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主黑月光》 作者:无妄之川   文案:   妣云罗胎穿到一本晋江打脸升级玛丽苏言情文,成了为救男主一而死的妖艳女配。   然而男主一池砚却用她换来的命,默默等着女主的丈夫男主二死去,再去接锅。   胎穿数年,筹谋多时,终于将池砚这道催命符送上西天。   伏在池砚的灵堂,妣云罗:“我怀了你的孩子,你答应过会娶我,可你却食言了,说好的一辈子呢?”   正当妣云罗哭的感天动地的时候,池砚他诈尸了。   池砚:“是啊,说好的一辈子,为何你却要下毒手?”   妣云罗:“……”   妾心狠手辣,输在棋差一招,罂粟花对上黑化白莲花。   内容标签:女配 相爱相杀 穿书 爽文   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穿成了女配   晋国,昭华宫侧偏殿,秋,南华房。   “宓媵人,大祭司程服夜观星象,发现北辰星旁,有一异星突现,起初若影若现,如今光芒大胜,竟然将中枢星压得黯淡无光。大祭司遂至观星台与卜师对照星盘舆图日夜查看,发现此星有逆乱六甲,横扫天下之象。”   芹是王后的心腹吕俾的贴身侍女,她从门外进来,福身一礼,便将这个消息告诉宓氏。   “那此星象于晋国,于大王是凶是吉?”   宓氏见了侍女芹,眼中光芒大绽。   不过想起自己的身份,又忙收敛了神态,事后补充道:“不知此事于王后是祸是福?”   宓氏姿容妍丽,是王后随嫁给晋枭王的媵妾。如今王后有三子两女,其中嫡长子早已经被立为太子,在宫中的地位逐渐稳固,时至今日,已经很少主动安排媵从帮忙固宠,因而宓氏的南华房已经显少有人走动。   此刻,芹的到来,无疑说明王后遇到了不顺心的难事。宓氏与王后同族,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不过她空有美貌却无大智,猜不透星象与王后之间的关联,只能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芹。   芹并没有流露出鄙薄的神色,直接上来为她解释道:“大祭司断言此乃帝星,会将降临我晋国,而内官翻看脉案,查出有一女姜氏正好是帝星降落的时候怀上,此事于国、于大王自然是喜。”   诸侯纷争,王图霸业,一统千秋,是每个诸侯王的梦想,晋枭王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大鱼吃小鱼,强者兼并弱国,剩下的六国都是强者,晋国励精图治,虽然越居一流,但近二十年内将其通通打败,显然只能寄托给下一代储君。   而身为下一代储君的太子已渐渐长成,资质平庸,绝非帝王之能,这便意味着大王很有可能改立储君。芹对第三个问题只字不提,但王后是太子的母亲,这对她显然是件糟糕至极的祸事。   “妾这就去拜见王后。”宓氏眼里对姜氏的嫉妒简直都要溢出来了,芹瞧着她竟然比王后还急切,笑意徒然亲切了三分道:“茶点已经备好,王后正等着和宓媵您闲话家常呢。”   古时,姻修两性之好,为的是维系两个家族的利益,通常嫁女嫁的不止一个,还有无数的随嫁,她们会在女君不便的时候,帮她侍候夫君,即使生下的孩子也则会直接抱到女君名下,而媵妾本身的地位不变,依旧会被人任意处置。   宓氏并不安分,但王后并不担心她生出二心,因为媵妾就像放在家里令丈夫赏心悦目的精美物件,不喜欢移除了便是。   宓氏虽恨不得立马飞王后身边,但她久不见人,衣着不鲜,唯恐见了王后失礼,连忙去唤婢女采莲去拿最好的裙裾,至内室换上。   着佩环,带香荇,穿锦履,宓氏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但又格外在乎穿着。   “采莲,上次王后赏赐我的玉雀釵呢?还有我陪嫁的翡翠玉手镯呢?”   宓氏拿得出手的东西总共就那么几件,打开妆奁,一眼就能数得清楚,更遑论少了最打眼的两件。   “宓媵人,东……东西不见了!”采莲仔仔细细地翻了个底朝天,确认东西不见了以后,吓得立马跪到地上,眼里写满惊惧。   “贱婢!你竟敢将我最贵重的两样东西弄丢了。”   宓氏的妆奁一直交给采莲保管,无论是她私拿了也好,还是别人偷盗了也罢,都是她失职。   宓氏啪地一声,先给了采莲一个耳光,她这一下手劲极大,采莲的嘴脸浮现一丝血迹。   “宓媵人,快些,切莫让王后久等了。”芹在外面等得无耐,不由出声。   “且等我回来再收拾你。”宓氏脸色铁青,尖厉的声音似要穿破人的耳膜。   这惊得她躺在床上的女儿妣云罗身体一颤,嘴角不由随之一抽。早在侍女芹进来那一刻,妣云罗便醒了,然而直到此刻,她恍然大悟——之前那一年,她以为自己成了穿越大军的一员,穿到了古代,可这一瞬才发现她其实是穿书。   晋国星象师程服、帝星降世,生母宓氏,这几样合在一起,无一不说明她穿越到了一本晋江玛丽苏古代言情里,该文以春秋战国半架空背景,讲的是女主妣水玥用智慧和美貌征服国家和男人们的故事,而妣云罗是其中一个顽强作到大结局才死的女配。   小说第一章 ,紫薇帝星现世,王后找宓氏相商,想要用一种蛇毒让女主胎死腹中,不过却没有成功。   事发之后,宓氏为保族人,一杯毒酒自缢将罪责全揽了,可王后怕枭王震怒牵连自己,却并没有如她所愿,为宓氏族人说话,所以最后宓氏族人被赶尽杀绝。   妣云罗想到这些,赶紧装作被惊醒的样子。   “哇……”屋子里忽然响起了女娃清脆的啼哭声。   “阿娘,哇……呜”一岁的小女童忽然从小床上翻身爬起,瞳孔中布满惊慌失措,她用带着懵懂之色的眼睛在室内环视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母亲,于是急得手脚并用,想从高高的床上下来,可无奈腿太短了,落不到地上,于是咕咚一声,竟然一个跟头直接床上栽倒下来。   “七公主。”   “罗儿。”   一切发生得太快,宓氏只来得及一呼,待跑过去,便只见女孩精致的小脸抽搐了几下,便好似断气了一般,双眼一翻,闭气晕了过去。   晋枭王媵妾所生的女儿,虽然流着王族的血脉,被尊为公主,日后长大了要远嫁到其他诸侯国,不能像儿子一样拥有封地,能成为自己未来的倚仗,因而宓氏尽管只有这一女,但她平时并不太关心,不过此刻见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她的心竟然蓦然停止了跳动,面色一片惨白,甚至不敢上去查看。   “罗儿,娘的小云罗。”过了一会儿,宓氏好似忽然意识到女儿对自己的重要性,再也无心讨好王后,上前将地上的女儿搂在怀里,歇斯底里地大喊道:“快传女医季芜。”   随着这一声令下,南华房的下人赶紧小跑了出去。   宓氏探了一下女儿鼻息,见一点气也没有,于是不由心魂恍惚。   宓氏竟然如此疏忽大意,紧要关头,丢了东西不说,连自己的女儿都照看不好,根本不当用。   芹嫌弃鄙薄地向内扫了一眼,悄无声息地推了出去,将此事如实禀告给王后。   “宓族乃蛇夷之族,擅毒巫蛊之术,我们想借她的巫医一用,怎料关键时刻,她竟然如此不得力。”王后恨铁不成钢,脸色不愉到了极点。   “小君,滋事体大,七公主不知死活,宓氏同其母子连心,心生忧怖之下,办事便难以周全,我看不如……”吕俾凑到王后耳边悄悄耳语,一边的嘴角上扬,浮现一起阴冷之色,王后眼里也透着森然。   帝星旁落是王后的心头大患,宓氏的事令她不悦,她斥骂了几句她对七公主照顾不周,随意派了医者过去,章显自己王后的慈爱,便将其抛到了一边。   而此刻,在巫医针砭刺穴之下,七公主妣云罗缓缓醒了过来。   “啊娘,娘……”云罗公主一岁半,声音软糯,尚吐字不清,她一睁眼便用小手紧紧拽着宓氏的衣袖,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罗儿,阿娘有事要去你母后那里,你快把手松开。”宓姬见女儿已经醒了过来,悬着的心一放下,忙惦记着去讨好王后。   “阿娘……呜呜。”   妣云罗现在的身子太幼小了,手脚软绵绵地根本不上大力,嗓子也没发育完全,说不出完整的话,因而只能哭闹不休,借此阻止宓氏。   宓氏平常很少哄女儿,此刻尤其头疼,连忙询问季芜:“巫医,罗儿这是怎么了?”   “宓媵人,公主年幼,睡梦受了惊扰,须得母亲时刻陪伴,否则恐有后发之症。”   “这……”宓氏为难道:“芜,王后那边怎么办?我不去,她岂不嫌我怠慢。”   妣云罗大多时候是季芜在照看,此刻她抬眼看了下孺子,她小小的脸上刻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慌,于是心疼了一下道:“媵人,上赶着不是买卖,咱们对王后一直言听计从,未免让她小觑。”   “对,这次的事牵扯到帝星和国的命数,大王十分看中,必然严家照看姜氏,王后她想要动手,也不是易事。”宓氏忽然淡定了下来,脸上扬起一抹傲然:“等到了关键时刻再出手,方能显我本事。”   宓氏说到本事两个字的时候,一旁的妣云罗脸上浮现不置可否的神情。   宓氏的身份决定了她只能依附王后,她要想过上好日子,必须为其出力,只是书中的王后薄情寡意,冒生命危险去铲除一个根本不是帝星的女主,未免不值当。   妣云罗年纪太小,脑袋还没发育完全,想着宓氏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便放心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文风稍微偏正剧,慢热,男主出现的晚。   接档文《佛系黑心莲种马男净化日常》欢迎大家收藏一下,顺便专栏包养一样蠢作者。   感激 (* ̄︶ ̄) 第2章 头破血流   稚子的睡颜最是单纯无辜,他们像一张白纸一样,尚不会像大人一样伪装,一切的反应皆来自天性。   宓氏静下心来,见女儿云罗小小的手仍然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从未有过的慈母之心忽然爆发了一下。   “季芜,采莲弄丢了我的贵重首饰,你仔细查明原因,若是她监守自盗,把失物追回,人发卖了便是,且莫打杀,或偷窃者另有其人,那轻责二十藤条便罢。”   季芜面容错愕了一下,眼中复杂神色一闪,忽然低声细语道:“媵人大善,此举定能为小公主积福。”   从前,只要仆人犯了一点过失,宓氏便会毫不犹豫地处死,季芜从旁看着,也无动于衷,可自从孺子降世以后,她抱着那小小的一团,每当对上她清澈干净的眼睛时,似乎能从中倒影出世间的污浊,这令身双手沾满血腥的她开始惶恐。   “蛇娲娘娘在上,巫医季芜随巫圣学《医典》《毒经》《巫卜》《蛊术》,乃是为了救人,若有违此道,当入蛇坑,死无葬身之地。”   宓族之地多蛇患,蛇娲娘娘是人首蛇身,她通知晓蛇语,教会宓人养蛇致敌,以蛇入药,乃是宓族最崇敬的女神。   前段时间,季芜想起自己在娲皇庙所立下的誓言,不由仰望着星空,以筮蓍(shishi)占卜。   “砰——”地一声,当她的龟甲扔出去时,天上忽然多出一颗异星,迎面直射而来,恍得眼前一花,待她低头一看,龟甲列开,呈现出挂象于宓媵人和她皆是大凶之兆,只有那片代表公主的小甲处在吉位上。   季芜面色大骇,怕大祸降临,立马又再卜一挂,希望获得避凶之法,然却陷入死境。   “蛇娲娘娘不愿宽恕吾等恶行么?”季芜神色颓然,然而此时公主却不知何时爬了过来,小手一拨,只听哗地一声,挂象徒然由死命转出一道生门。   年岁越小的童女越接近灵体,神明喜洁,往往会通过她们显身。   于是当季芜徒然对上小公主似乎洞察一切,仿若成人一般徒然稳重的眼神,她近乎虔诚的跪在地上一拜。   “蛇娲娘娘降临,小巫愚昧,不知生机在何方,敢请示下。”   “啪——”七公主忽然将腰上写着罗字的玉牌往罗盘的主位一拍,接着便咿咿呀呀地爬走了。   “恭送蛇娲娘娘!”季芜盯着那块代表公主身份的玉牌,豁然开朗。   宓媵和她皆凶,七公主是个大福之人,生机在她身上。   季芜最近对七公主的一言一行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当从宓媵嘴里得知王后此番前来,竟然是要让她行毒蛊之术谋害帝星,她终于明白大祸的根源。   萤火之辉如何敢与日夜挣光。谋害帝星,若被查出,可是举族重罪。   季芜心有恍惶,联想七公主突然受惊,将宓媵阻拦之举,好似察觉到了上苍在冥冥之中的指引。   “宓媵,此计不可为呀!”   退意萌生之后,季芜将那天夜里的见闻详细描述给宓媵,并语气沉重地一劝。   “芜,会不会是巧合。罗儿她刚学会走路,乱抓乱爬,摔倒都是正常,”   季芜师从宓国大巫,宓氏对她的话已经隐隐信了七分,但徒然计变,令她有些不适应。   “宓媵,芜一直照看着公主,自公主学步以来,从未见过她有脏乱之举,亦未因惊人声而摔倒过。况且公主之前从不缠着媵人,如今却一睁开眼就寻找你的身影,只要你一出门,她就立马拉住你的衣襟,这分明就是害怕你出事。”   季芜一语道破了妣云罗的心声。扶着矮塌学步,妣云罗用感激地眼神看了她一眼,正好和宓氏与季芜求证的目光对上。   “罗儿,王后之事,阿娘不应该参与么?”宓氏忽然来到妣云罗身旁,蹲到她身旁,神色十分郑重。   “不……不”妣云罗忽然扑到宓氏的怀里,紧紧地箍住她的脖子。   “宓媵,一岁的孩子哪能明白大人的意思,七公主徒然对您心生不舍之意,这一切定然蛇娲娘娘的指引。”   “罗儿。”宓氏搂着怀里小小的人儿,伏在她暖暖的身子上,忽然感动涕泪四流。   “罗儿,你定然是娲童转世,特意来人间庇佑我了。”   “宓媵,定然是这样。”   宓族有个节日,叫娲皇节,这一天   人们会去庙中触摸娲童之像,祈求娲神娘娘将以孝闻名的福娲托生到自己肚自里。   宓氏怀孕的时候,虽不能回族庙祈福,但每日沐浴更衣之后,都会触摸着娲童像。   “罗儿,娘的小福娲。”宓氏想到这些,盯着妣云罗的眼睛亮得出奇,简直像见到了香饽饽。   “呵呵~”妣云罗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微笑,瞧着十分讨喜。   因为不是小公子,季芜和宓氏对妣云罗照顾得并不尽心,为了改善生活,她通过巫医的季芜入手,缓缓营造一种她是神童转世的氛围,也为她以后的种种脱离时代的言行铺路。   如今误打误撞,竟然将怎么拦住宓氏这个棘手的问题也解决了“呼——”妣云罗深呼了一口气。   这几天她不敢熟睡,只要宓氏有一风吹草动,她都会惊醒过来,如今彻底放下心来,很快就在宓氏怀里睡着了。   岂不知妣云罗的这种表现,在宓氏和季芜眼里,更加确信了帝星不可害之说。   将从未睡得如此沉香的女儿放到床上,宓氏走轻脚走外间道;“芜,你吩咐下去,让南华房的下人不许乱出,尤其不许靠近虞姬的水云台。”   “宓媵人,南华房定有王后眼线,这样吩咐未免教人看出端倪,不妨以失窃之名,干脆将所有人拘在一起盘查,顺便学一学规矩。”   南华房的下人本来心思浮乱,他们或与王后身边的宫女交好,或同虞姬的人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宓氏行令下来,面上全都安分了下来,不过在背了整整两个月的规矩后,下人们开启怨声载道起来。   宓媵人小器、宓媵人上不得台面的消息被当做笑谈。   不过恰在此时,怀了帝星的姜氏被身边的仆妇投毒,身下血流不止,当场疼晕了过去。   帝胎难保,大王震怒杀了数十名医师,这个消息铺天盖地传来。   “呵呵,妇人怀胎前三个月极其不稳,此时血崩,纵是神医在场,也无力回天。郑氏的邪鬼之术果然名不虚传,吾要重重赏她。”王后在昭华宫畅快一笑,一扫往日阴霾。   见她心情转好,吕俾将宓氏的事当为笑柄说给王后听。   “昔日挑选媵从,宓氏长得最为艳美,可我还是将她留下,盖是于此。”王后眼含轻视,得意一笑。   邺是晋国最大的封地,由黎、汤、郑、宓四大望族组成,其中黎是王姓,王后便是邺郡王黎郝的嫡郡主之一,而宓姓一族排在最末。   当初,晋枭王为了稳固国内,出征邯国,便迎娶了邺郡王的嫡次女黎芮,也就是晋王后。   按照诸侯一女数媵的惯例,会从四家中各选一女作为媵从随嫁,这么做一来是为了稳定四家的关系,二来也是为了给嫁女在陌生地方找个相伴的人。   可以说四家相辅相承,对内各为其利,但对外却目标一致。   作为臣女,为了家族的繁荣,她们有义务替身为君女的她讨好晋枭王,铲除那些与她地位同属、会威胁她利益的宠妃。   当她需要用到她们了,唤她们过来,或出谋划策,或展示才情,或以美貌迷惑君王,令她成为最大的受益者,而她们在封地的家人才会受到提拔。   这一切主从关系分明,但事无绝对,以小吞大,以弱胜强的人不在少数,例如魏国,从今不过是弹丸之地,但变法之后,一跃而起,已经跃居七国第二。   自古后宫如朝堂,都是踏着别人的弱者的身躯上爬,王后深知真味,怎么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因而美貌和才智却绝不能合并到一起,否则太过优秀,甚至超过身为君女的自己,她们就会生出异心。所以挑人的时候,她采取中庸之道,有才智的无貌,有貌的无脑。   四女中,宓氏最美,却贪心有余智慧不足,她就像一只谄嘴的小狼狗,需要她时,只要随便喂点狗食,她就能对她摇头摆尾,任由她吩咐;不需要她时,她将它关回精致的狗圈,让奴仆看管,自不必费心。   然而,当冷落久了,奴仆以为主人不宠它了,便会疏懒,甚至把狗食拿去卖了,而狗被饿着了,就会嗷嗷叫唤,时不时搞出一点小动作,章显存在感。   在王后的眼里,宓氏的这些动作不过是为了摇尾乞怜,而绝不怀疑她的衷心。   面对这种情况,她高兴就赏她一点,不高兴就不理她。   如今心患忧已去,她自然是高兴无比,于是便道:“吕俾,你在小库里挑些锦布和精美头饰给宓氏,让她停止搜查,否则不仅丢了我的脸面,还教人以为我是那种对下吝啬之人。”   “话是这么说,但郑氏出力得赏是理所应当,而宓氏无功还赐给东西,让大家看了,岂不个个学她,养成好逸恶劳,惹事生非的德行。”   吕俾眸光阴沉道:“依奴婢看,此事当狠狠责罚宓氏,教那些无用的狗知道,纵使饿极了,也要乖乖驯服,等待主人召唤,而不是随意叫唤或捣乱屋舍。”   “那就派人过去让宓氏停止查盗,至于责罚便算了吧!”   狗急了还跳墙,吕俾是她的心腹,虑事周全,但手段太过刚硬,容易将人逼反。因而她的意见可以参考,但却不能全听。   王后将吕俾的建议给否决之后,跪坐在几前,闭眼养神,吕俾恭顺地退了下去,只是眼底有几分不逊,当然,这不逊不是对着王后而是因为宓氏。   王后的东西有大中小库之分,小库里装的一般,平日打赏下人用,中库是稍微好,用来和妃嫔臣属回礼交际,大库里装的是珍宝,用来给于贵人交好或重赏求人用。   吕俾来到大库,这里有重兵把手,寻常人一旦靠近就会被击毙,但她从小伴着王后长大,越来越受她器重,如今连出行这里的令牌和大库的钥匙也给了她一把,这令她感到十分骄傲。   用钥匙打开大库的门,这里的东西精致华美,流光溢彩,但皆有造册,吕俾不敢对其生出半分觊觎之心,只按照吩咐将打赏给郑氏的东西装好,便立马从里面出来。   出来之后,她派人立马把东西给郑氏送去,但她自己却独自来到小库。   早年王后就将从小库的钥匙交给她看管,近些年更是从不过问,因而她渐渐将这些东西看成自己的一般,每天都要来查看一番。   这里的东西琳琅满目,经常用来打赏奴仆,更换频繁,并不能完全造册,但她却如数家珍,只要有人动移一点位置,都能教她发现。   在里面转了一圈,见里面的东西摆放井井有序,她满意地点头点头,然后来到一个红木盒子前。   吕俾眯着眼睛将其打开,里面赫然放在一支金雀釵和翡翠手镯。   这两样东西不算珍贵,她对那只王后赏赐给宓氏的金雀釵并无关注,反而是宓氏陪嫁的那只翡翠手镯,那是宓族境内上好的翠玉雕琢而成,上面雕刻着宓族最崇敬的蛇腾,透着一股妖异和神圣。   吕俾眼含着炙热,用无比庄重地姿态将它戴在手上,虔诚地凝视着,嘴唇张张合合,在心里默念。   “娲姬在上,帝星一事,吕俾乃主谋,自知罪恶难逃,不求饶恕,只盼死后能为恶妪,供您驱策。”   吕俾常年跟在王后身边,干尽坏事,自知天理难容,一直在寻求神灵的庇佑,然而历数国内国外的神,他们大多嫉恶如仇,只有宓族的亦正亦邪的蛇娲能给她庇佑。   蛇娲是人妖两合之身,乃妖神,她擅长以恶制恶,而吕俾谋杀帝星之后,自觉凶气满满,能成为她手中的恶灵,去为她欺压更坏的人。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吕俾经过祷告,从小库里出来的时候,面容没有变更祥和,反而变得更加阴戾。   宓氏,无用,小库里的东西虽不值钱,但凭什么给她,并且丢了东西,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伸张,着实可恨。   “芹,你记住,不乖的狗就要狠狠打,打到它听话为止。南华房那边,你知道该如何敲打。”   “是。”芹握紧了拳头,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惶恐。   吕俾每次从小库里出来,额间的竖纹都会加深几条,越来越像邪灵的化身。   “大司命,少司命,保佑,一切的恶事都是吕俾与王后所为,芹只是传达,不知能否得道宽恕。”   芹自没有听到司命的回答。   她转身离开吕俾后,顿感脊背的寒气消散了不少,待到了宓氏的南华房,发白的脸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颜色。   南华房,宓氏神情恹恹地临窗跪坐着,妣云罗迈着肉乎乎的小短腿,已经可以不用人搀扶,便能独自走稳,不过季芜和采莲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阿娘,芹来了!”妣云罗正对着大门,芹一出现,还不待下人禀报,她就一眼瞧见了。   “芹……芹来了!”宓氏听到芹的名字,第一反应竟然是欣喜和激动。   在邺都,王后是郡王公主,是世家子女争相追捧的对象,来到晋王宫,她更是成了她头顶上不可逾越地天地,是她的衣食父母。向王后献媚,似乎成了她的本能。   “芹,不必多礼,快快进来。”宓氏甚至想要放下矜持迎上去,不过瞥见芹的脸色平平淡淡,她就矜持的坐住了。   芹进来南华房,发现这里的下人们都规规矩矩地立着,不像往日那样窃窃私语,挑了下眉。   “宓媵人,王后令你停止搜查,盗窃之物追不回来便算了。”芹上前一礼,面无表情地用眼角余光轻扫着宓氏。   “我就那么两件贵重的东西,其中一件金雀釵还是王后赏赐,就是再多花再多的时间,也要找回来。”宓氏面上苦哈哈地,像把主人之赏赐之物当成宝贝,却因丢失而伤心不已的小狗。   她面前透着一股执着,嘴角抿成一丝不甘的弧度。那金雀釵于她来说只是一件做工不错的头饰,丢了便丢了,然而那翡翠手镯却是宓族的重宝点翠。这物品乃是在蛇娲娘娘石像眼珠同一块料,带在身上能去除邪灵,她每逢睡觉不着觉,都会把它放在床头,这样有蛇娲娘娘的眼睛看着,她便可以安心,可如此重要的东西,竟然翻遍了南华宫,都找不出来。   宓氏卖了一下惨,见芹丝毫不为所动,眼光一闪,又目露凶光道:“那些恶奴刁钻成性,藏了我的私物,我不过稍加追查,他们竟敢编排我的不是,若是这么轻拿轻放,以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我岂能坐视。”   宓氏宛若一个丢了上好的玩具哭闹不休的孩子,却找不出解决问题的根源,芹垂眸道:“盗窃是小,但宓媵人你因此得了不好的名声,连着王后面上也不光采,便是因小失大了。况且金雀釵与麒麟壁相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唉,若不是上次……这好事就不会落到郑……媵人头上了。”   芹刻意咬重了郑字,宓氏眼珠子一转,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郑氏办了什么?王后竟然将国宝麒麟壁给了她。难道事成了?”   芹静默不语,却仿佛肯定了一般眨下眼睛,宓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郑氏的邪鬼之术不过九流,如何能与她宓氏毒蛊相比,可那姜氏的胎儿如此容易就没了,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帝胎,季芜那天卜的挂也实属巧合。   宓氏想到这两个月憋在南华房,不仅没把失物先回来,竟然连本该落到她手里的麒麟壁也给错失了,她的脸色不由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瞅着最近越来越嚣张,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女儿,且对上她翻起的白眼时,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被挑了起来。   “死丫头,什么福娲,连帝星都是假的,我看你也就是个扫把星。”宓氏冷着脸道:“要不是你那天从床上摔下来坏我好事,我怎么会浪费这唾手可得的机会。”   宓氏的声音徒然拔高,相当刺耳,妣云罗听了小腿一颤。   “采莲,蝴蝶,飞飞。”妣云罗对着百莲指了指门外,不想再受宓氏魔音穿耳。   “七……七公主。”采莲瑟瑟发抖。   因为把宓氏的东西弄丢了,她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宓氏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责怪起来,那么她这个罪魁祸首岂不是更加罪责难逃。   她抱起妣云罗逃避一般地往外走,恨不得将身子缩小到地里,然而宓氏眼神还是阴戾地望了过来。   “贱婢!丢了我的东西,又害我错失了麒麟臂,你怎么还不去死。”宓氏怒恨异常,尤其是瞅着女儿箍住采莲脖子的手。   自从那天她下令以后,这丫头就再也没和她亲近过,季芜也渐渐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反而更听妣云罗这个小孩子的话。   宓氏想到这些,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天妣云罗救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采莲这个丫头!还有季芜编的故事,分明串通了一起欺骗她,难怪她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到,说不定就是被她们合伙昧下了。   宓氏心口防备被人插了一把明为背叛的刀子,这令她气恨难当。   “你们竟然背叛我。”   宓氏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便向着采莲扔去,采莲条件反射举着怀里的妣云罗一挡。   “咚”地一下,那茶壶正好砸中了妣云罗的额头,然后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混着水碎成一片片,有的还从地上反弹,溅落到了芹的脚边。   “七……七公主,头……头上……”芹抬惊恐睁大了眼睛,指间颤抖着向妣云罗的脑门正中指去。   妣云罗的额间被砸破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一股涓涓地血流正顺着眉弓流到了眼睛里,然而她却不不声不响,眼带寒光的觑着在场的众人。   “你……你”宓氏对着满脸血光的妣云罗,她眸色幽幽,整个人透着一股邪气,令她脚底生寒,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妖……妖魔附体。”宓氏心惊肉跳。不仅没去查看妣云罗的伤势,反而向外一跑。   “芜,快……快来驱除了这个妖魔鬼怪。”   宓氏夺门而出后,采莲仿佛失魂了一般,一屁股坐到地下,紧紧抱着妣云罗的手也不由一松。   “嘶——”妣云罗跌坐在采莲身上,身子被震得一晃,被砸木的脑袋也察觉到疼来。   “七公主,你没事吧?”芹听到妣云罗的呼痛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帕子,充满怜惜地上前来捂在妣云罗的额头上。   “少司命,你看到了么,这一切是吕俾所愿,与芹无关。”   芹在心里默默祷告,她脸上浮现一股格外祥和宁静的神色。   妣云罗瞅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垂眸瞥到地上尖利的碎陶片,用小手暗暗抓了一块,对着芹的眼睛,猛地扎了下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芹猝不及防,捂住妣云罗额头的手帕立即收回,改为掩住自己的眼睛。   “扎蝴蝶,亮晶晶。”妣云罗得手之后,趁着芹没反映过来,立马迈着小短腿向外奔去。   她最近长了几颗乳牙,可以食用肉糜,季芜去厨房给她盛,离得不远,而宓氏方才叫唤着跑去找她,算算时间,应该就在门外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芹眨了眨眼睛,里面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于悲痛交加之下,她望着妣云罗的方向,丢下手里沾满鲜血的手帕,面色狰狞地追了上去。   “七公主小心。”采莲回过魂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了芹的双腿。   芹在吕俾身边,练的都是嘴上功夫,比不上经常干粗活、抱孩子的采莲,因而被她禁锢得死死地。   妣云罗见芹的追势被阻,便慢悠悠地停了下来,这时宓氏领着季芜赶来了。   “芜,罗儿身体里住着妖魔,你快去把它赶走。”宓氏躲在季芜后面,声音里底气充足了许多,但她还是不敢抬眼去看妣云罗的脸,怕对上她那双渗透人心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当天留评有小红包掉落。   微博:晋江无妄之川。欢迎大家一起来踩踩。 第3章 女儿是恶灵,宓氏要祛邪   “芜姆嬷,疼……罗儿头好疼哇!呜呜!”   季芜一出现,妣云罗握紧的拳头一松,小嘴撅到一边,异常委屈地哭了起来。   季芜看到妣云罗小小的一张脸上鲜血淋漓,额中间皮开肉绽,有一道很深的口子,当即抽了一口凉气。   “天呐,七公主这么小的年纪,何人胆敢下如此毒手,简直丧尽天良。”季芜从厨房端着肉糜出来,宓氏慌慌张张地过来拦住她,说着浑话,让她驱赶邪魔。   她抬起眼来往屋内一扫,见茶杯碎在地上,采莲跪在一片瓦砾之间,用双手箍着芹的双腿,而芹捂着流血的右眼,仿佛厉鬼一样,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向七公主的方向扑来。   “芜,快点,快把它赶走。”   听着宓氏焦急的催促声,季芜只当她心急自己的孩子,又怎料到她口中的邪魔就是七公主,于是拔出腰间的匕首,向着芹疾步走去。   作为公主的姆嬷,她又兼任女医之职,按制可随身带一匕首,这匕首非用来敌人,而是平时用来削皮切食所用,并不锋利,若遇到强敌或则行刺,半点用处都没有,然而对付一个欺主的贱奴,却绰绰有余。   “贱婢,胆敢伤害公主,死不足惜。”   季芜向着芹的胸口一刺,芹被采莲抱着双腿,一时退无可退。   噗呲一声,芹眼睁睁地看着剑尖没入自己的胸口,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少司命,吕俾乃大恶之人,连她都还没受到惩罚,为何您却要芹先走一步。”   在芹惊惧、惶恐、不甘的目光交织下,季芜缓缓地将软剑拔了出来。   “不——”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地尖叫,胸口血流如注,最后睁着眼睛,倒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断了气。   季芜的面上一片冷然,将芹杀死之后,若无其事的将匕首在芹的衣服上擦拭干净,然后再归如壳中。   妣云罗在季芜身后,她看着死透的芹,她的一只右眼流着血,左眼死不瞑目地瞪大着,整个人被包裹在一片血泊之中,看起来可怜又可怖。   “季姆嬷——”妣云罗闻着屋子里散发出的浓浓血腥味,不禁冲上去抱紧了季芜的双腿。   “公主没事了,别怕,歹人已经除去。”季芜对着芹,眼神毫无波动,然而当妣云罗软乎乎的身体扑上来的时,她面色立马变得柔和起来,并将妣云罗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体贴得将她的视线从芹身上隔绝,还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季芜的身躯并不高大,甚至相对男子而言,有些单薄。   她衣服上还沾了芹的血,然而妣云罗靠在季芜清冷的怀里,闻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却觉得无比的安全。   “公主你疼不疼,疼地话阿嬷给你唱宓族童谣,睡着了就不疼了。”   芹的尸体下人被抬出去以后,季芜给妣云罗上完药,见她小脸疼得皱在一起,面上因流血过多而一片惨白,她嘴上哼着轻柔安神的调子,哄着她入睡,然而心中却一片凛然。   宓媵在王后身边不得用,她身边的吕俾素来是个看菜下饭的主,今天芹竟然直接对公主动手,若一昧忍让,日后还不知怎么拿捏她们。   季芜待公主渐渐睡熟以后,将她放到床,轻手轻脚地掀开内室的竹帘,来到外面对着面色不好的宓氏道:“宓媵人,公主流着的是大王的血脉,芹一个小小的婢女尽然胆敢伤人,此事必须立马报到王后那里,让她给个说法,否则咱们纵使告到大王那儿去,也绝不善罢甘休。”   宓氏听着季芜强硬的声音,在原地怔怔地愣住。   她明明是让她来祛除罗儿身上的邪灵,然而然她却敌我不分地将芹杀了,如今更是胆大包天的要以此去要挟王后,让她惩罚身边的心腹吕俾,不然还要冒犯到大王那儿去,这简直是要将她置之于死地。   “芜一定已经被邪灵上身的罗儿蛊惑了。”   宓氏顿误过来,心底寒意猝生,眼里满含敌意和畏惧地向着内室那边看去,只见竹帘被从里面掀起了一角,一张稚嫩的脸在暗处阴恻恻的对着她,当双方的眼神对上以后,妣云罗的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冷笑。   宓氏打了一个寒颤,将目光移回到季芜身上:“芜,芹实在可恶,让我儿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你留在这里照看他,我立马去找王后,将背后主谋揪出来。”   “好,采莲目睹了这件事的整个经过,你带着她去,同王后将事情交代清楚。”   宓氏不敢再抬头去看室内,也不敢去揭穿里面的人的真面目,纵使她怀疑采莲也被邪灵控制了,并通过季芜的口,安排她来监视她,因而她不敢否绝,只能惴惴不安地带上采莲。   主仆两人俱低着头,一路无话,待到半途,宓氏忽然停了下来,神色阴冷地望着采莲。   采莲五指深深地抓紧了袖子,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宓媵人,今日的事我一定会死死咬定是芹所为,绝对不会说出实情。”   听到实情两个字,宓氏的眼睛一徒然一亮。那到邪灵的法术对采莲控制得不彻底,竟然还让她记得实情。   “采莲,你就把实情和王后说,其他的我自有计较。”宓氏压下嘴角忍不住上扬的嘴角,面无表情道“啊~”采莲惊疑不定地瞥了一眼宓氏,最后低垂下眼睑,温驯地应了一声:“嗯。”   采莲这声音虽小,但对于宓氏来说,仿佛天籁之音。   那邪灵虽然厉害,但显然未成气候,现在她就跑去告诉王后,她女儿七公主被邪灵附体,蛊惑了季芜,把芹杀了,再请王后让高人作法,杀死它。   宓氏想得十分美好,似乎等到了王后面前,一切的困难都迎刃而解,然而当她路过郑氏的玉秀房时,却见一具具下人的尸体被侍从抬了出来。   宓氏脚步一顿,不过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晦气。   不过是几个贱命的下人,谁知道犯了什么错,被郑氏打杀了。   与宓氏的理所当然相比,采莲瞳孔微张,似联想到了什么,但瞥见神色焦急的宓氏,却没有提醒。   “福娲小主,宓氏鬼迷心窍,婢女定不能让她如愿,希望您的福气能庇佑采莲逢凶化吉。”   就在采莲心里默默念叨的时候,昭华宫主殿,晋枭王高大的身影威严无比,他挺立在殿中,目光锐利无比地迫视着王后。   “孤王的孩子冥在旦夕,你身为王后却在背后弹冠相庆,”   晋枭王因为常年征战在外,身上带着一股杀伐之气,令人不敢迫视。此刻他将那块从郑氏那里搜查出来的麒麟壁向王后跟前一扔。   砰地一声响过后,麒麟壁直接在她膝盖边碎生了玉渣。   晋枭王大发雷霆的样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王后脊背阵阵发凉,但帝星危在旦夕几个字,又令她挺直了脊背。   “大王为何说出如此诛心之言。郑氏族内有一高人,极擅岐黄之术,有起死回生之能,我见大王为帝星之事废寝忘食,欲要替您分忧,遂特意把麒麟壁作为酬劳,令郑氏去请他,怎料竟惹大王生了如此误会。”   王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简直感人肺腑。然而晋枭王看了,只觉得面目可憎。   若不是虞姬聪慧过人,留了一手,顺藤摸瓜,查到郑氏身上,他还真要被她这副感人至深的样子欺骗了。   “将傅姆秸、郑氏、巫医莯及一并脏物带上来。”   王后一听到巫医莯的名字,隐隐就觉察出几分不妙,待见到莯被侍从压了上来,且还完好无缺地跪到她面前,她心魂一乱。   莯是郑氏最得力的巫医,且从小照看着她长大,当初她看出了郑氏心怀不忍,答应放过莯一命,只让她耳聋眼瞎口哑。   王后垂眸望向郑氏,只见她神色间懊悔不堪,便知她行了妇人之仁。   眼前的情况于自己大大的不利,王后心已经凉了半截,但为后多年,见过的阵仗不上,她面上崩住不变,仍然姿态优雅地跪坐在原地。   “郑氏,究竟是谁给了你天大的胆子,竟然背着我去谋害帝星,此乃举族之罪,纵然你是本后的人,也实难宽恕。”   王后字字珠玑,然郑氏听了,却感觉杀意腾腾,尤其是举族之罪四个字,仿佛一柄带血的利刃一样刺进她的心脏,令她面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   她的父兄接侍奉在邺郡王身侧,若背叛王后,她的家人一个都逃不掉,而大王统管着整个王国,但鞭长莫及,所以比起大王的责罚,她更害怕的是王后。   罢了!只盼王后念着她今日恩情,为她族人作保。   郑氏面色颓然,忽然从原地挣扎了起来。   “大王,此事全是妾身一人所为,与王后无关。”   郑氏说完,忽然猛地像大殿中漆红的柱上撞,一击毙命,巫医莯见状,面若死灰,最终也拔出了身边侍卫的腰刀,自刎而死。   郑氏与莯看起来是畏罪自杀了,但纵观整个过程,大王的侍卫都静立着不动,显然是听了令,默许了这样的情况发生。   王后心思急转,忽然明白了什么。   大王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此事是她所为,但碍于她是太子的母亲和她背后强大的母族,他不会能对她动手,便只能以这种血腥的手段来警示她。   王后想通了这些,心里的紧张一松。   “大王,郑氏胆大包天,竟然背着妾身谋害帝星,死有余辜,然妾身为其主,虽不知情,但犯有失察之罪,自请闭门思过三个月,将后玺交给虞姬妹妹待掌。”   晋枭对王后这番表态,尚算满意,正要点头,然而这时宦者高宥进来禀报。   “大王,宓媵人在门外求见王后,说有急事。”   王后一听到宓氏的名字,心里一紧,怕她愣头愣脑,不知机变,连忙对吕俾使了一个眼色道:“此地充满血污,宓媵人素来胆小,你带她去偏殿等候。”   “诺!”吕俾心领神会,方才迈出一步,便被宦者高宥拦住。   “此地有孤王坐镇,宓氏必然能胆气十足,更何况她还有急事,高宥,你去将人领进来,孤王听听看能否替她解决。”   晋枭王语毕,高宥听令下去,脚步声在地板上踩出细碎的声音,待他渐渐远离后,屋内陷入一片沉寂静。   殿外,宓媵人见到高宥,脸上不由浮现一丝喜色,大王在这里,一定能镇住邪魔,让采莲更加清醒。   