“装的是什么?”   徐鸿达含糊说道:“放在前院的皮袄潮了,拿回来烤烤。”宁氏闻言便不再做声,将包放箱子里,晚上洗漱干净,夫妻两个躺在床上,屋里没有外人了,宁氏才悄声地问道:“神神秘秘的,到底拿回来什么东西呀?”   徐鸿达侧过身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是蜀王谋反的证据。”宁氏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徐鸿达闭上眼睛,说:“明日一早打发人去和知府告假,就说我病了。”   宁氏应了一声,面带担忧的说:“这事你打算瞒着孟知府?”   徐鸿达叹了口气:“不瞒他不行,孟知府在里头也不干净,虽现在不知道他牵扯了多少,但当初就是孟知府将王明恩引荐给蜀王的。”宁氏虽不太懂这些事,但也知事关重大,不敢再多问什么。   翌日一早,朱子裕亲自去了趟衙门,将王明恩及其管家、小妾带到兵营里单独关押起来,并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接近他们,好吃好喝的养着,万不能出一丝差错。”并安排十人一组轮流值守,严格看管,这才带着天莫、玄莫两个策马直奔成都。   徐鸿达则一早告了病假,说身上发热,告三天假。孟知府闻言大喜,假模假样地叹道:“徐大人到任以后一刻都没得清闲,这不就累病了。叫他好生休息,等病好了再来当值,身子重要,万事不能硬撑着。”徐家去送信的家人诺诺地答应了,行了大礼才退了出来。   待人走远了,孟知府叫了师爷王人寿吩咐道:“你去大牢里瞧瞧,把王明恩带出来,就说本官要见他。”王人寿答应着去了,过了许久慌慌张张地回来,一进来就道上:“大人,王老爷被人带走了。”   “什么?”孟知府猛然地站了起来:“被谁带走了?带哪儿去了?”   王人寿苦着脸说:“说是朱子裕一早来带走的,狱卒也没敢问。我去了才知道,前日郡主把王夫人带到衙门也过了堂,下午就抓了王管家和薛姨娘来,今早一并给带走了。”   孟知府黑了脸:“他朱子裕一个武官,居然敢到我知府衙门的牢房里拿人,简直狗胆包天。”   王人寿一听就闭了嘴,原因无他,因为他知道孟知府也就只能在嘴上骂骂而已。单从品级上来说,虽说朱子裕和孟知府一个是武官一个是文官,可朱子裕可比孟知府足足高了半品;从身份上说,人家是未来的国公爷,还娶了郡主为妻,孟知府拿什么和人家打擂台。   果然孟知府骂了一通,气的气喘吁吁,骂完朱子裕就骂徐鸿达,称他没把自己这个上峰放在眼里。   等孟知府骂够了,王人寿道:“这徐鸿达是审出了什么?才让朱子裕将人带走的?”   孟知府冷哼:“不过是怕本官放了刺杀他的凶手罢了,你瞧瞧他,打来了正事没干,整日盯着刺杀之事查个不休,心眼当真是比针鼻还小,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前程。”   王人寿心里嘟囔:有个郡主闺女、国公爷女婿以后前程怎么可能会差了?   孟知府絮絮叨叨了许久,也没说到重点,王人寿终于忍不住了,说道:“老爷,当务之急是调来堂事笔录看看,到底徐鸿达都问出了什么。”   “对!对!对!”孟知府连连点头,连忙打发心腹去叫负责记录的刑房书吏来见,可等了半日,去的心腹一脸沮丧的回来:“回大人,这几日负责堂事笔录的书吏没来当值,打发人到家里去问,说是一早就被几个士兵带走了,说过几日才能回来。”   孟知府瞪圆了眼睛:“这么大的事他家人怎么不说?”   心腹羡慕的直咂嘴:“说是来人为了安书吏家人的心,留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家。他婆娘见了银子哪还记得给他告假。”   孟知府黑了脸:“那堂事笔录也不见了?”   心腹点了点头:“找遍了刑房,都没见。”   师爷王人寿插嘴道:“那升堂时当值的衙役呢?”   心腹立马回过神来,说:“他们倒是都在。”   孟知府也等不及打发人去找了,直接带着师爷去了衙门,挨个叫来这几日升堂的衙役。徐鸿达性格温和,坐了这么多天公堂也没杖责一名犯人,因此这些衙役升堂时候都不太走心,多半站在那里睁眼睡觉。   好在他们人多,磕磕绊绊地你一句我一句倒也凑出来不少,只说了审问了刺杀之事,和以往的旧案子。再问审薛姨娘和王管家时说的什么,这些衙役就有些蒙了:“后来徐大人就不许我们进去了,我们都在外头候着,有叫我们押解人犯的时候书吏才出来喊我们。”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孟知府背着手踱着步往回走:“这徐鸿达神神秘秘地到底在干什么?”   王人寿捋了捋山羊胡:“只怕王夫人会知道一二,不如大人让夫人将王夫人召来一见。”   孟知府想起前日王夫人在自家犯蠢的事情,忽然想起什么:“那日王夫人在我府上,和郡主透漏了王明恩出钱给蜀王养马的事,徐鸿达会不会揪着此事不放?”   王人寿点了点头:“多半如此,因此他才怕让大人知道。”看了看孟知府的脸色,王人寿问道:“这事要不要和蜀王说一声?”   孟知府想了片刻,道:“先不急,朱子裕来川南的时候,蜀王故意抻着我们隐瞒郡主的消息,险些让我们吃了大亏,这次我们也抻他一抻。”   王人寿皱了眉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107章 证据确凿   因抱着匣子来往书房之间太过显眼, 徐鸿达索性叫人抬了一张书案放到西次间的窗下。为了不让别人打扰,宁氏特意吩咐了丫鬟不许往那屋去, 说是老爷养病需要清静, 一日三餐日常茶水都由宁氏进去打理。   子裕不在家,青青闲着没事, 跟着宁氏屁股后转了一圈, 就被徐泽然拽着指点了幅画,总觉得心不在焉。   正在琢磨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的时候, 忽然下人来报,说自流井王明恩的夫人来了。青青沉默了下, 道:“请她到前厅吃茶, 我换了衣裳就来。”   换好见客的衣裳, 青青带着丫鬟到了前厅,只见王夫人在里头转圈,似乎有些惶恐不安。停下脚步, 青青吩咐珍珠:“关上门,你们在外面等我。”   珍珠、玛瑙行了一礼, 连并在前厅伺候的人都到耳房去烤火,只留了两个小丫头在门外听吩咐。   青青一人进了前厅,门在身后关上, 王夫人猛然回过身来,脸上的不安和期盼让她的神情有些狰狞。   青青走到主位坐下,微笑着看着她:“怎么突然就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王夫人快走两步, “噗通”一声在青青面前跪下,面带祈求地看着她:“郡主,求救救我的儿孙。”   青青垂下眼帘:“夫人可以说的直白些。”   王夫人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说道:“郡主昨日走后,我越想越害怕,便把薛姨娘的丫鬟都捆了,又亲自带人去抄了薛姨娘的屋子,从里面翻出这些东西,我不敢隐瞒都给郡主拿来了。我们老爷的书房我砸不开锁,便砸了窗子进去,找到了家里所有盐井、宅子、庄子、田地的地契,我一并带来了。”   青青看了眼王夫人旁边的两个大箱子,问道:“哪些是薛姨娘的东西?哪些是地契?”   王夫人道:“这个略大些的箱子是地契。”   青青点了点头,王夫人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青青:“这些是近几年来和我家走动频繁的盐商和官员,我口述让我女儿写的。往日我们老爷出去或是薛姨娘出去应酬,虽有的瞒着我,但我在他们也有一两个眼线,能想起来的,也都记在里头了。”见青青没言语,王夫人连忙又说:“年节和这些人家来往的礼单我都找出来了,若是郡主需要,我一并呈上。”   青青略微翻看了一下册子,说:“你想拿这些东西换你和你儿孙的性命?”   王夫人叩了个头:“正是如此,我原本想着和王明恩和离,可是纵使这样,我能逃脱一死,可我的儿子孙子作为王明恩的子孙难逃一劫。我想着若是郡主能救我们几个,我就带他们改名换姓远走高飞,再不回自流井,也不再让他们姓王。”   青青叹了口气:“此事我也做不得主,只能帮你说项说项。”顿了顿,青青又道:“但是等王明恩事发,你的作为可能被千人指万人骂,你可想好了。”   王夫人昂起脑袋:“王明恩不仁也别怪我不义,至于旁人,他们是能替我死还是能救我一家老小?嘴长他们身上随他们说去,我只要保我儿孙的性命就好。”   青青将王夫人扶了起来,唤了丫鬟进来伺候王夫人洗脸。珍珠和玛瑙将厨房送来的糕点摆了上去,又换了新茶。   青青起身道:“夫人一早过来只怕没用过早饭,不妨在这先用些茶点,我回房换身衣裳,一会就过来。”   王夫人忙站起来说:“郡主只管去忙,我在这里等郡主。”   青青点了点头,又吩咐前厅的丫鬟:“今早有新包好的抄手,让厨房给夫人下一碗,多加点辣子油,夫人口味略重些。”又吩咐咐珍珠、玛瑙:“你们不必跟着,就在这里伺候,若是她们有什么想不到的,你们帮衬些。”   王夫人感叹青青的细心,忙摆手说不敢劳烦这些姑娘,但珍珠和玛瑙知道青青的脾性,一左一右扶住了王夫人。   青青拿着册子快步到正房,也顾不上给宁氏请安,直奔西次间去。宁氏眼皮一跳,打发心腹丫鬟到廊下守着,必须人挨着窗户,这才紧紧关上房门。   徐鸿达见青青风风火火地进来,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青青将册子递给徐鸿达说:“王明恩的夫人来了,带来了王家所有家产的地契,和从薛姨娘房里搜捡的东西。”徐鸿达翻开册子,看到上面崭新的笔迹问:“上面写的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青青忙说:“这个册子是王夫人回忆的近几年和王明恩来往密切的官员和盐商,有可能也是和蜀王有牵扯的。”   见徐鸿达面色有些沉重,青青道:“其他东西都在前厅,我没敢抬过来,薛姨娘屋里搜捡的东西还好,这王家的家产抬过来算怎么回事?”   徐鸿达沉吟道:“她这么积极揭发王明恩,可是有所求?”   青青道:“她生了三个儿子,又有孙子,想求一条活路。”   徐鸿达摇头道:“这事我做不得主,得让圣上断绝。”看了看青青,徐鸿达问:“你对她心软了?”   青青叹了口气:“总觉得祸不及子孙。”看了眼徐鸿达,青青低声道:“若不是她,我们可能至今都不知道蜀王有谋反的意向。”   徐鸿达犹豫了片刻,说:“等上折子的时候我倒可以帮她说几句好话,只是我曾听说蜀王曾在先皇殡天时对皇上颇有微词,说了很多难听话被皇上听了个正着,因此皇上对蜀王可谓是深恶痛绝,与其有关的人,皇上想必不会留什么情面。”   青青道:“只希望皇上看在王夫人揭发王明恩的份上,放她一回。”   徐鸿达说:“她活命倒是简单,她几个儿子孙子可都是王明恩的骨血,这可就不好说了。”徐鸿达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讨论这些未知的事情上,遂说道:“让人把箱子抬进来吧,至于王家的那些地契,让她先拉回去保管好了,说不定以后这些能买她儿子的命。”   青青点了点头,回到前厅,面对王夫人期盼的目光,轻声问道:“若是舍了你这千万家资换你儿孙性命,你可舍得。”   王夫人笑了笑:“既然拿来,我就没想抬回去。”   青青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有魄力。”   王夫人摇了摇头:“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日子是过不了的。”   青青嘱咐说:“你既然如此信任我,我也尽力为你周旋,这些东西你抬回去,仔细保存好了,以后说不定用的到。”   王夫人连连点头,跪下朝青青磕了三个头,才叫了自己带来的婆子进来,将装着王家各种地契房契的箱子又抬到马车上。   待王夫人走了,青青叫了两个粗壮的婆子来,将另一个从薛姨娘房里查抄出来的大箱子抬进了正房。   将人打发出去,宁氏和青青帮着开了箱子,只见里面放了许多匣子。徐鸿达先把上头的匣子拿了出来,里头装了满满的信件。徐鸿达先抱了这个匣子回西次间细看,其余的让青青和宁氏俩人先翻看着,若是有重要的,及时给他送进去。   坐在书案前,徐鸿达拿出第一封信,打开一瞧,恰好是蜀王妃写的,看了眼下面的日期,正好是徐鸿达等人来四川上任后不久。信上蜀王妃提到了杨四将军到了成都任提督一事,说杨提督骁勇善战,蜀王大事只怕要拖上几年,让薛姨娘务必时刻盯紧王明恩,若是有动摇的念头,一定要及时给蜀王府送信。大事成了,以后定册封薛姨娘。   青青正好抱了一个匣子过来,凑过来看了信件的末尾几句,忍不住冷笑道:“这蜀王和蜀王妃一个套路,这就王明恩和薛姨娘这两个傻子信,这样的话想必蜀王不知和多少人说过。”   徐鸿达道:“蜀王这是找到了他们的软肋。”将信收好,徐鸿达看向青青手里的册子,问道:“这是什么?”   青青递给徐鸿达:“这是一本小账,里面详细记录了每年盐商们为蜀王献的银两和粮草。”徐鸿达连忙接过来,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盛德XX年十月初八,盐商李信民献白银五万两,米面各一万担、猪肉二万斤、羊肉五千斤;盐商赵长斌献白银五万两、米面各一万担,粗布一万匹……”   看着上面娟秀的字,徐鸿达有些不解:“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是一个姨娘负责打理?”   青青说:“不是说薛姨娘是蜀王送给王明恩的,许是知道薛姨娘得蜀王信任,才叫她做这事。”   徐鸿达将疑问先丢到一边,说:“你先帮我看信,如是无用的,先丢到一边,把有用的挑出来。”   青青应了一声,拿出一叠信坐到一边去看,半晌之后,青青一声惊呼:“我知道为什么蜀王如此信任薛姨娘了。”   徐鸿达一头雾水地看着青青,只见青青一脸错愕连连说道:“蜀王倒是真舍得,为了不知道能不能成的大事,居然能把自己的闺女送出去做妾,他还要不要自己的脸面?”   徐鸿达连忙过来看信,宁氏听见动静也过来了,两口子凑在一起将信从头看到尾,才明白了薛姨娘的身世:原来薛姨娘的亲娘是蜀王府的一个针线丫头。   当年薛姨娘的亲娘往蜀王的书房送新裁好的衣裳,蜀王瞧他十指纤纤又十分白嫩,忽然觉得十分好看,当即就关了门拉到榻上恣意快活了一番。   蜀王觉得她的青涩十分有趣,连续几日都叫那丫头来伺候,可不过才半个月蜀王就对她失了兴趣,觉得那丫头虽说手指上的好,可姿容只是中等,看久了就腻歪了,遂抛到脑后,不再理睬。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针线丫头当月的葵水没有来,过了四个月小腹也微微突起,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喜了。纵然是怀了蜀王的孩子,她也不敢言语,在蜀王府她并没什么亲人,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因此只能默默地将此事埋藏在心底。等到月份大了的时候,她早早换上厚厚的棉袄,针线房的人都笑她最近饭量大,吃得肚子圆了脸也胖了,可谁也没往那边想,直到有一天,她坐着针线,忽然腹痛如绞,下身也湿了一大片,带她们做活的嬷嬷才发现不对,登时头都大了。   将人拽到一个火炕上,解开棉袄、拽下裤子,圆圆的肚子已说明了一切,此时也来不及想别的,两个年纪大的嬷嬷洗了手帮她又推又按的,帮她接生了个闺女。   扯了件旧棉袄将孩子包起来,针线房的管事嬷嬷喝道:“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到底是和谁私通生了这个杂种?”   丫头也不敢隐瞒,哭哭啼啼把蜀王拽她上炕的事说了,这下管事嬷嬷傻眼了,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去回蜀王妃。蜀王妃虽恼怒蜀王不尊重,但听说蜀王早已把那针线丫头忘了,又只生了个女孩,便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说:“就叫她养着吧!”便不了了之了。   因此薛姨娘虽是蜀王的亲生女儿,但一直在针线房养大,直到她八岁那边,蜀王估摸有了野心,这才将娘俩接到后院,虽薛姨娘的生母还是丫鬟身份,但薛姨娘却被精心养育起来,还特意请了先生教导她诗词书画。   让青青惊呼的这封信是蜀王妃写的,上面详细的写了薛姨娘生母李氏的近况,又情真意切地说请了名医诊治李氏的眼睛,还哀叹说当年奴才们蒙蔽了她,她们母女在后院白受苦了八年,这才让李氏的眼睛都累坏了,自己是多么心痛。好在如今有名医给调养着,天长日久的总能治好。嘱咐薛姨娘一定要牢牢抓紧王明恩,利用王明恩在盐商中间的影响力,为王爷争取更多的人力支持和银两的支撑,待兵强马壮之后,王爷定能成就大业,到时候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承认她的身份,还可以册封她为公主,让她的儿子当国公爷。   宁氏看到最后,点了点头:“这一家子野心都不小。”   徐鸿达说:“别人不知道,但王明恩一定知道薛姨娘的身世,因此才死心塌地地跟着蜀王,也放心让薛姨娘收着这样的账本。”   青青摇了摇头,一脸怜悯地说:“这薛姨娘就是个傻子,就是蜀王真的成就了大事,也不会认她的。除了王明恩,谁知道薛姨娘是蜀王的亲生女儿?蜀王夫妇两个明摆着拿她当棋子罢了,即便蜀王真能事成,这薛姨娘也只有死路一条。旁的不说,若让世人知道蜀王的女儿给盐商做妾,蜀王还有什么颜面、还有什么威信在四川立足?”   徐鸿达道:“不过是个痴人罢了,还抱着她生母能当贵妃自己做公主的美梦呢,但凡是个头脑清楚的,也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像蜀王妃说的那般美好。”   青青问道:“这几日搜回来的东西足以证明蜀王谋反了吧?”   徐鸿达点了点头:“只等总督上任,就可以动手了。只是还要摸清楚哪些人牵扯了进去,好一网打尽,不让一个余孽漏网。”   *******   徐鸿达一连在家整理了几日的证物,在孟知府要前往成都迎接新总督上任的时候,徐鸿达穿戴整齐出现在知府衙门外。   孟知府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徐大人身体养好了?我看着你红光满脸病好的倒是快。”   徐鸿达淡定自若地笑道:“不过是起夜穿少了犯了咳嗽了,吃了我闺女配的药已经大好了。”   一听徐鸿达提起她的郡主女儿,孟知府不得不把满肚子的不满给咽了回去,面皮抽搐了几下,努力将火气压下去,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徐大人这是准备继续审案?”   徐鸿达一脸无辜:“不是去成都迎接钱总督吗?”   孟知府差点被噎死,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四川这么多同知,若都去迎接钱总督,只怕接官厅钱得排出去三里路去,你只管在家审你的刺杀案就好,不必往成都去了!”   徐鸿达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按理说是下官是没资格去迎接总督大人的,可当初在山东治理水患时,钱总督京经常来与下官秉烛夜谈。如今他到了四川,我不去迎接只怕辜负了钱总督待我的情谊。”   孟知府顿时哑口无言,人家徐鸿达明说了和前总督是好朋友是知己,他有多大脸面拦着?看着这个自己从各个方面都压不下去的下属,孟知府当真是吃了一肚子气,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那徐大人自便吧。”   徐鸿达笑的十分儒雅:“大人先请!”   孟知府一甩袖子上了自己的马车,徐鸿达笑着对衙门外的其他官员拱了拱手,也上了自家的马车。   车轮滚动起来,徐鸿达收了笑容,打开自己做的手札,细细地从头检查,看哪里写的不明确,哪里有遗漏。   马车行驶的极快,四日后两人正好在钱总督到的头一天到达了成都。此时成都城内挤满了成都各地来的官员,城里的客栈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孟知府的心腹孟二茗在城里绕了一圈,没定到合心意的上房。孟二茗忐忑不安地回来报信,孟知府转身看了徐鸿达一眼,露出一个假笑:“听说这成都府内的客栈都满了,不知徐大人准备下榻何处啊?”   徐鸿达一脸忧愁地说:“之前杨提督写了信说已收拾好客房,下官倒是不愁去处,只是不知道知府大人要住在何处?若是实在没住处,不妨跟着我去杨提督府上,我厚着脸皮求一求,总不能让大人在外面冻着。”   孟知府又一次被噎了回来,打来成都的那日起,徐鸿达先拿郡主压他、又拿钱总督堵他的嘴,现在到了成都又拿杨提督打他的脸,合着这四川就他徐鸿达交情广是不是?   孟知府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说道:“我和蜀王是至交好友,我一会就去蜀王府借宿。”徐鸿达眼里闪过一丝怜悯,拱手道:“祝大人好梦!”   孟知府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中的太阳,不明白这个时辰说什么“好梦”,冷哼一声:“不知所谓”便转身上了马车。徐鸿达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好好珍惜现在吧,也没几日美梦做了。”   徐鸿达到了杨提督家,才洗了脸换了干净的衣裳,杨成德得了信就匆匆地从兵营里赶了回来。进了门,也顾不得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样?都查出了什么?”   徐鸿达将自己带的东西呈给杨将军,又道:“这些年蜀王笼络了不少盐商,光川南一处,蜀王每年就能从那得不下五十万两的银子,更别提粮草、布匹等其他东西了。”   杨成德紧皱眉头,细看了徐鸿达整理的手札,不禁勃然大怒:“这个狗东西,居然想自立为王?他还觉得委屈,也不想除了他,哪个亲王还有封地?这样狼子野心的人,早该割了他的脑袋!”   看了眼徐鸿达,杨成德缓和了语气:“也就是徐大人细心,才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蜀王的不轨之心,进而掌握蜀王谋反的证据。”   徐鸿达道:“幸好皇上派杨提督到了四川,蜀王摄于提督的战功,这才不敢轻举妄动。”杨成德冷笑:“只怪蜀王没那个气运。”   徐鸿达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将写好的折子给杨成德看,杨成德大体看了一遍就将折子还给了他:“徐大人本就是状元出身、又在翰林院呆了多年,以徐大人之才写这折子自然也不会有么什么问题,等明日钱总督来了以后,让他瞧一遍就赶紧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当务之急是等子裕回来,摸清楚蜀王的兵马,我好赶紧发兵,将蜀王一举拿下。”   徐鸿达皱了皱眉头,说:“刚到成都时,见各府的知府都来了,再加上成都本地的官员,只怕明日一时半会和总督说不上话。”   杨成德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早打发人到龙泉驿站去等着钱总督,待钱总督一到就把密信给他,明日我们不去接官厅,直接去总督府等钱大人就是。”   翌日一早,成都的大小官员外加各地的知府都到接官厅侯着总督,只见长长的队伍排了半里多地去。孟知府探头往前瞅瞅往后看看,也没瞧见徐鸿达的身影,心里不禁冷笑:“你也就在川南吓唬吓唬我,到外头来,真正按品级排序,看谁还鸟你。”   日头渐渐升起,等候的官员们不复一早精神饱满的状态,一个个缩着脖子抱着从马车里拿的手炉冻得直跺脚,龙泉驿站离成都不过四五十里路,算计着怎么也该到了,怎么就不见人影呢。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了,众官员在期盼中,才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入眼帘,后面跟着一串长长的车队。   众人喜不自禁,纷纷迎了上去,正要在马车前行礼,忽然从里面跳出一个靓丽的丫鬟来,声音清脆地说道:“总督大人天一亮就坐着一辆马车进城了,估摸着巳时左右(早9点)就能到这,怎么你们没瞧见总督大人?”   众人目目相觑,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早上是有一辆朴素的马车经过此地,当时谁也没理会,还嫌马车跑的太快扬起了灰尘而咒骂了几句。   听说错过了总督大人的马车,大小官员都出了一身的汗,你推我赶的纷纷上了马车往城里跑,那丫头看着众人慌乱的样子不禁嫣然一笑,转身撩起帘子回了车上。   总督家的车队缓缓通过,众官员坐上自己的马车紧随其后,到了总督府天已经黑了,一官吏出来拱了拱手道:“今日天色已晚,请诸位大人明日来见。”   众人等了一天,结果错过了正主,一个个都懊恼不已,此时都又冷又饿。听那小吏说明日再见时,众官员反而都松了口气,成都的都往家跑、外地的都抓紧回住处,想着赶紧烤烤火,再吃上顿热汤热饭暖和暖和身子。   此时钱万里、杨成德、徐鸿达三人正在总督府的书房里商议攻打蜀王的事。钱万里看了徐鸿达整理的手札,又看了他带来的重要证物,心里敬佩他的办事能力,又因他没越过自己上报,而是等自己上任后将这份天大的功劳留给自己一份更多了十分的好感。   将证物放下,又看徐鸿达的折子,前面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最后徐鸿达为王明恩的夫人求情那一段让钱万里十分不解。他指了指折子道:“徐大人,你可不是这样心软的人。”   徐鸿达露出一抹苦笑:“是我家郡主的意思,说起来,我怀疑蜀王谋反也是从郡主口中得知的。郡主从王夫人的口中得知王明恩这几年出了二十万两银子给蜀王在川西建了马场,立马觉得不对,连忙送信给我,我这才心中生疑。第二天,郡主和子裕两个又到王家,王夫人虽没明着将证据送上来,但也大开了方便之门,之后又是送了满满一箱子罪证,我实在不好不为她说话。”   钱万里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是郡主的意思,最好在奏折上提一句,若不然只怕皇上不会当回事。”作为曾经的山东总督,钱万里深知山东每年的赋税是多少,这样一个富省大地能给郡主做封地,自然而然知道郡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钱万里深深地觉得,这屋子里的几个人谁替王夫人求情都不如青青说话好使,干脆直接写明白比较好,省的皇上杀了王夫人让郡主不自在。   徐鸿达有意让钱总督写奏折,钱万里捋了捋胡须笑道:“还是徐大人亲自写吧。”徐鸿达让了几回,见钱万里执意不动笔,便不再推辞。磨了墨把前面誊抄了一遍,到王夫人这处,又细细润色了一回。等写好了奏折,天已经大黑了,钱总督和徐鸿达说:“不如你就歇在这里,省的明天还要跑来,正好晚上有空你和我细细说说这事。”   徐鸿达闻言点了点头,杨成德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等子裕回来了,我再带他过来。”   钱总督道:“今日我刚到成都,杨提督怎能不喝一杯便走。”说着下令摆上酒席。杨成德素来是豪爽之人,也没推辞,随着钱总督一起去了花厅。   总督府的厨子们早就备好了各色佳肴,待钱总督一下令,一个个食盒送到了花厅,转眼摆满了整张桌子。虽说总督府的菜色丰盛、美酒甘冽,但因蜀王的事还未解决,谁也不敢贪杯,徐鸿达和杨成德敬了酒、钱总督又回敬了,如此三回便不敢再喝了。钱总督和徐鸿达将杨成德送到门外,这才一同去了书房。   钱总督一边泡脚一边打发人去内院和夫人说有要事和徐鸿达相商,晚上不回内院去睡了。不多时钱夫人亲自带了人来,拿着厚厚的褥子和棉被,把书房里间的床又重铺了一遍,笑着嘱咐:“晚上政事别忙的太晚,明日还有的乱呢。”   钱总督道:“这几日不管什么官的夫人递帖子来,你都一概别见,就说是水土不服病倒了。”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尤其是蜀王府的人,叫你的丫鬟应付应付她们就得了。”   钱夫人跟着丈夫到各地做官,如今五十多岁了见过的听过的不知有多少事。想到老爷接到杨提督的密信后独自一人进城,想到他刚到成都就弃所有官员不顾,反而同杨提督、徐鸿达在书房里呆了一日,再联系刚才暂时先不许见外人的话,便知道这成都怕是要出大事了。   钱夫人正色道:“老爷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叫人出去抓药。”看钱万里翻找了好些蜡烛出来,一幅秉烛夜读的架势,不禁问道:“晚上要不要叫人送夜宵?”   钱万里道:“叫灶下留着火,若是饿了再说。”   钱夫人答应着出去了,钱万里和徐鸿达在榻桌上一左一右坐下了,在纸上圈圈画画商议着行动计划。   俩人捋出大概头绪,已到了三更天,胡乱洗漱了一番,就一颠一倒的躺在床上睡着了。待醒来时天已大亮,伺候的小厮回道:“大人,诸位大人都在花厅里等候老爷呢。”   钱总督叫人打了热水来,和徐鸿达分别洗漱了又吃了早饭,这才往花厅去了。此时花厅里的大小官员都摸不出钱总督的脾气,一个个都有些坐立不安。钱万里终于出现在花厅上,众官员可算是松了口气,纷纷上前行礼。   钱总督坐在主位上,本想瞧瞧这里头的人有没有在名录上的,便让他们挨个介绍一番。可这些官员可算见到了总督,一个个都想博个好印象,因此溢美之词说起来都没有重样的。钱总督正听的不耐烦,就见一个小厮过来在他耳边道:“杨提督带着朱大人来了。”   钱总督眼睛一亮:“朱子裕?”小厮点了点头。   “好!”钱总督喜不自禁,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好在刚迈出去一步看到满屋子官员错愕的神情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道:“诸位辛苦了,都散了吧,有事改日再议。” 第108章 孟知府入狱(已补完更新,刷新后阅读)   众官员见钱总督一脸兴奋地往出走, 都有些好奇到底是何人来了让钱总督如此失态。跟在钱总督身后出去,刚出花厅没走几步, 站在官员中间的孟知府眼睁睁地看着朱子裕从外面进来。   钱总督一把抓住了朱子裕, 亲热的在他肩膀锤了一拳,笑道:“好小子, 几年不见长的比我都高了。”   朱子裕身上脸上满是尘土, 张嘴一笑那口白牙格外显眼,他拱了拱手道:“听到总督来了, 就赶紧快马加鞭的回来。”   钱总督连叫了几声好,忙道:“咱到书房去好好叙旧, 昨日杨提督和你岳父上午就来了, 我和他们聊了许久, 晚上还留你岳父在这过夜,就等你了。”帮着朱子裕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钱总督道:“赶紧跟我去屋里洗洗, 晚上你也别走了,和你岳父一起住这。”   站在官员中间的孟知府想起自己昨日上午没在接官厅前看到徐鸿达还以为他因品级低所以才排到了看不见的位置, 却不料人家早到了总督府候着;再想起今早没见徐鸿达在花厅等候,还以为他的品级太低进不来,却不料人家都在总督府过夜了……   摸了摸腮帮子, 孟知府只觉得脸似乎被啪啪啪打了几巴掌,特别疼。   眼看着朱子裕就要被钱总督拽走了,孟知府忍不住上前想混个眼熟,和钱总督说上两句话, 以后在总督面前总比旁人更亲近些。   “朱大人!”孟知府叫了一声,在众人或惊诧或羡慕的目光中朝钱总督等人快步走去。朱子裕回过身来,看着孟知府满脸谄媚的神色不禁挑了挑眉头。   “见过总督大人。”孟知府深深地施了一礼后,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下官是川南知府,和徐鸿达徐大人是同僚,昨日一早在接官厅外没瞧见徐大人,下官还甚是担忧,却不想他早就到了总督府上。”   钱总督昨日在和徐鸿达交谈时知道,盐商王明恩认识蜀王就是川南的知府孟慎矜牵的线。上下打量了孟慎矜一番,钱总督嘴角露出一抹略微讽刺的笑意:“孟知府这么远从川南到成都来迎接本官,不知住在哪里?”   孟知府心中一喜,琢磨道:“难不成钱总督也有邀请我住在他府上?如此可谓是大善,有一层关系,在旁人眼里我可也能算是钱总督的心腹了。”又琢磨着:“这钱总督刚来,还摸不清楚每人的底细,我也拿蜀王搏一回面子,叫他知道我也是有靠山的,到时候也高看我一眼。”越想心里越美,孟知府笑呵呵地说道:“因成都府的客栈都满了,只能在蜀王府上暂住了两日,只是想着总住蜀王府上也不是事,正想着今日搬出来呢。”   朱子裕看着孟知府有些幸灾乐祸,心说:“当着四川大大小小官员的面你自己说了住在蜀王府家,等蜀王事发了,看你怎么为自己辩驳。”   钱总督也被孟知府的蠢模样给逗笑了,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早日回川南去吧,总呆在成都像什么样子。”说着同杨提督、朱子裕转身离去。   孟知府见杨总督对自己笑的时候,还有些飘飘然,谁知还没飘多久就被一巴掌拍了下来。孟知府愕然地看着钱总督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传来,孟慎矜下意识回过头,只见不少官员都笑的前仰后合的,甚至有人明目张胆地笑道:“八成是被蜀王撵出来没地方去了,又想赖在杨总督家,你们瞧他那样子像不像甩着尾巴的尔哈巴狗?”   身为官场的老油条,孟慎矜也知道刚才自己的举动目的性太过明显,肯定让人心里不自在。可官场不就是这样嘛,谁有关系不往上爬呀,若是能和上峰攀上关系,以后仕途能顺当不少。   孟慎矜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愤愤不平地看了众人一眼,心里道:“若是你们也能搭上钱总督,只怕嘴脸比我还难看!”一甩袖子,孟知府快步往门口走去,孟二茗正在外面自家马车上等着,见老爷出来了,忙问道:“老爷,咱还往蜀王府去吗?”   “去什么蜀王府,回家!”孟慎矜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孟二茗一眼,转身钻进了马车,气呼呼的回了川南。   钱万里带着杨提督、朱子裕来到书房,徐鸿达一瞧女婿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地方,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如此狼狈?”   朱子裕浑然不在意,给岳父请了安,方才笑道:“离着蜀王驻兵的地方还有五六里地,我就把马栓在山里,同天莫、玄莫两个步行前往兵营。蜀王的兵营大概有三万多人,六七千匹马。此时虽已是冬季,但瞧着士兵们吃住都不成问题,看来那些盐商往这上头可没少搭银子。”   杨提督皱了皱眉头:“居然有这么多人?”   朱子裕说:“多半是借着去年前年的战事,从云南和缅甸拉过来的人,我瞧了一个个虽然都吃得饱,但一看就没有经过正规训练,腿脚虚浮、出招无力,连日常的训练一个个都有气无力的,若是遇到了我们,只怕不消多时就能胜了他们。”   徐鸿达把朱子裕带来的消息写到折子上,又请钱总督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在最后面署上四人的名字由杨提督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折子一时半会送不到京城,杨提督琢磨着抓捕蜀王的事。钱总督见朱子裕及天莫、玄莫两个一脸的疲惫,叫人带他们去客房沐浴,先睡上一觉。朱子裕心里存着事,只睡了两个时辰就爬了起来,伺候的小厮殷勤地问他要吃什么?朱子裕不耐烦将时间浪费在这上头,道:“汤汤水水的不要,拿些热馒头和肉来就行。”   小厮麻溜的去了厨房,不多时就提了食盒回来。因朱子裕说要吃肉,这小厮倒也实诚,拿回来的都是肉菜:烧鹅、卤鸭、烤羊排、油焖鸡、还有一坛子焖肉。朱子裕左手拿起热馒头,右手拽着来一个卤鸭腿,一口下去就少了半只,连咬两口馒头,再灌一口茶水,转眼功夫就吃没了一个馒头。   朱子裕抓起第二个馒头,刚咬了一口,玄莫闻见香味爬了起来,见朱子裕拿着一大块烤的滋滋流油的羊排吃得喷香,顿时按耐不住凑过来一脸垂涎地说:“少爷,我也饿。”   朱子裕看了他一眼,一边啃着羊排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你鼻子属狗的?闻着香味连觉都不睡了?”   玄莫讪笑道:“肚子空,睡也睡不踏实。”说着鬼鬼祟祟地将那坛子焖肉抱到跟前,摸了双筷子夹了一快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吞进去了,叫了句:“香!”又叫那小厮:“这些东西等我家爷吃完就不剩下什么了,赶紧给我也弄些羊排来。”小厮笑着答应着去了,朱子裕不搭理他,就着馒头吃完手里的羊排,说道:“等你吃完了再去睡一会,这几日好好养精蓄锐,过几天就有仗要有打了。”玄莫一听打仗眼睛都亮了,笑呵呵地说:“早等着那一天呢。”   朱子裕漱了口赶紧去了书房,杨提督正在那侃侃而谈,说着自己设想的行动计划:“等圣旨一下,你就带兵回川南,将涉案的盐商、官官员一举抓获。蜀王府这块我亲自带人去抓,等将蜀王抓获后,带兵直奔川西高原,去会一会蜀王的到底如何。”   既然都商议好了,徐鸿达也不再成都呆着,坐马车回成都审一审王明恩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若说之前徐鸿达审问王明恩还保留余力,怕走漏风声,现在却没什么顾虑了,也不将人带回大牢,直接在朱子裕关押王明恩的地方就地审问了起来:“王明恩,你是打定主意和蜀王谋反了?”   王明恩穿着脏兮兮的斗篷跪在徐鸿达面前,起初还面露不屑,还以为徐鸿达会继续抓着刺杀一事死死不放。却不料隔了几日,徐鸿达竟直奔核心,问起王明恩最害怕的问题来。掩饰住心底的诧异,王明恩佯装无辜:“我不知道大人说的什么?”   “不知道?那我给你念念?”徐鸿达嗤笑一声,拿出一封信读了起来。王明恩起初还不在意,可听了两句后就变了颜色,他已经察觉到这是自己藏在书房密阁内的信件,想想自己在密阁里的东西,若是此物被发现,只怕自己在徐鸿达面前没什么秘密了。   看着王明恩变了脸,徐鸿达把信放到一边,又拿起个账簿念了两行,王明恩面如死灰,知道自己藏的东西怕是都被徐鸿达翻了出来。   “你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王明恩脸上带着恨意:“是不是我家那个死婆娘?我就知道她恨不得我死了,好将家产都占为己有。”   徐鸿达“呵呵”冷笑两声,问道:“你觉得你的问题有用吗?就你谋逆这个大罪,你觉得你还能有家产?等圣旨一下,你家还有几个活人都不好说咯。”   王明恩瞬间白了脸,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没谋逆,大人,我没谋逆……”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只是几句话,徐鸿达喝住了他的话,冷冷地问道:“薛姨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王明恩瘫软在地上,半晌才白了嘴唇小声说道:“是……是蜀王的庶出女儿……只是因为她生母低贱,蜀王不能认她,叫她随母姓许给了我,说……”   “说什么?”徐鸿达很感兴趣地问道:“说等蜀王大事成了以后,封薛姨娘为公主,封你做国公爷?”   王明恩张了张嘴,又无力地闭上了,他跪在地上有些想不通,才短短几日时间,徐鸿达怎么就把他隐瞒了几年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的。   徐鸿达看着他,声音忽然和缓下来,叹了口气:“王明恩,你糊涂啊,你千万家资,本可以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怎么就被那水中月、镜中花似的许诺迷昏了头,这谋逆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啊,难道你不知道?”   王明恩“嗷”的一声捂着脸哭了出来,打被徐鸿达抓进大牢起,他从没觉得自己会死。刺杀罪名成立又怎样,大不了舍下几十万两银子,难道还买回不了一条命?在王明恩的眼里,什么都是可以用银子买的,但是他忘了,扯上谋逆这一项,别说是银子,就是一座银山都不好使。   拿出从薛姨娘房子藏着的捐银账簿,一一念了一遍,徐鸿达正色问道:“除了这些人还有什么人参与谋逆?有没有官员?”   秉着自己活不了也不让旁人好过的心态,王明恩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鼻涕眼泪,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逃不了一死,索性大家一起掉脑袋。”   抬头看了眼徐鸿达,王明恩闭上眼认真回想了下:“薛姨娘账簿上的都是大头,还有几个小盐商也参与了进来,因每回不过捐赠几百两银子,我们看不上眼,就没记上。”说着一一将名字念了出来。”   早早被送到军营中的刑房书吏被徐鸿达和王明恩的对话吓傻了眼,当初就不明白为什么把他带到军营来,事隔几日再审案子,居然扯出谋逆的大事,听俩人说的名录,川南有些名头的盐商竟然扯进去一大半还多。   王明恩把知道的名字都说了,徐鸿达一回头看到书吏还在发愣,喝了一句:“都记下来了吗?”书吏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把前面漏下的内容补写上,给徐鸿达看了后这才抹了把汗,登时不敢再走神了,老老实实的记录审讯实录。   王明恩又道:“当年是孟慎矜找我说,蜀王有一宗大买卖需要本钱,等以后买卖成了得了利益可比盐井的出息好多。我当时还觉得有些好笑,什么买卖能比出盐还赚钱。但想着蜀王平时巴结都巴结不上,这会儿有机会自然得去结识一下,便跟着他去了。等我到了蜀王府才发现,原来不止是我来了,张家当家人也在那,李家和赵家随后也到了。”   张、王、李、赵是川南最大的四个盐商,张家的盐井甚至比王家还多上十来口。王明恩垂下眼帘:“蜀王起初并没说什么事,只留我们在那喝酒听戏。过了三五日,张家老爷不知因何缘故,执意告辞,蜀王大为不悦,当时我还想着张家不识抬举,一个藩王见天陪着你一个商人吃酒,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许是蜀王看出了我的心思,便以天色好为由带我去逛他家园子……”   王明恩眯起眼睛,陷入了回忆:“我就是在那碰到薛氏的,当时蜀王叫下人离的远远的,单留薛氏在那斟茶。蜀王说,说他想养一批兵马,只是没有那么多银子,若是我愿意出这笔钱,他就将庶女许配给我,事后成就大事,晋我为国公。”王明恩脸色越发灰败:“我当时被猪油蒙了心,一听见能成为蜀王的女婿还能当国公爷就点头应了。想着反正养马屯兵的也不过几十万两银子,倒还出的起。又看到蜀王妃请了这些武将家的女眷赏花吃席的,只当蜀王把军中也把控了,便点头同意了。过了两日,李家和赵家也应了这事,只是他们出钱不如我爽快,蜀王便将川南这一块交给了我,每回筹集银两,都是由我牵头。”   徐鸿达点了点头,又问道:“孟知府到底知不知道谋逆这回事?”   王明恩道:“蜀王没同他明说,但我想以孟知府的老练,他多半也猜的到吧,要不然他为何那么积极的帮着蜀王牵线促成这事?”   徐鸿达想了想孟慎矜这个人的秉性,心里倒有些疑惑,总觉得他没这么大的胆子。王明恩不等徐鸿达继续问,又老实说道:“咱川南多半是盐商,官员倒是不太多,旁边几个府倒是有不少官员参与了进来。”   徐鸿达神情一震,忙道:“快说。”   王明恩说:“马场刚建好那一年,蜀王心里高兴,便邀我去他家过年,因我住在前院,便将那来走礼的官员们都记下来了。”见徐鸿达有些遗憾地叹气,王明恩道:“我知道这些未必都是蜀王的人,但其中有一些是蜀王亲自见了的,还在书房密谈了许多,我想这些多半和谋逆案有关。”   徐鸿达忙叫书吏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回头抓了蜀王后,逐一审讯到时候就知道和谋逆有无牵连了。   说完了谋逆的人,王明恩似乎有些不过瘾,又把这些年收受贿赂的官员们举报了个遍,想了想又说:“大人不是想查李光照落马的事吗?其实这是张家的一个子侄叫张志刚干的,那会儿他刚不知从哪里学武回来,归来的路上我和李家的李明浩正好瞧见了他,便拽了他去吃酒。李明浩没安好心,把李光照的新政说的十分苛刻,张志刚年轻气盛,又仗着自己刚学了功夫,登时就火冒三丈,非说要给李光照好看。过了半日我们听说李大人骑的那匹马不知被什么打断了膝盖骨,将李大人摔了下去,又不巧李大人头撞在石头上,登时就死了。”   徐鸿达心里有些发酸,沉了脸道:“将张志刚和李明浩都给我带回来!”   王明恩将知道的都倒了出来,居然觉得分外满足,仰头大笑又落了泪:“有藩王、官员陪我一起死,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徐鸿达摇了摇头,让人把王明恩押下去,王明恩闻言连忙磕头问道:“大人,有一事还望大人解惑?”   徐鸿达点了点头,王明恩道:“为何大人忽然怀疑蜀王谋逆的?”   徐鸿达眯起了眼睛摇了摇头,既然青青要保王夫人,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可怜王明恩至死也不知道,这件大案牵扯出来,只因王夫人对青青说的一句“蜀王养马都是我们老爷出的银子。”这样简单的话。   朱子裕之前带来一百亲兵,如今都听徐鸿达调遣,登时倾巢出动,半天时间就抓了人回来。前脚徐鸿达将人带回兵营,后脚张志刚的母亲去了张家老宅去求张大老爷张圣和,李家的夫人也亲自坐了马车跑到孟夫人面前哭诉。   此时孟知府也不顾男女有别了,听到一言半句的进来问李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夫人拿着帕子抹着眼泪道:“还望知府老爷给草民做主,中午时候,乌压压来了一群兵,抓了我们老爷就走,问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只说要徐同知大人审我们老爷刺杀李巡抚一案。苍天有眼,我们老爷连刀都拿不动,怎么会刺杀巡抚?”擦了擦眼泪,李夫人又说:“听说张家的一个侄子也被抓走了。”   “这个徐鸿达,他到底想干什么?”孟知府气的直跳脚:“他还把不把本官放在眼里?”说着也不怕惹怒郡主了,气势汹汹地去了衙门,谁知一到那,差役说这几日就没瞧见徐鸿达,顿时孟知府傻了眼。   跟在身后一路小跑的师爷王人寿和心腹孟二茗登时也停下脚步,目目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孟知府想了想,说:“李夫人说是士兵去拿的人,多半在兵营里,我们去兵营瞧瞧。”   王人寿连忙劝阻道:“老爷,这兵营咱向来插不进手去,人家也不听咱的,去了不是白被打脸?”   孟知府冷哼:“只要徐鸿达在里头,他还敢不出来见本官?”说着转身上了轿子。王人寿叹了口气,只能又跟在轿子下面一路小跑。   到了兵营,孟二茗拿了一绽银子递给守门的士兵,陪笑道:“来的是知府大人,要见徐同知徐大人。”   那人接过银子,冷冷地说道:“在那面等着!”说着给对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便往里头去了。   孟知府听见让一个知府在外面等同知召见,登时气了个倒仰,可让他硬往里闯,他又没那个胆量,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忍着。过了好半天,那个看门的士兵才从里面出来,不屑地瞧了他一眼:“徐大人审案子呢,没空见你。”   孟知府气的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连连喝道:“本官是他的上峰,赶紧叫他滚出来见我。”士兵白了他一眼,只佯装听不见。王人寿叹了口气,上前小声说道:“老爷,咱回去再商议。”   其实再商议也想不出辙来,明摆着总督和徐鸿达关系亲近,就是上告也多半被压下来。孟知府每日都琢磨如何把徐鸿达打压下去,谁知才隔了半个月,朱子裕忽然带着五千大军直奔川南,到了川南后又分成数个小队,直奔名录上的人家。孟知府正在和两个心腹同知商议着如何陷害徐鸿达呢,朱子裕便从天而降,带着兵马闯进了知府衙门。   孟慎矜白了脸,被按在地上瑟瑟发抖,哆哆嗦嗦地喝道:“朱子裕,你想干什么?”   朱子裕冷笑道:“皇上有旨,知府孟慎矜牵扯蜀王谋反一案,立即革职,打入大牢。”   孟慎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蜀王谋反?” 第109章 下狱   孟慎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蜀王谋反?”朱子裕顿时被他的神情逗笑了:“多新鲜呢, 合着你不知道似的?”   孟知府都快哭了,一个劲的点头给自己辩白:“我的真不知道!我们一个在川南一个在成都, 并不想熟, 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大事?”   朱子裕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前几日你去成都不还住在蜀王府?别的官员可没这待遇。行了,你和我在扯这些也没用, 回头总督大人自会提审你。”   孟知府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在成都说借住在蜀王府时钱总督的神情, 想起徐鸿达将王明恩关在军营里不让自己去探监,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蜀王谋反,他们这是把自己当同伙了!   “我是冤枉的呀, 我真不知道!”孟知府哭喊着, 可朱子裕却不再搭理他, 挥了挥手,孟慎矜就被剥了官袍拖了出去。   涉嫌谋逆的都是一抓一家子,书房里刚抓了孟慎矜, 已有奴仆急奔到后院去报信。孟夫人听到说家里闯进来了一群官兵把孟慎矜给抓走了,顿时束手无策, 在地上转了几个圈,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的陪房看不下去了,想了想开了箱子掏出两件厚棉衣套她身上, 又给她裹了个斗篷。孟夫人有些发愣:“你这是干什么?”   她的陪房抹了把泪:“夫人,牢里冷,这时候多穿点,等一会去牢里省的受苦。”   孟夫人愣住了:“我……我也要坐牢吗?”   进来报信的奴仆哭道:“说是老爷参与了蜀王谋逆, 一家子都得下大牢。”话音刚落,一屋子丫鬟都嘤嘤嘤哭了起来,孟夫人愣了半天,连连摇头:“不可能,咱家老爷没那个胆子,他就是贪点财,哪有谋逆的心思啊。”   陪房哭着说:“咱说这话也不听啊,还是想想法子吧。”   孟夫人被捂得浑身冒汗,拿帕子擦了擦额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我去找郡主说项说项。”   来报信的人这才想起来:“夫人,好像带人闯进咱府上的就是郡主的夫婿。”陪房在旁边也想起件事来:“是不是那回郡主来咱家,撞到了王明恩的夫人,听了王夫人那句蜀王养马所以……”   孟夫人头“翁”的一声大了,顿时哭道:“这个煞星哦!”   朱子裕看着士兵把王明恩拖了出去,这才带着人又往内院来,路过之处尖叫连连,两个士兵将这些奴仆往外驱赶,把他们都关在空院子里,待孟慎矜定了罪后,这些奴仆是要被发卖的。   孟夫人在正房听的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估摸着士兵们进了二门了,陪房双手合十,念叨了句:幸好姑娘们都嫁了出去,少爷们也都在老家,若是一起被抓了,这要怎么活。   朱子裕带着士兵过来时,看到了一个将自己裹成球的孟夫人,不禁笑了:“看来夫人对自己的处境十分了解,穿的多点也好,省的半夜着凉。来人,带走!”   看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士兵向自己走来,孟夫人吓的脸都白了,慌乱地拽着陪房的胳膊不敢撒手,陪房半搂着孟夫人哭着哀求道:“大人,还请松松手,我们夫人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那士兵一把拽开陪房,冷笑道:“没事,打今儿起就能整天见这样的阵仗了。”说着一左一右拖着孟夫人就走。   几个人将孟夫人关到牢里,十来个士兵从内到外将内院的丫鬟婆子也送到前院关人的院子去,除了几个人守院门外,便不再搭理他们。   孟夫人被推进牢房,只觉得光线十分昏暗不说,还到处弥漫着尿臊味,士兵也掩了鼻子,吩咐狱卒:“这个是孟知府的夫人,把她同孟慎矜关一起。”狱卒应了一声,打开一座牢门,将孟夫人推了进去。   “老爷!”孟夫人一眼瞧见了坐在墙角稻草上的孟知府,连忙奔了过去,哭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孟知府满脸愁容,穿着夹袄坐在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孟夫人连忙从身上解下皮毛斗篷披在他身上,心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孟知府长吁短叹道:“这大好日子不过,你说他造什么反呢?”   孟夫人一边拿帕子擦眼泪一边附和道:“眼看着再等上两年老爷就能升官了,偏偏蜀王……唉,你说你也是,咱家被牵扯进来,多半是你为蜀王和盐商中间牵线这事。”   孟知府十分懊恼:“当时蜀王真说要做大生意的,还不是他说事成了帮我从京城谋个正四品的差事,我这才应的。”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咱没参与谋反啊,你和新来的总督大人好好说说。”孟知府被摇的头昏脑涨,又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在钱总督面前说的话,心底冰凉:这回怕是难以脱罪了。   在稻草上坐了不知多久,又呼啦啦的来了一群人,孟夫人趴在牢门往外看,只见眼熟的盐商并其夫人都被押了进来。这些人有的哭泣有的叫骂,还有一个夫人不服气的嚷嚷:“你们再敢推我一下,我就到知府夫人面前去告你们一状。”   押解他们的衙役顿时笑了,其中一个把她拽到孟知府的牢前,哈哈大笑道:“来来来,赶紧告状,知府夫人早在这等你们了。”   孟夫人羞愧的捂着脸转了过去,那些叫骂的看见蹲在牢里的孟夫人、坐在草垛上的孟知府,顿时都傻了眼,谁也不敢再吭声了。   朱子裕按照名录把人都抓了进来,将大牢里塞的满满当当的,骑着马转了一圈,觉得闲的无事可做。索性找到徐鸿达说:“此时趁着有一万精兵在川南,不如趁机把几个寨子都给端了。”   徐鸿达道:“最近光盯着蜀王的事了,倒让他们多蹦跶了几天,你既然闲着就走一遭,人也不用带回来,知府衙门的牢房已经满了,把太平寨的人关到县衙大牢就行。”   朱子裕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带着人马直奔太平寨,徐鸿达拿着名录到大牢里,挨个对了下名号,这些人回头都得押到成都让钱总督审讯。   徐鸿达一进大牢,顿时喊冤的试图贿赂的喊成一片。太平寨王二虎和杨大壮自打那日喝完羊汤看着徐大人把王明恩抓回来后,就没在搭理过他们。虽狱卒得了嘱咐,平时也不为难他们,一天还有两碗干饭吃,但是总在这黑布隆冬的地方呆着也腻歪不是。   王二虎每日闲的除了数蚂蚁,就是和杨大壮比谁抓的蟑螂多,眼看被关的都要发霉了,忽然今日瞧见一拨又一拨的犯人被关了进来,瞧着都是衣着鲜亮养尊处优老爷太太。   “大哥,快来看!”王二虎拍在牢门上兴奋的两眼直冒光:“你瞅瞅那个,像不像李家那个大老爷?这个这个,王家的四少爷。哎,哎,四少爷,认得我不?”   住在对面的王有德也十分兴奋:“四弟哎,你也进来了?还有五弟,堂叔,来来来,住我这间牢房,地方宽快!”   反正都要几人一个牢房,差役们顺手就把王家的几个人塞了进来。王有德笑着拍了拍墙壁,说:“隔壁也是熟人,咱老王家的管家和薛姨娘关一起了,当时大伯就在对面那个牢房关着,每回薛姨娘小解的时候,大伯都盯着王管家不叫他看,哈哈哈!”   王家几个人看着王有德没心没肺的样,都没好气的拿眼直撇他。王有德丝毫不在意,乐呵呵的问道:“就你们进来了?还有没有了?大哥、二哥、三哥呢,怎么没见他们?”   王老四冷哼一声:“他们有个好娘,不用像咱们似的,得关在牢房里,有专人在家里看管他们,等候发落。”   王二虎看到对面热热闹闹的样子,不禁有些羡慕:“咋咱太平寨还不来人呢?要是刘老五进来就好了,他身上揣了好几副骰子,若是他来了,一定要把他拽咱牢房来,到时候咱可有玩的了。”   孟松看着杨大壮连连点头的模样,不禁对这两个二傻子有些无语:“你俩就不能想想咱们啥时候出去?”   王二虎和杨大壮一脸看二傻子似的表情看着他:“想那个有什么用?咱想的又不算数,有那功夫不正好玩两把骰子。”   孟松:……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川南抓了几百人,成都更是血雨腥风,杨成德带着兵马杀进了蜀王府。纵使蜀王府有训练精良的私兵,也敌不过杨成德的铁蹄,几乎不到半个时辰,杨成德就生擒了蜀王及蜀王妃。   “杨成德,你大胆!”蜀王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盯着杨成德。   “下官可没有蜀王大胆!”杨成德不屑的一笑,随即宣读了圣旨。蜀王不是没想过是不是谋逆的事暴露了,可他怎么想也觉得不像。在听说杨成德要来四川军中任提督后,他便将所有的计划都搁置了,连川南的盐商都少了来往,按理来说应该隐藏的很好,怎么会被人抓到把柄呢?   杨成德可没功夫给他答疑解惑,把蜀王府大大小小的主子都绑了起来,随即带着人马亲自去了川西高原。   可怜在那里操练士兵的蜀王亲信还做着当兵马大将军的美梦呢,就见杨成德带着三万大军攻打过来。蜀王的士兵多半是从云南和缅甸运过来的,他们有的见过杨成德的面貌,一时间慌了神,纷纷叫道:“灭了缅甸的那个杨成德来了。”   蜀王军队的士兵多半就是为了混饱肚子来的,训练时心不在焉,最重要的事对蜀王压根算不上忠心。   一说杨成德来啦,从云南和缅甸召来的士兵一个个扔了武器四散逃开,剩下的听说过的,也都跟着跑了,最后只有几千人算是蜀王的私军强撑着做最后的抵抗。   京城,盛德皇帝看着四川送来的捷报十分满意,太后道:“蜀王虽说是大逆不道,但毕竟是你的亲弟弟。钱万里审完了,叫他把人送回京城,叫大理寺再审一回,也堵一堵朝臣的嘴,免得他们说你不顾手足之情。”   盛德皇帝点了点头:“母后说的是。”   太后一脸严肃:“四川这一下空了不少官位,又有许多盐商被抓,杨成德得守着四川,防止让蜀王余孽杀回来;钱万里和徐鸿达既要审讯这些从犯,又要重振四川的发展,只怕脱不开身。我想着等过了年,不如就叫朱子裕押送蜀王回来吧,趁着他立了这个大功的机会,你赶紧给他从给京城安排个差事,免得一不留神就带着嘉懿跑了。”   盛德皇帝连连点头:“就依母后所说,朕这就下旨。”   作者有话要说:  朱子裕:算了算,我好像在四川也没呆上几个月?   青青:所以说蜀王到底闹什么闹,我川菜还没吃够呢!   太子:总觉得蜀王这场谋逆就是为了早点送青青回京,要不怎么这么赶巧呢?   蜀王:……史上最憋屈的谋逆者! 第110章 腊肉   蜀王被抓后, 钱万里带人又从蜀王府里搜到不少谋反的证据,甚至在蜀王书房的一个箱子里还有早做好的龙袍。又一封折子递回了京城, 若不是太后想让朱子裕带着青青借着押解蜀王进京的借口赶紧回来, 他恨不得立马下旨就地把蜀王给砍了。   涉案盐商不知被抓了多少,有很多官员也陷在里头, 好在眼瞅着就进腊月了, 有公务的话副职就办了,等过了年想必皇上会把缺空的位置补上。   王夫人由于其“特殊贡献”, 再加上青青替她求了情,盛德皇帝十分难得的饶了她一命, 只是她的儿孙们从今以后不许再姓王, 也不许再回川南。   王夫人巴不得摆脱王明恩, 当即写了和离书,又带着儿子们去县衙改了名字。王家宗族眼睁睁地看着却无可奈何,若是有选择, 他们恨不得也改了去,就怕下来一道株连九族的旨意到时候姓王的都得掉脑袋。   带不走王家的财产, 但是各自的私房都能拿走。到底是富甲一方的人家,一些人将私房规整一下加起来的财产总额也够让人咋舌的了。   该抓的人都抓了,周边的几个土匪窝也都给平了, 朱子裕终于清闲了下来,有空陪陪自己的小媳妇。   青青这几天每日都往后街的新宅子去转一转,看看打扫布置的怎么样了。宁氏有时候也陪着过来瞧一瞧,笑着说青青:“你俩也就在外任上能过一过小两口的日子, 回了京城还是好好在镇国公府呆着,别见天往中城的宅子跑。”   青青笑着说:“其实我倒觉得还好,在哪里不是呆呢,就是子裕他总觉得不自在。”如今正值冬天,外面园子没什么看的,俩人在正房转了一圈,又添了摆设,叫在屋里点上火盆,总得把墙烧暖了,才好搬过来。   俩人从后门回了家,刚脱下衣裳打热水洗手和脸,朱朱带着朱宝回来了。青青一见她就笑了:“这几日怎么没过来?”   朱朱笑着看她:“我来过两回,正巧你都出去了,如今这些事都了了?”青青道:“该抓的都抓起来了,剩下的事就是总督大人操心的事了。咱爹也不过只帮着审理案宗,听说宣判还得上折子给皇上。”   宁氏按了按太阳穴,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当初说是让你爹进行盐税改革,来了半年盐税的事还没上手,倒撞破了谋反的事。”   朱朱说:“雪峰那边刚把盐税的事摸清楚,正要和爹商议呢。”青青摇了摇头:“我看也甭商议了,以前是盐业红火又堪称暴利,皇上才想调高盐税。如今这盐商抓了一大半,又都是断子绝孙的大罪,只怕这川南的盐务皇上会另有盘算了。”   宁氏道:“我也不知道什么盐务什么税法的,我只想让你爹消消停停当他的同知就好。”朱朱笑嘻嘻的凑过来,悄声问道:“爹这回可立了大功了,皇上有没有给他升官啊?”宁氏拍了下她的脑袋,斥道:“胡说什么,你爹这刚升了同知没半年功夫,哪有那么快再升官的。”   青青闻言连连摇头,一脸认真地说:“娘,你别说,真保不齐给我爹升官。你看看这四川,大小官员抓了一半进去,指不定皇上看我爹一顺眼,就给他个知府当当。”   宁氏叹了口气道:“大官也好,小官也罢,关键的守住自己的心。你瞧瞧孟知府不就是因为看不透这个,不仅丢了乌纱帽,还连累一家老小都跟着坐牢。妻贤夫祸少,以后咱们都要以此为戒,时常劝着些自家的男人,千万不要被那些权啊、势啊迷昏了头。”   朱朱笑道:“有娘在呢,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想这些。子裕更不用担心,人家以后就是国公爷,就是真刀真枪上过沙场的,什么权势能比的上这个;我家雪峰虽然文不及我爹、武不及子裕,但好歹他出身不错,公公婆母又时常教导他,想必他眼界也不会那么浅。”   宁氏闻言笑了:“你们说的事,咱不说那些糟心的事了,眼瞅着就进腊月了,咱也该筹备筹备过年的事了,也不知川南这有什么习俗,现在也不知道上哪问去。”   朱朱和青青目目相觑,相熟的人家都在牢里了,是没什么好问的。朱朱想了想说:“要不咱还是按咱老家的规矩过年,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   青青点了点头:“我姐说的是,过年的规矩都差不离,也必要生搬硬套,依我说还是在吃上头多学学当地人的法子。”   宁氏捏了捏青青的小肉脸,笑着说道:“以前你姐每句话都离不开吃得,如今这么变成你这样了?你看看你,来四川以后,小脸胖了一圈。   青青连忙捂着自己的脸,哀怨地看着宁氏:“人家还在长个子呢,这是虚胖!虚胖!等我长高了就瘦下来了。”   宁氏忍俊不禁:“也就子裕不嫌你,旁人家若是娶了这样一个能吃的媳妇,只怕心里得哭死。”朱朱闻言一脸哀怨地看着宁氏:“娘,你是在说我!”宁氏忙笑着把朱朱搂在怀里:“不是说你……哈哈哈……好吧好吧,你们多吃点,反正也吃不胖,中午想吃什么,娘叫人给你们做去。”   青青眼睛一转,馋兮兮地说:“我听说当地人熏的腊肠腊肉特别好吃。”宁氏连忙叫人出去打听,过了好半天才回来说道:“今年新做的还不能吃,还是去酒楼问了,掌柜的给包了些他们自家熏的腊肉和腊肠,也不知是不是姑娘说的那样。”   青青听了连忙去瞧,朱朱把朱宝托付给了宁氏,也跟着去瞧新鲜。徐家的厨娘是从京城带来的,没做过腊肉,倒是请的本地的厨娘盯着腊肉一脸兴奋,一边比划一边用当地方言说:“这块肉熏得好,瞧瞧这黄里透红的模样,一准好吃。”   朱朱和青青两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块腊肉,听到厨娘说好吃纷纷点头,厨娘笑道:“姑娘们只管等着吃就行,这里烟熏火燎的看呛着你们。”   青青说:“别看我现在下厨少了,其实我做菜也很好吃。”看那四川厨娘不相信的模样,青青看见灶上有一块豆腐,便挽起袖子洗了手,把豆腐两面去皮,拿猪油烧了锅底,待锅里冒了青烟后,这才下了豆腐……   只见青青手脚麻利,不一会一盘热气腾腾的麻婆豆腐就做好了,朱朱在一边笑着说:“闻着这个味我能吃下一碗饭去。”珍珠忙取了小碗给朱朱和青青各盛了一点米饭,两人果然就着豆腐将饭都吃了。   待二人走了,厨娘拿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放在嘴里,细细一品麻、辣、鲜、香、嫩、活样样俱全。不敢置信地看着二人的背影,厨房啧啧称奇:“都说官老爷家养的女儿心灵手巧,果然是真的,你瞅瞅做个豆腐都那么好吃。”   打京城带来的厨娘一边抢盘子里的麻婆豆腐吃,一边告诉她:“有本事哪天在忽悠大姑娘做一道菜,保证把豆腐做的比肉还香。”四川厨娘瞪大了眼睛:“真是心灵手巧哩。”京城的厨娘:“……心灵手巧不是这么用的!”   中午刚吃了饭,朱子裕从外面回来了,青青听到下人来报,连忙回了院子。朱子裕刚换了衣裳,见到青青笑着问道:“中午吃的什么饭?有现成的让他们端一些上来。”   青青忙说:“上午买了块腊肉,滋味足又有咬头,让他们给你炒一盘。”朱子裕点头笑道:“青青安排的菜色,就没有不好吃的。”“贫嘴。”青青笑眯眯地嗔了朱子裕一句,转身吩咐珍珠去厨房走一遭。   朱子裕洗干净手脸,又换了衣裳,跟青青一人一边坐在榻桌两边:“今天皇上圣旨来了,说叫我过了正月把蜀王押解回京,到京卫指挥使司任指挥佥事。”   青青瞪圆了眼睛:“这就回京啦?咱还没搬咱租的那个宅子呢。”   朱子裕愧疚的拽住青青的手,道:“我也没想到皇上突然又把我调回京城,许是四川这边大事已定,留太多咱家的人在这里不好。”   这话说的也没错,提督杨成德是子裕的亲舅舅,川南又有子裕的岳父和姐夫在。原本官场上就有回避的规矩在,之前因四川的盐务改革艰难又涉及官员命案,这才将这些人都派了来。如今蜀王被擒,参与谋逆案的盐商都被抄家,川南大部分盐井都归了朝廷,这盐税改革已不是势在必行的事了。   怕青青不高兴,朱子裕连忙说件喜事:“岳父这回立了大功,皇上直接封他为川南的知府,只怕岳父这会儿在衙门都收到圣旨了。”   青青果然露出了笑脸:“我爹是个有气运的人,才考上进士几年就成知府了,这就是人常说的官运亨通吧。”   朱子裕笑着在青青的脸上捏了一把:“有你这个闺女整天东家跑西家转的帮着套话找证物,岳父哪能不官运亨通。”   青青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脸,有些羞涩的说道:“也就在川南,我还能仗着郡主的耍耍无赖,若是回京城,谁认得我是谁呢?”   朱子裕认真地看着青青,脸上满是认真:“你是我朱子裕的媳妇呀,不管在哪谁要是敢为难你,我定不让叫他好看。”   青青脸上布满了红晕,轻声嗔道:“哪有你这样霸道的?”朱子裕挪到榻桌这边来,搂着青青在她耳边轻吻了一下:“哪里霸道了,人家都说我是怕老婆的耙耳朵。”   青青忍不住笑了,刚把手放耳朵上想摸摸朱子裕耳朵软不软,就听珍珠在门口道:“姑娘,饭提来了。”   不轻不重的拧了把朱子裕的耳朵才撒手,珍珠提着食盒进来,和玛瑙两个将饭菜摆上。   温了一杯黄酒,朱子裕借着炒腊肉吃的别有滋味,青青托着下巴笑盈盈的老着朱子裕。   朱子裕正好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就看见青青看的眼都不转了,连忙将手里的肉塞到青青嘴里。   青青一脸愕然:……   朱子裕一脸满足:“还想吃什么?我都夹给你。”   青青甜甜的笑了:“你这个呆子。” 第111章 郡主的威名   最近因蜀王的事朱子裕很少在家里, 如今终于闲了下来,小两口你喂我一口, 我喂一口, 一顿饭吃下竟用了大半个时辰,朱子裕被青青带着爱意的眼神看着, 魂都美飞了, 一边傻呵呵的笑着一边往嘴里划拉饭。而青青是早就吃了饭的,又时不时的被朱子裕喂一口, 等两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都撑得快走不动了。   青青看着朱子裕捂着肚子撑得直打嗝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朱子裕趁机将青青搂在怀里, 一只手搂着一只手咯吱她腋窝:“还笑不……嗝……笑我……嗝……”   青青憋着笑红着脸看着他, 朱子裕起初还故意绷着脸,可一张嘴又“嗝”上了,这回青青可忍不住了, 抱着肚子在朱子裕怀里笑的直打滚,朱子裕看着青青笑的欢快的模样, 也跟着乐了起来。   