宓氏跟着高宥进了殿门,采莲默默跟随其后。   此刻,日头偏西,主殿内的光线若明若暗,一路上半个下人的影子都没有,空旷得不同寻常,待转过横屏,进入里面,宓氏闻着一股浓浓地血腥味,皱着眉微微抬起头来,只见几个侍卫抬着两具尸体向着她走来。   今日频频见到死者,宓氏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兆,躲避地向旁边移了一点,然而眼角余光扫到死者的容颜时,她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纵使郑氏的额头磕得血肉模糊,但她那熟悉的面孔和身影还是教她一眼认了出来。   郑氏才得了王后的奖赏,却即刻就死了,宓氏想到某种可能,心下戚戚然地向主位瞥去。   大王一脸肃杀地端坐着,王后面有菜色,两人之间透着一股隔离,明显是刚闹过矛盾。   宓氏本能觉察到了危险,像受惊地兔子一样,神色慌张地瞥了一眼采莲,欲要张□□代什么,然而此时晋枭王却忽然开口了。   “宓氏,听王后说你胆小,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宓氏长相艳美,晋枭王对她却没有多少印象,只是不欲同王后闹得太僵,便拿她当话题,有意缓和气氛道:“宓氏,你来找王后可是遇到什么困难?同孤王说也是一样。”   晋枭王笑得亲切,然宓氏却浑身冷得一颤,十分惶恐地向王后瞥去,这令晋枭王面色有些不愉。   “是呀,宓氏,趁大王在这儿,你有什么急事,赶紧说。”王后附和一笑,面色转暖。   “卑……卑妾没什么要事。就是丢了两样贵重的首饰,且其中一件是家传之宝,妾身人手不够,找了许久找不到,特意过来向王后姐姐借几个人帮忙。”   郑氏的死给了宓氏当头棒喝,将她一下子砸醒,然而她却不敢像季芜交代那样,挑战王后的权威。   “原来是这样呀。”王后听了笑容祥和道:“吕俾,你带人去帮宓氏查找一下,不管能不能找回,都把我随嫁的那块和田玉给送给她。”   和田玉只有在魏国境内才有,且专门供魏王室,就连晋枭王也是因为有次同魏国联袂吐灭越国,被对方使臣送了一块,没想到王后为了在他面前表现,竟然如此大方。   晋枭王面色稍霁,向着神色拘谨地宓氏道:“既然王后都赏你了,那孤王也不能小器,就把随身的羊角匕首送给你,为你长长胆子。”   这羊角匕一寸方,五尺长,随晋枭王征战多年,看上去朴实无华,但乃玄铁所制,可削金断玉,锋利无比。   王后看了,隐隐有些嫉妒。宓氏这是踩着狗屎运,正赶上躺了。   “卑妾谢过大王,谢过王后。”宓氏接过短剑,拿在手里轻轻摩挲,她并不知道它的价值,甚至这东西在她看来有些其貌不扬,但由于这是王的贴身之物,就显得格外的宝贵。   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大王赏赐贴身之物,这待遇可是只有宠妃才有。   就在宓氏沾沾自喜的时刻,采莲神情压抑到了极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忽然往地上一扑,轻泣道:“大王,求您给七公主作主。” 第4章 救子   采莲的话一出口,宓氏面色一变。   晋枭王听到七公主三个字,忙问道:“七公主怎么了?”   “回禀大王,今日侍女芹到南华房,传达王后的命令,让宓媵人不许再追查失窃之物,还拿郑媵人得了麒麟壁的事对此奚落,宓媵人一气之下,拿茶壶扔去。芹躲开,茶壶落到了学步的七公主头上,芹拿着帕子,假装好心的捂去,却按得公主一哭,公主挣扎下,拿起地上的瓦砾,扎进了芹的眼睛,芹眼睛受伤以后,恼羞成怒,欲对公主痛下杀手,然而这时季傅姆赶到,将她当场击毙。”   此事,采莲早已在心中打过无数腹稿,她脊背紧张得湿透了,然而因为心中鼓着一口气,竟然半个结也不打。   “采莲,你……你”你说的不是实情。宓氏语结,急道:“你怎么可以说出来。 ”   宓氏不想得罪王后,亦不敢得罪王后。她眼中隐隐带泪,其实是吓的,但却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晋枭王听后,神色怒张:“黎氏,我看你何止是御下不严,简直是纵奴欺主,你失慈无能,实在不配为后。”   晋枭王大掌将桌子拍得震耳欲聋,王后瞅了一眼吕俾,见她眼神闪躲,面色不由阴沉下来,一时哑口无言。   宓氏见大王竟然直呼王后黎氏,且连后玺都拿走了,连忙从中说和:“大……大王,采莲说的话是假的,罗儿的头是妾身不小心砸的,与旁人无关。”   她的话有些欲盖弥彰,却宛若火上浇油,晋枭王由怒转冷道:“高宥,立刻把王后的凤玺取走,送往水云台的虞姬处。”   水云台,虞姬娇艳明媚的脸上带着一抹含蓄的笑,她矜而不骄地伏身在地,将手臂举至头顶:“妾身虞氏谢大王授玺。”   “恭贺虞妃娘娘。”   虞姬目送高宥离开后,姜氏被仆妇搀扶着,来到虞姬面前,欲弯腰行礼。   虞姬见了姜氏,毫不眷念地将后玺放至一边,上前虚扶了一把,亲切笑道:“好妹妹,你怀了帝星,仔细身子,可千万当心。”   虞姬明眸善睐,脸上关怀亦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姜氏扶着凸起的腹部,温婉秀丽的脸上带着一抹祥和,整个人别有一番清柔的韵致,此刻她见了虞姬的举动,眼里含了一丝感激,但她生性怯懦,不敢逾越,仍旧行了全礼。   “王后母族势力强大,又是太子的母亲,而我们虞国……“姜氏提到自己的母国,有些不太自信,心里更加惶恐,小声嗫嚅道:“虽然她一时失了后玺,不能做主,可她知道了妾身并未滑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妾惶恐……”   虞姬的母国是一小国,明叫虞,被晋枭王灭掉后,整个虞国便成了他的附属地,虞姬作为公主,被送入宫中,成了他的姬妾,而姜氏是一落魄的旧贵族之女,因为相貌姣好,便被挑选为虞姬的媵从。   虞姬相貌娇美,又善解人意,颇得晋枭王的宠爱,可她入宫三四年,侍寝的时间不在少数,可就是一直无子,而她手下的媵从之中,也和她一样。   是她虞国与大晋的风水不符么?   正当她已经信了天命之时,侍候过大王一次的姜氏传出了喜讯,帝星的传言也随之降临到她身上。   姜氏怀了帝星,于有宠无子的她来说,如同久旱逢甘露一般。   虞姬将姜氏的手抓在手心里,安慰地拍了一拍道:“你如今怀胎六月,胎儿已经坐稳,只要安安心心养胎,为大王把帝星生下来就好了,至于王后,有我掌着后玺,她便绝无插手的可能。”   “嗯!”姜氏应了一声,垂下眼来,视线垂落到突起的肚子上,惶恐地握紧了手指。   自从怀了帝星,她这几个月住着前所未有的舒适房间,拥有着最贴心周到的仆从;虞姬事事过问,甚至亲力亲为,就连大王也关切无比,但她却感觉自己完全像一个摆件一样,无法自主,这让她感到窒息,恨不得这一刻就把孩子生下来,免得再受折磨,可另外一方面,孕妇生子又像过鬼门关一样,她十分害怕出现意外,因而她又希望那一天能延迟。   *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很快就入了冬,天气寒凉,姜氏沉日胆战心惊,身子越发消瘦,但肚子却大得吓人。   怀孕已经有了九个月,终于到了分娩的时刻,姜氏痛叫了一声,很快便被奴仆抬到了暖室中,产婆和女医付萍随之入内,巫师巫女在外奏乐祈福。   虞姬在外等了四五个时辰,只听里面的痛叫声越来越小,心里不由越发急切。   “怎的还不生,怎的还不生。”她在外面跺脚,这时医女付萍出来道:“虞姬娘娘,姜媵人难产了,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你们想尽办法也要让孩子生下来,否则你们的家人便同帝星一起陪葬。”一旁的晋枭王听到这种不好的语气,不由震怒,这时,虞姬稍微冷静了点道:“大王,我记得宓氏当年怀七公主的时候,也曾难产过,但被她身边的巫医季芜救了过来。”   帝星之事非同小可,虞姬对经手的人管得尤其严,但此时情况危险,她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宓氏还难产过?”晋枭王腹疑了一下,赶紧让宦者去查证。   “禀报大王,宓媵人她难产了七八个时辰,宫里的医官无法,最后巫医季芜用了独门的手法,才令七公主生了下来。”宦者跑去后宫医署查证,便立马不停蹄地拿着脉案跑了过来。   晋枭王子嗣众多,若不是前次七公主被砸了头,正好和王后谋害帝星的事撞到了一起,他根本想不起她来,更别提宓氏这个无足轻重的媵人。   此时,他拿过竹简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确有此事后,不由大喜过望:“赶紧去把巫医季芜请来,顺便把宓氏和七公主带过来。”   晋枭王提到季芜的时候是喜,那么说道宓氏和七公主,语气便带了三分危险。   *   夜明星稀,南华房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然而这时大门却被人敲得碰碰作响。   睡在里间,妣云罗一下子被惊醒了过来,手里握紧了晋枭王赏赐给宓氏那把铁制短匕。   芹是她第一次见过的死人,妣云罗有着成人思想,她的理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已经过了三个月,她午夜只要听到一点响动便会被惊醒。   “季姆嬷。”妣云罗听外面的敲门声十分急切,而且力道十分大,不由眯着眼睛,将手里的短匕塞回枕头底下,从床上爬起来。   “七公主殿下,姜媵人难产了,陛下要我过去救治。”季芜手脚有些忙乱地给妣云罗穿着衣服,并解释道:“宓媵人和您也要过去。”   “你对生产这块很有经验么?”妣云罗任由季芜给她换衣服,态度不惊不慌,季芜受其感染,渐渐冷静下来。   “宓媵人当初生公主殿下的时候难产,差点在鬼门关回不来。”季芜道:“芜万般无奈之下,一边推拿,一边用手伸过去,把七公主你给拽了出来。”   季芜说完这句话,妣云罗面色便低沉了下来。这时,宓氏匆匆穿好衣服,赶了过来道:“是呀,生下来好几个时辰才渐渐有了气,当时我差点……”   差点什么,宓氏没有说出来,妣云罗冷下脸来,回想起她来到这个世界,听到的第一句话。   “把这个死婴拿去扔掉。”宓氏的声音特别森冷,还难掩厌恶之情,妣云罗完全没想到说这话的人会是这个婴儿的母亲。   “罗……罗儿,要是我们救了帝星,大王会不会……”宓氏前次得了赏赐,王后反而待她更加亲切,她似乎咂摸出了什么,此刻又有些心动。   宓氏身子高挑,明明俯视着矮小的妣云罗,但在灯光下,对上妣云罗仿佛洞息一切的目光,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将自己内心的渴望压制了下去。   前次她失手砸了这孩子的脑门,这孩子却仿若无事人一样,对她的目光一如往常一样平平淡淡,一点也不生气,这令她废心编织的解释全都哑在了喉咙里。   “采莲,待会儿到了水云台,你要仔细照看好我阿娘。”   妣云罗交代完这句,采莲神色一凛,将脊背打直了,眼睛紧紧盯着她,像看賊一样,宓氏脸色一变,隐隐有些不快,但当着妣云罗的面,却不敢发作。   *   月色幽暗,被宦者抱到了水云台,妣云罗听着一阵诡异而带着神秘感的祈福歌,两只小短腿刚落到地上,便听到一威严之声响彻耳畔。   “什么,姜氏已经昏迷过去了!”晋枭王惊了一下,转过身,眼睛扫到宓氏等人,便道:“宓氏,寡人将姜氏和帝星的性命交由你手上,若姜氏母子平安,孤王便把秋露台赏给你。”   都说财帛动人心,晋枭王把秋露台赏给宓氏,便等于将一宫之主的身份给了她,这让媵人身份的宓氏喜上眉梢,不假思索便信心满满道:“大王,芜乃宓族最厉害的巫医,定然能保帝星平安降世。”   宓氏答应得太快,反而令晋枭王与虞姬心里起了疑窦。   宓氏始终是王后的人,她若是像郑氏一样,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帝星杀害,那又该当何如?   正当晋枭王与虞姬举棋不定的时候,季庑忽然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声音有些发颤道:“小医救下七公主,完全是巧合,芜于妇人产子之事,并不精通,还望大王明鉴。”   季芜跪在晋枭王面前瑟瑟发抖,满面惶恐。   七公主福大,她才能侥幸将人救下,而这帝星不管他福气旺不旺,她都不敢去救,也不能娶救。   宓族乃是黎氏的家臣,且族中并无得力之人,纵然给了宓氏一宫之主的地位又怎样,背叛了王后,等来的便是举族之祸呀。   季芜的拒绝令虞姬松了一口气。宓氏的性格她多少有点了解,急功好利,没有头脑,若非有巫医季芜从旁指点,根本活不到今日。   “季巫医,救死扶伤乃医者天生的使命,劳烦您先看过情况再做定论。”   “是呀,芜,你先进去瞧瞧,姜妹妹进入暖室还不足一天,和我那个时候比起来好多了。”   采莲已经大胆地扯了宓氏的衣服好几次,但却依然阻挡不了宓氏的热情。   成为一宫之主,地位便等同虞姬,宓氏野心勃勃,眼里燃烧着欲望之火。   “是,小医听令。”季芜瞥了一眼宓氏,眼角余光扫道妣云罗额头上尚未褪去的伤疤,心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七公主再是福娲转世,但宓媵人这么不知分寸折腾下去,天大的福气也要消耗光呀。”   季芜掀开门帘,一股腥味混杂这暖气铺面而来。   姜氏躺在晋过最好的葛绸上,肚子凸得老大,季芜一看就知道,她是同宓氏当初一样,是被补过了头,导致胎儿过大,卡在里面出不来。   “姜巫医,姜媵人产道才开了五指,孩子的头还看不见,萍纵使想冒险推宫硬拽,也完全没有办法呀。”   付萍乃是后宫医署里最好的女医,在妇人方面尤其精通,季芜听了她的话,便无奈叹了一口气道:“芜当初用的方法也不过如此,如今怎敢在付女医面前班门弄斧。”   “季巫医……”付萍还想同季芜询问当时她助产的细节,但季芜已经立马转身从里面出来。   “大王,姜媵之事,小医实在有心无力。”季芜深吸了一口冷气,跪到地上。   “季巫医,孤看你有力无心吧!”   晋枭王怒吼了起来,声音震得房梁似乎都颤抖了起来,季芜浑身战栗了一下,但却神色坚定的举起手道:“大王,小医对天发誓,若有半点虚言,便死无葬身之地。”   “区区贱命,孤要你死无藏身之地有何用。”晋枭王胸膛起伏不定,虞姬连忙上去给他顺了顺气,接着美眸冷光一闪,便道:“季医师,你若敢以宓氏与七公主的性命起誓,你今日救治姜氏母子如同当年对她们那般无二,那本宫便相信你。”   “小医……小医对天发誓……”季芜望着妣云罗,牙齿有些打颤。   此时人们对鬼神多怀有敬畏之情,季芜声音哑在喉咙,这时,一稚嫩的童音忽然响起:“妣云罗对天起誓,姆嬷季芜并无半点藏私,否则便教我早夭。”   “罗,罗儿,你不可胡说呀。”宓氏见季芜一再拒绝,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   “七……七公主……”季芜早就不把妣云罗当一般的孩子看了,此刻见她神色郑重的许下如此毒誓,不由感动得涕泪连连。   “童言稚语做不得数,上天不会当真。”虞姬讶异地看了妣云罗一眼,转脸对着季芜,语气柔中带锋道:“可季巫医你说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季芜呼吸一滞,她握紧了拳头,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季姆嬷,你心怀磊落,蛇娲娘娘会保佑你我的。”妣云罗不相信誓言,更不会畏惧,不过她一开口,宓氏心里也有了底气,连忙跟风道:“是呀,芜,福娲会把好运带给我们的。”   宓氏的福娲两个字反而令季芜神色惴惴。从前她也想倚靠着七公主的福气庇佑,可是如今,她却不忍心让她的福气被随意挥霍。   “季姆嬷……”妣云罗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时室内忽然有响起了姜氏痛叫的声音。   “季巫医,我给了姜媵人下了催产药,孩子的头已经看得见了,你曾经将七公主推出来过,经验比我丰富,劳你过来帮忙。”   催产药极为霸道。母子双亡可能性占了三分之二,去母留子的可能性只占三分之一,付萍手心冒汗,但却不得不出此下策。   只要保住了帝星,她的族人就不会受到牵连。   付萍的话一出来,季芜再难推辞,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帮忙。   妣云罗望着季芜的背影,忽然道:“季姆嬷,你别心慌,帝星一定会顺利生下来的。”   天命之人,都会有所感应。季芜听了妣云罗的话,便不再挣扎。   “哇——”姜氏痛叫了半个时辰之后,声嘶力竭,晕倒过去,而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婴儿也被季巫拉了出来。   “帝星,帝星终于生出来了。”付萍将小小的婴儿接过去,但垂头拿着布帕给她擦身子的时候,面色忽然一变。   “帝星,帝星怎么会是女的。”付萍身体摇晃了一下,季芜闻言望过去,眉间难掩喜色。   “福娲小主保佑,蛇娲娘娘保佑,此事王后娘娘再也不会牵连宓氏族人了。”   季芜用布帕擦干净了手,将宫人用细布做好的襁褓递给付萍,并出声提醒道:“生男生女皆是晋嗣神恩赐,付女医,咱们出去给大王报喜吧。”   “嗯。”付萍回过魂来,接过襁褓,将小女婴捆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外走去。   “恭喜陛下,姜媵人给您生了一位小公主。”付萍嘴上牵起一抹牵强的笑意,语气里除了惶恐,哪里有半分喜意。   “你……你说什么?”晋枭王脸上的喜色一下子褪去,声音徒然拔高道:“孤王的帝星怎么可能是女的。”   他一把将幼小的一团扯过来,待掀开襁褓之后,神色一震,脚步忽然后退了一下。   “陈服,你竟然愚弄孤王。”晋枭王愤怒之下,将小婴儿愤愤往地上一扔,对着侍从咆哮道:“去将陈服抓起来,孤王要炮烙他。”   “女儿,竟然是个女儿。”虞姬神色颓然了片刻,声音忽然凄厉无比道:“帝星竟然是个女娃,上天和我虞夕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几家欢乐几家愁。水云台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状。虞姬气闷难消,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仆妇医者连忙簇拥上去,而那小小的婴儿落到地上,生死不明,但却无人问津,从前被当做珍宝的照顾的姜氏血流了一地,却没有一个医者进去为她止血,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妣云罗冷眼看着众人鸟散,深刻认识到了这深宫的无情之处。   她迈着蹒跚的步伐缓缓走到那小婴儿身边,蹲下身来仔细看了一眼,见她果然如书中描写那样,一生下来便头发乌黑,皮肤雪白,完全不像普通婴儿一样皱巴巴的,此刻她双眼紧闭,睫毛宛若小扇子一样黑长。   书中并没有难产这一说,妣云罗瞅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   “咳咳……”被她戳动的小家伙憋红了脸,忽然猛地咳嗽了几下,又哇哇大哭了起来,手脚还有力的乱动,将本来就散开的襁褓弄的大开了起来。   女主的生命力果然很顽强。   妣云罗在心里叹了一句,从地上站起来,转向季芜道:“我们回去睡觉吧!”   “嗯!”季芜目光在暖室和小女婴身上扫了一下,将目光移开后,上前抱住她,待转过身,却发现宓氏与采莲的身影不见了。   “不用找了,她一定去王后那儿邀功去了。”   妣云罗嗤笑了一声,靠在季芜怀里,闭上了眼睛。 第5章 什么都想要   昭华宫。   王后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串通灵珠,面色扭曲,语气狠毒阴冷,念念有词道:“诸神在天有灵,吾以晋后的名义祈求上天:太子乃嫡长子,是祖宗礼法所承认的未来储君,然而现在有一妖孽将动摇国之根本,信女祈求晋嗣神休教他出世。”   正祈求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吕俾激动的声音。   “生了,生了,姜氏生了个……”吕俾话还没说完,王后听了直觉头耳轰鸣,五内绞痛。   “苍天无眼呐!”王后身子往地上一歪,吕俾赶忙扶起她来道:“王后,姜氏生了位小公主,帝星变成了一位小公主。”   “公主?既是帝星,又怎会是公主。 吕俾,你无需安慰我。”王后脱力靠在吕俾怀里,双目因为失神而显得有些呆滞。   虞姬被她动了手脚,此生都不会有子,因而尽管受宠,她也不担心她会威胁到自己。   然而当谋害帝星失手之后,大王将后玺交给虞姬,她不过是暂管,但这数月,她却能借此将姜氏保护得密不透风,令她毫无插手之力。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后宫之中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都要尽力铲除。   王后幡然醒悟过来,心中悔恨交加,此刻她五指深深掐进了吕俾胳膊上的软肉里,声音凄厉道:“才生来的孩子最容易夭折了,吾还有机会,吾还有机会……”   王后状若疯狂,吕俾手臂被抓疼,却无暇顾及,忙大声吼道:”王后,吕俾没有骗你。姜氏难产,虞姬竟请了巫医季芜帮忙接生,她不知使了什么邪法,竟然让帝星变成了公主。”   芹办事不利,令吕俾受王后冷落了一段时间,她本来对宓氏这个没有眼色的无能家伙讨厌至极,但比刻她将这样一个好的消息带过来,她为了让王后信服,便美言道:”宓氏就在外面,王后你不妨听她亲口描述当时场景。”   宓氏住在南华房,她出门闹出的动静,王后不是没看见,不过之前吕俾伤了她女儿,她以为她叛变了,可是听了吕俾的话,她暗淡的目光徒然一下子亮了起来。   “哈哈哈哈……”王后仰天大笑,重新抚摸着通灵珠道:“感谢诸神庇佑,黎氏方才心魂错乱,言语有失,还望你们千万不要怪罪。”   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祷告完,王后大舒了一口郁气,开怀道:“快把宓氏请进来,本宫要重重赏她。”   就在王后拉着宓氏欢庆时,晋神台上,半埋在地下的巨大铜炉燃着熊熊烈火,伫立在其中的铜柱被烧得通红,晋枭王的面色被烤得一片赤红。   “陈服,你跟孤王说帝星将降临到大晋,可为何她尽然是个公主?”   晋枭王鬼火的咆哮声几欲将人震得魂飞,周围的卜师面对着数根烧红的铁柱,戚戚然地跪到了地下,唯程服面色不变的立在其中。   他头仰望着星空,眼里的光芒异常炙热,好似完全没有将面临的危险放在眼里。   “大王,今夜星象着实异常。微臣一直观看着帝星的状况。半个时辰之前,臣发现极阴星忽然煞气腾腾,直冲帝星,令其阴阳混淆,实在凶险,不过好在此刻帝星已经无虞,只是被过了太阴之气后,已经由阳转阴……”   陈服的话还未说完,晋枭王便出言截断道:“你是说帝星是被极阴星冲撞了,所以才会由男转女?”   “恐怕正是如此呀。”陈服叹了一口气,面上一派忧色道:“帝星如今虽阳气不足,但光芒却依旧锐利难当,就是那极阴星忽然移位,隐隐坠在帝星身旁,微臣只怕任由它发展下去,帝星的龙气会被它截走。”   极阴星又名贪狼星,它邪恶狡猾,常常潜伏在命星周围,不仅蚕食别人的气运来强大自身,还把自己的恶霉过给对方。晋枭王顺着陈服的目光望去,果然帝星的旁边有一颗晦涩难辨的星星没在其后,势态极其猥琐。   “这贪狼星着实可恶,帝星的龙气已经教他夺走了大半。”晋枭王忍不住拔剑砍向铁柱,咬牙切齿道:“自古福祸相依,这贪狼星怕是早就蓄谋已久,也难怪大晋司你没发现,不过大业艰险,容不得一点疏忽,陈服,寡人命你将贪狼星找出来,尽快除之,以戴罪立功。”   “微臣正有此意。”陈服道:“最近有一弱国廖,他的国君廖武王采纳了尉衍的主张,欲效仿魏国变法图强,微臣怀疑尉衍便是这作祟的贪狼星,因而恳请大王派数十名刺客与我,去廖国将此人除去。”   陈服此言正中下怀,晋枭王微微一笑,面上浮现出满意之色。   帝星之说他本就将信将疑,况且越是励精图治,具有野心的王者,就越是不相信天命一说,他们自负且自信,有着逆天改命的气魄。   晋枭王大肆宣扬帝星之说,不过是为了彰显国威,震慑诸侯,好为下次出征做准备。   可帝星变成了位公主,这岂不是便令在群臣面前夸下海口的他闹了笑话,晋枭王因此气急败坏,不过此刻程服自圆其说,将他的面子挽了回来,他也就放过他一回道:“寡人允了,陈服你且去吧。”   陈服领恩退下之后,彤吏提笔将今晚之事记了下来,晋枭王拿过来看了看,不由哈哈大笑。   “古有文茳公主扶兄定国,亦有女将甘英挂帅拓土开疆,帝星虽为女子,但未必不能助我大晋一统山河。”   晋枭王本来就无意废太子,动摇国本,如今帝星是女子,若有□□定国之能,反倒相得益彰,他想通此节,心里一乐,想起那被他抛到地上的婴儿,连忙转身对宦者道:“走去水云台,孤王还没给帝姝赐名。”   此时已是天明,虞姬好不容易安睡了过去,晋枭王去而复返,望着她憔悴的睡颜,心下大为怜惜,便不忍心叫醒她。   温柔地为她掖了下被子,他轻轻关过门扉,这才向奴仆问了姜氏母女的情况。   虞姬晕倒,大家都忙去照顾她,那不受待见的姜氏母子自然被人抛之脑后,此时,晋枭王问起来,众奴仆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姜氏母子现今被安顿在哪儿,给孤王领路。”   晋枭王指着傅姆秸,声含愠怒。   傅姆秸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道:“禀,禀告大……大王,姜,姜氏和九公主可能尚在暖阁中。”   晋枭王一听,当即将秸一脚踹开,向着暖室走。   姜媵人血崩了,秸扶虞姬出来的时候,隐约听到婢女慌乱的声音,此刻见晋枭王抬脚往那边过去,当即面色大骇,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过去。   姜媵人本就难产,还血崩了,肯定凶多吉少,秸面色一片煞白,只在心里祈祷:“诸神庇佑,九公主千万不要有事。”   秸战战兢兢地小跑过去,她瞅着晋枭王威严的背影,只希望通往暖阁的路永远道不了尽头,然而不过片刻,暖阁已经到了。   “帝星呢,我的帝星呢,你们把我的公子弄到哪里去了……”秸方踏进门槛,便听到姜氏凄怜的声音从里面透出来。   “走开,她不是我的孩子,我生的明明是位公子,你们把他换去哪儿了?”姜氏双眼盈满了急切的泪水。   她在生死边缘徘徊,受尽了疼痛折磨,终于把孩子生下了,可当她从昏迷中醒来之时,虞姬和照顾她的傅姆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她避之不及的王后和宓氏等人。   奴仆告诉她,是王后派女医救了她,还把一个女婴抱过来,跟她说她生的是一位小公主。   “不,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将我的帝星给换走了。”姜氏忽然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近乎卑怜地拽住王后的衣袍道:“我求求你,将我的孩子还给我,将我的帝星还给我。”   “姜氏,九公主就是你生的,她长得如此玉雪可爱,你再说这样的糊涂话,教她听了可要伤心了。”王后笑得一脸慈祥地望着姜氏,丝毫不计较她言语和举止上的冒犯。   帝星变成了女孩子,这事光听宓氏说,那有到现场来亲眼看着过瘾。   之前因为帝星的事,她受尽折磨和煎熬,可是当她踏入暖阁,被大王宝贝无比的帝星宛若敝帚一样背抛弃在地上;姜氏躺在暖室内,血流了一地,却无人救治,端得是一副凄凉无比的姿态。   就这样让她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合该让她活下来,天天被自己生下的孽障折磨。   正当王后快意无比的时候,姜氏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从暖炕上爬起来,向外跑。   “大王,你要给我做主,她……她们把我的帝星换走了。”姜氏跌跌撞撞地跑到晋枭王面前,噗通一下跌倒在地,却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宛若拽住救命稻草一样,狠狠拽住他的裾角,呜呜抽噎着,眼中充满祈求。   “姜氏,那就是你的孩子,没有人换走她。”晋枭王将柔弱无助的姜氏抱在怀里,带着怜惜,但他的话听在姜氏耳里,却宛若瓦解河堤的最后一捧土一样,令她的最后一丝信念土崩瓦解。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姜氏恸哭不已,她宛若惊弓之鸟般,张着惶恐的眼四处寻找什么。   “阿姊呢,孩子一定是被虞姬姐姐抱走了。”   姜氏神智不清,鼻涕和眼泪蹭了晋枭王一身,但晋枭王却并没有嫌弃,反而拍着她的脊背,取出鲛帕为她擦干眼泪,柔声安抚道:“生男生女皆是晋嗣神的旨意,岂是凡人可以强求,况且就算你生的是公主,她也依然是帝星,日后定能成为王佐之才。”   期待已久的儿子变成了女儿,这种落差并不能一下子就平复。不过在晋枭王的示意下,当秸将九公主抱过来,递到姜氏怀里时,那小婴儿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粉扑扑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咯咯。”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同姜氏晕倒前听到的那一声啼哭一般,再加上母子之间那股玄妙的亲近感,姜氏忽然接受的事实。   “我的孩子,求大王赐,赐……”姜不过强撑了一口气,此刻松下心神,忽然虚弱地晕倒在了晋枭王怀里。   “日乃阳之大盛者,月乃阴之主也。阴极而生水,水泽天下而不争,你既是帝星,又是王女。那便以水和月为名,叫水玥。”   姜氏被抱到床上以后,晋枭王将九公主抱在怀里,见她面目犹如年画里的童子一样,纵然遗憾她不是男儿,但却也觉得玉雪可爱。   “水玥,朕的小帝星。”晋枭王抱了一会儿妣水玥,等她打了个呵欠睡去后,便将其教给了傅姆秸,并厉言道:“仔细照顾好姜氏和小帝星,若再有疏忽,孤王唯你试问。”   “是,奴婢遵命。”秸逃过一劫,满怀庆幸地点了点头,将妣水玥接了过去。   晋枭王整理了一下衣襟,回过头来望着王后,赞道:“今日姜氏母子的事,小君办得很好。虞姬年轻体弱,终究办事没有你稳重周全,后玺还是拿回去,交由你保管。”   “承蒙大王厚爱,妾定不负所托。”王后颔首行礼,脸上笑容端庄容优雅从容,晋枭王走过去,亲切地拉起她的手,两手相视一笑,夫妻间为期一年的隔阂似乎就此烟消云散。   晋枭王即将出征,他同王后交代完一些事后,见到宓氏站在一旁,眼神炙热地望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便道:“宓氏,你救了帝星,孤王说了要将秋露台赏给你,从即日起,你便搬过去吧。”   宓氏听了,脸上闪现狂喜之色,刚想跪下言谢,晋枭王不耐的挥了挥手,雷厉风行地走了。   “宓妹妹,大王都把秋露台赏给你了,看来你是看不上我的赏赐了。”王后眯着眼眸,神色间隐隐有些不快,然后宓氏被惊喜砸昏了头,并没察觉出来,反而贪心道:“怎么会,大王赏赐的是大王的,王后赏赐的是王后的,妾身都很喜欢呀。” 第6章 绝孕汤   宓氏没有考虑太多,欢欢喜喜地回来了,并眉飞色舞地将这个好消息同季芜分享。   “芜,以后我可以住像虞姬那样大的宫殿了,可以穿锦履华服,群仆环侍……”   大晋等级森严,群臣及后宫之中的人衣着皆有限制,像宓氏这样的媵人,其本质上不过是王后的奴仆,她身上的穿戴只不过比寻常的奴仆稍微精致一点,但同王后和虞姬相比,则有着天壤之别。   宓氏乃是宓族最美的女子,她在族里也是被人捧着长大,可直到随王后出嫁,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她生□□美,自负于自己的美貌,极其向往奢华的生活。如今除了正红与凤钗不可上身,其它的任何颜色的衣服钗环,她都可以穿了。   宓氏被压抑的太久了,她迫不及待地去翻箱倒柜,把那些珍藏起来珠花翠玉盘出来,在自己头上比划。   宓氏容颜迤逦,从前在宓族鲜衣盛装,不管走在哪儿都是最夺目的存在,如今又多了一份妇人的成熟风味,打扮起来更是美艳夺目,不输从前。   季芜望着她明媚的芙蓉面孔,有些恍然,竟好似回到了从前在宓族无忧无虑的日子,可一想起现实的情况,便忍不往宓氏头上泼凉水。   “媵人,你看着这后宫之中住在台殿之中的人,有哪个是媵人出身?”季芜心忧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媵人的了秋露台,便犹如小儿玩火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自毁焚身。”   宓媵人本性张扬,总得季芜耳提面命,此刻听季芜老生常谈,她不情不愿地放下一只青鸾钗,不以为意道:“我不仅救了帝星,还帮了王后那么大的忙,这些赏赐都是我应得的,芜,你说得这样严重,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宓氏有些冥顽不灵,季芜心累地长叹了一口气。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咱们若搬入秋露台,成为一宫只主,王后纵使感念着帝星之事,暂且不会如何,但日后必然不会再庇护我们,更甚则会猜疑和防范、乃至对付咱们。”   宓氏最大的依仗就是王后,若没了这个靠山,她空有宫主的地位,却一点自保的实力都没有,甚至王后根本不必出手,只要冷眼旁观,这些年被她得罪的人必然会伸出手来将她撕个粉碎。   想到这些,宓氏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在房里来回踱步。   “芜,秋露台是大王赏赐,我又不能还回去,这可如何是好?”   正如宓氏所说,大王金口玉言,这秋露台敕封已是既定事实,断无更改,季芜垂眸思索了片刻道:“媵人,唯今之计,只有趁早向王后表明衷心才好。”   “对,芜,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去和王后说,即使我得了秋露台,也依然会对她忠心耿耿。”宓氏连忙去扯自己的发钗,想把浓艳的妆洗去,季芜瞧着她慌忙火急的样子,不由头疼地阻止道:“没有足够的诚意,王后她不会取信于咱们。”   宓氏听了季芜的话,停下来,睁大了眼睛道:“那我要怎样表示,王后才会彻底相信我?”   “示之软肋,以要害作保。”季芜思忖了一下道:“弱国为了取信强国,大多会送太子为质,咱们把……”   季芜的话还没说完,宓氏顿时悟了。   “罗儿是我的小福娲,是我最厉害的法宝,我这就把她交到王后手上去。”   宓氏脸上一点不舍都没有,反而像逃离了某种压迫一样,松了一口气。倒是季芜面露不忍之色。   七公主那么小就要离开母亲,送到王后那边,要是仆妇怠慢了怎么办?   季芜不忍深思,抬起头来,宓氏已经兴冲冲地进入内室。   昨夜大半夜被叫醒,妣云罗回来就扑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宓氏兴高采烈地进来,望着妣云罗睡得粉扑扑的小脸,不觉得可爱,反而有些发怵。   虽然女儿是福娲,能给她带来好运,但她身体里住着一个神灵,一点也不像孩子,她在她面前只有敬畏,完全生不出亲近之意。   “福娲,我知道你是专门来庇佑我的,可是成我宫主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你再也不用把福气分给我了,以后你去王后那里,成了她的女儿,你好好庇佑她吧,这样不仅能的到更精心的照顾,还能享受更多的供奉。”   宓氏叨叨得理所当然,却不知妣云罗在她进来那一刻便醒了。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作熟睡的样子,但小手却暗暗握紧了手里的羊角匕首。   宓氏好几次靠近她的床边,都鬼鬼祟祟地,最后一副害怕心虚的样子离开,妣云罗以为她还没打消她是妖怪的念头,想要对她出手,如今听她的话,结合剧情,不难猜到宓氏心里的小算盘,于是冷嗤了一声,忽然掀开了眼帘道:“阿娘,只怕你光把我送过去还不够。”   妣云罗声音听起来甜糯糯,但宓氏却惊得肉跳,害怕得向后移了一步,不敢与她的眼睛对上,但却又忍不住想要聆听福娲的指点。   “帝星之说还没有出现之前,虞姬如此得宠,但王后却坐视不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呀?”宓氏对虞姬,不知道有多羡慕,她张着耳朵,屏息以待,仿佛等待什么制胜的法宝,妣云罗见状,忽然咯咯一笑道:“因为她不会生孩子。一个没有子嗣的宠妃,不过徒有其表,王后只要坐看她人老花黄,被新人取代就行了。”   虞姬刚进宫那刻,王后曾经通过她,让季芜配过一种极其阴寒的药,宓氏听了妣云罗的话,不由胆寒道:“你……你,你是教我也像虞姬那样。”   “是呀,唯有那样再也不会生子,王后才会相信你是绝对的臣服。”妣云罗从床上坐起来,慢悠悠地摇着小腿,诱惑道:“其实你换个角度想想,这样也挺不错。且不说妇人产子九死一生,就是生下来了,也很可能如同姜氏一般,生的是个公主,实在得不偿失。再说女人最美的时间就那么几年,阿娘你也不小了,若是不能抓紧时间,等过了花期,就只能徒留遗憾了。”   难产宓氏经历了一遭,现在提起来还后怕;期待的儿子变成女儿,那失落的滋味,她也饱尝过一次,如今实在不想再尝试第二次,更何况身下孩子后,她引以为傲的身材也有些走样,这让她花了两年的功夫才恢复过来。   “我……我”宓氏面含纠结,嘴唇微张了片刻,便有了决断。   “我这就让季芜熬药,当着王后的面喝下。”   “嗯,顺便把我也送过去,这样王后便会彻底信任你了。”妣云罗扬唇一笑,眼神善意而辜。   季芜赶过来,从旁默听了她狠绝果断的话,心魂不由为之一颤。   福娲小主确实比她们思考得周全,可当看着她仿若邪灵一般蛊惑宓氏的样子,她竟然有一瞬间开始怀疑,她到底是善是恶。   “季姆嬷。”不过当妣云罗奶声奶气的呼唤她,亲近地将小手伸向她的时候,一切的违和又全部打消了。 第7章 绝孕自保   那令妇人绝育的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宓氏派人联系了自己的族人,等了几天,这药才按照季芜的配方,准备齐全。   拿到药以后,季芜便守在厨房里熬制。   当三碗水烧成一碗时,季芜望着那在在房间里袅袅升腾的烟雾,心绪极其复杂。   她行巫毒之事不在少数,然而这却是第一回对着自己人。   “媵人,此事太过孤注一掷了。你还年轻,若能为大王诞下王嗣,便能随着去封地荣养,不如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季芜有些心慌,手端着药碗,里面的药汁被因颤抖而溅落了几滴在地上。   “芜,大王并不好女色,且不日就要出征,等个一年半载回来,不定又要带回多少宠姬美妾,到时候,我怕是连见他一面都无比困难,别说是孕育子嗣了。况且正如罗儿所说,生子不仅危险,还生男生女都无法左右,我为何要为了一个渺茫的机会,放弃享受大好的年华。”   宓氏看清自己的目标之后,反而有股壮士断腕的决心。她毫不迟疑地将药碗盖上,亲自用食盒提着,然后牵起妣云罗的手。   宓氏从南华房走出来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终于要摆脱这一放逼仄的天空了,可越靠近王后的所居的庑殿,她的脚步就愈发迟疑,尤其是当捏着妣云罗肉嘟嘟的胳膊时,她感觉提着药碗那只手如坠千斤一般。   “罗儿,你虽然是福娲,但是神仙也有年幼孱弱之时,你到了王后那儿,记得要让着五公主和八公主,她们都是王后所生……”   宓氏忽然意识到,等她喝下绝孕药,妣云罗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舍。   