小两口笑闹了好一阵,连桌上的筷子都被两人碰掉了,这才消停下来, 一人喝了一杯热茶,才勉强控制不住的笑给压了下去。   见朱子裕撑的厉害,青青穿上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 打开匣子翻了了消食的药丸出来,自己吃了一粒往朱子裕嘴里也塞了一个。这才叫了珍珠带着小丫鬟进来收拾碗筷。   青青、朱子裕两个围着屋子这屋转一圈那屋走一圈的消食。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气,朱子裕叹了口气:“冬天就这点不好,也赏不了鱼看不了花的,只能再屋里转圈。”   青青笑眯眯地说:“冬天也有冬天的好,你想想假如早上一觉醒来,看到外面漫天飞雪、连树上都挂满了蓬松的雪花。我们在屋里点着火盆烧的暖暖的,抱着热茶,再手谈一局,是不是有像神仙一样快活?”   朱子裕见丫鬟头退了出去,屋子里没有旁人,一把将青青打横抱了起来,一边往卧房跑一边笑道:“下棋有什么快活的,在被窝里打滚才像神仙一样快活!”   青青一个不妨就被抱跑了,笑着拿手直捏他的胳膊。朱子裕一边跑的飞快,一边故意哼哼唧唧的逗她:“哎呦哎呦,再使劲点,对对对,就是这里,再捏再捏使劲捏……”   青青笑的气都喘不匀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地偎依在朱子裕的怀里。朱子裕一瞧青青脸颊发红的模样,越发等不得了,将人放到床上后,连摘床幔都等不及,顺势就压了上去。   青青一边躲着他落下的细吻,一边阻住他拽自己衣裳的手,笑着说道:“青天白日的羞不羞?”朱子裕急的眼睛都冒火了,搂着青青笑嘻嘻地说:“青天白日的才有趣,看的更清楚。”青青红着脸揪着自己的衣裳,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朱子裕:“想要也行,咱得先玩一个游戏。”   朱子裕的眼神在青青身上游移,略带挑逗地说道:“你说玩什么游戏,我一定赢的你哭着喊饶。”   青青笑眯眯地说:“我教你玩一个剪刀、石头、布的游戏”。三言两语讲了规则,然后说道:“谁输了谁脱衣裳衣裳。”朱子裕一听立马催促道:“这个好,来来来,看爷怎么赢你!”   “剪子、石头、布!”青青胜了一局,朱子裕脱去了夹袄!   “剪子、石头、布!”朱子裕脱去了中衣。   ……   “剪刀、石头、布!”朱子裕光着膀子看着衣衫完整的青青欲哭无泪:“你不脱一件吗?”   青青无辜地看着他:“我又没输!”   看着身上只剩下一条裤子,朱子裕咬了咬牙:“爷偷偷逛赌坊的时候都是赢的人家脱裤子,还没有自己脱裤子的时候,最后一把,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来!来!来!”青青精神头十足:“剪刀、石头、布!”   朱子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出的剪刀败在了青青的石头下……   “快脱!”青青笑的倒在了床上,朱子裕一把把裤子脱了扔在地上,转身压在青青身上,用大手紧紧地把她的拳头包裹在手心里,嘴里念叨着:“剪刀石头布,好了,我赢了,该我把你脱了。”说着七手八脚的把青青剥了个精光,翻身压了上去。   “耍赖皮!”青青挥动着手和脚,试图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给推下去。朱子裕低下头堵住了青青的嘴,把她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朱子裕这一阵早出晚归又很长时间没在家,脑子里装的都是公事,晚上到家以后也是洗洗睡了,有一段日子没和青青亲热了。朱子裕年纪正轻,又和青青是新婚燕尔,这一得了空,难免就想跟着青青热乎一回。   青青起初还存了逗朱子裕的心思,可随着一串串带着爱意的细吻下来,一双带着魔力的手在身上游走,青青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只能紧紧地抱着朱子裕的肩膀,随着他一起沉浮。   要了一次朱子裕仍不餍足,搂着青青说了会话,又逐渐地吻到了一起。青青身上早已软弱无力,只能由着他任意索取,同刚才的急切所有不同,这回朱子裕仿佛在吃一顿难得的珍馐,慢慢欣赏、细细品尝。等这一回完事,青青舒服的趴在床上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屋里烧的火热,朱子裕也不叫人,光了身子取了铜壶倒了半盆温水,浸湿了汗巾子把两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当汗巾子擦到身上时,已经睡着的青青哼哼了两声,脚趾舒服的蜷到一起又慢慢的舒开。   等两人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青青披上衣服叫了珍珠一眼,在外间候着的珍珠连忙进来点着灯,又奉上一杯温茶。小两口闹了一个时辰,这会青青的喉咙里干的都快冒烟了,喝了一杯茶水仍不足,又叫珍珠续了一杯这才缓了过来。   青青揉了揉眉心,问道:“母亲那边摆饭了吗?”   珍珠小声道:“夫人早早的就打发人来说外面变天了,风刮得大,不叫过去了,免得被风吹着了。又说早上也不必早早的起来请安,难得到了腊月,都轻松几天,她也要躲会懒睡个懒觉呢。”   青青听见又钻进了被窝,眨着眼睛看着珍珠一脸无赖:“那我在多睡会。”因朱子裕还在沉睡,珍珠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悄没声息地点了点头。青青想了想又道:“你去和厨房说,让她们熬些鱼汤来,在里头煮一些鱼丸就成了,旁的也吃不下。”珍珠悄悄地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卧房又恢复了宁静,青青准备再眯一会儿,可刚闭上眼睛,旁边就有一个不安份的手伸了过来。青青侧过头去,只见朱子裕双眼紧闭、呼吸绵长且低沉,睡的很香,可再瞧他的手,一会上面捏捏一会下面摸摸,专找细嫩的地方占便宜。   青青坏心眼的捏住朱子裕的鼻子,冷笑道:“我让你再装睡!”朱子裕这才笑眯眯的睁开眼睛,大笑着将青青搂怀里,紧紧贴着她上下乱蹭,嘴里哼哼唧唧的撒娇:“媳妇抱抱!媳妇抱抱!”   青青揉了揉他的脑袋,觉得手感顺滑,忍不住又多捋了两把,此时朱子裕也像是被顺毛的小狗一样,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由着青青一下一下的摸着自己的脑袋。   俩人不知这样躺了多久,直到听到外间屋子开门的声音,青青估摸着鱼汤来了,毫不眷恋的把朱子裕推到一边,从床尾找到自己的小衣,可拿来一瞧已皱巴巴的不能看了,只能丢到一边。   朱子裕披着中衣起来,按照青青的指挥开了箱子,又给她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出来,夫妻两个收拾妥当出来,玛瑙笑道:“姑娘要的鱼汤送来了,刚在炉子上又烧了开儿,这会端上来?”   青青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之前还觉得中午吃多了,晚上少吃些就得了,谁成想睡了一觉倒饿了。”朱子裕不坏好意地瞅着她,脸上带着暗示的笑容:“只睡了一觉吗?”当着丫鬟的面,青青素来脸皮很薄,在朱子裕的腰上掐了一把,朱子裕连连举手告饶:“我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嗔了他一眼,青青朝珍珠点了点头:“摆饭吧。”   虽然青青只要了鱼汤,但厨房自然不会只送一样上来,除了一大碗冒着热气熬的雪白的鱼汤外,还有炸虾饼、胭脂野鸡脯、煨三笋、醋烹脆骨四样小菜。   青青洗了手,夹了一个炸虾饼咬了一口,道:“这做虾饼做的鲜,怕是刚捞出来的鲜虾,哪买的?”   玛瑙道:“说是一叫王二虎的冒出寒风从河里打的,特意送来孝敬。”   青青挑了挑眉,说:“爹把那个王二虎给放了?”玛瑙不知道细节,只是听厨房的人说了一二句,记住了个人名罢了。   朱子裕倒是知道这一节,接过珍珠递的鱼汤,笑着说道:“这是王二虎和那个杨大壮命好,这不赶上抓了一批谋逆的反贼,牢里面实在塞不下来,岳父想着这两个人以前也没做过恶事,第1回 犯案就栽岳父手里了,看着脾气秉性也不是那种恶人,一人打了三十板子就将这事揭过去了,说再有下回两次的账一次算,逃过了发配的命运,这人能不感激岳父嘛。”   青青笑眯眯地说:“也是这人心里还有善念,因此才有感恩的心。也有那种你放了他,他还嫌你没给他送到家的,这样的人对他再好也白搭,天生的白眼狼。”   想了想太平寨那些人,青青不由地问道:“不是说抓了好些,如今都怎么着了?”朱子裕道:“叫下面县官审着呢,但凡身上背了人命官司的都判死罪;其他的根据罪责来判刑,有死鸭子嘴硬不肯说的,那县官叫他们互相检举,若是坐实了就给缓几年刑罚,因为这个,那些人也不顾兄弟情义了,什么都往出说。还有一些在寨子里种地的做些杂事的人,一人打了二十板子也都放了,叫找些营生做,以后不许再进什么寨子,否则抓住就流放。这些人听了都怕的不得了,都老老实实的回家去了。”   青青蹙起眉头:“那些互相不会有胡乱攀咬的吧?”朱子裕笑道:“这些人都分开官着分开审,有三个人检举才给定罪呢。”青青想到这些县令审了不知多少案子,早对这些心中有数,自己真是跟着瞎操心。朱子裕索性一回说完,省的青青一会问起这个一会问起那个,耽误吃饭:“那个孟松身上背了不少案子,但之前也为审案提供了不少线索,因此审案的时候酌情考虑了一番,将他发配到了一个不算苦的地方。”   朱子裕说的详细,青青便不再关注太平寨的那些人,拿起调羹准备尝一尝这鲜嫩美味的鱼汤。舀了一勺熬得雪白的汤,轻轻的吹了吹,才放到唇瓣一口喝尽。这鱼汤熬了不知多少个时辰,鱼肉都化在了汤里,端是香醇味美。喝了汤再舀个丸子吃,入口一咬不仅弹性十足还充满了虾的鲜甜。   青青吃得十分满足:“还放了虾丸,这王二虎到底网了多少虾啊?他不是被打了三十板子,此时又下了冷水,别在弄出病来,倒糟蹋了爹的好心,我这有些丸药,让人给他送去。”   朱子裕道:“这王二虎皮实着呢,岳父当时就赏了棒疮药,上了药才让他们走的,这会都好几天了,既然能捕虾,说明已经大好了。”看青青吃得香甜,朱子裕便把自己碗里的虾丸都舀给她,笑道:“这么喜欢吃,也算这王二虎立了功了,明日我打发人去瞧瞧他,给他指个路子,好叫他以后安安分分的,免得糟蹋了你和岳父的苦心。”   青青笑的眯起了眼睛,连吃了两碗鱼汤下肚,又拿了一个炸虾饼啃,慵懒又贪嘴的模样宛如一只小猫一般。   也不知前一阵是累坏了,还是真的没有公务要忙了,朱子裕晚上叫在榻桌上多放了两盏灯,拿了本兵法看了起来。青青闲着没什么事,想了想拿出做了一半的衣裳缝了起来。   朱子裕看了几页书,伸手拿茶的时候,看见青青在做一件藏蓝色的外衫。朱子裕伸手一捞,便拽起一个袖子,不禁笑的十分得意:“这是给我做的?”青青看了他一眼,一脸无辜:“不是,给我爹做的。”   朱子裕听了立马不干了,书也不看了,可怜巴巴地拽着青青衣裳的一角:“岳父不是有岳母给做衣裳嘛,我还没有新衣裳穿呢!”   “傻样!”青青笑着将线头咬断,把针收好,示意朱子裕站起来比量比量衣裳的长短。朱子裕也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站在榻前,青青拿起衣裳,在朱子裕期待的目光下左比比右比比,最后故作为难地说:“原本是想给我爹做的,怎么瞧着你穿着更合身些,等做好了给你穿吧。”   朱子裕忙鞠躬作揖,用戏里面的腔调说道:“多谢娘子!”青青被他逗得直笑,朱子裕笑着跳上了榻,把灯又挑的更亮些,说道:“大晚上的,做这个费眼睛,等日头好了再缝。”   青青笑着说:“想做了给你过年穿的,你知道我做活慢,有时候还懒待着动针线,我怕到过年都做不好。”   朱子裕笑道:“你做什么样我就穿什么样,到时候岳母问子裕啊你那衣裳怎么少个袖子呢?我就说我家青青还没做完呢,等出了正月,这衣裳就能有俩袖子了。”   青青捂着肚子笑的直哎呦,拿了个布头就往朱子裕身上丢:“让你胡说八道。”   这样一笑闹,朱子裕的书看不下去了,青青的针线活也做不了了,俩人索性将东西收起来,叫丫鬟抬水沐浴。   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俩人在浴桶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一阵,出来时珍珠、玛瑙已经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被褥,躺在被窝里,俩人互相搂着胳膊,小声说着话,只有摇曳的烛光静静的听着。   一夜无眠,醒来时外面天光大亮,青青只当是醒的太晚了,连忙叫人。珍珠进来笑道:“外面下雪了。听扫院子的本地婆子说,以往一年也就下两三次小雪、有的时候连着两年也不见雪花,如今这鹅毛般的雪,倒是第1回 见。”   朱子裕也醒了,叫珍珠拿来熏笼上的衣裳,扭头和青青说道:“昨日你不还说要外面下雪,你就抱着热茶在屋里下棋嘛,可巧今儿就如你的意了。”   青青一边穿衣裳一边吩咐珍珠:“叫她们从院门到廊下的那条路扫出来就好,旁的不要动也不要踩,干干净净的看着才舒坦。”   珍珠应了一声赶紧出去吩咐,就怕他们把姑娘要看的雪景给破坏了。小两口洗漱完一人喝了一碗煮的热热的黑芝麻糊垫了垫肚子,便携手去正房屋里请安。   因下雪的缘故,原来显得寂寥的景致都变的生动起来,连庭院的树枝上载着厚厚的雪花。忽然一只鸟不知从何处而来,没头没脑的撞到了树上,震下来片片雪花。   青青将摔在雪里的小鸟捡了起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又将它握在手里呵暖,朱子裕探头看了一眼说:“这鸟儿看着是个雏鸟,又撞到了树上,只怕是活不了了。”   青青说:“怕是冻僵了的这才撞到树上,先养着吧,也许到了屋子里就能缓过来。”朱子裕素来唯青青是从,青青别说要养鸟就是要养熊他也会双手赞成。   将小鸟一路握在手心里,等到了正房的时候,小鸟居然探头伸腿的似乎缓过劲来了。将鸟儿交给珍珠,嘱咐了句:“喂点吃食。”小两口便进屋请安了。   珍珠拿着这小东西愁的没法,赶紧去了丫鬟们呆的耳房,正好这有早上吃剩的小米粥,珍珠拿勺子舀了些煮熟的米粒喂它。   正房的丫鬟素馨素来手脚灵巧,她听说是二姑娘要养的鸟,便出去折了些细软的树枝来,剥去外面那层皮,编了一个精致小巧了鸟笼来。   小鸟吃了些小米又喝了点水,正走来走去似乎想找个窝。这鸟笼刚放桌上,小鸟就钻了进去,小爪子搭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看这鸟儿叫我如此活泛,珍珠才松了口气,嘱咐素馨帮忙照看好小鸟,便赶紧去正房伺候。   此时宁氏也正说着这场雪:“想不到蜀地也有这么大的雪。”青青笑道:“问了几个当地的,都说是难得一见。我听见外面嘻嘻哈哈的有不少孩子的笑声,定是玩雪玩的欢快呢。”   宁氏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又遗憾地叹了口气:“你和朱朱素来爱玩爱闹的,若是在京城只怕早约了几个知交好友赏梅作画,到了四川你没交上什么朋友,光在家闷着了。”   青青笑道:“知己贵精不贵多,也没什么遗憾的,何况我喜欢陪着娘。”慈爱的拍了拍青青的小手,方才推了推她,宠爱地看了她一眼:“当着子裕的面呢,嫁了人还和孩子一样,等你以后有了孩子,看你还这样撒娇。”   青青皱了皱鼻子,毫不在意地说:“子裕说晚几年再要孩子呢。”朱子裕闻言连忙点头,笑着说:“她自己就是孩子,再生个孩子出来,只怕我头都大了。”   宁氏想起昨日徐鸿达回来说的事,忙问朱子裕:“听你岳父说,你们过了年就要回京。”一说起这事,朱子裕叹了口气:“已经下了圣旨了,说叫我出了正月就押送蜀王回京。”   青青略微伤感的搂住宁氏的胳膊:“要和娘分开了,好舍不得。”宁氏拉住她的手,道:“做官的人家不都这样嘛,一旦外放骨血亲人几年才能见到。好在之前你们一起来了,你也瞧见了四川的光景,有了除蜀王这一遭,以后你爹在四川为官也容易些,你们回京以后也不用担心我们。子裕的祖母年纪大了,儿媳妇又是新娶的,未必贴心,不如你们伺候的好,这回趁这个机会回去,好好尽尽孝道才是。”小两口连忙起身应了一声。   似乎怕青青被离别困扰,宁氏忙又说起开心的事:“你爹升官了呢,以后就是知府了,听说升的这样快的官员是极少见的呢。”   青青笑着点了点头:“我听子裕说了,还说爹的官运旺呢。宁氏说:“可不是沾了你的福,我从来没听说过女人们说话还能顺便破个案的。”青青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屋里正热闹,忽然朱朱大步流星的来了,进门请了安,便拉着青青说:“正要找你,薛通判家园子里有几株梅花开的格外娇艳,又难得遇到一场好雪,薛夫人请大家后日去她家吃酒赏花。我刚得了帖子,想问你去不去。”   青青道:“今日还未看请帖呢,若是姐姐想去,我陪你就是。”   朱朱忙说:“前一阵闹的紧,众人都绷紧了心神,好容易这会都略松了一口气,趁着机会该热闹热闹才是。”   青青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我也去凑个趣儿。”说着叫人拿了请帖来看,吩咐说:“回个帖子,说后日必到。”珍珠应了一声,自去准备回帖。   半个时辰以后,薛夫人接到懿德郡主的回帖,瞬间两股战战地拍开了薛通判书房的大门,劈头盖脸的就问了一句:“你当这几年官没做什么丧良心的事吧?”   薛通判不明白薛夫人的意思,一脸迷茫。薛夫人看着薛通判不明所以的神情,忙说:“郡主后日要来咱家赏梅花,我和你说你要是做错了啥事趁早找知府大人认罪去,等郡主来就晚了。她们都说,这懿德郡主就和天上派下来的夜游神似的,能伸张正义,谁家做了亏心事,到她面前都保不住秘密,一准说出来。这王家、孟知府家就是很好的例子。”   薛通判:……   青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川南土地:咋还给四川下这么大的雪呢,负责下雪的那个姑娘你跑偏了!东北在那头!   雪花仙子:不是青青说要赏雪吗?我赶紧从东北过来给她下一场大的。   土地爷:我瞅着她好像忘了赏雪这事了。   雪花仙子:……要不明天继续下?   土地爷:你明天下雪前能在东北帮我买条厚棉裤吗?否则的话等你下场雪我估计就得换个新土地了。 第112章 甜蜜日常   因朱朱来了, 朱子裕吃了饭便回房去看兵法,青青则在正房陪着宁氏和朱朱说话。上了热茶, 端上来茶点, 朱朱见有新鲜的奶油鸡蛋糕,不禁笑着说道:“好久没吃到加奶油的糕点了, 这是买到新鲜牛乳了?”说着洗手拿了一块吃。   青青说:“县里头有家人养了不少奶牛, 和他家商议了叫两天来送一回。”又说:“今早厨房新做了好些,回家的时候给朱宝拿一些。”   朱朱闻言笑着说道:“只怕拿回去多半进了我的肚子, 他一到冬天就好咳嗽,只敢给他舔舔, 不敢叫他多吃。”   青青问:“把脉了吗?是什么症状?”   朱朱不甚在意的说:“只是喉咙弱, 受不得冷风刺激罢了。他年纪小, 我怕给他吃药伤了肾脏,在家熬了雪梨银耳,每天吃给他两回, 瞧着倒也无甚大碍。”   宁氏一边拿夹了些核桃仁放在盘子上给两个女儿吃,一边说道:“孩子咳嗽, 你不在家好好守着他,又冒着雪跑来做什么?”   朱朱笑着说道:“只是早上起来咳嗽两声,白天倒是还好。我在家闷了好一阵, 终于收到了个帖子,想赶紧过来问问妹妹。”   青青从盘子里拿核桃仁吃,闻言笑道:“不知这四川的梅花和京城的有没有什么区别?”朱朱说:“总不会比京城南云观的梅林更好,只是今日这雪下的好, 估摸着会趁着梅花格外艳丽。”   青青遗憾地叹了口气:“如今天气冷,懒怠着动笔,这样好的雪景应该画下来才叫好。”朱朱说:“先打上草稿,等过了年清静下来再画也是一样的。”   宁氏忙说:“正要和你说呢,子裕和青青两个出了正月就要回京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给你婆家捎的,提前准备好箱子,到时候一并带回去。”   朱朱讶然,连忙问了缘由,听说已下了圣旨,不禁有些伤感:“都在一处多好,偏生你又要回京城。”   青青经过这一夜,心里已经释然了:“爹娘在川南已经站稳了脚跟,再说有你和姐夫帮衬着呢,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和子裕回京城也好,一是多陪陪老夫人,再一个我也惦记着把祖母接回去,祖母年纪大了,也该好好享受享受,村里再好吃穿用度也不如京城精细。另外咱家宁哥后年也要回去预备春闱了,有我在家,他只管读书就好,旁的都不用操心。”   青青这么一说,朱朱也转过弯来,开始和宁氏盘算着给各家捎带些什么样的特产。因雪还没停,宁氏留朱朱在家里吃午饭,青青惦记着朱子裕,说了会话便打伞回了屋子。   朱子裕正坐在桌案前看书,听到青青回来,不禁笑着迎了出来:“我只当你忘了要赏雪手谈的话了。”也不用丫鬟动手,朱子裕细心的帮着青青解了斗篷,去了兜帽,又摸了摸她的手,试着暖和这才放了心。   青青和朱子裕拉着手坐在榻上,一边摆上棋盘一边说:“姐姐说后日薛通判的夫人邀请踏雪赏梅,我想着最近烦心的事太多,正好去散散心。”   朱子裕忙说:“外头冷,到时候看一会就进屋去暖和暖和,别光在外面贪看景致了身子。”青青点了点头,拿着棋篓问:“你执黑子还是白子?”   朱子裕笑道:“我棋艺平平,让我拿黑子吧。”青青爽快的递给朱子裕,笑盈盈地看着他:“让你五个子。”   朱子裕闻言犹豫了一下,沉思了片刻语气沉重的说:“五个子有点少,再多三个子。”青青丹凤眼一挑:“最多七个,不能再多了。”朱子裕立马笑嘻嘻的摆了七个黑子在上头,信心满满地说道:“这回肯定能和你打个平手。”   青青落下一子,瞟了他一眼:“除非你棋力比以前强十倍。”朱子裕哼哼冷笑道:“小瞧我,我也是研究兵法的人。”   朱子裕看了青青一眼,似乎胸有成竹,落子十分利索。青青虽神情带着几分慵懒,眼睛嘴角也含着笑意,但手下的白子却带着杀伐之气,一步步紧逼朱子裕。   屋里静悄悄的,小两口在棋盘上厮杀,谁也不肯让步。只是看两人神情,似乎朱子裕更为艰难些,此时他紧锁眉头,盯着棋盘思索着如何突破困局;而青青面带恬适,甚至有心情侧耳聆听外面簌簌的雪声。   似乎终于想出了摆脱困局的路子,朱子裕拿起黑子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落下。朱子裕落子的声音很轻,闭眼听雪的青青并未察觉到。朱子裕抬起头,注视着青青的脸庞,只见她微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在眼睑下面洒下一片阴影。嫩白的皮肤上带着健康的红润,小巧而水润的嘴唇似乎像刚采摘下来的樱桃一般,让人垂涎欲滴。   朱子裕盯着看红唇看了片刻,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轻轻地凑了过去,在青青的嘴唇啃咬起来。青青一惊,睁开眼睛刚要说话,朱子裕顺势而入,灵巧的舌头席卷了青青的口腔。   青青的心神都被这一吻牵走了,她又闭上了眼睛,手也顺势搂住了朱子裕的脖子。他们彼此拥抱着、深情拥吻,不为情欲,只因为对方是自己心尖上的挚爱。   这一吻缠绵且漫长,俩人似乎想吻到天荒地老吻到海枯石烂。唇瓣慢慢分开又轻轻地贴在一起,青青脸上带着媚色、眼中带着依赖,朱子裕低着头看着怀里的青青,心里被爱恋充满。   静静望着彼此,眼神交汇,他们似乎忘了一切,只剩下眼中的那个人,四周一片静谧,只能隐隐约约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   “嘎嘎……”忽然一声清脆的鸟叫声唤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两人,青青忍不住甜甜一笑。朱子裕无奈的巡找声音来源,只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小鸟站在榻桌上歪着脑袋看着两个人。   朱子裕嫌弃的暼了它一眼,转头问青青:“就是之前捡回来的那只鸟?丑成这样还是别养了?”   青青捏了一个松子仁正在逗那小鸟,听见朱子裕如此说,忍不住替小鸟辩解道:“小黑这是刚洗了澡,身上的毛还没干,因此才看着狼狈了些。等它羽毛干了就能瞧出好看来了,是不是呀小黑?”   小黑鸟“嘎”了一声,似乎在赞许青青的话一般,青青不禁笑道:“倒是个机灵的小家伙。”朱子裕朝小鸟撇了撇嘴,不去理它,继续研究刚才未下完的棋盘。   之前落下的那一子,朱子裕原以为是个妙招,可这会再看总觉得更容易露出破绽,可让他再想破敌的招数,他的心神却早因为那一吻早就乱了,心思早不再棋盘上面。朱子裕转了转眼睛,倒想出个法子,只见从碟子里抓出一把瓜子子来,捏出一颗突然朝黑鸟射去。   小黑鸟别看不大,可恢复力倒是强,此时这会已经恢复了灵活的身姿,只见它在一会儿飞到棋盘上,一会为了躲瓜子扑腾着翅膀连颠带跑,更时不时的愤怒地朝朱子裕“嘎嘎嘎”的抗议几声。朱子裕手速越来越快,小黑鸟终于一不留神终被瓜子绊了一下,它恼羞成怒嘎嘎两声,转了个身扇了扇翅膀飞走了。   青青笑着捡起一个瓜子朝朱子裕丢去:“连小鸟都欺负,好不要脸。”看着混乱的棋盘,朱子裕笑的十分得意:“哎呀,你瞧瞧,我这盘棋走的那么好,眼瞅着就要赢的,谁知被这小鸟给弄乱了,真是可惜了。”   青青笑着看了他一眼,将瓜子一个一个捡出来,在朱子裕惊诧的目光中将一个个棋子回归原位。   “有我在怎么会让你失望了!”青青笑着说:“我想想,下一步应该到我了。”   朱子裕看着青青一招就把自己逼到了死路上,顿时欲哭无泪:“媳妇,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该你了!”青青才不肯饶他:“你刚才那话怎么说的,我可都记着呢?”   朱子裕可怜兮兮地看着青青一眼,又回头瞅了瞅见屋里没人,才悄悄商议道:“要不我贿赂你一下,你就当我那话没说过?”   青青眨了眨眼睛,摆出一脸挑剔的模样:“那得看你拿什么贿赂?”   朱子裕立马躺在榻上,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羞答答地闭上了眼:“当然是我的美色!”   “哈哈哈哈哈……”青青实在撑不住顿时笑了个前仰后合,朱子裕一伸手把青青拽到了自己身边,翻身压了上去:“到底接不接受为夫的美色贿赂?”   青青用手支住了朱子裕的胸膛,依旧笑的停不下来:“若是你再美一点说不定我就同意了。”   朱子裕嘿嘿一笑:“美色不够次数补啊,咱可是有诚意的人。媳妇你说,今晚补偿你几回?为夫肯定会让你满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青脸上一红,刚要说话,就见那个小黑鸟不知从哪又飞了回来,站在两人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扬起脖子“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青青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看着小黑鸟得意洋洋的神情,有些迟疑地问道:“它是不是在学你笑?”   “嘎嘎嘎嘎嘎嘎嘎……”   朱子裕:…… 第113章 赏梅(加了一点糖)   小黑鸟一顿“嘎嘎嘎嘎嘎……”后又扭了扭屁股在两人头上转圈, 朱子裕木着脸摸起一个瓜子射了过去没,正好打中了小黑鸟的屁股。小黑鸟本来又不大, 一个不妨就被打了下来, 青青连忙伸手去接,才没让小黑鸟一头扎在茶盏里。   朱子裕看着青青把小黑鸟搂在怀里, 眼里都冒火了, 拿跟手指戳了戳装死的小黑鸟,一脸认真的建议:“这瞅瞅这玩意又黑又丑的, 叫起来还那么难听,赶紧扔了得了。”   小黑鸟这会也不敢嘎嘎嘎了, 小声的啾啾了两下, 把脑袋埋在青青怀里不敢动弹。青青两只手护着小黑鸟, 嗔了朱子裕一眼:“和个鸟你也能计较上,越来越有出息了。”摸了摸小鸟的羽毛,青青说:“它还小呢, 外面又天寒地冻的,放它走了说不定就得冻死。先放家里养着吧, 反正也不拘着它,说不定哪天它就自己飞走了。”   朱子裕只得罢了,嫌弃的看了一眼只露出一个屁股的小黑鸟, 大方的决定不和它计较。拽了拽青青的衣角,朱子裕露出委屈的神色:“咱还没商议完美色的事呢。”   青青笑着松开手,小黑鸟四周看了看,发现似乎没有什么危险, 便转了转绿豆大小的眼睛,张开翅膀扑棱一下飞走了。   既然自家夫婿这么积极的要求贡献美色,青青只能厚着脸皮笑纳了,俩人吃过午饭,借口歇晌的时候把帷帐放下,青天白日的就将拿出厚厚的春宫图来,认真研究朱子裕用哪个姿势献身。   白天来了一回,晚上又被迫接受了一次献身,摸着有些酸痛的腰身,青青欲哭无泪:“再不和你下棋了!”   “别嘛。”朱子裕啾啾的亲了青青两口,好心的建议说:“要不下回咱俩比作画,谁输了谁献身。”   青青闻言一脚把朱子裕踹下了床:“百日做梦!”   朱子裕在家悠闲自得的呆了两日,这天到了青青赴宴的日子,朱子裕将青青送到薛通判家门口便准备去军中瞧一瞧,虽说新的任命已经下来了,但是他当时带来的一万人马还驻扎在川南,总得时不时的去看看,省的出了岔子。   此时薛通判家格外热闹,因今日郡主也要来赏花,其他的宾客早早的就到了,薛夫人一瞧接了帖子的倒来了大半,不禁笑道:“难为你们这么冷的天肯赏脸过来。”王通判的夫人笑道:“实在是这雪太难得,怕错过这一回,往后再也瞧不见独特的景致了。”   韩教授的夫人瞧了瞧,却有些爱凑热闹的人没来,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笑道:“难得的热闹,连郡主都来偏生她们几个不来,是不是心中有鬼怕在郡主面前露出马脚?”话音刚落,众人都露出了然的笑容。   王通判夫人想起这一阵的事,还心有戚戚然,压低声音说道:“这徐同知可真是了不得,他才来川南多久呀,居然从蜀王到县令都让他给一锅端了。幸好我们家老爷素来谨慎,不得孟知府喜欢,你们瞧瞧孟知府那几个心腹,哪一个逃过去了?”   薛夫人瞪了她一眼,立马更正道:“如今是徐知府了。”王夫人立马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懊恼的说:“瞧我这嘴巴,又叫顺口了,一会等郡主和沈夫人来了,万不能再说错了。”   韩教授的夫人一脸神秘的说道:“你们知道嘛,就是这个沈大人也了不得。”看着众人一脸八卦的模样,韩夫人也不卖关子了,悄声说道:“这沈大人可是沈太傅的嫡子。”   “哇!”众人一幅兴奋的模样,纷纷问道:“太傅是不是很大的官。”   韩夫人无语地看了看她们,也懒怠的解释,只含糊说道:“那可是皇上的心腹。”这群女人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又都讨论起朱朱来,说她娘家靠山硬嫁的也好,当真是羡慕死人了。   这些女人虽说都互相称呼夫人,不过是大光朝对此不严苛罢了。认真叙起来王夫人、薛夫人才不过是六品安人,剩下多半都是没有诰命的。她们因为自己出身和嫁的男人品级并不高,因此对朝堂的事并不了解,连川南官场的事都一知半解,平常挂在嘴边的话基本都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薛夫人作为六品宜人,原在川南是显不出来她的。这会也是趁着旧的一批官员倒下,新的还未上任这个空当,又恰好家里二进的小园子里种了几颗梅树,才叫她捡了这个机会,请了大家来聚聚。   原本她以为能请到沈夫人(朱朱)难得了,实在没想到连郡主都来,实在是天大的脸面。   为了办好这场赏花宴,薛夫人还特意从外面定好了席面,就想在郡主面前留个好印象。   听着这些妇人讨论着郡主的家事,薛夫人怕她们一会收不住嘴,在郡主面前露出话头,到时只怕得不了好,因此连忙打断话头:“那些都是京城来的大人物,也是咱们能说嘴的?快都住了嘴吧,郡主马上就来了。”   众人闻言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徐家的事了。恰好此时,丫鬟来报:“沈夫人的车到门外了。”   薛夫人闻言连忙披了斗篷出来迎接,众人也不敢拖大坐着不动,因此都跟着出来了。   朱朱这边刚下了车往里走了几步,后面跟着的蜜糖忽然说:“瞧着后面那辆车像是二姑娘的。”   朱朱连忙转回头刚到门外,青青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朱子裕撩起帘子先跳了下来,看到朱朱站在门外,忙行了礼,笑道:“真是巧,刚才青青还说会不会遇到姐姐。”青青撩起帘子,看到朱朱也露出了笑容,朱子裕上前把她抱了下来,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带着宠溺的语气说:“和姐姐好好玩,过了晌午我来接你回家。”   青青甜甜的应了一声,朝子裕招了招手:“快上车吧,风大!”   朱子裕笑着说:“我瞧着你进去再走。”   瞧着这小两口腻歪的样子,朱朱在旁边笑道:“看出你俩感情好来了,在家里腻歪不够,到外头也能让人酸倒牙。”挽住青青的手,朱朱和子裕笑道:“你只管放心忙去,青青有我陪着呢。”   青青一边和朱朱往里走,一边笑道:“你还笑我,好像你和姐夫不在一起腻歪似的,哪次回家多呆一会,姐夫都赶紧来接,生怕谁委屈了你似的。”   朱朱扑哧一笑,在青青脸上捏了一把:“就你记的牢。”   薛夫人等人刚出了二门,就见徐家的姊妹俩挽着手亲亲热热有说有笑的过来,忙上前行礼问安。青青停住了脚步,笑道:“怎么还出来了,真是太客套了。”   薛夫人忙走到青青另一侧,笑容满面地说道:“郡主到了,我们怎能在屋里坐着,那样太不懂事了。”其余人纷纷附和。   青青被簇拥到花厅,坐在上座。薛夫人亲手奉上家里最好的茶,殷勤的笑道:“郡主这还是第一次来寒舍,千万别嫌简陋。”   青青微微笑道:“薛夫人客气了,我瞧着你家四处干净、房舍整齐,已是很好了。”又说:“家母收到了夫人的请帖,只是年下事物繁忙,倒不出空来,因此只能遗憾的错过这场美景了。”   薛夫人听了越发觉得脸上有光,忙说:“一会咱到园子挑枝最好的梅花折了叫人给夫人送去,叫夫人在家里也能赏到梅花。”   青青笑道:“夫人有心了。”   在座的妇人们多半是第一次见到青青,原本都说郡主十分厉害,因此心里都惧怕她三分,现在瞧着郡主言语亲切不说,长的还十分貌美,穿着打扮也好看,只微微一笑就顾盼生辉,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一二。   王通判的娘子忍不住上前搭个话茬:“听说令尊升为知府,也该贺一贺才是。”   青青闻言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知道,如今抓进去那么些人,我父亲光每日审案录口供就要到天黑,连饭都吃不好,哪有精力摆宴席。”   众人立马感叹知府大人认真勤勉,青青又道:“不过这也是喜事,也该庆贺一二。我听我母亲说预备着过年时候一起摆酒,到时候你们都来热闹热闹。”在座的妇人们闻言脸上都笑开了花,心里直道这次真没白来。   客套了一番,青青又挨个问了问各家的情况,方才笑道:“也坐了好一会了,咱去看看梅花。”众人忙笑道:“就为这个来的。”   家里富裕些的都有小丫鬟给披上斗篷,有几个贫寒一些的,只能自己套了件厚实的棉衣。青青照例挽着朱朱,薛夫人则在一侧带路。   薛家的娘家也是个小盐商,盐井虽然不多,但是也有些家底,薛家如今的这座宅子,就是薛夫人的陪嫁。二进的宅子,虽然不算大,但处处也算精致。   四川不比北方,冬天是极少下雪的,就是偶尔飘些雪花,也落不到地上,在半空中就化了。这次川南飘雪,可谓是当地的一景了。尤其是薛家几株梅树这里,足足存了一指高的雪。因说要请人来赏梅,薛夫人特意吩咐了家里人不许往梅树那走,以免破坏了景色。   也是天公作美,打下了雪这两日,气温一直保持着冷冽不说,天空更是布满了乌云。可到了今日赏雪这时候,不但风停了,连太阳也出来了,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格外暖和。   众人来到园子里,过了一个小小的石桥,就瞧见错落有致的十余棵梅树,火红的梅花映在整齐洁白的雪上分外鲜艳。有的梅花上还盖了一层雪花,红白相映、傲骨高洁。青青见那丝毫没被破坏的雪,不由地住了脚,忍不住笑道:“这样美的景色还是多留几日才好,我们一群人去了,踩的都是脚印,就破坏这难得的美丽了。”   韩教授的夫人是认识字的,因此说起话来也带些文气:“原只从书上看过这样的描写,当时还想到底是怎样的情景。如今真的见了,才知道自己的眼界有多浅薄,当初在心里想象出的景致,竟不如这美景的十分之一。”   后面十来个人目目相觑,她们连字都不识一个,自然也说不出应景的话。有一个娘子琢磨了半天,憋出来一句:“真是红的太好看了。”这句话似乎点通了其他人的任督二脉一般,都纷纷点头表示:“角落里有一株梅树的花是白色的也好看。”   “雪好看!”   “好像那边有一些淡粉色的也好看。”   “我觉得这一大片红的还是最好看!”   这些人把颜色都夸了个遍,剩下最后一个实在找不出说的,想了想,犹豫地说道:“就是闻不到是什么味?”   众人:……   朱朱笑了,说道:“这梅花的香味最是淡雅,我们如今在桥上隔的远,因此闻不见。若是步入其中,才知其花香的美妙。”   薛夫人趁机说道:“还请郡主和沈夫人到梅林中替我们闻一闻梅花的香,顺便采枝梅花送给知府夫人。”   青青笑着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剪刀,和朱朱二人漫步在雪里,听着脚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声。俩人绕着所有梅树绕了一圈,选了三枝开的最多最艳的梅花剪了下来。站在桥上驻足观望的妇人们只有韩教授的夫人是真想进去闻闻梅香的,其余的人都开始抱着胳膊说起坊间的闲话来。   朱朱拿着剪好梅枝出来递给蜜糖,吩咐道:“送去给夫人,说是薛家太太送的。”蜜糖答应着,仔细拿好梅枝转身就走。回到花厅,里头已摆上酒席,为了赏梅宴的主题,薛夫人又打发人又折了几枝梅花插在瓶里,摆在桌上。   青青来此是为了赏梅,这梅花看了吃饭倒是应景的事了,挑着自己爱吃的略动了几下筷子就觉得有些倦怠,正好此时外头有人进来回道:“朱将军来了,说是宫里赏了什么东西,叫郡主赶紧家去。”   青青闻言,连忙唤珍珠、玛瑙拿衣裳,朱朱也趁机起身告退。将人送走,席间和炸了锅似的,纷纷说道:“宫里从京城那么远给郡主赏东西,真是了不得。”   “你们说宫里都会赏什么东西给郡主啊?”   “八成是过年的东西吧?比如说桃符、福字啥的。”   “这东西又不值钱,我觉得说不定是金银珠宝啥的。”   “你这就不不懂了,金银珠宝有什么好赏的,又不稀奇,我觉得可能是什么海底珊瑚,起码得有三尺长。”   薛夫人一脸无语,不得不打断他们的话:“听说郡主过了年就要回京了,宫里千里迢迢送个三尺的珊瑚可能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问薛夫人:“那您猜是什么?”   薛夫人张了张嘴,说道:“许是什么吃食?海味山珍之类的……”   青青在马车上也在琢磨宫里会赏下什么来,可刚到家门口就被一辆装饰豪华的宽大马车震惊了,来传旨的小太监见到青青立马笑了:“郡主,太后怕您年后回京坐的马车不舒坦,特意叫小的给您送辆舒服的车来。”   青青:……娘娘一定是很想我! 第114章 回京   坐在前厅, 太监王海带着一脸真挚的笑容传达太后对青青的想念:“打娘娘从五台山回来知道郡主跟着朱将军来了川南,难受的几日吃不下饭。就因为这, 皇上一连斥责了太子几日, 埋怨他调动朱将军时没有考虑到郡主。”   青青默默的给苦逼的太子殿下点个蜡,谁家调动官员时还琢磨琢磨他家媳妇啊, 太子估摸得哭死。青青不知道的事, 虽然太子没哭死,但差不多也快被他老子踹死了。   王海继续叹气说:“太后娘娘一想到郡主来了四川, 十分担心郡主吃不惯四川的吃食,听说这里见天吃辣的, 这女孩子辣子吃多了容易伤脾胃, 对皮……肤……也……不……”   刚说了半截, 王海一抬头瞧见郡主白白嫩嫩的皮肤和越发艳丽的容颜,顿时把剩下的半截话吞了回去:好像郡主吃辣吃的更漂亮了,好像太后担心的有点不对……   青青感念太后对自己的疼爱, 忙说:“多谢太后挂念,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只是甚是想念太后。太后身子骨可还硬朗?”   王海点头道:“太后娘娘虽一直有些郁郁不乐,但身子骨还算康健。前一阵钱总督、徐大人递了折子说蜀王谋反,唬的太后什么似的, 就担心郡主出什么危险,还好杨提督和朱将军英勇,一举拿下了叛党,太后娘娘这才放了心。”   青青囧囧有神:“那个蜀王暗地里屯兵是真, 想谋反也是真,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抓住了,所以也没什么危险的。”   王海觉得这天没法聊了,简言意骇地说道:“总之太后得知郡主要回京十分高兴,说外头怎么也不如家里好,万事都不便宜,让郡主早些预备回京事宜。”   青青点了点头:“前几天接到了旨意,已经开始收拾行囊了,等出了正月立即启程。”   王海笑道:“太后娘娘吩咐,叫我留下伺候郡主回京。”   青青道:“既然如此,我们来日方长。公公先好好休息休息,过了今日我们再慢慢说话。”   王海闻言起身行礼告退,青青派人送他到客院,并安排了两个小厮伺候日常起居。   安排妥当了,朱子裕和青青两人才去了正房,宁氏见她们笑道:“见到王公公了?中午他到的时候唬了我一跳,只当又下了什么圣旨。”   青青道:“送了好大一辆马车来,这会门房正在拆门槛,把车拉进来呢。”宁氏笑着摸了摸青青的头发,轻轻说道:“太后娘娘很宠爱你呢。”   青青说:“她老人家最是慈爱,这几年我时常进宫陪她,都已经成习惯了,这突然跟着子裕外放也难怪太后娘娘心里不舒坦。”沉默片刻,青青搂住了宁氏的胳膊说:“只是回了京城又不能整日陪着娘了。”   宁氏笑道:“都是嫁人的大姑娘了,哪有整日呆在娘身边的。你爹在川南呆几年,等回京述职后指不定又要外派到何处,难不成以后我们每到一个地方你们小两口都跟着?这世人还指不定怎么说嘴呢。”   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朱子裕,宁氏搂住了青青的肩膀:“子裕将来要继承镇国公府的爵位,你作为她的妻子,本就应该撑起镇国公府的来往交际,再者老夫人也离不开你们。”   如今此事已定,宁氏说这些不过是让他们心里好受些罢了,青青点了点头:“我知道,娘放心就是。”叹了口气:“只可惜后面的宅子白租赁了。”   “这倒无妨,我正琢磨着开一家瑰馥坊呢。”宁氏兴致勃勃地说:“听闻云南盛产玫瑰,无论是颜色还是香味都是上佳,我琢磨着等开了春就打发人去云南走一遭,买几车玫瑰回来,就在后头的宅子里做胭脂。”   青青问道:“那这个宅子呢?娘过了年不搬到知府后宅去住吗?”   宁氏说:“到时候叫朱朱跟你姐夫来住这,她们当时来的时候没租到合适的宅子,现在住的是个一进的小院,大声说句话邻居都能听见。当时来不及也没法,等我们搬去衙门,就让他们到这来住,白天有空你姐也能到后头去瞧着她们做胭脂。”   青青闻言笑道:“娘最有生意头脑,倒哪里都不忘开铺子。”   宁氏笑着说:“总得有些事做。好了,你一早就出去,这会该累了,也回房去歇歇。”   青青应了一声,披了斗篷除了正房却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去了厨房走了一遭。明日是腊八,青青惦记着煮腊八粥的事。亲自挑了上好的豆子泡上,又叫了几个小丫头剥干果,细细吩咐了厨娘一番,这才放心回去休息。   到了后半夜,厨房早早的生起火,厨娘将各色豆子放在瓦罐里熬煮,等早上起来各屋来提早饭的时候,就将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放在食盒里,在粥上面拿各色干果撒上吉祥如意的图案。   似乎刚吃了腊八粥,转眼间就到了吃汤圆的时候。猪油白糖馅、黑芝麻馅、花生馅、核桃馅,咬一口甜甜蜜蜜的馅料流进嘴里,淌在心间。   川南的许多过年的习俗都和京城不一样,但正月十五看花灯却是一样的。朱子裕和青青小两口吃了元宵,也不坐车,手挽着手往府城最热闹的街道去逛。四川人手巧,除了各色鲜亮有趣的东西外,各种手工做的小玩意十分有趣,青青不知买了多少,有送给三个弟弟的、有送给朱宝的、还有自己预备着带回京城送人的。   最有趣的是一块石雕艺人用一块圆石雕了鸳鸯,既可以分开带也可以合开一起把玩。分开是八卦形状,合起来宛如一轮明亮圆月。青青兴致勃勃地问了价格,这样精致的玩意居然只要两百文钱,青青从珍珠手里接过一串钱,递给那人,又挑了最精致的几样出来,又往下一处逛去。   宁氏想着闺女就要回京了,到时候住在镇国公府,想必不能和现在一样松快快乐了,因此也纵着她,随她去玩随她去闹,她喜欢吃的见天给她做。当徐泽宁跟着青青不知啃了不知多少兔子头,一看到麻辣兔头腿就打哆嗦时,离别的日子终于来了。   青青站在马车旁泪眼朦胧的拉着宁氏和朱朱不肯撒手,娘仨个都忍不住落了泪,连徐鸿达也红了眼圈。   王海公公在一边急的直跳脚,他想上前劝两句,又怕惹了郡主不快,只能在心里不住的念佛,祈祷郡主千万别哭着哭着就不想走了,到时候他可没法交差。   徐鸿达暗地里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清了清嗓子过来,声音沙哑地说:“好了,时辰不早了,该让孩子们走了,若是过了时辰到不了驿站,该没处住宿了。”   宁氏这才恋恋不舍的给青青擦了擦眼泪,把路上注意安全的话又嘱咐了无数遍,这才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上了车。   四匹高头大马快速地奔跑起来,青青坐在车上依然落泪不止,珍珠倒了温水拧了帕子轻轻劝道:“姑娘,擦把脸吧,若是再哭只怕眼睛就要肿了。”青青抽噎着接过帕子,将脸擦干净,也不涂香膏胭脂,就这么素着脸躺下了。   太后赏赐的马车高大宽阔,里头床榻桌椅一应俱全,连拉车的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跑起来又快又稳,连茶盏都能稳稳地放在桌上。   见青青睡下了,珍珠舒了口气,准备放下床幔。青青闭了眼睛闷闷地说:“把床幔挂起来。”珍珠只得又挂了回去,轻声劝道:“怕光线太亮,姑娘睡不着。”   青青说:“无妨,我不过闭闭眼睛歇歇罢了。等咱们出了城和子裕汇合后,你记得告诉我声。”珍珠闻言连忙答应了。   朱子裕正月十六就去了成都,准备带一千骑兵将蜀王一家押解回京。蜀王虽是囚犯,但身份在那,钱总督也没为难他们,专门让人将几辆马车改造成囚车,专供蜀王一家使用。   蜀王和蜀王妃被“请”出了监牢,看着马车四周被钉了坚固的木头,蜀王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钱总督笑容可掬地伸出手:“蜀王,您请吧。”   蜀王抬起头,看了看自己住了近三十年的成都,脸上露出些许惆怅和不舍。叹了口气,蜀王收回了目光,连瞧也没瞧后头哭泣的儿孙,打开木头牢门,钻进了马车。   蜀王和蜀王妃在第一辆囚车,因里头是正常马车打小,也有被褥,倒还舒坦。后头几辆马车就没那么如意了,五人一辆,也不分大小,塞进去再说。剩下些姨娘之流是连进京的资格都没有的,只等着秋后跟其他的犯人一同处决。   朱子裕离开川南时,和青青约定了日子在川南城外汇合,他见带的车马太多,担心耽误行程,误了和青青约定的时间,便催着众人一路快马加鞭的赶路。   也许是夫妻心有灵犀,青青和朱子裕几户同一时间到达约定的地点,青青的马车停了下来,朱子裕翻身下马直接上了马车,一眼就瞧见青青红肿的眼睛,登时心疼的不得了:“这是哭了多久呀,眼睛怎么红成这样?”连忙让珍珠拿煮好的鸡蛋来给青青滚一滚眼睛。   青青恹恹地靠在朱子裕怀里:“分开时见娘哭的伤心,我心里也不好受。”说着又要掉泪,唬的朱子裕不敢再提这话,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泪,一边绞尽脑汁的想有趣的话逗她开怀。   日夜兼程的赶了几天的路,蜀王坐在马车上几户被颠的散了架。这会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蜀王在舒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嘀咕,生怕朱子裕接了什么密旨准备在路上为难自己。好在马车并没有停多久,又缓缓向前走去,直到来到了驿站,方才又停了下来。   王海在来的路上带着太后的懿旨,一路上已经叫各处驿站准备好了上好的房间,家具都是新的不说,连墙上都重新刷了大白。   马车进了驿站,朱子裕和青青下了马车,驿丞一路哈着腰,连跑带颠的把郡主带到了准备好的房间里。朱子裕看青青都安顿好了,这才准备去将蜀王等人请下车来。   蜀王和蜀王妃下了马车,一眼就瞧见了停在院子中间的豪华马车。作为曾经最受宠的皇子,蜀王已认出这是宫里特意打造的,环视了一周,蜀王冷笑道:“难道是哪个皇子来了不成?怎么不见一见我这个皇叔?”   朱子裕一脸不耐地看着他:“您想太多了。”随即喝道:“来人,送蜀王去休息!”   蜀王强硬着不动,指着那辆马车看着朱子裕:“宫里的马车你以为我不认识吗?”   王海提了热水准备送到郡主房里,听到这话忍不住说道:“这马车是太后娘娘特意赐给懿德郡主的。”   “懿德!”蜀王和蜀王妃面孔顿时都有些狰狞,这些日子被审讯了不知多少次,蜀王已经猜到了自己暴露的真相,他一想到自己精心谋划多年的大计毁在了这个丫头身上,他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朱子裕见两人眼露怨恨,脸上也冷了下来,冷喝道:“蜀王还不走,这是准备让我叫人把您抬进屋去?”   蜀王一甩袖子:“不用,本王自己会走。” 第115章 舌战蜀王妃   珍珠带着几个小丫鬟抬着装着铺盖的箱笼进院子, 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愤愤不平。回到屋里珍珠一边将被褥铺上一边絮絮叨叨说蜀王的不是:“都是阶下囚了, 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也不知哪儿那么大的脸,居然敢对我们姑娘指手画脚不说, 还一幅吃人的模样, 好像我们姑娘得罪了她似的。”   青青手里正在把玩一个黄橙橙香喷喷的橙子,闻言不禁笑道:“可不是得罪了他, 若不是王夫人同我在说话的时候透漏了王家出银子给蜀王养马的事,想必蜀王的谋反大计也不会暴露, 这蜀王恨我是正常的。”   珍珠冷哼:“他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还有脸恨旁人, 早该一头撞死才是。”   玛瑙看了眼窗外, 脸上略带几分忧愁:“我们一路回京,每天住宿的时候少不得要打照面,若是蜀王总这样带着恶意, 恐怕会冲撞了姑娘。”   青青叹了口气:“不过是说两句难听的罢了,他一个要死的人了, 和他计较什么。行了,累了一天了,珍珠, 你去瞧瞧有什么吃的,吃了东西咱早些睡。”   珍珠刚答应着要出门,就见王海提了食盒进来,珍珠忙应了上去, 笑容满面地说道:“公公好,怎么劳您亲自提来了,我正打算去问问有什么干净的吃食。”   王海笑着说道:“来之前太后早就吩咐好了,各个驿站也都打好了招呼,最新鲜最干净的东西都给郡主留着。早小半天,朱将军就派了先锋官到驿站来打点准备,我也叫李生跟着了,因此事事都准备的妥当了。”   李生是御膳房的太监,太后担心青青回京的路上吃不到干净的东西,因此特意选了个手艺好的跟着王海到四川来接青青。   青青谢了王海,因这些日子也熟了,便没给银钱的打赏,只叫珍珠把鲜果装了两盘子给他,说:“一直赶路嘴里没味,拿些鲜果回去你们分了吃,也省的口上生疮。”王海得了鲜果比得了银子还高兴,咧着嘴笑道:“郡主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吩咐我,我保管能给郡主弄来。”   青青笑着点了点头:“有劳了。”便让珍珠送王海出去。珍珠出去了好半晌方才回来,说道:“姑爷这会还在忙呢,我瞧着他安排了好多士兵把蜀王一家住的几间屋子都围了起来,每个房间里还派了几个人看守。旁人也还罢了,就是蜀王妃有些不乐意,嫌不尊重她,正在跟着姑爷吵吵呢。”   玛瑙闻言说道:“蜀王妃好歹也在牢里住了几个月了,怎么派人看守就不乐意了?难不成她还以为自己是王妃?”   青青起身道:“拿斗篷来,我去瞧瞧。”   话音一落,珍珠和玛瑙都变了脸色,珍珠苦着脸劝道:“姑爷说一会就回来,姑娘还是别去了。”   青青笑了笑:“我是去会一会蜀王妃,我倒想瞧瞧她还有什么好嚣张的。”   两个丫鬟没法,只能拿了斗篷给青青穿上。抱着手炉,青青带着丫鬟沿着声音一路走到蜀王居住的屋子前,士兵们见郡主来了,都让出了一条路来。登时,青青一眼就瞧见了蜀王妃。   蜀王妃此时早已不是当初在成都时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在牢里呆的几个月,让蜀王妃老了许多。如今蜀王妃不仅头上布满了银丝,脸上更是冒出了许多的皱纹和暗斑,看起来仿佛如同民间的老妪一般。   正在和朱子裕争辩的蜀王妃一眼就瞧见了青青,忍不住目眦尽裂的骂道:“你这个小贱人,还敢到我面前来?”   “我为什么不敢来?”青青走到蜀王妃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谋反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怕见人的。”   蜀王妃的脸上顿时有些扭曲,眼睛里带着赤裸裸的恨意:“你不过是仗着一点子糊弄人的功夫才入了太后的眼,又因为这张脸才能让盛德对你百般包容,你一个小臣之女凭什么能得封号和封地,还敢来瞧我的笑话。”   青青顿时笑了,摩挲着怀里的精致手炉看着蜀王妃:“您不都说了,我是仗着太后的宠爱嘛。咦,为什么蜀王没有封地呢,是不是他很不得先皇和太后的喜欢?”   蜀王妃气的脸都绿了,指着青青的手指直哆嗦:“我们家王爷是最得先皇宠爱的皇子,当年先皇不过是为了巩固盛德的地位才没给王爷封地。如今盛德居然违背先皇旨意,给一个外臣之女封地,是为大不孝。”   “哈哈哈!最宠爱的皇子怎么没能继承大统呢,可见这喜爱不过是你们的自以为是罢了。”青青笑的十分开怀:“再者说,你们一家子谋反之人还有脸说皇上不孝,不觉得有些好笑吗?”青青的脸色一变,带着几分冷冽:“最不孝的人当属蜀王,他谋逆是对先皇不孝对皇上不忠对四川百姓不仁不义,你和蜀王会被记入史册,被后人厌恶!唾弃!你一个罪人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摆王妃的威风,你配吗?”青青的话像一个毒针一样扎进了蜀王妃的心里,顿时她踉跄的退了两步,脸色一片苍白。   青青步步紧逼,眼神凌厉地直视蜀王妃:“你们看到你们子女、孙辈这些日子的哭泣和惶恐不安了吗?是你们的野心葬送了他们的未来,让他们从万人仰慕尊敬的皇亲贵胄沦为令人唾弃的阶下囚,是你的助纣为孽亲手把你的儿孙送上了断头台。”   “不是!”蜀王妃拼命地摇头,面带惊恐的叫喊:“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想王爷谋反,我实在是没法子。”   “呵呵。”青青露出讥讽的笑容:“你这样说你自己信吗?你敢说你自己心里没盼望过母仪天下那一天?”蜀王妃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而来的更多的是后悔和绝望。   青青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蜀王妃面前,面露蔑视:“这样的你,还有什么猖狂和得意的?之前在牢笼里的日子,还没让你认清现实吗?”青青贴近蜀王妃的耳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你子女眼里的恨意?”   旁边的屋子传来的阵阵哭泣像魔咒一般击破了蜀王妃最后的骄傲,她脸色灰败地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青青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和蜀王最好识时务一些,回京的路上消停点,让你们的子女孙辈跟着你们少吃些苦头吧。”   蜀王妃两眼无神地瞪着地面,半天没有反应,朱子裕使了个眼色给几个士兵:“把蜀王妃送进去,好生照顾!”两个士兵应了一声,伸出手一把将蜀王妃从地上拖了起来架进屋去,后面又跟进去几名士兵。   蜀王坐在桌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进来的蜀王妃和几名士兵,淡淡地说:“我饿了!”一个士兵到门口吩咐了一声,不多时提进来一个食盒。蜀王妃依然怔怔地坐在那发呆,蜀王只得自己打开食盒,见里头放着一罐白米饭、一盆炒白菜、一盘辣炒豆芽。   这样的粗茶淡饭放在以前怕是蜀王府粗使婆子吃的,可经历了这几个月,蜀王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饭菜。他自己动手拨了一碗饭,就着两样菜津津有味地吃完了。   蜀王妃终于眼睛有了焦距,她看着蜀王一脸悲切:“你不是说咱顶多会发配去给先皇守陵吗?怎么那个丫头说咱都得死呢?”   蜀王顿了顿,轻声道:“别听那个死丫头的,她懂个屁!我是先皇唯一册封的藩王,若是盛德要杀我的话,早就在四川动手了,何必千里迢迢把我们带回京城去,我看盛德是怕担负残害手足的骂名。”   蜀王妃心里依然惶恐不安:“可咱是谋逆呀,就是杀了我们也不会有人说他的不是!”   蜀王一脸不甘:“我不还来得及动手嘛,也算不成谋逆。”   蜀王妃叹了口气,看了眼站在屋子四角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士兵,也没了抗议的心思了,拿过一个碗就着菜咽下去半碗饭就合衣倒在床上睡觉。明天还得赶路呢,也不知到京城后迎接他们的是什么。   朱子裕和青青又在外面站了半晌,听见里面静悄悄的,这才手挽着手回了屋子。玛瑙见两人回来,连忙摆上烧的滚烫的野鸡汤,又有各色菜肴。   珍珠给舀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野鸡汤,朱子裕在外面冻了半天,手脚都有些发冷,他端过鸡汤来大口下口的喝了,瞬间出了汗,身上也暖和了起来。   溜鱼片、麻辣兔丝、煨鹿尾、炸羊肉圆四样肉菜,素烧鹅、清烧笋、炒玉兰、青菜烧杂果几样素菜。吃着久违的京城口味,青青味口大开,朱子裕更是吃的一个肚圆。   吃完了饭,朱子裕叫人提来热水烫脚,水有些略烫,朱子裕一把脚放下去忍不住呲了下嘴,随即发出舒服的喟叹。   青青早已洗漱好了,只着中衣半躺在床上发呆,朱子裕拿着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看了眼青青:“怎么了?是不是被蜀王妃吓着了?”   青青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她还能吓着我,只怕是被我吓着了还差不多。”   朱子裕看着青青眼里满是敬佩:“今天多亏了你,要不蜀王妃还指不定得闹腾成什么样呢。我听钱总督说,之前她在牢里的时候也经常不消停,若不是顾忌着还要将人送到京城,早就把她打个皮开肉绽了。”   青青叹了口气:“不过是攻其软肋罢了,蜀王妃从小就是豪门贵女又顺风顺水的嫁给了蜀王,一辈子争强好胜惯了,你说让她永生永世都背负着骂名,她哪里受得了。再者说,女人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就是在强硬的伪装,在涉及自己的子女时也无法不露破绽,只希望她这回脑子能清楚点,在这一路能消停些才好。”   朱子裕拿脚布擦干净了脚,一掀被子钻进了被窝,珍珠和玛瑙手脚麻利的将屋子收拾干净,替小两口放下帷幔,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朱子裕将青青搂抱在怀里,手指滑进她的衣服里抚摸着光滑的背部。青青趴在朱子裕的胸口,把玩着朱子裕的手指,问道:“咱回去的时候能路过平阴吗?我想把祖母顺路接到京城,省的她自己回京城时没人照顾。”   朱子裕略微沉吟了片刻,遗憾地说:“咱往老家不顺路呀。”看着青青略有些失落的模样,又赶紧说道:“若是想回去接祖母也成,只是我带着蜀王不能同你一起。要不然这样,我叫天莫、玄莫带着些人陪你走一遭。”   青青闻言连连点头,在朱子裕脸上亲了又亲,朱子裕本来就年轻气盛,又被青青投怀送抱哪里还忍得住,享受了一番香喷喷的甜吻后,一翻身就将青青压在了身上,好好疼爱了她一番。   ****   许是青青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打那天起蜀王妃消停了不少,只是看着更加憔悴了。回京的队伍一路往东北方向前行,走了一个多月在路过了陕西、河南两地后,朱子裕和青青就要分开了。   把天莫和玄莫两人叫到跟前,朱子裕嘱咐了一遍又一遍,中心意思就是保护好青青,接了老太太后赶紧赶路,莫耽误了路程。并同两人约定了汇合的时间和地方,这才眼巴巴地看着青青的豪华马车在一行士兵的护送下,消失在视线里。   许是回乡心切,青青感觉没走几日就到了老家。天莫和玄莫在徐鸿达考中状元那年,陪着朱子裕来过一回,因此熟门熟路的将马车领到村口。   这大半年听了不少徐婆子说的新鲜事,自诩见过世面的同村人一见来的奢华的马车和穿着盔甲的士兵就知道来的不是平常人。一个个兴奋的直奔徐家,老远就喊:“老太太快出来瞧,是不是你那郡主孙女回来了?”   徐婆子盘腿坐在炕上正听着小丫头说书呢,闻言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我家孙女这会儿在四川呢,你忘了我和你们说的啦,我家孙女婿可是堂堂的镇国公继承人,如今官至四品……”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门外一声耳熟的声音响起:“祖母,我来接你回京啦!” 第116章 村里   徐婆子掏了掏耳朵, 一脸疑惑地看着众人:“我咋好像听见我宝贝孙女的声音了呢。”屋里人听了都忍不住翻白眼,有性子急的都上手去搀徐婆子:“哎呦我的大婶子呦, 可不就是你那宝贝郡主回来了。好家伙, 那么大那么气派的马车,我估摸就是咱们县太爷都没坐过。”   “嗤!”徐婆子下意识开启炫耀孙女模式:“县太爷哪能和我孙女比, 我家的青青可是……”刚开了口, 就见一个打扮的光彩照人的小娘子从门外进来朝着自己笑:“祖母,你都不想我吗?”   “哎呦呦!”徐婆子腿脚麻利的从炕上蹦了下来, 两个丫鬟连忙给她套上鞋子。徐婆子此时哪里顾得上那些,拉着青青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又摸了摸她的小脸, 喜笑颜开的说:“在四川养的不错, 白白嫩嫩的,又俊了好些。”   祖孙两个搂抱着胳膊坐在榻上,围观的村里人都被丫鬟们客气的请到隔壁去喝茶吃点心, 又给每个人包了些糖果糕点才将人送走。徐婆子喜滋滋的拉着青青的手,问道:“你不是和子裕去四川啦?咋好不生的突然回来了?你爹你娘好不好?你姐和你姐夫怎么样?宁哥长个子没?”   徐婆子满肚子的问题都抛了出来, 青青赶紧一一告诉他:“四川之前有个藩王是皇上的亲弟弟,他闲着没事琢磨着想造反,无意间被我们撞破了, 这会儿正要拿了他进京。子裕需要押送蜀王,我绕道过来接祖母,以后我和子裕就不回四川啦。”   徐婆子一听还牵扯了造反,顿时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这什么蜀王怎么那么大胆子呢?不怕皇上砍他的脑袋呀?他是不是有点傻?”   青青点了点头, 顺着徐婆子的话说道:“可不是傻子嘛,好好的王爷不当,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不眼看着把一家子的命都折腾进去了。”   徐婆子感叹道:“你还小不懂这些,老话说这就是人心不足,整天瞧着旁人的东西好。这可不行,明白人没那么办的。这就和咱村里人分家产似的,分给谁的就是谁的,旁的兄弟哪能因为眼红就去抢呢,这可不行。”   说着一盘腿给青青讲起县里这几十年来发生的眼红兄弟财产明谋暗强最后没有好下场的事,青青从小就喜欢听她祖母说话,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在祖母嘴里都被讲的声色并茂,听着引人入胜。   眼看着祖母拿村里的兄弟阋墙和蜀王造反相提并论,并以此来证明蜀王做的事有多么大逆不道。青青丝毫不觉得违和,一边往徐婆子嘴里塞橙子、苹果,一边点头捧场:“祖母说的是,那蜀王就是不如祖母明白事理。”   徐婆子闻言有些得意:“他不如我活的年岁多,自然不如我通透。”青青自然打蛇随棍上:“那是,蜀王可比祖母差远了,若是他身边有个像蜀王这样通透的人指点,也不会犯下这样的糊涂事。”   “可不是。”徐婆子洋洋自得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那儿子:“对了,你爹一到任就遇到这么大的事,没连累到吧。”   “没有。”青青徐婆子续了茶,说道:“我爹官运好,这次蜀王谋反的事多亏了我爹才审出来,皇上给我爹升官了,他现在是知府啦。”   “知府呀!”徐婆子眼睛都亮了:“那比县太爷官可大多了。”   青青笑着说:“那可是,和咱府城的大老爷是一样的官。”徐婆子想了想,满意的咂了咂嘴:“那是不是我的诰命又可以往上升一级了。”   青青闻言顿时笑的前仰后合:“祖母你说的对,你放心我爹肯定记得给您上折子请封诰命。”徐婆子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那指定的,你爹是个孝顺的。”   徐婆子还惦记着大孙女:“你姐和你姐夫咋样?你姐夫当官顺不顺?”   青青道:“他们也好,朱宝乖巧可爱也不爱脑病。我姐夫负责盐税这一块,这次蜀王谋反之事牵连了太多人,其中不乏盐商,估摸着四川的盐业受创不少,姐夫也上了折子去请旨,想拓宽川南井盐的销售范围来重振四川井盐。”   徐婆子不懂这些,但对孙女婿莫名的信赖:“你姐夫是大家公子,再错不了的,以后你姐跟着他可有福享了。”又摸了摸青青手腕上羊脂白玉的镯子:“你也是有福的,子裕都快把你捧到天上去了。”   祖母两个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会话,听到信的徐鸿翼和王氏才着急忙慌的从镇上赶回来,同行的还有那个丑的全镇出名的傅婆子。   看着眼前依然黑如铁塔、丑出天际的舅奶奶,青青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艰难的扯出一个笑脸:“舅奶奶好。”   “好好好!”傅婆子眯起了三角眼,瞅着青青年轻貌美的样子似乎比当年的宁氏还更强些,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扯了扯徐婆子:“你这孙女到底随谁啊,长的不像她爹。”   徐婆子白了她一眼:“随我!”   傅婆子一个没忍住,把嘴里的茶水喷了自己一身,连忙在徐婆子嫌弃的目光中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也顾不得上抹身上的茶渍,赶紧掏出粉来往下巴扑了两下:“险些毁了我的妆容。”   徐婆子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嫂子你可拉倒吧,快别抹乎了,下辈子投个好点的皮囊比抹这强。”   傅婆子愤愤不平的把粉收了起来,看了看青青白嫩俊俏的模样,又瞅了瞅徐婆子这两年越发富态的脸,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来:“你还好意思说郡主随你,你瞅瞅你孙女哪一点和你长的一样?若是随你,她指定当不上郡主!”   徐婆子冷哼一声:“我儿媳妇长的好看,生的孙女自然也好看,哪像你家……”上下打量了下傅婆子,神情不言而喻。   可惜傅婆子没明白徐婆子的意思,还以为在说自己儿媳妇,遂很赞同的点头:“我就觉得我那些孙女孙子丑就是那几个媳妇长的不好看。”   “可拉倒吧!”徐婆子再也坐不住了:“就你那几个儿子长的那模样,能找到媳妇就不孬了,还嫌人不好看,要求咋那么多呢。”   徐婆子看着傅婆子一脸嫌弃:“我哥多清秀的一个人娶了你,结果毁了我们老傅毁了三代的长相。”   傅婆子这些年早就听多了小姑子这样的说辞,丝毫不觉得在意:“丑妻家中宝,你哥那叫有福!再说我也不算丑啊,前几天你哥还说看我比以前顺眼了呢。”   徐婆子立马说道:“那是看你看的眼睛都快瞎了!”   青青看着两个老太太的唇枪舌战登时笑的前仰后合,傅婆子白了徐婆子一眼,不愿意搭理她,转而去瞧越来越出息的青青,细细打量了一番,除了太好看没啥毛病。   “外甥孙女啊,这回在家呆几天呀?”傅婆子乐呵呵的看着青青。   青青看着傅婆子有些吓人的笑容,微微别过去些脸,不敢直视:“略呆几日就走,这回是特意回来接祖母去京城的。”   “又要去京城啊。”傅婆子有些羡慕地看着小姑子:“你说你咋命这么好呢,还能常住京城,那可是天子脚下。”   “天子脚下咋了?”徐婆子洋洋得意:“我可是进过宫的人。”徐婆子喝了口茶,摆出架势来:“这回就是因为回老家了,过年才没捞着去给太后拜年,往年大年初一,我们诰命都得进宫的。我和你说,在太后宫里,甭管多大品级的命妇都得在外面乖乖冻着,就咱家青青不用,太后宫里的偏殿专门打扫出来给她用。每年初一的时候,我们就在偏殿喝茶吃点心,等到了时辰了,小太监才请我们出去,别的命妇别提多羡慕了。”   这话傅婆子听徐婆子不知说了多少遍了,可再听依然十分眼红:“你真是享着儿子孙女的福了,我儿子是指望不上了,就希望孙子出息一点,给我挣个诰命。对了,我孙子当官,能给我请封诰命不?”   徐婆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应该可以吧,只要当上大官,别说请封你了,就是请封祖宗八代都没毛病。”   青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待两个老婆子都转头看向她时,她立马摆出一副无辜的的模样。徐婆子连忙摆手:“别看我孙女是郡主,这些事她不如我明白。”   青青连忙点头:“我们家最明白的就是我祖母了,舅奶奶直接问我祖母就是。”   傅婆子当真是问完这个问了这个,把徐婆子知道的那些诰命的事都打听了个彻底,这才满足的喟叹道:“成了,我都明白了,就指望我孙子给我考个状元出来了。”   青青忍不住问了句:“舅奶奶,你家哥哥们哪个读书比较好?”   傅婆子一拍大腿:“别提了,大的几个个个不爱读书,好歹小的那两个到了开蒙的年纪,正准备给他送学堂呢,到时候考状元的事就指望这两个小崽子了。”   青青一脸无语地看着傅婆子,无言以对:“合着您家考状元是挨个碰运呀?”   傅婆子不以为意地说:“就是孙子碰不上还有重孙子呢,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青青沉默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子子孙孙几辈子下来的总有一个会如舅奶奶愿的。”   傅婆子一拍大腿,乐呵呵的说:“我就是这么琢磨的!”   王氏在灶间指挥着几个婆子团团转,终于拾掇一桌好菜,除了山上打的野鸡抓的野兔凿开冰洞网的肥鱼,还有各种家乡的特产。   在堂屋摆上一张大圆桌,王氏笑呵呵的过来道:“娘,舅妈,咱吃着饭再唠?”   “成!”徐婆子扶着丫鬟的手下炕穿了鞋,又拉着青青说:“咱家存了好些个好吃的呢,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青青搂着徐婆子的胳膊亲昵地说:“家里的菜不合口,那就没有合口的菜了。”   傅婆子瞅着青青点了点头:“虽然长的怪好看,但是人不忘本,不孬。”   青青默默地看了眼傅婆子,有些弄不懂她话里的逻辑,徐婆子了然的看了自己嫂子一眼,悄声地和孙女说:“她嫉妒你长的好看。”   青青点了点头,对于傅舅奶奶的嫉妒心,她完全理解。   在村里没那么多规矩,徐鸿翼带着徐泽天也坐在了桌上。蓝蓝挨着青青,兴奋的脸蛋通红:“姐,我可想你了。”   捏了下蓝蓝的脸,青青忍不住笑道:“都是大姑娘了,在家里都玩什么?”   蓝蓝道:“不过就是绣花、打络子、裁衣裳那些事,闲了也跟着倒腾些玫瑰汁子。夏天时候家里就比京城好玩多了,可以跟着村里的姑娘们一起上山采花采蘑菇,也能带着桶到河边钓鱼。”   青青回味起童年的时光,津津有味地说道:“我小时候也爱钓鱼,有一回还钓上来一个好大的乌龟,你大哥他们笑了我好久,带回家来祖母就把乌龟给炖了。”   蓝蓝眨了眨眼:“怎么没养起来呢?”   青青一脸不解:“公的,又不会下蛋,养它干啥?”   蓝蓝顿时恍然大悟:“那确实该炖了,就是我还没吃过乌龟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姐咱下午钓乌龟去呗!”   徐婆子听见了连忙呵斥蓝蓝:“你姐千里迢迢赶过来,还没好好歇歇呢,和你钓什么乌龟?”   蓝蓝吐了吐舌头,连忙夹起一个鸡翅放青青碗里,甜甜的笑着:“姐,吃菜!”   摸了摸蓝蓝的脑袋,青青问她:“我过几日和祖母回京城,你还去不去了?”   蓝蓝心动地点了点头,可又不敢言语,悄悄地拿眼瞅王氏。王氏朝青青笑了笑,说道:“眼看着蓝蓝也一天比一天大了,再过两年也该说婆家了,就不往京城去了。”   徐婆子不赞同地瞅了眼儿媳妇:“就因为要说婆家了才该往京城去,你瞅瞅咱村里,不是种田的就是砍柴的,哪有几个出息的,把蓝蓝嫁村里亏了。”   王氏叹了口气:“她爹也没啥能耐,就会种地地,蓝蓝样样也不出挑,到京城哪里能寻到好人家。我琢磨着不如留在家里知根知底。就是村里相不中,不还有镇上嘛,我瞧着镇上好多读书的孩子呢。”   徐婆子闻言就不再言语了,孩子的亲事既然爹娘有打算,她这个当祖母的也不好伸手管的太宽。青青看蓝蓝有些失落的眼神,忍不住道:“离及笄还有几年呢,先去京城玩一玩,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就回来,反正三叔一年也要来返几遭。”   蓝蓝立马搂着王氏的胳膊哀求:“上回三叔还说丹丹想我了呢。”王氏见青青都开口说了,只得妥协道:“去了乖乖听祖母话,不许惹事,等今年年底的时候我和你爹去京城看你祖母,过了年你就和我们一起回家。”   蓝蓝连忙点头,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琢磨着把在村里攒的好玩意都带京城去给丹丹。   一家人吃了饭正在吃茶说话呢,忽然一个相熟的邻居进来了,悄声说道:“刚才我在村口看见宁老大了,正在犹犹豫豫的不敢进来,我估摸着这是奔你家郡主来了。”   徐婆子一听就变了脸:“宁老大,他还没死呢?”   ☆、第 117 章   宁老大正是宁氏那个当年被人说落水而亡的亲爹, 当初他被一个船老大救了起来,之后跟着走南闯北的跑船攒下不少家底。有了钱以后不想着回乡去看看被他扔在老家的闺女, 反而在成为船老大的上门女婿后彻底将女儿抛在了脑后。当年徐鸿达刚刚中了状元, 恰逢宁老大独生儿子犯了事被关进了牢里,他立马上门认亲, 希望女婿能把自己的独生儿子捞出来。   宁氏一颗热乎乎的心被宁老大伤了个彻底, 气的徐婆子掐着腰把宁老大骂了个狗血喷头后赶了出去。宁老大见在京城占不着什么便宜,又见儿子死在了牢里, 只能变卖了京城的房子铺子带着女儿、女婿回了老家。   刚回老家的时候,宁老大趁着徐家一家人都在京城的时候, 立马打着徐鸿达的名头开起了铺子。可他也没得意多久, 徐鸿翼一家回来后就戳破了宁老大的牛皮。知府知道徐状元夫妇并不认宁老大, 遂也不再把他放在心上。   宁老大这些年跟着女儿桃花过活,当年桃花给宁老大买了个小妾后生生的的气死了亲娘,后又许诺生了孩子跟宁老大的姓氏后, 撺掇着亲爹回了老家,又趁机把家产都抓到了自己手里。等桃花生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 倒真姓了宁,可生了儿子后桃花就跟她那个倒插门的相公一条心了,直接让儿子随了相公的姓氏。   宁老大苦不堪言, 可现在家产都被女儿女婿把着,虽平日里吃穿不愁但却一文钱都拿不到。宁老大现在急需一个靠山和女儿抗衡,因此宁老大一听说自己外孙女当了郡主,心思顿时活络了。   当年在京城宁老大上门找宁氏的时候, 青青并不在家,因此两人并没见过面。宁老大想着宁氏定不会把他们父女之间的龌龊事告诉孩子,到时候他就可以打着外祖父的旗号和青青相认。有这样一个郡主外孙女做靠山,桃花必然不会像以往那样不把自己当回事,一定会让孙子跟自己姓的。   宁老大打着这样的盘算兴致冲冲地来到了沣水村,可到了村口又想起青青这会肯定和徐婆子在一起。当初他和徐婆子住了几年的前后院,又在京城领略过徐婆子的战斗力,因此心里不由地有些打怵。   在村口徘徊了许久,眼看着已经过了晌午,总不能这样无功而返。宁老大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到徐家门口,刚想探头往里瞅瞅,站在大门两侧的士兵忽然抽出刀来,齐刷刷地架在宁老大的脖子上。   宁老大吓的腿直哆嗦,连忙伸出手一边作揖一边带着哭腔地说道:“大兄弟,自己人自己人,我是郡主的外祖父。”   两名士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只一瞧他身材就知道是行伍之人。那人看着宁老大的眼神宛若死人,冷冷地说道:“郡主这么些年就没听说有个什么外祖父,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真的是郡主的外祖父!”宁老大谦卑地弯着腰:“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我去过徐家。那个啥,我以前就住徐家后头,村里人都知道我家闺女嫁给了徐鸿达。”   “哦?”天莫一脸讥笑地看了眼宁老大:“村里人都知道徐夫人的亲爹在她五岁那年就死了。”   “没死,没死。”宁老大一脸讪笑:“当年是意外。”   “意外呀。”天莫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宁老大刚舒了口气,就听天莫笑嘻嘻地说道:“不如我们再来一个意外。”   宁老大眼睁睁地看着两柄光亮大大刀又逼近了自己几分,锋利的刀锋已经贴到了皮肤上,登时吓出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宁老大一动都不敢动,带着哭腔喊道:“让我见了郡主就知道我是真的是假的了。”   “郡主没空见你。”天莫一挥手,两个士兵收回了大刀。宁老大刚舒了口气,天莫就揪着他的领子拽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道:“别以为郡主年纪轻就不知道你那些龌龊事,当年你和你家那个叫桃花的姑娘怎么商议的我们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听着天莫抛出来的一句句耳熟能详的话,宁老大仿佛失了魂魄一般:“你怎么知道的。”看着天莫带着冷笑的神情,顿时心虚地低下了头。   自己的老底被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宁老大之前想的法子都没了用武之地,只能抹着眼泪泣不成声地说:“我糊涂呀,我瞎了眼才没看出桃花的凉薄性子。当年说的好好的,生的孩子都随我姓宁,可她拿了家产后就翻脸不认人,生的儿子都和她那倒插门的相公姓了刘。姓刘的吃我家的用我家的,还妄想占我家的家产抢我儿孙,我咽不下这口气。”   天莫听的直乐,拍了拍宁老大的肩膀,调侃地说道:“这也没毛病啊,你也是倒插门女婿,按理说也不该跟你姓啊,我听说如今你家的财产,可多半是江老大留下来的。”   宁老大顿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来:“那啥,我外孙女不是郡主嘛。”   天莫被宁老大的厚颜无耻都整愣了,差点没忍住把他踹出去,宁老大被天莫露出来的狠厉吓得退后两步,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天莫不愿意再和宁老大费工夫,直截了当地说:“你家的破事自己解决去,当日在京城徐夫人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别再一遍遍地来惹人厌烦。郡主说了,看在你生了夫人的份上,这回就饶了你。”天莫掏出二十两银票丢在宁老大脚下,不屑地说道:“这钱算是当初你养夫人四年的花费,下次若是再看到你,直接打断你的腿把你送进县衙大牢,问你个欺诈之罪。”宁老大沉默了片刻,见实在无望看到郡主,只能弯腰捡起银票塞进袖子里,转身离去。   天莫跳到院子前的树上,看着宁老大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才一跃而下,进屋去回话。屋里说的正热闹,青青的情绪丝毫没被宁老大影响,见到天莫进来,笑着问道:“打发走了?可说了什么事?”   天莫道:“说是想让她闺女的儿子随她姓。”徐婆子顿时冷笑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青青立马安抚炸毛的徐婆子:“跟那样的人生什么气,没瞧见他现在唯一的女儿都跟他不是一条心嘛,以后他们父女有的是仗要打,就她那闺女那凉薄的样子,早晚能治死他。”   徐婆子听了这才罢了,捂着胸口道:“看到他我就恨得牙根直痒痒,得亏你娘福大命大遇到了好人家,要不然还不指定受什么磋磨呢。对了,如今那家子到哪里做官了?可遇到过?”   青青笑道:“倒是听我娘提起说,刘家人之前一直在四川做官。可等我们到了四川后,又听说调任到北漠去了,因此并没见到。”徐婆子听了便不再多问。   在家停留了三日,青青便带着徐婆子和蓝蓝两个启程直奔京城。徐婆子这些年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了,在京城到哪里都有宽敞舒服的马车坐,有一回家里的马车坏了,镇国公府的老太太还派了自己的马车去接送了徐婆子一回。可徐婆子一上青青的马车就这摸摸那看看,坐在上头还颠了两下,笑眯眯地说道:“纵使镇国公府老夫人的马车也没有青青这马车坐着舒坦。”   徐婆子靠着软软的垫子,半躺在榻上,腿上盖着软和被子看着两个孙女依偎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快别在那坐着了,也过来把脚伸进来松快松开。”徐婆子脸上咧着菊花纹,笑的十分开怀。   “我不盖。”蓝蓝笑道:“如今天气暖和了,我坐这还有些出汗呢。”   青青一伸手,拽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来,打开是冒着热气的点心。将点心摆在桌上,青青笑道:“早上李公公刚做好的,祖母若是闲着无聊,不如吃一个打发时间。”   “光躺在哪吃得下这个。”嘴上虽是如此说,却依然拿了一个咬了一口,满足的点了点头:“不愧是御厨,做的点心就是好吃。”   一路糕点鲜果不断,一日三餐更是十分细致,徐婆子来往京城和老家这么多回,第一次感觉到出门是这样轻松自在的事。   与朱子裕汇合后,又走了半个月,终于在换上轻薄的衣衫时到了京城。朱子裕得先进宫面圣,青青将祖母和蓝蓝送到了徐家。   之前就得了信的徐鸿飞夫妇早已将屋子收拾了出来,赶紧将徐婆子搀了进去。青青刚进屋喝了两杯茶,徐婆子就撵她:“赶紧先回家给你祖母请安,等休息两日得了空了再来家里。”   青青也惦记着镇国公老太太,琢磨给老太太请了安后还得给宫里递牌子去给太后请安。在车里闭目休息了一会后,马车很快停了下来,车夫撩起帘子恭敬地说道:“郡主咱到了。”   青青下了马车,一抬头顿时愣住了,左右瞅瞅,方才发现这是进了宫门了。太后宫里的太监正在一旁侯着呢,见郡主还有些发懵,忙弯腰笑道:“郡主,轿子已备好了,太后娘娘等着您呢!” 第118章 被套路的朱子裕   青青坐在软轿上还有些发懵, 等到了福寿宫听到太监宫女的层层通报,这才回过神来。太监王海笑呵呵地弯腰行礼:“郡主, 快些吧, 太后娘娘等着您呢。”青青闻言快步走进正殿,正好瞧见太后扶着锦瑟嬷嬷的手正急切地往外张望。   青青眼里一热, 眼圈登时就红了, 走到太后前面行大礼:“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一把抱住了青青,搂在怀里落下泪来:“我的嘉懿呦, 是不是在外头受苦了?来,让哀家瞧瞧?”太后心疼地看了看青青, 摸了摸她的小脸说:“脸都累瘦了。”   锦瑟嬷嬷在旁边无语地看着青青还带着些婴儿肥的白嫩小脸, 实在不知道太后到底是从哪里看出郡主瘦了的。   青青笑着托住太后的胳膊, 软言软语地说道:“我不累,这一路来往四川可长了不少见识呢,也欣赏了我们大光朝的壮丽河山, 等过几日闲下来,我将见到的景致都画下来给太后看好不好?”   太后疼爱地看着青青, 摇头说:“那么多山河画出来得多累呀,若是累坏了可怎么办?你给哀家说说就行了。”   青青笑吟吟地说:“我现在已经不给画坊作画了,空出来时间就给太后画我们大光朝的山河, 让太后不出门也能欣赏我们大光朝的美景。”   “好!好!好!”太后欣慰地连连点头:“还是我的嘉懿有孝心。”   青青扶着太后到榻上坐下后刚要松开手,就被太后紧紧地抓住:“你坐在哀家旁边。”   “是!”青青顺从地挨着太后,依旧和她握着手,讲起在四川发生的种种。太后虽不干涉朝政, 但毕竟历经两代帝王,对政治还是有很高的敏锐度的。青青只略微讲了个大概,但其中的惊险太后还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伸手拍了拍青青的小手,太后满是宠溺地看着她:“这事还多亏了嘉懿敏锐,才将蜀王的盘算大白于天下。”想起蜀王,太后叹了口气,缓缓说出了皇上登基前的往事:“蜀王祁炎是贵妃的儿子,也是长的最像先皇的一位皇子,先皇也因此格外偏爱他。当年皇上虽为太子,但因成亲三年仍没有子嗣,其他几个皇子便虎视眈眈想谋夺太子之位,祁炎的母妃也联合了几个大臣想将祁炎拱上太子之位。先皇虽恼怒其他皇子争权夺势,但确实也起换太子心思。”   太后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愿意回想那时的艰难,只匆匆带过:“当时的太子妃,就是后来的圣文皇后孤注一掷,用了个偏方才怀了身孕了生下了显儿。皇上有了嫡长子,又生的十分健康,先皇这才将其他皇子压了下去。祁炎当时虽然年幼,但贵妃上蹿下跳帮他寻了不少帮手,先皇担心皇上登基后嫉恨打压祁炎,便封他为蜀王又给了封地。可先皇又担心祁炎势力过大,会威胁皇位,又给了种种限制,所以蜀王一直空有封地而没有实权。”   太后叹了口气:“祁炎这些年老老实实地呆在四川,哀家和皇上谁也没将他放在心上,若不是这次你发现了端倪,徐鸿达、朱子裕两个又找到了蜀王谋反的罪证,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主要是因为杨提督在成都,蜀王自知不敌,才没敢轻举妄动。”青青忙道。   太后慈爱地看着青青,帮她扶了扶发上的簪子:“嘉懿倒是不贪功。”   “我本也没什么功劳嘛。”青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太后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道:“你若是这样说哀家可就不赏你了?”青青刚要撒娇逗太后一笑,就听门外的太监轻声回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太后脸上的笑容是收敛了几分,不轻不重地哼了下:“叫他进来。”   太子在外面听到了太后语气有些不喜,顿时出了一脑门子汗,拿帕子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看着太子大气不敢喘的样子,太后的脸色倒是宽和了几分,不待太子请安,就拉着青青道:“你瞧瞧你做的好事,非把子裕派到四川去,可苦的我们的嘉懿呦,你瞅瞅这憔悴的,你看看这小脸瘦的!你可是太子,做任何事都得三思而后行,哪能那么莽撞呢?”   太子被怼了一脸,却又丝毫不敢反驳,只能一边赔笑着认错,一边拿眼去打量自己这个妹妹。   虽然以前见过多次,但太子顾忌青青外臣之女的身份,只知道她肖像自己的生母,但并未仔细端详过她。现在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太子的顾忌也少了些许,借着太后的话头,太子笑着看着青青,道:“让郡主受苦了,都是孤的不是。”   青青笑着回道:“太子说笑了,这一路有太后送的马车,坐着别提多舒坦了,何谈受苦二字。”   见太子对青青的态度十分和善亲密,太后这才又露出了笑脸,指着坐榻的另一边叫太子坐下。打青青去四川,太子大半年都没瞅见太后和皇上的笑脸,这回看到他不仅笑了,还赐了座,当真有些受宠若惊。   歪头看了看坐在太后身侧的懿德郡主,忍不住又细细打量她:虽然已嫁为人妇,但其肉嘟嘟的小脸仍带着些许的婴儿肥,给她倾城的姿色增添了几分天真和可爱。看着懿德郡主清澈明亮的眸子,有几分肖像母后的容颜,太子十分能理解父皇为何虽不能认她为公主,却依然将她视若珍宝。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若是他女儿,他也恨不得把给她捧到天上。   看着这样一个肖像母亲的妹妹,太子的心也融化了,一边懊恼险些让妹妹遇险,一边又为多了一个与自己同血脉的妹妹而感到高兴。   太后看到太子对青青颇为喜欢的神情心里十分欣慰,她年纪大了也不知有几年活头,皇上近来也频感风寒,身子骨大不如以前,这天下早晚都是太子的。这几年和青青相处下来,太后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女,暗地里不知为她谋划了多少,就是希望她能一生都平安喜乐。   她和皇上如今都健在,青青的盛宠自不必说,可万一哪天两人撒手人寰,太后十分担心有人会因嫉恨青青而联手排挤她。可如今瞧着,太子看着青青的眼神也带着疼爱,这心里才算一块石头落了地,有太子护着,想必青青这一生也不会有什么发愁的事了。   太后笑的越发慈爱,将桌子上的点心往太子手边推了推:“在你父皇那呆了一上午饿了吧?这是你最喜欢的三层玉带糕,快洗手吃两块。”   终于又享受到了祖母的疼爱,太子激动的都快哭了起来,赶紧洗了手拿起一块糕刚要入口,就见太后亲自拿起一块玫瑰糖饼递给青青:“这是特意叫御膳房给你做的,快尝尝好不好吃。”太子心酸地咬了口三层玉带糕,他这个孙子终究是不如孙女惹人疼。   俩人吃了糕又喝了茶,太后又郑重地嘱咐了太子:“青青虽是郡主,但她在我心里同我亲生的孙女一般,往后你就拿她当亲妹妹护着,不许人欺负她,记住了吗?”   太子起身,郑重地应承道:“孙儿谨记。”   “好!好!好!”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拍了拍青青的手道:“往后私下里你就和太子兄妹相称。”   青青抬头,看了看太后和太子期待的眼神,歪着头笑了笑,叫了声:“太子哥哥!”   太子瞬间被这声哥哥击中了心扉,捂着胸口乐的合不上嘴:哎妈呀,太甜了!   太子感觉接下来的事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想得自己打发小太监回去开了私库,搬了不少珍藏送给青青,直到皇上那边打发人来找,才带着傻笑去了御书房。在御书房看到朱子裕,太子还险些叫出妹夫,幸好及时醒过神来,才将这两个字吞了回去。   朱子裕奉上了蜀王的相关罪证,大理寺卿薛连路当着皇上面一一翻阅后,道:“证据确凿,想必蜀王也无可抵赖。”   盛德皇帝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早些将案子审结。蜀王一天不死,朕就一天难安。”看着在一旁明显有些走神的太子,盛德皇帝皱了皱眉头,又说:“太子也随薛大人一起审理此案,有你在想必蜀王也拿不起架子来。”   朱子裕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心里惦记着赶紧回家给祖母请安,然后舒舒服泡个澡,好和媳妇睡个午觉。盛德皇帝一眼就瞧出了朱子裕的心思,憋着坏笑问他:“当初去四川的时候不是一个劲的撺掇你舅舅嘛,怎么这会又急着回家了?”   被皇上说破了心事,朱子裕丝毫不觉得难为情:“想着给祖母请安,怕她老人家心里挂念。”   盛德皇帝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快些回去吧,在家好好歇息几日。”朱子裕闻言大喜,心里盘算着明日要继续拉着青青一起赖床,然后可以这样那样多尝试几个新姿势。   太子看着朱子裕傻乎乎的走了顿时一脸同情,盛德皇帝将蜀王的相关罪证交给了薛连路,便让他也退下了。   四下没有外人,盛德皇帝伸了个懒腰,脸上挂上得意的笑容:“嘉懿是不是还在太后那呢?赶紧叫御膳房多做几样太后和郡主喜欢吃的菜,中午朕陪太后用饭。”   太子乐呵呵的传令下去,而一路快马加鞭回到镇国公府的朱子裕,将缰绳一声直奔正院:“祖母,我回来了。”   老太太看着又长高了不少的孙子,心里十分高兴:“怎么就你自己?青青呢?”   “青青?”朱子裕顿时懵了:“她还没回来?”   跟着朱子裕后头进来请安的天莫乐呵呵地告诉她:“郡主送徐家老太太回家后,直接被马车拉进宫了。”   朱子裕:……总觉得皇上打发他回来不安好心!   正在祖孙两个都有些郁闷的时候,宫里打发了个太监来传话:“太后着实思念青青郡主,想留郡主在宫里呆一日,等明日再着人送回来。”   朱子裕闻言顿时傻眼了:啥,晚上也不还啊! 第119章   朱子裕对着皇宫的方向长吁短叹, 剩下老夫人、朱子昊、明珠及三个庶妹也一脸不快。等朱子裕收拾好心情回过头来,就瞧见一排怨妇脸看着自己。   “白激动了一天了, 结果等回了你, 我是想见我嫂子的!”朱子昊抱着自己的剑十分郁闷。明珠叹了口气,虽什么都没有, 但是脸上的神情表明了一切。   最让朱子裕不解的是连老夫人都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朱子裕上前抱住老夫人的胳膊, 亲亲热热地说:“我的亲祖母呀,你的大孙子回来了你咋都不笑?”   老夫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又不会说故事, 青青给我写的话本子可好看了,我就想和她说说那个《每晚上天庭的日子》咋那么好玩呢, 就是书上最后也没说财神娶了谁当媳妇, 我比较惦记, 想问问青青财神现在娶媳妇了吗?”   朱子裕:……祖母,你替神仙操心娶媳妇的事是不是有点管的太宽?   朱子昊忍不住凑过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祖母,您不应该关心关心我娶媳妇的事吗?我都十二了, 您老有没有打听打听哪家姑娘长的漂亮适合给我做媳妇的?”   朱子裕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打算当个剑客吗?剑客设定一般都没有媳妇的!”   看了不少仙侠话本子的老夫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好像都是光棍一辈子然后飞升。”   已经快十二岁的朱子昊不像以前那么傻了,一脸郁闷地看支持他打光棍的祖母:“我怕我光棍十辈子都飞升不了。”   老夫人嫌弃地看了看他:“你这叫资质不行。”   朱子昊机智的跳过这个话题, 回归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上:“……所以能不能找个比嫂子还好看的女孩子给我当媳妇?”   朱子裕和老夫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片刻,朱子裕忍不住开口说道:“说真的,我觉得相比之下你还是飞升比较容易。”   老夫人看着小孙子一脸备受打击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犹犹豫豫地说:“比你嫂子好看的姑娘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回头让你嫂子帮你瞧瞧,反正你还不大,也不用那么着急。”   朱子昊抱着宝剑闷闷地说:“所以我嫂子什么时候能回家?”   朱子裕郁闷的抹了把脸:“明天一早应……该……能回来吧……”   老夫人白了他一眼, 嘟囔了句:“连媳妇都看不住,有什么用。”便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摆饭吧。”早已准备好的饭菜如流水一般的送了上来,祖孙几个围坐在一起用饭。   此时,镇国公夫人张氏正端坐在屋里,一脸稳重地看着前方,直到坐的有些累了,才忍不住问站在一旁的初雪:“三少爷还没过来请安吗?”   初雪抬头窥了眼张氏的脸色,又迅速地低下头去:“我叫了人在老太太院子附近侯着,见少爷出来立马来回报,想必少爷还没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初雪见张氏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由地劝道:“老太太大半年没见三少爷,早都想的不行,这会定是拉着他不肯松手呢。”   张氏沉着脸道:“给老夫人请安后也该来我屋坐坐,纵然我进门晚、年纪也轻,但也是镇国公正儿八经娶进门的夫人,他是要叫我一声母亲的。外出归家,也不给母亲请安,像个什么样子。”初雪不敢言语,心里暗忖:正是因为你年轻,才应该避嫌才是。   张氏正堵着气,忽然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往里张望,初雪忙出去问道:“可是三少爷过来给夫人请安了?”   小丫鬟摇了摇头:“老夫人那边摆饭了,没见到三少爷出来。”   初雪正犹豫不知该如何回话,就见张氏已经走到了门口,轻声道:“既然老夫人用饭了,我该去伺候才是。”   初雪闻言有些愕然:老夫人并不是很注重规矩之人,年纪大了又追求随心所欲,打夫人进门就没叫她正经立过规矩,这会夫人非要伺候老夫人用饭,明摆着怀着旁的心思。正琢磨要不要劝一两句,就见张氏已经往外走了,初雪又顾不得想旁的,连忙又叫了丫鬟细雨跟在身后,一路往老夫人院子走去。   朱子昊正是能吃饭的时候,一见到桌上有喜欢的笋煨火腿和蟹煨肉,眼睛顿时亮了,吃了一碗饭还不足,刚盛了第二碗就听丫鬟进来回道:“夫人来了。”   老夫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孙子大口小口的吃饭,听见张氏来了,顿时愣住了:“是不是厨房没给她送饭去,所以她跑我这蹭饭来了?”丫鬟站在一边顿时有些哑口无言,实在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满府里就这么几个主子,厨房怎么可能会不给夫人送饭。   明珠看了眼一脸尴尬地丫鬟,忙笑着解围:“想必听说三哥回来了,过来瞧瞧。”   老夫人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叫她进来吧。”   张氏施施然走了进来,给老夫人行了礼,笑道:“原是想来伺候老夫人吃饭,结果来迟了,都是媳妇的错。”   朱子裕几人早已起身,一齐行了礼:“见过母亲。”   张氏眼睛在朱子裕脸上一扫,这才笑眯眯地点头道:“三少爷什么时候到家的,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   朱子裕木着脸说:“刚回来没多久,一直在陪着祖母说话。”   张氏笑着点了点头:“快坐下吃饭吧。”随即又站在老夫人身后:“母亲,你想吃什么,我来服侍您。”   老夫人点了点头,瞧了瞧这个碟子又瞅了瞅那个碗,指着最远的那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碗问道:“那里头装的是什么?”立在一旁的丫鬟忙道:“是醉银鱼。”   老夫人笑眯眯地指挥着张氏:“去,舀一勺子过来帮我把刺去掉。”   张氏看着和自己小手指头一样长短、却只有韭菜叶宽的银鱼有些发懵,迟疑地问道:“母亲,这鱼应该没有刺吧?”   “有的。”老夫人一脸认真:“以往青青用小银刀轻轻一拍,那些细微的小刺就会冒出来,拿刀背一抹就没了。”   张氏看着银鱼陷入沉思:难道我今年吃的银鱼是假的,怎么没发现这玩意还有刺呢?   老夫人看着她迟迟不肯动手,有些失望地说:“你是不是不会啊?唉,就是不如青青,青青可啥都会。”   张氏看着两个猛点头附和的少爷,心里十分哀怨:她那么能,咋不上天呢。   ***   青青还不知道有人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羡慕嫉妒恨,她此时正在坐在圆桌旁用饭。此时她左边是太后、右手边是太子、对面坐着盛德皇帝,恩,这顿饭规格比较高。   太子乐呵呵的拿着勺子分别给太后、皇帝夹了菜后,又舀了一勺燕窝蟹放到青青的碗里:“妹妹,尝尝这道燕窝蟹,是拿团脐的螃蟹剔了肉,再放上煮好的燕窝,拿芥末拌了,又爽口又开胃。”   “妹妹,你喜不喜欢吃这道醉虾,是拿鲜虾收拾干净放入瓶里,放了辣椒、姜末、黄酒腌制而成,上桌前再放些酱油就成了。”   “还有这道假熊掌,妹妹快尝尝,虽不如真熊掌醇香味美,但也有几分相似了。”   盛德皇帝看着儿子献殷勤的样子,面皮忍不住抽了抽,心里酸溜溜地嘀咕:“妹妹妹妹妹妹,你叫的倒是亲热。”   青青入宫陪了太后多年,虽然和盛德皇帝很少有言语的交流,但心里并不畏惧他,又有太子一个劲热情的给自己夹菜,倒是吃得十分畅快,面对太子期待的目光,青青笑着点了点头:“这几样都很好吃,谢谢太子哥哥。”太子顿时裂开嘴乐个不停:“好吃就多吃点,等你出宫时候叫人给你装上两坛子。”   太后见他们兄妹亲亲热热的样子,心里十分欣慰,脸上带着满意的神情和盛德皇帝说道:“瞧太子多懂事呀,知道照看妹妹呢。”   盛德皇帝酸溜溜地看了眼太子,又哀怨地瞅了眼青青,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前能不能听到青青喊自己一声父皇。太子好歹还能含含糊糊的让喊哥哥,可爹这玩意不能乱叫啊,想着徐鸿达短短几年内屡次立功,盛德皇帝只能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压了下去,为了江山自己不能任性。   一顿饭吃完,太子已经和青青十分熟络了,太子还极力邀请青青到东宫一坐:“该正儿八经的见见你嫂子,叫她给你见面礼。”   太后瞪了太子一眼,说道:“嘉懿赶了几个月的路,该让她好好歇歇,明早你带太子妃来一趟就得了。”   太子拍了拍头,懊恼地说道:“是我疏忽了,那妹妹好生休息,有没有什么想吃想玩,明天哥哥给你带来。”   青青笑道:“也没什么想的,不如哥哥带家里的几个侄儿来,我车里有些自己做的新鲜玩意,明儿送给他们。”   太子笑呵呵的应了一声,盛德皇帝见没一个人搭理自己的,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行了,明天领你媳妇、儿子都过来认认亲,往后就当亲兄妹处着。你是男子,不好和嘉懿这么亲近,往后什么事叫你媳妇替你传话就得了。”   看着盛德皇帝脸上那抹似有似无的不爽,太子坚信:父皇一定是嫉妒了!   镇国公府,沐浴后抱着枕头打滚的朱子裕郁闷满满:媳妇,明天早上一定早点回来呀,我一个人睡不着呀!   ☆、第 120 章   吃罢了午饭, 太子伺候皇上回御书房,太后笑眯眯地看着青青道:“叫人打水给你沐浴, 下午好好睡一觉歇歇, 等醒了咱俩再好好说话。”   青青应了一声,行了礼去了偏殿, 宫女们早在浴桶里放满了热水, 又加了许多花瓣,待青青褪了衣衫, 水温恰好适合泡浴。   坐在浴桶里,两个宫女在后面替她细细的洗了头发, 又拿了一条条的汗巾子反复擦拭, 直到头发擦干了, 这才松松的挽了一个发髻。   泡在水里,青青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闭上眼睛轻轻哼着小曲, 直到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泡软了,这才从桶里站了起来。宫女们连忙拿汗巾子把她身上拭干, 给她披上了刚刚熨烫好的中衣。   青青刚躺在床上困倦就袭来,几乎头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这一睡就到了掌灯时分, 翻了个身,青青撑起胳膊坐了起来,立马有个宫女进来,拿了件衣裳披在她身上, 又递了碗温热的茶水。   青青一饮而尽,将茶盏放到一旁,拢了拢发丝,看到已点了灯,不禁道:“这回可睡迟了,赶紧起来罢。”   宫女笑着问道:“郡主想穿什么花色的衣裳,太后前几日刚叫针织局做了一大箱新衣裳。”   青青想了想道:“晚上不用穿太张扬的颜色,看看哪套衣裳淡雅一点?”宫女应了一声,过了片刻,拿过来一套桃红撒花的衣裙来。青青见了不禁笑道:“这个哪里淡雅了?”宫女忙说:“太后叫裁的衣裳多半是大红色,剩下的还有一些藕荷色、淡青色、鹅黄色的衣裳,都不适合晚上穿,不显颜色。”   青青觉得宫女说的也在理,便穿上桃红撒花的衣裙,洗了脸坐在铜镜前涂抹胭脂水粉。宫女替她梳了头发,戴上金丝八宝攒珠髻。待青青收拾好了,太后恰好打发人来瞧,青青忙过去给太后请安,面上带着些许的羞愧:“起的有些迟了。”   太后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慈爱地笑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乏了,就该好好睡一觉。”又道:“许是你今日在宫里,哀家睡的格外踏实,以前下午歇晌不过略微闭闭眼睛罢了,今天也睡了一个来时辰,醒来觉得眼睛都亮了三分。”   青青笑道:“娘娘的眼睛一直亮如星辰,若是再亮三分,岂不是想把太阳比下去?”太后闻言掌不住笑了:“这小嘴呀,说的话怎么这么甜。”   锦瑟嬷嬷在一旁凑趣道:“不仅嘴甜,长得也越发漂亮了,娘娘您瞧,今晚郡主略微打扮一番就宛如临凡的嫦娥一样美丽呢。”   太后赞同的点头:“她这么大的女孩子就该多打扮才是,明日开库房选些颜色光鲜的宝石打几套头面给她戴。”   青青摇了摇太后的手臂,俏声道:“这两年太后给我打了好些首饰了,我出嫁时也有不少陪嫁的头面,一天换一套只怕一两年都不带重样的,还是别糟蹋东西了。”   “怎么能说是糟蹋呢?”太后不赞同的看着她:“放在库房里没人欣赏那才是让宝石蒙尘,你只管听哀家的就好。”青青笑道:“是!等打好了,我见天带给太后看。”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乖。”   锦瑟嬷嬷不禁笑着说道:“可看到是郡主回来了,娘娘今天的嘴就没合起来过,一直笑个不停,这小一年都没笑的这么畅快了。”   太后笑吟吟地说:“哀家瞧着嘉懿就高兴,比那几个孙子都喜欢。”锦瑟嬷嬷连忙接口道:“可不是,太后娘娘待郡主宛如亲孙女一般,若是不知道的只怕以为真是一对亲祖孙呢。”   太后默默地给了锦瑟一个赞许的眼神,趁机拉着青青的手道:“这几年来你隔三差五就进宫陪哀家说话解闷,在哀家心里,你就是哀家的亲孙女。今日你和太子认了兄妹,不如咱俩也认做祖孙,往后你就哀家叫我皇祖母吧。”   青青顿时愣住了,管太子叫哥哥是私下里混叫的,可以当做玩笑,可是太后这皇祖母若是认了,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似乎看出了青青的顾虑,太后搂着她说道:“蜀王谋反一事多亏了你机灵,你可是咱大光朝的功臣,等蜀王的案子尘埃落定以后,哀家就叫皇上封你做公主认你做义女,到时候你就能正大光明地叫哀家皇祖母了。”   青青一脸惊吓:“太后娘娘这可使不得,这皇室公主可不是乱封的,再者说蜀王谋反的案子我也没出多大力呀。”   “怎么没有?”太后固执地说:“这么些年往四川派去那么多官员,多半都和蜀王打过交道,哪个看出蜀王谋反端倪来了?还不是因为你聪慧机灵,这才让四川的百姓免遭战火的洗礼,你可是咱大光朝的功臣,怎么封不了公主?”   “太后娘娘!”青青认真地看着她:“古往今来,这公主或者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或者是宗室女子得以册封方为公主,嘉懿并没有皇室血脉,仅为此缘由就封为公主,只怕天下人会议论的。”   太后气鼓鼓的扭过头:“哀家就想认你当孙女。”青青看着忽然像小孩子一样的太后,有些无奈地替她锤了锤腿,软言软语地哄道:“那我给您当干孙女,私下里叫您当皇祖母好不好?”   太后一听就笑了,立马转过头来,满脸期待地看着青青:“那你叫给哀家听听!”   “皇祖母。”青青甜甜的叫了一声,太后立马就笑了,把青青搂在怀里,亲热地说道:“再叫一声。”   “我的好皇祖母,天都快黑了,咱们该用饭了。”青青娇俏地笑道。   太后看了眼天色,忍不住笑道:“可不是,我都忘了这事,嘉懿饿了吧?锦瑟,叫人传膳吧。”   太后晚上向来不多用,怕克化不动夜里不舒坦,因此晚上的膳食多以清淡的素食为主。可宫里为了要让御膳好吃,纵使是一样简简单单的小白菜也都是用熬煮了一天以上的鸡汤做底料,因此味道十分鲜美。   青青吃东西瞧着格外香甜,此时她盛了一碗特意叫御膳房做的煨肉面在吃,太后见她吃得两腮鼓鼓,顿时也有些馋了,吩咐道:“给我也盛一点尝尝。”   锦瑟笑着舀了小半碗放在鸡汤里的银丝面出来,又放了一勺浇头,拌匀了放在太后跟前。太后挑起几个面条放进嘴里。面条爽滑筋道,肉丁浓香软烂,切碎的鲜菌更将味道提到了极致。太后吃了小半碗,居然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似乎有点想再吃半碗的意思。   锦瑟忙劝道:“娘娘晚上素来只喝半碗粥的,若吃多了只怕晚上肠胃会不适,若是娘娘喜欢这口,明天早上再让御膳房做一份可好?”   太后点了点头:“也好,你瞧哀家年纪越大倒越贪嘴了。”   锦瑟忙说:“那是因为郡主吃饭瞧着太香甜了,太后每回同郡主一起用饭都会多吃一些。”   青青闻言抬头看着太后,因嘴里刚吃了一口肉面,所以两腮都鼓鼓的,小嘴一动一动宛如一只可爱的小松鼠。瞧见青青的样子,太后顿时忍不住笑了:“你瞧瞧她的模样,多招人喜欢这样可人的孩子,怪不得谁见了都忍不住疼她。”   有太后的一个劲儿的夸赞,青青一不小心吃的有点多,太后最后没忍住终于又吃了半碗面条,饭后两人略休息了片刻,青青掏出随身携带的消食丸递给太后一丸,自己也吃了一粒。   原本太后用的药都要太医院的院正和几名太医共同把脉商量脉案后方才一起写方子。青青并不是宫里长大的,因此也不知道这些。这消食丸是医道长的方子,青青自己配的药丸,平日吃的多了便吃一粒,从来也没出现过积食的情况。   锦瑟看到青青给了太后一粒药丸,顿时有些束手无策,不知要怎么提醒郡主这不合规矩。倒是太后不以为意,还不等锦瑟说什么,便把药丸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吃完以后,还咂了咂嘴:“有股子山渣的味道。”   青青正拿茶水漱口,闻言笑道:“放了些山楂在里头,一个是有健脾消食的用处,再一个味道也不那么涩口。”   两人吃了消食丸也没坐着,围着福寿宫转了几圈,等再坐下来的时候太后惊奇的发现之前的饱腹涨肚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了,不禁连连赞许道:“嘉懿这个方子好,明日传太医来,你写给她们瞧瞧,日常叫他们也做些出来备着,我这年纪大了就容易积食。”   青青连忙答应了,又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估摸着太后要就寝了,便起身告退。太后摆了摆手:“下午睡的精神,晚上只怕睡不了那么早,你今晚就同我一个床上睡,咱俩说话。”   “啊?”青青傻愣愣地看着太后:“我怎么能在您的床上睡呢?这不合规矩吧。”   “傻丫头,规矩是人定的。”太后戳了她脑门一下:“我就是这宫里最大的规矩,我说行就行。再者说了,你不是都认我当祖母了嘛,还有什么好见外的。”青青想了想,这么说好像没什么毛病。   当天晚上太后和青青在一张床上睡下,太后问起青青小时候的事情。青青捡那有趣的就说了起来。太后是豪门贵胄的嫡长女,幼年连庄子都没去过,更别提青青嘴里的村里了,因此听的津津有味,又有点心疼青青小时候不算富裕的生活。   俩人这一聊,就说到了三更,还是锦瑟给青青倒茶时,趁机劝慰了几句,俩人才停止了聊天,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东宫里,太子心情十分雀跃,晚上歇在太子妃宫里,一个劲儿说他认的新妹妹懿德郡主的事。太子妃住在宫里,这些年也和青青打过不少照面,自然知道太后娘娘对这个郡主很是喜爱。可两人毕竟交集少,因此也没将她放在心上,不过是日常说笑几句,并不算捻熟。   直到太子兴冲冲地回来,说在太后做主让他认了懿德郡主做妹妹,太子妃这才重视起懿德郡主来,虽然心里十分疑惑,可她既不想拂了太后的面子,也不想为此惹太子不快,因此马上笑道:“这可是喜事。”   “可不是。”太子长舒了一口气,躺在枕上眼神怀念:“她同母后长的有几分相像,我见了她就觉得是母后给我送来的亲生妹妹一样,喜欢的不得了。你这个做嫂子的,往后和好好可她相处,她姐姐离的远,几个堂妹年纪又小,只怕没什么能说话的知心人,往后你们多多来往才是。”   太子妃笑道:“我肯定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其实殿下和郡主颇有缘分,您曾和郡主的父亲徐大人一起治理水患、又和郡主的夫婿朱将军一起到云南杀敌,这朝中大臣,哪家都不如郡主家和咱们关系密切,我得好好准备准备给妹妹的见面礼才是。”   听闻青青爱好,太子妃开了太子的私库,选了两幅知名的古画装在匣子里准备送给青青。太子看了礼仍说有些简薄了,又添上两件珍惜难得的砚台,这才罢了。   早上起来,太子急的连饭也不吃,匆匆洗漱后就便带着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福寿宫,只说要去同太后、郡主一起用饭。   可他不知道昨晚太后和青青同枕而眠,两个人说了不少悄悄话,一直快到三更天方才睡着。因此早上俩人谁也没醒,锦瑟悄悄进去瞧了几次,见太后睡的香甜,也不敢惊动,连洒扫院子的小宫女们都喝住了,怕她们扰了太后的睡眠。   太子一家来的时候,还未开口,锦瑟就拼命的摆手不叫他们说话,转身把他们带到闲置的另一侧偏殿去休息。   关了门,看着太子、太子妃不解的神情,锦瑟嬷嬷忙解释道:“昨晚上太后和郡主说话到三更才睡着,这时候两人还没起呢。殿下也知道,太后娘娘一直浅眠,晚上睡睡醒醒也就能歇两个多时辰。这几年来,她老人家可是头一回一晚上睡这么沉,因此都不敢惊动她。”   太子每回来太后宫里问的第一句话就是“皇祖母昨晚睡的可好?”,因此十分了解太后的情形,便摆了摆手道:“叫皇祖母好好睡觉,我们在这里侯着就是。”   看着这时辰,就见几个小皇孙的样子,锦瑟嬷嬷猜到他们定是空着肚子来的,便轻声问道:“也不知娘娘何时起来,不如我先给殿下传膳。”   太子叹了口气:“本来还想陪皇祖母一起用饭呢。”摸了摸大儿子的脑袋:“也罢,晌午再一起吃吧。”   大儿子抬起头望着太子一脸雀跃:“父亲,我们今日都在福寿宫陪皇曾祖母吗?”   太子笑着点了点头:“还有你们的皇姑姑。”   镇国公府,朱子裕穿上新的衣裳,将发髻梳的油光水滑,给老夫人请了安后就急匆匆地叫天莫牵马。   天莫一头雾水:“这么早三爷要去哪儿?”   朱子裕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去宫门口,接我媳妇回家啊!” 第121章 总有坏人想拐我媳妇   天莫抬头看了眼东方刚刚升起的太阳, 又瞅了眼小厮刚刚提回来的食盒,内心十分挣扎:“少爷, 要不你带玄莫去就得了, 我还没吃饭呢。”   素来被天莫嫌弃缺心眼的玄莫难得机灵了一回,顿时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我也没吃饭, 要不三爷你自己去得了。”   朱子裕顿时火冒三丈, 从袖口里摸出两粒金瓜子就朝二人射去:“少罗嗦,赶紧去牵马, 等我接到我媳妇后要坐马车里,你俩得帮我把马牵回来。”   天莫手脚麻利躲闪的快, 微微一个侧身一伸手就将金瓜子抓到手里, 玄莫正回头看小厮摆饭呢, 一没留神后脑勺被打了个正着,顿时鼓起了一个包。   摸了摸脑袋,玄莫有些不乐意了:“少爷, 咋能冲着头打呢?要是我一回头打脸上不就毁容了?要是我没回头,本就给我打傻了?”   朱子裕登时竖起了眼睛:“说的好像你不傻似的?还不麻溜的, 是不是想再挨一下子?”   玄莫顿时怂了,一溜烟往马厩跑去:“我给少爷牵马来。”   天莫屁颠屁颠端出来一盘子羊肉包子,递到朱子裕面前:“少爷, 要不咱先垫垫肚子。”朱子裕此时恨不得立马奔到宫门口接青青回家,哪有心思吃包子,瞥了他一眼,道:“你赶紧吃, 别耽误出门。”   天莫应了一声,拳头大的包子三口一个,一会就下去半盘子,等玄莫带着小厮牵了三匹马过来的时候,天莫已吃饱喝足了,把剩下的拿油纸一包,翻身上马以后抛给玄莫,玄莫感激的朝天莫露出了大白牙。   京城的街道上马跑不快,玄莫索性连缰绳都不拿了,两腿夹着马腹一手拿着包子一手往嘴里塞,等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他这包子也吃完了,掏出媳妇更装的干净手帕抹了抹嘴,这才摸起缰绳来。   朱子裕今天也不面圣,因此并未进宫,只站在宫门外等着。天莫四下里望了望,忍不住劝道:“少爷,我估摸着少奶奶怎么也得用了早饭才出来,咱来的是不是有点早?不如您先到个小店坐一坐,喝上碗馄饨,我帮您在这瞧着?”   朱子裕摸了摸肚子,摇了摇头:“也不算饿,宫里用膳早,估摸着这会也该吃完了。”   俩人正说着,沈太傅进宫面圣,见到朱子裕站在宫门口,不禁笑着问道:“子裕,怎么站在这里?可是皇上召见?”   朱子裕笑着行了礼,道:“沈伯父早!”又说:“不是皇上召见,昨日嘉懿回来后还未回家就被拉进了宫里,太后娘娘打发人说今天再把人送回来,我这不来接嘉懿回家。”   沈太傅笑着捋着胡子摇了摇头:“年轻小夫妻感情就是好,行了,那你就在这等着,皇上还等着我呢。”   沈太傅一摇三晃地去了御书房,皇上召他是讨论川盐改革之事,原本打算着是加一层卤水税,但此时蜀王事件许多盐商牵扯在内,川盐已受重创,若是再加税只怕让川南盐业难以发展。   犯事的盐商都是抄家杀头之罪,手里的盐井自然都到了盛德皇帝手里,能在川南盐业分得这么大一杯羹,他的目光自然不在盐税上了。除了和太傅商议将收缴的盐井租给当地的盐商外,还准备增加川南售盐范围,以此促进川盐大力发展。   沈太傅进来行了大礼,盛德皇帝便叫他上前看大光朝的地图,太傅一看皇上指的是四川一带,便笑道:“这个子裕最熟悉了,正巧他在宫门口,不如皇上叫他进来问问。”   盛德皇帝闻言挑了挑眉:“不是给他放了几日假在家休息吗?跑宫门口来干嘛?”   沈太傅无语地看着皇上:“不是说郡主在宫里嘛,他来接他媳妇回家。”   “他倒是挺闲。”盛德皇帝冷笑一声,随即吩咐安明达:“叫朱子裕进宫。”   朱子裕正在宫外伸着脖子往里瞅呢,就见一个太监连跑带颠的出来,行了礼笑呵呵地道:“朱大人,皇上叫您到御书房见驾。”   朱子裕顿时懵了:“我这等着接媳妇呢!”   太监抹了把汗,连连作揖道:“朱大人哟,皇上的口谕您可不能不遵,快跟小的走吧。”   朱子裕十分无奈,看了眼天莫道:“等少奶奶出来赶紧拉家去,别在宫门口等着,万一里头知道了再给叫进去就麻烦了。”天莫连连应声,目带着同情目送朱子裕进了皇宫。   给盛德皇帝行了大礼,朱子裕趁着起身的功夫给了沈太傅一个埋怨的眼神。沈太傅捋着胡子呵呵的笑,佯装没看见。   “子裕,你在四川也呆了几个月,你来给我说说川南盐商贩盐的途径。”   朱子裕虽没关注过这一块,但也听徐鸿达和沈雪峰两个讨论过,便依葫芦壶瓢说了个大概。盛德皇帝也没指望他说的多么详尽,知道个大概心里有雏形就成了,具体的叫徐鸿达上个加急折子就成了。   将地图卷起来交给安明达收好,盛德皇帝乐呵呵地看了眼朱子裕:“是不是放假了挺闲所以没事在宫门口晃悠。”   朱子裕一脸冤枉:“这不是太后娘娘打发人说今天叫郡主回家出宫嘛,我赶着来接。”   “几辈子没娶过媳妇嘛,一天不见就想的慌?”盛德皇帝冷笑着看着他:“太后多久没见嘉懿了,你不知道太后想她吗?留她在宫里呆一天你有什么舍不得的?”朱子裕委屈地看着盛德皇帝,心里默默地念叨:我也想我媳妇!   白了朱子裕一眼,盛德皇帝用手指叩了叩桌案,问道:“薛连路来了吗?”安明达连忙回道:“正在外面候着呢。”   “正好,叫他进来。”盛德皇帝看了朱子裕一眼,朱子裕顿时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果然薛连路刚跪下行了礼,还未开口,盛德皇帝就迫不及待地下旨道:“蜀王案子事关重大,着朱子裕协助薛连路审理蜀王谋反一案,一个月内必须将此案尘埃落定。”   朱子裕苦着一张脸眼泪都快下来了:“皇上,说好的一个月假期呢?”   盛德皇帝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毛病,一个月后你再去都指挥使司上任就成。”   沈太傅、薛连路二人饱含同情地看着朱子裕,见朱子裕一脸绝望的神情,沈太傅愧疚地揪着自己的胡子,心里默默的谴责自己:“嘴咋这么欠呢,看把人孩子都整哭了。”薛连路则想着每年年底从懿德郡主那拿的护身符,总觉得应该为这对小夫妻争取一下。   他刚刚轻轻咳嗽一声,往前迈了一步,十分仗义地进言道:“朱大人刚从蜀地归来,还未好好休息,臣怕他的身体吃不消。”   “怎么会吃不消?你没瞅天一亮就搁宫门口蹲着了嘛,这样勤劳吃苦的臣子,怎能不好好重用呢。”盛德皇帝面带微笑地拍了拍桌案上厚厚的一摞奏折:“这些都是关于蜀王的折子,安明达,叫人抬一小案来,让他俩在这把折子看完。”安明达挥了挥手,两个小太监抬进来一张小案,又搬来两个圆凳。   朱子裕看着安明达搬过来的厚厚一摞奏折十分泄气,肚子趁机也忍不住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在寂静的御书房里格外明显。   盛德皇帝:……   沈太傅:……   薛连路:……   朱子裕:好饿,好想带媳妇回家,嘤嘤嘤……   *****   太后一觉睡到了巳时才睁开眼睛,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头也不疼了浑身也轻快了,忍不住乐滋滋的拍了拍青青的肩膀:“天大亮了,快起来吧。”   青青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地看着太后:“皇祖母。”   “哎!”皇太后满足的答应:“好孙女!”   昨晚俩人聊到大半夜,青青从起初的不好意思开口,到后来一口一个皇祖母叫的轻车熟路,把皇太后哄的做梦都笑出声来。   锦瑟一边带着宫女伺候太后和青青穿衣洗漱一边轻声回道:“太子一家一早就来了,已在偏殿用过早饭。”   太后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太子是个心诚的好孩子。”待梳洗好了,太后唤了太子一家过来。太子、太子妃、三个小皇子向太后行了大礼,青青又给太子、太子妃见礼。   太子妃连忙扶住青青,笑着说道:“往日就瞧郡主看着亲切,昨日听太子说成了自家妹妹,欢喜的我一夜未睡。妹妹是爱画之人,又画了一手好丹青,我和殿下特意准备了两幅古画和两方砚台送给妹妹,妹妹可别嫌简薄了。”   青青忙道了谢,方笑道:“能入哥哥嫂嫂眼的东西自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我这个当妹妹的托了哥哥嫂子的福才能看到这么好的东西。”   太子妃拿着帕子掩着嘴咯咯地笑着:“妹妹说笑了,谁不知道书画坊里摆着的都难得一见的好画。”摸了摸大儿子的小脑袋,太子妃吩咐道:“,快,带着弟弟们去给姑姑磕头。”   三个小皇孙有模有样地磕了头,异口同声地说道:“见过皇姑母,给皇姑母请安。”青青笑着从宫女手里接过匣子,脸带微红地说:“昨日说的仓促,也没提前备好礼物,实在是有些失礼。”   两个年纪大些的小皇孙都得了两本书,太子在旁边打眼一瞧,便看出是早已失传的绝本,当下恨不得心痒痒的抢来一观。年纪小的那个才三岁多点,青青送他一匣子自己闲来无事拿木头打磨的一套机器人玩具。   小皇孙拿着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青青笑眯眯地将机器人放在地上,轻轻摇动身后的把手,把手带动齿轮旋转,两个手臂就开始前后挥舞起来。小皇孙一瞧就笑了,奶声奶气地问道:“皇姑姑,我可以试试吗?”   “好的。”青青将机器人递给了他,又拿过一个小圆球放到前面,指着不远处的球门道:“往那里踢。”   小皇孙年纪虽小,脑子倒是十分机灵,试了两次就摸住了窍门,只摇了一圈把手就将球打了个正着,只见球快速的像球门滚去,青青乐呵呵的转动球门两侧的齿轮,球门两只长长的手臂挥动着,顺利的将球挡了出去。小皇孙见状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旁人倒是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青青起身,有些羞赧地笑道:“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没什么事,就自己做了一盒小玩具,样子奇怪了些,也不值什么钱,还望嫂嫂不要见怪。”   太子妃忙说:“东宫里也有不少玩意,但还没一个像这样能动来动去呢。郡主果然聪颖过人,连小玩意做的也不同寻常。”   两人彼此客套了一番,那边一排太监已经提了食盒过来,太子见状忙道:“孙儿耽误皇祖母用饭了。”   “无妨。”太后看着蹲在地上玩的不亦乐乎的重孙子笑的十分开怀:“你们带着孩子们去里面玩,等吃了饭再一起说话。”   太子妃闻言连忙站起来:“我伺候娘娘用饭。”   太后摆了摆手,说:“我这有锦瑟呢,你们一早在偏殿等了那么久也乏了,倒里头略歪歪吧。”   太子妃应了一声,但也没敢就这么走,还是洗了手,替太后盛了面,又布了菜,方才在太后的催促下告退。   此时里间暖阁里,太子坐在椅子上翻看两个儿子收到的绝本古籍,三个小皇孙无论大小都趴在榻上,两人拿着机器人纷纷试验射门技能,抱着球门那个也玩的不亦乐乎,时不时三人爆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太子妃避开儿子,坐在另一侧,一边叫丫鬟过来替自己锤腿一边低声呵斥三个孩子:“仔细把衣裳弄出褶皱来。”   太子翻了一页书,抬起头来看了太子妃一眼,道:“无妨,太后最喜欢小孩子热热闹闹的,若是弄脏了衣裳换了就是。”太子妃听了这才不再言语,随着孩子们疯闹去。   太后和青青用过饭漱了口,才打发人请了太子一家过来。此时三个小子已玩出了一身的汗,太子妃连忙叫宫女给擦拭干净又换了身衣裳才带出去。   三个小皇孙玩了青青的玩具,此时跟她也亲热起来,个个都围在青青旁边七嘴八舌地问道:“姑姑,这个木头为什么能动起来呀?”   “姑姑,这两个圆圆带着一道一道的是什么?”   青青本身就不大,也是孩子心性,不但不嫌他们吵的慌,反而饶有兴趣地给讲解起来。拿出自己未完成的小匣子,里头摆着七零八碎的木头零件。取出一个大齿轮一个小齿轮互相咬住,在加上两个带孔的木头长条和几个小配件,瞬间做出了一个能靠手摇把手控制放线收线的简易小鱼竿。   三个小皇孙眼睛顿时都亮了,齐刷刷地惊叹道:“哇!姑姑好厉害!”最小的皇孙奶声奶气的抱住青青的大腿,萌萌地看着她:“姑姑,你可不可以和我回家,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玩了。”收获了一堆小粉丝的青青得意洋洋,摸了把小皇孙的嫩脸蛋:“我再教你们个好玩的。”   太子见青青和三个儿子玩的热闹,太子妃和太后也在旁边笑眯眯地瞧着,便起身道些:“孙儿去看看父皇有没有什么吩咐。”   “去吧。”太后颔首:“正事要紧。”   太子一路往御书房去了,到那一问看门的小太监,得知里头热闹的紧,正犹豫要不要趁机脚底抹油呢,偏他一晃头挡了些阳光,盛德皇帝立马问道:“谁在外头?”   太监连忙回道:“回禀皇上,太子来了。”   “叫他进来,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盛德皇帝板着脸喝道。   太子进了门,对着宝座施了一礼:“父皇。”   盛德皇帝低着头继续批阅着奏折,嘴里问道:“从哪里过来?”   “回父皇,从皇祖母那里来的。”太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坐在一边的朱子裕顿时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子。太子想着父皇对青青的一片慈爱之心,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郡主昨晚和太后同床而眠,俩人说了大半夜,早上到了巳时才起。也是这一觉睡的足,儿臣瞧着皇祖母脸上细嫩了不少,也比前一阵有光泽了。”   朱子裕在旁边听的心都碎了,薛连路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十分理解朱子裕的心情,一脸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太子又道:“皇祖母自打昨日见到郡主,气色好了许多,一天都是笑呵呵的,难得皇祖母开心,不如把郡主多留几日。”   朱子裕实在忍不住了,一脸怒色地看着太子:“殿下,我还在这呢!”   太子回过头愣了一下:“咦,你啥时候来的?”   朱子裕:……一起治理水患一起征战沙场时的情谊呢?太子殿下,这样下去你会失去一个对你忠心的小伙伴的。   ☆、第 122 章   看着朱子裕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盛德皇帝顿时心里大爽:臭小子,让你把嘉懿带到四川隔离了我们父女那么久, 这回让你也尝尝见不到嘉懿的滋味。   太子作为一个颇为正直的好青年, 倒是没那么多坏心思,不过他在男女感情上却一直没开窍。不论太子妃还是侍妾, 在他眼里都是女人, 只不过从小根正苗红的传统教育让他深知嫡妻、嫡子的重要性,所以平常一个月准时在太子妃屋里歇半个月, 剩下的半个月除了在书房外,其他时候都是几个侍妾平分。   几个侍妾服侍太子这么多年, 从来看不出太子对哪个偏爱些, 甚至他从不给几个侍妾任何赏赐, 东宫女人们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饰只能按季等着太子妃发放,如此一来倒也没什么争宠的事,一个个都老实的和鹌鹑似的。   这样一个木头似的太子, 指望他理解朱子裕和青青之间那种炙热的感情是不太可能的。他看着朱子裕恼怒的神情,忽然恍然大悟:“是孤疏忽了, 郡主还未回家给老夫人请安呢。这样等下午先叫郡主回家,等明日再接进宫来也成。”   朱子裕脸气的通红,半晌憋出来一句话:“为什么不让太子妃陪伴太后呢。”   太子下意识脱口而出:“太子妃又不是皇祖母的……”刚说到一半立马想起后半句的内容, 吓得赶紧憋了回去,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面对朱子裕不解的神情,沈太傅、薛连路八卦的目光,太子硬生生的将话圆了回来:“皇祖母不是最疼郡主嘛, 看着她就高兴,太子妃不如郡主机灵。”这样说也没错,毕竟太后对郡主的宠爱天下皆知。   朱子裕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想起已经两天没见媳妇了,顿时悲从心来,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怕这会他得哭出来。   盛德皇帝看到朱子裕难受的半死不活的模样终于心里痛快了,对朱子裕也宽和了几分,看了眼安明达,吩咐道:“带他去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回来把这些奏折看完,下午叫他带郡主出宫。”   朱子裕闻言立马有了动力,跟着安明达到平日臣子歇脚之处,安明达道:“朱大人稍等片刻,咱家叫御膳房给您送些热菜热饭来。”   朱子裕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有现成的点心端来两盘,吃了垫了肚子赶紧看奏折,我还急等着接郡主回家呢。”   这处每日早上也有新鲜的点心送来,不过到这个时候早已凉了,若是不受宠的大人吃这个垫肚子也就罢了,可让朱子裕吃这个就有些不合适了。安明达是极少数知道青青身份的人之一,又瞧着盛德皇帝和太子不把朱子裕当外人的态度,自然不敢轻慢了他,一脸劝了他两句,一边连忙打发徒弟安亮去御膳房走一遭。   安亮脚程快,又是得了师傅的吩咐,不大会功夫就带着两个小太监提进来一个食盒。安亮一边将盘盘碗碗的摆上来一边笑道:“小的知道朱大人心急,但大人听小的一句劝,这眼瞅着还有大半个时辰就到晌午了,不如大人一气吃饱了,就省下中午用饭的功夫,还能多看两本奏折。大人您瞧瞧,我特意拿的都是肉食,有的虽不太精致,但容易饱腹不说,捱的时候还长。”   朱子裕一听也是这个理,又瞧见安亮拿的都是方便吃的东西,便也不再推辞。就着糟鹅蛋、酱鹅肉、叉烧金钱肉一顿吃下去一斤半的肉油饼,等吃足了,端起半凉的鸭子粥一气喝了一碗。   洗手漱口,朱子裕满意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安亮:“你小子够机灵,赏你的。”安亮笑着弯腰行礼:“以后有事朱大人吩咐就是。”   安明达领着朱子裕又回道御书房,盛德皇帝抬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吃饱了?那就好好干活。”   朱子裕连忙说道:“臣这就看奏折。”   盛德皇帝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围着屋子走了两圈松散了下筋骨,瞧了瞧安明达道:“打发人问问中午太后有什么想吃的,赶紧叫御膳房准备,等朕忙完去福寿宫陪着太后用膳。”   太子闻言顿时愣住了,支支吾吾地说道:“父皇,中午不是我和太子妃陪着皇祖母用膳吗?”盛德皇帝这才想起来昨日倒是说了这么一嘴,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叫太子妃在那陪着就行了,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往那凑什么。”   太子见父皇又不讲道理了,只得闭了嘴不敢吱声,四处看了看,找了个圆凳坐在薛连路旁边帮忙看奏折,盛德皇帝看太子这么识时务,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安明达,中午传一桌御膳来,叫太子晌午陪着三位大人用饭。”   沈太傅:“……若是皇上没有什么事,老臣准备出宫了。”   薛连路看着还有几十本没看完的奏折、努力装鹌鹑的太子、快速翻阅奏折的朱子裕,总觉得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   ***   福寿宫内,三个小皇孙在激烈的蹴鞠比赛中不小心撞散了一个木头人,散落了许多零件,顿时都傻了眼,一个个面带着心疼,又担心皇姑姑生气,都有些局促地看着青青。   青青笑道:“本来就是拼装的,正巧教你们怎么装上。”说着讲了里头的结构,又讲了齿轮、滑轮、杠杆等知识。见他们一个个听的认真,问的问题也都能切中重点,青青觉得手上的木块实在是不足,不由地建议道:“我画出样子和尺寸来,叫人多打些木头快出来,你们自己尝试着拼插,比听我讲更容易理解。”   太子妃虽是女流之辈,但能被盛德皇帝选中为太子妃自然样样都十分出色,她虽不懂郡主讲的那些东西,但见几个简单的齿轮和杠杆,就有省时省力的用处,便觉得这东西学透了将来一定大有可为。   此时见青青提出叫人打一批木头来,太子妃顺势接了话语:“工部下头有许多能工巧匠,回头我和太子说下,叫他们多打一批出来,郡主有空也要多指点指点他们才是。”   青青画完每种零件的形状,详细标准好每一个点每一个距离的尺寸,又拿过一张纸来,用炭笔画了了数十张的图纸,笑着说道:“我也不能每日进宫,先给他们画些简单的图纸照着搭建,有什么不懂的等我一并进宫问我就是了。”   将画纸放在匣子里收好,太子妃对青青的态度更加亲近了。青青像圣文皇后是宫里人心知肚明的事实,最初太后对青青另眼相看的时候,太子妃还以为太后是看在青青长相上才对她宽容些,等后来青青逐渐在太后宫里有了偏殿、被封为郡主,皇上太后又各赏了五十台嫁妆,太子妃才意识到青青受宠并不简简单单是因为容貌,只是也猜不出是何缘故,大概真的十分讨喜吧。   如今太后又叫太子认了青青做妹妹,太子妃才明白青青在太后心中有多么重要,太后不仅是想让青青得到皇上的庇护,更想让太子在未来能保青青一生的平安富贵。   太子是个实心人,从昨晚的言辞和今天的举动来看,太子妃知道他是把青青当亲妹子了。嫁给太子多年,太子妃深知太子对圣文皇后的孺慕之情,有这样一个像自己亲娘的女孩子甜甜的叫哥哥,只要她不做什么糊涂事,这一生太子都会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太子妃原本心里微酸,但经过一上午和她的相处,倒对她生了许多好感。首先长的好看,一笑一颦都吸引人的目光;说话温温柔柔的,却能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感受。最重要的事,太子妃坐在青青旁边和她谈笑风生时,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不说,人也觉得格外舒服。