妣云罗身高不过宓氏大腿中部,她扬起头来,也未必能瞧见宓氏的表情,更何况她根本不在意她那微薄的母爱。   “噢。”妣云罗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让宓氏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心里不由有些难堪。   “阿娘,趁着大王还没离开,你赶紧表态,不然等他走了,这后宫就成了王后的天下,届时,她的紧迫感就会消失,你投诚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妣云罗这句话一出来,宓氏心里的那点犹豫很快就散去了。   *   这几天,王后为晋枭王准备践行事宜,隐隐几次窥探到了他对太子的不满,尤其是他反复提起帝星,且还在整军的时候,将姜氏之女举起来,当着太子和众将军的面道:“天降帝姝,王佐之才,佑我大晋。”   “天降帝姝,佑我大晋……”   底下的众将士昂声呼喊,被抱在晋枭王怀里的水玥似回应一般,兴奋地挥着拳头,咯咯直笑,听得王后脑仁嗡嗡作响,心里梗到不行,然而这时,太子还不知所谓地将那小婴儿接过来,一派亲热道:“父王,水玥妹妹排行第九,等长大了,与孩儿兄妹二人携手,必然使得天下九九归一,成就千古霸业。”   太子平时在晋枭王面前,素来没有主意,连话都不敢说,这时却好似真的相信这小小的婴儿能辅佐他,让他成为千古帝王一样,胸部直挺挺地,竟然前所未有地自信起来。   “哈哈,太子终于有几分孤王的样子了。”晋枭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看似器重,然而王后却留意到了他眼神格外平静,一点喜色也没有。   王后暗暗压下心里的那抹隐忧和不快,待回到昭华殿,立即发火将几案上的茶杯摔个粉碎。   “太子才是未来的国君,大王拿一个刚出世的女婴当众说她是王佐之才,这岂不是间接说太子无能,这教他日后在百官面前如何树立威信。”王后气恨不已道:“姜氏和他生那妖孽怎地就是如此不消停。”   “母后,你太小题大做了,水玥妹妹不过是个女娃,日后能帮助孩子自然是好,不行就把她嫁出去和亲,总归是于国有利,更何况父王早就把朝政交给了我……”   太子并不太理解王后的苦心,他望着母亲常年生气而爬上眼角的竖纹,安慰了一会儿就有些心不在焉。   母后之前对姜氏出手,惹得父王扣押了后玺半年之多,这让身为太子的他遭受了不少笑话。   外面都传他母亲善妒,此刻见她一点仪态都没有,宛若市井泼妇一般,口里念叨着妖孽,诅咒玥妹妹和姜氏去死,他面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堪。   “母后,父王让我跟令伊公仪长商讨政事,孩儿现在就去找他。”太子眼神闪躲了一下,便忙低下头,找了个借口就要开溜,王后见他神思不定的样子,以为他又在想某个女人,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   太子向王后草草行了一礼,漫不经心地从殿中出来,这时正好遇到了宓氏。   他成年已有两年,身边的女子不断,可经过宓氏身边的时候,脚步不由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见过太子殿下。”宓氏俯身行了一礼,瞧着规规矩矩,可是她见了男子,便不自觉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她半垂着头,脖颈扬起一截优美的弧度,弯腰时顿身时,胸挺腰美,臀部翘挺,整个散发着一股成熟女子才有的妩媚。   太子的眼神炙热地瞧着宓氏,有些挪不动道,妣云罗扯了一下宓氏的袖子,忽然出声道:“阿娘,这位就是太子哥哥么?”   “哦……嗯,是呀。”宓氏微微抬起头来,瞧着模样同大王十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儒雅的太子,不由脸红了一下,连提紧食盒,错身移开。   太子之前整个心神都放在了宓氏身上,此刻听妣云罗出声,他才注意到宓氏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   媵人穿得只比普通仆人精致些,太子先前还以为她是新提拔上了的婢女,如今反应过来,这是他父亲的女人。   “妹妹好,这块玉佩送给你。”   晋枭王子嗣众多,太子除了自己的亲妹妹,其他的基本都认不全,此刻为了掩饰尴尬,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妣云罗手里,便匆匆离开了。   太子给的玉佩上面绘制着精美的龙纹,有鸡蛋那么大,妣云罗用五根手指抓着一半,瞧着仿佛时刻都要掉到地上,宓氏连忙道:“罗儿,这东西阿娘替你保管着,免得你不小心摔碎了。”   “嗯。”妣云罗拿着手酸,很爽快地递给了宓氏,不过脑袋里却想起了书中关于这位太子描写。   他好色平庸,且不辨忠奸,大晋数代君王积累起来的优势在他手里耗光,到了他儿子的时候,不仅被后起的廖国占据了大半,整个朝政都被白月光池砚掌握在了手里。   妣云罗一边想着剧情,一边随宓氏迈步向前,等得下人禀告完,见着王后时,便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自己的思绪,悄悄往宓氏身旁移了一点,装作怯懦怕生的样子躲在宓氏身后。   “宓妹妹得了秋露台,我正想着等大王出征后,为你设宴晋封,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王后面上含笑,眼神却没有多少温度,她看宓氏双手紧紧握着食盒,以为那是带来讨好她的点心,连忙给吕俾使了一个眼色。   “宓媵人,请上座。”吕俾伸手,欲要接过食盒,宓氏却忽然噗通一下跪到地上。   “王后的恩德妾身铭记在心,即使有了秋露台也不敢相忘。”宓氏揭开食盒,将里面的药碗端出来,将紧扣在上面的盖子拿掉,一口仰头喝尽道:“为了一心一意孝敬您,妾身自愿喝下绝孕汤,避免杂事相扰。”   听到绝孕汤三个字,原本不以为意的王后神色不由一动,等宓氏将妣云罗拉到她跟前道:“罗儿快叫母亲。”   “母……母亲。”妣云罗瞧着有些认生,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但王后却十分亲热地拉过她的小手,对着吕俾吩咐道:“七公主也是我的女儿,日后五公主和八公主的吃穿用度如何,她便如何。”   “谢谢王后。”宓氏脸上一喜,拉着妣云罗就又要行礼,王后忙笑眯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道:“妹妹别客气。我比你略长几岁,你以后便叫我一声阿姐。”   “阿姐。”宓氏甜甜地唤了一声,王后应下之后,神色便有疲惫道:“妹妹,今日忙着为大王送行作准备,实在有些乏了,等忙完了这段,我们姐妹之间再好好相商,看这秋露台该如何布置。”   “嗯,那姐姐你好好休息,妾身就不叨扰了。”宓氏拾取的退了下去,不过她提来的食盒,以及妣云罗都被留在了原地。   “把七公主带下去,同五公主和八公主住到一起,不可轻慢。”   王后交代完这些后,吕俾将宓氏喝过的药碗拿去给女医辨别。   待回来之后道:   “王后,这宓氏喝下的确实是绝孕汤,并且剂量不小,只要连着喝一个月,此生再也不能有孕。”   “这宓氏倒是聪明了一回。”王后这会儿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真切的笑意道:“吕俾,你派人盯着宓氏,看她是否按量喝足一个月。” 第8章 踽踽独行一   宓氏并未让王后失望,她每日清晨提着食盒来到王后这里,瞧着像是送吃的,但每次过来,都面不改色地将一整碗药喝掉,并将药碗留下来。   这样的行为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自此,王后彻底地信任了她,而妣云罗也真正的被像嫡公主一样对待。   宓氏终于得偿所愿,她尽情的打扮着自己,而王后看清了她的本性以后,更是珠宝华服不断,一时间,宓氏的容颜宛若盛开的牡丹一样,在后宫之中凸显出来。   晋枭王出征前在她这里住了三四天,便不再停留。   据探子的回报,魏国的国君魏旭冉徒然驾崩,而他身前废弃了太子,却并未定下储君,因而魏国内部乱象环生。   当前天下大小诸侯国二三十,然成气候者,唯有七国,他们分别是魏、晋、戴、越、廖、邬、羌,人称战国七雄。   这七个国家之中,大晋的疆土最为广阔,占据了整个舆图的一半,其余几六个国家只有不到五分之二。不过大晋多山地,很多地方太过险恶,荒无人烟,因而综合下来,处在冀中的魏国领土虽然不及大晋,但土地平坦肥沃,素有粮国的美称,再加上曾经变法成功,因而勉强能与大晋有一较之力,其余几个国家之中,廖国正在变法,有待观望,而另外五个国家,他们的国君要么是守成,要么昏庸,不足为虑。   晋枭王早就有了出征魏国的打算,他备军一个多月,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如今时机终于成熟,他与几个重臣坐在建章台,相互举杯庆祝,道:“此乃天助我大晋。”   令伊公仪长叹道:“是呀,幸得我大晋太子早立,否则如同那魏国国君一样,迟疑不下,这才导致庶嫡争斗,朝纲动乱,令我大晋有了可乘之机呀。”   晋枭王把九公主抱到大军前,不过是一时兴起,事后反应过来,这扫了太子的颜面,隐隐有些懊悔,再加上此刻有魏国的前车之鉴,一时之间,望着太子晟竟然有些欣慰起来。   “晟儿,孤王去伐魏后,于外,你要多听令伊公仪长和佐傅郗哲的意见,于内,你要多照顾弟妹兄长,他们未来将会是你的左膀右臂。”   晋枭王从未对太子如此和颜悦色过,太子晟听他宛若慈父一样关怀的话语,不由哽咽道:“孩儿定然会照顾好一切,父君你在外也要照顾好身体。”   晋枭王听了太子的关心,亦有所动容。   称霸诸侯,一统天下,这是他毕生所愿,然而一口气灭掉其余七国,并非一二十年之事,他本想寄托于下一任国君,无奈太子资质平庸,其余诸子也未出色到要令他动摇国本的地步,因而在有生之年,他只盼将最强大的魏国拔除,让太子坐个守成之君,待后世有能者,再更进一步。   想到此处,晋枭王转头对着佐傅郗哲道:“曦之,世子有劳你费心教导了。”   晋国有五大显贵,郗、黎、公、崔、韶等,皆为妣姓分支,大晋早已脱离周天子的管束,但“分封亲戚,团结向外”这点依旧不改,甚至比亲系凋敝的周朝更甚,这亦是晋枭王最为得意的地方。   郗是大晋第一显贵,郗哲更是大晋第一才子,他虽然目前只是太子的佐傅,并非实职,但晋枭王竟然连世子(太子的儿子)都交付给了他,显然是寄予厚望,郗哲连忙应声:“臣遵旨。”   随着晋枭王出征,整个后宫都沉寂了下来。虞姬自知帝星之事得罪了王后,便从不踏出水云台,只用心的照顾着帝姝妣水玥;宓氏倒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她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时不时往王后跟前凑一下,两人有说有聊,倒是姐妹情深,宫中之人见状,皆笑着上来巴结和奉承,宓氏的生活就愈发滋润和舒心,至于女儿,只有在季芜提起时,她才会装模作样地去探望一下。   时间缓缓而过,一晃就去了四年,期间,晋枭王数次出征魏国,但路途遥远,步兵不足等诸多因素下,并未能如愿将魏国全部拿下。   时至今日,他再次回来,以前尚在襁褓的九公主妣水玥已经能跑会跳,大一点的,例如七公主妣云罗和八公主妣凰娥,她们不过相差几个月,都是七岁,已经到了开蒙的时候,而长一点的五公主妣绮菱,她十三岁,已经到了备嫁的年纪。   英裳台,这是供诸位公主学习礼仪才识的地方,七公主妣云罗和八公主妣凰娥都昨日都已经搬到了这里。   这天一大早,傅姆胥芷和长芝便领了五六个丫鬟过来,叫她们起床。   妣云罗有着成人思想,又住在别人的地盘,早就养成了已有风吹草动就警惕醒来的习惯,然而同她睡在一张床的妣凰娥不一样,她是个真正的小孩子,被傅姆长芝弄醒以后,便哭闹不休,死活不给穿衣服。   “母后——”妣凰娥扯开嗓子嚎哭,还挥着小胖手怒叱道:“你们竟敢打搅我睡觉,等母后来了,本公主让她打死你们。”   妣云罗与她一起生活了四年多,几乎同吃同睡,可以说没有任何人比她了解这个小胖妹的性子。   听惯她哭闹,反而不觉得吵闹,还跟着起哄道:“对,对,打死他们。”   妣凰娥素来被人捧着,要星星,仆人不敢摘月亮,此刻听得妣云罗附和,她气火更旺,一手将婢女端上来的温水打翻,就跳下床来,要向外跑去找王后。   傅姆长芝赶紧拦住她,几个丫鬟面带惶恐地跪到她跟前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她们磕得满头鲜血,妣凰娥瞧了有些害怕,倒是收敛了几分,这时长芝便过来哄道:“八公主,你看七公主起床就从来不闹,就是九公主,她比你小两岁,可是奴婢听闻,她已经会背千字文,大王为此还赏了她一只波斯猫。”   妣凰娥听到波斯猫,眼里露出渴望。她并没有见过九公主,但是母后和宓姨时常提起她,说父王对她有多么宠爱,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嫡公主,而那只波斯猫,她更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可那却是父王所送,唯有九妹妹有。   “是不是我不赖床,把千字文背了,父王也会给我一只波斯猫呀?”   妣凰娥转了转眼珠子,流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傅姆长芝松了一口气道:“是呀,只要背了千字文,就能和波斯猫玩了。”   “那赶紧换衣服,本公主现在就去听课。”妣凰娥瞧了一眼妣云罗,见她安安静静地不说话,衣服已经被傅姆胥芷穿好,连忙坐正了身子。   婢女素荷拿鲛帕为她净脸,彩衣为她穿身粉衫,蒲柳捧了锦履为她穿上,紫荆拿了玉珏系在她腰上……   王后吩咐两位公主一视同仁,但仆妇婢女心中皆有一杆秤,她们蜂拥一般围在妣凰娥身边,希望在她面前混个眼熟,期望能成为她日后的心腹,而妣云罗这里便只剩下了傅姆胥芷。   胥芷已经是一等仆妇,顾及着身份,自然不愿意去和那些小丫鬟们抢活干,不过望着妣云罗的小鞋,她也没有上去给她穿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操作失误,晚点了一个小时。 第9章   这种时不时被冷落的场面,妣云罗早就司空见惯。   如今她六岁,手脚比以前灵快多了,穿鞋子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她却并未弯腰,而是悠闲的晃着脚丫子。   古人尊师重道,尽管是王女,但是对于教导的师傅,也要礼敬有加。   两位公主年纪小,自然不知道早课不能迟到的规矩,因而这些事,便全部落到了伺候她们的仆妇身上。   等长芝替妣凰娥缠好两个精致的小髫,全身上下打量一遍,见全部收拾妥当,喊着出门时,伺候妣云罗的婢女忽然慌乱道:“等一等,七公主的鞋子还没穿,头发也还没缠好。”   长芝一听,当即怒道:“来人,将伺候七公主的婢女全部拖下去杖毙。”   “嬷嬷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日常她们没有及时为七公主穿衣服,她都会自己穿,且还穿得像模像样,她们便愈发疏忽大意,直到此刻大难临头,才懊悔不堪。   宓氏的身份虽然不及王后,但只要王后一日重用她,七公主便如同嫡公主一样,不可怠慢。   长芝地位虽然不及吕俾,但也是王后随嫁的嬷嬷,亦是心腹之一。   这些丫鬟做得如此明显,如若不严重处罚,这样事肯定还会再次发生,届时要是让人知晓了,岂不是教王后面上难看。   “把她们的嘴堵了,全部拖出去打死。傅姆胥芷管教不严,掌手三十。”   妣云罗身边的仆从,包括婢女都被罚了,身边一下子就空了出来,不过王后对妣凰娥素来宠爱,给的仆从远远超过份例,长芝暂时分了几个过来,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有了前车之鉴,丫鬟们手脚熟练,不过眨眼就替妣云罗收拾好了,只要不提她们为了赶速度,下手过重,将妣云罗头皮扯得生疼这一点,其他都很好。   妣云罗与妣凰娥来到英裳台主堂的时候,刚好是辰时。   此时一淑丽端静的妇人跪坐在案几边,上面放着兽纹匕,中间放着三足青铜鬲,边上的方盘里放着精致的豆糕,一股食物的香味在房间的飘散开来,令吃惯了早食的公主们眼睛一亮。   “公主,这位是公伯静,日后教你们礼仪的女师。”长芝将两位公主领到公伯静面前,二人恭敬行了一礼,长芝又从旁介绍道:“静夫人,这位是七公主妣云罗,这位王后的女儿,嫡公主妣凰娥。”   长芝说到八公主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一声,公伯静心中有所意会,点了点头,面上端庄一笑道:“七公主,八公主,从今日起你们便跟着我学习周礼,妇学,今日便先从膳食之礼开始。”   公伯静乃是令伊公仪长之女,如今又嫁给了佐傅郗哲,二人皆有雅正之名,夫妻之间举案齐眉,乃大晋的一段佳话。   公、郗两家联姻,意图很明显。如今郗哲任太子少师,就连世子也被交于他手上,日后很有可能成为两代帝师,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而令伊公仪长已经老了,郗哲是他看好的接班人,等他退隐之后,郗哲便是下一任令伊的接班人。   在大晋,令伊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于朝中有着相当的地位,王后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有意拉拢公、郗两家,便请郗哲的妻子公伯静来教导王女,以示器重。   当下的人们大多跪于席上,不论是待客还是吃饭,都要行跪坐之礼。   身为王女,即使才七岁,但是自小耳濡目染,学起礼来特别快。   七岁的孩子,哪有定性,公伯静教了七八种跪礼之后,妣凰娥闻着案上传来的饭香,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不过她见公伯静面生,且身上的气度同那些任由她呼和的奴仆不同,便不感造次,只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傅姆。   “长芝嬷嬷,凰娥肚子饿了。”妣凰娥撒娇道。   听妣凰娥说肚子饿了,长芝望着公伯静,面露为难之色,不过还是以建议的口吻道:“静夫人,公主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若等吃了早食再讲授接下来的内容。”   “不可。”公孙伯静面露不悦道:“公主乃是王女,当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吾今日便是要教导让她们,不论任何时候,都不可露出粗鄙之态。”   公伯静自幼端谨贤淑,她与郗哲并无子女,皇后将此重任交给她,她自然严阵以待,尤其是八公主妣凰娥,她的教导自然是重中之重。   “八公主,当着外人的面,即使肚子饿,也不可以说出来,也不可以吃得过多,每样菜吃三口便要停住。”   公孙伯从身后抽出一根藤条,面色严肃道:“为师教过的东西,你下次在犯,我便要鞭责于你。”   她说着还啪地甩了一下藤鞭,妣凰娥千娇完宠,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即被眉带冷色的公孙伯静唬住。   接下来,公伯静仪态万千地指导着妣凰娥,偶尔顺带望一下妣云罗,见她习得挺快,讶异了一下,便更加投入到妣凰娥身上。   渐渐地,妣云罗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不过她本人也乐得清闲。   一直跟着公伯静学习了两个时辰,待她走后,就是妣云罗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妣凰娥了。   两人都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哎哟地捶着疼痛的双腿,长芝立马命人端来了吃食,两人对坐着吃了些,刚露出了餍足的表情,这时一声猫叫声响起。   “喵——”   妣云罗寻声望去,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踩着优雅的猫步过来,它粉红的鼻头耸动了几下,琉璃一般琥珀色的大眼眯了一下,然后瞬间张开,露出泛着水润波光的瞳孔,接着扬着毛光水滑的尾巴,一摇一摇的走来。   这猫可爱极了,就连妣云罗这种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想要亲近一下,更别说妣凰娥了。   “七姐,你看,猫猫!”妣凰娥兴奋地冲上去,用手摸着它的头,稀罕的瞅着,可仆人们却一脸吓坏的模样。   “波斯猫,这是波斯猫,九公主的猫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长芝面色有些不好,刚想叫人抱了扔出去,妣云罗已经把手里的糕点递给波斯猫,而妣凰娥则直接将其抱在了怀里。   “这猫不干不净,说不定身上有跳蚤,八公主赶紧把它交给奴婢,免得待会儿身上痒痒。”   这波斯猫毛色鲜亮,身上的白毛纤尘不染,一看就被精心照料过,长芝主要还是怕小孩子手上力道没分寸,把猫弄疼了,爪子抓伤了妣凰娥。   “我不,我就要和猫猫玩耍。”妣凰娥哪里能考虑那么多,当即大声的否决。   “喵喵……”那小白猫也是个撒娇卖乖的性子,一点也不认生,不停地用脑袋蹭着妣凰娥的手,还伸出粉嫩地舌头去添她的小脸。   “咯咯……”妣凰娥顿觉有趣,开心地和小猫玩闹做一团,还笑着对妣云罗道:“七姐,它舔我了,嘻嘻……”   “八公主,这猫是九公主的,我们得赶紧给人送回去。你若喜欢猫儿,等下午学了千字文,奴婢再帮你向王后讨要。”   纵然是公主,也不能一昧纵容,长芝虽然奴仆,但却又一定的权利,去管束公主们,她哄了一下,见妣凰娥抱着小猫就撒手不放,她便把心一横,就要动手去抢。   “八公主,先把猫交给我,奴婢帮你抱着,等你听完下午的课,奴婢在还给你。”   长芝的手一伸过来,妣凰娥的双手赶紧往后一收,执拗道:“我才不要学千字文,这小猫以后就是我的了,我现在要带它去和六福玩。” 第10章   六福是世子的狗,那是一只小狼犬,太子妃把世子带来见王后,那只狗也会跟来,妣凰娥与世子经常会与其玩闹在一起,此刻她有了新宠,就迫不及待抱着向外跑,把它介绍给自己的玩伴世子和六福。   随着妣凰娥跑出去,一众仆女鱼贯而出,妣云罗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的身影远去,感觉整个台殿刹那间冷寂了下来。   下午教千字文的老师化新过来,见原地只有一位公主,且问明原由之后,等了一会儿,见八公主迟迟不回来,他同妣云罗点了点头,将一一只小聿(yu)递给她道:“七公主,这是为师送给你的见面礼。今日天色已晚,七公主回去休息吧,等明日和八公主一起来听课。”   “嗯。”妣云罗抬头看了正午的大太阳,乖巧笑了一下,将小聿躬身接过来,末了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礼道:“徒儿恭送师傅。”   乖巧懂事的孩子总是容易令人心软,况且妣云罗生得十分精致漂亮,化新临走时还温柔地抹了抹她的脑袋。   聿就是后世的毛笔,乃是竹制,髹以漆汁。笔头是用麻丝把兔箭毛包裹而成,笔锋□□。   妣云罗握在手里这只小聿的笔杆是暗紫色,笔杆顶部还额外镶嵌了一把小刻刀,用来削平竹简,修改错字,看起来倒是不错。   “你帮我收起来,明日再用。”妣云罗环视了一周,对着唯一留下来的女婢说道。   “诺。”青鸢俯身接了过去,然后忽然对妣云罗道:“奴婢青鸢以后便是七公主的人了,但凭差遣。”   八公主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已经被人霸占了,青鸢根本凑不上去,而如今七公主的地位虽然不及八公主,但她身边的人正好被罚没。   宁做鸡头不为凤尾。青鸢下定决心,也不指望一个六岁的小女儿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打定主意要好好照顾妣云罗,等她长大了,自然就明白她的好。   “七公主,此时天色尚早,咱们要不要去秋露台看望一下宓姬娘娘?她那里一定有很多好吃的,我听说昨夜大王还留宿在哪儿,公主过去说不定还能碰到。”   青鸢笑着劝说,心想王后表面上对七公主和八公主一样,但其中细节上可是天差地别,七公主人小,不知好歹,在嬷嬷的刻意引导下,反而跟自己的生母不亲,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青鸢此刻将妣云罗当做自己的主子,自然为她着想,她见妣云罗张大了一双美丽的凤眼望着她,声音不由更加柔和道:“我看刚才公主一直盯着波斯猫看,肯定也很喜欢,等到了宓姬娘娘那边,您向她撒撒娇,说不定她也会送你一只。”   “噢,那我们过去看望阿娘吧。”妣云罗眯着眼睛,灿烂一笑道:“她一定也很想念我了。”   *   六七八岁的孩子,正是人嫌狗烦的年纪。那只波斯猫虽然可爱小巧,但相对于六岁的妣凰娥来说,还是有点沉,不一会儿的时间,她耐心丧失,就把它扔到地上,撵着它往世子府的方向跑。   “六福,你去那边干甚么,建章台在这边。”   世子妣景辉八岁,拼命地拽着一只黑色的小狼狗,就这样与妣娥皇撵过来的波斯猫狭路相逢了。   “汪汪——”   “喵——”   小狼狗当即凶恶无比的龇牙扑上去,波斯猫瞬间炸毛,将尾巴直立起来,绷紧身子,鼻子上发出噗地一声,便伸出尖利地爪子,给了小狼狗的眼睛一抓。   “嗷嗷——”小狼狗六福受伤,嚎叫不已,但毕竟是凶犬,它闻到血腥味,便被激发出了野性,对准了波斯猫的脖子,就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波波。”妣凰娥见波猫被咬得动弹不得,当即大哭了起来。   世子妣景辉毕竟是男孩子,比较顽皮,他最近经常听大王将战事,见那只白猫竟然将六福的眼睛抓伤,当即威严指挥道:“六福大将军,咬,给我把敌人咬死。”   狗仗人势这句话可不是虚言,六福听了小主子的话,当即摇着尾巴,更加卖力,一时整个青翠的庭院响起了一阵凄厉的猫叫声。   “哈哈。”六福瞧着就要大获全胜,妣景辉忍不住得意大笑,这时一支小箭忽然从远处飞来,稳稳地扎进了六福的喉咙处。   “你们胆敢伤我白虎。”一绿衣童装小男孩过来,见地上的白猫翻着白眼,奄奄一息地被黑犬含在嘴里,当即大怒地又拔出一只小箭,对准恶犬的眼睛射了过去。   “你是谁,竟然对我的六福下手。”妣景辉望着被射伤倒地呜咽不已的六福,不由气急。   “我乃九公主妣水玥,是父王的帝姝,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胆敢让你的蠢狗咬伤我的白虎大将军。”   妣水玥挺直了胸部,小小一人,却将晋枭王的气势学了是足。   “我乃是太子的儿子,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而你不过是个扯虎皮做大旗的野丫头,帝姝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嫁人。”妣景辉一个小孩子自然说不出这种话,不过他经常听王后与她母亲这样说,当即以此来反击妣水玥。   “你……你。”妣水玥听得这样的话,脸上登时流露出受伤的神色。   阿娘经常用充满失望的眼神抹这她的头,念叨她要是个小公子就好了;父王纵然喜欢她,也会时不时流露出遗憾的神色,说帝姝若为男子,他就把天下交给她。   “为什么我长大了就只能嫁人,我为什么就不是男孩子?我明明比他们能干聪明?”背地里,她问自己的傅姆秸,她和她说,这一切都是王后害的,她让宓氏的巫医使了邪法将她变成了女子。   “都是你们,你们这些坏人,我打死你们,看你还敢胡说。”   妣水玥举起自己的弓箭就向着妣景辉扑打上去。   明明她年纪才是妣景辉的一半,却骑在妣景辉的身上,与他打得不分上下,而妣凰娥站在一旁,望着打成一团的两人,当即被吓得止住哭声。   “世子殿下,水玥公主,你们快放手。”周围的仆从连忙上去拉人,但两人都打红了眼,不仅拉不开,还各自叫上了双方的仆从帮忙。 第11章   就在他们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两路人往这边靠近。   一是从建章台出来的池砚,二是去往秋露台的妣云罗与青鸢主仆。   池砚是郗哲的弟子,如今是世子的伴读。   今日,大王忽然过来,把郗哲拉去商量要事,两个小的便被留在建章台自学。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见老师久不回来,世子见了新认识的小伙伴,便欣喜的要将自己的六福拉过来,同他一起玩耍,池砚平日懂事守礼,但毕竟还是小孩子,玩心未泯,当即便点头答应,可是他在建章台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还不见世子出现,便寻着道走出来了一小段路。   他初入晋宫,谨记着自己师傅的话,不敢随意乱走,徘徊了一下,正打算往回走,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说话声。   “七公主,世子殿下那边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我们要去叫人来制止么?”青鸢手眼含担忧地向妣云罗询问。   “嗯!”妣云罗眺望着远处撕扯成一团的众人,听了青鸢的话,缓缓将视线收回,想了想,忽然开口道:“青鸢,我们兵分两路,你走得快,去把这件事告诉母后,让她过来处理,我就近去把建章台的侍从叫过来,制止他们。”   “奴婢这就去。”青鸢没有深想便疾行而去,妣云罗目送她离开好一会儿,施施然转身,这时身旁忽然多出一眉目温润、身姿隽秀的白衣少年。   “七公主殿下,在下池砚,是世子的伴读,你就在这儿等着,莫要过去,以免受伤,我跑得快,建章宫的侍从我去叫。”   池砚行了一礼,说完不等妣云罗回答,就转身往回赶,却不知在他走后,原本面色淡定的妣云罗在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精致玲珑的小脸忽然皱了起来。   池砚,字子墨,乃是池国皇族后裔,池国被魏国吞并后,池砚这一支辗转来到晋国安了居,他伯父池田与公仪长是故交,便将池砚托付给他,公仪长见池砚聪敏好学,便让女婿郗哲收了当徒弟。   郗哲是世子的老师,池砚就成了世子的伴读,并且日后,在世子成了太子,并顺利继承王位时,池砚也随之跃居为晋相,整个国家也都被他接管了过来,可以说世子虽然表面上是大王,但大晋其实就如同是池砚自己的一样,这也是他最终没有与敌国的女主廖太后在一起的原因。   妣云罗脑袋里的剧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记得一些重要的大事,对于一些小细节已经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书中介绍女主与池砚从小青梅竹马,皆为郗哲的弟子,而女配妣云罗是成年后才见到的池砚。   妣云罗抿着唇,垂眸陷入沉思,不一会儿池砚领着侍卫过来。   “七公主。”池砚路过妣云罗身边,躬身一礼,便目不斜视的向着发生争斗的地方赶过去,妣云罗眸光转动了一下,抬步跟了上去。   “你这个野丫头,等我父亲当了大王,我就让他把你嫁给糟老头。” “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听到世子说到嫁人几个字,妣水玥直觉自己被羞辱,当即狠狠咬了一口奴仆的手,挣脱出去,拔出黑色狼犬脖颈上的小箭,就发狠地向太子的胸口扎去。   “铛——”地一下,侍卫眼疾手快地上前挡住,那小箭便被剑削断,落到地上。   建章台的侍卫高大挺拔,身上又一股冷凝的气势,他们一上来就很快制止住了所有人的斗殴,不过妣水玥见自己的箭被人一剑给劈断了,便以为他们都是世子那边的人,不由心慌了一下。   “你们竟敢联合起来欺负我,我要去找父王,让他来为我做主。”   妣水玥头发凌乱,小脸脏兮兮地,一身男装在地上滚得瞧不出颜色,根本分不出男女。   池砚并未听到他们的争吵,当他赶过来时,见他高昂着胸脯,漆黑的眼神透着一股桀骜不逊,虽然是虚张声势,但却十分酷似晋枭王,心头一动,便以为他是某个王子。   “这位小公子不要误会,在下带这些侍卫不过是来劝架,并不是要帮谁。”池砚上前微微一礼,他衣衫整洁,一丝不苟,身上的玉珏余佩剑相撞,发出清越的声音。   妣水玥盯着他如玉清秀的面孔,眼神怔愣了一瞬。   “哼,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帮他?”她别过头冷哼一声,眼角余光扫到脏乱的衣服,不知为何就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厢,池砚见现场安静了下来,连忙走到世子面前问道:“世子有没有哪里伤到哪里?”   “哇——”随着池砚这一句关怀,被吓懵的世子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池砚听着他抽噎的声音,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哄世子。   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男人流血不流泪,世子被比自己小的人打得痛哭流涕,这是十分有辱没尊严的一件事。   于是他只能拿不解的目光望着世子,静静望着他哭泣,在他哭声渐歇的时候,才同他讲理道:“在敌人面前,哭泣代表示弱,就等于投降……”   “呜呜——”世子哪里听得进道理,他得不到安慰,不由哭得更伤心,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很狼狈,这令妣水月瞧着,快意不少。   “没用的东西,看你下次还敢嘲笑我。”妣水玥神情得意地对着妣景辉做了一个鬼脸,眼睛角余光瞥到池砚的时候,不由对他露出赞同一笑。   池砚见他气势昂扬的样子,不由回以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酒窝。   而站在一旁,妣云罗见世子哭得像个大花猫,有些忍俊不俊,不过在证了男女主幼年一见钟情的场面时,眼角不由微微一挑。   “王后来了。”她望着远方杀意凛然而来的人马,唇角轻扬。   听到王后两个字,妣水玥脊背一凛,眼角余光瞥见妣云罗看戏的表情,心里涌上一股怒气,很想上去抽花她那张如花一般的脸,不过没等她有所行动,王后的身影已经来到近前。   这时举目无措的妣凰娥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眼睛一亮,哭叫着迎了上去。   “母后,我的波波,我的六福,哇……”   妣凰娥是王后最小的女儿,何曾有人敢让她掉一滴眼泪,王后乍一听到她委屈不已的哭声,眼里的怒火便被点燃了半分,待望见世子抽噎不止,鼻青脸肿的样子,眸光冷厉地向妣水玥瞥去,里面闪过一种无法忽视的杀意。   “九公主妣水玥不知尊卑,竟敢谋伤世子,来人给我拉下去杖打三十大板。”   王后在晋宫积威已久,此刻她一声令下,侍卫立马上前将人捉住,拖到一边就要打板子。   “父王救我,父王救我。”妣水玥知道这里离晋枭王居住的建章宫极近,忙高声呼喊,期望他能听见。   王后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望着她乡野村妇一般的模样,份外嫌弃道:“虞姬知书达理,怎么教出这样一个不知礼仪的野丫头,简直将我晋王室的脸面丢尽了,今日吾便代她管教你。”   王后上前,啪地给了妣水玥一个耳光,接着还不等妣水月反应过来,侍人已经将她抓住,按在地上。   “给我狠狠地教训这个野丫头。”伴随着王后的一声冷哼,“啪啪——”地声音响起,妣水玥被打得哇哇大叫,她哭喊了几声,没等到自己的父王,便破口大骂了起来:“你这个毒妇,恶女人,你不得好死……”   听着妣水玥的咒骂声,池砚望着眉目森冷的王后,不由涌上一丝担心。   “王……王后娘娘,这位小公子年纪小,不懂事,还望你切莫与她计较。”池砚虽然少年老成,但终究还是个孩子,他欲要上前劝说,但被王后一个冷眼望过来,顿觉汗毛直立,声音低落下去,双眼急出了一层水雾。   就在他心急无比的时候,一女童清凉无比的声音像是卡着点一样,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   “母后,父王来了。”   池砚闻声转头,差点碰上妣云罗小巧琼鼻,不由惊得像后退了一步,像是遇到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而妣云罗望着池砚宛若受惊的小鹿一样的表情,却不由眯起眼睛,抿唇一笑。   她娇美动人的面孔宛若鲜花盛开一般绚烂,池砚望得一呆,连忙耳红地别过头去。 第12章   “住手。”就在妣水玥被打了十来下的时候,晋枭王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一脚将行刑的侍从踹飞。   “大胆奴才,竟然敢以下犯上,来人给孤王拖下去砍了。”晋枭王一来,妣水玥本就疼地小脸皱到一起,她恶狠狠地瞪了王后一眼,眼珠子一转,当即委屈不已哭了起来,状告道:“父王,八姐和世子欺负我,他们抢了我的白虎,还放狗把它咬死了,我为了救白虎才不小心伤了黑狗,世子却骂我是野丫头,还说要把我嫁给糟老头,我不服气,他就来打我,还叫来帮手。”   妣水玥害怕地扑晋枭王的怀里,瑟瑟发抖道:“父王,我活不下去了,母后要打死我,玥儿好痛,是不是就要死了。呜呜……”   虞姬貌美温柔,是朵解语花,晋枭王常去那里,他见到妣水玥年纪虽幼,但平日聪明伶俐,一点就透,竟然比他所有的孩子都聪敏,再联想到帝星的传言,不由多关照了几分。   如今听她的嚎哭,见她脸上的掌印,再联系到仆人的话,已经断定是王后难容于人,待他解开她的衣服,见她臀部和背上布满红痕,不由震怒不已地望着王后,叱问:“水玥不过五岁,何以惹来王后如此毒罚?”   “呵~”王后见晋枭王一来,眼里便只有妣水玥,面色不由冷下来道:“凰娥也是你的女儿,她受了惊吓,大王不闻不问,世子被这丫头打伤,王上也不放在眼里;她当众辱骂于我,我不过替虞姬管教她几下,教她长长教训,莫要尊卑不分,而大王你不过听她啼哭几句,便不辨青红皂白就叱骂妾身……”   王后强忍泪意道:“大王既要如此袒护她,那妾身这个恶人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   “王后,你怎可强词夺理,水玥她年纪最小,凰娥与世子本就比她要大不少,他们为长,本应该礼让她,况且世子他竟然连一个比他小的女娃揍成这样,简直丢人之极,日后怎堪大任。”   “大王,九公主是小,兄长们应该让着她,就连妾身也要退避三舍,可难道要等她弑母杀侄杀姐,再去管束么?”   “王后,你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晋枭当着外人的面,原本还打算给她留三分颜面,如今冷嗤一声,向着被她抱在怀里的妣凰娥踱步过去:“凰娥,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你告诉父王,是不是世子的六福先把九公主的白虎咬死了,她才出来伤的黑狗?”   王后听晋枭王这样问,连忙大声道:“大王,凰娥已经受到了惊吓,你竟然还这样逼问她?”   面对王后声色俱厉的质问,晋枭王眼底不耐,并未理她,只继续望着妣凰娥倒:“凰娥,你是不是很喜欢波斯猫,你如实回答,父王便送你一只好不好。”   