又见几个孩子都喜欢她,一个个都围着满嘴的姑姑姑姑叫不停,倒真的让太子妃佩服青青为人处事的能力了。   几个孩子正拉着青青说话,盛德皇帝打发太监过来,隐晦地表明想过来用饭的意图。听话听音,太子妃知道自己这一家在来这就有些讨人嫌了,连忙起身笑道:“孩子们闹了娘娘一上午了,也该带他们回去了。”   太后年纪大了,就喜欢宫里热热闹闹的,此时见到几个重孙子活泼可爱的样子,便有些舍不得让他们走了,遂慈爱地笑着:“钧儿几个也许久没见到他们皇祖父了,叫他们留下来陪着一道用膳吧。”   太子妃大喜过望,连忙行了大礼谢过太后,又热情地邀约了青青有空去东宫做客,这次满带喜色退了出去。   ***   太子和朱子裕眼睁睁地看着盛德皇帝处理完政务,昂着头背着手出了御书房,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听到和自己一样的叹气声,朱子裕有些炸毛看着太子:“你有啥好叹气的?”   太子一脸惆怅:“昨天刚认了郡主当妹妹,今天原本想着带着太子妃和我家几个小的跟郡主一起用饭,谁知……”   朱子裕默默地看着太子:“你认了我媳妇当妹妹?”   太子拍了拍朱子裕笑的一脸和善:“往后你就是我的妹夫了。”   朱子裕看了他两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快速地翻起奏折,太子看着他的反应十分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子裕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我得赶紧把这些玩意弄完带媳妇出宫,再拖下去指不定还得多几个亲戚。”看了太子一眼,朱子裕在心里腹诽:“关键是认得亲戚各个死皮赖脸还惹不起!”   太子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哦,对了,太后娘娘还认了郡主当干孙女,如今郡主叫娘娘皇祖母呢。”   朱子裕痛心疾首:“岂不是我媳妇往后要时常进宫了?”   太子笑道:“郡主自然是要像孝敬亲祖母一样孝敬太后娘娘的。”   朱子裕叹了口气,总觉得青青往后在家的时间会急剧减少。   太子手里没什么活,便帮着一起看奏折,朱子裕化悲痛为动力别人看一本他能看三本,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在刚到申时的时候把折子看完了。   薛连路认真地把奏折做了统计,三分之二的折子都义愤填膺地谴责了蜀王的种种不是,建议皇上处决蜀王以儆效尤;剩下的有的请盛德皇帝顾念先皇,留蜀王一命;也有的不知是不是收过蜀王什么好处还是真的缺心眼,暗搓搓地怀疑蜀王谋反是遭人陷害。   听闻大多数的臣子都支持处决蜀王,盛德皇帝心情大好,毕竟如果大多数臣子反对,他要杀蜀王只怕要多费波折,如今一来就省劲多了,只不过走个审讯的过场就可以宣判。   看着朱子裕期待的眼神,又想起能擒获蜀王又拿到种种罪证朱子裕功不可没,盛德皇帝乐呵呵地吩咐:“去瞧瞧郡主歇晌起来了吗?若是起来了就叫她随子裕出宫吧,等哪天闲了再进宫陪太后。”   朱子裕郁闷了一天的心情终于有了好转,一脸期待地看着太监去传话,过了不久,太监回来禀告:“郡主已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宫呢。”   朱子裕连忙朝盛德皇帝行了大礼:“皇上,微臣先行告退。”   “去吧,好好陪陪郡主!”朱子裕闻言心中暗喜,琢磨着:这是说明天不用去大理寺了?   看着朱子裕的神情,盛德皇帝就知道他想的什么,看他转身走了,才坏心眼地提醒:“别忘了明天去大理寺审案。”   朱子裕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盛德皇帝哈哈大笑:“等这事了了,多放你个一个月假就是了。”   拍了拍脆弱的小心脏,朱子裕实在不想在盛德皇帝面前受刺激了,飞快地跑到从福寿宫到宫门口的必经之路。站了约一炷香时间,一顶软轿出现在视线里,上面坐着的美人正是朝思暮想的青青。   朱子裕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去,傻呵呵地看着青青直乐:媳妇,咱回家吧?   青青笑着看着他:“你怎么来了?刚才御前的一个太监去传话,娘娘还笑话我呢。”   朱子裕委屈地看着青青:“一早就来接你了,结果被皇上抓了壮丁,在御书房里干了一天的活,好容易才放我出来。”   往常在家里每当朱子裕露出这个神情时,青青都会送上香吻来安慰他,可如今在宫里,旁边又有伺候的太监和宫女,青青自然不敢有出格的举动,只能下了软轿,轻轻地拽住他的手,露出甜甜的笑容:“那咱们赶紧回家吧。”朱子裕美滋滋的捏着媳妇的小手,小声感叹道:“这两天可比当初没娶你时见面还难呢。”   俩人出了皇宫上了马车,青青看着安静的车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待马车走了一刻钟,青青忽然悟了:“差点忘了小黑了,送祖母回家时蓝蓝带它去喂食,我被催着上车就忘了带它,咱先去我家把小黑带回来吧。”   想起那个时不时给自己一个白眼,整日阴阳怪气嘲笑自己的小黑鸟,朱子裕认真地说道:“送给蓝蓝吧,回头我给你买个更好看的!那个破傻鸟,有啥好的。”   “傻朱子裕!傻朱子裕!”一阵熟悉的聒噪声从马车外传来。   朱子裕怒气冲冲地掀开马车帘子,只见玄莫举着一只眼熟的黑鸟:“我刚去徐家把少奶奶的鸟给带回来了!”   “玄莫!你这个傻鸟!”   ☆、第 123 章(已更小剧场)   马车驶回镇国公府, 刚一进大门,就有小厮往二门去报信, 二门的婆子又往里传话, 等各房主子知道三少爷、三少奶奶回来了,朱子裕和青青已经快到老夫人的院子了。终于把孙媳妇盼了回来, 老夫人高兴的直拍手:“可算回来了, 赶紧把姑娘们都叫来给她们嫂子请安。”   顿时镇国公府热闹起来,后面厨房抓紧准备席面, 晚上老夫人肯定是要拉着少奶奶喝一盅的。明珠带着三个妹妹明瑜、明琪、明姝三人急急忙忙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刚进门, 就听见老夫人开心的笑声:“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都没人和我讨论话本子了, 听说你祖母也回来了?”   四个女孩转过屏风到东次间,就见老夫人拉着青青的手正笑的开心。明珠姐妹四个齐刷刷的行礼,青青连忙回了一礼, 彼此坐下,青青笑道:“才将将一年不见, 四个妹妹长得越发漂亮了。”   明珠掩着嘴笑道:“再漂亮也漂亮不过嫂子,虽然我是女儿身,可回回见嫂子依然会忍不住呆住。”   老夫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们都好看, 瞧着都像娇艳的花朵一样,看着你们呀,我这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话音刚落,珍珠肩膀上落着的小黑嘎嘎叫了两声, 随即清脆地喊道:“好看!好看!”   老夫人不妨被吓了跳,眯着眼睛看着在珍珠肩膀上跳来跳去东西,忍不住问道:“这黑漆漆的是什么玩意?怎么还会说话呢。”   朱子裕闻言顿时得意的大笑:“这是个傻鸟!”   听说是个小鸟,几个女孩都好奇的凑过来围着瞧,那鸟也不怕生,圆溜溜的眼睛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张开嘴嘹亮地叫道:“傻朱子裕!傻朱子裕!”   明珠几个顿时忍不住笑成了一团,连老夫人也忍俊不禁,笑了一回说道:“这个鸟倒是有趣,从哪里得的?”   青青笑着解释了小黑的来由:“去年冬天的时候,川南忽然降了一场雪,这鸟儿又不知道从哪里来,一头撞在了树上。我瞧它可怜,就拿手护着带回了屋子,养了几日倒活了过来。起初刚捡回来的时候,这鸟儿并不会说话的,叫的倒是好听。原本想养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放它走,谁知养惯了它倒不走了,等我们从川南回京的时候,它也一路跟着,飞累了就落在马车顶上,等晚上到驿站的时候就自觉的钻进屋来。我瞧着它倒是个有灵性的,便带回来了。”   老夫人赞许地点头:“就该这么着,它愿意跟着你,说明你们之间有缘分,好生养着吧。”明珠摸着剥了一个核桃掰碎了放在手心上,逗着它道:“叫明珠姑娘!”   小黑飞过来落在明珠的胳膊上,顿时明瑜几个都忍不住退了一步,紧紧地攥着帕子看着近在咫尺的黑鸟,明珠倒是胆子大的,依旧笑着说道:“说明珠姑娘、明珠姑娘。”   小黑啄了两块核桃仁吃了,似乎对这个滋味十分满意,很是机灵的把今天学的话连了起来:“明珠姑娘!明珠姑娘!好看!好看!”   明珠顿时乐不可支,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转头看着青青忍不住哀求道:“好嫂子,借我养几天,我教她说话。”   青青没什么不乐意的,笑着说:“我都是随它飞来飞去的,你喜欢只管养着就是。”朱子裕更是恨不得明珠别把这鸟还回来,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好好养鸟,最好养的小黑傻舍不得离开她才好呢。   老夫人瞧着这鸟也喜欢,也想逗弄两下,便和明珠商量:“早上你过来请安的时候就送过来,等你晌午吃了饭再带回去可好?”   镇国公府里的人就没有人不顺着老夫人的,明珠连忙说道:“我正愁着上午我理事的时候怎么带着它呢,还是祖母替我着想。”老夫人是个好哄的,乐呵呵眯着眼说:“你乐意就好。”   朱子裕眼瞅着每日给自己添堵的家伙一跃成为镇国公府的新宠,一边庆幸以后和青青说私密话的时候没鸟偷听了,一边暗地祈祷希望明珠能多养几年,最好出嫁时候能给带走。   老夫人屋子里热闹的紧,又把张氏都忘到脑后了,张氏知道自己在府里不受重视,若是自己不去老夫人院里,只怕到晚上用饭的时候会尴尬。扯了扯帕子,张氏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去瞧瞧咱家三少奶奶。”   张氏对青青的感觉十分复杂,有羡慕有嫉妒时常忍不住拿自己和她相比较:俩人年纪相差不过六七岁,若不是都嫁入了镇国公府,只怕都可以用姐妹相称。张氏原本也是个活泼少女,期待可以早日嫁给自己那英勇的未婚夫,只可惜进门前未婚夫婿死了,自己落了克夫的名头,为了不嫁过去当一辈子寡妇,张氏只得进了家里的佛堂。   吃斋念佛六七年,张氏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得过这样的日子了,倒没想到能有从佛堂出来的一日。原本想着只要能嫁了,怎么样的都好,可真等嫁了,体验了女人的滋味,难免就因镇国公在床上的不足所烦恼。只是这话她不敢说,只能憋闷在心里,毕竟要坐稳这镇国公夫人的位置,言行都得格外谨慎才行。   想起那貌美艳娇的三少奶奶,张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两人一前一后相隔没多久分别嫁入镇国公府,人家嫁的是英勇神武的少爷,自己嫁的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糟老头;人家被全家人宠爱着,敢说敢笑恣意张扬,而自己谨小慎微没人重视时常被遗忘;人家可以在老夫人面前娇言软语的撒娇,而自己只能正襟危坐地摆出慈爱的笑容。想起青青明媚的容颜,张氏摸了摸自己有些寡淡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张氏心情十分低落,连一路上奴仆卑躬屈膝地行礼都没让她心情好转。来到老夫人院子,站在门口的丫鬟见她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夫人来了。”   屋里叽叽喳喳说的正热闹,谁也没听见门口丫鬟的回话。张氏站了好一会也没见里头请她进去,顿时面上带了几分尴尬。正巧天莫的媳妇玉楼从外面进来,见到张氏行了个礼,一边打帘子一边清脆地回道:“老夫人,夫人来了。”   “叫她进来。”老夫人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玉楼佯装没瞧见张氏脸上一闪而过的恼怒,恭敬地退了一步让出路来:“夫人请。”   听到张氏来了,青青和四个女孩子都安静下来起身相迎,青青朝张氏行了一礼,叫了声母亲。   张氏朝青青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先和老夫人行礼:“母亲。”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来了,还打算一会叫青青去给你请安呢。”   张氏面露笑容,十分温柔地说道:“母亲素来喜欢她,让她陪着母亲说话倒比给我请安让我高兴。”   老夫人又实心眼了:“我一见她就舍不得放她走,既然你也这么想,正好省的她走一遭了。”   张氏笑容在脸上僵了片刻,下意识瞅了瞅几个女孩,就怕她们暗自嘲笑自己。几个姑娘都是十分机灵的,早就围在小黑周围叽叽喳喳说笑起来,仿佛没有听见张氏和老夫人的对话。   张氏的眼神从女孩子们那收了回来,又打量了青青一番,只见她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皮肤比记忆中更加白皙滑嫩,眉眼越发精致,登时张氏想比较一番的心思都没了,毕竟自己打自己脸的滋味不好受。   强撑出一个笑脸,张氏问道:“回来路上累不累?在四川呆的惯吗?”   青青笑了笑:“去的时候有些累,回来就舒服多了,太后娘娘特意让人送了辆马车,坐着躺着都成,除了路途长一点,旁的都还好。我在四川呆的倒也习惯,那里人无辣不欢,我又喜欢那一口,有时候一餐能吃两碗饭呢。”   朱子昊从外面回来,听说嫂子到家了,一路小跑过来,刚进门就听青青说吃两碗饭,顿时眼睛一亮:“嫂子,你说的是什么好吃的?”   青青咯咯地笑着:“恰好我带了一个四川的厨子来,又许多当地的辣子,晚上让她做几道你尝尝喜不喜欢?”   朱子昊立马狗腿的表示:“嫂子最会吃了,嫂子爱吃的我都喜欢。”   明珠几个闻言也纷纷表示:“我也喜欢,上次嫂子叫人煮的那个火锅特别鲜嫩,只可惜如今天气热了,吃着容易出汗,待天寒地冻的时候吃着才叫爽呢。”   见一家人都捧着青青,张氏没忍住又酸了一下,眼神在青青肚子上转了一圈,笑呵呵地问道:“胃口开了,是不是有喜讯了?”   话题冷不丁的从吃一下子转移到身孕上头,几个女孩子脸都红了,借口去给鸟喂水都躲了出去。张氏仿佛不知自己这话多让人尴尬,反而笑眯眯地盯着青青,看她如何应答。   按理说这话张氏说没什么毛病,婆婆问问儿媳妇有没有身孕最正常不过的了,只是张氏毕竟是后娘,没生过也没养过朱子裕,进门的日子又短,好端端地突然问出这话显得有些突兀了。   青青对这话倒无所谓,只是朱子裕变了脸色,阴沉沉地盯着张氏,唬的她赶紧撇过脸去。青青朝朱子裕温柔的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方才说道:“倒让母亲白高兴一场,我只不过是菜合口多吃两口罢了,倒不是怀了身子。”顿了顿,青青又道:“我成亲的时候刚及笄没多久,太后娘娘心疼我年纪小,特意打发人出来嘱咐了,叫我和子裕晚两年再要孩子,免得伤了身子。”   看着张氏一脸惊愕,老夫人笑呵呵地补刀:“是这话,我也知道这事,你不晓得吗?”   张氏尴尬的恨不得掉头就走,只能掩饰地找补:“当初三奶奶嫁进来的时候倒是听了这么一耳朵,只是时间长了就忘了。方才听这孩子说饭量涨了,我这才想偏了。”   朱子裕见不得媳妇吃亏,当即笑呵呵地怼了张氏一句:“我们年纪轻,早晚都会有孩子的,倒是父亲一直盼望着再得一个儿子呢。”   张氏顿时又羞又气满脸通红,忍不住呛声道:“你就这么期盼多一个弟弟?”   朱子裕微微行了一礼:“祝母亲早添贵子。”   看着朱子裕笑容里的不屑,张氏浑身有些发抖,镇国公每个月也来她屋里歇几个晚上,可通常两人摸索十次也只有两回成事的,可就这两回也都草草完事,没有一回让她舒坦过的。张氏对床笫之事又期盼又憎恨,她何尝不想生个自己的孩子,可就镇国公那几下就完事的德行,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怀上身子。   看着朱子裕脸上挂着的明晃晃地讽刺,张氏原本对朱子裕暗生的情愫都没了,只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的笑容给打飞。   老夫人老眼昏花的倒没瞧出两人脸上有什么不对,听见朱子裕说想要弟弟,也忍不住点了点头,看着张氏道:“你这么年轻,应该能怀上吧,是不是身子哪里不好?叫个大夫给你瞧瞧?”   张氏气的胸口直疼,猛地站了起来,匆匆说了一句:“母亲,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转身就走了。初雪苦着脸朝屋里的主子们行了礼,便匆匆地跟了出去。   张氏气势汹汹地回了屋,想起朱子裕的话心里既心酸又心痛,可让她骂又惹不得,揉了揉发闷地胸口,张氏吩咐道:“初雪,你回趟张家,叫母亲帮我弄些让男人能尽兴的药来。”   初雪顿时愣住了,张口结舌地看着张氏:“夫人……”   不耐烦地看了眼初雪,张氏道:“老爷身子不行,我要是不用药怎么能怀上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招财进宝:老爷,听说你要成亲了?   财神爷:谁说的?   招财:凡间徐老夫人听的话本子上说的,那话本子可是青青写的。   进宝:青青可是言灵体质。   财神爷:那话本子上有没有说我和谁成亲呢?   招财进宝:似乎是嫦娥仙子。   财神爷:……绝望脸……   小剧场2:   嫦娥:我怎么觉得青青越长越好看了呢,到底用的什么护肤品呀?   玉兔摸着脸得意的说:仙子,你不懂,这阴阳调和是最好的护肤品,自打我和御弟哥哥成亲以来,这皮肤不知好了多少呢。   嫦娥托着下巴陷入深思:这么说我得娶一个男人回来!   玉兔:咱们广寒宫不是有个现成的,要不仙子先试试?   吴刚看着嫦娥飘过来的眼神,十分解风情的拽开了裤腰带,手脚麻利的把自己挂在了树上。   看着上吊的吴刚,嫦娥一巴掌拍飞了桂树:老子就不信娶不到男人!   ☆、第 124 章(已更小剧场)   气走了张氏, 朱子裕有些担忧地看着青青,就怕她心里不痛快, 因旁边还有人瞧着, 因此只能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青青明白朱子裕的担忧,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张氏的话。   朱子裕这才舒了口气, 拉着青青坐在老夫人旁边,一边殷勤地给老夫人端茶, 一边细细的嘱咐:“祖母,您可千万别把夫人的话听进心里去, 瞧瞧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 居然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老夫人这时候又不糊涂了, 她笑着喝了口茶,把青青往怀里搂了搂,乐呵呵地说:“放心好了, 你俩还是孩子呢,咱不着急要孩子, 等过两年再说,祖母保证不催你们。”   朱子裕闻言连连点头,虽然如今很多男子的愿望就是今年成亲, 明年就能抱上胖儿子,可在朱子裕看来,抱胖儿子哪有抱香喷喷的媳妇好。瞧瞧沈雪峰就知道了,没朱宝之前两人好的蜜里调油, 等孩子一出生,朱朱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尤其是在孩子晚上哭闹的时候,沈雪峰没少独守空房。   朱子裕打定主意,为了能多独占几年媳妇,一定要晚点把小毛头生出来。如今都这么多人跟自己抢媳妇,等生了孩子出来,只怕青青分给自己的时间连一半都没了。   青青见朱子裕不知在想什么,眼睛光在自己身上打转,看的旁边丫鬟们都笑了。青青不禁娇嗔的看了朱子裕一眼,顿时把朱子裕看的骨头的酥了,恨不得现在就是晚上,可以把媳妇扛回屋去好好疼爱一番。   姐妹们在耳房听见张氏走了,这才又带着小黑进来,老夫人吩咐丫鬟:“早些摆饭,叫青青吃了饭早些休息,你们姊妹明日再好好说话。”   丫鬟连忙下去,不多时便提了一个个食盒进来,除了京城日常的口味外,还有四川厨娘做的几样川菜。因怕镇国公府的人吃不惯辣,厨娘特意减了几分辣度。其实在青青的带领下,除了老夫人,明珠姐妹四人多少都能吃一点微辣的食物,朱子昊口味和朱子裕很像,已有些无辣不欢的架势了。   后世青青吃的很多知名川菜如今还没在大光朝出现,她在川南时把前世自己喜欢的川菜都做了七七八八,家里的厨娘也跟着都学会了,所以晚上的桌上除了川南的牛佛烘肘、火爆黄喉、冷吃兔等特色吃食外,还有棒棒鸡、灯影牛肉、水煮鱼、宫保鸡丁、甜皮鸭四川各地的菜肴。朱子昊对所有的辣菜都赞不绝口,老夫人喜欢甜皮鸭的滋味,女孩子们则比较喜欢宫保鸡丁这种口味。   朱子裕端着酒杯时不时地敬老夫人一盅,女孩子们凑趣也都倒了果酒,甜滋滋的不容易喝醉却又凭添了几分趣味。朱子昊自打习武以来格外喜欢吃肉、喜欢吃辣,如今瞧着桌上一大半的肉菜顿时胃口大开,吃几口菜便喝上一口酒,十三岁的年纪倒有几分江湖豪杰的味道。   朱子裕端起酒杯和朱子昊碰了一个酒一饮而尽,又夹了一口冷吃兔压了压酒,方才压低声音问道:“这小一年我没在家,家里可还消停?”   朱子昊夹了一筷子蒜泥白肉在嘴里轻声道:“除了经常找借口往前院逛,倒没生过什么事端。”   “到前院逛?”朱子裕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到前院做什么?”   “我也不太明白。”朱子昊夹了一块水煮鱼,用筷子挑出刺后将鱼放在嘴里,又烫又辣的口感让他忍不住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将肥嫩的鱼肉吞下去,朱子昊才继续说道:“听小厮说时常叫人问些家常的话,倒也没有旁的出格的地方。”   朱子裕闻言便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兄弟两个喝着酒又将话题转移到武功上,你一言我一语探讨的十分激烈。   老夫人年纪大,胃口就小,除了几个不辣的新菜肴多吃了两口,其他的不过是略动一动筷子。女孩子们大的十三岁,小的也八、九岁了,正是爱美的年纪,吃东西都十分有度。青青因有个怎么吃都不胖的体质,不像几个女孩一样吃一口还要掂量会不会长肉,她在乎的哪道菜味道更好。   吃罢了饭,老夫人就有些打瞌睡,众人见状连忙告退。朱子昊住在前院,姊妹四人的院子临近园子,和朱子裕两个并不一路。目送四个女孩离开,朱子裕拉起青青的小手往家走,用小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夫妻两个一路无言,只紧紧拉着彼此的手,在初夏的夜晚漫步在深宅的庭院里,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   小别胜新欢,打从四川回京城这一路,朱子裕身负押解蜀王的重任,生怕蜀王出个什么意外,连睡觉都不敢睡实了,有时候和青青在一起也只是匆匆了事,不敢恣意狂欢。   路上条件艰难一切从简,也是没法子的事,朱子裕原本想着到家以后就可以搂着媳妇好好亲热亲热,却不想媳妇又在宫里逗留了两日。   回到了阔别许久的小院,青青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家,不由地生出了几分新鲜感。只可惜朱子裕瞧她东看看西摸摸,半天都不往内室进,不由地有些心急,使了眼色打发丫头出去,拦腰抱起青青抗在肩上就往屋里跑。   青青尖叫着捶着朱子裕的肩膀,一边笑着一边叫嚷道:“坏蛋,放我下来。”朱子裕跑的鞋都掉了,哈哈大笑:“好俊俏的小娘子,快跟我回家当压寨夫人吧。”说着将青青抱下来放到床上,随即又俯身压了过去。   狂热的吻落在青青的红唇、粉腮和细嫩的脖颈上,俩人互相撕扯着衣服翻滚在一起。朱子裕虽然性急,但他十分照顾青青的感受,细细的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青青瘫软成一汪水,才将她揉在怀里。   疯狂了一场,俩人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将被子搭在身上,青青在朱子裕结实的胸口捏了一把:“我都还没洗澡呢。”   朱子裕笑着伸出胳膊搂住青青,在她脖颈处闻了闻,认真地说:“闻着比平日还香些,怪不得书上形容女人用香汗淋漓这个词,原来是真的。往常总觉得你身上有股清幽的香气,一旦出汗香味更加明显。”亲了亲青青的额头,朱子裕得意的笑道:“也不知岳母怎么养的你,又聪明又美貌又可爱还香喷喷的,真是便宜死我了。”   青青得意的翘起来下巴,在他胸口的小红豆周围画圈:“可不是便宜你了,要知道当初在山上就不救你了,人家救人好歹有些好处,我这倒把自己搭上了。”   朱子裕哈哈笑道:“我这不是以身相许了嘛,我觉得凭青青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以身相许一世不太够,起码得来个永生永世才能偿还。”   “永生永世?”青青心里一暖,翻身趴在朱子裕光滑的胸口上,眼睛认真的看着他:“永生永世都只娶我一个人,你不会腻烦吗?”   “怎么会腻烦。”摸着青青的脊背,朱子裕笑着看着青青,眼睛里满满的爱意将其淹没:“因为我只爱你一个人呀。”   “那,有一天我老了呢?”青青托着腮看着他。   “老了,那也是最漂亮的老夫人,到时候我就是最英勇的老太爷,正好和你配一对。”朱子裕哈哈大笑,将手滑到青青的腰部轻轻按住,就着刚才未来得及擦拭的湿润又滑了进去。   “讨厌!”青青嘤咛了一声,拍了拍朱子裕的胸口:“人家还没说完呢。”   朱子裕用腿紧紧的缠住了青青,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合二为一:“那你说,要不要永生永世和我在一起?”   青青刚想琢磨琢磨这个问题,朱子裕顿时有些不满的顶了两下,青青忍不住叫出了声,攀着朱子裕的肩膀连连点头:“要要要,和你永生永世在一起。”   朱子裕满足的大笑,连声说道:“既然说定了,以后可不许变!”   “恩,永生不变……”   架子床上的勾子滑了一下,床幔缓缓地落了下来,遮挡住俩人的身体却挡不住两人立下的誓言。   ****   张氏从园子里出来,天已经全黑了,只靠着初雪和细雨两人提着的灯笼才能勉强看清楚脚下的路。走到了岔路口,张氏停下了脚步四下里看了看,初雪担心她又往旁处去,忍不住劝道:“夫人,天已经大黑了,我们该回房了。”   “回去做什么?”张氏百无聊赖地拽了拽身上的薄披风,红润的嘴唇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回去也还是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屋里,还不如在外面走走,松散松散心情。”   “可实在是太黑了。”初雪劝道:“而且我们出来的太久了,灯笼里面的蜡烛都快烧尽了。”   张氏看了眼闪烁不定的烛光,又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旁边有个亭子,便道:“你和细雨提一盏灯笼回去换盏新的灯笼过来,我坐亭子里歇一歇。”   初雪闻言险些吓疯了:“夫人,这黑漆漆的晚上怎么能留您一个人在这,还是我自己回去,叫细雨留下陪您吧!”   张氏固执地摇了摇头:“你们俩一起去,回来的时候多带一盏灯笼,把路照的亮一点。”   “可是院子里还有好些丫头,叫她们提着灯笼一起来就是了……”初雪不死心的还要劝说。   “听不懂我的话吗?”张氏忽然厉声呵斥道:“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初雪不知道夫人又是犯了什么邪,当下也不敢言语,和细雨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留了一个灯笼给张氏,提着剩下的一盏快步往正院走去。   待四周都没了人,张氏忽然站起身来,提起了灯笼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夜里静悄悄的,此时正好已过了巡夜的时辰,四周里没有一个人。张氏提着灯笼来到一处院落的后方,高耸的院墙挡住了她的视线,可却挡不住她想窥探的心。   将灯笼放在一平坦的地方,张氏走到院墙边上,把耳朵贴在上头似乎想听一听里头的动静,只可惜除了几声昆虫的叫声外,旁的什么也听不清。   张氏遗憾地叹了口气,刚提起灯笼想走,就听见一个丫鬟吩咐道:“提水来,三爷、三奶奶要沐浴。”   张氏忽然止住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挪到院子的侧面,又把耳朵贴了上去,等了片刻,便听见抬水的声音,过了半晌一开始那个声音又吩咐道:“各自睡了吧,明天一早等三爷三奶奶起来后收拾。”   众丫鬟应了一声,似乎之前那个丫鬟走了,剩下的几个丫鬟压低声音笑了笑:“三爷走了这一年依然是这么能闹腾,从开始的动静到后来要水,差不多得一个时辰了吧。”另一个小声笑道:“要了水也未必就消停了,哪回收拾不是一地的水。”   有个似乎年长些的丫鬟听不得这样的东西,连声呵斥道:“这些话也是你们说的,也不嫌羞耻脸红,看让主子知道了都撵你们出去。”说话的几个丫鬟顿时都不敢言语了,勉强辩解了几句各自散了。   张氏见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这才从离开墙边,眼里闪着又嫉妒又羡慕的神情,小声嘀咕道:“一个时辰呢……”   提着灯笼,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院墙,恨不得此时自己能钻进去,可想起白天朱子裕对自己的态度,张氏叹了口气,转身从原路返回。   原本以为能顺利回到亭子里,谁知才走到半路正好遇到巡夜的婆子们,领头的当即喝了一声:“谁在那?”   张氏没想到这会儿能遇到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可随即她又想起自己的身份,瞬间又平稳下来:“是我。”   巡夜的婆子们提起灯笼一看,见是夫人独自一人提着灯笼在外面,顿时有些目目相觑:“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外面?跟着您的丫鬟呢?”   张氏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走累了,又适逢灯笼不亮,便打发她们回去换灯笼。我坐了一会想小解,却不想天太黑我又走反了,正好遇到你们。你们给我指一指,往哪边是回正房的路?”   巡夜的婆子满脸堆笑道:“哪能让夫人一个人走夜路,小的送您回去。”   张氏顺势点了点头,跟着她们一路回到之前的岔路口,此时初雪和细雨早已回来,见张氏不再原地顿时吓的魂飞魄飞,正四下里无头苍蝇似的找呢,就见巡夜的婆子将人送了回来。   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巡夜的婆子,初雪还摘下来一个银镯子赏她们喝酒。扶着张氏的胳膊,初雪叹了口气:“我的好夫人呀,咱以后晚上再别出来逛了,实在是太吓人了。”   张氏故作风情地拢了拢头发,轻声问道:“老爷呢?”   初雪惊愕地看了眼张氏,方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在孟姨娘的屋里。”   “去,把老爷请到我屋来!”张氏紧了紧披风,面上带了几分媚色。   初雪听了顿时快哭了:“夫人,这会这么晚了,只怕老爷都睡下了,我去了该怎么说呢?”   “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今晚要见到人。”张氏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扭着细腰回了院子。   初雪想到白天夫人说让张家准备的药,再看晚上这情形,初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夫人这是寂寞难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佛:我想了想,其实我们西方教和天庭可以通婚呀!   玉帝:你们那还有能结婚?   某佛:为了三界和平,我们可以选举出一名最英俊的男子迎娶青青。   玉帝:忘了告诉你,青青嫁人了。   某佛:那不过在人间而已。   玉帝:就在刚刚,她把自己的永生永世都许出去了。   某佛:……我想想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朱子裕:嘿嘿,还好我下嘴快!   小剧场2:   招财进宝:老爷,您抱着元宝哆嗦什么?   财神爷:今天是双十二,我就怕青青说一句什么,我这元宝就飞出去了。   招财进宝:老爷您放心好了,青青早已经睡了,傻作者盯着淘宝已经没空想你了。   财神爷抹了把汗:这人间花钱的日子越来越多,太吓人了。   人间镇国公府   朱子裕宠溺地亲了亲累的睡着的青青:小宝贝,你最喜欢谁呀?   青青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回答:金元宝!   朱子裕痛心疾首:……   财神爷欲哭无泪:…… 第125章 朱平章之死   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小两口才从睡梦中醒过来,相比青青慌慌张张说起迟了, 朱子裕惬意的极了, 还有闲心时不时的偷吻下青青。   虽然老夫人说早上让青青多睡一会,不必急着起来请安, 但回家第一天总不能睡的太晚。青青一边穿上中衣, 一边“啪”的一下打掉伸进自己衣裳里的大手,娇嗔地的看着朱子裕:“别闹!”   “好!好!好!不闹!”青青一撒娇, 朱子裕仿佛就没了骨头一般,除了傻笑就连连说好, 小两口刚洗漱完刚给老夫人请了安, 还没说几句话呢, 就有一丫鬟打帘子进来回道:“三爷,大理寺打发人叫你去审案。”   朱子裕顿时就懵了,老夫人也有些糊涂, 看了眼孙子,疑惑地问:“我怎么记得你回京不是在大理寺任职呀?”   朱子裕能怎么说, 哭诉自己没眼色的撞到皇上跟前,因此才多了这个活计吗?他原以为和薛连亮的交情,薛大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一马呢, 谁知早饭还没吃呢就催着去衙门。   青青看着朱子裕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强忍着笑意,打发人去厨房准备一了匣子肉饼,嘱咐朱子裕在马车上吃了, 千万别空着肚子当值。   抹了把脸,朱子裕叹了口气,拉着青青的手,道:“等我忙完这阵再好生陪你。”见朱子裕恋恋不舍的模样,老夫人忍不住呵呵直笑,青青微红了脸,轻轻推了推他:“快些去忙,早去早回。”   送走了朱子裕,青青又得去给张氏请安,老夫人见状摇了摇头道:“她一早也没来我这,依我说你也甭去,若是她不高兴还有我呢。”   青青对这个后婆婆也没什么好感,总觉得她看着自己和子裕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既然老夫人替她撑腰,她也不愿意去张氏那看她阴沉沉的脸色。   随着几个女孩依次过来,老夫人乐呵呵的领着孙媳妇和孙女吃饭,又想着徐婆子回京了,便和青青说:“都快一年没见你祖母了,打发人去家里看看,瞧瞧你祖母解了乏没有,叫她得空带小孙女来咱家玩。”   青青应了一声,吃了饭便打发珍珠回家去瞧瞧,等珍珠过来的时候居然徐婆子带着蓝蓝、丹丹都来了。青青喜出望外,一边扶着徐婆子去见老夫人,一边笑道:“怎么这么急,好歹送个信给我,我叫人去家里接您。”   徐婆子爽朗的笑道:“若是旁人家我自然不敢这么着,可我和你太婆婆我们俩可是老姊妹了,我这么直接过来她才高兴呢。”   果然一进屋,老夫人就笑的合不拢嘴,拽着徐婆子直说:“你还真能折腾,回老家呆了一年舒坦了?”   徐婆子往炕上一坐,端起丫鬟递过来的茶碗喝了一口就开讲了:“那是相当舒坦,你不知道我回乡时那场面,连县太爷都出城迎我了,还一路把我送回家,镇上的人都来路两边看我。您是没瞧那场面,就和青青出嫁送嫁妆一样,别提多热闹了。”   老夫人一听这熟悉的强调就笑了,拉着徐婆子的手道:“如今你家里也没什么事,你就在我家跟我住几天吧,也能每日瞧见你孙女多好。”   徐婆子离京之前倒是应承过这样的话,可如今回来了她倒有些犹豫了,怕旁人青青不好。明珠见徐婆子犹豫,便笑着劝道:“徐祖母您就应了吧,您不知道这一年我祖母寂寞的紧,嫂子也不在家,几个妹妹又要读书又要作画的也不能时时陪着祖母,她老人家就盼着您早日回来呢。”   老夫人连连点头,笑呵呵地说:“你以前答应过的,不许说过就算了,今日就都住下,我这里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也不用你准备什么。”看了看有些拘束的丹丹和蓝蓝,老夫人笑着说:“你这两个小孙女也和我们家小丫头差不多大,叫她们一起住,若是缺啥还有她亲姐姐在呢,你也不用担心她受屈。”   徐婆子见老夫人和几个女孩子都一脸热情的劝慰自己,便也不矫情了,拍着腿道:“那就在你家住几天,你可不许嫌我。”   “不嫌,不嫌,晚上咱俩一屋睡,还能说说话。”老夫人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边催丫鬟让厨房做徐婆子爱吃的几样糕一边又让人拿宫里新赏下来的鲜果。明珠一手拉着丹丹一手拉着蓝蓝道:“祖母和徐祖母说话,我带两个妹妹到我那里去玩。”   老夫人点了点,连连嘱咐道:“拿好吃的好玩的给她们,不许委屈了她们。”明珠爽朗的笑道:“祖母您放心就是,嫂子的亲妹子就是我的亲妹子,我保管哄的她们连家都不想回。”青青想着丹丹和蓝蓝没来过两回,怕两个妹妹在府里拘束,便也跟了过去。   高氏还在的时候明珠的性格多少有些沉闷和孤僻,可打高氏没了,明珠撑起镇国公府的中馈,性子倒一日比一日爽朗麻利了,有她领着三个庶出的妹妹这几年也开朗了不少。回院子的路上,几个女孩一边给丹丹和蓝蓝介绍府里的景致,一边妹妹妹妹的叫个不停。   几个女孩中属明珠的院子最大,因此一行人都往明珠的屋子去。把两个女孩让进屋来,一进门就见堂屋摆着两个大箱子,明珠唬了一跳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也不收起来,我这还有客呢。”   丫鬟颜玫忙道:“是三奶奶刚打发人送来的,我刚送了人出去,回来还没来得及拆箱呢,姑娘就带着人回来了。”   青青看见眼熟的大箱子,不禁笑道:“从四川回来时候给你买的东西,有玩的物件有当地特产也有许多蜀锦。”回头又和三个女孩道:“你们也有,估摸着都送到你们院里了。”四个女孩行礼笑道:“多谢嫂子想着。”   明珠叫人端上茶点招待蓝蓝和丹丹,又要开箱让她们挑青青带回来的蜀锦。蓝蓝和丹丹连忙笑道:“我们已经得了,这些是姐姐的,不必这样客气。”明珠闻言这才罢了,又熟络的和她们说起京城的新鲜事,明珠平易近人、明瑜三人活泼可爱,不多时几个女孩就玩到了一起,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   这边热闹的紧,可正院里的张氏却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昨晚初雪硬着头皮,顶着孟姨娘的白眼把镇国公朱平章请到了张氏的屋子。朱平章刚睡着就被叫了起来,原本很是不高兴,待进了正房刚要冷着脸呵斥两句,就见他的新夫人衣衫半褪,眼神妖娆的朝自己勾手。   朱平章登时眼睛都亮了,张氏的主动和风情瞬间激起了朱平章的渴望,他眼里冒着火一边快速地脱下外衫一边把张氏推到在床上。张氏原本嫌弃朱平章又老又丑,心里存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可经过这一段时间她算是明白了,若连朱平章都征服不了,只怕一辈子只能守活寡了。想到这张氏扭动着身躯无师自通的开始挑逗起朱平章来。   朱平章因为近两年来一直不太如意,最近几个月更是因为抬不起头没怎么行过事,张氏热情似火,朱平章也激发起了难得的雄风,两人成婚一年多来,居然第一次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朱平章十分满足的搂着张氏亲了又亲,张氏激情退去仍觉得有些不足,一边平息着气息一边纤手又有些不安分地往下摸去。朱平章能有这样一回已是素了几个月养肾的成效,怎么可能再来一回。张氏摸了半晌手里依然是软踏踏一坨,不禁沮丧的叹了口气,想弄些助兴药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朱平章早上起来又被孟姨娘叫走了,张氏则睡到了天色大亮才起来。初雪一边伺候她穿衣服,一边轻声说道:“三少奶奶的祖母来了,如今在老夫人屋里说话呢。”   张氏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道:“管她做什么,你叫细雨来伺候,你赶紧回我娘家一趟,昨日我嘱咐你的话都记住了?”   初雪一个未嫁的女孩想起夫人说的那些顿时羞的面红耳赤,张氏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呵斥道:“我能不能怀上孩子就指望这些药了,你可不许误了我的事。”初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细雨,便要了个板车去了张家。   张夫人平时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也算正经人家出身,张家家风也还算清正,一听到女儿居然要这种东西,顿时又气又羞。初雪见到张家太太满脸涨的通红的模样心里也十分不自在,只能小声说道:“夫人说镇国公年纪大了,那个……夫人想生个儿子傍身,所以……”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这几年来又一直过的不如意,张太太到底有些于心不忍:“虽说是为了生孩子,可这事传出去到底不好听!你们府上有没有请个大夫给镇国公调理调理?”   初雪叹了口气:“每个月都有太医来给把脉开方子,依然是这么着。”张氏想了又想,忍不住落了泪:“我这姑娘是什么命呀。”咬了咬牙,张氏叫了自己的陪房,悄悄吩咐道:“回家叫你家男人去买些药来……”   当晚初雪果然带了一个匣子回来,张氏喜出望外,赶紧又叫人去请朱平章。朱平章见新夫人又来请,心里既期待又有些羞愧,自己的事自家最清楚,他自然知道自己去也是白去,他现在可满足不了新夫人的需求。   初雪想起张氏兴致勃勃的样子,不敢这就这么回去,话里话外只说张氏请他过去商议家事。朱平章恼羞成怒:“家里的事我向来不知道,夫人又不掌管中馈,有什么家事好商议的。”初雪急的汗都落下来了,倒让她想到了一个理由:“是给国公爷过寿的事。”   这倒是个正经的缘由,朱平章下个月的生日,虽不是整寿,但也要早早预备下来,得大肆庆祝一番。   朱平章跟在初雪后头来到正房,一进门没瞧见人,刚要开口问,就听卧室传来娇媚的声音:“国公爷,我在这呢。”   朱平章下意识想躲,可是听那甜腻的声音又有些迈不开步。张氏穿着半透明的纱裙款款而来,初雪见状赶紧瞧瞧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朱平章看着张氏半隐半露的娇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照说这样的美景下面早就该昂首挺胸了,可如今依然毫无反应。朱平章有些泄气,刚想劝张氏别白费功夫了,就被一张红唇堵住了话语。   一粒丸药通过张氏灵巧的舌尖送到了朱平章的嘴里,朱平章吻着张氏舌头,迷迷糊糊的将丸药吞了进去,不多时就感觉一股热浪从小腹处涌来。   也不知张太太陪房的男人从哪里买的什么药,朱平章吃了以后大展雄风,一晚上足足要了张氏三回,可让张氏过足了瘾。朱平章尝到了久违的甜头,更是心肝儿肉儿的叫个不停,搂着张氏问道:“好人儿,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东西,这么管用。”   张氏伸出一个手指抵住朱平章的嘴唇,娇声娇气地笑道:“这是我专门寻的,才不告诉你,若是你得了指不定歇谁屋里呢。”   “当然是歇你屋里,她们都徐娘半老了,哪有你这么有风情。”朱平章对张氏上下其手十分满足。   日子一天天过去,蜀王谋反一案证据确凿,盛德皇帝下旨废蜀王为庶人,褫夺封号,蜀王斩首示众。同时牵连其中的官员斩的斩、流放的流放,蜀王谋反一案彻底落下帷幕。   朱子裕忙完这一桩大事,终于松快了两天,正琢磨着这一个月带青青去郊外庄子消暑呢,忽然一天夜里,小两口睡的正香甜,丫鬟慌乱地进来叫醒二人,回禀道:“三爷、三奶奶不好了,国公爷没了。”   说起来,自打张氏那天尝到了爽快的滋味后,每晚都给朱平章一粒丸药,朱平章起初还乐在其中,可没过几天就觉得力不从心。张氏只当药丸不管用,每日便多给他吃一丸,就这样朱平章白天昏睡晚上跟着张氏狂欢。   老夫人有徐婆子陪着,也没想起来很少自己请安的儿子,等朱平章到最后几日都射不出什么东西,张氏依然还在给他吃药。朱平章这时已察觉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可他这几年都没怎么痛快过,难得又能尽兴,他实在舍不得不吃那药丸。就这么吃了一个月的药后,在太医即将诊平安脉的前夕,朱平章死在了张氏的身上。   朱子裕一边叫人不许吵到老夫人,一边叫上朱子昊匆匆往正房赶去。张氏胡乱裹着一件衣裳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满脸惊慌。   朱子裕一进卧室见朱平章赤身裸体的,连忙把青青和四个妹妹挡在了外头,叫她们到厢房侯着。朱平昊背着剑上前两步,看到父亲的模样不由地有些惊愕,只见朱平章比一个月前瘦了许多,面上两颊都凹陷了进去,眼圈乌黑,身下还遗有许多秽物。   朱子裕冷眼看了眼明显心虚的张氏,喝问道:“我父亲为何成了这般模样?”张氏慌乱地看了朱子裕一眼,接着转头默默流泪却什么也不肯说。   朱子裕此时没有心情应付他,叫了人把张氏关到耳房里锁上门,又把正院的丫鬟们都锁了起来。叫来几个婆子给朱平章洗干净身上,因为这些年朱平章身子不大好,寿衣寿材早都备下预备着过寿后冲一冲的,如今倒正派上了用场。   等灵堂设起来,府里挂上了白布,天也大亮了。 第126章 张氏的结局   天刚刚亮了, 常来镇国公府的王太医就被朱子裕派去的人匆匆请了来,等到的时候, 朱平章已经收拾妥当了。看了朱平章的面色, 又他的解开衣裳,居然发现朱平章竟在一个月内瘦的皮包骨头。问了问死时的情形, 王太医叹了口气, 道:“上个月来给国公爷把脉的时候虽然肾水不足、身子骨也有些衰弱,但起码还有几年的生机, 可现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耗尽肾水、消瘦成这般模样,且突然暴毙, 怕是用过什么虎狼之药。”   朱子裕眼睛一转就想明白了关键, 朱平章前些年就是再怎么沉迷女色也没用过这样的东西, 更何况朱平章极少出门,身边甚至没有什么得力的小厮,日常起居都是几个姨娘和丫鬟伺候, 根本弄不来这样的药。   想想朱平章死时张氏的模样,朱子裕猜到这药多半是张氏弄来的, 叫人打开正房的几个箱柜,轻而易举的就从张氏常用的一个小匣子里找到几瓶丸药。王太医接过来倒出一粒闻了闻,又磨下点粉末舔了舔, 连忙吐掉用茶水漱了两遍口,方才拱手说道:“国公爷怕就是吃了这个东西才丧命的,里面的药材全是激发肾水的,虽一时见效但却十分伤身。年轻人用一次得个趣儿也就罢了, 像国公爷这样的年纪吃一次就得养几个月才能缓过来,下官瞧着这瓶药只剩下一瓶底,也不知道国公爷吃了多少日子了。”   朱子裕送走了太医,朱子裕亲自朱平章换了寿衣,着人收拾好屋子,摆上祭奠之物,这才让朱子昊叫来青青和妹妹们,磕了头烧了纸又让姨娘们来拜。   朱子裕叫朱子昊留下安排一应事物,自己则寻了一处空屋子,先叫人把张氏的贴身丫鬟初雪、细雨提了过来。   朱子裕在大理寺帮了一个月的忙,对于审案的技巧也学会了不少。他见初雪脸色发白但眼神颇有些坚毅便知这是个难啃的骨头,而细雨战战兢兢一脸害怕的模样,只要恐吓一番就不怕她不开口。   果然,朱子裕刚拿折扇点了点细雨,细雨就一幅吓得要晕过去的模样,朱子裕见状拿出一个药瓶喝问道:“这个药是从哪里得的?”   “我不知道!”细雨哭哭啼啼摇着头,“我胆子小,夫人不太喜欢我,这样重要的事都是初雪办的。”被点了名,初雪却没有吭声,依旧白着脸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看都不看细雨一眼。   “不知道?”朱子裕冷笑两声:“你以为爷信你这话?我实话和你们说,太医来瞧过了,国公爷就是被这虎狼之药害死的,若是你们趁早说了实话说不定还有命可活,若是不说,呵呵,等爷报到大理寺去,只怕你们到时候想死都是奢望了。”   细雨吓得嘴唇直哆嗦,连忙说道:“一个月前有一回夫人派了初雪回了一趟张家,晚上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匣子,里头就装了这样的药瓶。”不敢侧头看初雪的脸色,细雨快速地说道:“打拿回那匣子来,夫人每晚和国公爷每晚都要闹两三回,天天都要拆洗一套被褥。起初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后来听夫人说一粒药不管用了,得一天吃两粒才行,叫初雪回张家再去拿一些,我才知道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连这个都说了,细雨索性连张氏嫁过来后的种种都说了一遍:“夫人刚嫁过来的时候倒没那么多想法,后来有一回打发人出去买话本子回来解闷,里面不知怎么加了两本不堪入目的话本子,夫人就看上了瘾,从那后常常托一个叫喜德的小厮去买。”   一直沉默不语地初雪忽然呵斥了一声:“细雨,不要胡说八道!”   细雨看了初雪一眼,缩了下肩膀,可怜巴巴地看着朱子裕,泪眼朦胧。朱子裕不耐烦地撇了她一眼,说道:“有话就说,没弄这些没用的,你自己想好是愿意死还是愿意活。”   细雨哆嗦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耍这些小机灵,继续说道:“喜德见夫人爱看这样的东西心思也活了,好几回趁机往话本子里塞小纸条,夫人瞧过了就叫初雪烧了,写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朱子裕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想到自己刚死的老爹头上可能有点绿,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初雪一眼,又低头问细雨:“后来呢。”   “后来夫人便找借口去前院,只是前院人多眼杂的,夫人只问了喜德几回话。”细雨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有一次我也跟着去了,喜德虽坐在小杌子上,但和夫人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浮,瞅着外面没人还捏了夫人脚一下。我当时唬了一跳,初雪姐姐脸上也不好看,只是她不吱声我也不敢言语。夫人呵斥了喜德一句,但声音软软的那喜德也没什么害怕的模样。”   “后来朱管家知道夫人过来前院几次,每每都亲自陪着,还明里暗里说这样不合规矩。夫人见管家盯的紧,就再没去过前院。”细雨说完,拿袖子抹了一把汗,似乎卸下重担一般。   “夫人和喜德后来有没有再见面?”朱子裕脸黑的如锅底一般。   “见过的。”细雨轻声道:“有几回夫人去寺庙烧香,特意吩咐喜德跟着伺候的,至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那几次都是初雪跟着伺候的。”细雨将知道的一五一十都都说了,朱子裕又问了几句,见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摆了摆手,叫人把她押了下去。   看了眼面如死灰地初雪,朱子裕道:“你是夫人的心腹,我只问你:夫人和喜德到底有没有成过事?”初雪咬住嘴唇,拼命的摇头,却死也不开口。   今天还有大事要理,朱子裕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头,叫人把初雪单独关押了,又亲自去耳房提了张氏出来,将她五花大绑锁在柴房里,又着几人严格看管。   天莫去前院把那叫喜德的拎了过来,粗粗打量了一番大约二十岁的年纪,面貌普通,倒是有几分力气。将人带到朱子裕跟前扔到地上,喜德心惊地看着朱子裕不敢吭声。朱子裕冷哼喝道:“你和夫人到底的事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来问?”   喜德瞧见朱子裕手旁的尖刀瞬间瘫软在地,吓得流出一滩秽物来:“三少爷饶命,这事小的是被迫的。夫人看了话本子总是来前院勾搭小的,后来又借着去寺庙的机会叫小的赶车。高管家本来说小的不是专门赶车的,怕不机灵,可夫人说她是去求子,特意在佛前求了签字,随身带的人都得八字属相相合才行。那日我赶着车走到半路,夫人就叫我把车停到小树林旁,拽了我去里头行事,小的原本不想从的,可是夫人说不从就发卖了小的,小的这才依了。”   “有几回这样的事?”朱子裕冷喝道。   喜德小声地说道:“只有五回,后来管家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等夫人再去礼佛时不顾夫人的反对,派了好多随从跟着,我们就没再做过了。”   朱子裕顿时想活剐了张氏和这个狗奴才的心都有了,当即起身恶狠狠地踹了喜德一脚,喜德顿时去了半条命,口中吐出鲜血来。   天莫从外面进来,瞧了眼半死的喜德,低声回禀道:“少爷,老夫人已用过早饭了,少奶奶换了丧服去了上房,这会怕是要告诉老夫人国公爷的死讯了。”   想起年迈的祖母,朱子裕越发觉得父亲的死法着实窝囊,起身叹了口气:“把张家的人给我叫来,这事张家要是不给我个说话,我非得叫他们从京城这个地界消失。”   老夫人院子里,玉楼等人怕吓着老夫人都没敢穿孝服,只穿了素色衣裳带了银簪子。老夫人素来也不在丫鬟身上留心,因此也没察觉,只莫名觉得心慌难受,眼皮也一个劲儿的跳个不停。   瞧了瞧屋子里,不但青青没来,就连朱子裕兄妹也没一个过来的,不由地问玉楼:“今天子裕、子昊出门了吗?几个姑娘忙什么呢?”   “少爷和姑娘们都在家呢,要请他们过来吗?”玉楼连忙问道。   老夫人摆了摆手:“我这会心里不舒坦,他们说话不如青青听着舒坦,你去叫青青来陪我说说话。”   玉楼应了一声,刚要叫人去传话,青青就掀开门帘子从外面进来。老夫人刚笑呵呵的朝她招手,猛地发现青青一身孝服,顿时觉得脑袋天旋地转,身体不由地一晃。青青见状快步向前,一把将老夫人搂抱在怀里。   老夫人半靠在青青身上,脑子里的嗡鸣声才慢慢消退。老夫人经历了丧夫又失去过两个孙子,对这一身白的寓意再清楚不过了。   府里就这几个人,青青又穿的重孝,府里上了年纪的就镇国公母子,纵使老夫人经常糊里糊涂,但这会竟难得的清明了。握住青青的手,老夫人哆哆嗦嗦的问道:“是不是国公爷……”一句话未了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青青扶着老夫人坐下,一只手扶着她的背,一只手给她揉胸口,软软地说道:“国公爷这几年身子一直不算康健,只是谁也没料到这么突然……”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老夫人顿时痛哭不已:“我的儿呦……”   朱子裕、朱子昊匆匆赶来,穿着孝服躲在外面不敢进来的明珠姊妹也跟在了后头。   老夫人看到了孙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登时松开青青的手,拉住朱子裕就哭的宛如孩童一般:“子裕呀,我儿子没了……”   朱子裕红着眼圈将老夫人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祖母,您还有孙儿呢,孙儿会好好孝敬您的。”   老夫人哭了一场,换了素服,扶着朱子裕和青青的手到了朱平章停灵的地方,最后看一眼自己宠了一辈子的儿子。   老太太年纪大了,哭了一场精神就有些不济,众人将她送回屋子留下明瑜三姊妹陪着。   原本家里来往应酬都是明珠打理,可这样的丧事再让一个小姑娘跑前跑后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青青接过了对牌,开始调度家里大小事物,明珠跟着帮着打下手,俩人虽都是第1回 经历这样的大事,但姑嫂联手齐心协力,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京城和镇国公府有来往的人家都接到了镇国公朱平章去世的消息,纷纷前来吊唁,甚至连盛德皇帝也派了个太监走了一遭。   张家太太听说自己那个国公爷女婿没了,忍不住掉了眼泪。她倒是没把朱平章的死同那助兴药想到一起,只是一想到自己女儿好容易说了门亲事出嫁了,这才成婚不到两年又死了丈夫,膝下也没个一子半女的,以后只能靠旁人过活,还不知日子怎么艰难呢,心里顿时难受不已。   正在哭自家苦命的女儿,张老爷匆匆忙忙地进来,呵斥道:“在家哭什么,还不赶紧准备大盘、绫锦、铭旌等物,镇国公府已打发人来催了。”   张家不算大户,日常怎么会备那些东西,连忙拿了银子打发人去买,两口子赶紧重新换了素服,乘坐马车往镇国公府去了。   张家夫妇到的时候,来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张家老两口也没怎么来过镇国公府,正琢磨着是不是要跟在后头排队呢,带他们回来的小厮皮笑肉不笑地说:“您二老往这边请,我们三爷想见见你们。”   张家老两口闻言连忙跟着走了,原本以为会先去行吊礼,却不料那下人七拐八拐领他们到了一处偏僻之处。张老爷机警地停住了脚步,迟疑地看着那小厮:“这里是何处?”   朱子裕听见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张老爷、张夫人,进来说话。”   看着朱子裕冷冰冰的模样、疏离的称呼,张老爷顿时有些不安,心里道:“女儿刚嫁到镇国公府一年多镇国公就死了,难道镇国公府想拿我女儿克夫来说事?可是这国公爷五十多岁的人了,生老病死也算正常呀。”   心里猜测着,张老爷却没敢多问,跟着朱子裕进了屋子。朱子裕还要出去陪客,也没空和他打机锋,直接将那装药的匣子放到二人面前,叫他们自己去看。   张老爷迟疑地打开匣子,见里面摆了两个药瓶,顿时有些不解。张太太看着这眼熟的药瓶,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看来张太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朱子裕讥讽地说:“太医院的王太医亲自来瞧过,说这是虎狼之药,这种药年轻人吃了都极其伤身,更不用说像我父亲这样原本就身体衰弱之人。”看了张家夫妇一眼,朱子裕冷冷地说道:“这一个月来,张氏每晚给我父亲吃一到二粒这样的虎狼之药,最后让我父亲耗尽肾水而亡。”看着张夫人慌乱害怕的神情,朱子裕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父亲是被张氏生生害死的,而这药据丫鬟说是从张家拿回来的。”   “什么?”张老爷不明所以,但听话里的内容却让他胆战心惊。他看了看朱子裕铁青的脸,当即回头一巴掌将张夫人扇倒在地,怒喝道:“这药是不是你给的?你哪儿来的?”   张夫人捂着脸哭道:“是女儿派丫鬟回家说要些房里助兴的药物,我才打发人去买的,哪里知道这药怎么霸道。”   “糊涂呀你!”亲耳听到老妻证实,张老爷泪流满面:“这样的药你怎么敢给她买,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张夫人捂着红肿地脸哭道:“女儿说想要个孩子,可是国公爷总是不行,这才病急乱投医。我原以为这只是补药,哪知道居然这么霸道。”   看着张老爷一边哭一边埋怨张夫人,朱子裕冷冷地开口:“倒先不用急着哭,我这还有一桩事呢。”张夫人闻言顿时将哭声憋了回去,跪坐在地上抽噎不止。   “家父死的不明不白,我从张氏屋里搜捡出些这样的东西。”朱子裕随手将桌上的一个匣子打翻在地,里面滚落出二三十本话本子,里面皆是粗俗不堪的内容。张老爷随手翻看了两本,就羞的面红耳赤,恨不得立马到闺女面前给她两个大耳刮子。   “若只看这些书倒也无妨。”朱子裕厉声道:“只是她又和这买书的小厮不清不楚,借着去寺庙烧香的名义在野外苟合。”   顿时张夫人连哭都忘了,张老爷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朱子裕,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我女儿在家念了六七年的佛,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   “念了六七年的佛?”朱子裕冷笑:“就念出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的玩意?这事丫鬟知道,那小厮也认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看着满地的艳.本.淫.曲,张老爷老泪纵横,捶着自己胸口哀嚎没教好闺女。   张夫人在绝望之余希望能给女儿争取一线生机,连忙哀求道:“这事是她做错了,还请少爷原谅。往后叫她独居佛堂,青灯古佛一辈子给国公爷烧香念佛可好?”   “叫她念佛?我怕佛祖能恶心的吐了。”朱子裕不屑地瞥了张夫人一眼,冷声提醒道:“我父亲的命比张氏的命可值钱多了。”   “我明白了。”张老爷拿袖子抹了眼泪,忽然开口道:“还请三少爷能让我见我女儿一面,我想当面问个清楚。”   朱子裕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也罢,你自己问个清楚吧。”随即起身往前院去陪客。   正当祭拜的人来往不绝时,一袭白衣的张氏忽然从内院款款而来。来宾见状都与她道恼,却见她木着脸谁也不理,直直地走到灵钱烧了纸,随即起身奋力往柱子上一撞,当时就把脑袋撞了碗大的洞,登时气绝身亡。   张老爷、张夫人随即匆匆而来,见女儿死了却没什么意外的神情。张夫人只哭道:“我家女儿说自己命硬克死了国公爷,实在无颜活在世上,我刚才还劝她要看开一些,谁知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第127章 死无葬身之地(已更小剧场)   正在众人唏嘘不已, 有人惋惜有人同情还有人感叹张氏性格刚烈的时候,面色铁青的朱子裕看着张老爷、张夫人拿袖子擦泪的模样, 忽然厉声喝道:“张家打的一手好算盘, 你们以为张氏死了就能掩盖事情的真相吗?”   张夫人闻言顿时忘了哭泣,有些慌乱的看着朱子裕, 就怕他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张氏的行经, 如若那般,张家只怕再也无法在京城立足了。张老爷倒还冷静几分, 他倒不觉得朱子裕会把张氏做的事大白于天下。这种事诚然会让女方家里丢人现眼,但戴了绿帽子且马上风的镇国公也会成为京城的笑柄。   眼看自己的蠢媳妇开口要说什么, 张老爷眼明手快地拽了她一下, 止住了张夫人未出口的话语。将张夫人拽到自己身后, 张老爷看着朱子裕,眼神里带着乞求和不明意味的威胁:“三少爷说的话下官不懂,还望三少爷说话前要三思。”   “三思什么?”朱子裕冷笑道:“今早太医来查我父亲的死因, 说我父亲分明是吃了与补药相冲的药物致死的。镇国公府上到老夫人下到我几个妹妹,日常无论是生病还是调养都是宫里的太医把脉开方子, 使用的药材也是太医院专门拨给,每一钱药材的去向都明明白白的记在账上。家父吃的那味致死的丸药既不是太医的方子,也不是用的府里的药材, 到底从何而来,我还来不及细查。但能把外头的药带进府里,又哄骗我父亲吃下的人,满府里也找不出几个。我刚说了要请大理寺来查找凶手, 张氏接着就撞柱自尽,岂不是做贼心虚?”   张老爷顿时傻了眼,朱子裕避开助兴药改说是毒药,这话也没什么毛病。只是朱子裕的反应与自己盘算中的有些截然不同,他原以为女儿一死这事就结了,纵使朱子裕不甘愿但起码女儿的名声不会受损。起码女儿还能以国公夫人的身份葬入镇国公府的祖坟里,也能有香火供奉,不至于成了孤坟野鬼。可朱子裕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打错盘算了,这小子是打谱不让自家好过。   张老爷脸色阴晴不定,他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朱子裕只敢说镇国公吃药相冲致死,却没敢用是用了房内助兴药,明摆着要顾全镇国公的脸面。可是以自己女儿在府里的身份来说,镇国公活着比死了更好。张老爷犹豫着,要不要赌朱子裕不敢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并以此为借口借机挽回张家的颜面。   朱子裕见张老爷的眼睛飞快的转动,就知他心里打了旁的什么主意,不禁冷笑道:“张老爷还有何话要说?”   张老爷见周围人都拿异色眼光瞧着自己,连忙辩白道:“三少爷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女儿好好的国公夫人不当,害国公爷做什么?”   “那就要问你们张家了。”朱子裕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心虚的张老爷:“前些日子,我们镇国公府有一件传了三个朝代的真珠舍利宝幢不翼而飞。而在宝物丢失的那些日子,夫人一反常态三天一趟的往前院跑,家父当着全家的人的面多问了几句,说要请巡城御史捉拿匪贼,结果没出两天家父就暴毙了。”看着张老爷瞠目结舌的样子,朱子裕冷漠地看着张家夫妇:“张氏又在我说出要请大理寺查案之后撞柱身亡,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你们张家联合张氏谋财害命,又在事情暴露之前推张氏出来做了替死鬼。”   张老爷听傻了眼,他千算万算只想着朱子裕不敢把朱平章暴死真相说出来,却没想到朱子裕居然能编造出一个谋财害命的帽子扣在张家的头上。   张老爷有些绝望了,他不知自己是认下谋财害命的罪名好还是说出自己女儿与下人私通、拿虎狼之药害镇国公马上风更好听些。   张夫人看着张老爷傻愣在旁边对谋财害命的罪名丝毫不辩解,登时就急了,扯着脖子喊道:“我们家才没拿你家的什么舍利宝幢,我见都没见过那玩意、也没听说过,我们张家不认。”   “哦?”朱子裕咄咄逼人地看着张夫人:“那你们张家为何联手张氏下毒害我父亲?难道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张夫人没意识到朱子裕话里带着套,她下意识想避开自己女儿丢人现眼的事,旁的也来不及细考虑,面对着朱子裕抛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张夫人慌乱冒出一句:“我们没想着要下毒害国公爷,当真不是故意的。”   众人闻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个看着张夫人的眼神皆畏若蛇蝎,张老爷见张夫人就这么说漏了嘴,顿时暴跳如雷,当即转身狠狠地抽了张夫人一巴掌:“蠢妇,你多什么嘴。”   终于逼出这句话,朱子裕暗地松了一口气,朝众人拱了拱手道:“让众位大人看笑话了,实在是家父死的蹊跷,不查明真相子裕实在是不甘。刚才张夫人说的话大家也听到了,家父的死确实与张氏有关。张氏这个恶妇自打嫁到镇国公府后早晚不给我祖母昏定晨省、且犯了盗窃之罪、又有谋杀亲夫之嫌。今朱子裕在此代父休妻,上奏皇上夺张氏之诰命,此后张氏与镇国公府无关,坚决不得入镇国公府祖坟!”   看了眼面色灰白、瘫软成一团泥的张老爷和张夫人,朱子裕叫人拿了纸笔写下休书,丢到张老爷身上,大声喝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张家是服还是不服?”   怎么能不服?张老爷没有心思看休书,胡乱地塞在了怀里。纵然张氏被休并不是因为盗窃,但确实也犯了淫罪,此罪在女子身上可比盗窃严重多了。谋杀亲夫虽言不尽实,但张氏要是不拿那药丸给镇国公吃,镇国公也不至于现在就死了。   可是女儿死后被休,不仅没了诰命且入不了朱家的祖坟;作为带着这种恶名被休回家的女子,按照张家的族规,也是不能入张家祖坟的。朱子裕弄了这样一手,竟是要生生逼得张氏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夫人悲凉地抱着女儿的尸身放声痛哭,张老爷在旁边也有些不做所错,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了。众人见张家居然就默认了张氏被休之事,更对朱子裕的说辞坚信不疑,顿时斥责声,嘲讽声交织在张老爷耳边,他茫然地看着四周,实在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   看着张氏弄的到处都是血迹,朱子裕嫌恶地看了一眼,冷声喝道:“来人,将张家的人都给我丢出去!”   几个孔武有力的护院过来两个抓住了张老爷和张夫人丢到大门外,两人摔了个结结实实,捂着腰疼的直哎呦。还没等二人爬出来,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又砸到两人的身上,惹得路人尖叫连连,纷纷避之不及。   张家的车夫在不远处瞧见了,也吓得面色惨白,看着身上沾了鲜血的老爷和夫人不知应该是上前搀扶还是躲远点假装看不到。   张夫人爬了起来,也不在乎形象了,挥舞着沾着鲜血的手指着车夫尖叫:“在那发什么愣,还不赶紧给我过来。”   看着前面排着满满的马车,车夫硬着头皮道:“夫人,前面都堵满了,小的没法把车赶过去。”   往身上抹了抹手上的血迹,张夫人费力地将张氏的尸体拽了起来,又回头叫车夫:“还管什么车,赶紧过来把姑娘背到车上。”   车夫吓的头皮都快炸开了,一步三挪的蹭到张夫人跟前,这才发现这满头都是血的尸体竟然是嫁到镇国公府的大姑娘。   看着老爷铁青的神情和狼狈的模样,车夫咬牙将尸体拽到了车上,张夫人毫不顾忌的跟着爬了进去,张老爷犹豫了片刻,宁愿跟车夫并排坐着,也没敢进到车厢里头。   “老爷,咱去哪里啊?”车夫看了张老爷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张老爷也有些茫然,闭了会眼睛琢磨了许久方才说道:“拉到郊外的义庄吧。”   “老爷,不要!”车厢里传出来张夫人的尖叫声,张老爷忽然怒不可遏地回头骂道:“你还敢说不要!今天这些事不都是你们两个闹出来的,好好的国公夫人不当,居然做出那种下三滥的事,那么多年的佛都白念了,她有什么脸埋进张家祖坟里?还有你,你这个贱.人居然教出了这样的有伤风化的女儿,还弄出那种药来,你说你这些年有没有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氏顿时嚎啕大哭,赌咒发誓的说自己自己若是那样做了不得好死。想起头上撞出个窟窿的女儿,张老爷忍不住叹了口气,绝望地说道:“可不是不得好死嘛。”   张老爷和张夫人一个在车厢内一个在车厢外吵的激烈,车夫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心里十分震惊。他正琢磨着八抬大轿嫁过去的姑娘怎么死的这样狼狈还给扔了出来,居然还有春药,顿时耳朵立了起来。   只可惜刚听了一半,马车就转到了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张老爷怕人听见,只骂了张氏两句便不再言语了,低头拿帕子一个劲儿的擦衣服上沾的血迹。张夫人在车厢内哭的肝肠寸断,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张老爷原以为自家认了朱子裕口头上定的罪名,这事就过去了,却不想等两人暂时安置好张氏的尸身刚回到家里,五城兵马司就拿了圣旨来张府抄家。张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官兵在自己日常装衣裳的箱子里翻出来一件自己从未见过的闪烁着宝光的物件,顿时吓昏了出去。   张老爷被免了官职,张夫人以谋财害命的罪名发配到苦寒之地,盛德皇帝写了朱子裕继承爵位的圣旨后,不禁叹道:“朱平章窝囊了一辈子,居然死也这么窝囊,还得朕帮着给善后,也不知老国公爷怎么养了这样一个儿子。还好朱子裕不随他,要不然朕也不能让太后把嘉懿指婚给他。”   安明达道:“之前朱平章要娶张氏时,我记得钦天监当时还说张氏命硬克夫,如今看来,倒真应验了。”   晾干了圣旨上的字迹,盛德皇帝叹了口气:“当初老国公爷军功显赫,先皇特意准许镇国公府三代不降爵位,如今朱子裕正好是第三代了。”   听出了盛德皇帝话里的惆怅,安明达立马笑道:“懿德郡主的儿子自然英明神武,说不定以后还会传出来一门双爵、一门三爵的事呢。”   盛德皇帝刚捋着胡子满意地笑了笑,忽然意识到这爵位通常和战功挂钩,作为一个帝王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国家四海升平、繁荣昌盛的。盛德皇帝顺手拿起岸上揉成团的废纸丢到安明达的脑袋上,喝道:“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赶紧叫人去镇国公府传旨。”安明达磕了个头举着圣旨退了出来,直到御书房外头才敢抹去头上吓出来的汗。   做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朱平章下葬,朱子裕成为新一任镇国公,同时他郑重地上了折子,请求丁忧三年。   头带苏巾、身穿深衣的朱子裕练剑回来,抹了把汗问下人道:“夫人呢?”   丫鬟忙道:“老祖宗把夫人叫走了,说是想听她讲六道轮回的故事。”   因朱平章没了,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免心情悲伤,青青怕老夫人整日痛哭伤了身子,便想了些六道轮回的故事给她听。因为了哄老夫人开怀,青青讲的并不是什么大道理的,而多是有趣的小故事,在青青的讲述里,这些死去的人多半都有个好去处。   故事好听,可总讲差不多类型的难免絮叨,眼看着老夫人快对这样的故事没了兴趣,青青愁的没法,随口扯了两句穿越的梗。听多了众多话本子经验丰富的老夫人立马眼前一亮,当即说道:“这样的好听,和修仙的一样有趣,就讲这样的。”   青青:“……这个不属于六道轮回啊!”   老夫人:“轮回什么的不重要!”   青青:……   蹲在老夫人窗外等媳妇的朱子裕一脸惆怅:“怎么我都不用当值了还是见不到我媳妇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十代阎王:最近善道的工作效率有显着提升啊,应该给你们发奖金!   地狱:不服,那是因为青青在人间口头上把几类人都归到了善道,人道和天道都没干什么活。若是青青提了我们地狱,我肯定也能有这么高的效率。   青青靠在榻上看完一个施善反被害死的故事,忍不住叹道:这样没有良知没有人性的人就该下地狱呆上个一万年!   地狱看着下饺子一般掉进来的魂魄欲哭无泪:求求你大神,快闭嘴吧,地狱塞不下了呀!   小剧场2:   玉兔:仙子,您瞧瞧吴刚这几天都挂了十八回的东南枝了,要不咱出去换个新目标。   嫦娥:你说的对,本仙子可不能和吴刚一样,光在一棵树上吊死。   吴刚看着嫦娥仙子远去的背影,大着胆子用蚊子嗡嗡般大小的的声音反驳道:……这广寒宫里,你倒是给我找出第二颗树来呀!   嫦娥回过头,脸上露出绝美的笑容。   吴刚一脸绝望的解下裤腰带,第19回 栓在树上。   玉兔叹了口气:嘴咋就那么欠呢,就不能长点记性?你说要是我死了肉身还能做个蜜汁烤兔啥的,就你那大老爷们肉身能干啥使,还得到处找坑埋,浪费!   吴刚:……   小剧场3:   招财进宝:老爷你最近咋不出门了呢?   财神爷:不能出门,我怕碰见嫦娥仙子!   招财:其实嫦娥仙子虽然力气大了点,但论长相咱这天庭没几个比的过她的。   进宝:那个话本子上就随口一说,不一定灵验。   财神爷坚定的摇了摇头:你不懂言灵的威力。   招财进宝:既然您懂,那您躲有用吗?   财神爷一脸绝望:…… 第128章 镇国公府新主母的日常   朱子裕在孝期难得的清闲起来, 镇国公府整日紧锁大门,极少有外人来往, 只有亲近的人家不怕晦气时常来坐坐。杨大舅母因介绍了张家这门亲事, 对镇国公府十分愧疚。老夫人不知真相,只知道一夜之间儿子媳妇都没了, 她甚至连媳妇怎么死的, 做下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杨大舅母不敢在老夫人面前说破,只能私下拉着朱子裕和青青掉泪:“实在是我的不是, 原打听说张家还算清正,张氏打未婚夫没了后一直都抄经念佛, 还以为是个慈悲心善之人, 这才给你们家说项了, 哪里知道竟是这样的恶妇。”   为了朱平章的脸面,镇国公府对外一直宣称是张家谋财害命毒死了朱平章,就是连杨家也是这么认为的。朱子裕不欲多说, 反倒宽慰了杨大舅母一番:“大舅母也是好意,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青青拿着帕子帮杨大舅母拭泪,说道:“就是我们在家里每日与她见面,也都当她是个和善人呢。就连张家, 京城里以前不都说他家家风清正嘛,里头的事外人哪能知道。”   提起张家,杨大舅母气不打气一处来:“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还好皇上英明, 没几日就断了案。”杨大舅母看了看两个人,压低声音道:“你们在家不出门,还不知道张家的消息吧。这张家太太在狱中就病了,发配那日还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路上熬不熬的过去;那张家的老爷,被免了官又罚没了不少银子,听说家里的奴仆都散尽了。为了养家糊口,他家几个儿子都出来找活计,可没人敢用,都说怕谋财害命。张老爷受不住指指点点,想卖了宅子回老家去呢。”   朱子裕听了张家如今的情形,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说起来张家并不算无辜,毕竟那药是张夫人叫人买的。可论起来,也是朱平章不争气,受不住诱惑才生生把自己作死了。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朱平章这样的死法差点没恶心死朱子裕,在最初的气愤过了、悲痛消退以后,成功地让朱子裕心中仅有的一点对父亲的爱戴之情彻底磨没了。   朱子裕不想杨大舅母总为这事挂怀,主动安慰道:“大舅母若是不嫌我家晦气,没事常来坐坐,陪我祖母说说话,也教教青青中馈之事。”   果然杨大舅母露出了几分笑容,满意地看着青青说:“说起来你父亲的大事,我心里原本还担心来着。青青打成亲就跟着你去了四川,听说你们在川南是住在岳母家,也没操过什么心,这回来以后还没等缓过劲儿来呢,你父亲就没了。我当时真担心青青年轻又没经过事,怕办不好这宗大事,还和你大嫂子说叫她来瞧瞧,若是忙不过来赶紧帮衬帮衬,万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谁知你大嫂子回家后满口的夸赞青青,说就和积年管家的主母一样,事事都有条不紊十分妥当,就是让她来做,也不能比这再齐全了。”   青青被杨大舅母夸的满脸通红,连忙说道:“多亏了大嫂子和明珠妹妹帮衬和提醒,这才将事情办的周全了。”   “这才是当家主母的样儿呢!”杨大舅母满脸的赞许:“也是你自己能耐,遇到那种束手束脚、不惯见人的,就是旁边有十个提点的人也不成。”拉着青青的手,杨大舅母郑重地嘱咐她:“现在你是镇国公府正儿八经的主母了,这中馈还是在你手里比较稳妥。这明珠帮了几年忙该学的都学会了,往后别让她多插手了,让她将心思放在女红针线上才是正经。”   想起明珠,青青脸上多了几分暖意:“这几年镇国公府的张罗款待都是明珠在费心,她要守孝三年,等出了孝都十六了,若是那时在打听人家未免有些耽误了。还要拜托舅母这几年帮我们多留意人品才学皆上佳的少年,等明珠出了孝再行相看,我想着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子昊和明珠是龙凤胎,男孩子成亲虽说可以晚一些,但也得提前瞧着,心里有数才是。”   杨大舅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一副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一个是因为张氏这事大大的打击了杨大舅母信心,她不是很想再掺和旁人家的亲事;再一个就是明珠和朱子昊都是高氏所出,当初高氏对朱子裕做的那些事杨大舅母都还记在心上,虽明珠和朱子昊那时年纪还小,对此也不知情,但杨大舅母对他俩还是亲热不起来。   青青无奈地和朱子裕对视了一眼,便不再为难杨大舅母,琢磨着改日托人和沈夫人说一些,让她帮忙留心看着。   杨大舅母说了一会话,眼看快到晌午了,便起身要走。朱子裕和青青连忙留杨大舅母吃午饭,杨大舅母摆了摆手道:“你外祖母还在家呢,我就不在这吃了。”又拉着青青嘱咐说:“得了闲就到我家去说话,都是自家孩子,没那么多避讳的。”   两人应了一声,又再三挽留,杨大舅母去拜别了老夫人,朱子裕亲自送到大门口,见马车驶的远了这才回来。   等朱子裕回来,青青叫他去陪两个祖母说话,自己则去厨房安排午饭。徐婆子自打朱平章没了,想着老夫人年事已高,怕她伤心过度再跟着走了,连忙将蓝蓝托付给徐鸿飞一家,自己又带着铺盖来了镇国公府。   有徐婆子陪着又有青青时不时的讲些新奇的故事,老夫人等儿子下葬以后很快就缓了过来。徐婆子见状又回家住了几日,可蓝蓝跟着丹丹每日都跟着徐鸿飞到胭脂铺子帮忙,居然有些乐不思蜀。徐婆子见状索性不管两个孙女了,转身又带着衣裳去镇国公府小住。反正邀请她的是镇国公府的老封君,当家主母就是自己的宝贝孙女,镇国公朱子裕又是从小吃自己家饭长大的,也不怕旁人说嘴。   朱子裕到了老夫人的院里,还没进门就听见祖母乐的哈哈的,朱子裕放心的舒了一口气,心说:多亏了徐祖母陪着老夫人才能如此开怀。   见朱子裕来了,丫鬟行了礼掀开帘子,朱子裕走进去瞧见老夫人靠在迎枕坐在,徐祖母盘腿坐在另一侧,两人说的正欢快。朱子裕笑道:“两位祖母,饭快得了,摆哪里吃?我来伺候。”   老夫人摆手笑道:“你们自去吃去,省得在我这闻了肉味又馋得慌。”   如今镇国公府吃饭都是分开,老夫人和徐婆子两个正常用饭,而朱子裕、青青和底下的弟弟妹妹们都得茹素三年。明珠、明瑜等女孩子还好,吃肉也行、吃素也好,并不挑食;而吃素最久的朱子昊反而有些受不住,每日吃饭总是无精打采不说,还总说茹素不顶饿,练剑的时候腿经常打晃。   朱子裕虽不吱声,但细心地青青发现朱子裕的饭量明显着比以前要少一些,因此往往不到吃饭的时候肚子就饿了,只能吃一些素烧麦、素蒸饺来充饥。   而青青自己打小也是爱吃肉的主,一想想守孝三年必须得吃上三年的素食,她就觉得人生有些绝望。强忍了些日子,实在有些熬不过去了,青青便想着做几道味道像荤菜的素食替一替,总得把三年熬过去再说。   青青到底跟着食道人学过几年的厨艺,做素食也有一手绝活,原先能吃荤的时候不显,如今守孝的时候就显出珍贵来了。来到厨房,青青挽起袖子洗了手,看了一圈厨房里除了各色蔬菜外还有面筋、豆腐、竹笋、竹荪、各类蘑菇等物。青青叫来厨娘吩咐道:“我做几道菜你们都瞧仔细了,往后就按这个方法来做,也不拘这一道菜,能琢磨出新的更好。”   青青叫人把菜按照自己要求切好,拿切片的葫芦和面筋分别用料腌制后加葱花、花椒油、黄雕酒在一起爆炒,众厨娘闻那空中袅袅的香味,竟然有十分同鲜美的河豚十分相像。   拿豆腐干腌制后切片煎至金黄同竹笋一起熬煮,不多时便做出一大碗竹荪鸡汤来;鸡蛋打散,放姜末和醋,略微翻炒,宛如鲜蟹一般鲜美;更有肉焖鲜笋、东坡肘子等菜,都是拿豆腐等素物做的。因守孝,也不讲究形、色相像,只味道接近便成了。   为了让厨娘知道需做成什么味道,青青每一道菜都特意多做了一份,让厨娘尝味。送走了青青,厨娘们纷纷拿出筷子挨个品尝,假河豚鲜的能让人把舌头吞下、东坡肘子香而不腻、最妙的是那碗竹笋鸡汤,若不是亲眼看着青青用的豆腐干,她们只当是真的是用小、嫩、鸡、熬煮的汤呢。   厨娘们连连赞叹后一个个又苦了脸,这些人能在镇国公府当这么年的厨子,个个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就是素菜每个人也有自己的秘方。青青做那几道菜,看似简单用的时间也不多,可让她们原样做出来,她们谁也不能保证做出这样正宗的味来。   正院的偏厅内,朱子昊看着满桌的素菜,强忍着叹气,无精打采的叫丫鬟盛了碗饭,随意从离着自己最近的盘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心嘴里。   突然,朱子昊原本有些打瞌睡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眼前的这盘菜,怎么瞧都是些普通的素菜,可怎么吃一口就是满嘴的肉味呢。朱子昊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馋肉馋疯了,没忍住又夹了一筷子放嘴里,顿时熟悉的口感、喜欢的肉香无一不告诉他自己吃的这道菜叫东坡肘子。   “这是谁做的菜?简直神了!”朱子昊喜出望外,拿起调羹连舀了几勺子拌进饭里,几口就吃下去大半碗。   朱子裕吃了一口假河豚,对嘴里的滋味十分满意:“这道菜好,和真河豚的滋味也不差什么,关键是还没有刺。”   青青笑着给他布了筷子菜:“若是喜欢,回头再给你做。”   朱子裕满足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快把脸埋碗里的朱子昊,十分得意地说道:“我媳妇做给我吃的,等你娶了媳妇以后,你可就没这口福咯!”   “嗝……”朱子昊抬起头,一脸坚定地说道:“那我就不娶媳妇了吧,这样就能天天跟着三哥和嫂子吃饭了!”   朱子裕的筷子停在半空,不敢置信地看着朱子昊厚脸皮的继续吃吃喝喝。朱子昊盛了碗汤,一口喝了半碗,满足地叹了口气,看着朱子裕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感激:“多谢三哥提醒,差点以后就吃不上嫂子做的饭了。”   朱子裕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多什么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朱子昊:豆腐做的肉可真香啊,和猪肘子一个味。   食神十分怨念:废话,那可是和猪八戒同栏的猪,养了好几百年了。   朱子裕:这假河豚比真河豚好吃多了。   食神:有品位,这是天河里的河豚。   童子:老爷,您这是忙啥呢?怎么瞧着满头大汗似的!   食神:可累死我了,做好了大鱼大肉还得便成豆腐做好的模样,再偷偷摸摸地拿到凡间去替换,容易嘛我。   青青:……   ☆、第 129 章   两个来月没吃上可口的饭食, 中午这顿饭吃的朱子昊眉开眼笑,撑得他吃了饭愣是没躺下, 又到镇国公府新修葺的练武场练了一下午剑法。   到了晚上, 看着桌上和中午相似的菜色,朱子昊满怀期待的叫丫鬟盛了满满一碗饭, 刚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 朱子昊脸上就变了颜色。看着盘子里的素肘子,闻着香味虽然略微淡些, 但色、型都瞧着和中午吃的没什么差别,怎么尝起来味道相差那么多呢?   不甘心的又夹了另一道菜, 若是单纯论素菜来说, 已经做得十分鲜美了, 但是在朱子昊的口中,仍嫌寡淡。朱子裕等人眼睁睁地看着朱子昊挨个菜夹了一遍,越吃越沮丧, 越吃越绝望。   恼怒地放下筷子,朱子昊喝道:“厨房的人呢?叫她们来回话!”朱子裕尝了一口菜, 便知道朱子昊为何生气了,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时厨娘们也都胆战心惊地等消息,打中午吃了饭几人就分头行动, 学着中午夫人做菜的手法,每一道菜每一道工序都不敢出差错,就怕偏了味道主子们吃的不对胃口。   可怕什么来什么,等做好了菜众人一尝, 顿时全都傻了眼,明明一模一样照搬着做的,怎么味道差那么多。夫人做的菜,尝在嘴里谁也吃不出是素菜荤做,而她们做的菜,顶多有点肉味罢了,略微嚼一嚼就能尝出不对来。   慌乱的试了一下午,眼瞅着到了晚饭时候,可这些厨娘们对着四不像的菜一筹莫展。直到正院伺候的丫鬟们来催了,这才硬着头皮把新做的菜给送了去。等丫鬟走了,厨娘们皆目目相觑愁眉不展,管事的刘嫂子知道送上去的菜肯定不过关,估摸着主子肯定会问话。刘嫂子不敢耽搁,简单洗了手脸,匆匆忙忙地换了件干净衣裳,便到正院外头侯着,预备着主子问话时能找到人。   果不其然,才站了一盏茶时间,里头就有丫头苦着脸出来,压低声音问道:“厨房里来人了吗?”   刘嫂子连忙过来,小心翼翼地笑道:“姑娘,我就是。”   “原来是刘嫂子呀。”那丫鬟也不顾上寒暄,拉着她就要往里走:“快跟我来,四爷发火了,国公爷瞧着也有些不高兴。”   刘嫂子闻言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苦着脸暗叹自己命不好,伺候了大半辈子饭,居然折在这素菜荤做上了。   硬着头皮进去,刘嫂子微微抬了下头,一眼瞧见四爷朱子昊满脸不愉,就连国公爷也一脸不善地盯着自己。刘嫂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做了这么多年菜,这大京城也没听说能有几个把素菜做出肉味来的,一般味道有个四五分相似就很难得了,也不知夫人是怎样的巧手,怎么她做出来的就那么香呢。   将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放下,朱子昊问道:“中午嫂子做菜的时候,你们怎么学的,怎么味道差这么多?”   刘嫂子一脸冤枉,行了礼后忍不住辩白了两句:“当真是连眼都不敢眨一住不住的瞧着,菜还是那几个人切的,做的时候也都按夫人说的,谁知出了锅就不是那个味了。”   青青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便随意指着其中一道菜让刘嫂子说是怎么做的。刘嫂子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青青也有些不解:“这样做没错呀。”   朱子昊看了看青青,一脸诚挚地问道:“嫂子是不是有什么窍门没说?”   “窍门?”青青认真地想了想,迟疑地看着众人:“做菜的时候想着这道菜应有的味道,比如说这道塞螃蟹,我做的时候想的就是鲜嫩肥美的大螃蟹。”   连厨房都没进过的朱子昊听的连连点头,还正儿八经的教导厨娘:“你听听,做菜时就得虔诚才能做出鲜美的味道,完不能应付了事。”   刘嫂子都听傻了,谁家做菜还在心里琢磨滋味,顿时心里忍不住腹诽道:“我该请尊食神的神像来,早晚三炷香,那才叫虔诚呢。”   说了这么大一会,菜已经凉了,再做也来不及了,便让厨房做了面来,再淋上素浇头,简单吃了一餐。   朱子昊没吃过自己心心念念的美食,一脸郁闷地走了。而对于朱子裕来说,比起口腹之欲来,更让人难以忍耐地是身体上的欲望。   守孝不仅要求茹素三年,同时也有三年不同房的说法。放着香喷喷软绵绵的媳妇不抱,自己去前院独守空房,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呢。如今朱子裕是镇国公府的老大,他不去前院住谁也不敢说他,只可惜两人就是睡一张床上,也不敢做旁的。   把青青抱在怀里,朱子裕亲了两口,挨着青青蹭了蹭,只是蹭了几下不但没有舒缓反而更加难耐了。   忍不住拉着青青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上,朱子裕舒服地呻吟出声。一边引导着青青挪动着手,一边小声的嘟囔道:“他倒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倒累着我们受罪。”   青青安抚地吻了吻朱子裕的嘴唇,细声细语地哄道:“到底生养了你一场,且忍忍吧,捱过去这三年就好了。”   “三年呢!”朱子裕委屈地哼哼了两声:“我估摸着谁也捱不过去,说不定都得破戒。”朱子裕原本只是发泄不满随口说说,却不料第二日就一语成箴了。   话说刘嫂子昨晚打正院回去,一五一十的把主子的话重复了一遍,愁容不展地说道:“若是三天五天还好混过去,这可要茹素三年呢,还得想个法子才是。总不能真在厨房供个食神天天烧香吧,就是烧香也不顶用啊,没听说过谁靠烧香就能做好饭的。”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发愣,做饭这事哪有什么投机取巧的法子,无论是刀工还是调味,都是上千次的刻苦练习和经验积累,才让她们几个在众厨娘中脱颖而出,专为几个主子做饭。   一个姓王的厨娘头脑最滑,她四下里看了看,见每个人都是一筹莫展的模样,就知道谁也没想出好法子。将烧火挑水的几个打下手的粗使丫头赶出去,王娘子四下里看看,见没有人在外头,这才关上门,压低声音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行不行?若是我说错了,刘嫂子可别撵我。”   “这时候提什么撵不撵的?”刘嫂子没好气地看着王娘子:“有主意赶紧说,现在咱们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伺候不好主子谁也跑不了。有主意你就赶紧说,若是可行咱就照办,若是不行,咱还得继续想辙。”   王娘子一边留意众人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四少爷最近吃喝不香无非是馋肉了,想顿顿菜都有肉味。我想着,咱索性就用真肉不就得了!”   刘嫂子闻言唬了一跳,看着刘娘子骂道:“你疯了,这可是守孝,哪能用真肉啊?再者说,若是露馅了,咱们都得被发卖了不可。”   王娘子讪笑道:“嫂子别气,您听我细说。夫人这素菜荤做的绝活看似简单,可是咱现在谁也学不像,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能练会的,可饭还得每天照常做,咱不能一天三顿的挨骂吧?”   看着刘嫂子神情有些意动,王娘子又继续游说:“我想着做的菜里不能放肉,总能放肉汤吧?这个看不出来不说还提味,只要咱几个把嘴闭眼了,保管谁也猜不出来。”   刘嫂子阴晴不定地看了看王娘子,有些犹豫不决,王娘子又趁机说道:“像咱们府上,老夫人和徐家的老太天又不忌口,一日三餐大鱼大肉吃着,东西都不用额外采买,直接用就是,也不用担心旁人怀疑。”   刘嫂子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只是这事是冒险的事,谁也不想栽在这上头,因此看了看众人,刘嫂子低声喝道:“我知道原先你们这个和那个不对付,那个看这个不顺眼的,往常你们小打小闹的我也不管你们,可打今儿起都把你们那些小心思收起来。打明起,咱一早熬好高汤,熬的浓郁一些,多弄上两样,等做菜的时候就舀上一勺。只是这事到底上不得台面,咱得小心谨慎才是。打明日起,那些烧火提水的丫鬟,让她们弄利索后,都撵出去,咱们宁可自己辛苦点,也别漏了陷。”   众厨娘闻言纷纷点头,第二天天不亮,几个厨娘结伴来到厨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让小丫鬟引了火,等火旺起来,就把人撵了出去,将猪肉骨头、牛肉骨头、整鸡整鱼都分别焯水下锅熬了起来。   翌日晌午,朱子昊不报什么期待的喝了两口汤,砸吧砸吧嘴十分惊喜地说道:“这刘嫂子做菜有进步啊,才一晚上功夫,这汤就喝出肉味来了。”   青青闻言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拿眼瞅了一眼朱子裕。朱子裕吃了一口焖鲜笋,脸上带了几分迟疑,他下意识回头看了青青一眼,随即又吃了一口,低声说道:“味道不错。”   刘嫂子在院子里听了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蒙混过关了。 第130章 日常过渡章   宫里的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门口, 福寿宫的太监下了马车,奉太后旨意请青青进宫。太后最近心情十分郁闷, 孙女回来还没亲香够呢, 朱平章居然那么死了,太影响她和孙女进一步增进感情了。   因青青身上有热孝, 镇国公府又有各家诰命来往也都要青青陪着, 还要料理丧葬大事,实在是不得清闲, 太后纵然是再想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召她进宫。   如今好歹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朱平章发丧下葬, 青青也空闲下来了。太后估摸着青青也缓过劲来了, 立马迫不及待地派了人来叫青青进宫去说话。   青青闻言有些为难, 时下守孝的人家,轻易不到旁人家去,怕忌讳不说, 也怕带了晦气去旁人家,更别提进宫了, 那是住着皇上和太后,若是冲撞了怎么得了。青青穿越来的,自然不信这个, 但当不住大光朝的人比较迷信,在加上宫里又不是寻常地界,青青觉得自己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来接青青的太监和青青也不算相熟,干巴巴地将太后的话重复了两次, 但青青坚决地用有孝在身为由不同意随他进宫,小太监想不出法子只能垂头丧气地起身告辞。   小太监回宫跪在太后面前将青青的回绝一五一十地说了:“郡主怕冲撞了太后,不敢进宫来。”太后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时候心事这么重了,你去和她说去:哀家福气重的很,不怕这个,让她只管来就是。”小太监苦着脸磕了个头,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说服郡主,若是再请不来人,只怕他也甭在福寿宫当差了。   垂着手退了出去,太后忽然叫住了他,转头叫过来锦瑟嬷嬷:“哀家瞧着这小庆子嘴有些笨,不如你跟着出去走一遭,嘉懿和你相熟,平日也敬重信任你,你和她好好说说,别让她想这些没用的。”   锦瑟嬷嬷笑着答应了,坐着马车一路来到镇国公府,青青正和朱子裕两个在园子里摘花呢,听见宫里的锦瑟嬷嬷来了,也顾不得换衣裳,只匆匆洗了手,赶紧到花厅来了。   锦瑟嬷嬷正在喝茶,见青青来了不禁起身行了礼:“见过郡主。”青青快步上前,托住了锦瑟嬷嬷,一脸亲昵地笑道:“嬷嬷怎么出宫了?”   “还不是为了请你?”锦瑟嬷嬷看着青青的眼神也满是宠爱,她无儿无女一生都陪在太后身边,这些年见的最多相处最好的孩子就是青青,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锦瑟嬷嬷常想,若是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孙女,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拉着青青在自己身边坐下,锦瑟嬷嬷爱怜地拢了拢青青的头发:“娘娘想你想的不行,叫我请你进宫呢。”青青刚要开口说话,锦瑟嬷嬷就止住了她:“傻孩子,这么些年你不是不知道太后有多疼你,什么孝期啊什么晦气啊都不必说,太后娘娘说她不怕那个,她更怕的是见不到你。”   青青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一边拿帕子拭掉眼角的泪一边笑着说:“其实我也想娘娘了。”锦瑟嬷嬷顿时笑道:“这不就是,赶紧跟我走吧。”   青青闻言也不再矫情了,见自己一身素白,连忙说道:“劳烦嬷嬷等一下,我去换件衣裳。”锦瑟嬷嬷见状点了点头,不多时青青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裳出来,把头上的银簪子都去了,换了羊脂白玉的发簪,打扮的清爽又合规矩。   两人坐车进了宫,因之前小太监耽误了时间,青青到福寿宫的时候都快晌午了。太后娘娘一瞧见青青就红了眼眶,拉着她上下直瞧:“瘦了,这回是真瘦了,比从四川回来时候瘦多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青青笑着说道:“从四川回来那会正胖着呢,好容易这几个月吃素才把脸上的小肥肉减下去。”   “肉嘟嘟的才可爱呢。”太后心疼地摸了摸青青的脸,一个劲儿的问:“是不是前些日子累着了?还是吃素不习惯?你素来爱吃鱼虾肉类的,这会都吃不得可怎么办呀?”   青青拉着太后说道:“谁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捱过三年就好了。”   “这个杀千刀的朱平章!”太后恨恨地骂道:“这一辈子他除了生了几个好儿女外,就没做过一件好事,死了恶心了一把不说,还连累我们嘉懿吃苦受累。”   青青面露无奈之色,整个大光朝,敢这么正大光明的骂朱平章的也就皇上和太后了。虽然青青对朱平章也没什么好感,对他的死也生不出悲切之心来,但看在老夫人和朱子裕的面上,青青也得把该做的都做好了。   青青道:“不过是尽自己本分罢了,好在大事都了了,也就谢孝、期年、再期、除服的时候忙一遭,旁的也不用操心。”   太后道:“这个先不说,我只问怎么子裕上丁忧的折子了呢?咱大光朝夺情只针对文官而言,武官一直不需要丁忧守制的。当时皇上看了子裕的折子,想着他回京后还没正式当值,又怕他心里不自在闹的你也心情也不好,这才准了的。”   青青脸上闪过一丝害羞的神情,捂着红彤彤的小脸说:“偷偷和娘娘说,千万别让皇上知道,其实子裕也不过是想偷懒罢了。他打从十来岁起去山东治理水患,又到云南攻打缅甸,等成亲去四川任职期间也没得消停,子裕说这些年一直没能好好陪我安安静静地呆一阵,想着趁此机会歇上三年,同我在家吟诗作画呢。”   太后闻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到底是年轻的小两口,这想法就是与旁人不一样。”锦瑟嬷嬷在旁边说道:“镇国公年纪轻轻有战功又有爵位,歇上两三年也不打紧,只要他们小两口感情好就行。”   太后乐呵呵地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是。”拍了拍青青的手,太后也故意悄悄地说道:“你们在家好好玩就是,哀家保准不叫皇上知道。”   听见旁人忍不住的笑声,青青也红了脸,拉着太后直撒娇。太后顺势哄了两句,估摸着到了晌午,便道:“好了,不闹了,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都叫御膳房做了什么菜了?哀家今儿可得给青青好好补补。”   正说着,皇上和太子也来了,青青连忙起身行了礼。   皇上乐呵呵地说:“想着郡主来了,母后一定高兴,朕来蹭顿饭吃。”   太后好笑地看了皇上一眼:“只可惜今日没什么好吃的,哀家吃斋、青青吃素,你们父子两个跟着我们也吃不好。”   “无妨!”皇上笑道:“我陪母后吃斋。”   十来个食盒提了上来,一盘盘精致的素菜摆在长桌上,与青青的素菜荤做不同,御膳房的厨子将各色素菜本身的味道发掘出来,鲜美味道、垂涎欲滴的色泽、清淡的香气顿时让食欲大增。   青青没少在宫里用饭,可每回吃的最多的都是各地贡上来的特色食材,对纯素的菜色偶尔尝一尝,并未多吃过。现在吃不得肉,倒能静下心来细品素菜的鲜美,太后见青青吃得香甜,用的也不少,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虽吃不得肉,但蛋和奶都可以用一些,这样才不会亏了身子。你们还都是孩子呢,该多吃些养身子的。”一边说着一边叫人给她端了碗奶豆腐:“特意叫人炖的嫩嫩的,你尝尝。”   青青用调羹尝了一口,倒有些后世双皮奶的意思,只是不太甜,便道:“再放些蜜腌的红小豆、核桃仁、松子之类的拌着吃,也许滋味会更足。”   太后一叠声道:“快给郡主拿去。”   宫女连忙抱了各色的蜜饯坛子和干果匣子来,按照青青的要求逐样放了一勺进去,搅拌均匀,入口是扑鼻的奶香和香甜的口感,青青连饭都不吃了,把这一碗奶豆腐吃了个精光。   太后见状捂着嘴直笑,可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睛:“可见是饿着我们青青了,以往吃再好的东西都没见馋成这样,亏了嘴咯!”   青青一脸黑线,她真的只是馋双皮奶而已,娘娘你想太多了。   太后想多了的结果,就是出宫的时候不得不带上皇上和太后赏赐的三个御膳房太监,两个做素食一个做甜点的。   回到府里,青青比较愁这三个太监如何安置,毕竟人家之前在御膳房都是数一数二的御厨,总不能让他们跟自家的厨娘整日呆在一起吧。   想了想,青青决定将前院一处闲置的小院落利用起来,把东西两侧的厢房改成厨房,正房三间房隔开给三人居住,另外配了些小厮伺候他们起居、又打发了些十来岁的小子跟着打下手。   每日原本府里的大厨房伺候老夫人的一日三餐,青青几个的饭食都由三个太监准备。   这三个太监原本都是伺候太后用饭的,手艺自不必说,其中两个专供素食几十年,做出的素菜来鲜美异常,四个姑娘吃得津津有味,连朱子昊都不嚷着要肉吃了。   青青见状松了一口气,若不是这三个人来,她真的担心某天自己会在素菜里吃到肉沫。   ——————————————————————————————   时光飞逝,第二年青青的弟弟徐泽宁从四川回京参加春闱,成了新一任的状元郎,创造了一门双状元的佳话。徐婆子又看了一回打马游街,面对众人的奉承,徐婆子连着一个来月做梦都咯咯咯的直笑。   岁月如梭,转眼间镇国公府的二十七个月孝期过去了,办酒除服后,一时间各色的帖子纷纷踏至,不是邀请赏花的就是请喝茶的。原因无他,镇国公府的大姑娘和四少爷皆满十六岁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好时候了。   朱子裕表示,这些先都不着急,目前最重要的事,她要和媳妇在床上大战个三天三夜。为了此战不半途而废,朱子裕提前就策划好了,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他扛着还没睡醒的媳妇上了马车,在没有惊动旁人的情况下静悄悄地出了城。   天色大亮,朱子昊屁颠屁颠地来了:嫂子,您给我相看谁家的姑娘当媳妇啊?嫂子?嫂子呢?   明珠:嫂子,明天的赏花宴……咦……人呢……   老夫人:这个故事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快叫青青来,我得和她好好说说……   福寿宫内,两个小太监瑟瑟发抖地跪在大殿,委屈地直想哭:“镇国公一早就把郡主带走   了,小的找遍了京城,还是守城门的官员说镇国公府的马车一早就出城了!”   此时,京郊的庄子里,朱子裕搂抱着媳妇左亲亲又抱抱,这回看你们怎么和我抢媳妇!   ☆、第 131 章   镇国公府从老夫人到少爷姑娘们每日看着门口望眼欲穿, 可就是不见人回来。老夫人重重地拄了拄拐杖:“不是说三天就回来吗?这都四天呢,怎么还没回来?”   珍珠欲哭无泪:“国公爷走的时候说是三五日就回来, 也许还得等两天?”   “就没见过这么糟心的孙子, 要是想出去玩自己去就好了,做什么还把我孙媳妇带走了!”老太太愤愤不平, 她每当听完话本子就喜欢发表两句自己的看法, 偏生家里的人只会是是是、对对对,没一个能和自己聊的起来的。像青青就不一样了, 她总是能摸准老太太喜欢的点,几句话就能把老太太说的两眼直冒光。若不是孙子不同意, 老夫人恨不得睡觉都不让青青走, 有个能说到一起的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长吁短叹了一番, 老太太的目光对准了朱子昊:“你说说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娶媳妇?就不能给我娶个和青青一样贴心的姑娘回来吗?”   正在啃西瓜的朱子昊一脸懵逼地看着老夫人:“我这不是刚十六吗?”   “十六?我十六的时候都嫁人了!”老夫人不屑脸。   艰难地把西瓜瓤咽了下去,朱子昊无语地抹了抹嘴边:“我这不是刚出孝吗?”   “这倒也是。”老太太点了点头,朱子昊刚松了一口气又摸起一块西瓜, 老太太的脑袋又转了回来:“那现在不是出孝了吗?怎么还不娶媳妇?”   朱子昊一脸绝望:“您老人家好歹先给我说个媳妇啊!没定亲呢我娶谁呀?”   “就是不机灵,你瞧瞧你哥十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以后娶谁了?你都十六了还得让我一个老太婆给你找媳妇!”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拄了拄拐杖:“还练剑呢, 话本子上的剑客屁股后头一串小姑娘追着跑,你瞧瞧你……”老夫人啧啧啧两声,一脸不屑。   朱子昊顿时觉得啃了一半的西瓜生涩难咽,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老夫人:“祖母,拐跑我嫂子的是我哥又不是我,您怎么老瞧我不顺眼呢?”   老夫人没好气地瞧了他一眼:“若是你也娶一个,就是拐跑又一个我还有一个, 哪像现在一个孙媳妇都不在跟前。”   朱子昊顿时没脾气了,他看了看捂着嘴偷笑的明珠、明瑜,忍不住说道:“您这不还有四个孙女嘛,让她们陪着您!”   老夫人挨着瞧了瞧几个孙女,摇了摇头:“虽然长的一个个都不孬,就是不会聊天,我说什么都听不明白,以后嫁婆家去可怎么办呦。”   明珠无奈地笑道:“您老放心好了,京城这么多夫人诰命,哪个都不如你藏的话本子多。”   话音刚落,羽毛黑的发亮的小黑站在箱子上忽然发出一串畅快的笑声,众人不妨都吓了一跳。   明珠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胸脯忍不住骂了一句:“作死呀,吓人一跳,魂都快被你吓飞了。”   小黑似乎听到了什么关键词,歪着脖子看了看明珠,随即在箱子上走了两步,开口说道:“话说有个女子受到了惊吓,竟然魂魄离身,飘飘荡荡居然瞧见了小时候的自己,眼见着儿时的自己按照丫鬟的指引就要往湖边走,顿时一个着急就扑了上去……”   明珠惊悚地看着一边踱着方步一边说书的小黑,不敢置信地问道:“它在说什么?”   老夫人满脸惊喜的看着小黑,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小黑说的是青青才写的一出昨儿刚让小丫头念了一回,谁知它竟然就记住了,真是聪明。我和你们说,这戏可有意思了,讲的是重生,你们什么叫重生吗?”众人目目相觑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切,还不如一只鸟呢,都走吧都走吧,小黑陪我就成了,等你嫂子回来叫她来我这请安。至于朱子裕,让他哪凉快上哪儿呆着去,我不想见他。”挥手赶走了孙子孙女们,老夫人拿着几粒松子仁放在小黑的脚下,看着它一粒一粒啄着吃,不禁喜滋滋地摸了摸它身上黝黑锃亮的羽毛:“吃吧,吃完了再继续讲。”   明珠等人被老夫人赶了出来,几人站在院子里看着从空中飞过的一串喜鹊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朱子昊凑到明珠面前,忍不住问道:“那小黑才在祖母屋里呆了小半个月,怎么就说开话本子了呢?以前你养的时候发现它有这方面的天赋吗?”   明珠想起自己精心养育了小黑三年,教了无数次诗词歌赋,可小黑学了下句忘上句,今天学一句明天就能忘一段,原来还以为它天生蠢笨,记不住太多东西。谁知现在居然一开口就能讲话本子,明珠顿时觉得心好累。   ————————   镇国公府上下找不到青青,太后娘娘也抓了个空,趁着皇上来请安的时候,太后立马告状:“朱子裕带着青青跑庄子上去了,都三四天了还不回家,哀家瞧着他一定是太闲了。”   盛德皇帝点了点头:“母后说的对,这朱子裕出孝好几天了也该做些正事了。母后放心,一会儿朕就下旨,给他安排个合适的差事,叫他即刻上任。”   太后用力地点了点头,等盛德皇帝起身要走的时候,又犹犹豫豫地叫住了他:“虽说不让他闲着每天没事干,但也别太忙了,青青跟着守了三年的孝,这转眼就十八岁了,也该有个孩子了。”   盛德皇帝闻言站在原地,半晌惆怅地叹了口气:“刚见到她时还是个粉嫩嫩的小姑娘,这眼瞅着就这么大了。”   “可不是嘛!”太后笑了笑,眼里满是慈爱:“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生儿育女,咱们当长辈的看着心里也高兴。”   “母后说的是。”盛德皇帝笑着附和道:“只是这般往后嘉懿陪母后的时候就少了。”   “无妨,只要她过的好就行,隔十天半个月进宫让哀家瞧瞧就行了。”太后闪过一丝惆怅,却也带着满满的幸福:“孩子长大了不就是这样嘛。”   盛德皇帝扶着太后坐下,慢慢地说道:“朕记得太子的长女吉儿快五岁了,倒有几分嘉懿的模样,不如叫她过来陪陪母后?”   太后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倒有几分嘉懿的脾气性格,便笑着点了点头:“也好。”看了盛德皇帝一眼,太后叹了口气:“嘉懿小时候都哀家都没瞧见过她长的什么模样,等进宫的时候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每每见到吉儿,哀家就总是恍恍惚惚地把她错认成小时候的嘉懿。”摇了摇头,太后笑着说道:“人老了,也开始糊涂了。”   “您可不老!”盛德皇帝不赞同地说道:“嘉懿不是常说母后能长命百岁嘛,您素来可是最信服她的话的。”   “哄着我开心的,你也信。”太后忍不住笑着拍了拍盛德皇帝的手:“人到七十古来稀,哀家都快八十了,也知足了。”   听着太后的话,盛德皇帝强压住心里的伤感,一边催人去东宫把吉儿带来,一边又想着法的说好听的话哄太后开心。直到太后将吉儿搂在怀里,乐呵呵地笑个不停,盛德皇帝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回到御书房,盛德皇帝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叫来安明达,盛德皇帝道:“叫人去打听打听,看朱子裕把郡主拐哪个庄子上去了?”随手拿起一个奏折,盛德皇帝忍不住酸溜溜地哼道:“在家和媳妇腻歪了三年,出了孝又跑外头去腻歪,显摆他有媳妇是不?”   安明达一脸黑线,实在不知这话要怎么接,看着盛德皇帝越来越黑的脸,安明达硬着头皮安慰了一句:“您有各宫娘娘,可比镇国公的媳妇多多了。”   盛德皇帝一脸惊愕地看着安明达满脸讨好的笑容,摆了摆手示意安明达跪在自己面前,顺手拿着奏折狠狠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不会拍马屁就闭嘴,他还敢和我比媳妇的数量?要是朱子裕这个混小子敢动歪心思,朕立马就给郡主选个新夫婿。”   安明达紧紧地闭了嘴,不敢再多言多语了。若是这话让朱子裕听到,他虽不能把自己怎样,但那满身的杀气也够让人受的。   盛德皇帝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忍不住悄声和安明达嘀咕:“郡主还年轻,朕该多给她留些后手才是,你说赐她一座郡主府怎么样?”   安明达磕磕巴巴地说道:“皇上,咱大光朝还没有给郡主赐府邸的先例。”   “也是。”盛德皇帝敲了敲桌案:“没有先例这尺度就不好把握,既然这样,就让他们照着公主府邸的规格修建。”   “可是……”安明达忍不住提醒皇上:“还没册封呢?”   盛德皇帝不耐烦地看了安明达一眼:“先叫修着,回头让太子去问问郡主喜欢什么样的宅子,让他亲自画图纸。一旦开工修建,怎么也得一两年的功夫才能建好宅子。再移栽上花木,养的旺像了又得一年。这有三年的功夫,朕怎么也能想出册封青青为公主的主意。”   安明达看着盛德皇帝洋洋得意的神情,也不敢再言语了,好在盛德皇帝很快回过神来,吩咐安明达研磨,亲自写了圣旨。   京城郊外的庄子里,朱子裕一边悠闲自得的享受着冰山带来的凉爽气息,一边时不时的从青青的勺子里抢一口冰酪吃,舒服的喟叹了口气,朱子裕笑道:“这样的日子太舒服了,只怕天上的神仙也不如我这般舒坦。”青青笑着刮了他脸一下:“只怕天上的神仙看了嫉妒,一会就不叫你这么舒坦了。”   话音刚落,就有下人进来回禀道:“宫里来了人,说请国公爷接旨。”青青掩嘴笑着端着冰酪跑到一边去吃。朱子裕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换上见客的衣裳,急匆匆赶到前厅。   朱子裕看着安明达心虚地笑容,颤抖地接过圣旨,不敢置信地问道:“这就升任京卫指挥使了?这夺情以后怎么还升官了呢?”   安明达讪笑道:“这不是因您继承爵位了吗?皇上也是考虑到您是国公爷,还是四品官不太好听。”   “所以直接升到正三品了?”朱子裕目瞪口呆地看着安明达:“这也太随意了吧。”   安明达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板着脸说:“皇上的旨意自然考虑的十分周全,国公爷还是赶紧随咱家赶紧回城吧?”   “这有什么急的?”朱子裕有些不明所以:“等到了上任那天我自然就回去了。”   安明达笑容满面地告诉他:“您今天就上任,前一任指挥使接了圣旨得了外任,正等着和国公爷交接呢。”   圣意不可违,朱子裕只得幽怨地叹了口气,吩咐下人道:“我急着回京一趟,你去和夫人说一声,叫她不必着急回去,难得出来歇两天,让她好好轻快松快。”   下人应了一声,抬腿刚想走,安明达就急了:“别!别!别!别介呀!”喝住了下人,安明达忍不住白了朱子裕一眼:“我的国公爷哎,把郡主一个人留下来多危险呀?要是半夜进个歹人可怎么整?要我说不如让郡主跟着我们一起回京吧!”   “可是还有好多东西没收拾呢?”这几日小夫妻两个从附近山上弄了不少有趣地东西,必须得一并带回镇国公府。   安明达一脸诚挚地建议道:“要不您留这收拾,咱家带郡主先走?”   朱子裕有些无语:“我不是得急着交接吗?”   安明达忍不住红了老脸:“送郡主回京更加重要!”   朱子裕:……所以我升官是附带的吧?   ☆、第 132 章   安明达坐着马车一路跟在青青的马车后头, 直到青青下了马车,安明达才舒了口气, 无视朱子裕在一边猛翻的白眼, 安明达弯腰点头地奉承道:“郡主改日别忘了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如今太子殿下家的大姑娘在太后跟前养着呢, 整天吵着想见姑姑。”   青青想到那个粉雕玉琢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小女孩, 脸上不禁带了几分笑意:“正巧我前几日做了几个娃娃,你帮我带去给吉儿玩。”说着就喊人去内宅取匣子。   安明达哪里敢接这个差事, 到时候他把郡主送的玩意带回宫却没把人领回来,估摸得被皇上踹上两脚还得受太后娘娘的白眼,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坚决不能干。安明达满脸堆笑地说:“还是等郡主进宫时亲自教给大姑娘比较好, 若是等姑娘问起那娃娃头上戴着什么身上穿的什么, 咱家答不上该扫了大姑娘的兴致了。”   青青见状不禁笑了笑:“瞧公公吓的,太后娘娘又不会吃了你。”   安明达拿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讪笑道:“娘娘见了东西肯定想起郡主, 到时候看着咱家又该觉得碍眼了。”   青青掩嘴轻笑:“既然如此我就不为难公公了,明日我陪祖母一天, 等后天就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   安明达闻言高兴的眉开眼笑,连连弯腰道:“等回宫一定将话带给太后娘娘。”   朱子裕见安明达拉着自己媳妇絮叨个没完没了,忍不住揪着他领子把人扯到一边:“不是说急着叫我上任吗?咱赶紧走吧。”   安明达看了看天色, 有些为难地看着朱子裕:“国公爷,要不您自己走一遭?郡主这还叫我给娘娘传话呢。”   朱子裕无语地看着安明达,这翻脸比翻书还快,你好歹伪装伪装, 假装我这个三品的京卫指挥使很重要好不好?   朱子裕一脸黑线将人推到马车上:“行行行,我自己去,公公赶紧回宫吧,我家夫人都站累了。”说着瞧也不瞧他,屁颠屁颠跑到青青身边,拉着手腻歪地说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回来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回来时候正好去买。”   青青笑着帮朱子裕整理了下衣领,声音甜的像掺了蜜一般:“今天吃的冰酥味道好,就是少了几味鲜果,一会你带几个小厮出去,叫他们瞧瞧哪里有水灵灵的鲜果买回来一些,放到冰酪上滋味才足。”   朱子裕连忙应道:“这就叫人去买,只是市面上卖的咱家都有,等我叫他们到常来京城的那些行商们那瞧瞧,看看有没有从各地运来的好果子。”   青青点了点头,又催着让朱子裕上马车,朱子裕笑道:“我骑马去就行,这样回来的快。”安明达在马车上牙疼地看着小两口依依惜别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道:“国公爷,您再不走可就要到晌午饭点了。”   朱子裕回过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公公不是赶着要回宫吗?怎么还不走?这是想等我请你吃饭?”   安明达脸上的肉忍不住抽动了几下,朝青青挥了挥手:“郡主,那后天见。”   青青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安明达的马车消失在巷子口,这才推了推朱子裕:“快走吧,早去早回。”天莫牵来朱子裕的骏马,青青在朱子裕的再三催促下方才上了轿子。   轿子摇摇晃晃地过了二门停了下来,珍珠和玛瑙两人扑了上来,一个抱着腿一个胳膊:“夫人你总算回来了。”   青青哭笑不得地看在半跪在自己脚下的珍珠:“怎么了这是,赶紧起来吧。”   珍珠拿帕子擦掉眼角的泪花,真挚地恳求道:“夫人,您下回出门可一定带着我,若是你在外面多呆几日,回来就不一定能瞧的见我了。”   玛瑙戚戚然地点了点头:“您再不回来我和珍珠就要被老夫人和姑娘们给埋怨死了。”   青青想起前几日睡梦中被朱子裕套上衣服直接抱到轿子里的事情,顿时脸颊微红,嗔了两个丫鬟一眼:“多嘴。”   主仆三人刚走进垂花门,就见朱子昊、明珠兄妹五人从里面迎了出来,一个个欢天喜地围着青青。朱子昊仗着人高马大,挤到了青青前面,委屈地直掉眼泪:“嫂子快给我找个媳妇吧,祖母看我都不顺眼了。”   青青笑弯了眼睛,连连点头:“好,嫂子一定给你相个又好看又可爱的姑娘。”朱子昊刚点了一下头,又连忙回头瞧瞧身后,见朱子裕没跟过来,立马委屈地撇起嘴来:“可是我又怕我成亲了我哥就不叫我吃嫂子做的菜了。”   看着已经高高壮壮的朱子昊满脸委屈的模样,青青差点笑出来,怕伤害这孩子的自尊心,青青强忍着笑意,认真地说:“我和你哥在房里吃饭那就没法了,你若是来蹭饭你哥肯定踹出你去。好在每隔半个月我会做几道菜孝敬老夫人,那时候你还是能跟着吃几口的。”   朱子昊闻言立马笑逐颜开,连连嘱咐说:“等下回嫂子做回烤鸭子吧,您烤的味太好了,我一个人能吃两只。”   青青笑着点了点头:“正巧我也馋了,明天一早让她们杀鸭子,我看着她们抹料,保准吃得你满嘴流油。”   朱子昊立马欢呼了一声,满脸幸福地说:“嫂子太好了,嫂子给我找媳妇的时候一定也要找个做饭好吃的,到时候我就端我哥面前去吃,馋死他。”   青青闻言笑的前仰后合,明珠忍不住扑哧一笑,拿手指刮了刮脸颊:“不知羞。”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的正热闹,在屋里听见动静地老夫人忍不住扶着玉楼出来了,站在廊下看着叽叽喳喳的孙子孙女,忍不住嗔怪道:“怎么不进屋说,也不怕晒的慌。”   明珠搂着青青的胳膊,后面跟着三个妹妹,朱子昊早在老夫人出来的时候就窜没影了。瞧着年轻粉嫩的孙媳妇和孙女们,老夫人心情格外好,等青青过来的时候拽住了她,慈爱地问道:“和子裕去哪里玩了?”   青青红了脸道:“就在庄子上避暑来着,上山采了花,还在河边钓了鱼。”明珠最爱个花啊草的,闻言连忙问道:“嫂子见到什么好花了吗?”   青青忙说:“有一株兰花极其淡雅芬芳,我连根挖出来的已经种在了盆里,回头叫人给你送去。”   明珠道:“我瞧瞧就行了,这花是哥哥给嫂子采的,我可不要。”   青青闻言便道:“那回头我养大了分一支给你。”说着吩咐珍珠:“叫人把马车上放着的花拿来给姑娘瞧瞧。”   珍珠答应着去了,不一会端来一盆兰花,但见这枝兰花株型秀美、叶绿滴翠,整株花亭亭玉立地立在盆里,舒缓地花瓣和枝叶。明珠一下子就看住了,连身旁姊妹们的说笑都听不到了,眼里只剩下这株秀美的兰花。   青青见状不禁笑道:“这可入了迷了,还不知多久能分出株来,回头再采一株更绝美的兰花送给明珠才好。”   明瑜一边赏花一边笑道:“这一枝已经难得了,若是比这还要美我可想不出是什么样子。”   老夫人眼神已大不如以前,她瞧了瞧盆里的兰花,也没瞧出什么新鲜来,索性不再看了,拽着青青献宝一样告诉她:“我和你说,咱家这小黑子可有灵性了,它居然会讲话本子。”   青青一听就笑了,朝小黑伸出手,小黑立马扑腾着翅膀落在青青的胳膊上。摸了摸小黑的羽毛,青青说:“你还会说书了,真是越发聪明了,好好给老夫人说书,听明白没?”   小黑很通人性的叫了一声,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展翅飞到自己站着的小竹竿上,昂头挺胸就开讲了。   几个女孩第一次听小黑讲书,一个个都笑的乐不可支,只有明珠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罔若未闻。   屋里正热闹,忽然进来一个下人回禀道:“夫人,宫里打发人送了好些鲜果。”青青便将人请到前厅,只见来的人是福寿宫的王海,他笑着行了礼说:“安公公回宫说郡主想要鲜果做冰酪吃,正好今儿南方送的荔枝、无锡送的蜜桃、新疆送的哈密瓜都到了,娘娘立马叫我给郡主送来了。”青青有些羞赧:“不过是国公爷闹趣儿说一句,倒让娘娘惦记了。”   王海笑道:“刚到的时候娘娘也说分出来给郡主送来的,正好赶巧了,过几日还有好些果子呢,到时候再给郡主送来。”青青起身郑重地谢了恩,又说了等明日亲自去宫里谢恩的话,拿了上等的红封赏他。   等王海走了,青青叫人给老夫人屋里每样鲜果都端上两盘,又给朱子昊和各位姑娘屋里送一份,徐家宅子也送了一些去,剩下三分之一,青青叫人好生收着,这几日当零嘴或是做冰酪吃。   下午,朱子裕兴冲冲地带了一篓子甜瓜回来,就瞧见自己小媳妇正美美的吃着哈密瓜,手边的盘子里还有些荔枝壳。   见朱子裕回来了,青青笑的甜甜的:“累了吧,快洗洗手来吃瓜。安公公听见咱俩说的话了,这不宫里送了好些个鲜果来,都是各地进上的。”   朱子裕瞧了瞧桌子上摆的红彤彤比自己拳头还大的水蜜桃,不由地陷入了绝望:“讨好媳妇咋就这么难呢?” 第133章 喜事连连(已更小剧场)   晶莹剔透的水晶盘里, 一座酥山矗立在其中,雪白的冰酥上淋满了鲜红的樱桃酱, 酥山脚下点辍着雪白剔透的荔枝。   看着从冰窖里取出冻好的酥山, 明珠姊妹们一个个眼睛都直了,手里拿着精致的小银勺, 面露期待地看着青青。闻着诱人的奶香味, 连老夫人也有些嘴馋,只是她知道自己吃不得凉, 便和青青商议道:“把那盘子上的荔枝给我两个,好歹能借几分酥山的凉气儿。”   青青取出一个小水晶碗, 舀了两个荔枝喂老夫人吃了, 这才和明珠姊妹说道:“咱可说好了, 一人就吃一小碗,谁也不能吃多了,仔细晚上肚子疼。”   几个女孩连连点头, 催着青青赶紧先动勺子,青青昨天刚吃了酥山, 这会天也快黑了,便只盛了小半碗。明珠还有些克制力,只盛了平平一碗, 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还剩下大半盘的酥山,念叨着:“明天一早就让她们做上新的。”   到明瑜这里就忍不住舀了冒尖的一碗,眼瞅着明琪、明姝两个小的舀了一碗还有些不足的样子,青青连忙拦住了她们, 不许她们盛的太多。   等姊妹们都盛完了,朱子昊直接把盘子都端走了,坐在窗下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吃得心满意足。   浓郁冰凉的奶酥在嘴里慢慢的化掉,满口香甜的奶味让青青回味无穷。恋恋不舍地吃掉碗里的最后一颗荔枝,青青满足地喟叹道:“这酥山里的奶油足味道好,今年的荔枝也比去年的甜,若不是太医不许吃那么多,我一人能吃上一盘子。”   明珠拿着帕子优雅地擦着唇瓣,矜持地笑道:“家里冰窖里还存着玫瑰酱、草莓酱、杏子酱,不如每天试一种,看哪种搭配滋味更足。”   明琪拍手道:“还有这么些果子呢,都切成小块放上去,拿冰镇的凉凉的,越发可口。”   瞧着府里的姑娘说起吃来一个个兴趣盎然、眼睛发亮的样子,青青忍不住愧疚地琢磨,是不是都被自己带偏了,原本她们都不这样啊。   众人吃完了酥山,丫鬟们上了红枣茶,一人喝了一盏暖胃。朱子裕从外面回来,一进屋满屋子的枣香,给老夫人请了安后,忍不住问青青:“这个时候怎么喝枣汤?”   青青一边叫丫鬟拿浸的温热的汗巾子一边笑道:“我们刚吃了酥山。”   拿着汗巾子把头上脖子上的汗擦了,朱子裕问道:“还有吗?给我也来一盘。”   青青说:“今儿只淋了一份,倒是有冰的莲子银耳汤,也有放在井里镇了一天的西瓜。”朱子裕道:“切一盘西瓜,解解暑气。”   老夫人看着孙子眨眼间就啃了一盘子西瓜,忍不住问道:“你们那个京卫指挥使司是不是很艰苦?怎么渴成这样?底下人听不听话?”   朱子裕道:“要拱卫京师,难免辛苦些,但掌管的都是精兵良将,对皇上最是忠心不过的,因此并没有勾心斗角的人。”   老夫人笑眯眯地道:“这样最好,往常听沈家太太说过几句官场上的事,听的我脑仁疼。你说这些官儿们有什么差事就当什么差事不就得了,有什么好勾心斗角的,也不嫌费脑子。”作为一辈子不动脑子的人,老夫人表示不费脑子的人生最美好了。   朱子裕知道和祖母没法细说这里头的事,只笑道:“我们那不这样。”老夫人闻言便放了心,不再问孙子关于当差的事。   如今朱子昊也十六岁了,练了几年的剑法,也算小有所成。朱子裕不想他每日在家闲着,便和皇上说了,想把他编在禁军里。   皇上亲自把朱子昊叫到御前来,找了几个亲兵同他比量一番。只见朱子昊拿着老国公爷曾经爱若至宝的重剑,也没见耍出什么花哨的剑法,就在几个亲兵的脖子上划了浅浅的一层血痕。亲兵们顿时变了脸色,摸了摸脖子,心底有些发寒,若这是在战场上,只怕自己早就被抹了脖子。   盛德皇帝见状大悦,感叹了一番虎爷无犬孙,便在禁军里给了朱子昊一个六品的差事,往后有了功劳政绩再往上提。   朱子昊有了差事,又有镇国公府少爷的身份,可说亲的人家相当不少,明珠更是一家女百家求。   青青整日记挂着朱子昊和明珠这对龙凤胎兄妹的亲事,在沈夫人的帮助下,办了不少宴会,倒相中了两户人家。   替明珠看中的是左丞相府的长孙孟伟峰,孟伟峰年方十七,长相端正、敏而好学,尤其最让青青满意的是左丞相孟大人为人耿直,家风清正。而孟伟峰的父亲也是左丞相的长子,如今杭州任知府一职,政绩卓越,在百姓中口碑也不错。   孟老夫人十分喜欢明珠身上的利索劲,又听说这些年镇国公府的上下事都是明珠打理的,心里越发满意。原因无他,孟伟峰身为孟家的长子长孙,他的媳妇除了以后要掌管中馈外,还是孟家家族未来的宗妇,只有样样立得住的人才能撑得起来。   两家看对了眼,彼此也都合心意,孟家便请了媒人上门去提亲。   而朱子昊的亲事就有些波折了,青青选来选去并没有特别合心意的姑娘,有一个勉强算是符合朱子昊要求的,可是朱子昊借着宴席的机会远远地瞧了一眼便有些不乐意。面对一家人的询问,朱子昊说的理直气壮:“不如嫂子好看。”   朱子裕深深地觉得,也许亲弟弟以后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   青青吃完了荔枝、蜜桃,宫里又送来了葡萄、石榴。吃了石榴又到了吃螃蟹的季节,终于在青青吃了三个团脐的螃蟹、一碟蟹黄包子后,来诊脉的太医摸出了喜脉。   一时间宫里、镇国公府、徐家都忙乱起来,太后娘娘听说查出喜脉前还吃了好些螃蟹,顿时吓的脸都白了,连忙派了几名专攻妇科的太医到了镇国公府,就怕青青的肚子有什么不测。   好在青青身子从小就康健,太医们轮流把了脉也没瞧出什么异常,甚至脉搏稳健,连安胎药都不必吃。但想着太后对郡主的重视,几个人讨论了一番,还是开了个太平方子,又写了满满一张忌口的食物。   青青瞧上第一行就写了螃蟹,顿时心里有些发苦,守孝三年好容易开了荤,才吃了一顿螃蟹就被忌了口,简直太残忍了有没有。   不过显然这个时候青青这个孕妇说的已经不算了,就算是从来不管事的老夫人,这时候也叮嘱青青,要好好听太医的话。明珠更是连锈了一半的嫁衣都搁到了一边,准备帮衬着嫂子再管几个月的中馈。   徐婆子得到信儿后带着大小儿媳妇来看青青,王氏还特意把青青当年画的麒麟送子图从儿媳妇那要了回来,送还给了青青,祝她一举夺男。   徐婆子看了眼那张有些泛黄的画,顿时看大儿媳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青青当年可被称为送子观音座下的童子的,哪里需要这画?再者说了,都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好不好使了。”   “好使!”王氏弱弱地反驳:“浩哥的媳妇刚刚又怀上了一个,可灵验了。”   青青无力地捂着额头:多过去这么多年了,咱能不能忘了送子观音这事。   “总而言之青青是不用这个东西的。”徐婆子简言意骇地总结道:“青青肯定想生几个生几个,想生什么生什么!”   青青:“……我想生座金山!”   徐婆子闻言立马抬起了巴掌想拍青青一下,可是手刚要落下立马想起了青青刚刚晋升为孕妇这件事,只能硬生生地把手挪了一下,把一旁的王氏拍了一个踉跄。   “别胡说八道!”徐婆子瞪了青青一眼:“你就想着生儿子!生大胖儿子!”   王氏一边揉着被徐婆子拍疼的肩膀,一边还赞成地直点头:“先生儿子再生闺女,多生几个。”   青青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了一胎一胎又一胎,生了一个一个又一个的情形,顿时打了哆嗦,连连摇头道:“生两回就行了,生那么多想想就有些害怕。”   “怕什么?”王氏不解地看着她:“你瞧瞧你祖母,你娘还有我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怎么也得有两三个儿子吧?你长那么漂亮,不得再生个随你的女儿?”   青青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也许我能怀双胞胎呢?这样的话生两次就能完成这样的目标了。”   王氏顿时有些哑口无言,想了半天似乎也没什么毛病,只能点头附和道:“这也是个办法,只是双胞胎不是那么好怀的吧?”   青青刚要说朱子裕有过双胞胎哥哥,按理说自己也有怀双胞胎的可能。不料还未等开口,徐婆子就信心十足地把青青的话堵了回去:“咱家青青可是送子观音座下的童子,别说双胞胎了,就是三胞胎都没问题。”   青青吓得抹了把头上的汗,看了看自己扁平的肚子,一想到三胞胎会把肚皮撑的硕大无比,顿时脸都白了:“祖……祖母……咱不说三胞胎行吗?有点害怕!”   徐婆子乐呵呵地拉着青青的手:“怕什么,你可是送……”   “祖母!”青青连忙打断徐婆子的话头:“祖母可别说什么送子观音座下的童子了,回头再有人上门求画,我可就把大伯母这幅画送给他们了。”王氏闻言,立马手脚麻利地把画轴卷好,紧紧地抱在怀里。   青青忍不住摇了摇头:“那几次不过是正好凑巧罢了,我娘和我大伯娘那会本来就年轻,夫妻感情又好,怀上孩子很正常的,哪里就因为我这幅画了。”   王氏是坚信这幅画十分灵验的,见青青不要,她准备带回去,以后给自己二儿媳妇,未来还要作为传家宝,一代传一代。   青青还不知道王氏的远大目标,此时她肚子平平,除了能吃能睡外旁的也没什么反应。宫里每三日太医就来把一次脉,隔三差五皇上、太后就要赏一回,连太子妃都亲自出宫来瞧了一次。   朱子裕作为典型的宠妻狂魔,简直都要把媳妇供起来了,恨不得连饭都喂到媳妇嘴里,就怕青青累着了。   平平稳稳地过了三个月,太医把脉觉得胎儿稳健,青青便坐马车进了宫去给太后请安。顿时福寿宫立马热闹起来,皇上、太子听说后连折子都不看了,父子一起到福寿宫看青青。   宫里的妃子们也都是人精,当年盛宠的淑妃因为想陷害徐家被皇上厌弃后又杖毙,德妃因侄女对青青出言不逊受了连累,已经几年没得盛德皇帝一个正眼了。如今眼瞅着懿德郡主越发受太后的宠爱,连皇上也对她颇为照顾,太子甚至和她认了兄妹。宫妃们算是都瞧出青青在这几个重量级人物心中的地位了,一个个都带着厚重的贺礼到福寿宫给青青道喜。   看着满屋子莺莺燕燕和笑的满脸开花的盛德皇帝,青青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怀了什么国宝。   过了两个月,原本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仿佛一夜之间鼓了起来,朱子裕没见过女人怀孕,但也觉得自己的媳妇肚子有点大。倒是徐婆子上手摸了摸,喜笑颜开地说:“瞧着和青青她娘快生的时候一样大,保不齐真怀了两个。”   朱子裕闻言赶紧又叫太医把脉,太医其实早就摸了出来,只是事关郡主,除非百分百肯定,否则他们实在是不敢妄言。