妣凰娥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眼睛盯着远处奄奄一息的白猫,点了点头,忍不住抽噎道:“六福把我的波波咬死了,她冲过来打死了六福。”   妣凰娥的话一说完,伏在晋枭王怀里的妣水玥忽然抬起头来道:“什么你的波波,那明明是我的白虎。”   “我……”妣凰娥被妣水玥一凶,想起她打人的狠样,当即吓得说不出话来,扑进王后怀里便呜咽起来。   她气势一弱,便显得理亏起来,晋枭王眉色发冷道:“王后你还要狡辩么?他们为长不慈,不仅将幼妹的东西据为己有,还反过来打骂于她……”   “大王,凰娥喜欢九公主的猫,不过抱着玩一玩,并未要据为己有。”妣凰娥在王后怀里被吓得惊了一跳,她不由更加心疼,眯着眼冷冷地瞥了一眼妣水玥,尔后便效仿晋枭王的做法走向世子,循循善诱道:“辉儿,你拉六福出来玩,是它主动咬的白虎,而不是你故意要伤害它?是也不是?”   “我拉六福给子墨看,它忽然不听话跑了过来,我拽不住……”妣景辉方才差点被妣云罗用小箭扎进心脏,如今还有些后怕,话还没说话,脸色便一片惨白,呐呐难言,教王后看了更加怨恨晋枭王处事不公,不由更加强势道:“大王,白虎和六福不过是两只畜生,它们谁伤了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九公主她对世子公然出手,还辱骂于我,这样言行无状,妾身难道不该责罚。”   王后冷哼一声道:“大王,从来女主内,男主外。你将这后宫的事交给小君,便是对妾身的信任,妾身管束水玥,亦是为了她好,还请大王不要妨碍妾身行使宫规。”   妣水玥辱骂嫡母是为不孝,她只要抓住这一点,晋枭王纵然是大王,亦不能拿她如何,更何况他还能为了一个媵人的孩子,不给她这个王后的面子。   王后见晋枭王良久说不出话,面上充满笃信之色对下人吩咐道:“你们把九公主拉出去,继续打,打到她知道错为止。”   王后在后宫之中积威以及,下人听了她的令,还真的就去晋枭王怀里拿人。   晋枭王见王后行事如此嚣张,面色阴沉到了极点,妣水玥极会看眼色,见状,连忙为自己辩驳道:“父王,儿臣冤枉,是王后先打了孩儿,孩儿疼极了,以为母后要打死儿,这才骂的她。呜呜,父王,儿臣好疼……”   妣水玥呼疼的声音如同火上浇油,令晋枭王对王后积攒已久的不满全都涌到心田,搅得他五内翻腾,但面色却更加冷锐。   “云罗,我听说是你的丫鬟把王后叫来,你告诉父王,究竟是水玥先骂的王后,还是王后先动的手?”   面对晋枭王的迫视,妣云罗为难地向往王后那里看了一眼,才道:“我……我太害怕了……似乎好像是九妹先骂的母后,又好像是母后先惩罚的九妹……”   “罗儿,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水玥先骂的母后,母后才出手管教的她?”   王后眯着眼睛,向妣云罗看过来,面上笑意亲切,妣云罗像是受到鼓舞一般,面带领会之色,灿然一笑道:“是九妹妹她……”   “是九公主她先受到责罚,王后才会出言不逊。”   池砚忽然鼓起勇气站出来,截断了妣云罗的话。   王后那么可怕,七公主迫于她的淫威,不得不说出颠倒黑白的话,可身为君子,绝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是正剧。   女主她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对付任何人,包括原文女主。 第13章   “王后,你现今还要如何反驳。于下,你不问青红皂白,便要责打水玥,全无半点慈爱之心,又教水玥如何敬重您。于上,你见了孤王,全无半点敬重,不仅出言到最后,不由将心底的隐忧说了出来:“你如今便如此目无君上,滥用职权,铲除异己。这王后让你当下去,若有一日孤王不在了,你岂不是要杀尽寡人血脉。”   晋枭王将隐事如此□□裸的摆到明面上。王后闻言一怔。她既惶恐又愤怒,面色霎时一片惨白,整个肩膀宛如风中的落叶一般颤抖不已,她嘴唇张张合合,欲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握紧了拳头,面色凄楚道:“妾不过是要管教一下水玥,却并未要她性命,大王何以说出如此诛心之言。妾身乃大王原配,嫁予大王二三十多年,生儿育女,管理后宫,含辛茹苦,如今两鬓成霜,连王孙都有了,而此时,大王竟然为了一个媵人之女,给妾身扣上如此重大的罪状,这是欲要逼死臣妾呀。”   王后说完,已经克制不住,掩面垂头而泣,她的眼泪砸落到衣襟,还有些落到了怀里的妣凰娥手上。   “母后,你哭了……”妣凰娥有些难受地抓住她的衣角,神色惴惴不安。   见了这样的场面,晋枭王有些心软,但他瞥见妣水玥身上的血痕,想到她方才的强横,心肠便不由硬了下来:“孤王就是惦念着你是孤的元妃,才将你纵容得如此肆意妄为,得寸进尺。今日你不敬不仁不慈,就是在宗庙和朝堂上,你也没有资格再担任王后一职了。”   晋枭王竟然真的为了一小小的媵人之女要夺她后位,王后浑身一震,睁大了眼睛瞪着晋枭王,两人之间对峙片刻,最终摄于晋枭王眼里的冰寒,她不由败下阵来,有些齿寒道:“妾……知罪,但凭大王处置。”   见得王后终于服软,晋枭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王后母族势大,若她一味坚持下去,他却要面临更加艰难的选择了。   为此,他长嘘一声,道:“九公主没收弓箭,日后不得作男子装扮,罚其闭门学习宫礼三个月。王后有失母仪,罚奉一年。八公主受了惊吓,赐波斯猫一只进行安抚,世子景辉与伴读池砚逃学惹祸,罚抄《弟子规》一百遍,景辉辱骂尊长,再加罚跪宗庙一天。八公主与世子的仆从照看不周,全都杖责三十。”   晋枭王只罚奉一年,王后身上寒意稍减,缓缓应道:“妾身谨听大王之命。”   她右手指甲嵌入掌心,忍痛咬紧牙关,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不让它继续流下。她行完礼,只感觉冷汗将脊背浸湿,整个身子僵硬得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强撑着一口气,维持着王后的仪态,她抱着妣凰娥优雅的俯身,长长的袖子掩盖住了她紧握的拳头;“世子受了伤,凰娥受了惊,妾身带他们下去看医者。”   “去吧。”晋枭王点了点头,王后起身,身形摇晃了一下,长芝赶紧将妣凰娥给接了过去,吕俾也拉起了仓惶的世子晋枭王看着王后的背影,回过身来,面色颓然,向着身旁的一宛若谪仙般的男子道:“曦之,寡人的家事让你见笑了。”   “大王言重了。”郗哲微微一笑道:“小孩子打打闹闹再是寻常不过了,大王与王后身为父母,皆紧张自己的子女,这不过人之常情。”   晋枭王并不希望别人瞧出他与王后之间的不和,此刻郗哲将话圆了过去,心神一松之下,只觉得分外疲乏。   “大王,再过一刻,宫里就要落锁了,臣与小徒这便告辞了。”郗哲带着池砚向晋枭王行了一礼,晋枭王挥了挥手。   两人师徒二人默默无声地走出一段距离,池砚却忽然回转身来,向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七公主身穿一身明艳的红衣依旧伫立在原地,一个人孤零零地,似乎被人遗忘了一般,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老师。”池砚忽然张了下口,想问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郗哲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见他眼里藏着又诸多疑问,便叹了一口气道:“且莫多言,等回去为师在与你细说。”   池砚虽是公仪长推荐,但他天资聪颖,郗哲十分疼爱这个弟子,他有意带他进宫见见世面,可今日龙凤争斗,委实吓人,郗哲见他唇色有些发白,便安抚地抹了抹他的脑袋。   温热的掌心传来柔和的触感,郗哲的徒然亲近令池砚怔住了,有些欣喜,但又有些窘迫和难为情地低下头。   佐傅郗哲府,酉时。   仆妇端上将烹饪好多的饭食摆到矮几上,公伯静、郗哲坐在主位,池砚坐于下方。   婢女拿了素帕给郗哲净了手,待他坐下后,又从簠簋(fugui)里盛了一碗粟米给他。   今天是公伯静第一次出任女师,郗哲问了她一下今日授课的情况。公伯静道:“一切都好。就是八公主年纪小,不太能坐的住。她又是王后的小女儿,我怕拿捏不好分寸。”   她微微一笑,面上挂着自信的笑容,郗哲了然,不过想起今日的事,便道:“师者,授业解惑也。夫人对两位公主一般教导便好,切莫因为八公主是王后的女儿就特殊关照。”   郗哲说这句话并无她意,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公伯静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强颜欢笑道:“夫君爱惜羽毛,不欲卷入王廷争斗,妾身心里明白。只是王后有意让我关照八公主,我多少得顾及着她的面子,再说明人不用重说,响鼓不用重锤,七公主她的性子倒是像子墨一样,沉稳又聪明,很多东西一点就透,只是她母妃宓氏虽然是一宫之主,但并无男嗣,一切全靠王后提携,而依今下王室婚俗,她日后多半会作为媵人随八公主出嫁,这样一来,免不了屈于人下,因此妾身更加不能关注和夸赞她。”   八公主妣凰娥相貌只能用端庄来形容,并不出彩,公伯静第一眼注意到的人其实是妣云罗,她长相精致绝丽,眼神清透,若不是脸上尚带着三分稚气,一身的沉稳的气质仿若大人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若她的身份和八公主调过来就好了。”公伯静眼含羡慕地瞥了一眼池砚,叹息道:“若这是这样,我也有一个像子墨这样聪慧过人的弟子了。”   公伯静的调侃令郗哲自得一笑,还慈爱地给池砚添了几样他爱吃的菜。池砚感激地接过来,垂下眼帘,心情不知为何变得沉重无比。   “为什么国与国之间的和平非要女子联姻?七公主、八公主皆为大王的女儿,为什么她更出色,却事事都要低八公主一等,还有今天的九公主,明明是受欺负的一方,但王后却可以任意处置,就连从前在他眼里无比威严的晋枭王,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他在王后面前,也要有所顾忌。”   往日在郗哲的教导学习《论语》《诗经》等,池砚的世界非黑即白,然而此刻他幼小的心中却领会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第14章   孩子懵懂单纯的时间就那么几年,有时候,一夕之间便长大,快得令人嘘嘘。   英裳台后殿,一大清早,晋枭王赏赐的波斯猫便被宦者抱了过来,然而妣凰娥只是抱了一下,便放到了一旁。   “七姊,我们去上课吧。”   妣凰娥面上端着一股突如其来的成熟,她不赖床了,也不贪玩了,妣云罗神色一怔,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采莲昨日给我做了一些糕点带来,我们现在先吃一点垫着肚子,省得待会和静女师学礼,肚子饿闹笑话。”   “不用了,静女师这么做就是要考验我们。”妣凰娥眸中带着一抹疏离道:“七姊你吃吧,我等你。”   “嗯,那有劳八妹稍等片刻。”妣云罗接过青鸢递过来的桂花糕,瞥了一眼妣凰娥,若有所思的吃着。   在书中,妣云罗与妣凰娥从小一起长大,面上看着情同姐妹,但其实也是双方互相防备,甚至在前期,相对于女主妣水玥,妣凰娥似乎更讨厌阳奉阴违的妣云罗。   六岁或许真的就是一个分界线。六岁之前,她们同吃同住,妣娥皇与妣云罗虽然玩不到一起,但却很亲近,仆妇丫鬟共用,不分你我,就连晚上都非要睡在一张床上不可,如今,似乎有什么要觉醒了,妣云罗嘴唇默默勾起来了一点。   采莲做的桂花糕十分赏心悦目,是整个大晋王宫都不曾见到过得吃食,妣凰娥闻着那股混合着奶味的糕点,不由咽了下口水。   “你是嫡公主,这后宫之中所有的公主,你是最尊贵的,包括你七姐妣云罗在内,她们一应用度都不可以越过你去,你以后切不可自降身份与她们争抢。”   妣凰娥想到昨晚母后大发雷霆后,训斥她的话,不由冷哼了一声,将头高昂了起来。   妣云罗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命青鸢将剩下的桂花糕收好。   从后殿来到前殿。   公伯静考教了她们一遍昨日的功课,见她们皆做的不错,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八公主举止大方,端庄有度,七公主亦可圈可点。”   接下来,公伯静又让她们在大殿中行走,训练她们的仪态,等她们走的微微出汗以后,便上她们坐下来,教她们烹茶品茶,并顺便教她们说雅言。   公伯静煮茶的姿态十分优美,妣云罗与妣凰娥皆被她吸引,不过妣云罗望着那乱七八糟加到茶水里的调料,小嘴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   穿越到这本一春秋战国为背景的文里,最大痛苦的就是饮食问题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张骞出事西域,丝绸之路尚未开通,像辣椒,孜然、番茄、马铃薯等一系列调料和农作物都还不曾从国外带回来,食物的烹饪方式也十分单调,即使是大晋的王室,妣云罗感觉他们吃的菜还没有她在现代家里吃的丰富。   妣云罗在动作上只一遍就会,不过端起茶杯,她才闻到里面的那股古怪的味道,便忍不住恶心得反胃。   “呕——”妣云罗发出这一声令公伯静有些尴尬。   她的茶艺曾经被评为第一,就连郗哲每天都要让她煮上一杯,刚才的茶虽然是妣云罗自己调配,但所有材料都是她弄好的,断不至于令人作呕。   “七公主今早来可是吃了什么东西?”公伯静放下茶盅,问道。   “七姊过来时吃了桂花糕。”妣凰娥有些幸灾乐祸,抢在妣云罗之前回答。   “嗯,采莲做的桂花糕很好吃,我早上怕肚子饿,吃了点。”妣云罗腼腆一笑道:“下次我带来和老师一起吃。”   妣云罗的表现令公伯静想起了池砚,他刚来的时候,也曾有这样贪吃的时候,不过后来就越来越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了。   “那就难怪了。甜食和茶点味道相冲,不可以一起食用。”公伯静说完,便道:“下面我教你们说雅言。”   当今天下各国的文字和语言皆不相同,因而雅言便成了各国之间交流的官方话语。   一开始,妣云罗以为自己又要像现代一样学习外语一样,再学一门语言,没想到公伯静一出口就是普通话。   妣云罗:“……”   这大概是作者是现代人的原因吧!妣云罗从小学的大晋话,这在作者的设定里有点偏向江南姑苏一带的腔调,而这也正是她老家的话,所以她从小就能听懂。   公孙静教了她们简单的问候语,妣凰娥眼里带着浓浓的兴趣,兴致勃勃地跟着念,妣云罗静静地听着,并未开口,公伯静也不说什么。   等到了末尾,公伯静向着妣凰娥道:“八公主学的真快,回去要多教教七公主。”   “嗯,我一定会帮助七姊。”一股优越感在妣凰娥心里油然而生,她十分友爱地望着妣云罗,姿态有些高高在上。   “那真是谢谢八妹了。”妣云罗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妣凰娥瞧了很受用。   公主们的学业虽然都交给了师傅,但是王后也会不时地抽查一下。   这日正午,昭阳殿。   有又奴仆将近日公主们学习的成果和所得的评价念与王后听,吕俾见王后多日阴郁不散的面色稍微好了一点,谄媚道:“八公主蕙质兰心大气端庄,七公主虽刻苦努力,但全靠八公主在一旁帮助,才能勉强跟上。”   王后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片刻又拉下脸来:“凰娥她心思单纯,对那宓氏那贱人的女儿掏心掏肺,一点防备都没有,这教我如何放心?”   “这……”吕俾眸光微闪,不解道:“宓氏对王后您忠心耿耿,七公主她也事事以八公主为尊,奴婢不知王后忧在何方?”   “宓氏这个贱人胸无城府,光凭着那副狐媚的美貌,大王一个月也有三四次去她哪儿,我瞧着她那女儿小小年纪便妖妖娆娆的,长大了只怕比宓氏还娇艳,日后,作为媵从随嫁,凰娥岂不被衬得暗淡无光。”王后的声音徒然拔高,眼里的嫉妒仿佛一根毒刺一样,恨不得将所有碍眼的存在清除。   为了稳保太子之位,宓氏她不得不用,不得不忍,可是做父母的怎么愿意自己的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在眼皮底下成日放着一粒硌眼的沙子。   “磅——”王后恨恨地捶了下案几,上面的茶杯被振得洒了出来。   吓得吕俾浑身一颤,赶忙上前给她揉了揉手道:“请恕奴婢冒昧一提,王后您从前说过,宓氏不过是你笼络大王的工具,能用便用,不能用便弃之,你又何苦放在心上。至于七公主,她从小被您养大,视您为亲生母亲,如今更是以八公主为先,奴婢瞧着,她日后定会比宓氏更衷心。况且这娶妻贤,纳妾纳色,这普通男子都会有三妻四妾,更何况八公主她日后所嫁之人必然是一方诸侯。这后宫不说佳丽三千,少说也有上百,就是没有七公主,还会有其他的貌美的女子将人给勾引了过去……”   “这我岂非不明白。”王后听了心气难平道:“上天为何如此不公,那老匹夫,自从我十三岁嫁他,至今三十多年,为他生儿育女,兢兢业业……凭什么他可以后宫佳丽无数,而我却要从一而终,甚至如今,他还为了一个媵妾之女,将我的尊严狠狠踩到地上,简直气煞我也。”   吕俾听了王后的话,眼皮一跳,惶恐不已道:“小君,慎言呐。”   “慎言,我谨慎了一辈子,每天如履薄冰,坐卧不安,如今半只脚都快要埋进黄土,却还连一口气都喘息不得,这样的日子还要煎熬到什么时候。” 第15章   正当王后愤怒不已的时候,一安插在水云台的眼线来报,说那姜氏前段时间承了宠,如今被女医查出来,已经怀孕有三个月。   吕俾听言,怕王后气怒失言,赶紧让人拿了打赏,将那眼线打发出去。   等那眼线退下,“砰——”的一声,吕俾一回头,见本就气怒难填的王后直接将几案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   “陈平不是说那老匹夫南征北战,身体早就外强中干,那姜氏为何还能有孕?”   随着年纪的增长,王后恩宠渐衰,如今晋枭王一年到头已经很少踏入这里,这令王后的性格越来越暴躁,十分的反复无常,吕俾忐忑地上前道:“陈平只是说大王的身体每况愈下,却没说过一下子就会……或许还得等几年。”   “啊!!!!”王后歇斯底里地尖叫了一声,精神崩溃道:“他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   “王后——”吕俾愈发惶恐,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捂起来,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王后且莫要再说了,你想想太子,再想想王孙,他们才是你日后的依靠。”   听到了太子和王孙,王后的诅咒声戛然而止。   “吕俾你说得对,为了我儿能顺利继承王位,就是五年十年,我也要守住。”   见心态失衡的王后终于恢复了理智,吕俾终于松了一口气。   “吕俾,之前的事大王已经对我有所怀疑,那姜氏的孩子……”王后憋着气,狠狠咬紧了牙根,最后眼睛一闭,将紧握的拳头松开,呼地吐了一口气道:“吾不能再轻举妄动。”   “是呀。”吕俾赶紧附和道:“那姜氏生男生女都不知道,万一又像上次一样生了个女儿呢?况且就算生了个儿子,大王他……”   “对,稚子长成尚需十来年,吾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和等待。”王后眼里流露出睿智的光芒,嘴角微微一笑,对吕俾道:“为了太子,我不能失去大王的心。他既然希望我善良大度,那我便大度给他看。吕俾,拿笔来,我要写一封罪己诏上呈给大王,另外你通知各宫的人,但凡适龄的公主都叫到英裳台来学习,水云台那边,你也亲自去通知一声。”   “诺。”吕俾道。   水云台,虞姬接到王后的命令,便愁眉不展,姜氏更是惴惴不安。   “阿姊,王后她会不会对玥儿不利?还有我这胎亦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王后招了宓氏的人动用邪法,将……”   之前那一胎已然给姜氏造成了极大的心里阴影。当年的巫医季芜给她接生,令原本该是小公子的帝星变成了公主,这件事时不时便在她心里隐隐作痛。   “妹妹,且末胡思乱想。生男生女皆是大嗣神的旨意,那季芜不过是个巫医,想来一切不过是巧合。”虞姬面上柔柔一笑,可心里却也十分没底。   若那季芜再作邪法,将姜氏的孩子变成女娃,那她真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虞姬在姜氏面前不敢将自己的担忧表现出来,等到夜幕降临之事,她却一个人坐在灯火下暗自垂泪。   姜氏不过服侍过大王一晚,就又怀上了,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孩子。   他常年陪在晋枭王身边,眼见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是等他驾鹤西去,这后宫之中,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太一,东皇,大晋嗣神,信女虞氏愿折寿十年,求你保佑大王身体康泰,长命百岁;姜氏一举的男,九公主水玥平平安安长大。”虞姬跪坐在香炉边,虔诚地祷告,她清丽的面孔在灯光下愈发温柔,她脉脉低语的温婉之声悠悠传来,令立在门口的晋枭王心静愈发平静柔和。   “孤王一定撑到水玥和荣而成人那一天。”晋枭王忽然出声,令虞姬惊得一颤。   “大王,你不是去姜妹妹哪儿了么,怎么……”虞姬心里泛酸,只能垂下眼帘,将自己眼里的泪意掩盖过去。   晋枭王多年来南征北战,将整颗心都放在了征战上,心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停留过,但如今虞姬确实唯一一个会令他心软的人,“你怎么哭了,若有人为难你,你和孤王说,孤王定然会护着你。”晋枭王将虞姬的脸捧在手心里,充满怜惜地吻了吻她布满泪痕的脸。   “大王……”虞姬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滑落了下来。   “大王,妾身未能为你省下一男半女,日后正好可以同你一起殉葬,只是姜妹妹她素来胆小没有主见,妾身虽不是九公主的母亲,但这些年确实将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虞姬从未求过大王什么,只希望玥儿能嫁给一个疼爱他的人。”虞姬眼里萦绕这一股被晋枭王护士已久的情愫,年轻时,他从未有过儿女情长,如今年过半百,面对虞姬缠绵的情谊,纵使铁打的心肠也不由软下来。   “你是希望我提前给玥儿主婚么?”晋枭王有意想将女儿留在大晋,日后辅佐太子,此刻听了虞姬的请求便不由斟酌起来。   “五大世家之中,郗哲乃是最有才学之人,可是他已经娶了令伊之女,寡人的帝星不可能给人做小,那便只能在其余世家中选……”   晋枭王将合适的人都选了一遍,皆没有找到合适的,不由摇了摇头,虞姬看他难得像一个普通的慈父一样,为女儿操心,不由噗呲一笑道:“大王,为何只看得到眼见之人,我听说郗哲有个徒弟叫池砚,据说为人聪慧懂事,行事颇有章法,十分得他的欢心,大王为何不考虑他?”   “那不过是个幼儿,谁知道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再说他不过是个落魄贵族,如何配得上孤王的帝星?不可,不可……此事等孤王从长计议。”   虞姬见晋枭王如此将水玥的婚事放在心上,便没有过多纠缠。王后今日忽然要水玥也去英裳台学习,她倒是不担心她会做什么,唯一担心的就是水玥的婚事。   她与这小丫头破为投缘,自然不希望她如她这般远嫁他国,更不希望她如同姜氏一样,给八公主妣凰娥作为媵从陪嫁。   晋枭王与虞姬耳鬓厮磨,温情脉脉,却不知一小女孩一直躲在屏风后,将他们的话全听了下来。   虞姬比她的亲生母亲对她还好,听到她要为父王殉葬,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们不要我了,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来面对那个可怕的老女人。”   妣水玥心中愤怒不已,待虞姬说到嫁人的时候,尤其是提到池砚的时候,她脑袋里不由浮现出了那个好看得宛若仙童的人,竟然第一次不反感嫁人这个词语。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报名参加了我和晋江有个约会活动,希望大家有营养液的帮忙灌溉一下。感激不尽。   (●‘?’●)?? 第16章   人年纪越大,觉越浅,晋枭王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便醒了过来。   这时,虞姬还陷在沉睡中,不过眉目却始终郁结在一起,教晋枭王看得忍不住在心里一叹。   晋枭王不忍吵醒她,便轻手轻脚的起来,令高宥伺候他穿衣,并命人大半夜将一个人请到了建章宫。   此时已近深秋,大晋处在南方,湿气弥漫,晋枭王的披风上沾了一一层薄薄的秋露,他一进入建章台,下人便为他褪去披风,又给他端上烫手的暖炉。   晋枭王南征北战,身体劳累过度,患有严重的风湿,手指上的关节有些微微变形,程服一看他满面风霜的样子,上前行了一礼,不由慨叹道:“一别多年,大王老了,微臣也老了。”   “是呀,岁月不饶人呀。”晋枭王慨叹了一声,想起了当年程服帝星的预言,不由将往事重谈。   “这些年孤王观看下来,太子好色平庸,其他子弟亦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唯有九公主水玥,朕是时常在她身上瞧见朕的影子。”   程服闻言讶异地挑了一下眉,不由苦笑道:“当年帝星变为女子,微臣还以为陛下早就不信那个预言了……”   程服提了一下,见晋枭王面色一变,连忙诚惶诚恐地跪下道:“是臣逾越了。”   “少羽不必多礼”晋枭王却并未生气,反而坦言道:“孤王昔日确实怀疑过,可瞧着玥儿越来越有聪明果断,便不由得不信。”   两人聊了一会儿当年的事,晋枭王便向程服问道:“当年你去了廖国,如今你却回来了,是不是那尉衍死了?”   “廖衍确实是死了,廖国君迫于压力不得不妥协,命人将他五马分尸,不过他的族人倒是被保全了下来。”程服在廖国待了多年,一直关注着尉衍的信息。   起初,廖国在他的变法之下,国力确实蒸蒸日上,当时廖国国君还给他赐了国姓,叫廖衍,可是不过眨眼的时间,便惨淡收场。   程服面上嘘嘘,眼里有对廖衍的敬佩和扼腕,不过他眨了眨眼睛,神色间有些其他的东西。   晋枭王见他神色有异,不由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数?”   程服举头远望,就如同多年前他眺望这浩瀚星海那样,叹了一句道:“微臣回国之前,听说廖穆王已经殡天,太子廖远继位,他重新恢复了廖衍之法,并任用他的弟子章展。”   “从来政王人息,廖国太子好魄力呀。”晋枭王赞叹了一句,想到同为太子的晟,眼里含了一抹深深的隐忧,这时程服亦担忧不已道:“微臣这些年一直观看那贪狼星,如今发现他越发气势愈发强盛,只怕廖国在章展与廖远手里,早晚会成为虎狼之国。”   “孤王知道了。”晋枭王道:“程服,这些年你辛苦了。当年那件事发生,大祭司一职不能再由你担任,孤王想派你去督建王陵,不知你意下如何?”   “微臣些大王厚爱。”程服面上激动不已。他完全没想到晋枭王会将身后世交给他。   “程服,孤王死后,不得以活人殉葬,若有人敢违背,你便拿出这道旨意。”   尽管王后写得罪己诏写得言辞恳切,但晋枭王依然不放心,于是便早早立了一道诏书。   “大王英明。”程服接过诏书,便收到袖子里,躬身退了下去。   当今天下,唯有变法才能图强,然而每次变法都伴随着流血和争斗,因而大多数国家都对廖国持观望态度,晋枭王亦然如此。   大晋又五大世家组成,轻易不可妄动,晋枭王虽有变法之心,但他年事已高,而变法却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他生怕变法持续到一半,等他死后,太子晟继位,没有魄力压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臣子。   正当晋枭王为变法心急如焚之时,郗哲迈着焦急的步伐进来,请求急见。   “大王,廖衍虽死,其法犹存,廖国正犹如那冉冉升起之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而我大晋面上势大,但内里却积若不堪,若不再去旧图新,只怕早晚要成为昨日黄花。”郗哲是五大世家中唯一主张变法的人,这些年他无数次想要说服晋枭王,但却都无疾而终,如今廖过的变法给了他说服这位君王的信心。   郗哲满怀希望而来,但晋枭王却并未如他所愿。   “曦之,你既知廖衍变法成功,当知他是和何等下场?”晋枭王严肃无比道。   “廖衍虽死犹荣,臣为了大晋,亦能万死不辞。”郗哲神色凛然不惧,晋枭王瞧了欣喜不已,可却还是犹豫道:“曦之,你有次等雄心壮志实乃国之幸事,然而廖衍之法能继续下去,完全是因廖太子是个又雄心壮志的君主,而我国……”   晋枭王再次叹息道:“我只怕我大晋要重蹈魏国的覆辙。”   魏国是第一个依靠变法图强的国家,其实力仅次于晋国,然而当国君死后,国内一番厮杀过后,公子喜被推上王位,他在旧贵族的控制下,废除了新法恢复了旧制,更是为了求存,将嫡长子魏子彦送到了大晋为质。   郗哲本想用正面的例子说服晋枭王,却没有到又被他以反面案例给驳了回来,当下哑口无言,不由怔怔道:“难道我晋国要放弃变法么?”   郗哲不甘心的握紧了拳头,晋枭王手里拿着王后的罪己诏,沉思了一会儿道:“变法之事迫在眉睫,不过为了变法能延续下去,曦之,我希望你能收九公主水玥为徒,将她培养成为王佐之才,日后好提点兄长。”   九公主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娃,郗哲觉得晋枭王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但为了变法,他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神色间略有些纠结。   “大王,请恕臣直言,自古庶嫡有别,你如此偏爱九公主,教王后看在眼里,非但不能领会大王的苦心,反倒会将太子与九公主之间的嫌隙约拉越大,大王不若让十岁以下的公主都出来听学,等到了待嫁之龄再退守闺阁也不迟,这样一来,也不会显得九公主特立独行。”   “如此甚好,只是到时候怕是要辛苦曦之你了。”   晋枭王子嗣众多,十岁到四岁之间的公主不下十个,如果她们都去听郗哲授课,那人数真是有点多。   郗哲闻言,眼含深意一笑,发现从前英明无比的君王确实老了,他的英明和睿智已经被岁月所消磨。   晋枭王想得很美好,当他满怀这雀跃之心将这件事吩咐下去后,却不知不仅王后不赞同,就连虞姬都颇有微词。   女孩子长大以后,都是要嫁人的,不跟着学习妇礼宴乐,却要去学那些男人处理家国大事,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况且就算水玥有辅国之能,但是以水云台余昭华宫多年的敌对关系,王后能放任九公主去辅佐太子,这根本就是个笑话。   虞姬满心想着怎么打消晋枭王天真的念头,然而妣水玥却执拗地跳了出来,掷地有声的言明,自己不愿屈从于男子,像寻常女子那样在家相夫教子。   虞姬一听,有些骇然,但妣水玥跪在地上一天一夜,不肯屈服,她转念一想,让她多了解一些政事,日后才能同夫君举案齐眉,有所交流,遂同意了下来。 第17章   这边,王后的想法与虞姬大同小异,可要让她的女儿同一群野小子在一起,败坏了闺名,她是决计不肯。   不过为了给足晋枭王面子,她把最近叫来英裳台学习的公主们都叫了过来,并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让她们自己选择。   能在英裳台学习,对众公主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教导了,大家都十分珍惜这个得之不易的会,因而英裳台内一时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愿意过去么?”王后面色不愉地望着这些非她所生的女孩子,声含愠怒。   这时。一个身穿黄色衣服的女孩子忽然站出来道:“母后,姐与八姐素来同进同出,不若把这份殊荣派给她,这样父王才会觉得您对此事十分看重。”   说这话的是十公主妣芷兰,她年纪比比水玥还大几个月,然而生母早逝,那时整个后宫都忙着帝星的事,大家忌讳着九九归一的说法,便谎报了几个月。   她从小被仆妇带大,见了妣云罗,见她锦衣华服,相貌美艳,竟然比嫡公主还像嫡公主,心里不由嫉妒不已。   妣芷兰那点小心思,王后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她说的话倒是正下怀。   在外人看来,妣云罗如同她的亲生女儿一般,派她去晋枭王也挑不出她的错出,并且那些也正好将接下来的课业错开来,免得让着生的好看的小贱人学会了真正管理后宫的段。   “云罗,郗佐是大晋第一才子,你能有会跟着他学习,是生修来的福气,这不仅能讨你父王的欢心,而且也是母后对你给予的厚望。若他日你学成王佐之才,说不定能成为你兄长的帮,至于这边的学习,你也不必担心,你八妹学完之后,每天晚上再教你,总不会让你落下。”   妣云罗听了王后的话,眸光一闪,便低垂下眼帘,教人看不出她眼里的情绪,缓缓应道:“是,儿臣愿意听从母后安排。”   她语气隐隐透着点不情愿,公主们心里暗暗幸灾乐祸,而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吕俾,你去将最新的布料挑几样,给公主做几身过冬的衣服,首饰面妆也多准备几套。”   面对诸位公主,王后不遗余力地彰显着自己的大方,妣云罗承受着各方羡艳的目光,唇角微微一勾,看在别人眼里,像是在得意。   英裳台后殿。   一宦者用托盘捧了一套白银翡翠和一套黄金嵌红玛瑙头面进来,有一缝人给妣云罗量身,屦人弯腰蹲在地上,给她量脚。   “公主近日又长高了一截,以前的衣服怕是有点短了,这秋衣也得赶出几身来了。”傅姆胥芷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递给内司服的掌事嬷嬷,笑容亲和。   “公主殿下如此得王后和大王宠爱,她不日就要出宫随学,奴婢定然会吩咐人先紧着公主的衣裳先做。”   掌事嬷嬷话才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女孩尖酸的声音。   “姐好大的派头,有了王后的赏赐,还不满足,竟然还想着开小差,我看你现在穿着打扮都快要越过八姐了,难怪第一天见面,众姐妹都将你和八姐认反了。”   妣云罗闻声抬眼望去,只见走在前面的妣凰娥脚步一顿,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之色。   小孩子在将近岁的时候,已经会想事情了,渐渐拥有了自主的意识。   从前两人在一起,吃穿用度大多相同,在学业上,妣云罗也远远不及她,仆妇们也多夸赞于她,妣凰娥从来没想过人还有美丑之分,也从不知道嫉妒是和滋味,直到那天母后将众位姐妹都叫到英裳台,她们第一眼见到姐妣云罗,竟然将她认作嫡公主,并在一旁不停的奉承讨好。   “八公主长的像小仙女一样,公主纵使穿了和你一样的衣服,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众人望着“妣云罗”嗤嗤的笑着,妣凰娥听着她们的奚落声,心里不是滋味,正恼恨不已,便听妣云罗淡淡道:“我才是公主,八妹在那边。”   大殿里一时雅雀无声,妣凰娥望着那些嘴八舌的人顿时像鹧鸪一样缩着脑袋,心里一阵快意,但是望着妣云罗那张往日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她对比着其他人,渐渐发现了不同。   她的鼻子眼睛嘴巴无意一精巧,她静静站立在众人,却是最醒目的存在,别人之一眼扫过去,第一眼留意到的就是她。   妣凰娥听妣芷兰再一次提起这件事,举目望着妣云罗那娇美的面孔,心里不由更加膈应。   “姐,这宫每个人的吃穿用度皆按份例而来,就算我是嫡公主,也并无例外,你这样借母后的名义,唆使下人行贿,若是教父王知道了,又该说母后行事不公了。”   妣凰娥与妣云罗淡淡处着,从未红过脸,此刻她摆出一副端正严明的态度,不知为何却有些心虚,感觉冥冥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却一时间想不通,只拿一双大眼怔怔地望着妣云罗。   妣云罗见状微微哂笑了一声,接着便道:“八妹说得自然在理。但胥芷傅姆给的不过是打赏,并非行贿只意,并且我自来敬重母后,断不会给她抹黑……”   妣云罗话还没说完,妣芷兰立马插话道:“如果你不是行贿,那为何司服嬷嬷会答应要先紧着你的衣服来做?”   妣芷兰的话令妣凰娥瞬间醒过神来,绷着小脸,严肃望着司服嬷嬷道:“我母后任用你,对你多有信任,你竟然借职徇私,难道你是对自己的岁俸不满么?”   “卑职不敢。”司服嬷嬷惶恐不已,心下大为懊悔。听闻王后与宓氏情同姐妹,待她的女儿公主妣自己的女儿更甚,连大王赐给的名额都给了公主,可是如今看来,却不过是表面功夫。   司服嬷嬷寻思了一下,倒是没有将银子还回去,而是镇定道:“卑职听闻公主的嬷嬷说她长了个子,以前的衣服穿着短了,这才才想着给她赶制几身秋衣。”   “她衣服短了,就可以提前赶制,我的衣服旧了,怎么不见你们来给我量制一身,还不是姐她仗着王后的名头,把自己当成嫡公主一样耍威风。”妣芷兰声音尖细刺耳,不依不饶,听得妣云罗眉目一皱,不由冷冷瞪了她一眼道:“我所拥有的一切皆是母后的恩赐,你若有所不满,大可直接去找她。”   “我……”妣芷兰被妣云罗一双寒眸吓的一颤,再加上她不过狐假虎威,哪里敢闹到王后面前,一时气势熄灭,呐呐不言。   妣云罗虽然披着小孩子的壳子,但算上上一辈的年纪,怎么也是十左右的年纪了,她上辈子不喜欢小孩子吵闹烦人,但依然觉得他们单纯可爱,可是如今见识了这古代的女孩,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就已经会挑拨离间,争风吃醋。   “八妹,这秋衣我也不做了,省得你以为我假借母后之名弄威做福。”妣云罗提了下自己才到脚踝的裙裾道:“不日我就要出宫,跟着郗佐傅求学,到时穿着这身去,我人小,被她们嘲笑是无所谓,但近来父王对母后多有不满,到时候教外人看了,以为母后苛待于我,岂不是更加坐实了母后不慈的名声。”   妣凰娥会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想着妣云罗要出宫了,她日后同她不常见面,心里不舍,此刻在听妣云罗这样一说,当即慌了神。   后宫里隐隐传出了父王要废后的传言,且那件事还是因为她不懂事引起,想起那日父王与母后大加争吵,她便不寒而栗,忙亲热地拉住妣云罗的,连忙低声认错道:“姐,是我不好,错怪你了。母后是因为我才被父王责罚,我一时情急,才会这样责怪于你。”   “八妹平日便对姐姐多有照顾,我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便和你置气。”妣云罗笑道:“我只怕某些不坏好心的人挑唆,坏了我们姐妹情分。”   妣云罗斜眼瞅了一下妣芷兰,亦有所指。   “八姐,你别听她胡言,我不过是见不过她……”妣芷兰不由情急的反驳,反而有些欲盖弥彰,教妣凰娥听了愈发觉得自己被利用,于是便厌恶道:“你不必再说了。我和姐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哪里容得你来置喙。” 第18章   妣云罗瞧了一出孩童的宫斗戏,眸色渐渐变得幽深。   原书,妣芷兰与她的角色是互换过来的。妣芷兰的母亲就郑氏,她为了帮助王后铲除帝星,被识破后自杀而亡,而原本这样的结局是要落到宓氏身上的,并且被王后送去和女主拜郗哲为师的,也是妣芷兰。   剧情似乎因为她的某些举动发生了改变,但似乎又变化不大。   因为妣芷兰与妣云罗两人都是书的恶毒女配。妣芷兰暗暗嫉妒妣云罗的美貌,妣云罗暗暗嫉妒她得了王后和八公主的欢心,因此两人之间互相对敌,不过在面对女主的时候,倒是团结一致,都不想让她好过。   妣云罗那天将八公主应付了过去,没隔几日,王后便又赏赐了一堆东西下来,其还有不少零用钱,并让嬷嬷传话,直夸她懂事,当然也少不了交代,命她仔细观察着妣水玥的一举一动,并及时报告给她。   妣云罗自然恭敬无比地应了下来。   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了几日,等秋衣完成以后,女主妣水玥一个月的禁闭罚完,晋枭王便派侍从过来,替她搬东西。   为了方便她们学习,她们会直接住到郗哲府上。   妣云罗以为她会同女主一起过去,但没想到晋枭王只是派宦者高宥递了一块出宫令牌给她,侍卫便直接驾着车马将她送去郗府。   就在妣云罗坐在马车内腹疑之时,郗府,公伯静指挥着下人,将西厢房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此刻一青衣小女孩气鼓鼓地站在一旁看着。   “玥儿,你姐就要来了,以后你就有玩伴了,师娘怎么见你不开心呀?”   妣水玥半个月前就缠着晋枭王,说要早早长大,为父君分忧,晋枭王一高兴,就允了她的心愿,提前将她送来了郗哲府上。   她模样天真,性格灵,嘴巴又甜,郗哲与公伯静一见便心生喜爱,如今见她老大不情愿的撅着小嘴,便不由逗她。   “虽然她年长于我,可拜师讲究的是先来后到,等她来了,要管我叫师姐。”妣云罗转了转眼珠,高扬着脑袋,神色透着几分桀骜,令公伯静忍俊不禁。   “为长者可是要让着下面的人,就像你师兄子墨让着你一样,你以后有了什么好东西,可也要先紧着小师妹。”公伯静故意那话逗妣水玥,换了寻常的小孩子,早就上当了,但妣水玥却一本正经地摇头道:“师母,你这话说的可不全对,我还听人说,小辈要停长辈的话,等小师妹来了,我的好东西都给她,但是她必须听我的指挥。”   妣水玥虽然嘴上这样讲,但心里却想:她有子墨师兄陪她玩就行了,那个姐是宓氏的女儿,就是她害她变成女儿身,否则虞姬就不会满面愁苦,她亲娘也不会对她生疏,她一定像王后一样,是个又凶又坏的人。   妣水玥心里有点排斥妣云罗,但从小都和仆妇玩在一起,并没有同龄玩伴,眼里便含了隐隐的期待。   “师娘,听说你在宫里当女师,应该见过小师妹,她……”妣水玥一口一个小师妹,公伯静见她霸道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不由满足她的好奇心道:“是一个很漂亮的公主,以后定然会引得很多男子竞相追逐。”   “那师母你快说说,是玥儿好看,还是她好看?”妣水玥摇着公伯静的袖子,瓷白的小脸玉雪可爱,公伯静微微一笑道:“玥儿也好看。”   妣水玥自来好盛胜,公伯静答案显然令她不太满意,于是她环顾了一周,跑进了下人正洒扫的屋子。此时,池砚拿了一束木槿花,正在剪枝,一支支插在桌上的花瓶里。   “师兄,你说那天是姐让你叫护卫来救的我,那你一定瞧清楚她长什么样了。”妣水玥拦在池砚面前问道:“你说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或许是那天被王后责难,池砚是唯一个出来为她说话的人,妣水玥对他十分亲近,同他无话不谈,池砚因为那天没能帮到她,男子汉的自尊本来就有点受挫,等她成了他的师妹,他便对她更加照顾,所以两人倒是两小无猜,好多事都共同分享,当然除了有一件事……   “师妹,身为男子,不可以对女孩子评头论足。”池砚扳着一张小小的俊脸,耳根子却有些泛红,指不由握紧了花枝。   “师兄不告诉我就算,等她来了我就知道了。”妣水玥见池砚像个小老头一样,一点也不好玩,不过瞥到他里拿着的花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师兄,我来的时候,桌子上怎么没有放着花?”   池砚呼吸一乱,局促道:“你……你来的时候,木槿花还没有开。”   “哦。”妣水玥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望着被池砚摆放得十分精致的花束,不由心喜道:“师兄,你剪得真好看,我房间里的花瓶也空着,你帮我的也插上。”   “……”池砚:“嗯。我让秋燕送到你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戏份大概少得令人窒息。后面会逐渐多的。   本来这文多更会好些,毕竟是大正剧,一天6000不为过,可是小透明不得不压字数。 第19章   妣云罗坐着马车,在傍晚的时候,来到了郗府门口,公伯静带着池砚和妣水玥迎在门口。   “公主,这马车太高,让奴婢抱你下来,免得摔了。”青鸢从马车上跳下来,为她掀开帘子,傅姆胥芷伸出双去接,妣云罗静静地坐在里面,目光定定地望了她一瞬,胥芷被她幽幽的目光凝视着,臂一颤,目光有些闪躲。   “胥芷阿嬷,我看你心绪不宁,还是到一旁休息去吧。”妣云罗躬身起来,向着青鸢敞开怀抱。   青鸢犹豫地望了胥芷一眼,却还是果断的将妣云罗给抱下了马车。   妣云罗就着青鸢的力,待脚落到地上后,便立刻从她怀抱里脱离。   “青鸢,把我让采莲准备好礼物拿出来。”妣云罗寻着公伯静的方向走去,俯身一礼道:“云罗见过静女师。”   “公主不必多礼,你郗师傅进宫与大王商量事情去了,过一会儿就回来。”公伯静虚扶了妣云罗一下,并拉着她,面相池砚和妣水玥道:“等你行了拜师礼以后,这位就是你师兄,他叫池砚,字子墨,这位你或许应该认识,她是你九妹妣水玥,她……”   公伯静本想按照长幼顺序来排,但是妣水玥却在一旁拼命给她使眼色,于是她微微咳嗽了一下道:“按照入门的早晚,你应该叫她一声师姐。”   “师兄好。”妣云罗将目光停在池砚脸上,对方眉目清朗,五官俊秀,可以想见以后确实有令少女疯狂的资本,不过还好,上辈子美颜盛世的男明星见过不少,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师……师妹好。”池砚被妣云罗盯得脸红,连忙俯下身一礼,将早已准好的礼物送到妣云罗上。   “谢谢师兄。”妣云罗接过池砚递过来的盒子,将其交给身边的仆从,又从青鸢里拿过一个方盒,作为回礼送给池砚。   两厢见礼完毕后,妣云罗又将目光移到妣水玥身上。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观看女主。   她见她清秀的眉宇见透着一股倔强,倒是同书里描写的一样,没有偏差。   “小师姐好。”妣云罗向着她点了点头。   妣水玥对着妣云罗好看无比的面孔,愣了一下,不由尴尬在了原地。   “我……我忘记准备见面礼了。”妣水玥向着池砚嗔怒的望了一眼,怪道:“师兄,你给小师妹准备礼物,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池砚垂着头,下巴都快杵到地上了,瓮声瓮气道:“嗯嗯,是我错了,下次我提醒你就是了。”   “哼!”妣水玥冷哼一声,转过脸望着妣云罗,将胸脯一挺道:“我虽然没有给你准备礼物,但你现在是我小师妹了,我身为师姐,理应照顾你,等我回去以后,把我喜欢的东西统统都给你。”   “谢谢师姐。”妣云罗亦回了一礼,从青鸢里拿了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妣水玥。   “这是什么呀?”妣水玥接过来,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很想将它立马打开,不过最后还是按捺住了。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公伯静见妣云罗带来的东西不少,赶忙将人往府里引。   等到了西厢,便道:“这间房便是给公主准备的,你看看有何不舒适的地方,我让人给你换。”   妣云罗环视了一周,目光在屋子内那一株木槿花上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一切都好,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那公主便好好休息。等到了晚膳的时刻,我再唤人来请你。”   公伯静转身离开之后,胥芷立马上来将那瓶紫色的木槿花,连带着花瓶扔到了门口一侧。   妣云罗对花粉并不过敏,但是怕一些带绒毛的植物,比如木槿花上的绒毛以及桃子毛等,她只要一沾上,就会发高烧。   空气弥漫着一股木槿花的味道,妣云罗只感觉空气都沾染了不少木槿花的绒毛,感觉头脑有些昏沉。   “公主,这屋子不干不净,您还是到外面站着,等奴婢们打扫完了,您再进来。”青鸢赶紧将妣云罗拉出去,胥芷则一脸挑剔地站在屋子里。   “我们公主身娇肉贵,郗府准备的东西怎么这样粗糙,明显就是怠慢。”胥芷指挥这几个从宫里带来的仆从,将里面的东西,包括床单被褥,都全部换了一遍。   青鸢在外面看着,气恨地跺了一下脚,不过被妣云罗冷眼呵斥住了。   郗哲是有名的世家贵族,他家的房子自然不差,但是同宫里比起来,确实差了点,不过里面摆放的东西都十分精心,并没有怠慢的说法,并且她在宫里只让收拾衣服和带了一些银钱,何时让她们连被褥也带了。   妣云罗勾唇一笑,心叹王后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她养歪。   “胥芷嬷嬷,我看这地板这脏的狠,你不如一并给擦了,省得本公主没处落脚。”   “还有你们几个,给我去把门窗廊柱墙壁都擦亮一点,不然这屋子逼仄阴暗,本公主住得不舒服。”   “是。”胥芷的脸不由垮了下来,不过想到王后给的报酬,神色又振作了起来。   妣云罗这些年活在一个死循环里。王后不断派人监视她,故意骄纵她,而她这不停地折腾这些下人们。   她越折腾得狠,越造作,王后就越满意,而下人们渐渐养成了她一不折腾就不习惯的属性。   妣云罗下巴微挑,以一种十分挑剔的目光望里面,而此时,就在她不远处,妣水玥将嘴里嚼着的妣云罗送的桃花酥呸呸吐到地上,然后将丫鬟秋燕抱在怀里的小木马等玩具也打落。   “虚伪。”妣水玥暗暗骂了一句,目光瞥到被放到墙角的木槿花,当即冲了过去。   “姐,这花我瞧着十分好看,你不喜欢,我便拿走了。”   自古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人。妣云罗常听父王讲述那些慧眼识珠的故事,于是心里很神往那种君臣相得的场面。   君王赐给名士壁玉,名士则应当爱惜羽毛。   妣水玥觉得小师兄这花放在这里简直就是糟蹋,并且她以后再也不拿她当小师妹了,这个女人同王后一样品行不佳,不配她赠予壁玉。   妣水玥没等妣云罗回应,就抱着花瓶往池砚所住的房间跑。   “师兄,这花被丢到角落里,想来姐他不喜欢,我看着可惜,就捡来物归原主了。”妣水玥不意说别人的坏话,将东西放下后,见池砚望着花瓶,神色低落,不由展颜一笑道:“师兄,这木槿花开得这样好看,我瞧着甚是喜欢,你答应过要送我一盆,可别忘了。”   一物不送二主,这是对一个人最起码的尊重,池砚将停留在木槿花上的目光移回来,微微含笑道:“过段时间,菊花就开了,到时候我送你一盆。”   “好呀,这样可比剪下来木槿花要放得长久多了。” 第20章   在别人的地盘上嫌道四,更何况当时,妣云罗眼睛还扫到了几个在一旁帮忙的郗府下人,这样一来,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公孙伯静态度冷淡了下来,就不奇怪了。   “公主,寒舍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公伯静脸上挂疏离的淡笑,妣云罗恍若未曾察觉一样,天真无邪道:“没关系,下人已经重新整理好了,虽然比不得宫里奢华,不过好在一样舒适。”   公主不过是个小孩,公伯静哪能跟她一般见识,遂引着她到一小方几旁坐下道:“公主初来驾到,鄙府的饭菜可能不合你口味,有劳您多担待。”   “静女师不必客气,对于不喜欢的东西,我从来不担待。”妣云罗话一说完,立在她身后的胥芷便含蓄道:“我们王后对待公主就如同自己的女儿一样,从小锦衣玉食,不曾让她受半分委屈,这性子养得有些娇……”   “嗤——”一声脆嫩的讥笑声响起,妣云罗闻声望去,只见妣水玥跪坐在她对面,面带嘲讽道:“姐你娇生惯养,不好好在王宫里待着,何必跑到这儿来吃苦受难?”   “小师姐这话有失偏颇。母后让我来,自然是跟着郗佐傅学习经国之学,日后能成为王兄的助力,至于吃苦受难……”妣云罗抿唇一笑道:“母后自来对我照顾有加,特允许我将所有的仆从都带出宫来,就连王宫的厨子给了两个,小师姐若哪天嘴馋了,师妹也是欢迎之至。”   “哼!”妣水玥翻了一个白眼,拿起短匕(勺子)愤愤地吃着桌上的豆羹,然后向着公伯静甜甜一笑道:“师娘府上的东西可比王宫的东西好吃多了,有些人就是有眼无珠。”   公伯静听了,宠爱地笑了笑,妣云罗抬着眼皮看了下,然后转了转眼眸道:“静女师,郗佐傅怎么没有来?”   宫伯静:“大王和他商量要事,有时会倒很晚,今日不巧,他可能宿在了宫。”   “哦。”妣云罗没有再说话,她端起饭碗,拿起短匕,瞥见了餐几上的食物后,顿了一下。   在这个时代,鱼肉算得上大富之家才能享用的美食。郗府以此来待客,自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在没有去腥的调料的前提下,这种味道她实在受不了。   “公主,您的吃食向来精细无比,这桌子上的菜的鱼做的太腥,你定然吃不下,倒是这碗青菜豆腐尚能入眼,你先吃些垫着肚子,等会儿奴婢吩咐厨子做你喜欢的给你吃。”   胥芷宠溺的话成功地引来了众人的瞩目,公伯静、池砚、妣水玥皆从不同的方向看过来,妣云罗迎着他们不赞赏的目光,将饭碗和短匕往矮几上一放,傲视着胥芷道:“什么叫尚能入眼,你不知道本公主在吃食上从来不愿将就么,你现在就让人去给我做。”   “是是!奴婢现在就去。”   公主发起火来,会直接用匕首伤人,这些年来打杀的奴才不计其数,胥芷十分怵她发火的样子,此刻不由诚惶诚恐。   “西厢那边的厨房今日刚准备好,很多食材都还没有,我再给公主添两个人过去。”公伯静忽然开口,妣云罗也不客气:“那谢谢静女师了,这里我便不叨扰了。”   妣云罗说完便起身一礼,接着便带着胥芷和青鸢走了。   只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师娘,她走了正好,省得在这里挑拣四,影响人食欲。”妣水玥愤愤不平道。   “嗯,饭菜快冷了,大家快用膳吧。”公伯静瞅着九公主的背影,真的有点不敢想象她私底下的性子竟然是这样。   妣云罗虽然走了,但被她们主仆一通搅合,个人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池砚与妣水玥起身像公伯静行了一礼辞退,公伯静点头,望着池砚道:“子墨,我看你师傅近日不一定忙得过来,这段日子就由你带着两位师妹去垓下学宫听学。”   “嗯,我一定会照看好两位师妹。”池砚低垂下眼帘,掩住了眼里的情绪。   公伯静以为他不情愿,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道:“公主被王后宠得有些娇惯,您多照看着她些。水玥也是,公主始终是你姐姐,你不可当面顶撞她。”   “嘞—”妣水玥对着公伯静作了一个鬼脸,拖着池砚的袖子向外跑开。   等走到了院子,妣水玥停下脚步,挑了下眉道:“我倒是要看看平日里王后给我姐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竟然让她挑食成这样。”   她的话里点满了火星子,池砚怕她和妣云罗吵起来,连忙劝道:“师傅临走前交了课业,现在已经不早了,等你写完,天就黑了,你早些睡觉,明日还要早起。”   “那些字我早就学会了,不一会儿就能写完。”妣水玥眼珠子了一下,忽然凑近池砚道:“师兄,我姐送了你什么礼物,是吃的么?”   “不,不是。”池砚道:“是一只埙,上面刻着一只乌龟,还写着个从未见过的字。”   “哈~”妣水玥忽然笑道:“不会是王八蛋个字吧。”   “师妹,你不要胡说。”池砚有些窘迫,但是却没有否认妣水玥的猜测。   “哎呀,我就是逗你,我姐瞧着有些骄慢,但也不至于随意骂人。她给我送了一盒点心,宛若桃花一样,既好吃又好看,就连我在父王那儿都没又见到过,你说这王后的日子难不成过得比父王还奢华?”妣水玥若有所思道:“师兄,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么?反正我姐说过欢迎的话,不如我们去看看?”   池砚虽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但不过八岁,还有几分小孩子的玩性,纠结了一下,便忍不住好奇心点了点头。 第21章   西厢房左侧间,妣云罗靠坐在软塌上,青鸢给她泡了一杯杏花茶,胥芷指挥着下人端上六个菜,其有梅菜扣肉,糯米莲藕、木槿砂仁豆腐汤、红豆酥……   妣云罗喝了一口茶,青鸢便拿了一张小凳子过来给她坐。   晋过地处南方,多湿气,但此时的人们无论年幼还是年长都跪坐在地上,因而不少人都患有风湿症,等年纪大了就会关节疼痛,晋枭王、王后、宓氏身上都有这样的症状,妣云罗本来就不喜欢跪坐,瞅见了这样的状况以后,便让下人坐了张凳子,能不跪的时候,坚决坐着或者躺着。   妣云罗这个样子,胥芷瞧着于礼不合,但却不敢说什么,如今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   “公主,今日才到郗府,好多食材都不全,这些菜同之前的口味差了些,您今晚先将就着用,明日奴婢再安排下人出去采买。”   青鸢在一旁为妣云罗布菜,默默地看了一眼胥芷,然后对妣云罗道:“公主,奴婢知道您不愿意出宫,可咱们毕竟已经出来了,还是客随主便的好……”   妣云罗听了青鸢的话,侧过头来,面露不悦道:“谁说我不愿意出宫了。能为母后分忧,那是我的荣幸,青鸢你再出言无状,小心我叫人掌你的嘴。”   “是是,奴婢再也不敢。”青鸢安静地垂下头来,妣云罗举着筷子,每个菜尝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胥芷阿嬷,在吃食上,本公主向来不愿意将就,你既然知道要带厨子,怎么不连晚上做饭的食材也带过来。”妣云罗将桌子上的槿砂仁豆腐汤砰的一下扔到地上,然后指着那碎片散落的地方道:“谁敢让本公主过得有半点不舒服,本公主便让她难过千倍百倍。胥芷阿嬷,你去那边跪着吧。”   “是。”胥芷跪在尖利的碎陶片上,不一会儿便脸色发白,额头冒着冷汗。   “这小丫头片子嚣张什么,王后早晚要收拾她。”胥芷在心里暗骂,妣云罗淡淡扫了她一眼,心里有些畅快,嘴角隐隐勾起一个残酷的笑意,令青鸢看得不禁打了个寒颤。   “公主,奴婢知错了,下次定然再也不会出现如此疏漏。”   胥芷跪了不过半刻,便忍不住痛哭求饶,“吵死了,来人,把她拖出去罚跪。”妣云罗神色不耐,脸上半分心软都没有,旁观的下人望着她那张娇艳可爱的脸,却好似面对着魔鬼一样,一个个胆战心惊,就连拖着胥芷出去,也轻轻脚,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她。   “青鸢,这些菜全部都撤下去吧,本公主没胃口。”妣云罗起身,走到软榻边,将采莲做的桃花酥拿起来吃,不一会儿便享受地眯起来眼睛。   这厢妣云罗心情大好,而门外,胥芷苦不堪言,在宫里,还有八公主和王后会管制着公主,可是到了宫外,胥芷想起公主充满戾气的眼睛,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在水云台,阿母对待下人素来宽和,下人们也十分敬重她,姐因为一点点吃食就这样肆意打骂奴婢,果然是王后一教出来的。”妣水玥望着胥芷,忍不住可怜道:“这仆人我瞧着有些可怜,反正姐也不在乎她,不如我向她讨要过来,免得被她打死。”   胥芷在王后那里并不十分得用,如今怕自己还没回宫,便小命不保,此刻听了妣水玥的话,当即跪地祈求道:“九公主救救奴婢,奴婢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青鸢指挥这下人将碗筷撤下,她一出门听到胥芷的话,当即怒道:“胥芷嬷嬷竟然胆敢背主,不配再跟在公主身边,来人将她捆去柴房,明早发卖。”   “不必了,叛我者死,拖出郗府,找个地方僻静的地方乱棍打死吧。”   妣云罗的面目在月色下森冷异常,胥芷知道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当即扑向妣水玥,向抓住了浮木一样,求救道:“九公主您人小心善,求求你救救奴婢。”   “姐,这奴才也没犯什么大错,你何必要她性命?”妣水玥道。   青鸢顺着劝说道:“是呀公主,胥芷嬷嬷生了背叛之心,自然不能留,咱们将她发卖便是,何苦让你的沾染血腥。”   妣云罗:“不,那样太便宜她了。至少也要把她脚打断。”   “公主,你可听说过作茧自缚这句话。”池砚终于忍不住出声,眼里纠结着一股失望的情绪。   “……”妣云罗扬起头道:“我还听过某国有个大臣,他对奴仆肆意打骂,一日敌军攻来,他的奴仆便趁他睡着了,将他给绑了献给敌军。师兄是觉得我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么?那这个奴仆就更加留不得了。”   “既然公主已有决断,那池某便不干预了。”池砚转身就走,临走时轻轻拉扯了一下妣水玥的衣袖。   “姐,你的奴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干预了。”妣水玥领会过来,转身跟了上去。   “把胥芷拖到郗府外面再打,免得弄脏了这里。”妣云罗扬声吩咐,等那二人走远,她缓缓踱步道胥芷面前:“今日你背叛的可不仅仅是我,若教母后知道你竟然转投水云台那边,我想你的家人大概会因你的这一举动而掉了脑袋。”   “我……我只是忍受不了公主你的暴行,并没有背叛王后。”胥芷有些愤怒、又有些恐慌。   “你若觉得没有背叛,抖什么。”妣云罗闻言,轻笑一声,缓缓凑近道胥芷耳边轻语。   “请公主看在奴婢这些年对你照顾上,饶了奴婢的家人。”胥芷跪到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紧接着便被人拖了下去。   胥芷刚被拖出郗府,池砚与妣水玥两人便提着一盏灯笼拦截了上来。   “诸位,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这些钱你们拿着,等回去见了公主,就说这个人已经被打死了。”池砚从袖子掏出一包银子,递给那几个侍卫,妣水玥赶忙道:“这个人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我姐面前,您们既能得了好处,又不用残害一条生命,这样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那好。”侍卫一想起公主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女孩,随便会去糊弄一下就过去,于是便欣喜的接下了银子。   等那些侍卫离开后,妣水玥与池砚解下胥芷身上的绳子,将塞在他嘴里的白布扯开,胥芷当即痛哭流涕,跪到地上:“多些池小公子和九公主搭救,奴婢会做各种各样的吃食,求九公主收留。”   “姐送我的桃花酥是你做的么?”妣水玥问道。   “是……是奴婢做的。”胥芷急忙道:“我还会做红豆糕、凤梨酥、栗子糖……”   胥芷说的那些东西,妣水玥完全没听过,不由嘴馋地舔了舌头,然后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池砚道:“师兄,我们留下她吧。”   妣水玥转了转眼珠道:“我那边就挨着姐,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如就把她放到师兄你那边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忍不住加更了一下。感谢大家支持。   < ( ̄︶ ̄)>battle 第22章   年少的人心总是充满了正义感,池砚与妣水玥救了人以后,两人都有些睡不着。   妣水玥听晋枭王讲过许多故事,其有一个就是将军辰好心救了一差点被主人打死的奴仆,那奴仆心存感激,最后刺客来袭的时候,为将军挡了一箭。   晋枭王告诉她,不管为君为将都要有仁德,这样臣子和士兵们才会拥戴他,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向来将晋枭王当做榜样。今天救了胥芷,感觉就像从暴君挽救了被欺压的臣子,胸豪气万千,只觉得自己距离向往那个人越来越近。   渐渐地,她带着一丝微笑陷入了美梦。   恰在她入睡之后,池砚唤来的医者给胥芷包扎好了膝盖上的伤口。   “公主她平日里就是这样对下人非打即骂么?”池砚心怀惆怅得问道。   他还记得那日站在杏花数下的女孩子,她容颜娇美,冷静地吩咐着下人,声音清澈动人。   池砚怔了一下神,却没留意到被她问话的胥芷面色一变。   经过今夜的事之后,她蓦然回想起那些被公主处理掉的宫女,他们不是怠慢她,就是在背后说过她的坏话。   “……公主她秉性不坏,就是吃不好,穿不好的时候,容易发脾气,今日都是奴婢不好,不该说出背主的话,否则跪一跪,等公主发了脾气,一切就过去了。”   胥芷后悔不已,岂不知池砚听了她的话,愈发觉得妣云罗娇蛮不讲理。   “胥芷嬷嬷,公主她在吃穿住行上有哪些忌讳,又有什么偏爱”   明日就要带着公主一起去垓下学宫听课,池砚想着她娇惯的性子,赶紧提前做好功课,免得她大庭广众之下发作起来。   “公主她十分爱干净,不喜欢脏乱,喜欢安静,不喜欢喧闹,吃食方面,不喜欢用蒜炒过的蔬菜,不喜欢一切带腥味的肉类,不喜欢太甜、太油的食物,水果的话,尤其不喜欢带毛的桃子和杏,这两种水果下人都要洗过一二十回,等削了皮以后再端上去,还有……”胥芷想到今天盛放在桌子的木槿花,不由着重强调:“公主尤其不喜欢木槿花。”   池砚拿竹简记了整整一捆,等听到木槿花的时候,眸光不由一顿:“木槿花是我大晋的国花,公主为何不喜?”   “奴婢不知。”   池砚从小便过目不忘,他摊开那整整一大卷竹简,看了一遍就牢牢记在了脑海里,不过等他躺在床上回思的时候,竟然发现一件可怖的事情,公主她厌恶的东西数之不尽,但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几样。   垓下学宫,这里主要是各大世家贵族子弟学习的地方。当下民风开放,这里也有不少贵族女子出去,不过相对而言,十分稀少。   今天一大早,池砚命下人拿了一套简洁的裙裾送到妣云罗房里。   依照昨晚的记录,他了解到她极其喜欢华丽的服饰,并且对穿着的布料要求极高,如果布料太粗糙,咯到她的皮肤,她就会命人把下人的双给剁了。   池砚忐忑地站在外面,这时妣水玥穿着一身寻常的葛布男装,徒然出现在他身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啊——”心神紧绷的池砚被吓了一跳,妣水玥见状嘻嘻笑了起来。   “哈哈……”妣云罗换好衣服一出门,先听到女主宛如银铃一般的笑声,然后便见到池砚目含宠溺地与之相视一笑。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妣云罗脑海里闪现这八个字,脚步不由一顿。   虽然白月光池砚没有与女主修成正果,但是夹在他们之间的男女炮灰下场可都十分凄惨,女的有妣氏姐妹(妣凰娥,妣云罗、妣芷兰)、五大世家之女;男的有魏国太子魏子彦、公元皓、黎清远……   这些男男女女,有的喜欢池砚,有的喜欢女主,还有因为喜欢的人喜欢着白月光池砚或者女主,因而对他们心怀敌意,所以死的很惨。   妣云罗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外衣,里面的深衣露出一截绯色的衣领,整个风致嫣然,容色绝丽,只是面目尚未张开,还带了几分稚气。   “小师妹,我们走吧。”池砚只看了一眼,便立马将目光错开。   妣水玥鄙视的看了一眼,便走到前面,妣云罗同两人保持着两米的距离,缓缓跟在后面。   近日,郗哲在晋枭王的支持下,展开了变法。这如同一刻石子投入了湖一般,迅速掀起了波澜。   池砚带着妣水玥与妣云罗进入这里的时候,妣云罗便听到人们两两的议论此事,她环视了一周,发现这些人年纪小的有四五岁,年纪大的有四十岁。   因为穿的这本书以春秋战国为背景,因而现在正是百家争鸣的时候,化氛围极其自由,不管是年纪小还是年纪大,只要说得有理,其言论都会受到别人的尊重。   细数封建年代,那些变革大多和土地分不开。大晋由贵族世家组成,绝大多数的土地都掌握在他们里,平民之占据了一小部分,郗哲第一件事就是想打破这种现状,不过一提出来,就遭到了激烈的反对,不仅其他世家,就连他所代表郗氏一族,都对他的这个举动十分不满。   “郗佐傅实在太过急功近利了,那些农民没有耕牛,更用不起铁器,平白得了大片土地,仅凭一双,根本种不过来,这岂不是会让良田荒芜。”公元皓道。   “就是呀,我们世家大族为他们提供铁器和耕牛,他们帮我们耕种,等秋收的时候,再发他们岁租,这样岂不是两厢得宜,再说那些土地本就是我们买来的,断没有白白退还给他们的道理?”黎清远。   “就是呀……就是……”   整个垓下学宫响起一片反对之声,妣云罗默默听着,在心里斟酌着什么,这时候,池砚忽然向前迈步,走上前去说道:“黎兄,新政并未说要将土地白给农人,而是采用钱财赎买的方式,您这样说,未免有些混淆视听。”   “百铜钱便能要赎回一亩地,这和白给有什么分别?” 黎清远用鼻孔出气道。   “就是,百铜钱也太低了,还不够当时买回来的钱,并且就算他们出的起钱,也要看我等愿不愿意卖。”公元皓向着池砚拱道:“这买卖向来自愿,郗佐傅为国为民,推行新法,我等不反对,但也不能怂恿大王,进行强买强卖呀。”   大晋多山地,平地特别少,还全部都掌握在世家大族里,再加上如今铁制品才刚出现不久,并未完全普及,普通农人连青铜器都用不起,更别提拥有铁锄,因而并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要去开垦荒山,因为仅凭石制的镰刀和锄头,根本挖不下来。   妣云罗想到这些,眼睛不由眯了起来,转过头来对着身边的青鸢轻声耳语。   “公主,奴婢的阿兄一定会办妥此事。”青鸢将食盒转交给妣云罗,便从人群退了出去。 第23章   妣云罗唇角淡淡勾起,闲闲地向着场望去,发现辩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唯有民富才能国强,如今舍以小利,他日便能换得我大晋百年强盛……”池砚还在场高谈阔论,女主也不知什么时候杀入了场。   “那些不愿出卖土地的人,不过是想养私兵,增强一己之利,根本没有为整个国家考量。”   妣水玥时常被晋枭王待在身边,她曾经问过他:“父王,你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是不是所有人都要听你的?”   “并非如此。”晋枭王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我许于世家权利地位,他们则为孤王养兵,征战沙场。”   “那父王为什么不自己养兵呀?否则有一天他们得了权利,却不听你的话怎么办?”   晋枭王并未回答,只叹了一口气道:“所以君王一定要在气势上镇得住他们,要有一颗英明睿智头脑,分得清哪些事情是为私,哪些事是为公,你太子哥哥他……唉!”   妣水玥自幼将自己当做帝星,她想着这些,便觉得这些人目光尤其短浅,说话不由有些过激,因而辩论双方的人越吵越热,吐沫星子是溅,就差打起来了。   妣云罗对这种无谓的争执并不感兴,一个人淡淡地站在一旁看热闹,然而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移到近前,将一把泛着寒光的刀抵在她腰间。   “妣云罗,这辈子你休想再破坏我和玥儿的感情。”   少年声音充满了仇恨与厌恶,妣云罗抬起头便望到了一副阴柔的面孔,并且在两人眸光对视上的时候,她在对方瞳孔瞥到了与年龄不符合的沧桑。   “你……你是谁?怎么尽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妣云罗瞥见对方眼角那颗泪痣,目光轻闪,面上却浮现出一丝惊慌。   “妣云罗,你别跟我装蒜,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重活了过来,否则今天站在这里的就是十公主妣芷兰,而郑氏的下场本应该落到你母亲宓氏身上。”魏子彦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妣云罗的面部表情,只见对方嘴角忽然翘起,清澈的眼眸忽然变得暗沉,里面还有着对自己的鄙夷。   “我想我们并没有冲突。你喜欢我九妹,我喜欢池砚。从前咱们便合作得十分愉快,这辈子你若想继续……”妣云罗轻慢的玩着指甲,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有点紧张。   魏子彦感觉自己被轻视,面上浮现一丝羞恼,不由将刀往妣云罗腰间送了半分:“你这毒妇,上辈子若不是你从作梗,我和玥儿怎么历经坎坷才走到一起,如若不是你为了和池砚在一起,给我下毒,我又如何会先走一步……”魏子彦心疼难挡道:“玥儿她孤儿寡母被留在魏国,还不知要被你这毒妇如何刁难。”   妣云罗听了魏子彦的话,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牙齿有点酸道:“首先,你们历经坎坷,难道不是因为你无能?至于会被毒死,这不是还是说明你蠢你弱你无能,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至于孤儿寡母,我记得我九妹的孩子貌似不是你的,且他未来可是成了廖国的大王,至于你口吃苦受难心尖痣……”妣云罗嗤笑一声,想到原著——女主虽然感激魏子彦对她的照顾,并且也深爱这她,可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他与池砚联,蛊惑了嫁给了魏子彦的妣云罗,让给她给他投毒。   魏子彦身为魏国国君,他意外毒身亡之后,女主水玥带着自己在魏国为质的儿子,趁乱逃走,并在在途遇到一羌国的王子,两人在草原上结了亲,还生了一个儿子,而池砚则借攻打魏国,也就是这个时候,女配妣云罗为了救他而死,不过却没有收获半点怜悯。   “可怜之人妣有可恨之处。”池砚说了这句话不久以后,便带着胜利的果实回到了大晋,并因此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相。   他受封之后,便立马出使廖国,想要把心爱的女主拯救回来,无奈女主已经嫁给了草原王子,于是他只好失落而回。   池砚一直默默等着女主,可是到大结局时,草原王子被廖威王杀死,女主重回廖国,儿子被立为太子,不过廖威王没过多久就病死了,于是女主成了廖太后,池砚再次出使廖国,表示愿意抛开一切与女主双宿双飞,不过被女主以放心不下儿子为由给拒绝了,不过没过几年,她又私底下和廖国的宰相走到了一起……   女主她看似多情,但在妣云罗看来,不过是走肾不走心加物尽其用罢了。她目含怜悯地望着重活一世的魏国太子,冷道:“你不过是个被魏国抛弃的弃子,而我是大晋的公主,你在这里为质,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拿刀对着我,你这是不想长大,还是想给大晋找到合理攻打魏国的理由。”   妣云罗语气轻描淡写,却说得魏子彦脊背一寒。   “我……我并非要要伤你,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魏子彦握紧了拳头,表情十分隐忍道:“上辈子的事咱们一勾销,我也不再记恨你,从此以后,你喜欢你的池砚,我守护我的玥儿,咱们各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   “噗——”妣云罗听了魏子彦天真无比的话,忍不住扑哧一笑,心想“看来重生并不会让一个人长脑子。”,但面上却并无不可地挑了挑眉。   “如你所愿。现在可以把刀撤走了吧!”   魏子彦瞧着妣云罗那张趾高气扬的娇艳面孔,恨不得用刀划花,但迫于现实的情况,他却后长呼了一口气,将腰刀放下。   这个毒妇睚眦必报,嫉妒成性,她必定不会放弃伤害玥儿,所以在回魏国之前,他一定要将其弄死。   魏子彦眸光晦暗难辨,眼睛不时再妣云罗面上瞟过。   这个女人上辈子时刻穿红着绿,打扮华丽妖艳,反倒让人忽视了她的长相,如今身着素衣,倒是显得面孔宛若盛开的桃花一样,娇美妍妍。   “你的脸倒是比从前精巧了不少,看来花了不少功夫呀,就是不知道池砚会不会喜欢上?”魏子彦想到妣云罗从前的德行,忍不住道:“男人虽然会为美色所迷惑,但那种人大多是昏庸之人,像池砚那种心怀大志的男子,更看重的是女子的才情,你多花点功夫学点本事,少花点时间拈酸吃醋…… ”   “闭嘴!”妣云罗被对方的聒噪热得烦不胜烦,不由冷道:“你是鸭子投胎来的么。”   “你……”魏子彦气结,忍不住想要发作,耳旁忽然响起了晨钟被敲响的浑厚之音。 第24章   早课要开始了,所有人争吵的人都瞬间停了下来。   “多谢池兄赐教。”   公元皓与黎清远先前还对郗哲的新政有所不满,但此刻都流露出了一股心驰神往的模样,池砚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谦和的笑,整个人神态祥和,一点争执的模样都没有,公元皓与黎清远不由心生好感。   “池兄,玥兄,下面同时有四堂课,老师分别法家的李冉、道家的斐子、墨家的陈玉、儒家的孔曲,不知道你们选听哪个?”   “当然是法家的李冉了,我听说廖国就是采用了廖衍的主张取得了变法成功,而他也本人就是法家的集大成者。”妣水玥当即抢先道。   “是呀,我们也是这样打算。”公元皓与黎清远在一旁点头,池砚听得有些心动,但目光瞥了一眼妣云罗所在的位置后,便道:“师弟,我们还是询问一下师妹的意见再说。”   “少数服从多数,她第一天来,跟着我们便是,问她意见干什么?”   妣水玥在外生怕穿女装被人轻视了去,便每次都作男装打扮,并且还要求池砚不许叫她师妹,必须叫师弟。   因而旁人也不知道她是女孩子,只以为是个小公子。此刻,她言语多有不耐,而且态度轻慢,公元皓与黎清远顺着池砚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精致貌美无比的少女袅袅婷婷地站在不远处,不由看呆了一下,待回过神来,便不由嗔怪了妣水玥一句:“玥兄,大丈夫立于世,当有胸襟和气度,尤其是对着女孩子,要温和守礼,否则等以后会娶不到心仪的女子。”   “哼!”妣水玥冷哼了一声,心想我又不需要娶媳妇,但人还是随着池砚向妣云罗的方向走去。   “姐,我们要去听法家的李冉老先生的课,不知你意下如何?”妣水玥语气不善,池砚冷瞥了她一眼,令她收敛了一点,接着便上前将今日要上的课与妣云罗细说。   “小师妹,你想好要去听哪边的课了么?”池砚读着妣云罗,不由放柔了语气。   “墨家精通关巧术,我要去听陈玉讲的课。”妣云罗话一说完,妣水玥杏眼当即瞪得老大。   “六十年前,墨者雍禾在大晋变法便失败了,你什么都不通,为何不能和我们一道。”   “……”妣云罗直接无视了众人,独自向着右侧的方向走去。   “公兄、黎兄,我师弟劳烦你们照看一下,小师妹她初来乍到,肯定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池砚赶紧追着妣云罗的方向走去。   “师兄……”妣水玥站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这时魏子彦忽然温柔一笑,上来道:“玥,我陪你去听李冉的课。等回来以后,再把记录下来的内容抄一份给子墨。”   “也行。”妣水玥点了点头,主动向着左边的方向走。   *   墨者遍布世界各国,在每个地方都有为官者,但因为雍禾在大晋那一场变法,直接得罪了大晋的上一代君王,所以相对其他国家而言,大晋的墨者并不多,只有少部分心高气傲的人的愿意尝试,这陈玉便是其之一。   妣云罗走进一间宣室,这里人数不多,只有十来个人,她挑了个靠边的席子跪坐下来,过了一会儿,便见到一个面向斯的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眉宇之间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傲气,环视一周,只见到零星的几个人,也并没有气磊,不过目光扫到现场唯一的一个女孩,他诧异了一下,倒也没多说什么。   “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陈玉将墨家的主张大致解释了一下,其重点提了天志与命鬼。   与君权神授这种说法不同,墨家的人不信鬼神,又相信鬼神的存在,他们认为一切的事物尽在人为,是可以掌控的。   陈玉重点解开了很多鬼神的真面目,比如鬼火的形成,还引入了很多力学的思考,比如杠杆原理、滑轮等节力的方法,陈玉一边上课,还一边演示给大家看,等到妣云罗面前,只见她杵着下巴长长地打了一呵欠,倒是默默坐在一旁的池砚听的津津有味。   师傅郗哲师从儒家,十分厌恶墨者,连带着池砚也不十分喜欢这个学派,直到今天随妣云罗进入这里,他脑海里有些固化的东西受到了激烈的冲击。   大晋极其重巫,很多难解的事都归于神,然而今天陈玉却将那些鬼神的面纱揭开来,还给他介绍了好多器械的原理和用途……   池砚这个年纪思维并未完全固化,他像所有男孩子一样,对械制造怀有极大的热情,并且他头脑十分聪明,经常能举一反,陈平被他问得十分高兴,最后分别的时候,还送给了池砚一张小小的弩车。   等陈玉走后,妣云罗张着雾蒙蒙的眼睛,有些懵懵地将视线放到池砚脸上。   “师兄,我有点内急,去如厕,你在这里乖乖坐着等我?”   妣云罗将里的食盒交到了池砚,脸上绽放一个绚烂的笑,池砚愣愣地接过来,有些脸红道:“你……你去吧,不用急,我等你。”   妣云罗根本就不知道厕所在哪儿,她追着陈平的身影,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陈平此人在书一直没有受到重用,直到后来池砚成为了晋相之后,他所习得的关要术才仿佛璀璨的明星一样,闪耀到世人眼前。 第25章   从垓下学宫出来,妣云罗方跟到门口,陈玉便停下脚步来。   “小丫头,你跟着作甚?刚才看你对我讲的内容兴致缺缺,不像是感兴的样子。”   “确实,我对学习你思想没有兴,不过墨家不是有句话叫做‘兼相爱,交相利’,我跟着你,自然想和你成为利益相关的朋友。”   “哦?”陈玉闻言挑了下眉,轻笑一声道:“我和你这个小女娃娃有什么利益好谈的?”   “因为我有钱呀,且正好能满足你的需要。”妣云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玉面色一变,而妣云罗接下来的话,更是令他心里宛若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   “陈玉,或许我该叫你雍继,你乃是那变法失败的雍禾之孙,你之所以被叫这个名字,是你祖父希望你能为他在大晋一雪前耻,否则以你的才能,何必要死守在大晋,去渴望征战的廖国岂不是更好,他们的新任国君廖威王想比会十分欢迎你。”   妣云罗微微一笑道:“如今晋枭王重用郗哲行儒家之法,你心知墨学在当代大王不会被重用,所以你去垓下学宫讲学艺不是为了传扬墨学,吸引当政之人的关注,而希望找个既赏识你,地位又不高不低的人,支持你研究凶兵,待有一日打晋兴起战事,你便可借此一鸣冲天,完成先人遗愿。”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此了解我?”雍继望着眼前面色娇艳的小女孩,却不由脊背发寒。   他祖父变法之前,便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因而他一出生便被送去了魏国,交由墨家巨子抚养教导。   巨子乃是墨者对当代领袖的尊称。能当上巨子的人无不是墨家学术的大成者。雍继的祖父雍禾是巨子最得意的门生,他的死令巨子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身体每况愈下。   这些年他悉心教导雍继,发现他比雍禾更加出色,于是便有心将巨子之位传给他,。   可雍继心牢记祖父之命,便推辞了悄悄回到晋国,并接了一个即将病逝的墨者——陈玉的户籍。   雍继自以为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可是竟然被一个小女孩一语道破,他的心不可谓不慌。   妣云罗仰视着雍继,见他斯的面色一变惨白,不由嬉笑道:“我不过是个稚龄女孩,陈先生怎么吓成这样。”   雍继闻言,不由讪然一笑,心想“你个小女娃我怕什么,我惧的是你背后之人。”嘴上却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劳烦您的家主出来一见,在下想与之面谈。”   雍继明显是想套她的话,妣云罗嗤笑一声道:“陈先生,您的身份这样敏感,我的家主不会见你,况且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并未给你选择的权利。”   妣云罗心里笃定雍继不敢将身份曝光,面上一片淡然,心里却有些微微冒汗。   “说吧,要我怎么做?”雍继面色凝重道。   “你拿着这块令牌,去五味斋,找一个叫骁的人,他会为你安排住处,并告诉你要做什么。”妣云罗从袖袋掏出一块小令,这是宓氏族人联络的信物,上面并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株蛇藤镌刻其上。   雍继拿过令牌来看了看,什么也瞧不出来,只在内心里叹了一句对方有备而来,且办事滴水不漏,看来他要脱身,只怕是难了。   “告辞。”雍继将令牌收起,便转身离开。   妣云罗踩着悠然的步伐回到垓下学宫,才到门口,池砚便迎了上来。   “小师妹,你是女孩子,要注意安全,不可随意乱跑。”池砚显然知道了妣云罗刚才撒谎了,不过见她安全无虞地回来,便没有追问。   “哦!”妣云罗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目光瞥见池砚里提着的食盒时,忽然狡黠的眨了下眼道:“师兄,以后的课,我都不来了,你听了记回来给我看……嗯,你里提的食物是我亲做的,算是我给你的报酬。”   池砚很少见妣云罗流出这种俏皮活泼的一面,不由看得一怔。   “小师妹,你不听课,要去哪儿呀?”等他回过神,妣云罗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   “呵呵~,当然是去买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了。”妣云罗对着池砚挥了挥道:“你回去听课吧,记记得抄仔细一点。”   妣云罗逆着光,整个人明媚透亮,神情却带着一股慵懒的味道,宛若一只眯着眼睛,准备溜出去享受午后阳光的猫一样,令人不由放松警惕,忍不住宠溺。   “好。”池砚这句话不经大脑,等妣云罗消失不见以后,他才觉察出不妥。   大王派两位公主出来,是给予了厚望的,公主这样逃课,若是大王来检查怎么办?   池砚觉得公主这样任性放纵不好,可还是不由担忧地皱起了眉头,最后只能任劳任怨地记记。   早上的时间就这样匆匆的过去,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妣水玥本想叫上池砚一起去外面打打牙祭,叫碗混沌吃,没成想池砚已经在食堂坐着了,并且对着一叠叠精致的糕点,正在一个人吃独食。   “好你个池砚,亏我时时想着你,要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可是你倒好,有了好东西,也不知道和师弟我分享。”妣水玥将小嘴撅起来,说话的语气却是在模仿大人,十分逗。   “玥弟,你懂什么?那是女孩子送的东西,自然不能分你。”魏子彦若有所思地那个眼熟的提篮,不由对着池砚暧昧一笑。   见池砚脸色微微泛红,他面色却又为之一变。   “池兄,你每日学君子之礼,当知除了心仪之人,这女孩子的东西可不能乱收?”   魏子彦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的有些冲,带着一股酸味。   妣云罗这女人为了池砚什么都肯做,对着他却终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唯一次给他下厨,便是下药将他毒死那次。   魏子彦面色不由变得有些幽暗。   池砚察觉魏子彦身上散发出的敌意,眉目不由一皱,然后解释道:“魏兄,你多想了,那个女孩是我小师妹,她不想上课,让我为她记记,这是她给我的谢礼。”   也许是池砚的表情太过一本正经,魏子彦心想上辈子无论妣云罗做了什么,,都只惹来池砚的厌恶,这辈子虽然重生了,可那个女子的性子又不会变,估计还是一样不招池砚待见。   想到此处,他不由有些开心,不过想到妣云罗逃课这件事,他觉得肯定不简单。   “池兄,你小师妹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可不安全,她出去之前,有和你交代要去干什么?又或者说要去哪个地方么?”魏一彦向着池砚探听道。   “她说去买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并没说要去哪儿。”不知为了,听着魏子彦说着关心妣云罗的话,池砚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待会儿还要整理一下早上辩论时政的内容,就不出去吃了。”池砚木着脸起身,一个人向着盛饭菜的地方走去。   “师兄不去,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妣水玥嘟着嘴,心想妣云罗真是个麻烦精。   “既然你们都不去,那我一个人去就更没意思了。”魏子彦摊了摊,跟上妣水玥,眼里却闪动着狐疑之光。   妣云罗向来爱慕虚荣,非那些闻名遐迩的宝物不收,又怎么可能会稀罕外面买的东西,她此行必定有鬼,看来他得派个人跟着,直到他筹谋已久的计划结束为止。 第26章   这边,妣云罗说是去买东西,但其实在门口等到青鸢回来,便直接回了郗府,并火速换了衣服,拿了令牌,回宫去。   魏子彦一年前便入大晋为质了,他上辈子被女配妣云罗下毒弄死,不可能什么也不做,而妣云罗猜他若是要下,肯定会从宓氏这里找突破口,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得回去一趟。   *   秋露台,宓氏正为妣云罗出宫的事情,感觉呼吸轻快了不少。   这些年,妣云罗虽然被送去了王后那边,但却宓氏却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活在她的监视下,尤其是采莲和季芜,她们两人仿佛那丫头的眼睛一样,无时无刻不盯着她,一旦她有什么异动,便立马去打小报告,并且,就连她交予季芜保管的令牌,也早早就被那丫头收走了。   如今里里外外的人,她都调度不得,宓氏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梗塞,再加上最近晋枭王因为变法的事,身体越急越差,她不由得有些惶恐起来。   这些年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只有王后不停的遇到麻烦,才会有她的用处,然而若是晋枭王死了,太子继承了王位,那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她很有可能借殉葬为由,把她们这些碍眼的存在给处理掉。   宓氏虽然对妣云罗又敬又怕,但这些年她已经养成了一种意识,只要内心稍有不安或者遇上坏事,她第一个想起的必然是妣云罗。   “采莲,你说罗儿她能不能把福气分点给大王,庇佑他长命百岁?”   宓氏的话,听在采莲耳朵里,有些刺耳,不由在心里为公主难受。   这些年,她通过季巫医的口知道,福娲的福气是有限的,如果用尽了,就会变成普通人一样。   宓氏她虽然是公主的亲娘,但却只知道索取,而晋枭王尽管是公主的父君,但却从来未曾关注过她,公主凭什么要把福气分给他们。   采莲想到这些,忽然愤懑不道:“公主的福气这些年已经被你用了那么多,为什么你这个当母亲的,不想着给她自己留点?”   “我……”宓氏面上难堪了一下,不过立马便被采莲不敬的态度惹恼:“采莲,你这个小贱蹄子,罗儿是我的女儿,我让她做什么,是我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给我滚出去。”   宓氏气急败坏地怒吼着。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直接将采莲这个小蹄子给打死,可也不知道罗儿分给了采莲多少福气,她这些年,竟然渐渐会做很多精致的吃食,还会许许多多奇怪的方法,让她的脸保持年轻。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宓氏只觉得整个大殿的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令她烦不胜烦,于是在采莲退出去后,她把其他人也赶到了外面。   不过却有一个人未曾离开,反而还讨好的笑着给她沏了一杯茶。   “宓妃娘娘,这是小的家长带来的药茶,有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不比采莲做的差,你尝一杯,消消气。”   “嗯。”宓氏听说是美容茶,没有多想便接过来喝了下去,接着便在靠塌上小栖。   她睡着睡着,便感觉到有些燥意,等她不耐地睁开困顿的眼,便隐隐约约见到了晋枭王的脸,他身上带着一点酒气,急不可耐地向她扑来。   “大王……”宓氏惊呼一声,却带着欣喜,半推半就地缠了上去。   *   黄昏之时,当妣云罗踏入秋露台时,她一路上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见着,整个前宫殿清冷得不同寻常。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妣云罗直觉有事,两忙抬起脚步向着主殿走去,青鸢跟在后面,眉目间也添了一抹凝重。   “美人,美人,给孤亲一个……”   “唔……啊——”   妣云罗与青鸢才靠近便听到一阵令人耳红心跳的□□声。   那女人声音有些尖细,有些变调,但妣云罗一下子就听出那是宓氏的声音。   “公主,大王在里面,我们还是在外面等一会儿吧。”青鸢十五岁,该懂的都懂了,于是脸红地侧身拦住了妣云罗。   妣云罗被青鸢一挡,脚步踟蹰了一下,这时,耳边又传来了男子浑厚的□□。   “美人,孤厉不厉害呀……嗯……”   这人声音咋听上去像晋枭王,可是却要年轻上许多,妣云罗一听,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青鸢的面色也刷的一下变白。   在这个宫里,能自称孤的人,除了大王,便是太子了。   “公主,走,咱们赶紧出宫,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青鸢颤抖着拉紧妣云罗的双,将她往回拽。   宓氏氏大王的人,太子竟然连自己父王的女人也敢睡,青鸢怕她们贸然撞破这等丑事,会被杀人灭口。   “青鸢,你给我放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妣云罗把出腰间的羊角匕抵在青鸢的臂上,脸上闪过前所未有的愤怒之色。   上辈子,她因为生下是女儿,便被父母抛弃在路边,后来被一对善良的夫妻捡回去,当做独女来抚养,等后来成才之后,亲生父母又找了上来,说是家里太穷,迫不得已……   妣云罗想到这里,眼里便抑制不住闪过一阵阴霾,如今这辈子宓氏是她亲生母亲,但却比与那对穷苦的夫妻比起来,却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正当她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法宝了。   妣云罗对着青鸢冷哼一声道:“放。”   妣云罗声音里充满了杀意,里握着的匕首也隐隐将青鸢的胳膊划伤。   “公主,你现在不能去呀?”青鸢依旧死死地箍住妣云罗。   妣云罗没想到青鸢竟然这样衷心,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一点,便将里的匕首移开,无奈道:“我阿娘素来忌怕王后,她还没胆子与太子苟合,这其必然有问题,此时我若不阻止,只怕待会有人就要带着人来捉奸了。”   青鸢闻言,不由抽了一口冷气,不难想象,这恐怕是有人想对付太子和王后。   青鸢一松开,妣云罗连忙向内跑去。   大殿里面,宓氏与太子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太子处在上方,面色通红,妣云罗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大股酒气,宓氏处在下方,娇喘连连。   “宓氏,你是活腻了么?”妣云罗扬起的匕首,向着宓氏走去,宓氏听到妣云罗的声音,吓得一颤,神志忽然清醒了一些。   “罗儿,罗儿你怎么在这里,我和你父王……你快些出去。”宓氏脸红了一下,不过待瞥见身躯上方之人的时候,她立马被吓得魂不附体,双腿不由夹紧,蜷缩起来。   她无意识的一动,正好让服用了助兴药的太子晟尝到快感,登时猛得向前一挺,释放在了宓氏的身体里。   宓氏双腿抽搐了几下,神情惊恐又透着点欢愉。   妣云罗望着着污秽不堪的一面,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你若是要命就赶紧把人给我推开。”妣云罗怒吼了一声,上前将匕首抵在宓氏脖子上。   那冰凉的触感令宓氏打了个冷颤,连忙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太子晟推开。   “美人,别跑呀,孤还要……”宓氏刚挣脱开来,太子晟有立马缠了过来,青鸢赶紧凑过去拦住他。   “怎么换了一个小美人,嘿嘿……”太子晟抱住青鸢,就去闻她的脖子。   青鸢被太子吻了,又羞又恼,不过瞥了一眼太子雄壮的躯体,她忽然面色一动。   “公主,只怕不一会儿就有人会来,你赶紧带着宓姬娘娘去唤衣服,这里……这里就交给奴婢。”   青鸢面色红到了极点,但眼睛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妣云罗闻言,诧异地挑了一下眉,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青鸢,你今日所做,本公主一定会记在心里。”妣云罗扬唇一笑,赶紧指挥这宓氏将地上散落的衣服全部拾好。   “赶紧滚去把你这一身痕迹处理掉。”妣云罗嫌恶地瞥了一眼宓氏,宓氏满面羞愧的抱着自己的衣服赶往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和编编商量,明日,也就是星期六v,三章合一发。   评论当天有小红包掉落。谢谢大家一路支持,不离不弃。 第27章   这厢,妣云罗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大队人马杀往了秋露台,其领头的便是震怒不已的晋枭王,随后便是闻讯而来的王后。   因为变法之事,好多朝臣都求到太子面前,可太子没有多想,就去劝晋枭王,这本就惹得他极度不快,如今太子若是同宓氏发生了什么……   王后面色霎然一白,简直不敢想象事情的后果。   看着被围住的房间,她心怀不安的走上去,待望清了里面的人影时,忽然松了一口气。   事情并没有想象那么严重,太子睡的不过是个宫女,不过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因为太子大白天喝得醉醺醺,还误闯到自己父亲妃子的寝宫里,这终究还是引来了晋枭王的震怒。   “寡人已近不惑之年,尚且兢兢业业,太子身为未来国君,却在这里白日宣淫。”晋枭王面色铁青道:“如此荒唐无道之人,寡人怎敢将天下众人交给他。”   他说完,也不等太子清醒,便拂袖而去,期间,经过王后身边的时候,眼神森冷无比。   王后被晋枭王的虎目觑得心悸了一下。   从前,她还能从晋枭王眼里看到对太子的失望之色,如今却只剩下漠视和冰冷,这令她行头涌上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大王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废太子了。   隐忍了那么多年,眼见晋枭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医者都说他活不过今年,可是太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惹事,王后的心跌落到谷地,整个头脑一黑,便跌倒在地,也无从追究这件事情的起因。   “王后……”站在她旁边的吕俾眼明快地扶住了她,才令她没有跌倒在地。   “你们赶紧过来把王后送回宫里去,再去把女医叫过去。”吕俾对着下人吩咐完,又道:“还有太子,你们把他抬道太子妃宫里,交由她照顾。”   很快,秋露台又恢复了冷寂。   在这次事件,秋露台的人并未遭到盘问,这令羞愧心虚的宓氏感到庆幸不已。   “罗儿,你不愧是娘的小福娲。”宓氏脸上挂着一丝讨好的笑,看起来十分低微。   妣云罗简直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冷着脸道:“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你若自绝死路,我绝不拦着你。”   “是是,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我这也是着了人陈贵那个阉狗的道呀。”宓氏苦着脸,将事情的经过解释给妣云罗听。   陈贵是秋露台的管事太监。午宓氏把采莲骂走,又心烦地把下人赶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这陈贵便献上了一种美颜茶,说是从魏国采来的,并且还当场泡了一杯给她喝。   陈贵在秋露台当了多年管事,办事十分周到妥帖,宓氏这才会轻信于他。   “罗儿,陈贵他包藏祸心,我们赶紧把他抓起来处置了。”宓氏瞅见妣云罗眸色竟然前所未有的冰冷,不由忐忑无比。   妣云罗道:“事情败露,他只怕已经逃出宫去了。”   “那……难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么?”宓氏心怀不安,声含不甘道。   妣云罗冷哼一声,嘴角冷笑连连:“竟然敢算计到我头上,那我便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   妣云罗的语气太过阴冷了,宓氏听得脊背发凉,颤声道:“你……你想怎么做?”   “不是我想怎么做?是你。”妣云罗抓住宓氏的道:“再过一个月,你便装怀孕,将幕后的人引出来。这件事我不会插,做不好,黄泉路上,你先行一步,我会多给你烧些纸钱,让你死后,依旧可以享受我的福份。”   宓氏听着妣云罗森冷无情的声音,怔在了原地。   她以为她是她的女儿,身体里流淌这她的血液,即使她对她不亲,她也会一直庇佑她,孝顺她……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你的生母,你怎么可以不管我的死活。”宓氏心慌失错,对着妣云罗的背影大吼。   “青鸢去了太子处,我这里正好缺个贴身照顾的人,采莲你既然不喜欢,我就领走了。”   对比起来,妣云罗的声音冷酷异常。   “采莲,采莲你不能带走……”   这些年,宓氏身边多了四五个丫鬟,被要走了一个也没人么,但她的吃穿住行,全是大多是采莲在打理,她虽然不听她的话,还不时干涉她,可她已经习惯了她做的饭菜、糕点……   宓氏情急地抓住妣云罗的,妣云罗举起匕首就划了下去。   “啊——”宓氏没想到妣云罗竟然真的下,捂这鲜血直流的右,眼睁睁地望着妣云罗走远,却不敢质声。   *   妣云罗从宫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采莲跟在她后面,心里存了好多疑惑,想问却不敢问。   今日午,她被宓氏赶住来后,就被陈公公派去了药阁,说是季巫医那边人不够,让她过去帮忙,然而等她过去之后,季巫医却说她需要帮,但叫的不是她。   当时,她没有多想。因为陈公公事多人忙,从前这样半路截下她,让她给季巫医帮忙,也是常有的事,可今日公主忽然到来,还把她从宓氏身边要走,这其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些年,采莲留心观察,发现有宓氏惹了麻烦或者将要遇到麻烦,公主才会踏入秋露台。   采莲对于宓氏发生了,并不关心,此刻,她只想确认一件事。   “公主,以后采莲会一直跟着你么?”   采莲忐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妣云罗脚步一顿,想到今日的青鸢,面无表情道:“是不是一直跟着我,这取决于你自己。”   采莲一听,顿时懂了:“奴婢定然会一辈子衷心于你。”   “嗯。”妣云罗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等进了郗府,到了自己所住西厢,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门口,傍晚的落日打在他如玉的脸庞,为其增添了一抹暖色,感觉像是漫画盛着日光而来的少年。   “小师妹,你不是说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了么?为何空着回来?还有你身边的丫鬟,怎么换了一个人?”池砚面带疑惑地盯着妣云罗,语气含着一点关心。   妣云罗想了想,难得有耐心地打了腹稿道:“我以为民间的市集会很好玩,但逛了一会儿,发现里面买的东西都粗陋无比,于是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宫里的东西好,于是便忍不住回宫去找我阿娘诉苦,所以她就把她最得力的丫鬟采莲换给我了。”   妣云罗的语气相当无辜,池砚想到那自己记的那一大堆关于她的偏好,思考以她骄纵的性子,有这样的行为也不住为奇。   “公主,你既然已经出宫了,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要好好学习。”池砚怀抱着卷竹简,一本正经地对着妣云罗道:“这是我今天抄记的内容,你今晚看完,明天切不可再逃课,否则日复一日,你定然会落下更多。”   少年的眼里流露着纯粹的关怀,妣云罗眉目间的冰冷不自觉的融化,变得和缓。   “嗯,那等明早起来,看我心情如何。”   妣云罗的话任性得可以,池砚听了气闷了一下。   “那我走了。”池砚将竹简交给采莲,神色恹恹的走了。   “公主,这便是郗佐傅的弟子池小公子么?”妣云罗总是形单影只,采莲见了池砚,不由为妣云罗高兴道:“公主终于有玩伴了,采莲明日便做些糕点给他做谢礼。”   “嗯。”妣云罗勾唇一笑道:“拿人短,吃人嘴短。采莲你很有觉悟,以后池砚能否给我当牛做马,就看你了。”   采莲:“……”   *   第二日一早,池砚便收到了采莲亲烹饪的色糕。   里面放了红枣,杏仁、葡萄干,吃起来酸酸甜甜,十分开胃。   采莲望着池砚吃了好多块,才道:“公主说她早上起来,心情不太好,今早的课就不去了。”   池砚嚼着嘴里的糕点,顿时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事不过,今天的内容我会记下来拿给她,但若是下次再这样,我便再也不管她了。”   见池砚拉下来脸来,采莲忙道:“是,等明日公主心情好些了就去听学。”   采莲的语气种充满了不肯定,池砚想着妣云罗的性子,有点不抱太大希望。   ……   垓下学宫,池砚同妣水玥刚来到门口,魏子彦便等在了那里,待他们走近,便语含急切的问:“子墨,你小师妹怎么没来?”   池砚心情本就不好,被魏子彦这么一问,就隐隐有些不快。   “小师妹她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不来了。”   池砚话一说完,妣水玥紧跟着接话道:“她就是个麻烦精,不来更好,省得挑拣四,惹人不舒服。”   “师弟……”池砚面带愠色道:“小师妹她性子虽娇懒了一点,但我们师出同门,却不可因此诋毁她。”   “我怎么诋毁她了,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妣水玥被池砚批评,心里有些不舒服,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走掉了。   “子墨,不是我说,有些女人你越是纵容,她就越是蹬鼻子上脸。”魏子彦的话阴阳怪气,池砚听他指桑骂槐,有些不喜。   “我的小师妹性子再是不好,但我就愿意惯着,轮不得旁人来置喙。”   “池砚,你别好心不当驴肝肺。”魏子彦站在原地又气又恼。   上辈子,妣云罗那个毒妇为了池砚杀害他,这辈子他见不得她如愿以偿,至于池砚,他乃是个真君子,上辈子,他在大晋为质,最后能成功回去魏国,全靠他帮忙,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他被妣云罗那个女人迷惑。   魏子彦在原地将指六得咯咯作响,心里不由有些悔恨。   昨日在见到妣云罗那一刻,他就不应该忍不住,这才会打草惊蛇,否则今日宓氏和妣云罗就已经跌落到谷底。   魏子彦恨不能妣云罗立马处在任他揉搓的地步,不过一想到宓氏,他心情就又冷静了下来。   宓氏这个女人浑身都是破绽,从她下对付妣云罗,是再合适不过的切入点了。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妣云罗依旧没来听课,池砚见怪不怪,仍旧孜孜不倦地为她抄记,至于魏之彦,他一边暗暗关注着妣云罗,见她每天不是去逛街,就是在郗府每天无所事事地呆着,实在瞧不出什么端倪,倒是他安排在宓氏那边的眼线传来了喜讯。   “宓氏近来呕吐不止,见不了一点鱼腥,还特别喜欢吃酸,小的在季巫医那边打下,无意听说见她们商量,说这胎儿不能留,要趁早打掉,否则会伤了身子。”   这个消息简直令魏子彦喜出望外。   晋枭王如今年事已高,身体越发不爽利,于房事根本有心无力,再加上他近来一直宿在虞姬处,根本不可能令宓氏怀孕,而那日据陈平逃出来说,他是眼见这太子和宓氏发生了关系,才会去给虞姬通风报信,引来晋枭王……   那么宓氏怀的这个孩子定然是太子的。   “你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虞姬娘娘。”   魏砚裂开嘴角一笑,心想上辈子妣云罗没有亲人,他既然要报复她,那便从她最亲近的人下,将她所喜欢的东西一点点拔除,令她希望泯灭,最后受尽折磨而死。   *   就在魏子彦派人联络虞姬的同时,被晋枭王冷落了一个月的太子终于坐不住了。   晋枭王最近把荣郡王天天带在身边教导,简直忽略了他的存在。   这荣郡王的母妃早已亡故,太子从没关注过他,可是现在晋枭王竟然将他放到了虞姬名下,这显而易见,已经是在为了废太子作铺垫了。   “太子,那天的事有蹊跷,大王心里定然也如同明镜一样,你不过是白日饮酒和醉,德行有失,但这并非是大王真正罢免你的理由,而今你不如去向大王认个错。大王与你有多年父子的情分,况且你又是嫡长子,他必然会给你会,指点于你。”太子身边的宾客谢游劝道。   太子晟听了此言,觉得十分有理,可那天的事情,他隐隐有些印象,他貌似真的和宓氏发生了关系。   太子晟虽然爱好美色,且没有主见,可他本性并不坏。   发生了那件事后,他便暗暗派人关照这宓氏,可近来宓氏那边的表现,却令他惊惶不已,于是心怀有鬼的他,就更加不敢面前晋枭王。   谢游见太子面色苍白,知他素来畏惧晋枭王,于是叹了口气,又另出了一个主意道:“废立太子并非大王一个说了算,此事必然会和令伊公仪长、佐傅郗哲商量,你不如去求助他们二人?”   “好。我这就去。”太子晟苍白的面色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重新振作起来。   他知道令伊喜欢南玉,郗哲素爱兰草,便将府上好的南玉碧水和稀有的君子兰带着,去分别求见此二人。   到了令伊公仪长府上,公仪长见了南玉碧水,眼里满含欣赏的把观了一下,但最后却并未收下。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太子若是为了国家之事,赏此美玉给老臣,老臣必然不会推辞,然而无功不受禄,老臣怎敢受太子之礼。”   太子晟见他拒不肯收,心下直觉却不妙,于是不由面色一变。   公仪长见状,不由安抚道:“太子殿下且莫心急,大王尚未提出……”   太子晟毕竟年轻气盛,公仪长此刻的话,听在他耳里,便如同推脱之言一般,更是令他激愤不已。   公仪长本就是他的臣子,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太子愤愤地从公仪长府上出来,待走到大街上,才懊悔不已。   “太子,为君者当忍常人所不能忍,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最终复国成功,太子此时的境地可比他好多了。”谢游道:“郗哲是令伊公仪长的女婿,太子若说动了他,有他站在你这边,说不定公仪长最后也会倒向你这边。”   往日都是别人捧着他,太子晟被公仪长拒绝之后,神情有些颓丧,听了谢游的话,又振作了起来,不过等踏入郗府之后,便立马被浇了一瓢更惨烈的凉水。   “臣并未听说陛下有废太子之意,而太子你却连身为储君的自信和从容都丢失了,竟然向下属行此受贿之事,不仅是对大王的不敬,更是对臣子的侮辱。”郗哲义正言辞道:“太子你与其费心专营这些,还不如把心放到政事上,好好做出一番成绩来,大王自然会更加青睐于你,臣民也会对你更加信服。”   郗哲说话,向来直言不讳,但往日尚且会顾及着他太子的身份,不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太子晟遭受被他毫不客气地奚落,心下羞窘异常,却不由更加确信了一件事实。   父王他说不定早就同他们商议好废立的事了。   想到这里,太子晟不由大受打击,面色呈一片青灰之色,身影摇摇晃晃地被谢游扶着从里面出来,等到了门口,忽然被一长相清秀恬美的丫鬟拦住。   “奴……奴婢采莲是公主的丫鬟。”采莲想太子行了一礼,握紧拳头,鼓起勇气道:“太子今日之忧,我们公主说,她有办法帮你,还望殿下里去五味斋一见。”   此刻,太子的眼里充满了灰败之色,整个人陷入了绝望之,他根本记不得公主的面孔,只依稀记得她是宓氏的女儿。   宓氏和他皆为人所害,两人都战战兢兢。太子生性浪漫多情,此刻竟然心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并且他已经陷入绝境,反正也没有办法,便索性破罐子破摔。   “听说五味斋的糕点不错,孤顺道带点回去给母后,她最近也是寝食难安。”   太子根本不对一个岁多的小女孩抱有希望,因而此刻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边,妣云罗坐在五味斋,里拿着毛在一叠宣纸上写写画画,神情专注而,而她对面坐着一个男子,赫然便是那雍继。   “公主,我雍继岂是那等看不起女子的迂腐之人,你和不早点和我说明身份,害我担心受怕了一个月。”雍继知道太子要过来,心情激动不已,不过瞥见妣云罗面前书写的契约,面色不由抽搐了一下。   “墨者将信字看得如同生命一样,公主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没齿难忘。”雍继嘴上这样说,眼睛瞅着妣云罗列出那些条款,却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   古往今来,挟恩图报者不在少数,雍继以为自己会背负尝不清的人情,但没想到公主罗列的条款权责分明,并无私人情感在里面。   “陈先生,我向来只谈利益,若在合约期间,你违背了其一条,不仅得不到相应的报酬,更要承受十倍的后果。”妣云罗冷下脸来,陈玉当即收敛笑容,正色道:“草民谢过公主提醒,不过此事与在下百利而无一害,实乃真求之不得呀。”   陈玉毫不犹豫地在宣纸上按下自己的印,妣云罗也在旁边按了一个。   合同一式两份,陈玉将自己那份拿到里,不禁用指细细抚摸了一下。   “公主,如今我两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你能不能把造出这种宣纸的人介绍给我,在下十分想要和他探讨一番。”陈玉忍不住有些技痒,眼睛盯着那张薄纸,恨不得瞧出里面用了那些成分,但妣云罗却并未理睬,只淡淡道:“等你把头的事情办好再说。”   妣云罗闭上眼睛,用指敲击着桌面。书,太子也因为醉酒调戏宫妃,而被晋枭王冷落,他求助余令伊公仪长和郗哲,虽然都被拒绝了,但那两个人最终却仍是为了他说情。   妣云罗如今要做的就是在公仪长和郗哲开口之前,提前挽救太子于危难之,这样不仅能让太子欠下她一个人情,而且也会令公仪长和郗哲两人变成了事后诸葛,这样太子也不会像原著那样对他们感激涕零,反而会更加记恨他们。   如此一来,等太子继位,公、郗两家必然不受重用,就连池砚也未必能如原著那样,最后成为令人敬仰的晋相。   妣云罗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勾起一笑,只觉得压抑多年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等太子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个笑意盈盈,眉目精致如画的少女。   “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说出来,太子哥哥给你。”太子晟素来知道她母后不容人的性子,见妣云罗身的神清骨秀,不由心生好感。   “这块南玉碧水和君子兰送给你吧。”太子晟恹恹地坐在一旁,给谢游使了个眼色。   谢游恭敬地将东西递给妣云罗,妣云罗接过来,心喜的看了看,笑道:“谢谢太子哥哥,不过今日我找你可不是为了赏赐。”   妣云罗将东西放到一旁,忽然话锋一转道:“太子哥哥,上次陷害你的人,你就要那样算了么?公仪长与郗如此藐视你,你难道不想一雪前耻,令他们刮目相看么,还有父王,难道你愿意永远被他拿来和九妹作比较,说你还不如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么?”   