若是说错了,白让皇上高兴一场,丢官还算好的,若是没了脑袋,到时候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见国公爷问起是不是双胎的问题,看着这明显比正常孕妇大一圈的肚子,太医们合计了一番,终于点了头:“多半是双生子。”   徐婆子顿时得意的笑了:“我就说吧,青青极为灵验的,说啥来啥!”   看着昂头挺胸得意洋洋的徐婆子,青青摸了摸肚子,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可是我还说要生一座金山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财神爷:《生财有道》和《发财宝典》这两本经书已经讲完了,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   招财:心得有体会也有就差实践了!老爷我能下凡去体验一番不?   财神爷一脸嫌弃:你也得看谁要你?   招财:咋就没人要我,以我的天生的聚财加持和老爷的悉心教导,一年赚一座金山没问题!   财神爷顺腿一脚:我的聚财加持比你厉害多了!   进宝眼睁睁地看着财神爷一脚把招财踹飞了:老爷,不好了,你把招财踹凡间去了!   财神爷:……???   进宝:哎呀,不小心掉青青肚子里了!   财神爷:……!!!   进宝:老爷,咋整啊?   财神爷:别咋整了,赶紧的,把我花园里新垒好的宝石假山都挪库房去,多加几道禁制! 第134章 生产(已更小剧场)   青青怀的这一胎极为顺利, 头三个月能吃能睡的基本没怎么孕吐,等肚子大起来, 青青的食量虽然上去了, 但身上并没有长太多的肉,只是肚子看着大的惊人。   上辈子青青虽没结婚生子, 但日常生活中也听说过不少的孕妇胎儿过大难以生产的新闻, 因此青青打胎儿稳固下来便每天围着园子走两圈。在吃饭上也讲究肉菜平衡,平常爱吃的甜点心也不吃了, 若是饿了便吃一把干果或者一个鲜果。   到过年的时候,青青已经怀孕七个月了, 太后心疼青青, 怕她进宫拜年跪出个好歹来, 也担心人多挤着她,特意下旨叫她在家歇着。又想着镇国公府老夫人年纪也大了,没人陪着独自进宫也容易出乱子, 便也叫她在家歇着不必初一一早进宫。   老夫人和徐婆子不同,她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出门, 一听说大年初一不必一大早往宫里赶,乐的老夫人大年三十的晚上多吃了三个饺子,撑得直打嗝。徐婆子却从来不把进宫当做是负担, 反而觉得是光宗耀祖的好事,进宫拜年算是她每年最喜欢做的事。   大年初一,即使青青没有进宫,小太监依旧照着往年的旧历, 领了徐婆子、沈夫人、杨家的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到偏殿等候。众人喝着茶吃着点心,少不得说起青青的事。   徐婆子笑容满脸地说道:“太医说怀的双胎,我一听就欢喜的不得了。”沈夫人忙说:“青青好福气呢,等生下来咱都去吃喜酒去。”   杨老夫人乐呵呵地笑着说:“当初子裕他哥哥也是双胞胎,小时候不知道都招人疼。”想起自己一家刚从边关回来时听到子裕在镇国公府过的日子,忍不住拉着徐婆子感叹道:“若不是子裕遇到了你家青青,也不知他这会还在不在世上,青青真是子裕的贵人呀。”   徐婆子笑的眯起了眼睛:“这不就说明两个孩子有缘分嘛,若不是有当年的偶遇,哪里会有现在这一对甜蜜的羡慕煞人的小两口呢。”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杨大舅母素来疼爱子裕这个外甥,便趁机说道:“青青母亲在四川,镇国公府也没个人帮她张罗,我不把自己当外人,孩子的衣裳包被我都叫人准备好了,还特意从相熟的亲戚家要了一百个康健孩子的小衣裳,洗晒干净了,正准备给双胞胎做一身百家衣呢。”   “子裕他大舅母,多亏你费心了。如今我年纪大了,精神也不足,也帮不上孩子什么忙。青青的伯娘婶婶倒是都在京城,可是她们都乡下出来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我就怕她们弄差了哪里,让人看了笑话。”   沈夫人笑道:“都是自家亲戚,又都是实心实意地为孩子好,哪里会笑话。”杨大舅母说:“可不是,她大伯母看着她长大的,和亲娘也没差,青青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和我们不好开口,还得让她大伯娘多问问她,可别让孩子受了屈儿。”   徐婆子笑的都看不见眼睛了:“这么多人疼她呢,哪里会受了屈儿,连太后都派了两个嬷嬷照顾她,还隔三差五的打发人去瞧她,这孩子有这么多人疼可真是有福气呦。”   众人和乐融融的说了小半个时辰,就有太监领命妇进去了,诰命们磕了头,分品级坐下。太后娘娘头一个把坐在快到殿门口的徐婆子叫了过来,在离自己近的地方赐了座,和颜悦色地说:“这一阵大年底下的宫里的事多,有七八天没叫人瞧嘉懿了,这几天嘉懿可好?可有什么想吃的吗?”   徐婆子早上在宫门口前正好碰到朱子裕了,也这么问了一番,因此连忙回说:“一切都好,早上嘉懿说想吃糖葫芦,子裕怕外面买的不干净,特意打发人去庄子上取些新鲜的山楂回来叫厨房自己炸。昨儿大年夜嘉懿吃了十个饺子,镇国公府统共在饺子里放了十二个金花生,除了老夫人碗里早就放了两个,其余的都叫嘉懿吃到了。”   太后闻言哈哈直笑:“我们嘉懿天生的富贵命,花生也是个好预兆。”众诰命这些年虽然都知道懿德郡主的盛宠,但每一回进宫,看到太后对郡主明晃晃的宠爱还是忍不住羡慕嫉妒恨:不就是漂亮点嘛、不就是会作画嘛,娘娘你瞅瞅我看看我美不?   问完了青青的情况,太后又说起请奶娘的事来:“哀家叫太子妃特意寻了五个身家清白的奶娘,都是二三月份生产,到时候就叫他们伺候双胞胎。哀家已经打发了人去照顾这几个奶娘,让她们吃得好喝的足,等咱们双胞胎出生的时候才不会饿肚子。”   徐婆子连忙谢了恩:“正愁这事呢,原本还想着从家里怀孕的下人中选个奶娘呢,可巧就是寻不到合适的。”太后笑着说道:“嘉懿的事哀家都叫锦瑟记着呢,就怕有什么错漏的,到时候抓瞎。”   众诰命瞧着太后娘娘事无巨细的都替嘉懿郡主考虑周全,简直和亲祖母一样上心,谁也舍不得这种可以拍马屁的好机会,有夸郡主福气好的,有说到时候要去喝洗三酒的,瞧那热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都和镇国公府是亲戚呢。   冬去春来,转眼春暖花开,到了四月末的时候,青青早上起来刚吃了一碗肉丝面,正想着去园子里走两圈呢,忽然感觉下身一湿,温温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太后派来的两个嬷嬷见青青神色不对,连忙问道:“郡主,可有哪里不舒服?”   青青羞红了脸,有些窘迫地说道:“不知怎么突然尿了裤子了。”珍珠和玛瑙闻言都笑了,一个要去拿干净的衣裳,一个就要服侍青青更衣。   两个嬷嬷急的脸都红了,也顾不得轻言细语,连忙喝道:“还拿什么衣服,赶紧扶郡主去产房,这是要生了。”   要生了?!!!   顿时正房里乱成一团,年长些的李嬷嬷当机立断,亲自和王嬷嬷把青青搀进了产房。伺候生产的是宫里的女医,盛德皇帝三个年岁小些的儿子及太子的子女都是这位女医接生的,可谓是经验丰富。   女医将早已准备好的各色家什拿了出来,王嬷嬷叫珍珠去厨房熬参汤,正好大厨房有给老夫人预备的人参鸡汤,此时连忙送了过来。青青刚吃了早饭,肚子并不饿,但为了生产有劲还是连汤带肉的吃了一碗,这才有些害怕地躺下了。   因青青是头胎,女医和两个嬷嬷都估摸着得三四个时辰才生的下来,因此只打发了人去请了姑娘们过来,又打发人去外面找朱子裕,并没敢惊动老夫人,就怕她在外头等着久了累坏了到时候更添乱。   接到信的朱子裕慌乱地跑回了家,进了正院就直奔产房冲了过去。李嬷嬷正好有事出来吩咐,见状拦住了他,道:“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国公爷身上还带着土,手上也不干净,怕进去不便利。”   朱子裕只得隔着门问了两句,听见青青在里面哎呦哎呦呼痛的声音,恨不得代她躺在里头。在外面转了两圈,朱子裕实在按耐不住心里的焦急,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叫丫鬟打了温水来,把手和脸洗的干干净净,这才转身去了产房。   大光朝也有男人不进产房的习俗,认为那是污秽之地,男人进去容易出现血光之灾影响仕途。如今镇国公府的当家人是朱子裕,上面除了一个万事不管的老夫人再没有人可以管束的了他,因此朱子裕要进去,没人敢拦着。而在朱子裕的心里,血光之灾不是事,仕途更加无关紧要,他此时更担心的是青青的安危。   一想到自己的爱人躺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呼痛,朱子裕心疼的都快要炸开了。他推开门口的丫鬟一个健步冲了进去,跪在青青的旁边握住她的手:“青青,是不是很疼?”   青青漂亮精致的面容上有着以往从来没见过的苍白,她额头的汗水打湿了头发,粘在了脸上。朱子裕伸手将青青的头发撩开,李嬷嬷正好拧了温汗巾过来想替青青擦汗。朱子裕连忙接了过来,一点点擦去青青脸上的汗水,爱怜地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女医和两个嬷嬷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试图劝道:“国公爷,您在这里不太合适,进来瞧瞧就赶紧出去吧。”   朱子裕板起了脸,轻声喝道:“你们赶紧帮着青青把孩子生出来,我在不在这里轮不到你们说话。”   此时疼痛感渐去,青青趁机拉着朱子裕可怜巴巴地道:“你出去吧,我不想让你瞧见我丑丑的样子。”   “怎么会丑呢?”朱子裕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紧紧地拉着青青的手在上面不住的轻吻:“楚楚可怜,特别美。”   刚咧嘴笑了一下,阵痛又一阵来袭,青青疼的忍不住闭上了眼呻吟了一声:“好痛,嬷嬷,还要多久啊?我想快点生出来。”   朱子裕闻言也抬头看李嬷嬷,李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发动半个时辰,至少也得三四个时辰吧。”   话音刚落,就见青青突然疼的越来越厉害,简直一点停歇都没有。女医见状摸了摸青青的肚子,大喜过望地说道:“居然快生出来了,郡主,按我说的做,吸气!好!呼气,使劲……”   如此十来次,青青总觉得憋的劲没释放出来,她咬了咬牙,使劲刚出一挤,就听女医大声道:“出来了!出来了!”说着一个手接住刚刚冒出的小脑地,几乎片刻中,身子也滑了出来。   拍了拍脚底板,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外面等候的朱子昊、明珠等人纷纷笑道:“生了生了,大嫂生了。”在里面伺候的一个媳妇出来笑容满面地回禀道:“夫人喜得麟儿。”   明珠一面打发人发赏钱,一边和明喻说:“赶紧去告诉老夫人喜讯。”明瑜答应着掉头就跑。   生了一个,第二个就更加顺利了,几乎两盏茶的功夫,第二个孩子顺利出生。   一眼就瞧见下头的小雀雀,女医忍不住笑道:“恭喜国公爷、恭喜郡主,喜获双麟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进宝:唉……   财神爷:你都叹了三天的气了,有完没完?   进宝:老爷你说招财咋那么会挑时候呢,就那么准的掉下去了,老爷你是不是故意把招财踹下去的?   财神爷:你想太多了,如果知道我那脚还有这种用处,我肯定把你俩都踹下去,起码可以清净一百年。   进宝:那下回青青生孩子的时候,麻烦老爷踢的准一点。   财神爷:首先你得把你偷偷藏在储物手镯里的金银珠宝都给我倒出来!   进宝:……财小抠!   小剧场2:   佛祖到天庭进行友好访问,途中看到许多仙童撅着屁股弯着腰看着凡间,一动不动的等着什么。   佛祖:你们天庭这是要搞跳云运动会?   太白金星:哦,不是,投胎竞赛,看谁能在青青下次怀孕的时候抢占一个席位。   佛祖露出一抹深思,连交流会也不开了,掉头就跑。   翌日,佛祖的几个徒弟被拎到了京城上空   佛祖:你们看到时机成熟后要果断抓住机遇,一次投胎成功的加功德十万点!把青青忽悠皈依成佛的,加一百万点!   三年后,在青青察觉有孕的瞬间,府里数十名媳妇同时怀了身孕,最意外的是其中还有个大老爷们。   怀孕的马夫:我是谁?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第135章 洗三(已更小剧场)   青青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 下人们一路跑着往将军府杨家、徐府报信,按理宫里也该走一遭, 可那地方就不是下人能去的了, 如今镇国公府也就老夫人和朱子裕能进宫。可老夫人年纪大了,过年都不进宫请安了, 更别提这个时候了。朱子裕此时则是拉着青青不松手, 别说让他进宫了,就是让他瞧一眼自己刚出生的儿子都没工夫。   幸好太后估摸着青青快生了, 又琢磨着双生子一般都早几日,隔两日就打发人瞧瞧, 这边徐婆子带着王氏等人刚到, 那边宫里的太监也下了马车。   看着徐婆子喜气洋洋的样子, 太监王海上前请了安,笑着问道:“老太太一向可好,好几日没瞧见您了。”   此时徐婆子哪有心情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摆了摆手道:“别给我耽误事,我得瞅瞅我家孙女去, 说是刚生了一对胖小子。”   王海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恨不得一下子就冲到内院去瞧瞧双胞胎。只是他还没等迈开步子,就瞧见徐婆子以不属于她年龄的矫捷, 带着两个儿媳妇和孙女几步就窜没了影。   王海瞠目结舌的差点腿都不会迈了,还是跟着他来的小太监扶了一把:“王哥,咱也赶紧的吧?”   王海回过神来,进了大门直奔二门跑, 可没走几步就被管家拦住了,恭恭敬敬请他到前厅喝茶。王海此时哪里喝的下茶啊,他想赶紧看看双胞胎,问问郡主的情况赶紧回宫找太后、皇上领赏去。   可朱管家哪敢不经国公爷允许就把他放进去,一边赶紧打发人去后院去传话,一边叫安抚他稍安勿躁。王海从怀里荷包里掏出一个金瓜子丢给要去传话的小厮:“给咱家跑快些,别忘了请示国公爷,咱家要进内院看看郡主和孩子。”   朱管家手忙脚乱地把金瓜子从小厮手里拿回来又给王海塞回荷包里,哭笑不得的道:“哪里需要公公打赏,一会我赏这小子。”说着喝那小厮:“没听见公公的话吗?跑快些!”小厮应了一声,飞快的往外跑去。   此时内院里老夫人笑呵呵瞅瞅自己怀里抱的大小子,又眯着眼瞧了瞧徐婆子怀里抱着的二小子,高兴地说道:“我瞅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们也瞧瞧看像不像?”   徐婆子笑的满脸菊花开:“可不是一模一样嘛,你瞧瞧这眼睛,多像青青!眉毛和鼻子倒是像子裕,英挺!长大肯定是两个俊俏的后生。”   杨大舅母听了个信也来了,一进门正好听见徐婆子的话,也顾不得见礼,连忙跑过去瞧孩子的模样。只见双胞胎白嫩的有些发红的肌肤,顶着一头浓密的黑发,一双和青青一模一样的凤眼灵活地转动着,红嫩嫩的小嘴唇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哈欠,小嘴一张一合似乎在找吃的。   “这是饿了!”老夫人喜不自禁地笑道:“刚吃完没多久又饿了,真是个大肚量。”两个奶娘闻言过来从两位老太太手里将孩子接了过去,到一旁去喂奶。   老夫人便拉着徐婆子、杨大舅母到堂屋去吃茶,刚坐下就见有个仆妇来通报:“宫里的王海公公来了,想进来探望郡主和小公子。”   徐婆子恍然大悟地说:“我就说怎么半晌没瞧见他,原来还在前头等着呢。”   来往应酬交际的事,老夫人从不插言,她摆了摆手叫丫鬟去内室问朱子裕和青青的意思。王海等的心急如焚,在前厅里一边转圈一边努力伸着脖子往外张望。终于在他期盼的目光中,一个下人过来回禀道:“国公爷和夫人请王公公进来说话。”   得到首肯的王海都快把鞋跑飞了,进了二门后气喘吁吁地低着头蒙着方向就跑,领路的婆子在后面跑的快断气了,连连吆喝道:“公……公……公……不是……往那……边……”   自打当年朱平章没了以后,朱子裕叫人把原先的正院给拆了,又往旁边挪了挪了,重新盖了一个小二进的院子作为正房。   王海听说正房改了位置,就不敢乱跑了,老老实实跟在仆妇后面来到正房。老夫人和徐婆子知道他身上有差事,也不耽误他的时间,打过招呼后就叫丫鬟进去通报。   青青生孩子因年轻身子骨也好,因此并没有费多大力气,这会一边一个搂着两个白胖胖的儿子,满脸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困意。朱子裕见青青的心神都在孩子身上,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瞧瞧那个,自己同她说话连头都不抬一下,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王海进来瞧见朱子裕一脸醋意地盯着郡主旁边的白胖小子,连忙上前行了礼,笑道:“太后娘娘早上一起来就听见满院子的喜鹊叫,赶紧打发小的来瞧瞧郡主,正巧一到大门口就碰到徐家老夫人了,这才知道郡主喜获双麟儿。”   青青一边温柔的笑着一边轻轻地拍着躺在自己身侧的婴孩,轻声道:“有劳公公了,回宫的时候替我给娘娘请安。”   王海躬着身子问道:“郡主用过饭了吗?胃口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青青笑道:“刚刚用了一碗红枣燕窝粥,身上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叫娘娘无需挂念。”   王海一一记下了,又伸头去瞧两个小公子,青青笑道:“长得一模一样,十分有趣。”   王海忙问道:“闭着眼睛倒不出长相来,看着鼻子倒是有些像国公爷。”   青青笑道:“眼睛倒是和我十分相像,等你下回来瞧见了就知道了。”   王海立马夸道:“那一定长的十分俊俏。”说了几句话,王海怕说久了累着郡主,又道了一回喜便要告辞,朱子裕吩咐珍珠:“拿一袋子银裸子给王海,让他也沾沾喜气。”   珍珠应了一声,开箱从一小袋银裸子,每个二两银子,里头估摸着有二三十个。王海接了赏银,又行了个大礼,这才笑容满面地到外面叫了女医和李嬷嬷到跟前,细细问了青青生产的细节,这才匆忙回宫。   ******   宫里,太后和锦瑟嬷嬷在宫女的搀扶下,从御花园里转了一圈,刚到宫门口下了轿辇,就见王海带着一个小太监疯一样的跑回来。太后想起今日是王海出宫的日子,忙止住了脚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王海三步两步快步走了过来,跪下满脸喜色地回道:“太后娘娘,郡主今天中午生了一双麟儿,十分康健。”   “生啦?好!好!好!”太后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锦瑟嬷嬷忙扶着她劝道:“娘娘,咱回宫坐下好好听小海子给咱说说,您也歇歇脚。”   太后点了点头,又吩咐道:“赶紧叫太医去镇国公府走一遭,给开个调理的方子。”忙有太监应了一声就往太医院跑。   锦瑟扶着太后到暖阁坐下,宫女拿着美人锤轻轻地帮着太后锤腿,王海躬身立下地上忙道:“郡主早上刚吃了早饭就破了水,疼了一两个时辰就生下来了。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听郡主说,眼睛同郡主十分相似呢。”   太后闻言更是笑的合不拢嘴,青青的眼睛就是随了盛德皇帝的丹凤眼,这双生子的眼睛像青青,也肯定像盛德皇帝了。   太后一边打发人去给盛德皇帝、太子、太子妃报信,一边将早已准备好丰厚的赏赐如流水般的抬到了镇国公府。而王海和太后汇报了青青的情况,同样的话又到御书房和东宫说了一遍。眼看着太后、皇上、太子妃不知赏下去多少珍稀异宝,心里暗暗嘱咐自己一定要抱好郡主的大腿,起码这跑腿的活不能让旁人抢了去。   此时躺在母亲身边酣睡的双生子此时还不明白自己受到了多少关注,他们除了吃就是睡,偶尔睁开黑亮亮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   转眼到了洗三这日,镇国公府宛如过年一般热闹,相熟的亲戚、同僚、朋友们都来了不说,还有些平常都没和镇国公府搭上话的也趁机提着贺礼来祝贺。   来者都是客,更何况又是这样的喜事,再没有把人往出推拒的道理,因此全都迎了进来。前厅、卷棚、倒座里都做了满满的人,端茶倒水送点心的小厮们跑的腿都快断了。   后院老太太的屋子里也挤满了女眷,年纪大些的都在老夫人屋里喝茶;还有一部分客人在花厅里坐着,由杨大舅母陪着;自家亲戚以及青青的手帕交们都在正院都稀奇的打量着双生子。   双生子今日换上了大红色绣着吉祥富贵花纹的衣裳,被奶娘抱在怀里。许是人多,两个孩子吃饱喝足了以后这会十分精神,白白胖胖的小脸看着粉嫩可爱。   到了举行洗三仪式的时辰,杨大舅母过来一边将客人请过去,一边嘱咐青青:“估摸着还得闹一会儿,趁着这会清净,你喝碗鸡汤,等一会就将孩子送回来。”   青青笑着点了点头:“有劳舅母了。”杨大舅母乐呵呵地说:“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客气的。”又嘱咐明珠等人:“好好照看你嫂子,别叫她累着了。”   产房此时外面摆上了香案,供上了碧霞元君、三霄娘娘、还有什么痘疹娘娘、眼光娘娘之类的,老夫人烧了纸祈祷诸位神仙保佑孩子平安健康长大。   盛满了温热水的金盆被抬了上来,来的女眷们不要钱似的往里面放金银珠子、各色宝石,尖锐之物或是银票之类的都放在茶盘里,但金裸子、金瓜子,一匣子一匣子的珍珠就直接倒盆里了。也幸好太后娘娘叫人打的金盆足够的大,这才在众人“添盆”后还能有地方把两个孩子放里。   乍一半躺在半冷不热的水盆里,两个小子都忍不住撇起嘴一副委屈的模样。“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突如其来的歌谣生,和棒槌撞击金盆的声音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大公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手小脚还十分有劲的蹬踹。   小公子虽然没有哭,但也一直努力挥舞着手臂挣扎,微微张开的小手不知怎么从盆里抓了两把珍珠上来。他似乎察觉手里有东西,努力挣扎着把小手往眼前放,可惜实在力气太小,刚动了两下,一只手里握着的珍珠就掉了下去。   小公子似乎对手里空空有些不满,藕节一样的小胳膊又往水里搅动了两下,这回摸上来一个金子打的花生。一手珍珠一手金花生,小公子白嫩嫩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众人看着这对双生子一个哭的惊天动地,一个握着金子珍珠开心不已的样子,顿时都哑然失笑,纷纷说道:“瞧这小哥俩,长大怕是不一样的性子呢。”   徐婆子盯着握着金子那个,忍不住悄悄问王氏:“那个抓金子的小子长大后不会和青青一样是个财迷吧?”   王氏一脸黑线,小声嘀咕道:“娘,人家可是镇国公府的少爷,往后要什么没有啊,怎么会是财迷呢?”   婆媳两个嘀咕了一会,就瞧见奶娘将孩子从盆里抱了出来,擦干净身上又套上喜庆的衣裳。虽然又擦又穿的,小公子的小手依然紧紧抓住自己捞的宝贝。   洗三的女医喜滋滋的将盆里的金银珠宝收起来装进匣子里,奶娘顺手从小公子的手里将那棵珍珠和金花生拿了下来,递给了女医。   “哇!”惊天动地一声嚎,小公子终于哭了个伤心欲绝。   被吓了一个哆嗦的徐婆子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青青说的那句“要生个金山”,顿时忍不住冷汗直冒:“不会是金子成精了吧?”   王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进宝:招财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抓个金花生居然就乐成那样。   财神爷:他现在没有当仙童的记忆,光靠本能就知道金子是好东西已经很难得了,不愧是我教出来的财迷!   进宝:这可遭了,他可偷摸藏了老爷半个假山呢,我可不知道他把手镯藏在哪里了。   财神爷挽了挽袖子:我亲自下凡去找!   进宝哭的撕心裂肺:老爷,咱说好了剩下的投胎名额是我的!!!!   小剧场2:   嫦娥打算同路上第一个遇到的男性神仙成亲,刚路过财神殿,忽然被进宝震耳欲聋的哭声吓的脚一滑……   进宝刚嚎了两声,眼整整地看着财神殿突然塌了大半个宫殿,同时嫦娥轻飘飘地摔了进来,砸在了财神爷身上。   嫦娥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财神爷,问进宝:不好意思,脚滑了!你刚才哭什么?   进宝:我想下凡投胎。   嫦娥一脚将进宝踹落,随即将财神爷抗肩膀上:玉兔,走,咱回家。 第136章 满月(已更小剧场)   青青年轻, 身体恢复的快,生完孩子当天就出了奶水, 原本两个嬷嬷打算直接给她吃回奶汤的, 但青青隐约记得刚生产的初乳是旁的母乳比不了的,因为执意要喂一阵。可青青脸皮又薄, 喂奶的时候别说嬷嬷了, 就是一直伺候她的珍珠和玛瑙都不让靠前。   身边总得有个近身伺候的人,朱子裕主动请缨的接下了这个活计。只见他两眼热切的看着青青含羞带怯地解开衣衫, 白白嫩嫩的肌肤一如既往的惹人怜爱。朱子裕忍耐的吞了吞口水,刚想靠近些, 就看见躺在青青怀里的大儿子一口含了进去, 闭着眼咕咚咕咚的吃的十分香甜。   虽然知道喂奶是怎么回事, 可亲眼瞧见朱子裕还是黑了脸,看着白嫩的小脸蛋一鼓一鼓吃的香甜的儿子,朱子裕第一次有了想把他扔出去的冲动。这个吃饱了睡着了, 青青慢慢地放在一边,又把另一个抱了起来, 朱子裕绝望的抹了把脸,他深深地觉得,这两个小子就是来和他抢媳妇的。   沉浸在多了两个漂亮儿子的青青倒是没察觉到朱子裕的怨念, 因此现在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朱子裕了。每天醒来拿热汗巾子蒸了脸和手,拿淡盐水漱口喝上一碗热牛乳后,青青便开启了和儿子增进感情的母子时光。   亲亲这个,抱抱那个, 喂上一次奶,等两个小家伙睡着了,青青便下床吃早饭,然后指挥着丫鬟们打开外间的门窗通风换气。李嬷嬷见状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劝了多少次但郡主执意每天坚持通风两次,她也不敢把话说重了,只得在原有屏风的基础上,又赶紧挡了两道。   可以说在古代做月子是件比较辛苦的事,大光朝传统的风俗认为女子月子要静养,要吃的营养丰盛不能活动,且不能见风不能碰凉,沐浴洗头什么的更是都都别想。   而青青好歹接受过二十年的高等教育,就是没有特意关注过这样的信息,但手机总有扫一眼的时候,因此对科学育儿有个笼统的概念。她自打生完孩子三五日,觉得身体恢复了力气,便每天围着屋里转圈,还时不时的做一些瑜伽练习锻炼身体,看的李嬷嬷和王嬷嬷目瞪口呆。   这样的事两个嬷嬷说动不了青青,瞧着她每日活动一番越发精神了,便只得随她去了。但当青青要求在月子里前沐浴时,两个嬷嬷誓死扞卫了自己的职业尊严,咬死了牙不同意,珍珠和玛瑙两个为难的看看这个、纠结地看看那个不知该听谁的好。   正好此时徐婆子来了,听见青青要洗澡的话,立马黑了脸,三下两下把她推到床上盖上被子,板着脸说道:“可消停些吧,看落下了病根到时候有你哭的。”   青青哭笑不得地说:“祖母您忘了我学过医了?坐月子该怎么样我有分寸!”   徐婆子坚定的摇了摇头:“医道长医术再高也是个未婚的老光棍,他哪里懂这个?我就不一样了,我生了三个,又伺候过你大伯母和你娘的月子,怎么做好月子我最知道。”   青青犟不过她祖母,只得放弃了沐浴的想法,好歹老天爷疼青青,打青青坐月子那日子起,每天瞧着都阳光明媚的,但是气温却一直十分适中,孩子大人的衣衫洗晒方便不说,也不会把青青热出汗来。其实青青打小肌肤清凉,很少出汗,更不会生出异味来,只是她心里总觉得不洗澡就不自在罢了。   转眼就出了月子,青青数着手指头盼到了这一天,早上匆忙吃过早饭后就赶紧让人抬了两大桶热水来,什么玫瑰花瓣牛乳都不必放,直接跳进清水里泡着就十分幸福了。温热的水洗刷着肌肤的每一寸,舒服的青青都不想出来了。   另一边,厢房里刚刚洗过澡的两个小胖子光溜溜的用红布包了起来,挂在秤杆上称体重。两个小子除了吃了一个月青青的母乳外,奶娘的奶也没少吃,如今青青抱着都觉得有些压手了。   果然拿秤一秤,两个胖小子都长了二斤多,又拿布条子比了比身量,足足长了一寸半。   杨家的几个舅母、沈夫人、徐家人见状喜得都合不拢嘴,也不用奶娘动手,这些奶奶辈的就亲自帮孩子穿戴好了,还往脖子上挂了一个金光灿灿的长命锁。   来贺喜的宾客陆续来了,因朱子裕没什么本家的亲戚,这些事都是靠着杨家帮着张罗,沈家因为是拐着弯的亲戚,又能在众诰命中说的上话,也自告奋勇的陪着宾客说话。   外面正热闹着,青青已经从头到脚洗的干干净净,丫鬟们快速的用汗巾子一遍一遍的擦拭着头发,直到头发不再潮湿才又找出早已熨烫好的衣裳替青青穿上。   出了月子的青青略施淡妆、头上梳着流云髻,配了一套鱼鸟点缀宝石的首饰,身上穿了一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袖衫,瞧着神采飞扬。几个奶娘也换了新做的喜庆的衣衫,抱着两个穿红戴金的小公子跟在青青后面,步入镇国公府的花厅。   主角来了,顿时花厅里的气氛愈加热烈,与座的夫人们纷纷夸郡主福气旺,一次就生下俩胖小子。再瞧两个胖小子,旁的不说,单瞧这饱满的天庭就是个有福的孩子。   来做客的许多夫人都带了自家的儿媳妇来的,有的成亲多年未诞下一子、有的则生了五个女孩还没见过一个带把的,也有刚成亲没几日的都来沾喜气。也有相熟的人家,直接开口问青青要孩子穿过的小衣裳准备放让儿媳妇枕头底下,据说这样最灵验了。   京城八卦之人向来不缺,青青打一生下双胞胎,就有记性好的提起当年郡主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人传说送子的旺像,你瞧瞧她自己一生就是两个胖小子,可不就应验了。   因此这些妇人们看青青和两个胖小子的眼神十分炽热,虽不敢提出抱抱孩子,但趁机去摸一把孩子,或者趁机和郡主拉拉手倒是能做到的。   青青一脸懵逼得看着忽然间出现在自己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妇人,一个个都满脸热切的伸手来拉自己。若不是都身着古装,又都是在京城宴席上常见的熟脸,青青还只当自己穿越回现代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了呢。就在她觉得一脸头大、手都快被摸红了的时候,忽然一个丫鬟面带喜色地来报:“夫人,太子和太子妃来参加公子的满月宴了,说还带了皇上赐名的旨意来,国公爷叫人带着两个公子往前厅去呢。”   前厅坐的都是祝贺的文武官员,青青不方便亲去,便让两位嬷嬷和几位奶娘把孩子抱了过去,又带着诰命们到二门口去迎太子妃。   一顶小轿一直过了二门才落了下来,打扮的宛如神仙妃子一般的太子妃从轿子出来,众夫人都忍不住小小的惊叹了一声。她们不仅惊叹太子一家如此给郡主做脸,也惊叹太子妃对这次满月席的郑重,从其打扮上就可见端倪。   太子妃下了轿,一边拉住青青的手,一边对跪拜的命妇们叫了起,笑容满脸地说道:“今日我也是来贺喜来的,众夫人只管玩只管笑,不必拘谨,这样的好日子就该热热闹闹的才是。”   众人又半福了身应了一声,太子妃才将视线挪到青青脸上,只见她生了孩子以后脸上虽较以前丰腴了一些、但瞧着皮肤红润白净、黑发乌亮,以以前更添了几分妩媚迷人。   “妹妹的气色瞧着极好。”太子妃笑盈盈地说:“太后娘娘这一阵子每日都念叨妹妹几回,生怕妹妹亏了身体,每日太医从镇国公府回宫后,娘娘都要亲自把太医叫到福寿宫问一遍才放心。”   青青笑道:“我院子里的小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熄火,太医开了许多药膳方子,各种补汤变着法的做,喝了一个月倒把我喝胖了不少。”   太子妃生了两子一女,对着坐月子的事可谓是经验丰富,她道:“这女人生孩子宛如过鬼门关一般,若是月子里养不好等年岁大了就知道苦了,因此这补汤极有必要的。再者说……”她看了看青青又出来点婴儿肥的小脸,捂嘴轻笑道:“妹妹胖这一点点瞧着倒更好看了。”   俩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进了花厅,等吃了两盏茶的功夫,两个小家伙终于被送了回来。奶娘们抱着两个公子给太子妃跪拜请了安,方才回道:“皇上给大公子赐名朱明恩、给二公子赐名朱明礼。”青青站着听了,又往皇宫的方向行了大礼,算是谢了皇恩。   太子妃连忙叫奶娘把孩子抱过来,她摘下指套,小心的用手指抚摸了明恩的小脸,轻笑道:“妹妹,这孩子长的好俊俏,眼睛和你一模一样。”随即伸手道:“让我抱抱孩子。”   奶娘小心翼翼地将朱明恩放在太子妃的怀里,太子妃抱着轻轻摇晃了两下,抬头笑道:“这一个月长了不少吧?我抱着十分压手呢。”   青青笑着摇了摇头:“一天不知道吃多少顿,做的小衣裳三五天就不合身了,不知浪费了多少布。”   太子妃闻言笑着拿手点了点明恩的小鼻子,道:“你娘嫌弃你废布料,回头舅母给你裁衣裳穿,咱不穿你娘的。”   明恩伸出小手一把抓住太子妃的手,咿咿呀呀的似乎在附和一般,太子妃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夸了又夸才将孩子教给奶娘。   抱了明恩也得抱明礼,太子妃十分好奇这哥俩的长相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样,细细打量了明礼的鼻子眉眼,太子妃问青青:“我是瞧不出差别,你这当娘的每天都看自己的儿子,你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吗?”   青青道:“脸上看不出什么差别,身上倒是能瞧见,明礼的右手手腕上有一个胎记。”   太子妃闻言便推开明礼的袖子细瞧,只见一个金元宝样的黄色胎记在手背上方一寸的地方。   “呦,这孩子胎记长的喜人。”太子妃一瞧见就乐了,捏了捏明礼的小手笑道:“这可是抓财的手呀。”   话刚说完,明礼就咿咿呀呀地就把小手从太子妃手里抽了出来,一把抓住她脖子上带着赤金镶嵌了玉和宝石的项圈不肯撒手。   青青见状连忙过去要掰开明礼的手,也不知明礼怎么那么大力气,一边挣扎着不让人动,一边皱着眉头咿咿呀呀的抗议着。   太子妃笑的都快抱不动明礼了,连忙让丫鬟把项圈解下来放到明礼怀里。明礼得了这个宝贝,顿时高兴了,咧着嘴乐呵呵的朝着太子妃阿呀呀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着儿子刚满月就知道见金子宝石不撒手,青青深深的懊恼,当初怀这个臭小子的时候,不应该说要一座金山的。现在金山没看到,倒是生了一个财迷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一百个圣诞红包,留言呀亲们~~   小剧场1:   武魁星:哈哈哈,你们听见没,青青凡间的那个祖母说医道长是个未婚的老光棍。   医道长:哦,但是我当年为人的时候不仅成了亲,还有儿有女呢,不像某些神仙,为人的时候是光棍,成了神仙还是光棍!   武魁星捂着胸口:……太扎心了!   小剧场2:   云霄:我怎么听路过的神仙说师兄和嫦娥成亲了呢?   碧霄抱着刚捏好的娃娃路过,闻言狠狠地摔了一跤……   三霄娘娘眼睁睁看着几十个娃娃落到了青青家里。   一个半月后   去镇国公府参加满月宴席沾了喜气的夫人们奔走相告:郡主太灵验了,谁摸谁怀孕!必须给郡主上香。   青青看着郊外拔地而起的送子郡主庙一脸绝望:……其实我是信道的。 第137章 驾崩(重修)   出了月子, 青青更加自在了,每天早上起来送朱子裕去当值, 然后带两个儿子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本来就是个疼孩子的, 一看到重孙子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徐婆子更是一天三回的往镇国公府跑,若不是如今徐鸿翼和王氏夫妇在京城常住, 徐婆子早就在镇国公府住下了。   有了重孙子的陪伴, 老太太和徐婆子更有共同话题了,两人听话本子的热情都降低了, 整日都围着孩子打转。老夫人专门让人把暖阁收拾出来,白天青青忙的时候就把孩子放老夫人屋里, 醒的时候两个老太太就逗孩子玩一会儿;孩子困了, 就叫奶娘带着孩子到暖阁去睡觉。   眼瞅着孩子一天天长大, 转眼到了八月份,明珠就要出嫁了。当年青青打进府以后就安排了人专门为明珠采购嫁妆,陪朱子裕去四川赴任的时候, 青青也交代了明珠和管家,看到中意的字画古董要随时采买填充嫁妆。   如今嫁妆里的大件都得了, 金银首饰早就安排人打好了,衣裳料子都是现成的,当年青青从四川不知采买了多少蜀锦, 更别提宫里这些年御赐的料子和皮毛也够一大家子每天变成样的穿好几年的。青青素来不是小气之人,再者说她和明珠也交好,因此开了库房捡好的时兴的都给明珠列到嫁妆单子里。   倒是明珠,原本很爽朗利落的一个人, 因嫁期日益临近,居然开始腼腆起来,平时除了请安外就在屋里做给婆家人的衣裳鞋袜,等闲不出门。   青青忙不过来没空去陪她说话,便叫明瑜几个没事去陪陪明珠。明瑜几人一直同明珠关系交好,虽然高氏在世时,和小妾们斗个乌眼青,又恨不得和朱子裕分个你死我活,但难得的是几个孩子都没有搅到这恩怨里面,她们虽对长辈的事或多或少知晓一些,但在她们心里,日夜相伴的姊妹兄弟比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更为重要。   青青刚成亲没几年,对自己当初成亲经历的大事小情还是很有印象的,只是那时候多半是宁氏忙碌,她只搭把手罢了。如今她自己要总揽全局,将事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未免有些辛苦。好在青青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十分顺遂,纵然事情琐碎繁杂,但全都顺顺利利按部就班的安排妥当了。   日子一天天热了起来,厨房专门拨出一个人给夫人小姐们做酥山解暑,青青自打孩子两个来月的时候就不再哺乳了,全部由奶娘喂奶,因此她也能每天吃上一份。等天气慢慢不再那么炽热,厨房开始做起蟹粉小笼包时,明珠穿着大红嫁衣,带着嫁妆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虽名为姑嫂,但青青和明珠情同亲姐妹,明珠这一出嫁,青青难免怅然若失,连每年最盼望的螃蟹,都似乎失去了吸引力。   好在青青没失落太久,徐泽宁送来一则好消息,徐鸿达、沈雪峰皆在川南已呆了六年,两人连续两次考评皆得了上等,今年盛德皇帝召他们回京述职,估摸着还有半个来月就能到京城。   青青听到这话,立马又开心起来,开始琢磨着办席面请娘家人来镇国公府吃酒的事。谁知这个时候宫里忽然传出盛德皇帝生病的消息。   青青闻言连忙进宫探病,并亲自看了太医的脉案。太医院的有些资历的太医都诊断盛德皇帝感染了风寒,只是近年来盛德皇帝这几年身子骨一直不好,因此下了几个方子都不见效。   青青仗着学过几年医大着胆子求了盛德皇帝,想尝试为其看病。盛德皇帝年纪大了,十分珍惜和青青相处的时刻,便笑着准了她的请求。原以为她只是胡闹着玩笑,谁知倒还真拿出了一张对应病症的古方来,太医们联合把关了后认为十分对证,便按照药方抓药熬药,盛德皇帝吃了两日倒有些好转了。   太医们见状喜出望外,除了每日例行的诊脉外,每隔三日青青便进宫一次为皇上请脉调整药方,要看着盛德皇帝逐渐好转起来,青青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皇上年纪大了,难免有些伤了根本,需精心调养才是。”   这个当口,徐鸿达等回京述职的官员需进宫面圣的全部被推迟,因此徐鸿达回京后都没摆酒宴客,只自家人围着坐了两桌,诉说离别之情。   宁氏想起青青刚离开川南的时候还有些孩子气,可一别五年,不但浑身的当家主母气派,又生了两个胖儿子,高兴的不知怎么好。青青看到父母姐弟也高兴非常,徐鸿达当了几年的知府,往那一坐不怒而威,十分有气势;宁氏眉目依旧,倒是瞧着比五年前更雍容华贵了许多。徐泽然在绘画的造诣越来越深,青青看了他带回来的画轴,认为他已有独特的个人特色和画风,便允了将他的画放到画坊里售卖;徐泽然倒不像小时候那么跳脱了,手里总拿着一本书,看着宛如徐泽宁的翻版。   一家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一天的话,到晚上朱子裕来接青青,青青带着两个儿子回府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晚上给老夫人请安时,青青说起家人这些年的情况,老夫人笑道:“你祖母前一阵子就欢喜的不知怎么好,这几天你爹妈回来了,她都没空来瞧我了。”   青青笑道:“六七年没瞧见了,我祖母看到我爹的时候都哭了,我母亲说这些年多亏了老太太帮着照顾我家祖母,想着明日来咱家给您请安。”   “叫他们都来!”老夫人笑的眯起了眼睛:“我就喜欢你们家的人,说话实诚、人也实诚,要不然我也不会和你祖母那么要好。”   翌日,徐婆子带着徐鸿达、宁氏以及二房的孙子来了镇国公府,青青也置办了家宴,不为喝多少酒,单纯是喜欢坐在一起说话。而这几年俩家最大的共同喜事就是青青生下的这一对双胞胎儿子,老夫人和徐婆子讲起双胞胎的事比青青这个当娘的还热切。而宁氏的连连附和,和不要钱似的夸两个孩子,更让老夫人觉得除了徐婆子外,宁氏也够格当自己的知己了。   吃罢了饭,老夫人有些瞌睡,宁氏等人见状忙起身告辞。老夫人勉强睁着眼睛和宁氏说:“你们娘俩好几年没见了,叫青青带着孩子回家住上两日,好好亲香亲香。叫子裕也跟着,让他岳父好好教导教导他。”宁氏顿时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朱子裕带着媳妇回来岳家,晚上少不得又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可是这个时候宫里上到太后下到太监宫女一个个都惶恐不安。   原来盛德皇帝吃过晚饭后觉得自己身上十分松快,想着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了,身子骨都有些僵硬了便想到院子里转一圈。如今这个时候虽然不冷,但夜晚难免有些风,安明达和轮值的太监死命的拦着,就怕盛德皇帝见了风,再把好容易养好的病给折腾严重了。盛德皇帝最近因为一直卧床,心情十分不好,此时见人人都来劝阻,更是犯了犟劲儿,令安明达、太医等人在地上跪着,自己执意一个人往出走。   谁知盛德皇帝躺了太久,身上没什么劲儿,腿脚更是有些虚浮,刚走了两步就感觉天旋地转腿脚打颤,一个踉跄额头狠狠地撞到柱子上登时就见了血。   差了几步远的安明达和太医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安明达哆嗦着手指挥着宫人们将盛德皇帝抬到了龙床上。太医赶紧将细棉布一圈圈将额投缠好,又赶紧施诊止血,安明达则打发人去请太后、贵妃娘娘、太子前来坐镇。   听说盛德皇帝摔破了头昏迷不醒,太后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坐在轿辇上泪流不止。太子也一路慌张的从东宫跑到盛德皇帝寝宫,只见贵妃、德妃等人坐在外殿掩面哭泣。太子顾不得请安,连忙快步往内室走去,贵妃见状悄声提醒道:“太后娘娘在里面。”   太子放缓了脚步,安明达站在门外,朝太子点了点头,这才悄声进去轻轻回道:“皇上,太子来了。”   盛德皇帝虚弱地点了点头,太后哽咽地吩咐道:“叫太子进来。”   太子撩开帘子进去,绕过屏风,一眼就瞧见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的盛德皇帝。曾何几时,盛德皇帝一直是太子心中只能高高仰望的君王,他对太子的冷热不定喜怒无常一直导致太子在兄弟中间十分没有地位。   直到青青出现,盛德皇帝突然放下了与太子的心结,他开始像一个父亲,真正的关心起太子的起居、学业,开始试着信任太子,逐渐将部分政务向太子开放,让太子参与朝中大事。   对太子而言,盛德皇帝宛如一座永远不能逾越的高山,一直在俯瞰着自己。如今这座高山突然倒塌了,太子有些惶恐不安。   看着盛德皇帝苍白的脸庞,包着额头的棉布渗出鲜艳的血迹,太子顾不得想太多,此时他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悲伤难过的情绪充盈着胸口。他忍不住跪在地上,匍匐着向盛德皇帝爬去:“父皇!父皇!”   盛德皇帝嘴角露出一抹欣慰,虚弱地摸了摸太子的脑袋,断断续续地说道:“父皇不行了,你要好好照顾太后,撑起我们大光朝的江山,不要让祖宗失望。”   “父皇!”太子满脸泪痕,他拽着盛德皇帝的手,拼命的哭喊道:“儿臣还什么都不会,恳请父皇在教导儿臣几年,父皇求求您了!”   盛德皇帝微微闭上眼睛,喘了口气粗气又睁眼看了看屋内,太后见他似乎在寻人的模样,含着泪低下头问道:“我的儿,你想见谁?哀家替你找来。”   “嘉懿……”盛德皇帝轻轻地说道:“朕还见到嘉懿呢……”   太后拿帕子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连忙叫安明达:“立马派人去镇国公府叫懿德郡主进宫。”   安明达应了一声,心里快速地盘算去镇国公府的人选,郡主的身世涉及皇室秘辛,等闲不能泄露,必须找个靠谱的人才行。   将自己几个徒弟在心中里过了一遍,最后选了沉默寡言的成末和安旭领了这个差事。为了掩人耳目,安明达特意吩咐的是请国公爷和郡主进宫,安明达知道就是单独请郡主,国公爷也不放心她一个人来,倒不如请了两个人,也堵了旁人的口舌,省的胡乱猜测。   成末和安旭两人骑了马一路赶到镇国公府,在黑色的夜里砰砰砰地砸着镇国公府的大门。门房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语气十分不耐地隔着大门问道:“谁啊?半夜三更的。”   “赶紧开门,我们是宫里来的,太后叫国公爷和郡主赶紧进宫。”成末急的头上直冒汗。门房一听顿时吓没了瞌睡,一边手忙脚乱地卸门栓,一边叫小厮去叫朱管家。   朱管家的住处离大门不远,只见他胡乱披了件外衫就匆匆赶了出来,成末刚刚从门房嘴里听说郡主不在府里,登时吓得七魂没了三魂,见朱管家出来,连忙上前扯住了他:“国公爷和郡主上哪里去了?太后叫他们赶紧进宫呢?”   “国公爷和夫人今天回了娘家。”朱管家忙道:“我明儿一早就打发人去回禀国公爷。”   “哎呦我的哥哥哎,明天早上哪里来得及。”成末道:“得马上请国公爷和夫人进宫。”   “可是这个时候?”朱管家略有些迟疑:“能叫开内城门吗?”   京城三道城门,外门、中门、内门,入夜每到城门全部关闭,非皇上旨意否则不许打开,违者杀无赦。   成末想起这件事顿时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安旭忙拽着他道:“这可不是腿软的时候,咱赶紧回宫请旨开内城门。”   说着两人搀扶着就要上马,朱管家见两人一脸惶恐的样子心里直嘀咕,连忙掏出银票递过去,轻声问道:“还请两位公公行个方便,让我知道是什么事,要不然老夫人问起来我这心里没底啊。”   安旭在御前伺候了多年,自然知道镇国公府在皇上和太子心中的地位,也愿意趁机做个好人,便将朱管家拽到一旁,轻声说道:“皇上怕是不行了,想见国公爷和郡主最后一面。”朱管家顿时脸色大变,安旭摇了摇头,轻声道:“谨记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咱都得掉脑袋。”   成末和安旭说完了话不敢再耽搁,翻身上马赶紧回宫请旨。安明达眼瞅着盛德皇帝的气息越来越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每隔一盏茶水时候就出来瞧一眼,看看两个小子将人请回来没有。这会儿他刚出来,就见成末和安旭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安明达顿时大喜:“把国公爷和郡主请来了?”   成末两人腿一软跪在地上,哭道:“师父,国公爷带着郡主去徐家了,小的得拿圣旨去开内城门。”   安明达脸色大变,忍不住骂了朱子裕一句:“这个时候往徐家跑什么。”可话说回来,谁也想不到盛德皇帝会撞破脑袋啊。   安明达想来想去也没有旁的法子,安明达只得硬着头皮在盛德皇帝一脸期待的神情中进了寝宫:“皇上,郡主今天回娘家了,得需圣旨开内城门。”   盛德皇帝脸上的光彩顿时消失殆尽,他两眼无神的看着床幔,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一般。太子见状连忙说道:“父皇,我们这就开城门,叫人把妹妹叫来。”   盛德皇帝闭上眼睛,失望地摇了摇头,眼角滑下泪水,哑着嗓子说道:“当年朕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对不起嘉懿和她娘。朕知道,朕这是和嘉懿没有父女之缘啊……”   “父皇,儿臣这就让人开内城门,您会没事的。”太子哭喊着,疯狂地写了条子盖了金印交给了安明达。   盛德皇帝闭上眼睛喘了几口气:“太子替父皇照顾好你妹妹即可。你记住,朕走以后,嘉懿的身世不必再提,你要把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谁也不许告诉,包括嘉懿。”太后和太子含着泪点了点头,安明达在门口也叩了个头。   “徐鸿达是个肱股之臣啊,朕不能让他寒了心,更何况若不是当年他娶了嘉懿她娘,她们娘俩早不知道会怎样了。”   此时太医将熬好的药端进来,喂盛德皇帝喝下,又在几个止血的穴位上下针,延缓盛德皇帝的生命。许是药起了作用,盛德皇帝居然小憩了片刻,正在此时安明达狂喜的声音从门口响起,“郡主来了!”   盛德皇帝猛然睁开了眼睛,努力朝门口望去,青青踉踉跄跄跑进来,扑倒在盛德皇帝的床上,惊慌失措地看着皇上头上的止血的银针,不禁哭道:“皇上,您怎么了?”朱子裕跟在青青后面,一脸惨白地看着盛德皇帝,跪在一边也忍不住落了泪。   “嘉懿来了……”盛德皇帝欣慰地笑了笑,“朕还以为看不到你了。”   “怎么会?”青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颤抖着手握住了盛德皇帝伸出的手:“我这不是来了,皇上您还没见我的儿子呢,是您赐的名,明恩和明礼,我带他们来了。”   盛德皇帝露出了一抹笑容,太后忙道:“快让两个小公子进来。”   安明达和锦瑟嬷嬷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抱到盛德皇帝身前,盛德皇帝努力抬起手摸了摸明恩的小脸:“这孩子的眼睛长的像朕,一看就错不了。子裕你要好好教导明恩习武,让他继承镇国公府的衣钵,做咱大光朝的镇国公。”   “是!”朱子裕重重地磕了个头。   盛德皇帝舒了口气,闭上眼睛:“朕听到哭声了,是不是贵妃和皇子都来了,叫他们进来吧。”   安明达应了一声,将众妃嫔和皇子请了进来。众人见盛德皇帝躺在龙椅上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顿时哭成一片。   “朕还没死呢!”盛德皇帝的声音虽然虚弱无力,但依然压住了一片哭声。众人拿手捂住嘴,强忍着哭泣,谁也不敢再哭出声。   盛德皇帝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后妃和儿子们,轻声道:“朕走以后,太子继承皇位,其他皇子要好好辅佐太子,不得有二心,否则蜀王就是前车之鉴。”   众皇子闻言连忙磕头道:“谨遵父皇旨意。”   盛德皇帝又看了看一个个哭的眼睛通红的嫔妃们,忍不住叹了口气:“朕误了你们啊,朕没喜欢过你们,却把你们的一生都圈在了后宫。如今朕要走了,你们有儿子的便随儿子去住吧,也痛快几日,没儿子的就在宫里颐养天年。”众妃嫔闻言顿时哭声一片。   看了看外面,天边已有些发白,盛德皇帝脸上带上一抹光亮:“天,亮了……”   盛德皇帝将目光落到了嘉懿脸上,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发妻。他露出了一抹微笑:“好孩子,照顾好你皇祖母,好好孝敬你爹娘;子裕你要守护好咱大光朝的边关。”   青青捂着嘴哭泣着点头,盛德皇帝落到了太后的脸上:“母后……”盛德皇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他朝太后伸出了手,太后娘娘连忙握住:“儿子!”   “母后,儿子不孝……”盛德皇帝眼神有些涣散,嘴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意:“儿子要去找望舒了,她等了朕那么多年,朕该去陪陪她了……”   “儿子!”太后眼睁睁地看着盛德皇帝咽下最后一口气,毫无眷恋地闭上了眼睛,顿时哭倒在盛德皇帝身上。   青青跪在床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京城戒严,丧钟响起。   盛德皇帝驾崩了。 第138章 入梦   哭声震天, 青青和子裕换上了麻衣,抱着身着孝服的明恩和明礼, 在盛德皇帝的灵前三跪九叩。   太后在灵前痛哭了一场, 被锦瑟嬷嬷搀扶着回了福寿宫,神情恹恹地靠在榻上不吃不喝, 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锦瑟嬷嬷从来没见过太后这般模样过, 即便当年先皇驾崩,太后虽哭的伤心但依然保持着母仪天下的风范。   “娘娘, 您喝完燕窝粥润润喉吧。”锦瑟嬷嬷不敢深劝,只能小心翼翼地把燕窝粥放到太后手边。   太后木然地没有反应, 原本保养极好看不出年龄的面容也在短短的一夜间变的苍老起来。正在锦瑟有些不知所错的时候, 忽然一个小女孩穿着孝服从外面进来, 走到太后身边怯生生地叫了句:“太祖母。”   太后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些暖色,她伸手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吉儿, 给你皇祖父磕过头了?”   “嗯,吉儿磕过头了, 我在那还瞧见了姑姑家的小弟弟。”吉儿天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小弟弟瞧着一模一样呢。”   太后这才想起来青青还带着明恩和明礼呢,连忙吩咐道:“孩子还小,跟着闹腾了这么久再折腾病了, 让人把孩子带到哀家这来吧。”   锦瑟连忙传命下去,过了两刻钟,两个嬷嬷四个奶娘带着明恩和明礼进了福寿宫。李嬷嬷和王嬷嬷是从太后宫里出去的,大大方方的见了礼, 倒是四个奶娘有些战战兢兢地模样,抱着明恩和明礼跪下以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双胞胎如今还不到半岁,还不到能出门年纪,因此太后虽然不知给这两个孩子赏了多少东西,但却没正儿八经的瞧上一次。昨晚盛德皇帝临终前看了这两个孩子,并说了一句眼睛同他极像,但当时太后的哭的眼睛都睁不开,心里更都装满了盛德皇帝,压根就没空瞧这两个孩子一眼。   想起盛德皇帝的话,太后让人把孩子抱近一些,锦瑟嬷嬷亲自接过来明恩递到太后面前。明恩一双丹凤眼好奇地看着太后,咿咿呀呀地吃着自己的手指。太后含泪笑着摸了摸明恩的小脸,吩咐道:“带孩子到她娘的屋里吃口奶睡一觉。”又道:“让人带吉儿去吃些点心就把她送回东宫吧,这几日她该同她母亲在一处。”   摆了摆手,看着宫人们带着孩子们退了出去,太后轻声道:“青青旁的地方都随她娘,单这双眼睛特别像皇帝,明恩、明礼这俩孩子眼睛又和她娘一模一样。”失落的叹了口气,太后道:“哀家瞧着明恩这孩子倒想起皇帝的小时候,那会儿他但凡犯了错,哀家略微说他两句,他就用那双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哀家,直到把哀家看心软了为止。刚才明恩瞧哀家的神情,就和当年的皇儿一样。”   锦瑟嬷嬷看了看太后,忍不住劝道:“娘娘节哀。”   “青青用了古方好容易将皇帝的病调养好了大半,他就不能消消停停的在床上躺到痊愈?好端端的散什么步,要不然哪儿会出这种事。”太后长叹一声,又流下泪来:“都是命啊。”   锦瑟嬷嬷忙劝道:“皇上一辈子勤勤恳恳,他就不是个能闲的住的人。”见太后怅然若失的样子,锦瑟也落了泪:“好在昨儿儿女都在跟前,想见的都见了,皇上也没留什么遗憾。娘娘若是为此哭伤了身子,皇上在地下也难安呀。”   太后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走就走吧,皇帝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当然望舒没的时候就勾走了他一大半的魂,若不是哀家还在、太子当时还年幼,只怕他早就跟着去了。”接过锦瑟手里的温热帕子敷在脸上,太后闷闷地说:“隔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去陪望舒了。”   锦瑟在旁边不敢吭声,只能在太后拿下帕子后及时再递一块温热的。   敷了一刻钟的脸,太后气色终于好看了许多,闭着眼睛却睡不着觉,心里还惦记着盛德皇帝的丧事。   “皇帝的大事贵妃怎么安排的?”太后闷闷的问。   锦瑟忙道:“已经传旨给京城内外的寺庙、道观,鸣钟三万下。礼部定议,着京官明日到内府听宣遗诏,后日起百官和命妇进宫哭丧,按照太祖时的规矩,年逾七十岁以上的命妇着自家哭丧,不必进宫。”   太后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又道:“等明恩、明礼两个醒了,就派人送回家去吧。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我记得已经过了七十大寿,她也不必进宫,索性哭丧期间就让嘉懿在宫里住下吧,省的早晚来回折腾。如今新旧交替之际,京城戒严,朱子裕和朱子昊兄弟两个这些日子只怕都要靠在京卫指挥使司了,镇国公府你着人时常盯着些,老夫人年迈,她家大姑娘又嫁了,剩下几个姑娘小的小弱的弱,都当不起家来,别让人欺负了去。”   锦瑟嬷嬷一一记下了,见太后不像之前那么颓废,赶紧把已经凉透的燕窝粥端了下去,又换了一碗热的。太后想着之后还有好多事要做,不吃东西怕熬不住,便一勺一勺吃了大半碗燕窝粥。   太子在灵前举茶、上食、奠酒行礼后就同礼部官员商议颁诏仪礼,诸皇子、皇子妃、皇孙们跪在灵前嘤嘤哭泣,青青平日里虽比这些皇子、皇子妃更得盛德皇帝的青眼,但按照身份尊卑,青青只能退于一射之地。   几位皇子和皇子妃都青青有着深深地敌意和莫名的不满,一个他们眼中的外人却备受盛宠,甚至还有了让很多皇子眼红的封地,他们恨不得捏死青青好将封地占为己有。此时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在灵前,许多皇子妃趁机阴阳怪气的说些指桑骂槐的话,挤兑青青。   青青和这些人本就不相熟,也没心情搭理他们,她一个人跪在后面,轻声诵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元始天尊说丰都灭罪经》、《太乙救苦天尊说拨度酆都血湖妙经》等经文。皇子妃们见状目目相觑,也不敢在灵前太过张扬,只得忍气吞声的不去理她。   从天亮念到天黑,青青才从灵前起身,早有等候的宫人扶着她,轻声回道:“太后娘娘叫郡主到福寿宫休息,两位小公子都已送家去了,郡主放心就是。”   青青点了点头,福寿宫内早已准备好了素斋,太后听伺候的人说青青一直在灵前念道教的超度的经文,不禁流着泪感叹道:“你是个好孩子,皇帝没白疼你。”   青青见太后哭了,自己也忍不住落了泪:“这些年来皇祖母和皇上待我如亲儿一般,我无以为报,只能念上七七四十九日经文,也尽一尽孝心。”   太后点了点头,祖孙两个沉默的用了饭,青青见太后神情倦怠,便起身告退。太后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今日跪了许久,回去拿热水敷过膝盖以后涂上一层碧玉膏,不会出现淤青。”   青青应了一声,回到偏殿,宫女们打好了热水,一边伺候青青泡脚一边将她的裤腿卷到膝盖之上。青青原想着自己这么跪了一日,只怕膝盖早就青了,谁知低头一瞧,肌肤雪白连丝毫的青痕都没有。   青青怕跪久了落下膝盖疼的病根,依然拿热水敷了半个时辰的,这才上床睡了。谁知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正殿传来嘈杂的声音。青青只当太后是出了什么事,穿上鞋子连衣裳都顾不得披上,就冲到了正殿。   太后披散着头发,两眼无神的坐在床上,锦瑟嬷嬷一边叫人去喊太医,一边按着太后的人中。青青三步两步到了内室,见太后似乎有失神之症,连忙叫人取金针来,从太后的食指、耳垂等部位各放了一滴血出来,太后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她看到青青一脸惊慌地站在自己床上,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又哭又笑的说道:“嘉懿,哀家梦到皇帝了。”   青青搂住太后的后背,缓慢而用力从头到背揉按着太后的穴位。太后渐渐放松下来,缓缓地舒了口气:“哀家梦到皇帝了,他拉着望舒笑的很开怀,自打望舒没了以后,哀家多少年就没见皇帝这么笑过了。”   拿帕子擦了擦泪,太后拉住了青青的手道:“皇帝给哀家托了话,说你今日念的经文将他从浑浑噩噩之中救拔出来,特意嘱咐你在念经文的时候替圣文皇后也念上,好叫他们一起得到神仙的接引,共同登入东方青华极乐世。”青青只当是太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连忙郑重地答应了。   太后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心里的哀伤也散去了几分,这时宫女们匆匆来报:“太医来给娘娘请脉。”   太后摆了摆手道:“有嘉懿在这里,还要太医来做什么,打发他回去,哀家要歇息了。”宫女们闻言只得将太医又送了出去。   太后喝了两口茶,这才注意到青青只穿了中衣,知道她惦记自己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不由地心里一暖,嗔怪地说:“怎么出来时不把衣裳披上,若是让人瞧见怎么好?”   青青道:“事关紧急,怕皇祖母出什么事也顾不上许多了,再者说这是在皇祖母宫里,也没什么可怕的。”   太后欣慰地往里挪了挪:“你也别出去了,就跟哀家一个床睡,有你陪着,哀家心里也踏实些。”   锦瑟闻言,连忙又让人拿了一床被子,青青挨着太后躺下。说来也怪,之前太后还碾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这回有青青陪着,几乎眨眼间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皇帝大殓,百官、命妇前来哭灵,太后单独给青青设了祭坛,叫青青专门为盛德皇帝和圣文皇后超度。   太子早上来给太后请安时,也知道了父皇给皇祖母托了梦,他郑重其事的朝青青作揖道:“有劳妹妹了,等事成了孤册封妹妹为公主。。”   青青见状连忙避开,连连摇头:“我为皇上和圣文皇后超度并不是为了这个,太子哥哥这样说就是见外了。”   太子知道此时还不是谈册封的时候,将诸事托付给太子妃后,便匆匆去内府准备宣读遗诏事宜。   青青连续做了七七四十九日法事,当晚,太后梦到了盛德皇帝和圣文皇后两人携手,由太乙救苦天尊接引,乘九狮之仙驭,散百宝之祥光,接引其登天。   太乙救苦天尊来到太后面前,微笑道:“本尊原是玉皇上帝身旁的侍者,与青青原是旧识,这回青青亲自超度,因此本尊才特意将盛德二人接引至长乐世界。以后劳烦太后在人世间多照看青青,等你他日故去,本尊自会接你同你儿子团聚。”   太后连连应声,眼看着儿子的身影随着天尊消失在天边,连忙想伸手再去摸一摸,谁知脚下一下子踩空,随即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想起梦境中的事,太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对未来又重新有了期盼。   ☆、第 139 章   太子登基, 国号为乾兴,立太子妃为皇后, 太后荣登太皇太皇太后宝座。   大宫女听到太皇太后翻身的声音, 看了眼时辰估摸着太皇太后醒了,便轻轻撩起帷幔挂起来。太皇太后睁开眼睛, 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天亮了?给哀家煮一盅红枣茶。”   贴身伺候太皇太后的八名宫女行了大礼, 有的出去煮茶,有的伺候太皇太后更衣、有的准备好温水预备着太皇太后洗漱用。等太皇太后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时, 锦瑟嬷嬷进来先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又见太皇太后气色红润, 脸上也带了许久未见的轻松和笑意, 心里舒了一口气:太皇太后终于从丧子的痛楚中走出来了。   接过宫女手中的梳子, 锦瑟嬷嬷一遍一遍地帮着太皇太后通头发,太皇太后吩咐道:“郡主足足为先皇做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有些累了,叫她多睡会, 不必起来请安。”随即又摆了摆手,让宫女们退了下去。锦瑟嬷嬷见屋里没有旁人, 忍不住问道:“今天瞧着娘娘气色很好,可是昨晚做了什么好梦了?”   这话可是说到太皇太后的心坎上了,她脸上的笑容更盛, 连忙说道:“哀家昨晚梦到皇帝和皇后了。”锦瑟嬷嬷知道这并不是说的新皇乾兴皇帝,而是指的盛德皇帝。   “哀家梦到了太乙救苦天尊将他俩夫妻两个接引到青华长乐世界了。”太皇太后满脸开心,仔细向锦瑟嬷嬷描述了太乙天尊九头狮子的威风、祥瑞宝光的光彩夺目。末了,太皇太后带着缅怀的神情:“皇帝气色极好, 和圣文皇后拉着手很是幸福。如今瞧见他过得好哀家也放心了,好在隔着不是很远,就两个世界而已,等哀家百年之后,还是能和皇儿在在长乐世界再见的。”   锦瑟嬷嬷顿时不知道怎么接口,听着太皇太后这话好像人死后登天成仙和喝水吃饭一般容易一样。   太皇太后从镜子中看了锦瑟嬷嬷一眼,认真地说:“你别不信,是太乙天尊亲口对哀家说的,他说他同嘉懿是旧识,因此才接引了皇帝,等哀家百年之后,他便接引哀家到长乐界。”   锦瑟嬷嬷见太皇太后把梦境当真,连忙配合的叹道:“原来郡主是有大来历的,怪不得这些年又是有人传郡主能送子、郡主能祈福,还说郡主画的符咒能保平安,听说大理寺卿薛连路,还有沈家、杨家每年过年前都求青青的平安符呢。”   太皇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可不就是说,原本还以为只是这孩子福气好罢了。”随即又懊恼的皱了皱眉头:“早知道嘉懿来历,就该破了祖宗的规矩,让嘉懿把她画的符咒送进宫来,有了平安符皇儿也不会就这么去了。”   眼看着太皇太后好容易好转的心情又悲伤起来,锦瑟嬷嬷忙道:“按理说皇上都是有龙气护身的,不该出这样的事。许是先皇实在是想念圣文皇后,老天见他们夫妻分离了数十载实在于心不忍,这才提前接他去团圆了。”   太皇太后沉思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说:“你说的也有理,唉,哀家这儿子哪里都好,偏偏就这一样让人头疼,身为皇帝居然是个痴情种子。”   锦瑟嬷嬷已经给太皇太后通了一百遍头发,问了太后想要的头发样式,便拿了假发替她挽上发髻。   太皇太后自打盛德皇帝驾崩一直没什么食欲,如今她心事没了,胃口也开了。光早饭就用了半个素馅包子、一块牛乳糖糕、一碗红枣山药粥、还吃了些许青菜。锦瑟嬷嬷见状喜出望外,不管这梦境是真是假,好在太皇太后当了真,解了心事。若是在像之前那么伤心下去,只怕不出半年,太皇太后就得追随盛德皇帝而去了。   这边太后刚用过早饭,前廷也散了朝。新皇乾兴皇帝下朝以后依然遵循了盛德皇帝的习惯,到福寿宫请安。   一见到乾兴皇帝,太皇太后就笑了,朝他招了招手神秘地说:“你和哀家到里头,哀家告诉你件大喜事。”   乾兴皇帝连忙扶太后到内室塌上坐下,孝顺地问道:“皇祖母有什么话要吩咐孙儿?”   太后难掩兴奋之情,把和锦瑟嬷嬷说的话又和太子说了一遍,太子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朕昨晚也做了类似的梦,只是不像皇祖母一样还在梦里见了神仙,而是梦到父皇母后在一仙乐之境泛舟湖上,看起来十分逍遥自在,如今说来倒是和祖母的梦对上了。”   