妣云罗脸上笑意不变,却句句戳了天子晟的痛处。   “我……我如何不想。我日日想,夜夜想,没有一刻不想成为父王期望的儿子,可是我……”太子晟握成拳,一下子砸在桌子上。   “嘶——”他疼得抽了一口气,忽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丧气道:“可是我想有什么用,我确实没有……”   妣云罗听着天子晟险些要承认自己无能,赶忙打断道:“不,太子哥哥,你只要处在现在这个位置,你就什么都有了。”妣云罗见太子这个颓然的样子,也不卖关子,先是对着他悄悄耳语了一番。   太子晟听完眼睛一亮,终于拿正眼看待妣云罗。   “只要抓住幕后之人,太子哥哥你说不定能反转一把,就算不能,至少也能出口恶气。”   “没想到那天竟然是妹妹救了我。” 太子晟无比庆幸和感激地望着妣云罗,心情比来之前放松了不少,并好奇道:“妹有何良策,快和哥哥说,待他日我……定然不会忘记你今日这份恩情。”   “我们本就是兄妹,相互帮助是应当的。况且妹妹我不过是个女儿家,哪里懂得国家大事,不过是侥幸遇到了一个人,觉得他很是有才能,便想着将他举荐给太子哥哥你。”妣云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特别亲切,陈玉站在帘子外面撇了撇嘴,不过还是应声而出道:“在下陈玉,字明远,拜见太子殿下。”   陈玉身上有一股儒雅的人气息,一看就是饱读诗书那种人,太子连忙迎上去道:“不知陈先生对孤现今之状,有何秒解?”   陈玉道:“太子殿下乃是嫡长子,名正言顺,如今缺的不过是一些功名和威望。如今大王和郗佐傅都致力余改革旧政,然而却遇到了全所未有的阻力,如果太子能推动此事,不仅能让全力主导改革的郗哲对你心怀感激,还能让大王瞧出你的能力。”   太子晟有些心动,可想想那些反对的力量,又冷静下来道:“此事谈何容易。孤的地位本来就摇摇欲坠,这事孤若支持,便是与五大世家的人作对,一旦得罪他们,纵使父王也保不住我。”   “太子殿下,我大晋多山地,臣里有几张农具的图纸,只要按照这个生产,便可帮助农民将无人荒山开凿出来,这样既能有利于郗佐傅的新政,也不会与世家大族有所冲突。”   陈玉拍了拍,便有人将铁铲、钉耙、铁犁等工具拿了出来。   太子晟见了这些农具,颇为新奇的上前触摸,发现它们竟然比他腰间垂挂的匕首还尖利。   “虽然这些农具瞧着很好用,可是铁器十分昂贵且难以生产,百姓连买地的钱都没有,又怎么购置得起铁器?”太子晟虽然觉得此举有些异想天开,但隐约之间已经对陈玉有所信服。   “太子殿下,经过草民改良之后,铁制农具生产已然和铜器差不多容易,根本不用发愁。届时,我们只要打着太子的名义,以分期的方式将这些农具租赁给农户,待来年他们有了收成,或给钱,或给粮食都行,这样太子既得了民心,又能充实国,岂不一举数得。”陈玉继续蛊惑道。   “陈先生果然是大才呀,孤王日后定然要重用于你。”太子晟不由惊叹连连,一扫方才的颓废,变得对陈玉礼遇有家。   陈玉却摆了摆道:“草民能有今日,全劳公主慧眼识珠,而殿下您是她的亲哥哥,因而草民此番作为,不过是本分罢了。”   陈玉可不敢在晋枭王当政的时候跳出来,于是便把功劳推给妣云罗,妣云罗忌怕王后、忌怕任何人,更加需要低调,于是又把皮球推给太子:“太子哥哥,妹妹是女孩子,所关心的不过是嫁人一事罢了,只希望日后太子哥哥允我自由挑选夫君就可,至于这个功劳,就是给了妹妹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是直接是太子哥哥你想出来的。”   “这……”太子晟有些犹豫道:“我平常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父王他会怀疑吧?”   “怕什么。只要民众认可太子哥哥,其他人就是怀疑,也只能点称赞。”妣云罗说这句话时候,气势十足,这给了太子不少勇气。   “妹说得对。”太子想通之后,便立起身告辞。   这时,采莲提着一盒玫瑰鲜花饼上来道:“这是公主命奴婢亲制作的点心,太子殿下不妨带回去和太子妃一起品尝。”   太子心情一好,看什么都无比顺眼,采莲长相温婉可人,还带有一股娴熟的韵致,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你好好照顾妹,这块玉佩赏给你。”太子慷慨的将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赐给采莲,指还有意无意的抹了一下采莲的指。   *   太子人虽然平庸了点,但好在并不全然没有脑子。他回去将那些东西润色了一番,便鼓足了勇气去见晋枭王。   晋枭王冷落太子,一方面,他是想逼得太子去求郗哲和公仪长,让他欠下恩情,待他继位之后,才能继续帮郗哲推行新政;另一方面,他感觉身体越来越不好,已经撑不到姜氏的孩子出生,更别说是活到他长大那一日,于是便想提前谋划,将荣郡王记在虞姬名下,能够护住她去封地安享晚年。   可以说,晋枭王做这一切可为煞费苦心,但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有一天太子会立起来,主动站起来支持新政,并且还提出了他和郗哲都未曾想到过的办法。   “父王,自从新政实行以来,儿臣才终于明白父王的难处。这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儿臣决不能让父王拼搏下来的江山毁在儿臣里,就算不能令其变得更加开阔,也要变得更加富饶,让百姓居有所属,腹有所食。”   太子晟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个帝王该有雄心,晋枭王不由欣慰道:“寡人的太子终于长大了。变法这件事就全交由你和郗佐傅来办,寡人老了,是该歇下来逗弄儿孙了。”   晋枭王并不关心这个计策是谁的,身为太子,未来的国君,他只要知道用人之道便可,此刻他能在危时刻,抓到有用的人,便是一种本事,不过就是苦了公仪长和郗哲了,太子必然会因此记恨上他们了。   “哈哈!!”晋枭王想到这里,不忧反乐。让太子向臣子低头,本来就是下下之策,如今太子能自己立起来,还能吓吓那些臣子,这可比之前的计划令他面上有光多了。   晋枭王大笑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疾咳起来,太子连忙去扶他,晋枭王挥了挥道:“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让那些大臣们看看,寡人的太子亦不输任何人。”   太子从建章台出来以后,松了一口气的同事,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情,一时豪情万丈。 第28章   太子从建章台出来以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情,一时豪情万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太子都拉着郗哲商讨变法之事。   虽然铁农具的造价变得十分低廉,百姓们也给出了积极的响应,但新的问题又迎面而来。   铁制品这种新事物的出现,且还如此低廉,那些世家见有利可图,皆蜂拥上来,甚至高价从平民买回,然后再倒卖到其他地方,甚至其他国家。   在这个过程,世家取得暴利:农民还了购买铁器的钱,且有足够余钱来重新购置一套甚至多套农具。   这瞧起来似乎所有人都从得利,但郗哲却不免担忧起来。   铁器被推行,并取代铜器是必然的事,但若是流通道他国,岂不是对晋国的一种危害。   郗哲愁得眉毛都皱起来了,但太子却显得气定神闲。   无他,因为有人已经给他吃下定心丸。   “郗佐傅,铁器的生产秘方被孤严密的藏起来了,那些生产的匠人皆有造册,并不会有泄露的风险。”   “因此,只要我们掌握关键技术,其他国家便会永远落后于我们,并且他们的财富也会源源不断地流入我国,令我大晋的百姓越来越富饶。”   郗哲听了太子的话,眉目忽然舒展开来,不过一会儿又疑问道:“可是这样一来,世家岂不是越来越强?若任由他们发展,日后岂不是要发展到无法牵制的地步?”   “……”这个问题不在太子的备案,于是他被问得一愣,不过他最近练就一副装能的样子,于是微微一笑道:“父王近来卧病在床,孤得随时侍奉在左右,这件事怕是要劳烦郗佐傅多费心了。”   变法能进展到如今这一步,郗哲已经十分欣喜了,至于世家这一块,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心里也早有谋算,他之所以问太子,只不过是想听听太子背后那个人的高见。   此刻见太子转换了话题,郗哲也不戳破,只恭敬道:“臣遵旨。”   *   这边,晋枭王之所以会倒下,是因为被虞姬给气到了。   虞姬素来聪慧识大体,不会像一般的后宫之人一样,挣来斗去,于是到了晚年,他便愈发喜爱于她,就连她今后的生活,都替她安排好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后宫的女人,一旦你给了她权势,她便会生出野心。   一日他正和虞姬聊着天,一个下人匆匆忙忙跑来,说宓氏忽然大出血,晕倒了在地,并且还闪烁其词,将宓氏近来时常呕吐,肚子凸起的症状说给他听,还隐隐隐射到太子身上。   晋枭王震怒的去查,却发现宓氏不过是来了月事,而肚子凸起,不过是吃了东西不消化的原因。   这件事里面,并没有发现虞姬的脚,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但晋枭王却几乎可以肯定她在其参与了什么,并且上次太子出现在宓氏寝宫,宠幸了宫女的事情,也必然是由她主导。   只是聪明飞被聪明误。这宓氏看起来没有头脑,但反击起来,亦丝毫不逊色于虞姬。   “怪不得所有的君王都要自称寡人。”晋枭王独自在建章台喝了一个晚上的闷酒,第二天便病倒了。   平日晋枭王便对虞姬多有偏爱,宦者高宥便道:“大王,要不要唤虞姬娘娘来伺疾?”   “不必,唤王后和太子来吧。”晋枭王挥了。   很快,便有人去通知了王后和太子。   “大王……”王后一上来,便声音哽咽。她近一年来被折腾得头发花白、面容苍老了不少,晋枭王见到这个发妻,倒是想起她往日的好来。   “小君,这些年辛苦你了。”晋枭王温情不过一瞬,紧接着便道:“寡人的江山便交由太子了,只是孤要你们发下毒誓,待孤王死后,不可以活人殉葬,年至十五的王子皆要分封出去,孤年幼的孩子,也要好好抚养,尤其是玥儿,晟儿,你要好好待她,等她长大,必然会成为你的帮。”   “是,儿臣知道了。”太子晟望着昔日强大的父亲,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不由有些伤情,对于他最后的请求,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当他举取来,正要发誓时,王后忽然大声道:“妾身黎氏,今日对天发誓,必然不会以活人殉葬,定然会善待大王的子女,尤其是九公主水玥,臣妾必然会悉心照顾,否则便教臣妾不得好死。”   晋枭王听得王后的保证,便放心多了,不过想到一件事,便对太子道:“如果他日池砚混得一官半职,你便代孤王做主,为他和九公主赐婚。”   “是,儿臣知道了,一定会为妹妹们谋求一个好婚事。”太子晟听父王临终之言,全是为了九妹妣水玥考量,不由有些吃味,回答的时候,便有些含糊其辞。   晋枭王说完这些话,已然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哪里又心神逐字逐句的斟酌,他听得太子应下,便昏睡了过去。 第29章   晋枭王这一睡,持续了一个月,才彻底结束。其间,太子一边伺疾,一边处理政事,整个人廋了一大圈,不过这时候,他的才德和孝心也被百姓和世家捧得天上有地下无。   这一年,晋枭王薨,谥号“武”,太子晟继位。   举过大丧,万民齐哀,全国着素服,不可饮酒,不可宴请……   个月的守孝时间,所有人皆面呈伤痛之色,不时便要泪洒衣襟。   这其有人面上哭,心却欣喜不已,例如王后;而有的人则是没站着对位置,或者站到了太子的对立面,所以对自己的的未来感到惶恐,不由自艾自怜,这其便有虞姬、妣水玥以及一些大臣。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他们一直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样子,这其便包括了妣云罗。   晋枭王的死,不仅仅是整个大晋的丧事,但对于其他诸侯过来说,确实一个可以伺而动的大好时。   不少国家蠢蠢欲动,暗暗侵犯和蚕食大晋边界。   动作最明显的就是曾经被晋国连夺数城的魏国。曾经,魏国国君去世,晋国便趁攻打他们,如今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魏国也想趁此良,将曾经丧失的疆土夺回来。   大晋的边疆弥漫这硝烟的味道,然而此时,晋国的国内正在送晋枭王最后一程。   大祭司陈服拿出先王遗诏,念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寡人死后,不得生殉,一切以陶俑替代,若有人违背,尽可诛杀。”   站在下方,王后听到此诏,眼里闪过怨毒的神色,不过眼见着晋枭王的玉棺被人送进王陵,她还是忍住了心的恨意,忽然伏到地上,痛哭一声。   “大王——”   随着她着带头一哭,在前头的晋枭王的子女妃嫔也跟着放声哭豪,紧接着是其后的大臣。   此刻,整个王陵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妣云罗跪在其,回首一望,整个背后除了乌鸦鸦一片黑色的人头,就是一片苍茫的白色。   晋枭王这个父亲,妣云罗从未承认过,他的死早在她的预料之,她一点也不伤心,只是个月的丧期实在漫长的可怕,她每日被迫跟着茹素,食不下咽,整个迅速消瘦下来,脸色变得有些蜡黄。   “父王,你不要玥儿了么?玥儿还没有长大成人呢?”   妣云罗正为这难捱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而感到庆幸,跪在她身边的妣水玥却忍不住小声的抽噎起来。   她自由被晋枭王宠着长大,感情深厚,她一方面因为亲人的离去而伤心,另一方面,却是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恐惧。   王后便成了武后,此后再也没有人压得过她,她与虞姬等人的性命实在堪忧。   确实如某些人忧虑的一样,王后成了武后,她最想做的就是将曾经那些碍眼的存在拔出。   可是曾经,她在晋枭王面前立下誓言,不设人殉,要爱护他的子女,再加上晋枭王那道密旨,她便不好对她们下,可是一想到那些碍眼的嫔妃,尤其是虞姬,若要让她舒舒坦坦的活着去封地荣养,王后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王后,那虞姬曾经对太子下,差点引得妾身和太子发生关系,咱们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让那荣王和虞姬……”   晋枭王一死,宓氏赶忙上来巴结武后。她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那次她假装怀孕,引出一个太子身边的人,他就是被虞姬买通,估计在太子喝醉的时候,将他引到她的宫殿。   这个人后来被她抓住了,可是晋枭王为了维护虞姬,竟然直接命人将其打死,生生将事情压了下去。   宓氏怀恨在心,如今一有会,便忍不住跳出来,拾掇王后,去对付虞姬。   虞姬本来就是梗在王后心的倒刺,如今听得宓氏一言,她立刻抚掌大笑:“哈哈,妙、妙极这样一来,容郡王不仅去不了封地,本宫还可以直接将他贬为庶民,至于虞姬,吾要将她打入冷宫,让她尝尝不人不鬼的日子。”   晋枭王在的时候,武后对宓氏嫉妒不已,可当晋枭王死后,没了斗争的源头,她一闲来,日子就越发无聊,而此时宓氏的吹捧,她不觉的讨厌,反而觉得十分受用。   这边,虞姬将荣王当做自己的保命符,正准备拾掇这行李,随他去封地荣养。   初春已至,院草木葳蕤,她里在窗前向外眺望,恍惚间似乎还能见到晋枭王和水玥在院玩耍。   她跟随晋枭王多年,就是草木也生了感情,心里自然免不了怀恋,不过只要一想到立马就能离开这方逼仄的天空,她便忍不住心怀雀跃。   “母亲,你真的要去封地么?你不要玥儿了么?”妣水玥立在虞姬的身后,眼里噙着泪水,却强忍着不不肯流下来。   “玥儿,不是母亲不想带上你,只是武后素来不喜我,若我留在宫,只会让你的日子更加水深火热。”虞姬面带不舍,有些不放心地将妣水玥拉到怀里,温言交代道:“你以后千万要低调,切不可像大王在的时候那样莽撞。于内,你千万不可与公主和八公主争夺,于外,你要多和大王亲近,他乃是你的兄长,你日后的婚姻大事都系在他身上了……”   “不,我凭什么要让着他们哄着他们。”妣水玥狠狠地将虞姬的打开,别开脸道:“还有你,你其实和他们一样,我和阿娘对你有用之时,你便对我们好,如今你见我是女儿身,不能给你依靠,所以你现在就是要抛弃我了。”   妣水玥神色冰冷道:“我才不稀罕你如此惺惺作态,她日你必要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妣水玥不过是因为内心凄惶,而虞姬对她向来温柔宠爱,乍然听说她要走了,她便一时忍不住发作起来。   虞姬被妣水玥这样一说,不由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妣水玥看了,心有些懊悔,但是她素来倔强,便硬着头皮转身离开,去照看她即将临盆的亲生母亲姜氏。   妣水玥这一走,却不知道这便是她虞姬的最后一面。   虞姬没有爱子,一直将妣水玥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甚至比姜氏还要上心,否则晋枭王哪能时常想起一个媵人的女儿。   虞姬听了妣水玥的话,心里伤痛异常,再加上她素来又心疾,便忍不住咳嗽连连,最后病躺在在床上。   这一朝天子一朝臣,下人们知道武后对虞姬的嫉恨,哪里还敢继续为她做事,早就东奔西跑,重新找了新的主人。   这样一来,水云台便好似一座空了的楼阁一样,竟然无人看守,而这边,荣王即将要去封地了,新任晋晟王拉着众兄弟在一起联络感情,并赐下美貌的舞娘。   终于等过了今天能去封地了,荣郡王一时高兴,再加上晋晟王的面子,不得不给,便喝得有点多。   “诸位兄弟,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咱们大晋的的兴盛,便全靠你我兄弟一起齐心协力了。”   晋晟王脸上情意拳拳,荣郡王接了酒,畅快的喝了下去,等月上天的时候,整个人迷迷糊糊,只任由下人将他抬走。   太子本来就赏了美侍,荣王被扔到床上之后,抓到一女子,并没有多想,便兴起而动。   虞姬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她拼命的挣扎,却如同小猫挠痒痒,令荣王更加兴奋。   屋内实在太过黑暗,虞姬看不清对她不轨的人是谁,但发生了这种事,她根本不敢声张,只能强忍下屈辱的泪水。 第30章   事后,虞姬浑身瘫软,更加半死不活,连自绝也办不到,而荣王却是在呼呼大睡,直到第二天被一瓢凉水泼醒,看清了自己昨晚所睡之人。   他面色一片惨白,已经是自顾不暇,更遑论搭救虞姬。   “荣郡王与虞姬苟且成奸,人赃并获,念在新王刚立,不宜兴杀戮,特留此二人一命,不过死罪可免,获罪难逃。荣王对先王不敬,从此贬为庶民,去除妣姓,虞姬对先王不忠,贬入冷宫。”   武后连夜写下这道诏书的时候,兴奋得一整晚都睡不着,等第二天尘埃落定的时候,只觉得快意无比。   “虞姬那个贱人,你们给我看看好了,千万别让她死了,本宫要让日日受尽□□和折磨。”   武后一吩咐下去,下人便带着女医去一处偏冷的宫殿给虞姬看病,虞姬被人用药吊着一口气,不死不活。   白天,为了防止她自杀,王后派人时刻看着她。那些下人得令之后,不敢轻忽大意,便用绳索将她的四肢绑在床上,以防止她撞墙或者撞柱子,嘴巴里也塞了白布,防止她咬舌头;等到了晚上,才给她松开几个时辰,不过在这个期间,会有四五个面貌丑陋的侍从过来,轮流对她上下其,百般□□。   虞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盼着有人能过来给她个痛快,然而衷心她的下人,可能已经提前被王后处理了,曾经唯一能依靠的妣水玥人已经弃她而去。   “你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的。”虞姬想到妣水玥的话,不由流下两行血泪。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那些下人心知虞姬再无翻身之日,便对她越来越轻慢,只在那些过夜的侍从走后,将她重新绑回去,也不给她梳洗,就那么任由她躺在原地发臭。   随着屋子里的味道一日浓过一日,下人们捂着鼻子进来,给她灌完东西,便远远逃开。   虞姬面色麻木,神情呆滞地望着外面。在牲口不如的漫长难熬时光里,她彻底地陷入了绝望,就在她已经心如死灰之时,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子缓缓踱步进来,虞姬听到脚步声,并没有任何触动,直到她耳边听到“噌”地一声响起。   那是她幻想已久,在她耳边回响过无数次的铁器被拔出刀鞘的声音。   蜷缩在床脚,虞姬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一下,里面闪动着强所未有的亮光。   她忽然抬起眼来,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八岁多的小女孩就站在不远处,里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匕,眼神里流露出一股似成人一般幽邃之光,精致的小脸透着一股冷锐,仿若被死亡之神附体了一般。   “后土娘娘,您是要来带我走了么?”   迎着虞姬透着殷切期盼的眼神,妣云罗将里的匕首梗横在她的脖子上,在她喉管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一个精确的位置。   “杀你的人是不是神明,是我妣云罗。”妣云罗望着虞姬面带微笑的样子,忽然握紧了匕首,对着她的喉咙狠狠一割。   霎时间,鲜血四溅,有不少沾到了妣云罗的衣袖上。   “……公主。”   虞姬的眼神诧异极了,她没想到来解救她的并不是神灵,而是公主本人,不过一想到她同玥儿是师姐妹的关系,眼睛里便忍不住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玥儿,一定是玥儿她托公主来的。她原谅我了。   “玥……玥儿,求公主帮忙……照,照顾……”   虞姬话还没说尽,便死了,她睁大着眼睛,形容枯槁,看上去可怜又可怖。   妣云罗听了她的临终遗言,不由觉得好笑。   虞姬同她非亲非故,与宓氏处于两个完全敌对的阵营,再加之前她对宓氏出,段亦然不逞多让。   此刻,她送她一程,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至于照顾女主妣水玥,她觉的这可能是虞姬这辈子说得最天真的一句话。   在书,女配和女主便处于敌对状态,这固然又性格不合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所处的阵营所致。   本来就敌对,不下就已经算客气了,何谈照顾。   妣云罗将里的匕首一扔,缓慢踱步而去,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竟然无一人察觉。   虞姬本来就被关在冷宫这么久,也不见有人伸管过,那些下人们怎会料到,会有人费力不讨好地来替她结束生命。   *   这边,恰在虞姬死的不久后,被她所惦念的妣水玥闯进了朱雀台,求到了晋晟王面前。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晋晟王继位之后,便新辟了一处宫殿,以诗经的朱雀命名。   朱雀司火,代表南方,代表祥瑞、尊贵与长生。   妣水玥跪在朱雀台前,望着玄火一样绚丽高耸的宫殿,只感觉自己如同蝼蚁一般。   “王兄,求王兄让臣妹见阿娘一面。”她伏在朱雀台口,大声哀叫,面色苍白。   晋枭王的死,令她感觉支撑在她上方的天塌了,而虞姬的死,则令她连立足的土地也没有了。   妣水玥回想起虞姬,心知她比亲娘对她还好,便更加悔不当初对她说出那样的气话。   “王兄,求您看在父王的面上,让玥儿见见阿娘。”妣水玥心知这一切都是武后所为,她阿娘和荣王是被她陷害,但如今晋晟王成了大王,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人,他绝对不会为了外人,去揭发他的母亲。   因而妣水玥更加连伸冤都不敢,只能打落牙齿将血水往肚里吞,默默祈求新王能让她见虞姬一面,向给她道歉。   妣水玥在朱雀台门口,几欲将嗓子叫哑了,也没有人理会。她紧紧握着晋枭王曾经送给她的振国玉璜,下人们便不敢驱赶她。   *   朱雀台内。   晋晟王正与令伊公仪长和佐傅郗哲商量政事。   他听到外面传来幼妹的叫声,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头天,他才和荣王称兄道弟,摆出一副大度仁厚的形象,这本就是为了安抚其余郡王,彰显他的威德,然而母后第二天就对荣王出,这不免教其余封王齿寒,以为他是刻薄寡恩之人。   晋威后是他的母亲,她待他素来严苛,处处管教于他,晋晟王内心本就对她隐隐有些不满,如今他方成了大王,新政尚处伊始,诸臣尚未完全归属,相邻的诸侯国也相而动……   可母后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完全不顾当日在父王面前许下的重誓,也不管他这个儿子如今是多么的艰难,便迫不及待地对虞姬和荣王动,这直接教他心的不满悉数转化为了怨气。   “虞姬对先王不忠,本王留她一命已经算是仁慈。九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把她带下去,让她亲母好好安抚。”   武后已经将事情做下,晋晟王心纵然有再大的不满,也是能将事情压下。   不过好些大臣,例如令伊公仪长、佐傅郗哲,他们听到妣水玥在外面哀求,不由想起先王的嘱托,尤其是郗哲,当初先王让妣水玥拜他为师,一方面是教她才学,但更多的是希望在遇到今日这样情况的时候,他能假以援。   于是便上前一步道:“大王,九公主是大王留给你的左膀右臂,虞姬虽然犯了错,但是她毕竟养育了九公主一场,九公主要见她一面,亦是情有可原呀,这不正好证明她是一个重情义之人么。”   虞姬和荣王就要去封地了,却那么巧合地在头一天发生关系,这件事极其耐人寻味,但众人碍于新王的面子,都不意挑破。   此时,郗哲以九公主的赤子之心相劝,正好避开了那隐晦的话题,其余大臣亦从善如流道:“郗佐傅此言有理。”   众大臣的说辞十分委婉,但晋晟王听了,更觉他们心有异,于是不由更加郁结于胸。   “九妹妹一片赤诚之心,孤王岂有不成全之理,只是后宫之事,孤王都交给了黎后打理,那虞氏如今在何处宫殿,寡人也要问过才知道。”晋晟王道:“你们先扶九公主下去歇息,等政事处理完之后,孤王再亲自去问黎后”   “大王善也。”众臣连忙低声称赞,里没有要事的立马走了,有要事的也长话短说,很快就把事情处理。   朱雀台外,下人把晋枭王的话转告给了妣水玥,但是她听到晋晟王要去问黎后才知,心下便觉得对方不过是在搪塞自己。   于是不论下人怎么劝也不肯离开,非要堵到晋晟王出来,见他一面,听他亲口允诺,才坑肯离开。   “九公主,你还是别在这里等着了,大王既然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允诺了你,便绝不会食言。”郗哲从里面出来,望着妣水玥小脸煞白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将她从地上拉起,小声道:“大王他恐怕也不知道虞姬娘娘在何处,你这样拦在这里,小心他恼了你,就不去替你询问虞姬的下落。”   “嗯。”妣水玥见到郗哲,无助的眼睛里终于盈出一点亮光,不过却没有流出一地眼泪,眸还多了一丝隐忍和冷锐。   郗哲见她这么快就转换过来,不由暗暗称赞,并提点道:“九公主,如今的大王是您的兄长,先王在世便希望你日后能成为他的帮,你可要多同他亲近。”   “弟子明白了。”妣水玥咬牙,将心里的气咽下去。   待目送着郗哲走远,她抬头望了一眼朱雀台,佯装离开的样子,等走了一段,然后便偷偷掩身藏到花丛里。 第31章   朱雀台里,听下人禀报九公主已经离开了,晋晟王才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不知道虞氏被他母后关在哪儿了,问黎后不过是他推脱的借口,此时他从大殿里出来,去了黎后的宫殿边兜了个圈子,便转去了昭华宫。   “大王,武后昨夜感染了风寒,方才入睡。”   吕俾从里面出来,对着晋晟王行了一礼,恭敬道。   “嗯,那寡人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武后病了,晋晟王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她,不过虞氏的事情本来就令他很心烦,再加上他担心妣水玥得不到结果,又去朱雀台嚷嚷,于是不由发出焦躁的声音。   “大王,宓媵人向来是武后的左膀右臂,近来更是来往密切,你不若派人送她点珠宝,私下向她询问。”晋晟王贴身的宦者方寒从旁建议道。   听高宥提到宓氏,晋晟王的心里划过一股微妙的感觉。   上次在宓氏那里发生的事,令他差点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想起来,心里还会一凉,不过大概是因为他已经顺利地登上了王位,这前后一对比,生成一股巨大的落差,使得他感到兴奋又刺激。   “准备好礼物,寡人亲自去问。”   之前晋晟王为先王守孝了整整个月,本就憋得不行,后来又忙着继位之事,更是无暇后宫,此刻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张娇艳成熟的面孔,一时不由心猿意马。   方寒自幼跟在晋晟王身边,只要他一个眼神,便知道了他在想什么,于是他眼眸转了转,扬眉一笑道:“奴才这就去命人准备。”   *   秋露台。   宓氏半躺在榻上,拿着把精致的荷花扇缓缓地摇动着,采莲站在一旁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儿,便忍不住担忧道:“奴婢方才去给公主做莲藕羹,回来时,她便不见了身影,奴婢找遍了整个秋露台都没有见着她,如今已经过去好两个时辰了,奴婢怕……”   “怕什么。她说不定去了武后姐姐那儿。”宓氏里摇着的扇子停了一下,然后指挥采莲道:“去把你做的莲子羹盛一碗过来给我吃。”   “是。”采莲应声出去。   这边,宓氏望着采莲的背影,脑海不由浮现出一张阴霾可怖的小脸,接着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年,她事事听她的吩咐,好不容易自己做成了一件事,把虞姬给整垮了,她心里有些得意,想要在女儿面前挽回些面子,可没曾想对方听了以后,非但不高兴,面色瞬间变得一片黑沉,连着好几天都没给她好脸色。   “哼,谁指望谁,还不一定呢。”宓氏想到王后对她的亲近,脸上不由绽放出一个绚烂的微笑。   晋枭王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副美人衣衫半敞,拿着一把绸扇,香肩半露,笑容明媚动人的场景。   “母妃。”他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只觉得一股隐秘的刺激感在心升腾,令他胸口一热,眼里迸发出两道灼热的光芒,紧紧锁住宓氏。   宓氏乍一听到男子低沉的声音,惊了一下,待寻声望去,同晋晟王炽烈的目光对上,她脑海里迅速浮现出那次两人纠缠的画面,心忽然砰砰乱跳了了起来,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红霞。   “妾身见过大王。”宓氏声音不自觉带着一股腻人的意味,她袅袅娜娜地走到晋晟王面前,直感觉一股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铺面而来,不由腿软了半分,发出娇喘的气息。   宓氏走进以后,晋晟王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花香,不由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迷醉的表情。   “母妃不必多礼。”他上前一把将宓氏的拽住,然后将她的身子一下子揽到怀里。   “上次的事,令母妃受惊了,这块良渚美玉送给你压压惊”   晋晟王从高寒里接过一个梨花木盒,将里面用金线拴着的美玉递给宓氏。   宓氏靠在晋晟王宽阔的怀里,本来就已经意动不已,再望向那块散发这莹润光泽的通透玉佩,整个人更像是一汪春水一样摊在对方的怀里。   “妾身谢谢大王。”宓氏眼含媚意的瞅了晋晟王一下。   她眼尾上挑,勾得晋晟王胸口麻酥酥一片,当即对方寒挥了挥,让他去把无关的人驱赶开,并在门口守着。   “母后。”晋晟王一把抱起宓氏,便向着软塌便走去。   “啊!”宓氏惊叫了一声,面色通红地躺在下方,她望着晋晟王与先王十分相似,却更为年轻的面孔,心神不由一阵恍惚。   晋晟王眼里的痴迷和热忱,那是她在先王眼从来见到过的东西。   宓氏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满足和甜蜜,并紧紧缠上了晋晟王。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男人的喘息声,以及女子夹杂痛苦和欢愉的吟哦。   这边两人久旱逢甘霖,打得难舍难分。   等妣云罗穿着带着点点血红的衣服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两人打得酣畅淋漓的时候。   “啊——”妣云罗听到一声高亢的声音从屋子里穿出来,再瞥见门口立着的侍从方寒,面色不由一变。   她闻着自己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   宓氏之前同太子的晋晟王勾搭在一起,是被人陷害,已经犯了一次蠢,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不长记性……   妣云罗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想要冲进去将宓氏从床上扔下来的冲动,面无表情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公主,您要不要找个凳子坐下歇一歇?”   公主的出现虽然意外,但方寒并不惧怕她发现。   宓氏与大王勾搭成奸,若是被发现了,公主也会背上污名,况且看公主冷静的样子,就知道她如何权衡利弊。   “嗯。”妣云罗气过之后,反而扬唇一笑,将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下来递给方寒,道:“方侍人辛苦了。”   “哎呀,这有什么。服侍大王是奴才的本分。”方寒伸接过玉佩,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回到屋子里,拿出一个凳子,道:“大王如今就是所有人头上的天,他要干甚么,旁人只有顺应的份儿。宓姬娘娘得了他的青睐,那是生修来的福分,公主你何不趁此会讨点好处。”   “呵呵~那是自然。”妣云罗接过凳子,在大门正间坐下。   等晋晟王爽快完,穿好衣服,一脸餍足的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眼睛瞥到妣水玥的时候,面色徒然一变,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妹,你什么时候就在外面了?”晋晟王有些心虚道。   “在王兄和阿娘如登极乐的时候。”妣云罗沉着脸,在晋晟王身上逡巡了一遍,将人看得快要发毛的时候,骤然一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王兄的,更何况是臣妹的母亲。”   “咳!……妹,你当真一点都不勉强?”晋晟王不自然地虚咳了下一下,心里隐隐有些懊悔。   之前妹为他举荐人才,这才让他稳坐王位,后来更是给过他不少意见。他一点也不想同她闹出什么不愉。   晋晟王仔细瞧着妣云罗的表情,只见她面上带着亲切的笑容道:“正所谓兄弟如足,妻子如衣服,王兄与臣妹虽然不是兄弟,但亦是足,臣妹的一切,包括阿娘,都可以是王兄的。”   妣云罗说着还眨了下眼睛,晋晟王对她的反应着实惊讶无比。   他和宓氏这件事,他虽然做了,但心里还有一丝难以启齿之感,但是他这个妹为了讨好他,竟然视作理所当然。   这一方面让他觉得她有些凉薄,令一方面又觉得放心无比。   “妹,将来王兄一定会为你挑个好夫婿。”晋晟王脸上亦浮现一丝亲切的笑意。   “那就有劳王兄了。”妣云罗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喜色。   晋晟王觑看着妣云罗的表情,彻底心安了下来。   “方寒,走,回宫。”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所来的初衷,面带安逸之色,就要离开,方寒赶紧出来提醒道:“大王,您答应了九公主的事情……”   经过方寒这么一提,晋晟王拍了下脑袋,恍然道:“瞧寡人这记性,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他说着又返回到屋子里面去,面上带着一片正经的表情道:“母妃,你可知那虞氏被关在哪儿?”   “她……”宓氏抬起眼来,怯怯地往妣云罗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道:“她被关在西边的一处宫殿,那里曾经是伊美人住的地方。”   “伊美人?”晋晟王想起这个女子,当初他年少多情,不免多看了几眼,结果母后便雷厉风行的将人给处死了,这令他一直对那个女人心生愧疚。   “我和你这件事,你不要声张,寡人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他想到伊美人的结果,不由提醒了宓氏几句。   听到好处,宓氏也不管妣云罗是否在一边看着,她面上不由嗔笑道:“妾身可不敢得罪王后。”   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宓氏和晋枭王第二次被妣云罗抓到,见她都没有说什么,便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因为有她在一旁看着,还隐隐有种偷情的快意。   晋晟王瞧着宓氏勾人的模样,不由坐过去,同她亲亲蜜蜜了一会儿,然后才走掉。   宓氏满面含春的送走了晋晟王,等回过头来,登时感觉到了一股阴寒之气从背后袭来。   “罗……罗儿,阿娘若是得了大王的宠爱,你不也能跟着享受好处么!”宓氏可没忘了刚才听到门口传来的话。   “那你可要保证把这件事瞒着武后,一直瞒到到我嫁人那一天。”