太皇太后闻言一拍巴掌:“哀家就说梦的是真的,锦瑟还有些不信。皇帝赶紧吩咐人为太乙天尊建座道观,再塑上金身,等建成以后哀家亲去磕头上香。”   乾兴皇帝本不特别信神佛之说,只认为是妇人们的精神寄托罢了,昨日做的一场梦也认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日和太皇太后说起话来,竟然意外巧合在一起。不管是真是假,凑不凑巧,只要能哄皇祖母开心,盖一间道观对乾兴皇帝压根不是事,便连声应道:“一会儿朕回去就给工部下旨建道观,刚才皇祖母说父皇和母后也到长乐界了,那定然也是仙人了,朕叫人在道观里也为他们二人塑金身神像,以便让父皇母后得享人间香火。”   太皇太后见孙子给自己捧场,越发高兴:“等哀家百年以后,你可别忘了给哀家也塑个金身,天尊说到时他会来接引哀家的。”   乾兴皇帝道:“孙儿一定记得,咱祁家人就属皇祖母最有福气,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面相不说,还有仙人和您预订了成仙的名额,可叫孙儿羡慕煞了。”   太皇太后被逗的咯咯直笑:“要是祖母在仙界混的好,就替你说情,让你也跟着哀家沾沾光。”   俩人一板一眼说的和真的似的,末了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太皇太后笑了一回,觉得身心都舒畅了,于是好心情的给乾兴皇帝指一条明路:“天尊和青青相熟,等你驾崩的时候记得让青青替你做法事,保准你和你父皇一样能顺利登入长乐界。”乾兴皇帝觉得这天没法聊了,再说下去估计皇祖母估摸都得约他一起归天成仙了。   喝了口茶,乾兴皇帝便说起青青的事:“去年的时候父皇叫人修建了公主府,准备找机会封妹妹为公主,将府邸赐给她。只是之前父皇说过一回,妹妹说无功不受禄给推了,如今这事落到朕头上,皇祖母还得帮朕劝劝妹妹才好。”   太皇太后闻言把胸口拍的啪啪作响:“都让你父皇母后入了仙境了,这还不算功劳?等哀家同她说,这孩子就是太谨慎。”   乾兴皇帝闻言这下才松了口气:“那孙儿就等皇祖母的好消息了。”   这边前脚乾兴皇帝走了,那边青青也起来了,在宫里呆了一个半月,盛德皇帝的在宫里的法事都了了,青青预备着今天出宫。   将自己收拾妥当,青青没顾得上用早饭就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原本就将青青宠到心尖上,这回又做了一场成仙的美梦,更是怎么看怎么爱的不行,拉着她的手乐的合不拢嘴。   锦瑟嬷嬷在旁边连忙问道:“郡主还没用饭,不如先传膳来?”   “很是!”太皇太后笑道:“哀家都糊涂了,快去带嘉懿用饭。”   这时候早已过了饭点,青青又睡了太久,并不觉得很饿,只用了半碗菌菇素面,便漱了口来陪太后说话。   太后屏退旁人,只留锦瑟嬷嬷在身边,语重心长地和青青道:“今儿皇帝来同哀家说,哀家这才知道先皇特意为你建了一座公主府。正好趁着你为先皇做法事立了功,让皇帝趁机封你做公主吧!”   青青满脸黑线,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我来说是郡主还是公主没什么差别,我有皇祖母疼爱,有皇兄护着,已经很知足了,若是再封什么公主,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是非。”   “你就是太谨慎。”太皇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有哀家护着你,你怕什么?”   青青笑道:“就是皇祖母护着我,我才不能总是让皇祖母操心呀。”   太皇太后拉着青青的手,有些失落地说:“封你做公主是先皇的遗愿,打去年他就让皇帝把公主府给你建好了,就等着合适机会册封呢。本来他没能亲自册封你已是遗憾了,若是连遗愿都实现不了,哀家实在于心不忍。”   青青闻言顿时沉默了,太皇太后张了张嘴,可是想起皇帝说的不许再提身世的话,终究没敢把话挑明,只含含糊糊地说:“后宫这么多嫔妃,谁也没能为先皇生个女儿出来,在先皇心里,你就如同她亲生女儿一般。”   青青眼圈有些发红,太后继续说道:“皇帝早上来说你原先对先皇说无功不受禄,可昨晚先皇给哀家托梦说你做了超度法事让他和圣文皇后得到了太乙天尊的接引,如今东方长乐世界逍遥自在呢。”   青青原本满腹伤感都被这一句话给打散了,太皇太后兴致勃勃地告诉青青:“太乙天尊还说和你是故人,你认识他吗?”   青青:……   “不记得了吗?”看着青青一脸无语的表情,太皇太后遗憾地叹了口气:“许是你投胎就不记得前世的事了,哀家觉得你前世是个神仙呢。”   青青原以为自己念了四十九天的经文还真能超度魂魄,可一听太皇太后这话就知道自己想太多了。旁人不记得自己的前世,可青青是带记忆投胎的,她前世就是一个孤儿,没爹没娘的也没见过什么神仙,就是一普普通通的美院学生,除了长得比别人好看点、运气比别人强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   太皇太后又絮叨盛德皇帝嘱托:“皇帝说公主府的府邸舆图是他亲自设计的,里头的一草一木是他亲自看着人种的,家具摆件是他亲自挑选的,你若不是不应,你皇兄该多伤心?”   青青知道,太皇太后是想给自己更多的依仗,两代帝王也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想尽可能的抬高自己的身份不让有人欺负自己。   青青忍不住落了泪,站起来郑重地行了大礼,太皇太后一边叫锦瑟嬷嬷扶起青青一边道:“好生生的,怎么跪下了。”   青青一边落泪一边说道:“嘉懿又让皇祖母操心了。”   太皇太后听这话音,便知道青青是同意了这事,当即笑道:“哀家就乐意为你们操心,这事可就说定了,我这就打发人去禀告皇上去。”   说是册封,可这一切都得等盛德皇帝下葬以后再议,可得了青青的准话,太皇太后和乾兴皇帝便将这事在心里默默谋划起来。   宫里没什么要紧的事了,青青便和太后告辞回了镇国公府。青青先回了正院,朱子裕今日当值并不在家,双胞胎这一个来月一直养在老夫人房里,青青便换了身衣裳去给老夫人请安。   一进屋就瞧见两个胖小子在炕上一边翻滚一边乐的咯咯直笑,瞧那身量在看看那像嫩藕一样的胳膊,就知道这两个小子这一个来月又长了不少。   老夫人正看着坐在炕上两个重孙子呵呵直笑,见青青回来了,连忙叫到跟前问道:“听说你在宫里替先皇做法事来着?怎么叫你做?不是有和尚道士的吗?我问子裕,他也没给我说清楚。”   青青道:“原是因为太皇太后的一个梦,梦到说由我念的超度经文比旁人念的灵验,所以才叫我额外做了一场。”   “那是因为你心诚。”老夫人煞有其事的说,又问道:“这些日子累坏了吧,你祖母也惦记着你呢,虽知道你不在家里,还是隔几日就来一回问一问,这会儿你回来了赶紧叫人去给她送个信,好叫她知道你出宫了。”   青青应了一声,连忙打发珍珠回徐府一趟,又把宫里赐下来的各种菌菇分两篓给徐府送去。如今正值国孝,吃不得肉食,这菌菇做好了比肉吃着还香甜。   青青洗了手,看着原本躺着的明恩一翻身熟练的坐了起来,顿时惊讶地笑道:“居然能坐起来了,好宝宝,过来娘抱抱。”   一个半个月没瞧见青青,明恩对她已经有些生疏了,他虽不哭不闹地乖乖地坐在青青的怀里,但一双凤眼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她。青青颠了颠,乐呵呵地问道:“是不是不记得娘了?”   明恩歪头看了看,依然没有想起来的样子,转身朝老夫人伸出小手啊啊的叫着。两个孩子小的时候,老夫人还能抱一会儿,如今两个小子不但越来越重了还不老实,老夫人早就不敢抱他了,就怕他一不小心蹿地上去再摔着脑袋。   李嬷嬷笑着把明恩接过去放到炕上,那边明礼却好奇的连翻带滚的蹭到青青旁边,主动拽着她衣裳要抱抱。   青青惊喜的把明礼抱了起来,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还是明礼记性好,是不是想娘啦?”   明礼朝着青青裂开嘴一笑,一手抓住青青的珍珠手链一手抓住青青的和田玉镯子,两眼直冒光。   看着儿子落在自己衣襟上的一串口水,青青沉默了:……就不该对着财迷儿子抱有幻想。 第140章 抓周   晚上朱子裕回来看到青青喜出望外, 连连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该打发人和我说声,我去宫门口接你。”   青青笑道:“光天化日的又不是多远的地方, 有什么好去接的, 难道我会丢了不成?”一面说一面帮他把斗篷摘下来,看着朱子裕明显有些黑瘦的脸庞顿时十分心疼:“怎么瘦成了这样?”   朱子裕覆住了青青的手, 咧嘴笑道:“先皇驾崩、新皇登基, 京师戒严,我连着黑天白天的捞不着歇着这才看着瘦了些。如今先皇的棺木已移至殡宫, 我们倒能轮换着歇几日了。”   青青摸了摸朱子裕的脸庞,突然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胳膊搂住他的腰, 沉默了半晌忽然闷闷地说:“等你哪日歇着了, 陪我回娘家看看我爹娘吧,我好想他们。”   朱子裕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青青的后背,脸上满是心疼:“若是想哭便在我怀里哭出来。”   一听这话青青的眼圈立马红了, 她在朱子裕的怀里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我爹娘了。”   朱子裕闻言没再说话,只是爱怜的吻了吻她的发丝。原本青青在宫里格外受太后宠爱, 朱子裕并未多想,他总觉得自己的媳妇又美貌又聪颖又可爱,人见人爱是理所应当的。后来青青加封了郡主, 他也一根筋的以为真的是拿自己军功换的。甚至太后认了青青当孙女、太子认了青青当干妹妹,朱子裕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太子只不过是为了哄太后高兴而已,当不得真。   直到先皇驾崩那日, 盛德皇帝放着妃嫔、诸皇子在外殿不理,单单叫人把青青叫进了宫,又说了自己儿子眼睛像他,朱子裕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青青的眼睛和盛德皇帝的眼睛如此的相像。因青青是女子又美貌非常,所以那双眼睛在青青的脸上显得十分妩媚;同样眼睛在盛德皇帝脸上,因为他的盛威和狠厉就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把这些年的事串在一起,朱子裕终于悟了,恐怕青青的身世是另有隐情,盛德皇帝知道、太后知道、太子知道、青青知道,但谁都没敢戳破这层窗户纸,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涉及岳母和先皇的密辛,朱子裕不敢多问,只能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紧紧地把青青搂在怀里:“明日我就带你回去看岳父岳母。”   翌日一早,朱子裕去司里交代了一番,便回家接上青青直奔徐府。因新旧交替,回京述职这批官员还没安排差事,都暂时在家歇着。徐鸿达自打考上状元进翰林院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么长的假期,他倒不像有些官员那么焦急,反而悠闲自得的教导小儿子读书,顺便每日一次的骂一骂不务正业的二儿子徐泽然。   青青下了马车,徐婆子和宁氏还听了信还没等从屋里出来,徐泽然就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钻了出来,朝着青青就扑了过去。朱子裕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拎到了半空中。   悬空着蹬了蹬腿,徐泽然哭丧着脸道:“二姐快救救我,爹每天骂我,比吃饭还准时。”徐鸿达虎着脸从正房出来,冷喝道:“等你啥时候考上举人我就啥时候不骂你,到时候也不用你做官,随便你四处作画去。”   青青拽了拽朱子裕,示意他把徐泽然放下来,又劝徐鸿达:“爹,你知道然弟的心思不在读书上头。”   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徐鸿达的脸色才好了些,只不过依然恨铁不成刚的指了指徐泽然道:“白瞎了那过目不忘的好记性了,若是他肯努力些,比他哥还强。”   青青笑着打趣徐鸿达:“爹这是恨不得让状元都出在咱家才好。”   徐鸿达老脸有些微红,握着拳头在唇边咳嗽了一声,不自然地说道:“我也没这么不谦虚啦,但是多几个状元总是好的。”   青青忍不住扑哧一笑,转头在徐泽然头上敲了一记:“知道你不爱读书,也不为难你,明年皇上一定会开恩科,到时候你去给爹考个举人回来,也省的老惹爹生气。”徐泽然刚要为自己辩白两句,青青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若是考不上举人,以后甭想在我的书画坊里卖画。”   徐泽然见连素日最疼爱她的姐姐也这样说,只能叹了口气:“我这就回去温书去。”   徐鸿达闻言面露喜色,又连忙绷住,故作严肃地说:“你底子很好,只是这一两年懈怠了,若是这一年你肯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来,明年定能考上举人。”   徐泽然无奈地说:“我就怕我考上了举人爹又要我考进士,到时候姐肯定又帮你说话,万一我真的不小心考中了状元,又不想当官,多浪费名额了。”   青青闻言顿时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徐鸿达气的脸发红,刚想拿脚踹他,就见宁氏扶着徐婆子从屋里出来。徐婆子没注意到那边爷俩个的官司,只光盯着青青瞧了:“青青快跟祖母进屋,看这小脸冻得。你爹真是的,这大雪寒天的,在外头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进了屋,只觉得热气扑来,连忙解了斗篷,围坐在炕上说话。徐婆子少不得拉着青青问:“什么时候出宫的?前几天去你家还说没回来呢。”   “昨天回来的,我想祖母了,就回来瞧瞧。”青青回到家顿时放松了,一会儿拉着徐婆子要果子吃,一会儿搂着宁氏的胳膊,在她肩膀上枕着,一幅撒娇的样子。   宁氏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宠溺地说:“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撒娇呢。”   青青娇嗔道:“在娘身边我永远都是孩子。”   徐婆子闻言不禁笑道:“正是这话。”   徐鸿达看着青青拉着宁氏撒娇的模样,不禁抚须而笑:“青青小时候就喜欢腻歪人,那时候白天她到道观去读书,晚上回家里就一个劲儿拉着她娘腻歪。”   青青忍不住笑道:“我爹这是醋了,嫌我没同他撒娇。”话音一落唬的徐鸿达连连摆手:“多都大的姑娘了,可不能和小时候似的了。”   众人笑了一回,宁氏又问起了明恩和明礼来,青青道:“看着天气冷就没带他俩出来,之前我在宫里,子裕忙着京城防护的事,老夫人就把明恩和明礼都挪到她房里的暖阁去了。如今天气冷,就叫他们现在那住着,等开春暖喝了再将他俩挪回正院。”   想起自己的小儿子,青青又好气又好笑的把昨日的事说了:“一回来就往我身上扑,我还以为是想我了呢,合着是想我手上的镯子了,那么财迷也不知道随谁?”   “当然随你了!”徐婆子立马怼了过去:“打小咱家就数你最财迷,过年收的压岁钱自己还找个小箱子装着,没事就数一数。不过你虽财迷倒也有财运,咱村子这百年了就没听说有过啥宝贝,偏你胡乱捡的石头都能开出宝石来。”   青青忍不住捂嘴笑道:“如今我镶嵌了红宝石的首饰,多半是那块石头开的,外头买的都不如我那颜色纯正。”   徐婆子认同的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说:“明礼这孩子随你,我估摸着以后也是个有财运的,你没瞧他连胎记都像个金元宝嘛,我瞧不如就给他起个小名叫招财。”   青青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么说我还得生个闺女叫进宝呗。”   徐婆子乐了:“这名字好,招财进宝,听着和财神爷座下的金童玉女的。”   朱子裕听说说生闺女,立马想到青青小时候的模样,顿时合不拢嘴了,拉着青青央求道:“一定生个和你模样一样的闺女,到时候我见天给她买首饰买胭脂。”   徐鸿达看着朱子裕说起未来的女儿一脸幸福的模样,顿时想起了自己心酸的经历:“然后捧到手心里精心养大,等到及笄了,就不知道要嫁到谁家当媳妇去了。”   朱子裕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然后一片片剥落,虽然女儿还没生、未来的女婿不知道是何方人士,但朱子裕已经有想把他咬死的冲动了。想起成亲前徐鸿达对自己的防范和敌意,朱子裕瞬间十分理解,他恨不得抱住岳父痛哭一场,然后探讨探讨如何防止邻居家臭小子拐自己女儿的经验。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转眼到了腊月,旁的衙门都进入半放假的状态,但朱子裕所在的京卫指挥使司却更加忙碌了,越是到了大年底下这京城越不能出乱子。好在朱子裕是正儿八经的国公爷又挂了正三品的职位,手下有的事人可用,倒不用他整日守在那里,只每日过去点个卯就成了。   如今明恩和明礼两个已经能扶着榻桌站起来了,还能偶尔冒出一两个字来。像明恩最喜欢叫的就是爹,最爱看的就是他叔叔朱子昊舞剑,喜得朱子昊觉得自己的大侄子慧眼识英雄,以后可以继承自己剑客的衣钵。   像明礼最喜欢叫娘,最爱的东西理所当然的就是金子、银子以及各种宝石、珍珠。如今正值国孝,青青不戴镶嵌了宝石的金簪子,但架不住偶尔无聊的时候拿出来把玩,正巧有一回青青坐在榻桌上挨个摆弄首饰匣子里的簪子,不料坐在一旁啃果子的明礼瞧见了,登时果子随手就扔了,爬到榻桌旁朝着首饰匣子就扑了过去。   他小小的人儿自然抱不起来沉甸甸的匣子,他就乐呵呵的趴在上头,谁叫也不起来,一抱他他就哭,最后愁的青青没法,只得从库房里找出一个百天时别人送的硕大的长命金锁出来,趁着明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长命锁的时候,这才把匣子抱走了。   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大年初一起床,明礼一起床就发现他枕头旁边放了一些小小的金元宝,顿时挨个拿起来放到衣服上兜着,美的哈哈哈的乐个不停。全家人见状忍俊不禁,朱子裕更是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脸:“上辈子是穷死的吗?这么见钱眼开!”   而青青想的比较长远,她忧心忡忡地道:“再有两个月就要抓周了,到时候可有不少亲戚朋友来管理,你说明礼到时候会抓到什么?”   “金元宝?”朱子裕不确定地说:“到时候不管什么金元宝银锭子都不往上放不就得了。”   好像这话也没错,青青迟疑地点了点头。   渐渐地,双胞胎能扶着大人的手迈上两步了,紧接着就到了周岁生日的时候。镇国公府正厅摆了一个硕大的木案,上面摆满了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刀、剑、铠甲等物。   打扮的和观音座下童子一般的两个胖小子同时放到了桌案上,青青笑道:“快去吧,喜欢哪个就拿哪个,拿到了就是你们的。”明恩目标明确,直奔刀、剑、铠甲去了,只是那些都是老镇国公用的真家伙,他哪个拿不起来,便一屁股坐在中间,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满意的露出了六颗小牙,咯咯咯的直笑。   而这边明礼却有些不知所错了,看着上面摆的东西没一个自己爱的,不由往周围人身上瞧瞧,因还在国孝内,众人打扮的非常素淡,头上的簪子也都是用银的或是白玉的,十分不起眼。见哪里都没有自己喜欢的亮晶晶的物件,明礼失落的坐在中间裂开嘴就哭。   离着明礼最近的徐鸿飞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想哄哄他,正在低头抹泪的明礼忽然看到旁边闪过一抹金光,明礼连忙抬起头来,看到徐鸿飞顿时乐了,他也不顾脸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翻身朝着徐鸿飞爬去。   见小公子爬到自己身边,徐鸿飞还挺高兴:“小招财,还认得外叔祖父吗?”   明礼露出六颗小牙,一把抓住徐鸿飞腰上挂着的巴掌大的金算盘不撒手。   青青忍不住跺了跺脚:……三叔!   徐鸿飞一脸尴尬:……这不忘了摘了嘛!   明礼抓着金算盘一个劲的说:“要……要……要……”   徐鸿飞摸了摸鼻子,到底将金算盘摘下来放到明礼手里,明礼满意的笑了:“金的!喜欢!”   一夜之间,全京城都知道了,镇国公府的小公子最喜欢的东西是金子。 第141章 册封   似乎一夜之间, 天气就热了起来。此时虽盛德皇帝驾崩还不到一年,但京城里的悲伤气氛已渐渐散去, 官员们等着任职, 学子们等着恩科,百姓们也恢复了日常的生活。   徐鸿达和新皇乾兴皇帝曾有在一起治理水患的经历, 又是先皇点名的肱骨之臣, 更是青青的父亲,鉴于这三点, 乾兴皇帝并没有把徐鸿达继续外放,而是调到了户部任右侍郎。一起回京的沈雪峰在外面历练了六年, 念在沈太傅年事已高, 乾兴皇帝将沈雪峰留在京城, 任命他到翰林院做翰林学士。   沈雪峰升迁经历算不得特殊,也没人议论,只是徐鸿达这升官的速度着实让人眼红。当年他治理完水患就连升了两级, 到了四川川南又适逢撞破了蜀王谋反的阴谋,直接把顶头上司抓进了牢里, 顺利成章的升了一级成了知府。这次回京述职众人都以为他或是平调回京城或是升半品放外任,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直接成三品大员。   徐鸿达考出状元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将将十年,这升官的运道着实让人叹服。户部有个员外郎干了十来年也没升上去半品, 便私下里酸里酸气的说徐鸿达是靠女儿在宫里的脸面才升的官。   众官员虽眼红徐鸿达升官的速度,但是这扎心的话却谁也不敢说,毕竟徐鸿达这些年的政绩、功勋都实打实的摆在那,单凭蜀王这件事, 皇上就算直接提他入阁都说的过去。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徐鸿达这次虽没能入阁,但不出十年必定会成为大光朝最年轻的阁老,但凡聪明点的谁也不愿意去得罪他。   回京述职的官员们或留京任职或外放都各有了去路,眼看着乾兴皇帝的寿诞即将到来,虽还在孝期,但作为新皇第一年的圣寿还是不能太简单了。   众官员卯足了心思准备寿礼,青青则拿出一个黄花梨的匣子,在圣寿之前提前把贺礼送进了宫里。   太皇太后和皇上一左一右坐在榻桌两侧,皇后则坐在下方的椅子上。青青郑重的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匣子放在榻桌上。   “这里面的东西我准备了三年,原本是想献给先皇的,却不料……”青青的脸上闪过一丝伤感,声音略微顿了顿又道:“上个月,我才将最后一点雕完,正好将它献给皇上作为寿礼。”   若说乾兴皇帝听到先皇还有些伤感的话,太皇太后早就坚定的相信自己儿子在仙界逍遥快活呢,完全没有一点难受的感觉。她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盒子,问青青道:“这里装的什么?”   青青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打开匣子,太皇太后、皇上、皇后忍不住都好奇的探头去看,只见里面一块方圆四寸、翠色精英的玉石,上纽交五龙,神韵横生。   皇后细细打量了片刻,略有些迟疑地说:“本宫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玉石,不知这是什么玉?”   青青垂下眼帘,轻声回道:“蓝田玉!”   乾兴皇帝神情一震,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狂喜,他颤抖着手缓缓地将那块玉石拿起,只见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妹妹,这是传说中天命所受的传国玉玺?”乾兴皇帝激动的都忘了青青刚说的自己雕刻的话,满脑子都是失传了千年的传国玉玺到了自己手中这件事。   青青耿直的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刻的。”   见乾兴皇帝略微冷静了一些,青青才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在老家村子的山里河边捡了三块看着十分斑驳的石头,其中无意间一块石头从箱子里摔了出来,破了表皮,看着里头红彤彤的一片,我三叔便从镇上请来了开石的师傅,把三块石头全都切了开来。”太皇太后等人闻言都睁大了眼睛,似乎想不到从随手捡个石头还能捡出宝来。   “这三块石头一个开出了红宝石、一个羊脂白玉……”青青指了指那块玉玺“还有一块开出了蓝田玉。”   “起初没人认得这是什么玉,还是开玉的师傅说看这玉的品相和成色像失传了千年的蓝田玉。”青青继续说道:“当时我爹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家人怕怀璧其罪也不敢声张,便悄悄的把三个宝贝压箱底存了起来,想等我出嫁的时候给我当嫁妆。”   太皇太后忽然恍然大悟地说:“哀家瞧着你有时进宫带的头面红宝石成色极好,颜色又瞧着一模一样,是不是就是那块开出来的石头打的?”   “皇祖母好眼力。”青青笑着恭维了一句,又继续说道:“后来我爹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又请京城的玉石大师傅帮着鉴定了一次,都说像是蓝田玉,可毕竟失传千年,留下的只有文字描述,是不是也说不准。”   “这肯定是蓝田美玉。”乾兴皇上笃定的说:“从颜色从质地从纹路上都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定然错不了。”   “皇上说的是,嘉懿也是这么想的。”青青笑着点了点头:“当时我们就想着,这样的东西不敢留在我们手里,该送到宫里献给皇上。只是我爹那个人性子直,他认为这个东西是我找到的,就是进上也是由我来进,他不能把进宝的功劳占为己有。”   “后来我进宫给皇祖母作画,皇祖母十分疼我,我当时想着就这样把那块没有打磨的蓝田玉送进宫献给皇上。正在这时,我无意中翻到了文道长留给我的一本古书,上头不仅有传国玉玺的详细描写,更有栩栩逼真的玉玺画像。我恰好也跟着画道长学过雕刻,便有了自己动手雕刻一枚玉玺进上的想法。”青青不好意思的请罪道:“未拿到旨意就暗自雕刻玉玺,还请皇兄赎罪。”   “妹妹是咱大光朝的功臣,何罪之有。”乾兴皇帝大笑道:“正是因为妹妹的超然的运气和巧夺天工的巧手,才又让传国玉玺重现世间。”   “皇祖母,朕想不如就以进献玉玺为由,封妹妹做公主,我想百官谁也说不出不是来。”乾兴皇帝提议道。   太皇太后连连点头,两人商议定了,乾兴皇帝亲自捧着玉玺小心翼翼地走了,太皇太后拉着青青的手喜滋滋地说:“哀家说你是神仙托生的你还不信,谁家捡块石头都能捡个失传千年的蓝田玉啊。哀家觉得以你的上辈子的身份和你这辈子的福运,肯定想啥就能捡到啥。”   青青闻言哭笑不得地说:“除了这蓝田玉以外,我也没在捡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了。”   面对太皇太后怀疑的眼神,青青沉默了片刻,认真回忆了下:“也就小时候采药的时候运气挺好。”   “多好?”太皇太后兴致勃勃地问道,旁边的皇后也是一脸好奇。   “就是想采人参的时候走几步就能发现一株千年人参……”   话刚说了一半,皇后捂着胸口忍不住打断她:“你那是采人参吗?那应该叫拔萝卜。”   青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拔萝卜倒是没拔到过那么大的。”   皇后闻言顿时无言以对,合着在郡主眼里挖千年人参比拔萝卜还容易些。   皇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怪不得都说人比人得扔啊,原本她觉得自己福气已经很好了,祖父和父亲都官居一品,自己才貌双全,及笄后便选为太子妃,成亲后诞下嫡子,现在又顺利的成为皇后。这样看似世间女子最羡慕的生活,可皇后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和懿德郡主简直没法比。毕竟皇后几十年就有一个,甚至好几个,可这随便就能捡到蓝田玉,人参灵芝自己主动送上门的这种事几千年也不一定有一个。   皇后羡慕地看着青青,开始赞同太皇太后的话了:“妹妹一定是神仙托生的!”   ****   转眼间,到了乾兴皇帝寿诞这一日,乾兴皇帝身着龙袍威严地坐在奉天殿上,文武百官穿着朝服上朝为皇上祝寿,全国各地贡上的珍奇异宝像流水一样被送到皇宫,堆满了两间库房。   若是以往,乾兴皇帝或许还会有兴致问一问有什么宝物,选几样珍稀难得的出来拿出来同百官一起欣赏一番。可如今他得了蓝田玉玺这样的宝物,众官员献上的贺礼就没有一样能入的了乾兴皇帝的眼了。   待众官员献完寿礼,乾兴皇帝坐在龙椅上说道:“近日懿德郡主献上了一件历代君王都渴望得到的旷世奇宝作为寿礼。朕甚喜之,特拿来与众爱卿共赏。”   众官员闻言不由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到底什么样的东西能称的上是旷世奇宝还是历代君王都想得到的东西。   大太监宋和小心翼翼的用托盘端上来一个匣子,乾兴皇帝亲自打开盖子从中将玉玺捧了出来。玉玺在乾兴皇帝手里半个多月,已经同青青进献的那块有些不同了,玉玺的下方镶了金边不说,玉玺也似乎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显得十分有历史沉淀。这一切彰显着,乾兴皇帝并不想让人知道这块玉玺是新刻的,他要把这块玉玺变为史上那块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乾兴皇帝一字一句地念道,他看着百官,威严地说道:“先皇驾崩,懿德郡主为先皇做了七七四十九天超度法事,当夜太皇太后、朕、懿德郡主三人皆梦到先皇同圣文皇后得到太乙救苦天尊接引登天成仙。在先皇飞升之际,秘密告知懿德郡主传国玉玺藏身之地。懿德郡主不畏艰辛,为我大光朝取来传国玉玺。”   众官员纷纷起身跪在地上,齐声喝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大光朝天命所归,皇上天命所归!”   躲在殿外旁听的青青听的目瞪口呆,登时忍不住捂住了脸:皇兄也太能编了,当初我不是这么说的呀……   乾兴皇帝面露满意神色,宋和适时的站了出来,展开明黄色的圣旨:“懿德郡主接旨!”   懿德郡主身着公主冠服,缓缓进入大殿,跪在御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懿德郡主聪慧敏捷……今册封为长公主,赐公主府一座……”   众官员见状羡慕不已,纷纷赞叹:都说徐鸿达官运旺,她闺女比她强多了,居然以臣子之女的身份得封长公主,这从古至今也没几个有这样殊荣的吧。   带着羡慕钦佩的目光目送着新鲜出炉的长公主出了大殿,乾兴皇帝大摆宴席,与众官员同乐。   酒过三巡,众官员纷纷离位互相敬酒,徐鸿达身旁围满了官员,他们纷纷打听着:“徐大人,长公主这超度从哪家道观学的?”   “徐大人,那家道观还收徒不?”   “徐大人您瞧我闺女十岁了学超度还来得及吗?”   “徐大人,您同我们说说怎么能生出来个闺女呗……”   徐鸿达:……   此时镇国公府里,招财在正院里撅着小屁股翻了一个又一个的箱子,心里十分委屈和不解:之前娘雕刻的那个看起来很值钱的石头怎么不见了呢? 第142章 女儿出生   青青被封为长公主的消息从京城传到了全国各地, 徐鸿达老家平阳县的县官更是让人在沣水村立了一座公主牌坊,还大手笔的在沣水村所在的镇上摆了半个月的流水席。徐家的人都在京城, 于是帮着徐家打理玫瑰田和胭脂铺子远房堂兄徐鸿文一家, 徐鸿达的亲舅舅傅老舅一家都成了流水席上的座上宾,也成了人人攀附交好的对象。   傅舅母比徐婆子大上两三岁, 若是说徐婆子一笑起来满脸菊花开, 那傅舅母不笑都是满脸老树皮,她涂了不知多少层的粉却也没能填平满脸的沟壑, 还一道黑一道白整的和鬼画符似的。若是往常,县里镇上的人都会打趣她几句, 可这回却都一脸羡慕的围着她团团转。   青青在村里住到三岁就跟随父亲去平阳县, 虽在县里生活了六年, 但青青基本是在道观后的小院里长大的,除了每日跟着四位道长学习以外,压根就没和旁人接触过, 因此老家这些人和青青算是熟悉的也就是傅舅母了。   傅舅母坐在上席,夹起一块油汪汪的肘子肉塞进嘴里, 又喝了口小酒,得意洋洋地说:“咱们长公主天生带着富贵命,小时候才多大点的孩子啊, 她祖母带她去我家拜年,哪个孩子都磕头,就她不给任何人跪。当时我还说我那小姑子惯孩子,现在才知道我小姑子那叫……叫啥来着……对, 叫慧眼……慧眼识珠……她那时候指定就看出她孙女是公主命来着。”   来吃流水席的百姓听的眼睛都直了,有一个胆大的问:“那年郡主回乡接徐家诰命老夫人,您是不是去瞧了?”   “可不是!”傅舅母显摆的说道:“长公主长的那个俊呦,比我年轻时候还好看!”   旁边那桌喝酒的男人们没忍住都互相喷了一脸,原本听的兴高采烈的乡亲们也瞬间凝固了表情,傅舅母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一边从盘子里揪起一个鸡腿啃了一口一边自信的说道:“我和你们说我年轻时候真长的不孬,当时我几个闺女还和徐家议亲来着,只可惜总是差了一步。”傅舅母咽下鸡腿颇有些遗憾:“当年亲事若是成了,如今我就成公主的外祖母了。”   乡亲们看了看傅舅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傅舅母的几个闺女和外孙女,纷纷四散离开:“还好徐家没娶傅家的姑娘,要不然咱县里就出不了公主了。”   “可不是,怕不得把太皇太后娘娘给吓死……”   傅舅母叼着鸡腿,傻愣愣地看着围着自己的老爷们婆娘们一个个都跑没了影,忍不住拿下鸡腿郑重的强调:“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们问我小姑子去,前几日她叫人捎信来还说在公主府住了好些日子呢……”   于是跑远了的乡亲们又一脸纠结的跑了回来:“公主府啥样啊?她祖母真在里头住了?”   *****   话说青青得了公主府后还纠结了两日,她和朱子裕夫妻恩爱,分开住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镇国公府男丁单薄,朱子裕袭了爵位还得奉养老夫人自然也没法常年陪青青住公主府。但这座乾兴皇帝亲自设计以及建造的公主府也不能放那不住,毕竟这座府邸代表着两代君王对青青的宠爱之情。   青青想了两日,索性将徐家人、镇国公府的人都请了过来,一同去公主府先游玩一番再说。   两家人浩浩荡荡坐了好几辆马车,下了马车又换了轿子,在正殿里歇了一阵便都往园子里来了。明瑜姐妹三个、蓝蓝、丹丹都十分熟悉了,几个女孩手拉着手不一会儿就跑没了影儿。明恩、明礼两个胖小子如今腿脚十分利索,两个嬷嬷和四个奶娘如今都跑不过他们,朱子裕专门找了八个七八岁的品性读书都极好的小子跟着他俩,此时早就不知道到哪片草地上滚去了。   青青已为人妇,自然不能总和小姑娘混在一起,便跟着王氏、宁氏、吴氏妯娌三个伺候着徐婆子和老夫人慢慢溜达。   青青大体看过公主府的舆图,对这有大体的印象,便一路走着一路给众人介绍,若是哪里说不上来的,旁边也有宫女补充介绍。   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拄着拐杖难得有兴致的走了两处就有些累了,宫女们便引着众人到了一处离得近的亭子歇脚,又手脚麻利的端上香茶鲜果和点心。   徐婆子洗了手,拿起一块玫瑰杏仁饼咬了一口,感受着微风迎面的感觉,十分惬意地道:“累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跟着孙女倒享了天大的福了。”   几口吃了甜饼,徐婆子捧了茶喝了两口舒坦地靠在半躺着的竹椅上,歪头和旁边的老夫人说道:“早二十年,若是有人和我说有朝一日我能进公主府,那我准得认为她发了癔症。那时候我们家虽然在村里算是个小地主,肉也吃得书也读得,可那点家底也就村里人羡慕羡慕,到镇上就不显眼了,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去趟县城耍上几日。后来儿子考上了秀才,我跟着去了县城,我就琢磨着啥时候到府城瞧瞧。可你看,如今府城算什么,京城我都来了,还进了公主府,哎呀呀,你说我这命咋这么好呢!”   老夫人在旁边赞同的点头:“你就是福气旺!命好!”   青青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笑道:“如今这里风景正是好的时候,花多水多比旁的地方也凉快,两位祖母不如在这住上些日子,就算是给我这公主府温居了。”   徐婆子笑道:“我还能住在公主府呢?那可做梦都得笑出声来,反正我是乐意的。”说着她还转头问老夫人“你乐意不乐意住这?”老夫人笑着连连点头:“我就喜欢热闹,不如咱都听青青的,也住在这里热闹几日。晚上咱还在一个屋,睡不着觉的时候还能说说话。”   青青笑道:“这里花香又清凉的,保证两位祖母一夜无眠倒天亮,越呆越舒坦。”   王氏和吴氏见两位老太太就这么商议定了顿时又有些兴奋又有些纠结,她们自然也愿意在公主府里开开眼界,可又顾忌着自己是外人身份,怕留下来让青青不自在。   两人都是简单的妇人,青青一眼就瞧明白了她们的顾忌,连忙笑道:“大伯母和三婶娘谁也不许走,你们都是看我长大的,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宅子,还不让我孝敬你们了?”   王氏闻言顿时放下了心事,乐不可支的点了点头:“行,那大伯母就不和你见外了,咱也享受享受这公主住的宅子。”   说了会话也歇足了,几人准备到下一处去赏玩,可老夫人坐了一会就懒怠着动了,青青连忙让人抬来两顶软轿来。   徐婆子这些年虽不干农活,但也不是闲着的主,每天都能围着自己家园子走上好几圈,这公主府虽然大,但是徐婆子走上大半圈还是没问题的。见老夫人上了软轿,徐婆子依然执意要自己走:“刚走了几步路还没舒展开腿脚呢。”   青青见状只得让人抬着轿子跟在后头,徐婆子走了一会儿,越瞧着前头半歪在软轿上的镇国公府老夫人越觉得羡慕,她忍不住侧头看了看青青,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你瞧瞧你太婆婆都快睡着了似的,那轿子就那么舒服?”   青青闻言连忙招手让人把轿子抬过来,笑着扶着徐婆子:“您坐在上头,看得远又不用累着,可不是格外舒坦嘛。”徐婆子早就心痒痒了,也半推半就的也坐在了轿子上。   四个粗壮的婆子将轿子抬了起来,徐婆子坐在上头觉得既稳当又舒坦,顿时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她回头和王氏、宁氏说道:“不如叫人多抬几顶轿子来,你们坐坐这个,跟着享受享受。”   妯娌三个听了连连摆手笑道:“娘坐着就是,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话更自在些。”   徐婆子闻言不再强求,一边看着四处的风景一边笑道:“咱家四进的宅子原先我就说很好了,后来到了镇国公府,单那花园子就有咱四进宅子那么大。前几日我还说也见过国公府的富贵了,怎么也应该算是有见识的诰命老太太,可这来了公主府啊,顿时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用了,看哪里都好看、看哪里都精致、看哪里都别出心裁,简直再没有比这好的地方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青青忙说:“祖母喜欢,咱就在这住到中秋节,让你成为京城最有见识的老太太。”   大人们忙着欣赏着公主府的美景没空搭理双胞胎,这两个皮小子顿时撒了欢一样。明恩一会儿爬到假山上四处张望,一会儿抱着亭子的柱子往上爬,简直没个消停的时候,幸亏旁边有侍卫护着又有小厮们盯着,这才容着他四处撒欢。   和明恩的淘气不同,明礼看着就乖多了,他小小的一个人不爬山不玩水,反而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棍子倒处拨土。   朱子裕忙完手里的事过来找青青,一眼瞧见小儿子蹲在个小山坡上拿个棍子在挖坑,不禁好奇的走了过去:“招财,你在这玩啥呢?”   “挖宝贝呢!”招财头都不抬一下:“太祖母的话本子里就是这么讲的,话本子上的人随便挖一挖,什么都能挖出来。”   朱子裕闻言不禁一脸黑线,他努力维持着可亲的微笑,试图跟财迷儿子讲道理:“话本子上的内容都是哄人玩的,若是随便都能从土里挖出个宝贝,那这世上就没有穷人了。”   话音刚落,就见招财扔了棍子,伸出白胖胖的小手在土里刨了几下,然后从里面拽出来一个羊脂白的玉佩。   朱子裕:……脸好疼。   招财一脸兴奋的模样,完全没在意他亲爹一脸扭曲的表情,反而美滋滋的掏出帕子将玉佩擦干净。伺候他的小厮一脸呆滞的打开怀里抱着的匣子,招财一脸开心的将玉佩放到里头。   朱子裕忍不住伸头瞧了瞧,只见里头装着许多脏兮兮的金裸子银锭子金银簪子等物,顿时有些不妙的感觉:“这些东西都哪儿来的?”   小厮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都是二爷挖的!”   同情的拍了拍小厮的肩膀,朱子裕越看匣子里的玉佩越眼熟,他知道问儿子要是要不来的,索性趁着儿子不注意顺手将那枚玉佩拿了出来放进袖子里,转身就走。   正在低头刨土的招财猛然回过头来,撕心裂肺地喊道:“爹,你是不是拿我宝贝了?”刚走出几步的朱子裕立马加快了脚步,转眼消失在拐角处。   招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爹抢我宝贝。”   抱着匣子的小厮也心酸的抹起了眼泪:“爹啊,你当初为啥卖了我啊?就不能从土里挖些银子养家吗?这挖银子多简单的事啊!”   朱子裕骑马进宫后直奔御书房,在乾兴皇帝一脸不解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玉佩放到了桌案上:“听说皇上一直在找这枚先皇赐的玉佩,正好今日我家明礼在公主府玩的时候,从土里把玉佩刨了出来。”   乾兴皇帝喜出望外的笑道:“当初帮妹妹督建公主府的时候不知掉在哪里了,要派人去找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后来派了百十个人寻了十来日夜没找到。啧啧,这么些个人居然不如一个小娃子厉害,被土埋上了都能找出来。”   想起小儿子越来越财迷的举动,朱子裕忍不住欲哭无泪,儿子太不省心了,啥时候能有个漂亮的女儿就好了。   于是朱子裕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国孝期满,朱子裕满心欢喜的抱着媳妇努力耕耘了一个月,有送子观音称号的青青在众人意料之中诊出了喜脉。   九个月过来了,青青在众人的期盼中生下一对可爱的龙凤胎。朱子裕直接无视了大嗓门哭喊的儿子,温柔了抱起期待许久的女儿。   白皙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像樱桃一样小巧红润的嘴唇简直像青青的翻版一般,又精致又漂亮。   朱子裕咧着大嘴笑的正开心呢,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女儿白胖的手腕上……   “怎么了?”青青看着朱子裕忽然傻住的表情,有些担心的问。   朱子裕看了看青青,又低头看了看女儿的胳膊,欲哭无泪地说:“咱家闺女手腕上有个圆形方孔钱的胎记……”   青青:…… 第143章 完结篇(上)   若说大光朝人人称羡的夫妻那定然是镇国公朱子裕和懿德长公主莫属, 据说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是先皇亲自赐婚, 夫妻两个成亲这么多年依然恩爱如初。   若说京城最受欢迎的孩子, 那当属镇国公府的招财进宝了,两个孩子生的十分俊俏, 就和财神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 谁见了都想去摸两下。他俩虽然相隔五岁,但整日形影不离, 那默契程度宛如孪生兄妹一样,连进宝的同胞哥哥明义都被挤了下去。   京城的商户们也都十分喜欢这对兄妹, 若是见他俩出来逛街, 每家的掌柜的都争着请他们进去挑选心意的物件, 哪怕白送都行。这几年来,但凡他们兄妹呆过的铺子,就没有不发达的, 人人都说这两个孩子那是天生带财。   就拿镇国公府来说,二少爷招财出生以后, 镇国公府和公主府名下的田庄、商铺的收益每年都能较头一年翻一翻,等进宝出生以后,就不止翻一翻的问题了, 这银子赚的青青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看完了账本,青青一抬头瞧见兄妹两个又头挨头的在一起不知嘀咕什么,只能隐隐听见些银子、宝石等字眼。青青在有些心塞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好在女儿的品味比招财好很多, 像招财不管金的银子宝石只要是值钱的东西样样都喜欢;而进宝就挑剔多了,宝石喜欢纯净的、玉石喜欢透亮的,甚至金元宝放她面前,她都得先看一眼成色好不好。   除了这两个深得青青财迷的精髓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兄妹俩,青青的另外两个儿子就显得正常多了。长子明恩打四岁起就跟父亲练武,如今年方十岁便已能挽弓三百斤,弩八石,最妙的是左右开弓皆能百发百中。   朱子裕见长子是练武的好苗子,悉心传授他刀枪技艺和技击武艺,平时有空更是让他时时研读兵法。已经成婚的朱子昊也不甘落后,总是趁着朱子裕不备就将侄子拐走去跟他学剑法,希望有朝一日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好在青青和朱子裕相貌都十分出众,四个孩子也尽得父母精髓,尽管明恩每天习武三个时辰,但却没变成孔武有力的糙汉子,而是长成了一个格外俊俏的少年郎。   五岁的明义虽然和进宝是双生兄妹,但因为进宝总和二哥招财混一起,明义屡次争妹都败于二哥手下。在妹妹第一百零一次又被招财拐走了以后,明义决定奋发图强,改文斗为武斗,主动找父亲要求和哥哥一样习武,争取早日把二哥打趴下。   朱子裕连一个书呆子弟弟都能训练成大光朝第一剑客,何况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小儿子,于是傻愣愣的朱明义就开始了习武的艰苦生涯。   招财还不知道明义的远大理想呢,此时他正在和进宝把这些年攒的金子银子归拢到一起盘点家底呢。青青本来就很受长辈喜欢,几个小的更是深得母亲精髓,一个个嘴甜的都和抹了蜜似的,哄得几家老太太看到他们就眉开眼笑,一个个都特意准备了不少好看样式的金裸子使劲往他俩怀里塞。   招财自学成才的拨着算盘,进宝则一个个的数,若是遇到零碎的金子银子,还像模像样的拿戥子秤一秤,看的青青捂嘴直乐。   两个孩子算了一上午,居然有一千多两银子的家当,招财乐呵呵的凑到青青跟前,摇着她胳膊撒娇道:“娘,借给我间铺子呗,我想做生意。”   青青把进宝抱在怀里,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连瞧也没瞧儿子一眼,转身抱着进宝去洗手。招财一步一趋的跟在青青后面,一边扯着她小袄的衣襟一边谄媚的说:“我付给娘租金,等年底赚了钱给娘打大金镯子带。”   青青忍不住抖了一下,实在有些闹不明白这招财打小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皇上的私库他都逛过两回,这品味咋就和她祖母徐家老太太一模一样呢。   看着青青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招财还以为她娘觉得简薄,招财咬了咬牙一狠心,伸出两个指头:“再给娘镶两颗大宝石。”   青青怀疑的撇了儿子一眼:“就你这品味能挣到钱?”   “怎么会不赚钱?”招财深深觉得受到了侮辱:“要是不赚钱岂不是对不起我招财这个名字?”   看着哥哥脸颊气的都鼓了起来,进宝连忙搂住了青青的脖子,连续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用又甜又软的声音哀求道:“娘,你就答应嘛,求求您了。”   青青被闺女的声音甜的心都要化了,刚要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朱子裕的声音:“答应答应,我的好闺女你想要什么?”朱子裕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在青青额头上亲了一口,顺手又把闺女抱了起来。   “爹,我想要个铺子。”招财见状连忙跳了起来,围着朱子裕转来转去。朱子裕此时心思都在闺女身上,连瞧也没瞧儿子一眼,一个劲的抱着闺女傻乐。   “爹!”进宝搂住朱子裕:“进宝都一个半时辰没见到爹了,想的心心都疼了。”   朱子裕的嘴越咧越大,开心的大笑起来:“爹的小进宝真是个好乖乖,你刚才问你娘要什么?爹给你买!”   “要铺子!”进宝纵然年纪小,也知道铺子不是个随便给孩子玩的物件,有些担心对了对手指,“爹爹会给进宝铺子吗?”   “给!给!给!哈哈,我还当是什么,咱家的铺面随进宝挑。”朱子裕颠了颠进宝,乐呵呵的说:“正好爹现在有空,不如咱现在去瞧瞧内城的铺面?”   青青起身笑道:“正好内城有一个铺面刚刚到期,我正琢磨着想收回来,不如先去那瞧瞧。”夫妻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抱着进宝往外走。   招财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爹娘就这么遗忘了自己,忍不住捂着胸口哀嚎:“娘,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有个儿子叫招财啊?”   看着儿子快要哭了的表情,青青强忍着笑意朝他招了招手:“让你弄鬼糊弄你妹妹,还把她的私房都给骗走了。”   “那不要骗,我和妹妹是合伙,赚了钱要分红利的。”招财忍不住为自己正名。   虽是这样说,不过进宝想了想离自己远去私房钱,忍不住有些心疼的瘪了瘪嘴。朱子裕见状连忙心疼的问道:“哎呦呦我们家小进宝贴了多少银子给你那财迷哥哥啊?”   进宝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可怜巴巴地看着朱子裕:“五百两。”   朱子裕笑着摸了摸闺女的小手,哄着她说:“爹刚叫人打了一千个花、果、各色小动物的金裸子,本来想给你们兄妹几人分了的,这回都给我们进宝,不给哥哥们了。”   进宝脸上刚才还掉了几滴泪了,这会儿立马笑了起来:“给进宝五百个就好,其他的都给娘!”   青青美的立马凑过去亲了进宝一下:“还是好闺女疼娘。”   招财绝望的看着妹妹:“你忘了你还有个亲二哥了吗?”   不管怎么说,招财还是在进宝的帮助下顺利拿到一家位于内城的好铺面。反正铺面是自家的,本钱是两个孩子攒的,朱子裕和青青也不管他们两个怎么折腾,只要不耽误功课就行。招财虽然心思都在赚钱上,但父母交代的功课倒也都能完成。   在和儿子定了十条规定八大注意事项后,青青决定亲自督导儿子的功课。招财无所畏惧的拿出先生布置的书,认认真真的诵读了一遍,接着就熟练流利的背了出来。看着儿子洋洋得意的样子,青青顿时有些理解父亲徐鸿达当年看着聪颖的徐泽然明明有学习的天赋,却把心思都放在绘画上的惆怅。   可人家徐泽然好歹考上了举人,还奉了皇命到全国云游,把看到的大好河山、民生百态一一绘到纸上,每隔一两年还能回京一次。只是因为他这差事,宁氏原以为像儿子这样不着家的估计得打一辈子的光棍了,好人家的女儿哪里会愿意嫁进来守活寡的。   谁知偏生京城有一大户人家的女儿的也是个爱画的痴人,她自打在书画坊看见了徐泽然的画作心里就存了些痴念头,整日看着那幅画茶不思饭不想。她爹娘怕她害了相思病,厚着脸皮托人去徐家撮合,徐泽然一个人走遍大江南北早就自在惯了,不愿意成家受拘束,便存了想私下里去和女孩说清楚的念头。   哪知两个爱画之人说来说去竟说到一块去了,这婚事自然一拍即合。两口子成亲以后,不过在家呆了两个月,就收拾了行囊不知去哪里云游作画去了。   想起自己的弟弟,又瞅瞅同样偏了心思的儿子,青青不禁叹了口气:“同样是爱好,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难道这财迷还真的遗传?”   将铺子交给儿子以后,青青便不再过问,她除了每日打理府里的中馈外,还要去陪一陪老夫人。老夫人这几年听书的品味又升级了,她在听了几年话本子后,便不满足一个丫鬟坐在那里又说又唱的了,叫两三个丫鬟一人扮演一个人,将话本子念出来,倒像是后世小品的原型。   只是三个丫鬟没有这方面的概念,纵然一人念一段听着也没什么有趣,青青撞见了一回,便把几个说书的丫鬟集中在一起突击培训了一个月,方才送回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不知道孙媳妇又琢磨出什么新鲜的玩意,连忙问丫鬟道:“你们最近练了什么?演出来给我瞧瞧。”   丫鬟们连忙叫背景墙摆上,各色道具都放好了,这才换了衣裳正儿八经的演了起来。这些说书的丫鬟们平时就能说会道的把握节奏,青青略微一点拨她们就摸到了窍门,一串串风趣的话和夸张的表演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徐婆子正巧来串门,刚坐了软轿进院子就听见屋里老夫人笑的直打嗝,她乐呵呵的和来迎接她的青青说:“就你们家这老夫人天天高兴的样,活个一百岁没问题。”   青青笑着把徐婆子扶了下来:“您也天天多乐一乐,保准您也能活到一百岁。”   徐婆子连连点头:“那是,如今我都是二品诰命了,我怎么也得等到你爹给我挣一品诰命那一天。”   青青笑着搂住徐婆子的胳膊:“祖母肯定能穿上一品诰命冠服的,到时候我就给您画一幅画像,叫人送到咱村里去,让村里人开开眼。”   徐婆子一听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就这么说定了!” 第144章 完结篇(下)   时光荏苒, 转眼间几个孩子就长大了,岁月并没有在青青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她依旧肤白似雪, 一头乌黑的头发看不见一丝银霜,眼角也不见细纹。   趁着日头好, 青青沐浴洗头, 丫鬟们替青青擦干了头发就退了出去,将内室留给这对腻歪了二十余年依然恩爱甜蜜的夫妻。   朱子裕一遍又一遍的帮着青青通着头发, 末了帮她粗粗的绑了一个麻花辫子。看着镜子里青青依旧年轻貌美的容颜,朱子裕将下巴抵在青青的头顶, 手抱着她的肩膀, 酸溜溜地说道:“若是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是我闺女呢。”   其实朱子裕常年练武,身材高大健壮、容貌依旧俊朗,只是眼角有些细纹, 皮肤也较以前粗糙了些,但和同龄人站一起仍算是年轻俊俏的。青青转过身将头靠在朱子裕的怀里:“那你是希望我变老咯?”   “怎么会呢?”朱子裕笑着捏了捏青青的鼻子:“我希望你永远这么年轻漂亮才好。”   青青脸色微红, 含羞带怯的模样看的朱子裕眼睛都直了,两人含情脉脉的看着彼此,眼看着嘴唇即将碰上, 忽然听到外面丫鬟刻意放大的声音:“夫人,三位少爷和姑娘来了。”   暧昧的气氛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青青和朱子裕彼此无奈的看了一眼,连忙整理了下衣裳, 才手拉着手出去。   兄妹四人正在外间喝茶,看到爹娘出来连忙站了起来,已经成亲知晓人事的明恩眼尖的瞧见娘亲脸颊上带着些微红,而父亲则黑着脸的模样,便知道自己兄妹几个撞破了父母的好事,忍不住心虚的往后躲了两步,避开了父亲怒视的范围。   朱子裕和青青在正位坐下,已经十岁出头的进宝忍不住从椅子上蹭到了青青身边,撒娇着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娘,我可喜欢你了。”   青青笑着揽着她的肩膀,问道:“又有什么事要求娘的?”   进宝气鼓鼓的撅起了小嘴:“若是没什么事就不能和娘撒娇了?”   “那倒不是。”青青笑道:“只是多半都是有事的多。”   进宝听了羞红了脸却心虚的没法反驳,只一个劲儿的给明恩使眼色,家里就这一个女孩,又机灵古怪的,众人都偏疼她。眼看着妹妹一个劲儿的挤眼努嘴的,明恩只能摸了摸鼻子,任命的开口道:“娘,这几日妹妹去外祖家做客,听太外祖母讲了好多平阳镇老家的事,便想着去瞧一瞧娘的出生地。”   进宝一个劲儿的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青青:“我想去看看娘的出生地,就是太外祖母也想回去瞧一瞧呢。”青青闻言唬了一跳,徐婆子都八十来岁的人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劳累。   朱子裕也有些担心,连忙问道:“你太外祖母怎么说的?是真的要回去还是随口一说?”   “应该是真的回去吧?”明礼插嘴道:“我听着太外祖母和外祖父说了好几次了,语气很是坚决,就是想趁着能动再回老家看看,也亲自再给太外祖父烧一回纸。”   青青一听坐不住了,一边把头发拆开让丫鬟梳发髻,一边叫人赶紧备车,准备去徐家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青和朱子裕到的时候,徐婆子正和三个儿子奋理力争呢,徐鸿翼六十多岁的人了,因年轻时一直干农活,腰背有些佝偻,他看着老娘掐着腰站在地上一副“我说了算”的模样,忍不住直唉声叹气:“娘,您看这不每年我都回家给我爹上坟嘛,哪还用劳动的到您呀?这么远的路,您再累出个好歹的,让我们兄弟三个可怎么活?”   “有什么累的?”徐婆子脸上的皱纹虽然更多了,但是气势依然和年轻的时候一样足,她指了指三个儿子,呵斥道:“我就是想老家了,就想回去看看咱村里的山山水水,想看看老家还有几个我认识的人。这回谁拦我都没用,我是铁了心要回去的。”   “娘……”徐鸿飞刚要开口,就被徐婆子堵了回去:“你给我闭嘴,你们不带我回去是不是嫌我老了?”   “没有……”   “行了,我这么大年纪了,也就回去这一遭,等再下次就是我死的时候你们扶着我的灵柩回乡了。”徐婆子话音一落,屋里忽然安静下来,一直站在门口的青青忍不住落了泪。   “回去!”徐鸿达拍了下桌子,咬了咬牙做了决定:“我们陪老娘回去。”   徐老娘一听,当即就笑了,拍了拍徐鸿达的肩膀连声赞道:“不愧咱大光朝的首辅大人,就是利落痛快,比你哥你弟都强多了。”   徐鸿达刚过了六十大寿,他为国家大事操劳了三十年,头发都已花白了,即便这样他往那一坐满身的气势也不容让人小觑。   青青拿帕子把脸上的泪水擦干,方才红着眼圈进去,徐婆子一回头见青青和朱子裕来了,不禁眉开眼笑的说道:“正要打发人和你们说呢,祖母要和你爹他们回老家呆一阵子,估摸怎么也得大半年才能回来,到时候祖母给你带老家的特产。”   “祖母,我也想回家去瞧瞧了。”青青忽然开口说道:“我也陪祖母回去,看一看咱平阳镇的山水,看一看四位道长的小院。”   徐婆子听了这话顿时乐的合不拢嘴,当即把青青搂抱在怀里,一边落泪一边笑道:“祖母这些年没白疼你,还是你最懂祖母。”   虽说是定了下来,但这么多人出行依旧要做好打算。徐祖母年纪大了,确实经不起奔波,因此马车不仅要讲究舒适,这一路的食宿都要安排妥当。青青身为长公主,出行也不是个简单的事,好在青青不是个讲究排场的人,除了銮驾和侍卫以外,其他的一律从简。徐鸿达还特意和乾兴皇帝告了假,乾兴皇帝考虑徐鸿达几十年来的劳苦功高,特意给了他一年的假期,让他好好尽孝。   一个月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徐家人除了徐鸿翼的儿子徐泽浩、徐鸿达的三个儿子在朝为官,实在是走不开,其余的都跟着徐婆子一道回乡。   这边镇国公府也安排妥当了,老夫人如今已经不在了,朱子昊守护在西南守护边疆数年,不仅保卫了大光朝的边境安全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去年乾兴皇帝赐了朱子昊辅国将军的爵位,如今一家人还在驻守边疆。   明恩的媳妇刚刚怀了身孕,经不得折腾,再加上镇国公府总得有人打理,因此青青特意让明恩和她媳妇留了下来。青青和朱子裕带着明礼、明义和进宝三个一同陪着徐婆子回家。   天气刚过了盛夏的时候,此时微风徐徐赶起路来分外舒爽。高大舒适的马车走的极为缓慢,每到一处风景秀丽之地,都要停下来休息几日。不得不说徐婆子虽然八十来岁的高龄,但身子骨依然健壮,有时候没吃过苦的进宝都哎呦哎呦的嫌坐久了难受疼,但徐婆子依然腰不酸腿不疼下了马车还能走不少路。   正好趁着一行人行路缓慢,招财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在前面到各个府城、县、镇查看自己名下的铺子。论赚钱能力,这全京城就没有不佩服招财的,当年他一个十岁的孩子,揣着一千块的家底就敢开铺子,京城的人都不以为然,富贵人家的孩子自然不怕亏钱,人家乐意拿铺子哄着孩子玩谁也管不着。谁知短短一年后,明礼的铺子开的红红火火不说,还在中城和外城开了三家分店。如今才过了七年,招财已经成了大光朝赫赫有名的富商了。   眼看着明礼在赚钱的路上越跑越欢,同胞哥哥明恩都快当爹了,明礼连成亲的想法还没有,朱子裕和青青问了他几次以后索性都不管他了,反正他们夫妻两个要权有权要势有势,旁的或许不行,可让孩子们过他们喜欢的生活还是可以保证的。   一路赏着花看着景,等回到玫城县的时候已经到了深秋了,徐家在县里有两座四进相邻的大宅子,早已叫人收拾好了,徐鸿达决定再县城停留三日,歇歇脚再往家赶。   县城的宅子离县学并不太远,翌日一早,徐鸿达、朱子裕和青青早早的起来准备去道长们的小院瞧瞧,明礼、明义和进宝都嚷着跟爹娘一起去拜一拜。   依旧是熟悉的小路,依旧是熟悉的聚仙观,绕过聚仙观,一座破旧的小院呈现在众人面前,吱呀一声推开柴扉,干净的小院只飘着几片落叶,看着常有人打扫一样。   青青推开文道长的房门,忽然发现曾经空无一物的房间又不知何时摆上了书架和书案。几人对视一眼,怀着激动又担心的心情进去,来不及看上头摆的什么书,只恨不得把每一个角落都看一看,希望能再次见到几位道长。   可惜让青青失落的事,他们找遍了每一个屋子,依然是空无一人。朱子裕打发明礼去道观问问道长,青青则走到书案前,拿起上面摆着的书。   洁白的封面空无一字,翻开封面,里面夹着一封信,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字:“青青收”,一瞧就是出自文道长的手笔。   青青顿时泪如雨下。   书架上一本本书被装在旁边的空箱子里,青青郑重的把信件揣在了怀里,这时明礼一头雾水的回来,道:“聚仙观负责打理这个小院的道长说,早上还来收拾了一番,并没有见到什么书架和书案。”   众人目目相觑,都去瞧青青,青青摇了摇头说:“道长说:有缘他日自会相见。这些书都是送给明恩和明义的。”徐鸿达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感叹了句:“道长还是那么的偏心啊。”   明礼和进宝彼此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那我俩的呢?”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幅画卷不知从何处被风吹进了窗子,正好落在了案上。徐鸿达捡起来展开一看,只见四位道长立于纸上,最前面的文道长一手拿着书卷一手背在身后,头微微扬起,一脸的孤傲和不屑。   即便当了多年的内阁首辅,徐鸿达仍然吓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忙将画轴卷起放在明礼手中:“这个肯定是给你的,记得回去挂在书房里,一天烧三次香。”   “我从来也不去书房啊!”明礼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画卷,刚刚往纸上扫了一眼,他便手脚麻利的把画卷了起来,一脸诚恳地说道:“道长们给了大哥这么多书,这幅画该叫大哥供起来,我不能占为己有。”   这义正言辞的简直不像财迷的风格,下山的路上,进宝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的拽了拽招财的衣袖:“那幅画画的什么?”   明礼哆嗦了一下:“就是道长的画像,不知为什么我一瞧文道长的模样,就打心眼里害怕,总觉得他能从画上跳下来揍我一顿似的。”   进宝一听,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每天给财神爷神像上香时也这么说,这么多年我咋没看财神爷跳下来揍你一顿呢?”   明礼满脸纠结,他不知道怎么和进宝表达那种从发自骨子里恐惧,若是他和他外祖父徐鸿达交流一番,定能得到徐鸿达的赞同和理解。   一辆辆马车驶进了沣水村,村人早就备好了一万挂鞭炮,几十人同时点上炮仗,顿时声音响彻云霄。徐鸿翼这些年每年都回家一次,徐家的老宅不知扩建了多少次,虽不如京城的宅子阔气,但徐婆子往炕上一坐,那感觉忒舒坦!   徐婆子八十多岁了,可村里人这么大年纪只剩下一个还瘫在床上,剩下的六十来岁就算高寿的了。可她们在徐婆子跟前,多半都得叫一声婶子。   村里人笑逐颜开的围满了徐家的屋里和院子,急的跟过来的知府和县官一头一身的汗,想呵斥他们没规矩又怕惊扰了贵人,着实不知该怎么办。其实徐婆子回到村里,就没想规矩不规矩的,她就想和家乡的人说说话,再感受一次乡音、再看一回家乡的山水。   “大嫂子啊,您老可太厉害了?听说二郎都成了咱大光朝最大的官啦?”有一个和徐婆子同辈的婆子凑了过来,一脸得意的说道:“现在外头都说咱沣水村风水好,那些考举人考进士的考试之前都来村里拜首辅牌坊呢。对了,徐二郎,你瞧见你的牌坊没?就在村门口,长公主牌坊后头那块就是。”   徐鸿达一脸尴尬,连连说道:“科举还是得多读书,拜牌坊没用的。”   那婆子闻言一脸不赞同:“去年镇上来了十来个小子拜牌坊,可都中了举人了。”县官好容易挤了进来,抹了把头上的汗忙道:“咱们县近十年来一直鼓励学子进读,每年都拿出不少银子奖励优等学生……”   徐鸿达闻言颇有兴趣地说道:“你同我到那屋好生说说。”县官喜出望外,连知府也厚着脸皮去了,不仅是为了在徐鸿达面前刷一层存在感,也是为了长公主的“教育基金”,希望能在平阳镇多建一所学堂。   青青打册封郡主时得了鲁省为封地,每年光封地的税收就是一笔不少的银子。青青本也不缺钱,光镇国公府的一年的收益就能养活一家子十余年,压根用不着这税负银子。   青青思来想去,觉得这银子取之于民也应当用之于民,她便把这笔钱拿出来分了三块,一块用来置办棉袄、粮草等物发放给驻守关边的士兵;第二块则在全国各处建立育婴堂,救活了不少弃婴。若是有地方遇到了灾害,用来赈灾的银两也从这里头出;第三块则是大力发展教育,建立了不少学堂,只要有天赋、肯用功、品性端正的学习人,不管有没有银子都可以进来读书。   此外,青青还大肆兴建女生学堂,依旧是针对穷人家或者普通人家的孩子,这里可不教什么女德之类的书,除了和男子们一样读四书五经外,还有不少技能课,希望通过学习能让大光朝的女孩子未来多一些出路。   屋里屋外都是热热闹闹的说话声欢笑声,青青和朱子裕趁着人多杂乱的时候,手拉着手悄悄的从屋里溜了出来,漫步在乡间小路上。   “在京城呆久了,还是觉得这样的乡村更自在些。”青青看着田间的野花,忍不住调皮的摘下来一朵簪在髻上。   朱子裕看着青青,拉着她手道:“明恩已经长大了,也从战场上历练过了,如今我也该撒手了。”看着青青有些不解的表情,朱子裕宠溺地看着她,轻轻说:“等回到京城,我就上折子把爵位传给明恩,再给明礼定上门亲事。咱俩就搬到公主府去住,也逍遥自在几天。等你若是不想呆公主府了,我就陪你到各处走走,去江南、去塞上,去看看你建的那些学堂,看看你收养的那些孩童。”   青青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灵动的表情依然如同十五岁的少女一般:“真的?”   “真的!”朱子裕的吻落到青青的发间:“往后的日子,我只陪着你一个人,旁的什么都不管了。”   青青将头埋在朱子裕的怀里,两只手环住他的腰,同样许诺:“往后的日子,你我相伴。”   朱子裕脸上的笑容刚扯了一半,就见从麦垛后面钻出一个小脑袋,唬的朱子裕忍不住拉着青青退了一步。头上还沾着稻草的明义一脸生气的看着爹娘:“我还没娶媳妇呢,你们就不管我了?”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进宝从另一边钻了出来,委屈的直掉眼泪:“进宝也想跟着爹娘去江南去塞外!”   朱子裕一脸崩溃:所以生孩子到底有什么好啊!   青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正文完结,休息一两天后番外陆续会放出,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请读者们移步Wb,这几日我会搞一次抽奖活动,到时候有66元的红包放送~~~完结篇上下的红包将在明晚7点半开始赠送,现在留言还来得及哦,么么哒~~~别忘了到专栏收藏卡卡哦   另外祝大家新年快乐,2018年大吉大利,招财进宝! 第145章 番外一:退休后的生活   镇国公朱明恩从军营回家, 妻子宫氏满脸笑意的迎了出来,一边给朱明恩宽衣一边喜气盈盈地说道:“娘叫人捎了信回来。”   朱明恩闻言连脸都顾得洗, 连声催道:“快拿来我瞧瞧。”   也不怪朱明恩心急, 主要是老镇国公朱子裕打三年前带着媳妇和龙凤胎出去游山玩水至今都没回家,朱明恩算着妹妹马上要及笄了, 怎么也得回京办个及笄礼然后好相看亲事。再一个,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朱明恩脸红红的表示, 他十分想念他娘!   自打三年前明恩有了长子后,朱子裕便上了折子打算让儿子继承爵位好带着妻子出去游山玩水。可那时朱子裕还不到四十岁, 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乾兴皇帝自然不许, 朱子裕连上了三次折子都被打了回来。   朱子裕见状便到皇上面前去耍赖,说要以陪伴长公主为己任,好好当他的驸马爷。碰到这样的国公爷乾兴皇帝也是没辙, 只装作看不见他。见皇上不搭理自己,朱子裕隔三差五就来御书房墨迹一次, 乾兴皇帝无奈地说:“你只管陪长公主出去玩就是,何必连爵位都不要了。”   “要那劳什子在身上做什么?”朱子裕很是洒脱:“生了儿子好容易养大,若不能帮我分担这些琐事还养他做什么?”乾兴皇帝无语地看着他, 天下这么嫌弃爵位的也就朱子裕一人了。   好在如今太平盛世,偶尔边疆有些小动乱也都在控制范围内,更何况朱子昊一家还在镇守边关,朱子裕的长子朱明恩在十五岁的时候也上了沙场, 连胜了几场战役,颇有其父风范。眼看着朱子裕一副你不准走我就不走的架势,乾兴皇帝只好准了他的折子,让朱明恩承爵。   原本到了朱明恩这代要降一等爵位的,但朱子裕当年战绩赫赫,朱明恩虽然年纪轻轻但也是一员猛将,再加上朱明恩又是长公主嘉懿的长子,乾兴皇帝并没有给镇国公府降爵。朱子裕看着乾兴皇帝写好圣旨后,也不用太监去宣读圣旨,自己就把圣旨拿走了。   乾兴皇帝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忍不住嘱咐:“若是朝廷真有什么大事需要你出马的手,你可不许给朕推脱!”   朱子裕笑嘻嘻的行了个礼:“臣遵旨!”   看着眼前一脸喜色的朱子裕,乾兴皇帝不禁想到当年和他一起在山东抗洪、在云南征战的情形,当时意气风发、有理想有抱负的少年如今居然满脑子都是玩!乾兴皇帝满心抑郁,目送着朱子裕出了御书房,忍不住抱怨了句:“朕都没捞着出去玩呢!”   旁边的大太监抹了把汗,没敢吱声,好在乾兴皇帝只是抱怨两句便将这事抛在脑后,赶紧处理满案的折子。若是旁的皇帝,在年景大好的情况下出巡一番也无可厚非,可是乾兴皇帝完全不敢,他就怕自己等哪天驾崩后升天见到父皇会被斥责没打理好江山。   前几年太皇太后仙去以后,依然是长公主青青亲自超度,乾兴皇帝终于在梦中见到了一回传说中的太乙天尊和故去多年的父皇母后。当时太皇太后站在太乙天尊旁边十分得意,和乾兴皇帝显摆说:“哀家就说当初天尊答应我来接引我了,你瞧瞧哀家没骗你吧。”   乾兴皇帝一边是是是的应付着祖母,一边包含着热泪看着多年未见的母后,她依然像记忆中那样温柔貌美。“母后……”眼圈通红的乾兴皇帝刚想过去扑到母后怀里再次感受一下娘亲的温柔和疼爱,盛德皇帝就一脸防备的把圣文皇后拽到自己身后,当即摆出了皇帝的威严:“好好治理江山,若是让朕知道你懒于朝政,等你死后了以后看朕怎么收拾你!”   乾兴皇帝一脸崩溃,老子都死了还能管着自己真是让人绝望的一件事,太皇太后倒是乐呵呵的直拍他肩膀嘱咐他:“别忘了给哀家塑金身,你父皇说凡间的香火对仙人修为的提升大有用处,记得每逢初一十五多给哀家烧香。”   乾兴皇帝连忙应声道:“我叫各地的道观都奉上皇祖母和父皇母后的金身神像。”   太乙天尊闻言忍不住轻咳两声,乾兴皇帝立马应承道:“朕拿私房钱把天尊的所有神像都塑成金身。”   太乙天尊十分满意乾兴皇帝的识时务,捋了捋胡须笑道:“你还算机灵,等他日你驾崩以后本尊也破格接引你一次。”听的乾兴皇帝高兴的恨不得明天就赶紧死了算了,好在他看见旁边虎着脸的父皇这才脑子清醒过来,自己若不打造出一太平盛世,再选一明君继承皇位,只怕他日升天也不得消停,他老爹估计能一天揍他三回。   太乙天尊看着一家四口人已经凑到一起话别了,忍不住和乾兴皇帝强调道:“你们家你是最后一个了,若是你家子子孙孙的都进来,我这青华长乐世界该装不下了。青青那边还有她祖母、她爹她娘我都得留好位置,要不然等她神魂归体后我怕她找我打架。”   乾兴皇帝听的一脸崇拜:“我妹太厉害了!”   一觉到天亮,乾兴皇帝梦醒后浑浑噩噩好几日,众大臣只当他是因太皇太后殡天太过伤心,所以纷纷上表奏折宽慰皇上,让他节哀的同时劝慰他保重龙体。乾兴皇帝想起父皇的威胁不敢再浑水摸鱼,一边下旨让人让人赶紧塑太皇太后和太乙天尊的金身神像,一边兢兢业业晚睡早起,就怕干不好等以后升天也不消停。   朱子裕不知道乾兴皇帝的怨念,他乐呵呵的回到镇国公府,将圣旨丢给一脸懵逼的朱明恩后,连跑带颠的回了正院:“媳妇媳妇,咱可以出去玩了,你想上哪儿啊?”   “江南!”期待已久的青青一脸开心的投入自己怀抱的场景并没有没出现,反而是龙凤胎欢呼着从里面跑了出来,一左一右抱住朱子裕的胳膊:“爹,咱先去江南呗?”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的感觉,朱子裕心里哇凉哇凉的,他一脸嫌弃的看着儿子朱明义,立马做出了决定:“先去看你四叔!”   管他去什么地方,总比呆在家里好,龙凤胎无视了父亲的黑脸早早的收拾好了箱笼,等朱子裕想趁着天还没亮带着媳妇偷跑时,一进马车就看到龙凤胎在车里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俩,于是原本的夫妻二人甜蜜出游,变成了一家四口的家庭游。   朱子裕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自然不是,若是带着漂亮可爱的闺女也就罢了,一个臭小子凑什么热闹?   朱明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爹在心里万般嫌弃了,还乐呵呵的一路畅快的骑马疯玩,体验了在深山里捕兽钓鱼,学会了夜间看星星辨别方向,感受了点燃篝火翻烤野鹿了乐趣。   就在他以为自己能耐的已经成为出行队伍里不可或缺的一员时,朱子裕一行人到了朱子昊镇守的边陲小城。   一家人相见自然分外亲热,朱子昊娶得媳妇也是武将之后,虽剑法不如朱子昊,但一口大长刀耍的是舞舞生威。朱子昊一家人离开京城的时候朱明义还小,虽听得过叔叔婶娘的威名,但已经没有印象了。   朱子昊和朱子裕两人推杯换盏喝了个酩酊大醉后居然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武了一套剑法,那眼发缭乱的剑招看的朱明义五体投地,当即就要拜叔父为师。朱子昊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好为人师,当初朱明恩才三四岁的时候朱子昊就扔个他一柄木头剑,教他领悟剑法。如今朱明义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朱子昊自然乐的合不拢嘴,也不顾已经二更天了,非要带着朱明义对月练剑,还是朱子昊的媳妇实在看不下去一脚把他踹屋去这才消停了。   朱明义跟着亲爹练了快十年的武功,每天练功练的生不如死,如今跟着他叔父才算找到了练武的乐趣,抱着一把破剑乐呵呵的跟着朱子昊后头。朱子裕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于是在小城里呆了一个来月后,某一天朱明义早上起床后绝望的发现他爹带着他娘和他妹走了,只把他留在了这里。   朱明义懵逼了:“我爹娘走了我咋整啊?”   朱子昊乐呵呵的安慰着他:“他们走了正好,叔父教你练剑你还没学会呢,走走走,出去到武场再喂你几招剑法。等哪天天气好,叔父带你去打一回鞑子,叫你看看什么才是真刀真枪的厮杀。”   朱明义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惶恐的坐在凳子上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可我还没娶媳妇呢?”   朱子昊一脸无语的把朱明义拍了下来:“才十二就想娶媳妇太早了,等过三五年你爹就来接你回京城娶媳妇了。”   “居然要三……五……年……”朱明义更伤心了:“我不想像四叔似的那么晚才娶媳妇……我长得又不丑……”   朱子昊:“老子也不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说的就是你四叔我!怪不得你爹不愿意带着你,简直太讨人嫌了!”   朱明义:……呜呜呜……嗝……   *****   成功的把儿子甩给了弟弟,朱子裕顿时觉得天也蓝了花也香了,虽然还有个小跟屁虫进宝,但好歹进宝是自己唯一的女儿,长得和她娘一样漂亮可爱,平时又贴心软萌,带这样一个跟屁虫也是挺开心的。   离开边境又往北走了两个多月,天气越发冷了,朱子裕索性在当地租了一个二进的小宅子,带着青青和进宝住了下来。京城虽也算北方,但和这种极北之地还是有差别的,当住了半个月后,进宝这忽然发现外面已变成了美丽至极的纯白色冰雪天地,山川、河流、甚至树上都是一片雪白。   一片一片雪花密集的遮挡住了视线,青青和进宝穿着厚厚的毛皮斗篷,带着雪帽,抱着铜手炉站在廊下看着鹅毛大雪席卷着世界,只片刻功夫,原本的红色的屋顶就不见了痕迹,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白雪覆在上头,青砖铺的小道更是被雪深深的覆盖,世界变得一片苍茫。   进宝也不嫌冷,往前走了两步试探着伸出一只脚去踩雪,松松软软的积雪顿时将进宝的鹿皮的靴子吞没了。似乎觉得十分有趣,进宝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打着伞,笑着跳进了雪地里,踩出了一串串的脚印,青青在廊下看着女儿恣意的身影和铜铃般的笑声,不禁也童心大发,她连伞都不打,将铜手炉也放到了一边,拿了一双鹿皮手套带上就这么冲进了雪里。   进宝一回头,见青青只带着兜帽就出来了,连忙问道:“娘,你冷不冷?”话音刚落,迎接进宝的不是娘亲的回答,而是一个实诚的雪球。   看着女儿被自己扔的雪球砸中了脸而懵逼的表情,青青笑的直不起腰来,指着闺女忍不住说了句实话:“太傻了!”   进宝只觉得脸上又冷又凉,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又听见自己娘亲笑着说自己傻,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登时将伞和手炉都扔了,弯下身几下团起个雪球就朝娘亲扔去。   青青灵巧的闪开,一边弯腰快速的捧起一堆雪几下团起个松松垮垮的雪球又砸了回去……   朱子裕坐在暖乎乎的屋子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书正觉得十分惬意呢,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欢快的笑声。听到母女两个的声音,朱子裕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多大的人了,还和孩子能玩成这样。”一边说着,一边不禁被笑声所吸引,朱子裕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书,想出来一瞧究竟。   走到外间却没瞧见人影,朱子裕找了一圈这才发现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他连忙拿斗篷披上,快步走了出来,就见青青和进宝两个人一身一脸的雪玩的十分欢快。   “快进来!冻着可怎么得了?”朱子裕顿时有些急了,连忙下去想一手拽一个,谁知刚出来几步就觉得脚底打滑,青青和进宝两人灵巧的躲开,又默契的摸起雪球朝朱子裕砸去。   在沙场上英勇无敌的前任镇国公几个回合就被打趴在雪地里,刚抬起头来要爬起来,几个雪球又朝着脑袋过来,登时朱子裕脸上身上都是雪,只能连声求饶。   看着朱子裕狼狈的模样,手里托着一个大大的雪球的青青笑的前仰后合:“手下败将!”   一个堂堂国公爷、沙场上所向无敌的将军哪里经的了这句挑战,朱子裕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抱着一堆雪就扔了回去。   站在廊下丫鬟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高高在上的老爷夫人和小姐就这样一个个变成了雪人,也不知谁先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说了一句:“赶紧烧水熬姜汤!”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纷纷准备东西。   足足闹了小半个时辰,疯够了的一家人顶着满头的雪花终于各自回了屋里,在灌了两碗姜汤茶后都钻进了热水桶里。   朱子裕以身上冷为借口,厚着脸皮和青青一起挤进了浴桶里,接着就把青青抱在怀里呵她的痒:“你说,到底谁是手下败将?”   青青一边笑一边躲:“谁叫你一出去就摔倒的?又被我打的起不来,难道还不算我的手下败将吗?”   朱子裕闻言也不争辩,反而朝青青抛了个媚眼,捏着嗓子说:“既然我是手下败将,那请公主快来享用你的战利品吧!”   青青顿时喷笑不已,捂着嘴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说:“可我现在更想享受一顿热气腾腾又麻又辣的火锅。”   朱子裕不甘心的挺起健硕的胸膛,十分期待地看着她:“你瞧瞧我这身上的皮肉,滋味可不比火锅差。”   青青缩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朱子裕:“虽然看着不错,但是真的不如火锅吸引人!”   朱子裕顿时将脸瘫在了青青雪白的肩膀上:“请尊重下手下败将的尊严好吗?”   青青笑软在浴桶里,想着进宝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进来,朱子裕就是浑身发热也不敢此时对她怎样,只能饱饱眼福摸两下亲两口就赶紧穿衣服起来。果然这边擦着头发刚刚摆上火锅,裹得严严实实的进宝就从厢房过来了:“娘,我闻到火锅的味道了。”   青青笑着把腌制好的麻辣嫩牛肉放进锅里,一边回头道:“去喝上一碗姜汤。”   “沐浴的时候就喝了。”进宝提起热好的酒壶给父母斟酒后也给自己倒一杯,坐下一饮而尽:“这时候不如吃一盅酒更管事。”   青青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也没说她,左右不过是些果酒,没多少度数,甜滋滋的也不醉人,让她喝两盅也无妨。   一家三口盘腿而坐,青青亲自调好了油碟,朱子裕筷子一捞拽出来几片嫩牛肉,赶紧放在青青碟子里:“快尝尝,滋味足不足?”   进宝一边辣的直哈气一边继续不住的往碟子里捞煮好的肉吃,时不时喝一口果酒压一压辣味。朱子裕看着女儿鼻子尖上都冒汗了,忍不住笑着拿帕子给她擦掉:“就这么好吃?”   “好吃!”进宝笑呵呵的说:“尤其听着外面风和雪的声音,便觉得这火锅滋味更足,这极北之地简直太有趣了。”   青青又下了一盘冻好的豆腐,笑着看着女儿:“这才哪儿到哪儿,等雪停了,叫他们备好雪橇,咱在冰上雪上走一圈那才叫好玩呢。”   进宝听了眼睛都亮了,晚上睡觉时候因惦记着玩雪橇的事翻来覆去直到二更天才睡着,早上还是丫鬟把她叫起来的。进宝一边穿熏好的衣裳一边问道:“外面雪停了吗?”   “已经停了。”丫鬟自然知道小姐惦记的事情,忙说:“雪橇都准备好了,夫人说让姑娘吃了饭再过去。”   进宝听了连忙让人摆饭,就着果仁粥吃了两个香的流油的灌汤包,便把自己裹的和熊一样,赶紧去正房请安。   那边青青和朱子裕也收拾好了,朱子裕租住的这二进小院不远处就有一条河,因此时冰雪寒天,温度已经降到很低,河面早就冻上了厚厚的一层冰。   朱子裕自认为男子汉大丈夫看着妻女玩也就罢了,自己坐在上头不像样,因此青青叫他两回他也没好意思下去。可等着四条雪橇犬拉着雪橇飞快的跑远,只留下一串尖叫和爽朗的笑声,傻愣愣的站在冰上的朱子裕顿时觉得有些后悔了。   无聊的踢了踢脚底下的雪,朱子裕想找天莫和玄莫说说话,可回头却发现谁也没瞧见,侍卫朱山乐呵呵的笑道:“他俩带着媳妇坐着雪橇早就跑远了。”   朱子裕回过头来,看了看雪橇远去的方向,踮起脚尖飞快的从冰上掠过,不到半刻钟就追上了雪橇。只见朱子裕腾空跃起,再冰上借了两次力便稳稳的坐在了青青旁边。   进宝正笑的正欢呢,一回头吓了一跳:“爹,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紧紧的搂着青青的肩膀,朱子裕满足的露出一口白牙:“也不知你娘带了什么勾魂利器,这雪橇刚跑出一里地就把我给拽来了。”   青青笑着啐他一口:“胡诌八扯!”   进宝心思都在这奔跑的雪橇上,也顾不得追问这个,她一个劲儿的搂着青青的胳膊笑道:“娘,我要写信和哥说说这极北之地,羡慕死他们!”   青青开心之情溢于言表:“我做一幅画给他们瞧!”   朱子裕连忙说道:“等我们多玩些地方快回京的时候一起叫人捎回去,省的侍卫来回折腾。”   进宝一脸“我看穿了你”的表情:“我觉得我爹是怕我二哥得了信追过来,二哥可不像三哥那么好糊弄。”   青青赞同的点了点头:“像你三哥那么傻的人不多了。”   被抛弃在边境的明义嘤嘤哭泣:“娘,快来接我回家,我还没娶媳妇呢!” 第146章 番外二:招财的差事   远在京城的朱明恩和朱明礼兄弟俩还不知道, 他爹为了隐藏踪迹直接把他娘和可爱妹妹的信件就这么扣下了。朱明恩承了他爹的爵位,又统领京城的护卫军, 每日忙的不可开交, 自然不可能追着父母出京;而朱明礼这些年已经把他的商铺开遍了大江南北,涉及了古董、钱庄、布匹、粮食、茶行、酒楼等多个行业, 在各地的府城州县不知开了多少间铺子, 赚的腰包滚滚,已成为大光朝第一大富商。   朱子裕防的就是这个喜欢到处乱窜的财迷儿子, 为此出了京城以后朱子裕便让侍卫就换上了普通的布衣,用的几辆马车也是内部豪华舒适而外面瞧着除了大一些其他的看起来平淡无奇。   在极北之地, 朱子裕带着妻女玩雪的时候, 身在京城的朱明礼正半跪在财神爷的神像前用一堆金银珠宝在搭假山, 朱明礼的媳妇安氏一边拨着算盘一边快速看了眼丈夫沉迷在其中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丫鬟道:“昨日李掌柜送来的那几块红宝石拿去给二爷。”   朱明礼的假山搭了一大半, 怎么看怎么觉的瞧着不好看,正在这时, 几个丫鬟抱了几个块打磨好的红宝石来,朱明礼眼前一亮,拿过来赶紧垒了上去, 这才起身退后几步,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成品。   算完最后一笔账,安氏提笔写在账册上,方才合上账簿, 一脸不解地问他:“旁人供财神都供在铺子里,你供在家里也就算了,怎么不上香反而在神像前垒宝石?难道这样财神爷就会格外保佑你不成?”   “那是!”朱明礼得意洋洋的说:“小时候我做梦时常梦到财神爷一个人落寞的蹲在一个花园里用各色宝石搭一座假山,他那假山足足有两丈高,堆满了各色晶莹剔透的宝石,馋的我恨不得抓两块塞怀里。”   朱明礼津津有味的回忆着自己梦境,安氏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也不怪你小名叫招财,实在是太配你了。”朱明礼翘着二郎腿,顺手抓起一把松子,一边剥开一边往嘴里扔果仁:“你懂什么,招财说明爷命好,你瞅瞅世上这么多人,有几个天生带财运的?就我知道的,也就我和我妹两个罢了。”   安氏闻言不由地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你叫招财也就罢了,为何妹妹叫进宝呢?我瞧着她可不像你似的。”   说起打小和跟屁虫似得妹妹,朱明礼这话匣子就收不住了:“我和你说,我妹和我一样财迷,只是她事多,宝石不亮不要,羊脂白玉有瑕疵不要,偏爹和娘宠她不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也疼她,这些年赏给她的各色珍宝足足装了一个小库房。她十岁生日那年,皇上赐给她一座山做避暑之地,谁知她和我娘上山转了一圈也不知怎么发现了一座金矿,给皇上后悔的捶胸顿足的。”看着媳妇捂着嘴直笑,朱明礼又道:“你别看她不开铺子,那是她不爱操那心,反正我开的铺子里都有她的分红,就她那家底,可比我还丰厚呢。”   安氏笑的前仰后合的:“你说你俩不会是财神爷座下的金童玉女托生的吧?”   朱明礼闻言大笑:“若我是财神爷座下的金童,那我下凡的时候怎么也得把财神爷的金库搬下来啊……”话音刚落,垒在财神爷神像前的宝石假山哗啦啦倒了一地,心疼的朱明礼立马跳了起来,一边把散落在各处的宝石归拢到一处,一边挨个放到眼前仔细检查:“哎呦呦,这块红宝石磕破了一点角……哎呀呀这块金砖砸了个坑……”   安氏捂着嘴暗笑不已,她三下两下收拾好账本,一边说:“我去找大嫂说话。”一边快步的跑了出来,就怕略慢一点会笑出声来。   朱明恩的夫人宫氏在正院预备着过年的东西,见安氏笑着跑进来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们家二爷又闹出什么花样来了?”   安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别提了,我们家二爷把金子银子宝石都堆在财神爷神像前,结果也不知没放稳还是怎么的,金子和宝石都掉下来了,可我们家爷心疼坏了,抱着那堆玩意哎呦哎呦的快哭了,我怕我笑的太开心他不乐意,这不赶紧跑出来了。”   宫氏想起和自家国公爷长得一模一样的二爷趴在地上捡金子的场景,也不禁拿着帕子掩着嘴笑个不停。以前伺候双胞胎的李嬷嬷和王嬷嬷正好也过来说话,李嬷嬷闻言笑呵呵的说道:“这哥俩小时候别看是双生子,可性格真是天差地别。”王嬷嬷也点头道:“虽说相貌一样,可一瞧这两人我就能分出哪个出哪个来,国公爷身材伟岸,面上透着一股子威严;咱家二爷则瞧着更加潇洒俊秀,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公子哥。”   宫氏闻言笑了笑,扭头和安氏道:“昨儿大爷还说呢,好像皇上想给二爷安排个差事。”   安氏笑道:“我们家二爷知道了得哭。”   这朱明礼打小也算灵性的一个孩子,读书和练武都很有天分,但是他哪个也不用心,反而一门心思琢磨怎么挣钱,因此朱明礼到现在依然文不成武不就的又不爱受拘束,安氏实在想不通皇上能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很快,答案就在两天后揭晓了,刚刚起床的朱明礼还没来的及用早饭就被宫里的太监请走了,等中午回来的时候乐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头去了,安氏忍不住好奇的问:“皇上叫你去做什么?”   朱明礼看着媳妇哈哈直笑:“皇上让我给他收国库的欠银!”   “国库的欠银?”安氏仔细回想了片刻,方才想起以往是听自家老太太念叨过一嘴。还是在先太上皇的时候,那时大光朝终于稳固了江山,又连遇十来年的丰年,国库的银子塞的满当当的。而很多打江山的功勋大臣虽得了宅子,但因战火的洗礼,多少显得有些破旧,他们也没多少银钱修葺。先太上皇为拉拢人心,便拿国库的银子借给大臣去修宅院建花园,后来朝廷科举,很多进士都家境都十分贫寒,先太上皇也借他们银子买宅置地的。   俗话说借银子容易要银子难,这句话古今通用,先太上皇借出去的银子自己知道,以那么大数量,这些大臣们三五十年是还不上的。到了盛德皇帝的时候国库丰盈,他也没同老臣算那笔旧账。   现在的年景虽不比盛德皇帝时候差,但却比那时多了一笔不菲的开支,便是在全国的道观里为太乙天尊和太皇太后、先皇先皇后修建金身神像。   乾兴皇帝当太子的时候是吃过苦的,鲁省抗洪和云南征战的生涯养成了乾兴皇帝抠门的习惯。这银子进国库好说,再往出拿他就很心疼了,但总得有个地方支这笔银子才是,于是乾兴皇帝想起了这历经三代皇帝的旧账。   只是乾兴皇帝也知道,这笔银子过了这么久,当初的借钱的大臣们基本上都死了,其子孙就是知道这事怕也早都默认朝廷不要这笔钱了。如今突然让他们吐出这么一大笔银钱,怕是个个都得哭天抢地,纵使他是皇上也难办成这事,总得在前面有个出头的才行。   乾兴皇帝想了一圈,终于让他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朱明礼。   先说身份,老镇国公朱子裕和懿德长公主嫡子,身份够尊贵,谁也不敢拿他怎样。再者说,朱明礼是天生死要钱的个性,让他做这件事最好不过了。   乾兴皇帝把一脸懵逼的朱明礼叫进了宫里,给他安了个户部的官职便让他追缴欠银。朱明礼一听就知道这不是好差事,直接拒绝他不太敢,正琢磨着想什么法子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出去呢,就见乾兴皇帝一脸阴测测地看着他:“若是办不好,朕就将你丢到边境让你守城去,十年不许你回京。”   朱明礼一听腿就软了,连忙抱住乾兴皇帝的大腿道:“皇上舅舅咱可不能这么拿大光朝的江山开玩笑啊,我这功夫您知道,上个树跳个墙还行,这行兵打仗我可不在行。”   乾兴皇帝捋着胡须笑了笑:“既然不想去守城就赶紧给朕要银子去。”见朱明礼唉声叹气的模样,乾兴皇帝琢磨着总得给他点甜头或是些威胁,好叫他好好干活。   于是在朱明礼惊恐的表情中,乾兴皇帝露出一抹微笑:“若是银子一两不少的要回来,朕就给你一成银子的奖励;若是要回来的银子不到七成,少多少你给朕补上。”   朱明礼顿时就给跪下了:“皇上舅舅,您老人家太黑了!”   拿出长长的欠款清单和厚厚一摞的欠条出了宫,朱明礼在经过短暂的颓废后算了算总账立马又精神抖擞起来。这笔欠银涉及上百名官员,欠银居然达四五百万两银子,粗粗的看了眼名单,有的是老牌的勋贵家族、有的依然子孙在朝当官,仅有几家有些败落的,但平日出门也撑得起门面。   一成银子怎么也有四十多万两呢,朱明礼看着欠条仿佛看着明晃晃的银子,乐的合不拢嘴。 第147章 番外二(下):被坑哭的招财   朱明礼吃了午饭就匆匆忙忙地跑到书房去了,安氏的陪嫁丫鬟笑道:“二爷倒和上了套似的,也不知皇上许了他什么好处?”   安氏抿嘴笑道:“升官加爵的咱家爷倒是未必稀罕,若是有赚钱的好事他准跑头里。”丫鬟闻言笑着说:“还是奶奶最了解二爷。”   安氏笑了一声,道:“我估摸我上辈子和他肯定是冤家,打认识他起,他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他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书房里的朱明礼还不知道自家媳妇在编排自己,此时他正指挥着几个小厮在几个大箱子里翻找匣子:“奉国将军府张家、昭勇将军府李家、定远将军府孟家、太子太傅府孙家……”   匣子按照顺序摆在朱明礼的桌案上,朱明礼将名单递给小厮金子,吩咐道“按照这上头的名册都找出来。”金子答应了一声去找名册,小厮银子磨墨铺纸,准备随时记录。   朱明礼取出最上面一个匣子,匣子上的贴着奉国将军府张家的字样。打开匣子,里面装着几本册子,第一页首先记录了张家的基本状况,例如当家人名姓,有张家嫡支、旁支的子孙情况,后面则详细的罗列了拥有多少庄子多少土地多少铺子。再后一页就是,各个铺子的详细介绍,往外出租的一年租金几何;若是自家来做生意的,干的什么买卖,每个月利润如何,最后还细细分析统计了每一年的收益。   朱明礼打十岁做生意起,就把京城各家的家底摸了个清清楚楚,京城各家铺子里都有朱明礼收买的伙计,平时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默默记下当天的交易金额,卖了什么东西就可以。只费点脑子,又不容易让东家和掌柜的知道,每个月还能白拿一两银子,被收买的这些伙计都尽心尽力的,生怕丢了这个差事。因此京城每年铺子,朱明礼都掌握着详细的账目,只怕人家主人家看的账目都不如朱明礼这个清楚明白。   在纸上写上府名,下面写上某年什么铺子收益多少什么庄子收益多少,一直到了点灯的时候,安氏打发人催了两回,朱明礼才揉了揉眼睛,将下午整理出来的十家信息收拾到一个匣子里,又吩咐道:“金子,明日把城里各处巡视的抽回来二十个人,叫他们把这些人家每年赚的银子罗列出来,这上头的数多半都是他们收集的,心里都有数。”   金子答应了一声,点了灯笼准备送朱明礼回后院,顺便问道:“明日爷带谁出门?”朱明礼道:“叫银子和算盘跟我走一遭,你在家把东西理出来。”金子应了一声,将朱明礼送到二门外方才又回到书房。   安氏一边让人盛着汤一边打发朱明礼洗脸洗手:“瞧瞧你身上这墨点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考状元呢。”朱明礼不以为意的换了一身衣裳,洗干净了手脸趁着安氏不备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不知道,皇上交给我一笔大生意,做好了爷能挣四五十万两银子呢。”   见丫鬟们都低头抿嘴偷笑,安氏红了脸嗔了他一眼:“没脸没皮!”朱明礼不以为意,乐呵呵的盘腿坐在了榻上,催促安氏道:“赶紧吃了饭睡觉,明天爷一早就要去要账了。”   ***   辰时二刻,朱明礼坐在马车上出了家门。这个点,当值的都到了衙门,可若是有的人家好睡个懒觉之类的,可能还没起床。   冬天天亮的晚,奉国将军府的老夫人昨晚走了困,早上多迷瞪了一会,这会刚洗漱完正准备用饭呢,就见丫鬟进来说了一嘴:“奇了怪了,咱府上也和镇国公府不熟呀,怎么刚才恍惚听说镇国公府的二爷来了。”   张老夫人一听也有点犯迷瞪:“早些年也有过些来往,但是不算熟悉,后来就断了来往了,怎么这会好不生的上门了。去,叫人去前面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   吃了两口粥,老夫人还在琢磨这事:“你说他上门能做什么?”   “是不是要和咱家大老爷合伙做生意?”丫鬟腊梅笑盈盈地说:“虽然我常年不出门,但也听说这镇国公府二爷的名头,据说是赫赫有名的富商呢,宫里的生意基本都快被他包圆了。”   “那就是个不干正事的主儿。”奉国将军府的老夫人不屑地道:“正儿八经的勋贵子弟,不去做官非得做什么商人,岂不是自甘堕落。虽说打先皇时起,朝廷就抬举商人的地位,也不限制科考了也不限制穿着了,但那是对平民百姓说的,他可是长公主的嫡子,就是不喜欢习武,做个文官也好呀,我瞧着他可比咱家宁哥差远了。”   想起那个以读书为借口日夜在书房里与几个书童鬼混的少爷,腊梅决定还是闭了嘴啥也不说了。张老夫人说了一回,还不放心,又吩咐道:偷偷和大老爷说,甭管他想合伙什么生意,好言好语的送走就得了,别得罪了他,但也别和他来往太密切了,省的把咱家的几个哥儿都带坏了。”   腊梅应了一声便往外走,她想着这事打发人去说,若是让人听了传出去只怕会同镇国公府交恶,便决定自己走一遭。   到了前院,腊梅问了门口的小厮,知道里头的茶吃了两回了,便转头去泡了壶新茶进去替换。   刚倒上茶,腊梅就听见大老爷一脸苦涩的道:“祖上这笔欠款我并不知晓,要不然早就还了。”   只见传说中的镇国公府死要钱朱明礼乐呵呵的道:“现在知道也不晚,正好还完了好过年。”   张老爷就没见过说话这么直的,差点没噎死,但人家是奉了皇命来的,张大老爷只得强挤出一个笑脸,低声下气地说道:“我们家的情况二爷也是知道的,我虽继承了爵位,但身上也没实缺,家里的子弟大多数都没有出仕,只有两个读了些书的挂了个五品的差事,家里实在困难。”   朱明礼不以为意的笑道:“谁家指望俸禄吃饭呢,这不有庄子和铺子嘛?更何况老将军不知留给你多少家业呢。”   “哪有多少家业?”张大老爷苦笑着摇了摇头:“家里人多开销大,早就入不敷出呢。”   “这话可不对!”朱明礼伸出手,旁边的一个小厮立马递过去几张纸,朱明礼轻轻咳嗽了一声,念道:“就今年来说,您府上十七间在京城的铺子盈利就有六万两银子,五个庄子光一年的粮食、野味、山珍怎么也有一两万两银子。这些可都是当年您祖父借国库的银子置办的,这一年就有这么多收益,这几十年下来,您家可发了大财了。”   张大老爷目瞪口呆地看着朱明礼,连盘算好的说辞都忘了。朱明礼一瞧乐了:“您这是不信,银子,拿我抄的这个给张大老爷瞧瞧。”   张老爷脑子都不会转了,下意识接过来银子递过来的纸,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米粮铺子,一年净赚八千两银子;东升酒楼,一年净赚五千两银子……   “这个……”张大老爷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一脸苦笑地说:“哪有赚这么多,二爷太会开玩笑了。”   “我这个账再不会错的。”朱明礼一脸自信地说:“若是和你铺子的账本子对不起来,肯定是你家下人糊弄你了。”   将纸放在手边的桌上,张大老爷忍不住问道:“不知二爷为何盯着我家的铺子?您这账算的比我自家还明白。”   “倒也不是针对你。”朱明礼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十分实诚地说:“京城每家铺子每天的人流、成交金额我都派了人统计,若是连这都不知道,怎么能做好生意。”抹了把脸上的汗,张老爷实在无言以对,没见过谁做生意还盯着旁人家铺子的。   如今自家的账都让人算明白了,这钱拖欠着不还还得找个好说辞才是。说实话,这笔银子不是拿不出来,可若是都还了,确实也伤筋动骨,怕要艰难几年了。   看着张老爷眼睛不停的转,朱明礼不禁笑了笑:“不瞒您说,这笔银子皇上是打定主意都收回来的,今日我来要不算您利息,只管把本金还了就成。若是今天还不了,我下回来可就得加一成的利息了。”   张老爷听了顿时就急了:“怎么还有利息呢?”   “怎么就没利息呢?”朱明礼笑了:“您今年不是放了贷?您那利息收的可比旁人家的多多了。”   张老爷腿顿时就软了,他实在没想到连这样私密的事朱明礼都知道,违例取利、重利盘剥可是朝廷严查的,若是这位小爷把事给捅上去,这爵位也就到头了。   咬了咬牙,张老爷起身道:“二爷办的事,我不能不支持,我这就给您筹银子去。”   “得嘞!这银钱不少,我给你半天时间,等下午我过来拿。”朱明礼眼睛笑的都眯起来了。   “不劳您走一遭,我给您送家去。”张老爷心疼的直滴血,就恨自己被银钱蒙了眼,落这么大一把柄在朱明礼手里,如今只能花钱买平安了。   轻轻松松搞定第一家,朱明礼这讨债生涯可谓是开了一个好头,接着第二家,第三家,每家听了就没有不抵赖的,可一份份账目送上去,明摆着有还债的能力,略微应的迟一些,朱明礼就威胁说要告一个欺君罔上的名,甚至有一些人家在外头包了外宅、养了粉头的,都被朱明礼知道的清清楚楚,一时间京城各府人人自危,有不差钱的不等朱明礼上门就赶紧打发人把银两送去,好收回欠条。也有的还想负隅顽抗的,朱明礼要了一次以后,不但要本金,还追着人家要利钱。若是不给钱……哼哼,谁家没有一两件黑历史呢……   皇上翻阅着一封封告状的折子笑的十分开怀:“朕就说这差事交给明礼差不了,这小子损招特别多,也就他能治得了这些人。”   正说着,朱明礼叫人抬着箱子来了御书房,一进门就得意洋洋的显摆:“皇上舅舅,臣把欠款都收回来了,一两银子也不少,咱那一成的份子什么时候兑现呀!”   皇上示意大太监打开箱子,看见里面一摞摞的银票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的抽成朕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说着拿起手边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来递给朱明礼:“这就是你的佣金。”   “还有几十万两的银票呢?臣还没见过呢!”朱明礼有点懵的上前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借据:镇国公朱XX从国库借白银四十万两……”   朱明礼欲哭无泪:“您太坑人了,当初咱不是这么说的!”   乾兴皇帝:“哈哈哈哈哈……”   朱明礼:“呜呜呜……皇上舅舅欺负我,我要写信告诉我娘去……”   乾兴皇帝:“哈哈……嗝……等等,大外甥……大外甥你回来……”   朱明礼:“没走远呢!您到底给不给银子?”   乾兴皇帝:“给!给!给!朕给还不行吗?!” 第148章 番外:一生   乾兴皇帝看着朱明礼破涕为笑的样子, 忍不住长吁短叹:“你说你为了区区四十多万两银子就哭成这样,丢不丢人?你一年赚的银子也不比这少吧?”摇了摇头, 指了指箱子, 吩咐道:“还不赶紧把银票给他数出来,小心他再哭了。”   抹了把眼泪, 朱明礼眼不错的盯着太监给自己数银票:“谁还嫌钱多呢, 皇上舅舅你不知道为了要这个钱我可把各府都得罪遍了,幸好我娘出去玩之前就给我娶上媳妇了, 要不然经过这一遭我看没人愿意把自己姑娘嫁给我。”   乾兴皇帝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这么说都是朕的错呗, 平白让你得罪了这么多人家。”   “哪能呢。”朱明礼看着桌案上越来越多的银票眼睛都亮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他们不在理, 我才不怕得罪他们,倒是他们不敢得罪我是真的。皇上舅舅要不要你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借据了?这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呢。”   乾兴皇帝立马丢下去一张借据:“就剩你们镇国公府的了, 本来朕想给你们免了,听你这话, 你是准备问你哥要账去?”   朱明礼认真思索了片刻,果断的将借据放回桌案,抱起装好银票的匣子就往外退:“那个, 天色不早了,臣还得回府给我娘亲写信,臣告退。”   乾兴皇帝顿时气笑了,把借据团起来往他脑袋上一丢:“说的好像你知道你娘在哪儿似的。”朱明礼见露了陷, 掉头就跑。   回到家里,正巧在前院遇到了朱明恩,朱明礼刚想缩着脖子往后跑,朱明恩一嗓子就把他叫住了。早出生一刻钟也是哥,朱明礼只能抱着装满了银票的银子,乖乖地跟在朱明恩到他的书房去。   一模一样的脸,偏偏一个天生威严一个看起来十分纨绔,好在哥俩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脾气秉性都十分了解,因此见朱明礼浑身穿的挂的都快闪瞎了自己的眼,朱明恩也强忍着没吭声。   到书房里,兄弟两个一左一右坐在榻上,小厮们上了茶和点心,朱明恩笑道:“皇上交代你的差事办的怎么样了?”朱明礼顿时眉开眼笑地说:“都完事了,就是皇帝舅舅太小抠,还想和我赖账,直到我说要和娘告状,皇帝舅舅才怂了的。”   朱明恩无奈地摇了摇头:“光长个子不长脑地,那是皇上和你闹着玩呢。”朱明礼嘿嘿一笑:“我可不敢和他闹着玩,万一我一松口他真不给我了咋办,四十万两银子呢。”   朱明恩喝了口茶,道:“我还正想问你这事,咱府上有没有欠国库的银子。皇上一直很照顾咱家,咱不能让皇上为难。”   朱明礼嘿嘿笑道:“咱家也欠了四十万两银子,不过皇帝舅舅说不要了。”   朱明恩闻言摇了摇头道:“家里倒不缺这两个银子,皇上也不差这笔钱,主要是这次收回的欠款是为了太皇太后和先皇和先皇后塑金身用的,论理咱也该尽尽孝心才是。行了,这事我知道就好,等我回头进宫给皇上还银子去,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摸了摸鼻子,朱明礼讪讪地笑道:“我倒忘了这一茬了。”将怀里的匣子往朱明恩那一推,朱明礼道:“这算我给太皇太后孝敬的香火银子。”   朱明恩看着他直笑:“你自己去还给皇上去。”   “我不去。”朱明礼起身就要跑:“白给他干了一个多月的活,再进宫指不定就得被他找什么差事使唤我呢。”   朱明恩摇了摇头,第二天带着满满的两匣子银票去了御书房,乾兴皇帝笑道:“又不是外人,难道舅舅还能要你们的银子。”   朱明恩笑道:“若是旁的用处也罢了,可这塑金身的事我们一家人也想尽尽孝心。这些年母亲常念叨太皇太后怎么疼她宠爱她,就我们兄妹四个小时候也没少拿太皇祖母的好东西。”   乾兴皇帝闻言倒想起了旧事,脸上微微露出一抹回忆的神情:“当初我第一次在皇祖母的福寿宫见到你母亲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呢,估摸着也就十岁吧,已显露出绝色之貌来了。你爹小小年纪就瞧上你娘了,见天往你外祖父家跑不说,为此还特意不顾辛苦主动去了山东帮着抗灾,父皇当时还夸他知道长进了,后来才知道那是讨好岳父去了。”乾兴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才惆怅的叹了口气:“想起过去的事感觉也没过多久,可一瞧你们都这么大了,哎,岁月不饶人啊,我们都老了。”   乾兴皇帝感叹岁月的无情,而他嘴里已经老了的两口子此时在冰天雪地里玩的像孩童一样,一家三口每天不是找个小河打三个洞比赛钓鱼,就是到被厚厚的雪覆盖森林里打野味。   每天都沦为倒数第一的朱子裕悲剧的发现,他这个征战无数的将军钓鱼比不过媳妇和闺女就算了,打猎依然比不过媳妇和闺女,他费半天劲钓上来一条冻的半死不活的鱼,媳妇老婆的冰洞里的鱼自己扑腾扑腾往出跳。   至于打猎朱子裕更不想发表什么意见了,按理说这么冷的天气,山上的动物们都一个个躲起来很难寻到踪迹,可每回青青和进宝总是遇到迷路的小鹿和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野兔,甚至随便踢开一节枯木都能发现后头树洞里躲着冬眠的狗熊,输的朱子裕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在极北之地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冬天以后,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家人一路向南走去,他们夏季在鲁省的海边吃了一个多月的海鲜,又在温婉的江南欣赏了秋季的绵绵细雨,等冬天到来之际,他们便到了被世人称为不毛之地的岭南。   朱子裕不太明白为何青青非要到这个偏僻、湿热多瘴气的岭南,可到这以后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好吃的多。这岭南的鲜果,朱子裕只吃过一样,便是每年从岭南千里迢迢派快马送回京城的荔枝了,旁的连见都没见过。   除了鲜果,各类海鲜和在鲁省的比也更为丰富,刚刚出海打上来的海鲜,简单的清洗一下,上锅一蒸就是最原汁原味的美味。娘俩个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早等在海边,遇到刚出海回来的渔船,直接把人家打上来的各色海鲜都包圆,进宝蹲在船边,拎起一个或蹦跳乱的海虾,去了皮直接往嘴里一扔,吃得津津有味。   朱子裕看着女儿的豪爽有些发愁,戳了戳妻子的后腰:“你说进宝这样能嫁出去吗?”   “怎么嫁不出去?”青青凤眼一挑,公主的气势就出来了:“我的女儿还会愁嫁?你放心,等着以后回京来求娶的人得排到城外去,到时候我肯定挑个最好的给她。”   进宝完全不愁自己的婚姻大事,她连吃了几个活虾后大呼过瘾,洗了把手,一边拿帕子擦拭手上的水珠,一边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会是流放犯人的荒凉之地?我听说被贬的官员也有很多往这来的?一定是皇上舅舅没来过这里,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朱子裕无语的看着身子倍棒吃麻麻香的闺女,不知道怎么解释。   岭南这个地方天气潮湿、瘴气多,从中原过来的人多半受不了这里的气候,基本都要大病几回。就连朱子裕这样多年不生病的人刚到的时候也有些头昏眼花,还是连喝了青青开的几付药这才缓了过来。就是带来的侍卫、小厮、丫鬟也都是连着喝了半个月的药汁子,才算适应了岭南的气候。   青青天生身体就好,打生下来别说风寒了,连个喷嚏都没打过。家里四个孩子,也就招财和进宝两个随了青青的体质,到哪里都能适应,冬天穿个单衣出去跑一圈回来都不带流鼻涕的。   这样天赋秉异的进宝,自然感受不到常人来岭南的痛苦,在她的眼里岭南就是:好吃的好吃的好吃的好吃的……   而此时在边关不但没有海鲜,反而每天喝着北风,还要被叔父训练的要死要活的朱明义默默的流泪:娘啊,赶紧接你儿子回家吧,再不来小美男要变成丑汉子啦!   可惜在遥远的岭南,青青并没有听到儿子的祈祷,她带着女儿啃着香蕉,撬开行商从海南带回来的椰子、品尝着最美味的椰汁。直到一家三口把岭南的美食吃了个遍,等到荔枝成熟的季节,母女两个坐在荔枝树下品尝到了新鲜甜美多汁的荔枝后,这才恋恋不舍的决定离开岭南。   坐在舒适的马车里,进宝长吁短叹:“在哪里及笄不一个样,找个好吃的地方就行了,何苦大老远跑回京城去。”   见女儿已经玩成野丫头了,朱子裕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等及笄后该给你找个好郎君了,不回京这么成?”   “成亲没意思。”进宝托着下巴直言不讳地说:“若是像娘一样还好,在家里说一不二,想出去玩随时都可以出门。可大多数人家的女人成了亲只能呆在家里,顶多各府里串个门,出门上个香,没意思极了。”   青青闻言不禁笑道:“那你是不想成亲了?”   “成亲也行。”进宝想了想说:“最好找一个像我二舅那样的,带着媳妇孩子大江南北四处去作画,活的自由自在的比什么都强。”   青青点了点头:“成,那回头就给你找个能各州府遍地跑的相公。”   一路往西北方向行进,在离边疆还有一个多月路程的时候,朱子裕一行人遇到了准备去边境传旨的太监。朱子裕问了问京城的近况,太监又主动道了恭喜,原来乾兴皇帝赐朱子昊一座府邸,并准备将他调回京城。   知道弟弟也要即将回京,朱子裕心大的表示:“那我们就不用去接明义了,让他跟着他叔叔一起回京好了。”   青青有些想儿子,进宝也有些想念同胞的哥哥,正在犹豫之际,朱子裕一句话就打消了两个人的念头:“又多出来三四个月的时间,还可以往陕西走一遭,据说那里的面食做的一绝。”   进宝当即响应:“那得去尝一尝。”至于哥哥什么的,反正回京后早晚会见到。   青青想起上辈子知道的西安美食,顿时也口水直流:“那赶紧改道吧,别耽误了回京的时间。”于是悲剧的朱明义又被爹娘和妹妹抛弃了。而朱子裕一行人这一逛又走了好几个地方,直到明义都回京两个月了,朱子裕才携着妻女回来。   在这两个月,刚回京的朱明义四处告状,去徐府和外公外婆哭诉了无德爹娘把他扔在边关的事,进宫和乾兴皇帝絮叨他叔父野蛮训练法和打仗的惊心动魄,无数次的表示自己的水嫩嫩白莹莹的小脸都吹黑了!   乾兴皇帝十分开心的表示:“黑了更好,终于像个爷们了,啥时候把爱哭鼻子的毛病改了就更好了。”   原来,与大光朝相邻的尼波罗的国王存了染指西藏领土的野心,部署了大量人马驻扎在离边境一百里外的地方。朱子昊早已察觉,但他也不大规模进攻,只是每天带着朱明义和几百名亲兵四处去撩尼军,把人家小股军队引出来,然后带进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伏击圈将其一网打尽。   尼波罗军队被这朱子昊的天天撩天天打,就是不大规模作战的战术打的蒙头转向疲惫不堪,尼波罗的国王眼见军心涣散,决定咬牙趁其不备入侵大光。   可朱子昊早就防着他们了,不待他们大军压境,就带着八千大光军杀将过去,八战八捷、杀敌一万,并乘胜追击,兵临尼波罗京都城门之下。   尼波罗的国王想起几十年前缅甸被朱子裕灭国的事情,顿时吓怂了,连忙跪地求和,愿成为大光朝的藩属国、每年朝贡、永不进犯。朱子昊立了大功,连朱明义也因这一战收割了不少人头,记上了军功。   乾兴皇帝被朱明义每日絮叨的头疼,直到朱子裕一行人回京这才算挽救了他。朱明义义愤填膺的找到他爹,眼泪汪汪地道:“您怎么能把我扔在边境呢?你出发的时候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朱子裕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回道:“是啊!”   朱明义:“……”   完了,想好的词都给气没了。   看着两年没见转眼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儿子,青青很是欣慰,刚想去安慰安慰明显心灵受到创伤的儿子,就见朱明义哇的一声哭了,扭头朝青青扑了过去,努力地把大脑袋往青青怀里塞。   拍了拍傻儿子的脑袋,青青顿时觉得,其实把他扔边境也挺好的。   *****   进宝及笄后,来镇国公府的人家果然都快从城内排到城外了,青青深知女儿的性格,天真烂漫又不受拘束,若是嫁到规矩太大的人家,只怕会受委屈。若是嫁给普通家世的,又觉得委屈了自家的姑娘。再者,青青也想挑个合进宝眼缘的,毕竟夫妻过的幸福比家世更为重要。   这个时候,进宝难得害羞了一回,捂着脸说相中了沈家的二表哥沈都亮。进宝觉得二表哥人长得好看,功夫也不错,最关键的是性子合得来,看见他还有些脸红心跳的羞涩感觉。   青青知道自己和朱朱并无血缘关系,两个孩子在一起倒也无碍。朱朱得知儿子心意更是合不拢嘴,连忙上门提亲,风风光光的把外甥女娶回了家。   姨妈是婆婆,家里还有打小就疼爱自己的沈太公和沈太婆,进宝在沈家过的和自己家一样自在。沈都亮遗传了父亲的好文采,又喜欢看各种杂书。尤其是母亲嫁妆里的一套介绍地质风貌的书籍不知被他翻阅了多少遍。   在考中进士后,沈都亮没有去翰林院,而是主动上折子愿意为大光朝勘探每一寸河山,去寻找金、银、铁、铜、锡、铅等珍稀矿藏。   乾兴皇帝拿到折子后担心外甥女跟着吃苦,本想驳了折子,不料进宝反而拉了青青进宫说项。在御前,进宝表示她并不觉得出去寻找矿藏是苦事,她认为大好的人生年华不应该拘束在院子里,应该去走遍每一寸土地、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品尽天下美食,这才是她一生的梦想。   乾兴皇帝听她慷慨激昂的说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到最后一句才听到了重点,合着这外甥女就是想四处玩玩玩吃吃吃。   批了折子,乾兴皇帝嘱咐道:“若是外面跑累了记得写信回来说一声,舅舅立马把沈都亮调回京城,你一个娇嫩嫩的女孩子在家里享福就好了,可不能总在外面奔波。”   进宝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在告别了双方父母之后,新婚小两口就踏上了地质勘查的旅途中,在之后的几十年里,夫妻两人不知为朝廷发现了多少矿藏,让大光朝的冶金业进入了一个快速发展时期。   世人都认为这是沈都亮的功劳,可沈都亮在递给皇上的折子里表示,他家媳妇就是找宝小能手。每到一处地方,还没等沈都亮拿出工具,进宝已经找准出矿的位置了。对此进宝表示:“这是直觉啊,我一看这地方就知道这里有金子!皇帝舅舅,咱可说好了,我可是要分成的哈!我要的也不多,一成分子就行!”   朱明义在妹妹成亲后,终于也娶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美人,只是娶到手以后朱明义才发现,原来美人不一定是温温柔柔的,也可能举起一米长的大刀耍的虎虎生威。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过了十几年,乾兴皇帝驾崩,太子继承了皇位,又过了几十年,已经五世同堂的朱子裕和青青都数不清自己有多少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了。   在过百岁寿宴的那天,看着满屋子的儿孙,青青忍不住握住了朱子裕的手:“有你陪着,还有儿孙们的孝敬,我这一辈子真的知足了。”   和青青的面容相比,朱子裕看着苍老许多,此时他已是满头银发,一直英挺的身材也微微有些驼背了。   “等下辈子我还陪着你,咱俩不都说好了吗?永生永世!”朱子裕反手将青青的手握在手心里,含笑看着她,眼神里依然像几十年前那样,满满的都是爱意。   “好!永生永世!”青青摸了摸朱子裕的脸,又恋恋不舍的把四个孩子叫到跟前。   “明恩、明义、招财、进宝……”摸摸这个孩子的手,摸摸那个孩子的脸。   总觉得母亲的神情略带着些哀伤,招财努力调节气氛:“娘,我都多大了,你还叫我招财。”   青青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眉宇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绝色:“不管什么时候,你们都是娘的孩子,娘即使走了也不会忘了你们。”   “娘!”进宝不知为何忽然想掉泪,已白发苍苍的她依然像年幼时那样把头埋在娘亲的怀里:“娘,我舍不得您。”   “总会再见的!”摸了摸进宝的头发,青青拉着朱子裕站了起来:“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只管玩只管闹去。”   已八十来岁的兄妹四人将百岁的父母送到卧室,许是因血缘的牵绊,四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们谁也没走,都在厢房里凑合了一夜。   直至天明,兄妹四人像幼时那样一起到父母房中请安,这才发现父母二人手挽着手脸上皆带着幸福微笑,一起仙去了。 第149章 番外完结篇:仙界   作为死过一次的人,青青表示死没什么可怕的,像上辈子就是脑袋一痛,眼前一黑再睁眼就穿越了。而这次,当青青拉着朱子裕的手魂魄离体的时候看着眼前蹲着的一排神仙,比上次还发懵。   “这是又要准备送我去穿越了?”青青紧紧的握住朱子裕的手,有些忐忑不安。   朱子裕迷茫的看了看眼前的的神仙,又侧头看了看青青,一脸迷糊的问:“什么叫穿越?”   “就是带着记忆投胎啊!”青青认真的解答,又带着些歉意和朱子裕道:“一直没告诉你,我这辈子出生的时候就是带着前世的记忆的。”   朱子裕闻言恍然大悟,与有荣焉地说:“怪不得你格外聪明呢。”   小两口这边说的热火朝天,那边几个神仙一脸发愁:“青青怎么没恢复仙界的记忆呢?”   太白金星摸了摸胡须,不确定地说:“许是神魂受损太严重了,如今魂魄已经能养回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其他的回了仙界再说。”   太白金星转过头,和颜悦色地看着青青:“青青姑娘,如今你尘缘已了,和我们回仙界吧。”   青青警惕的后退一步,握着朱子裕的手不放开:“我要和子裕在一起。”   正在此时,忽然一道金光闪过,又有四位神仙打扮的出现在屋里。九十年未见,文道人、医道人、画道人、食道人依然风采依旧,笑吟吟地看着青青。   青青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四人,眼泪哗的一下流了下来。   “师父!”青青又哭又笑的满脸都是泪水。   文道长上前一步,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还哭鼻子了?你可不是个爱哭的人。”   抹了把泪水,青青笑道:“我不知道师父也是神仙,这些年还一直在找您。师父您是不是文昌帝君,我瞧着京城郊外文昌帝君庙里的神像同您一般无二。”   文昌帝君笑道:“我以为你早猜到了。”他又指了指其他的三位道长道:“这是神医华佗、画圣吴道子、还有食神。”青青和朱子裕一一上前拜见,又说起离别之后的种种。太上老君见状连忙打断几人的续旧,笑眯眯地说:“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回天庭再说,玉帝还等着呢。”说着他浮尘一甩,一群仙鹤飞来,引颈长鸣。   朱子裕和青青互相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眼跪在床前哭泣的四位儿女,眼神里满是眷恋。文昌帝君探头瞧了一眼,忍不住笑道:“我说这么些年没见到招财进宝呢,原来这两个童子跑这来了,要不要一起带回去给财神。”   太上老君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坏笑:“要是把他们带回去财神爷不开门,让他们住你的府上吗?”   文昌帝君闻言立马掉头就走:“那还是等财神自己来接吧。”   众神仙闻言立马都避之不及的拥着朱子裕和青青往外走,朱子裕和青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闻信赶来的众多子孙后代,彼此相视一笑,挽着手踏上祥云坐在仙鹤背上直奔云霄。   穿过云层,一道道金芒笼罩在二人身上,青青顿时觉得身体轻盈、神清气爽。等金芒散去,青青和朱子裕已经恢复到十七八岁的模样。   来到凌霄宝殿,玉帝和王母娘娘已坐在宝座上,见着一脸懵逼的青青被簇拥着进来都忍不住红了眼圈。王母拿帕子拭了拭眼泪,站起身来朝青青走去:“我的女儿,你终于活过来了……”   “等等……”青青忍不住退了一步:“我记得上辈子是个孤儿来着。”   太白金星捋了捋胡须,上前一步,轻叹道:“事情要从几十万年前量劫说起……”   几十万年前,玄门经过了一个大量劫后还没未等休生养息,已有大兴之势的佛教为了将玄门打压下去,便接连掀起了一个又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试图将玄门拖进更多的小劫难中。   玉帝之女青青心理敏捷,在察觉佛教的阴谋后,以燃烧神魂为代价感应天道,驱使天象变化,为玄门换取了万年的修生养息的时间,也为玄门的再次崛起争取了更多的生机。   燃烧神魂的痛苦连圣人都无法忍受,而青青就这么咬着牙硬挺着直到魂飞魄散,连仙躯都化为灰烬。   正在众仙都忍不住落下泪水的时候,星星点点的光芒突然出现在天地间,太上老君见状连忙将其收到养魂瓶内,细细探究才发现里面是青青残余的一点点魂魄。   青青燃烧神魂留下的点点魂魄,以众仙信念为依托,化为言灵,得到天道认可。   只可惜神魂燃烧的力量太强,言灵的力量不足以让青青苏醒,众神便将其魂魄投入人世,希望其通过一次次的转世历练来修补残破不堪的神魂。就这么过了几十万年,终于在青青前一世的时候,神魂修补好了八成,因此才得以保全记忆再次投胎。而这一世,青青以凡人身躯运转天地福运,众仙便知道,青青可以位归仙界了。   看着凌霄宝殿的众仙人,青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的不记得了。”   “无妨。”玉帝道:“如今你的魂魄能支撑你再铸仙躯已经很好了,其他的忘了就忘了吧。”   青青的凤眼眨了眨,看了看旁边有些束手无措的朱子裕,微微笑道:“我只要没忘了他就好。”   看着一起飞升上来的朱子裕,玉帝忍不住叹其运气逆天,但青青已在凡间许下生生世世,就是他想棒打鸳鸯也没用。更何况玉帝和王母也不想做下那恶人,在看到失而复得的女儿后,除了满满的心疼,更是希望她能在经过这么多的苦难后,能自由自在的做个快乐的神仙。   夫妻两个携手回到玉帝、王母为其公主府后,便心有灵犀的将侍女们打发下去。两人顾不得体验当仙人的种种神奇,便搂抱着滚到了一起。在大战三百回合后,朱子裕满足的喘着粗气,一边在青青的嘴角亲了亲一边笑道:“打我七十岁以后真的是有心无力了,我那时还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着了呢,没想到还有今天这番奇遇。”   青青用脚趾头勾了勾朱子裕的小腿,眼角媚如丝:“那还不好好感谢我下。”   朱子裕低头吻住了她的红唇:“遵旨,我的公主。”   ***   公主府外面,粉雕玉琢的金童玉女蹲在外面数蚂蚁,脖颈间带着金圈的进宝撅起小嘴:“招财,你说爹娘啥时候能出来呀?我们都回来半个多月了,还没见到他们人呢。”   招财叹了口气,一边用珍珠玩着打弹珠的游戏一边叹道:“想也知道,咱爹咱娘这也算久别胜新欢。原本是凡人的时候好歹体力有限,如今一下子都成了大罗金仙,我觉得没十年八年他们可能不会出来了。”   进宝用白胖胖的小手托起了胖胖的小脸,惆怅的叹了口气:“不过下凡几十年,感觉什么都不一样了,咱家老爷以前见了嫦娥仙子恨不得把自己塞老鼠洞里。现在倒好,咱们财神殿的大门都挂蜘蛛网了,要不是听见里面有动静,我还以为老爷搬家了呢。”   招财拍了一下进宝的后脑勺:“你是个小姑娘,怎么能说这样的话,羞不羞?”   进宝鄙视的看了眼招财:“谢谢,我孩子都生了仨了。”   “那是凡间的事,你现在在天庭还是童子呢。”招财把地上的珍珠都装到荷包里,起身拉起进宝:“咱去青华长乐界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吧,听说咱们家亲戚都被太乙天尊接引成仙了。”   此时青华界,随着青青的归位,被接引到此的凡人也都听说了青青的故事。徐婆子、徐鸿达、宁氏、老镇国公以及老夫人、朱子裕的双胞胎哥哥、太皇太后、盛德皇帝、圣文皇后、乾兴皇帝围坐在一个巨大的火锅旁说着青青的事。   徐婆子一脸自得的说:“打青青小时候我就说这孩子生的不一般,带着福气来的,那时我还以为她是观音菩萨紫竹林的蚂蚁托生的呢,谁知道这么大来历。”   朱老夫人拍了拍徐婆子的手道:“咱和他们不是一派的,以后别提他们。”   “对!对!对!”徐婆子连连点头:“好在咱家青青福大命大,才又活了过来。要不是青青,咱早都到地府投胎去了,哪有今天的自在悠闲的日子。”   老镇国公道:“你们是没去过地府,那里的日子可不好过,天地一片灰暗不说,投胎的鬼魂实在是太多了,我和诚哥信哥两个足足排了二十余年才快轮到我们。不过话又说回来,幸好排的时间长,要不然这成仙的好事也轮不到我们呀。”   朱子诚点了点头,一块肥嫩的麻辣牛肉入嘴,烫的他直咧嘴:“也不知什么时候子裕和青青过来,该好好谢谢他们才是。”   话音刚落,就见一仙娥盈盈笑道:“来客人了。”   众仙只当是青青和朱子裕来了,都放下筷子要出去迎,正在这时两个粉雕玉琢的童子从外面蹦跳着进来,大家顿时都笑了:“招财、进宝你们也来了!咦,怎么变成小时候的样子了?”   招财摸了摸脑袋上的小发髻笑道:“我们本就是财神爷座下的金童玉女啦。”   徐鸿达起身将招财抱了过来,太皇太后则把进宝抱到膝盖上,摸了摸她的小脸道:“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可爱,怪不得你在人间的时候能找出那么多少金矿银矿来,把你皇帝舅舅美的一成仙以后就和他老子显摆他在人间的政绩。”   招财连忙说道:“太皇祖母,我也有功劳的,我后来赚的银子不知道交了多少税负给国库,就这么着皇帝舅舅还总隔三差五的让我白给他干活。”   乾兴皇帝哈哈大笑,顺手在招财脸上掐了一把,道:“谁让你们兄弟三个就你整天不务正业的。”   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招财怨念的看了乾兴皇帝一眼:“说我不务正业,那每年你看到交税的银两总数时怎么笑的只见牙齿不见眼睛呢。”   乾兴皇帝摸了摸鼻子,讪笑着拍了他脑袋一下,转头谄媚的给圣文皇后剥螃蟹吃:“母后,听说天河那边星空十分好看,儿子陪你去转转?”   盛德皇帝隔空扔过来一个螃蟹壳,正好扣在乾兴皇帝的脑袋上:“滚一边去。”   正当这里热热闹闹的时候,朱子裕和青青终于姗姗来迟,徐婆子笑着朝两人招手:“快来,咱今天吃的火锅,都是你祖父和两个哥哥出去打的仙兽,滋味十分不错。”   青青看着久未见到的亲人,又哭又笑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都在。”   宁氏瞥了她一眼,调侃地道:“那还不赶紧过来见我们,在家和子裕干啥呢?”   “娘,你又笑我!”青青娇嗔地跺了下脚,刚想假装生气,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朝着宁氏扑过去,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两口:“娘,我可想死你了!”一扭头看到徐婆子略微有些醋意的神情,又在她脸上补了两下:“我也想祖母!”   徐婆子笑着抓住她的手说:“如今我们想见就见,再也不会天人永隔了,这日子可真好!”   那一边朱子裕也被他祖母拽到了从未见过的祖父和双胞胎哥哥面前,朱子裕郑重的给祖父行了个大礼,又一手一个抱住了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双胞胎,郑重地叫出了徘徊在心中一百年的称呼:“哥!”   招财和进宝趁机凑到了青青跟前,一人抱出一个大腿道:“娘,娘,我们进不去财神殿的门,您收留我们呗。”   看着又变成小宝宝的一双儿女,青青心情很好的笑道:“你们在天庭到底惹了多少事,怎么那些神仙一听到你们就避如蛇蝎。”   招财进宝吐了吐舌头道:“不就扔了点他们的仙丹、陈酿、人参果啥的吗?要不然娘哪能在花园子里捡到那么多好东西,我爹也不能那么顺利的适应仙体呀。”   青青点了点二人的脑袋,无奈的笑道:“你们呀!”   招财进宝看着青青心软了,立马撒娇道:“娘,求求你了。”   “倒也不是不行。”青青说:“但总归得和财神爷说一声才行。”   此时财神殿里,财神爷揉了揉酸痛的老腰,看着貌美如花的嫦娥忍不住又红了老脸:“好像外面有敲门声。”   嫦娥慵懒的披上衣裳,娇滴滴地说:“不如我们去广寒宫住一段日子,我已经把吴刚、玉兔和金蝉子踹下凡间了,我们就在广寒宫安安静静的,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财神爷看着嫦娥的眼睛都不会转了:“都听娘子的!”   吃完火锅,带着爹娘回来串门的招财进宝跑的飞快,他们嫌朱子裕和青青的马车太慢,一路先行飞到财神殿。两人刚从云端落下,财神殿的大门便轰然倒下,将两人狠狠地拍在地上。   嫦娥惊愕的看着自己伸出的白嫩手指,有些歉然的朝财神爷一笑:“不好意思,又把你的大门给推倒了。”   “无妨,回头换新的就是,自打招财进宝不在的这些年,我又攒了不少的家当。”财神爷拉住嫦娥的手,一步步往外走去:“娘子慢些,这里不太平整。”   “没事,踩一踩就平了。”嫦娥露出甜蜜的笑容。   来晚一步的朱子裕和青青也顾不追绝尘而去的财神爷和嫦娥仙子,两人使出浑身的力气,终于将大门抬了起来又安回到门框上。招财进宝从门下两个人形的大坑里爬了出来,灰头土脑的哭道:“娘啊,赶紧把我们带回家吧,嫦娥仙子太吓人了。”   青青回头看了看嫦娥仙子踩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深坑,忍不住问道:“嫦娥仙子练的什么仙法?我好想去学一学!”   朱子裕膝盖一软,立马给跪了:“媳妇,我可是半路成仙的,不如财神爷命硬。我看咱还是不学那个了,赶紧带孩子回家吧。”   “对!对!对!”招财进宝顿时吓的脸都白了,忙不迭的附和着朱子裕的提议,一边一个拉住青青的手往公主府走去,进宝感受着母亲手心的温暖,忍不住抬起头一脸认真的建议:“娘,您光有我们两个童子实在是少了点,不如把大哥和三个也点化成你的童子吧,这样我们一家人又在一起了。”   “好呀!”青青笑道。   “娘,你能不能把大哥变的比我小一点,让我也当回做哥哥的瘾。”招财一脸期待。   “等大哥来了我要告诉大哥……”   “你敢……”   朱子裕走在青青身后,看着前面一大两小,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本书由【温度与猫。】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