妣云罗道:“等到我嫁人那天,大概还有八年,就算阿娘你还能青春永驻,但你确定那时候我王兄还记得你是谁?”   后宫女人一怕的就是年华衰老,二怕新旧更迭。晋晟王是个风流的君王,他身边的女人必然如过江之鲫一般,蜂拥而来……   宓氏想到这些,脸色霎时一白。   “不……我不要。”宓氏脑海里闪过晋晟王炙热的眼神,她割舍不下这样被这样瞩目的感觉。   “罗儿,罗儿你一定有办法帮助阿娘对不对。”她急急地去扯妣云罗的袖子,指头上忽然触摸到一点黏腻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指头被什么染红了。   她目光一顿,迅速向妣云罗衣袖上瞥去。   妣云罗的袖子本就是红色,沾染了血迹以后,颜色变深了一些,但并不能教人一眼看出来。   宓氏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仔细一闻,才在散发着麝香味的屋子里问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罗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儿了?为什么袖子上有血迹。”““与你无关。”   妣云罗冷冷望了宓氏一眼,并没有说话,径直饶过她,回了自己的房间,让丫鬟打来洗澡水,重新换衣梳洗。 第32章   这边,采莲并未听宓氏的话,去盛莲子羹。   而是去了昭华宫和英裳台,她在这两处都没见着妣云罗,便不由着急了起来。   自从晋枭王死后,公主经常去的就是这两个地方,她如果不在这两个地方,会去哪里呢?   采莲从英裳台出来后,把公主会去的地方都仔细回想了一番,忽然想起有个地方,公主偶尔也会去,那就是最后的一个地方——辛台。   辛台如今是世子就学的地方,池公子是他的伴读,每天也会在这里,公主有时遇到不懂的字,便回来到这里问他,不过这种情况很少。   采莲并不抱太大希望的来到辛台,远远地便见到了池砚从里面出来。   池砚穿着一身白色的士子服,姿态端正地走着,自有一股温尔雅的谦谦君子的风范。   若是换了往常,采莲必然要同公主说道一番,让她对待池公子温柔一点,然而此时在他身边没有见着公主,采莲有些失望,但还是上前行了一礼道:“敢问池公子可曾见着我家公主?”   “小师妹不曾来过这里,她怎么了?”池砚听言,问道。   “公主她……”采莲将事情和池砚说了,池砚心想,小师妹虽然任性,行踪不定,但走到哪儿都会带上采莲,如今这样不打个招呼就不见了,确实不符合常理,于是不由蹙眉道:“采莲,你仔细回想一下,小师妹这几天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池砚听说王后和宓氏近来关系很好,那妣云罗的地位便无可动摇,其他人也不敢轻易招惹,想来想去都觉得她可能遇着什么特别不顺心的事情,自己躲起来了。   “异常?”采莲听了池砚的话,忽然心里一动。自从听宓媵人给王后出主意,让丑陋的侍卫侮辱虞姬之后,公主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一连阴郁了好几天。   公主她该不会是去了灊(an)皖台?采莲眸光微闪了一下,却不欲于池砚说,只道:“谢谢池公子提点,采莲知道公主去哪儿了。”   采莲蹲身一礼,急急忙忙而去,池砚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凝眉思索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小师妹她脾气古怪,心思难测,有什么心事也不会和一个丫鬟说。   池砚跟在采莲后面,路越走越偏,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荒芜之。   就在池砚想着要怎么安慰小师妹的时候,耳边忽然穿来哎呀两人惨叫。   池砚闻声望去,只见一落了朱漆的宫殿门口,有个青色的熟悉身影同采莲撞到一起,并跌倒在地。   “九……九公主,你没事吧?”采莲赶忙将妣水玥从地上拉起来,并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过当她眼角余光扫到妣水玥通红的眼睛,心不由悬了起来。   公主和九公主不会正好在这里撞上了吧,若是因为虞姬的事情……   采莲还来不及深想,妣水玥忽然扯住她的袖子,将采莲一同拽到了旁边的杂草从里。   站在远处,池砚见着两人的举动,也连忙就近躲到了一个大树后。   就在他们人隐蔽起来不久后,池砚眼含疑惑地透过树叶的缝隙,向外看,只见两个人抬着一俱女人的尸体从里面走出来,池砚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再结合采莲与妣水玥的异常举动,便一下子猜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这是虞姬?池砚两忙转过脸去看妣水玥,只见她五指抓着旁边的野草,将五指深深的抠到泥里,眼睛死死地盯着虞姬的尸体,死命的咬紧了牙关,浑身振颤不已。   池砚看了她的样子,不由有些为她心疼。平常从她的嘴里,不难听出虞姬对她的好,此刻虞姬下场如此凄惨……   他十分担忧的看着比水玥,这时,耳边忽然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   “方寒,虞氏不知道被谁杀死了,这让我如何向九妹交代?”   晋晟王里拿着一把短匕,十分头疼道。   “大王,此事的真相不宜追查,否则若是教人知道武后对虞姬做的那些事……”方寒回想起那一屋子腥臊的味道,不由在心里嘘嘘了一下。这女人从前陪王伴驾,受尽多少人羡艳,如今被碾落到泥底,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   “唉!”晋晟王甩了一下袖子,面色有些难堪道:“母后她好歹是一国之母,她对付虞姬便罢,何苦施以如此下作的段。”   晋枭王对武后的段颇有不耻,方寒听了,心想你和宓氏发生那等逆乱之事,和王后不过半斤八两,不过嘴上却道:“事已至此,王后做了什么,已经不重要,如今该思考的是如何安抚九公主。”   “就和她说虞姬已经病逝,让她不要再惦记。”晋晟王面色一戾道:“方寒,你且亲自去和她说,若她不听劝告,再如同上次一般闹到朱雀台,就别怪寡人不惦记兄妹之情。”   *   晋晟王与方寒离开之后,妣水玥拔出腰间的软剑,对着周围的草木就是一通疯狂的乱砍。   “师妹。”池砚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刚走到妣水玥身边,只见她忽然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将剑收回到剑鞘。   “师兄,这晋宫已经变天了,不再同从前一样可以任意行走了。”妣水玥此时脸上冷静无比,警告完池砚以后,便转身走了。   池砚静静望着妣水玥,她刹那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桀骜不驯,不再冲动意气,宛若一把藏锋的古朴之剑一样,收敛了起来。   一时之间,他不由有些怔然。   似乎在这一刻,他真正窥视到了掩藏在这金碧辉煌宫墙之内的一角,那就是对失败者和弱小之人的森寒与残酷。   “池公子,我想我家公主大概已经回去了。”在听到虞姬是被人杀死之后,采莲已经不可遏制的联想到到了公主身上。   公主,这样的罪恶是宓氏犯下的,你又何苦为了此让自己的双沾满血腥。   采莲带着对妣云罗的心疼,向池砚行了一个礼,便转身离开。   池砚静静的注视着采莲,眼眸逐渐变的幽深。   采莲到处找小师妹,最后找到了这里,却在见到了虞姬的尸体后,便直接转身走了,这……   池砚想到某种情况,心不由惊得一跳。   难道杀了虞姬的人,是小师妹?   有了这个想法以后,池砚蓦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妣云罗时的场景,她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世子和九公主打架,然后十分冷静地吩咐着自己的丫鬟,让对方去把王后叫来,然后她再跑去建章宫把侍卫叫来。   当时,他只觉她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气质,令他……池砚面色微微红了一下,忽而便握紧了拳头。   公主那时的举动看似乃无心之举,可回头一看便发现,她拿捏好了王后不喜水云台的心理,刻意把她叫过来;另一方面,她去建章台叫侍卫,这必然会惊动晋枭王。   这样一来,王后、晋枭王与水云台方的矛盾便一下子被挑起,而其谁会得利呢?   池砚脑海蓦然浮现出一个身影,那便是身穿华服的妣云罗。她能被王后像嫡公主一样对待,都是因为她生母宓氏对王后助益良多。   而宓氏要对王后要有所帮助,那必然是建立在有争斗的前提下。   池砚越分析越觉得惊诧,并且冥冥之似乎窥探到了什么,将他固有的思想打破。   “子墨,如何才能当一个有用之人?”   “广交、博学、强识……”   今日,在辛台,他回答完之后,师傅郗哲虽然眼含赞赏,但最后却叹息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当时,他以为师傅郗哲师担心他学不过来,让他量力而行,可如今他似乎对那个问题又有了新的解答,尤其是站在公主的角度后。   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她不可能随时满足一个人的需求,也不能做到为人解决所有麻烦,但若是主动制造需求和麻烦,将应对之策控制在自己里呢?   就如同宓氏和公主,她们的生存之道,在于依附王后,可王后没有对,她就成了无用之人。所以为了成为有用的人,她们需要给王后找一个可控的强敌,而虞姬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些年,宓氏宛若牵线木偶一样,平衡着两端,可谓是坐山观虎斗,静待渔翁之利,只是如今虞姬一死,王后的眼钉彻底消失,从前的平衡便被打破,王后即使现在依旧记得宓氏的好,但随着时间流逝,也会变得如同阿猫阿狗一样,变成无足轻重的存在,所以为了保持自己的重要性,宓氏或者说公主,她又会采取什么办法呢?   池砚一边往回走,一边想,在靠近朱雀台的时候,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   王后曾经是宓氏头顶上的天,是她的衣食父母,可如今已经改天换日,那是否也意味着公主的目标已经由王后转到了大王身上。   池砚乍然领悟到这些,心理受到了激烈的冲击。公主的行为完全不像书本上或者任何一家之言,讲究任何的道义,也没有任何尊君爱国的思想。   她可以为了成就自己,去给效忠之人,树立一个强大的可控的对,并在达成自己的目标后,随时将其抛弃。   自私冷血,薄凉等等词语在池砚心里划过,但他又仍不住为对方透彻睿智果断的段折服。   一个强大的人,是不需要依靠折磨羞辱别人来获取快感,那么公主亲自结果虞姬的性命就不惊奇了。   想到虞姬的死,池砚的脸色顿时有些复杂。   两位师妹处于完全对立的场面,甚至是仇敌,一方的胜利,必然代表一方的失败。   妣水玥如今便处于失败一方,池砚虽然对她感到同情,可另一方的妣云罗也是她师妹,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第33章   采莲回去的时候,妣云罗正好洗漱出来。   她一头如瀑的长发滴着水,精致艳丽的小脸透着一股冷锐。   采莲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一股森寒,不过她并不害怕,只是在目光瞥到挂在一旁那件隐隐带血的衣服时,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双眸含泪道:“公主,采莲的命是你的。这些年全劳你照顾,才能完整的活到今天,日后像那种会让自己双沾满血腥的活,就交给采莲办。”   妣云罗闻言一怔,尔后才道:“好,他日有任何需要用到你的地方,我都直言不讳,但你若敢背叛我……”   “不,奴婢绝不会背叛公主。”采莲听了妣云罗的话,急切地打断了她,并举着左做发誓状。   妣云罗面对采莲忠心耿耿的样子,心蓦然一动,但面色如常,似乎一点触动都没有,甚至还厉色道:“我不需要誓言。而今,你跟了我,我便警告你一句,我不是什么神明,也不会庇佑任何人,就是我的阿娘,如果她犯到我里,我不介意送她一程。”   昔日年幼,妣云罗披着神明的面纱,才得以让宓氏听她的命令,如今六年过去,她虽然因此得利,但这也令她不敢将自己的底细透露给任何人,也不敢令人看出她真正的意图。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对任何人抱有期待,她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一点点的谋划,自以为早已心如止水,可是面对宓氏一而再再而的作死行为,她还是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而面对采莲的投诚,她心里也会忍不住觉得温暖,想要卸下伪装,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公主心思深沉,采莲瞧不出您要干什么,但采莲知道,公主对待自己人,比这宫里的任何主子都好,就是为此,采莲也会坚定地跟在公主身后。”   “是么?”妣云罗忽然眯了下眼睛,语含试探道:“采莲,你今日出去后,大王来到了秋露台,还和我阿娘睡到了一起,你说,对于这件事,我该如何处理?”   “什么?”采莲闻言瞪大了眼睛,接着便仍不住愤恨道:“公主,采莲有句话埋在心里很久了,宓媵人她虽然为人母,但从来不曾为你考虑过半分,如今她做下这等事,迟早要为人知道。与其日后等着被人抓住把柄,不如……”   采莲眯了下眼睛,忽然面容易肃道:“公主,奴婢愿意继续回来照顾宓媵人,直到她病逝。”   “采莲,你的决心我看到了,但我阿娘这件事,我自有其她的打算,你不必管。”   “可是若王后知道了……”采莲想到虞姬的下场,不由胆寒。她倒不是为宓氏担心什么,就是怕发生那样的事情过后,王后不会给公主找个好的婚事。   “若王后知道了又如何?她以为她终于熬出了头,在前面冠上了夫君的谥号,可以为所欲为,却不知道往往给人致命一击的,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曾经,面对我父王,王后她可以借助母族的势力,同他对抗,可是面对她自己的儿子,作为母亲的她,便只能妥协,最后一败涂地。”   采莲这些年来一直跟在妣云罗后面,尤其是近年来,见她和大王越走越近,甚至在大王登基之前,令他欠下人情,如今被妣云罗一提点,她便瞬间领悟了过来。   “公主说得对,我们只要站在大王这边,得到他的器重,再暗暗挑拨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这样王后便对我们就无可奈何了。”   诚如采莲所说这样,在妣云罗第一次为晋晟王出主意的时候,就有了挣脱王后掌的想法了。   她不想同原著那样,在新王登基以后,整日在王后母女下伏低做小,仰仗这她们的鼻息过活,甚至最后的婚事也只能任由她们摆布。   有些事,在心里憋闷太久了,妣云罗告诉采莲之后,忽然觉得轻松了不少,最起码以后她做什么事,也会有人帮她打个圆场。   此刻,妣云罗与采莲这对相处了八年的主仆忽然坦诚相待,而昭华宫里,晋晟王却和武后大吵了一架。   他早先见了虞姬的尸体,便觉得武后嫉妒成性,段恶毒,等下午派方寒去叮嘱妣水玥,却又恰逢赶上了其生母姜氏难产。   虞姬的事已经让人对他隐隐有所猜忌,若这姜氏才出什么事,他岂不是又要背上杀害兄弟的名头。   所以方寒一把这事告诉他,他就立马来了昭华殿,令自己的母后派女医去给姜氏助产,可那曾想,他好说歹说,母后就是听不进去。   “那姜氏两次怀胎,都教我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如今我岂会教她好过。”武后声音阴冷,面色固执道:“妇人生子,本就九死一生,姜氏一尸两命,再正常不过,他人又怎么能怪到我儿头上。”   武后说了完这句,便虚咳了一下,让吕俾将她扶进内室休息。   往日,晋晟王多由武后管束,如今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亲自去女医处请人。   女医处本该由现今的黎后所管,但晋晟王才刚刚登基不久,后宫仍旧在武后打理,因而晋晟王来到这里后,女医似乎早就得了武后的吩咐,竟然宁可冒犯他,也不愿意违背武后的意愿,这不禁令晋晟王怒到了极点。   “母后她到底有没有把寡人这个大王放在眼里,还是她不过是把孤王看做她的傀儡。”   国发展的历史,有不少国家明面上是大王管理朝政,但背后都是其母亲或者妻子做主的案例,晋晟王想起武后以及黎氏过去对他的强势管束和干预,越想越绝得是这样。   站在他的身后,方寒闻言转了下眼珠子,并不接着这个话题,反而换而言之道:“大王,那姜氏还在难产,我曾听闻从前她生九公主的时候,也曾这样,当时女医处最有名的女医都没能令她把孩子生下来,最后还是请了宓氏身边的巫医季芜出,才脱离危险。”   晋枭王听到宓氏两个字,心一动,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走去秋露台,寡人去向宓氏借季巫医一用。”   有了武后的对比,晋晟王只觉得秋露台的人令他无比的顺心。   宓氏娇艳妩媚,在床上,令他如登极乐,妣云罗对他恭顺无比,时常为他排忧解难……   若是母后和水云台那边也令他如此省心就好了。   晋晟王心怀感叹地踏入秋露台,一进到正厅便闻到了一股特别馥郁的饭菜香味。   “公主,你吃吃这个梅菜扣肉,奴婢试了好几次,也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味道。”采莲身穿一身湖绿窄秀曲裾立在妣云罗身旁,为她布菜。   晋晟王远远地望着,只觉得这宫女温婉秀丽,如小荷才露尖角一样清新美好,再加上她做得一好菜,便不由令他嘴馋,心也馋。   “王妹,还是你这里的风景好呀。”晋晟王迈着阔步过去,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采莲。   这小丫头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见妹挑食,一直离不得她,他才不好意思提,可是如今他感受到了妣云罗对他的顺从,便直接开口道:“妹,你这丫鬟不仅人美,且还心灵巧,能做得神仙一般的美食,令寡人我好生羡慕……”   晋晟王的话,令妣云罗夹菜的一顿,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隐隐有些不爽。   “王兄,你到这里来,可不会只是为了一顿美食吧?”妣云罗挑了挑眉,声含打。   “哎,瞧我这记性。这不是九妹的阿娘难产了么,女医们都束无策,我这不就想起了你这里有个医术了得的巫医,遂过来向你借她一用。”   经妣云罗提醒,晋晟王总算把流连在采莲身上的目光收回来,说起了正事,其,他决口不提武后不让人医治姜氏的话。   “原来是这样呀。”妣云罗善解人意道:“为王兄分忧解难是臣妹的荣幸,只是这妇人生产极其凶险,就是季巫医也不可能完全保证姜氏母子的平安。因而,若是出了什么事,王兄可不能怪臣妹。”   “岂能如此。”晋晟王朗声一笑,又把目光投到采莲身上。   妣云罗见状,忽然开口道:“采莲,你去把季芜医师请来。”   “是。”采莲捏紧了袖子,深吸了一口,低头着头,从晋晟王身边绕过。   晋晟王瞧着佳人袅袅动人的背影,不由望得有些发痴,等回过头来,再要开口,却只见宓氏身穿着华美的衣服从远处走来。   “妾身拜见大王。”宓氏微微屈身,胸口两团白白花花的风景便呈现在晋晟王眼底,很快便令他将采莲抛之脑后。   “阿娘,你陪大王继续用膳,我带着采莲去瞧瞧九妹妹。”妣云罗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将空间让给两个令她倒胃口的人,等采莲带着季芜过来之后,便立马抬脚向外走去。   “公主,秋露台虽然已经全部是我们自己人,但宓媵人之事,始终是个隐患,我看大王也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且还风流无比,我就怕有一天大王对她失了兴,若这宫里有人再吹枕头风,大王他便……”采莲神色坚定道:“公主,大王身边需要一个对您比无比忠诚的人,采莲愿往。”   闻言,妣云罗脚步一顿,道:“你不愿意,就不要勉强,这美人大晋多的是,我去买几个便是。”   “公主,那些买进来的人怕是不会一直对你衷心。”季芜忽然在一旁插话道:“采莲这丫头照顾你这么些年,是个会感恩的人,这事对公主对采莲来说都是好事,公主不要又太多顾虑。”   “季阿嬷说的对呀。”采莲道:“奴婢也想做人上人,若能对公主有所帮助,那采莲便更加开心了。”   “但愿你真的是这样想。”妣云罗也不是草木,采莲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了情感,她还是希望她能够幸福。 第34章   几句话的时间,妣云罗带着季芜来到了水云台,这里面一片凄冷,下人十分稀少,还大多都是年迈之人。   妣云罗问了好几个下人,才找到姜氏所在的位置。   “阿娘,你坚持住,你不要吓我,玥儿只有你了。”   妣云罗才靠近,便听到了妣水玥凄惶   的哭声。   “阿娘,都是玥儿不好,不该不听你的话,到处乱跑去找母亲,否则您就不会出来找我,也就不会摔倒了。”   妣水玥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以及无助,她看着姜氏身下留着血,想要叫人来救她,可是又怕自己一转身,这里无人看顾,便有人来害了她娘,因而只能在原地急得泪流满面。   “九妹,王兄让我带女医过来了。”妣云罗的到来,令妣水玥看到了希望,可是又有些戒备。   宓氏与王后沆瀣一气才害了虞姬,若是她们不怀好意?   妣水玥凝眸定定地盯着妣云罗,最后又望了一眼在屋子里奄奄一息的姜氏,最后将拳头握紧道:“有劳姐跑一趟了。”   “季阿嬷你去吧。”妣云罗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   季芜提着药箱进去,摆到一边,看了会儿姜氏的情况后,赶紧拿银针扎了一下姜氏的指,将她弄醒。   “采莲,你去吩咐人烧些热水来。”   季芜见姜氏终于有反应,刚松了口气,结果屋子内的姜氏瞅见季芜的面容,忽然尖叫了一声。   “你是女妖,你又要把我的孩子变成女娃,走开……走开……”   姜氏忽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狠狠地推了一把季芜,然后便惊急不已地想要从床上下来。   “阿娘——”妣水玥闻声一下子冲了进去,紧紧地拉住姜氏的。   “玥儿,我的玥儿,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把你变成了女娃,否则虞姬姐姐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姜氏面色苍白,眼却盈满怨毒之色道:“你让她们走,我不要她们救。”   姜氏激动之下,身体下涌出阵阵血流,看得妣水玥心急如焚,遂愤怒不已道:“你们走开,不要靠近我阿娘。”   季芜本就不是很愿意插此事,只是到底奉了大王的名,她怕姜氏和孩子有个张两短,最后怪在公主身上,所以一时踟蹰在原地。   “季姆嬷,出来吧,你在里面,九妹妹的阿娘的状况只会更加不好。”   妣云罗静静地凝视着里面的情况,把季芜叫出来后,没有再做多余的举动,但人却和季芜等在院子里。   “阿娘,你别怕,如今生男生女皆是一样,保命要紧。”   妣水玥咬了咬牙,正要将季芜喊进来,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响动。   “九姐,我和八姐带女医过来帮忙了。”妣芷兰站在门口,好奇地向里面看了一眼,便受不了里面的血腥味,拉着妣凰娥退到了一边。   比起妣云罗,妣水玥更不放心妣凰娥,可是当医女进来后,姜氏便不再同原先一样激烈反抗,反而安定了下来,她便没有反对。   “谢谢八姐,谢谢十妹。”妣水玥不敢离开姜氏,坐在原地同她们客气道。   “九妹,你放心,你的阿娘一定会没事。”妣凰娥安慰了一下妣水玥,便转过脸来望向妣云罗,眼神有些复杂。   方才,王兄和母后在昭华宫争吵时,她和妣芷兰就在外面。   王兄已经是大王,水云台根本够不成威胁,她听了王兄的话,也觉得母后这样做实在有失气节,遂进去劝说了一番,令母后松口答应救人。   虽说,此举一方面是为了王兄和母后考虑,但其也隐藏了她自己的私心。   做为嫡公主,日后出嫁,必然会有庶公主陪嫁,而姐妣云罗对她和母后衷心耿耿,如今,姜氏这边出问题,她便立马带着季芜来为母后善后、维护她的面子,可见是心里时刻惦念着她们,可……   妣凰娥瞅了一样妣云罗那张妍姿俏丽的脸,她委实放不下心来。   “八姐,与其带姐出嫁,还不如带九姐。如今她亲娘难产,你如果于此时雪送炭,她日后必然记得你的恩情,必然对你忠心耿耿,怕是比姐更甚。”   妣凰娥想起妣芷珍的话,不由将停留在妣云罗脸上的目光移回来,转而投放到妣水玥脸上。   她虽然也清丽雅致,比她生得好看,但却不像姐那样美得惊心动魄。   静立在一旁,妣云罗任由妣凰娥打量,等到里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她的眼睛才忽然眨了一下。   在原著,姜氏生的这胎是个男孩,他从小被女主照顾长大,兄妹两人相依相护,感情颇深,待女主出嫁廖国,他日后得了封地,待廖国攻打晋时,他当即带着自己的封民投靠了廖国,大晋由此损失惨重。   “八……八公主,姜媵人生了一个小公子。”   女医将小婴儿包好,递到妣凰娥跟前。   妣凰娥从来没见过小孩子,当即张着好奇的大眼看过去。   “姐,你看这个小婴儿好小、好丑哦。”   妣凰娥虽然不想妣水玥同她一起出嫁,但是却并未想彻底和她生分,并且这么多年来,她们在一起长大,很多事情她都会不由自主地与她分享。   “嗯,现在确实不好看,等过几天就会越长越好看了。”妣云罗伸出指戳了戳小婴儿的脸蛋,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阿娘生不出小弟弟,否则我以后就可以带着弟弟一起玩耍了。”   听了妣云罗的话,妣凰娥也不由面露憧憬之色。   而这边,妣水玥远远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弟弟,眸光不由一黯。她自己的弟弟,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被妣凰娥他们抱走了,并且还在一旁像打量货物一样,评头论足。   她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可形势比人强,因而她盯着那些女医,见她们给阿娘处理好以后,便当即眼含感激地跑到外面。   “八姐救了我阿娘和弟弟,水玥感激不尽。”妣水玥眼里忽然浮现一片泪花,提起裙摆,便跪到妣凰娥面前磕了一个头道:“以后妹妹的弟弟就是八姐的弟弟,还请八姐为我阿弟赐名。”   妣水玥的臣服令妣凰娥心里升起一股征服的快感,当即兴致勃勃道:“近日我和静女师学到小雅,其敲钟篇句话叫‘以雅以南,以龠不僭’,阿弟的名字就要做雅南吧。”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忧心且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   鼓钟喈喈,淮水湝湝,忧心且悲。淑人君子,其德不回。   鼓钟伐鼛,淮有洲,忧心且妯。淑人君子,其德不犹。   鼓钟钦钦,鼓瑟鼓琴,笙磬同音。以雅以南,以籥不僭。   《小雅·鼓钟》本是一首追忆先贤,仰慕君子之风,感怀世风日下的诗篇,然而流转到了如今,便成了女孩子心对未来夫君的向往,以及殷切的期盼。   妣水玥的弟弟由此被命名为雅南,其虽然含了点少女的心思,但雅南两个字,有雅正善良的美好寓意,倒是起得不错。   妣云罗想起《小雅·鼓钟》这首诗歌,心想若不是那天池砚在她耳边念叨,她这个在现代背不下几首诗的人,怕是都不知道眼前这些小女孩们都这么有才了。   看来以后要认真点了,那些令她头疼的国字也要捡起来了。   正当妣云罗面无表情,心里苦恼的时候,这边妣水玥与妣凰娥已经亲热地拉到了一起。   “八姐为弟弟起的名字真好听。”妣水玥道:“我学得不多,隐约像是在哪儿看到过,却又不一点也想不起来。”   “九妹,咱们是女孩子,和男孩子学的可不一样,以后你就别往外跑了,我和母后说,让她安排你和我们一起听课。”   妣云罗听着两人的谈话,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妣水玥身为女主,可为过目不忘,在学识上早就甩她们好几条街了,可如今为了生存,也会小意奉承,虚与委蛇了。   妣云罗虚叹了一下,便带着季芜和采莲默默走了。   *   这一年,妣水玥靠向了妣凰娥,而获取到了喘息的会,而武后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子女妥协,不再为难姜氏母子,并将自己的权利交给了侄女黎后。   黎后为人端正大度,对待先王的子女都一视同仁,并无克扣,包括在外的妣云罗与妣水玥,都被叫了回来,放到英裳台,同其他公主一样,由女师□□导,其余的事这一概不管,只把目光全都放在了晋晟王那堆莺莺燕燕之。   反而宓氏的事,倒是在权利更迭之,侥幸瞒了下来,至于采莲,也不知是大晋的饭菜实在太难吃,还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她最终还是没逃过晋晟王的猪蹄,再一次妣云罗外出的时候,趁把采莲给办了。   事后,为了补偿妣云罗,他给送给了她一处晋都郊外的庄子作为补偿,而采莲也被封为了莲妃。   莲妃在晋晟王的后宫里算不得有多漂亮,但晋晟王却不时便会踏足这里,甚至外出的时候,也会时常带上她,令后宫的女子纳罕不已,不过由于她乃是婢女出生,没有什么背景,且还对黎后毕恭毕敬,倒是没有引起什么忌惮。   转瞬间四年又过去,晋晟王的后宫又陆陆续续进了不少宫女,其有一个冯珺莹的宫女,起先籍籍无名,但连生子以后,便很快脱颖而出,成为后宫的斗争心。   至于先王的公主们,她们由于越来越逼近待嫁的年纪,为了有个好去处,或多或少的都与晋晟王的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英裳台。   由于公主们都到了待嫁的年龄,按照惯例,都会按照邦交,同其他诸侯国结亲,并挑选媵从随嫁,其妣云罗、妣凰娥、妣水玥与妣芷兰等公主自不必说,公、郗、韶等五大世家之女也选了数名送来,同公主们朝夕相伴,共同学习。   作为王女,虽然不像王子那样要求,但从岁开始,便要学习六艺六礼,甚至因为将来会远嫁到某个国家,而学习个国家的字和语言,这对王女们来说并不轻松,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   比如妣云罗,她虽然穿越了一把,甚至会英、日等语言,但由于思维有了定式,反而不如这些小孩子一样学得快,因而她粗略的学了学,便扔到了一边,不为难自己。   所有经过四年的时光,满腹才学精通各国字的公伯静已经彻底放弃了她。   这日,清晨,公伯静揣摩公主们都到了少女心思浮动的年纪,便拿了一篇廖的《孟子万章上》来念。   “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忧;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忧。贵,人之所欲,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忧。人悦之、好色、富贵,无足以解忧者;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   当公伯静用廖国的语言念到“知好色则慕少艾”时,妣云罗拿着自己庄子里送来的账本,刚把账算清楚,一抬起头来,只见一众少女个个面如霞飞,作思春之状。   妣云罗不明所以地将桌子上的廖拿起来看,见上面画的不是小人打架图,而是正经繁复的字,颇觉无聊地又扔了下去。   等到公伯静上完一堂课,妣云罗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而她身边的妣凰娥瞧着她这样子,既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她即使不雅地于桌子上呼呼大睡,也依然美得令人心折;笑的是她空有美貌,却无才华,不过是个同她娘一样的草包,这便令她心里平衡了不少。   “姐,姐,走去看美男子了。”妣凰娥凑到妣云罗耳边吼了一下,还用推了推她的胳膊。   妣云罗惊了一下,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茫道:“终于下课了么?”   “哈哈~”众女见美人如草包,不由哄笑一堂。   “姐,你不要老是游离在外,和大家玩不到一起,走,走。”妣凰娥拉扯着妣云罗的袖子,声音里透着一股兴奋,不停地催促她。   妣云罗尤其不爱和着这些女孩子扎堆在一起,有会便躲去睡觉,不过这会儿被妣凰娥拖着,也只能慵懒地跟在后面。   “近来,经过垓下学宫大比,前十名优胜者已经出来了,大王今日会在栖凤台召见他们,听他们辩论,并将“无穷”冠服赐予拔得头筹之人。”   木槿花又叫“无穷”花,因为它枝繁叶茂,一茬开败了,其他的花苞又会迅速盛开,看起来就像是永开不败一样,因而又叫做无穷花,也是大晋的国花。   此时,正值初秋,木槿花开得最繁盛的时候,是妣云罗最讨厌的季节,但却是大晋人民最期待的秋收的时刻,也是大晋一年一度挑选贤才的时刻。   妣云罗呼吸着木槿花的淡淡香味,捂住鼻子,皱着眉听着大家讨论,大概明白了这个活动有点类似于科举,而栖凤台辩论等同于殿试,通过了这个环节,大概就会选拔出状元,而无穷冠服大概就和状元服一样,是一种荣耀的象征。   想到这里,妣云罗闲了好几年的脑袋,终于想起那本剧情被她忘得差不多的玛丽苏小说。   今日很可能就是白月光池砚大放光芒之日,也是众女争风吃醋的开端,更是原著妣云罗的注定逃不开的劫难。   书描写池砚从宫闱之间的道路行过,众女站在宫墙之上一眼望去,只见他身姿犹如芝兰玉树,气质宛若月华,浑身透着一股沉敛的气息、当他举着深邃的眼眸,嘴角噙着矜持的淡笑,气定神闲的走来时,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看呆了,接着便齐齐捂着砰砰乱跳胸口,喘息了一会儿,等见着那丰神俊朗的人走远之后,连忙竞相追上去,将自己里的锦帕荷包之类的东西扔过去。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把自己的东西扔过去了,不过池砚只偷偷地将女主的荷包抓到了里。   “大家最终都要嫁去诸侯国,若是此时恋慕上了某个男子,岂不误人误己。”妣云罗忽然开口,往众人头上浇了一瓢凉水,不过脚步倒是没有停下来。   “哎呀,姐真讨厌,老是和大家唱反调。”妣芷兰掐着嗓子,一脸不爽的看着妣云罗道:“食色性也,我们去看看又又何妨,更何况谁知道日后的夫君长什么样,万一是个糟老头呢,那还不如趁年轻……”   “就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妣凰娥一双大大的凤眼散发着炯炯有神的光芒,并转身对一直沉默跟在她身边的妣水玥道:“九妹,你来说,你心目的君子是什么样,待会儿八姐帮你物色物色。”   “……”妣水玥被问到,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少年翩跹的身影,不由面色一红。   她在诸位公主,是年纪最小的一位,因而妣凰娥故意那她打,此时见她面色羞红,不由拿她打妣云罗道:“姐,你看九妹都知道思君了,就你一个人不开窍。”   时下,晋国虽然隐隐尊起了儒道,对女子多有约束,不过相对来说民风还算开放,男女私相授受也是常有的事,就算婚前发生关系,顶多被人说不守妇德,但却不会遭受什么处罚,所以敢于私尝禁果的少女不在少数。   妣云罗望着一群雌性荷尔蒙四散的少女,不由嘴角勾笑。 第35章   几句话的时间,大家已经来到了栖凤台的楼墙之上。   这宫墙之处连着一处石拱桥,诸女站在上面,正好能看到并排而来的俊才青年。   当下,诸女将几个好位置让给四位公主,其余的接一阵疯抢,吵吵闹闹了好一会儿,只见一面貌娇憨的女子道:“快看,他们过来了。”   这出声的是郗菡,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宫门应声而开,一群少年从逆着光从走出。   栖凤台这里的宫道并不宽敞,刚好够两人并排而行。   他们额带高冠,腰缠玉带,身穿各色的曲裾广袖,一个个走起路来飘飘若仙,似乘风而来,远远瞧着便俊逸不凡。   在大晋,只要通过了垓下学宫的考核,能进去这栖凤台,便已经给家族争光。   至于今日的魁首,不过是锦上添花,少年们虽然有一争之心,但也没有失去的紧迫感,因而两两走在一起,还有说有笑。   不过,当前面过去的人忽然停下话语,虚咳一声之后,其余的人忽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一般,抬头向着廊桥上一看,果然一眼就望到了无数彩衣倩影,影影绰绰的随风而动,令人不由心魂一动。   年少怀情,正是最容易悸动的时候。他们感受着不远处传来的炙热目光,呼吸不由局促起来,竟然比之前面对考试的时候还紧张,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连忙抬头挺胸,摆正出玉树临风的姿态。   站在桥上人里面有公主,她们身份尊贵,少年们并不敢随意抬起头来往上看,而桥上的人因为有仆女持扇相遮,便十分大胆的往下看。   “呀,那个美男是谁?”郗菡张着天真的大眼,指着下方的少年问道。   公季闵道:“我知道,那是黎清远,是黎后的堂侄。”   “你是如何知道的呀?”   见大家以打的眼神望过来,公季闵脸色一红,道:“他和我阿兄公元皓是好朋友,时常到我家来玩,我偶尔会撞见他。”   郗菡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些人,但因为其父在垓下学宫任学官,因而对那些士子的信息更为了解,所以公季闵一说出名字,她便对号将更详尽的信息说了出来。   “他就是那个写出《九辞》的黎清远呀,我听阿父说,他和公元皓以及崔将军的儿子崔俊远,被人称为郗哲之后,年轻一辈的大俊才。”   听郗菡提到自己的兄长,公季闵脸上浮现与有荣焉的骄傲之色,然后便炫耀一般指着黎清远旁边的人说道:“快看,那就是我阿兄,他虽然生得不如黎清远那般貌美,但自有一股男儿气概。”   妣凰娥一听,当下好奇道:“等我看看,他们在哪儿?”   “八姐,左边那个就是。”妣水玥忙道。   这廊道本就那么一点,到了眼前,众少年已经故意拖慢的步调,但还是有走完的时刻,因而妣凰娥低头去寻找,人已经消失了。   大家都看到了,却只有她没看到,妣凰娥面露不悦,妣云罗忽然轻笑一声道:“八妹不必着急,好的东西往往要最后才会出现,就如同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一样……诺,你看后面那个不是也很俊俏么?”   “那个?”妣凰娥急切地望过去。   “和我穿同色衣服的那个?”   妣云罗向来爱穿红衣,妣凰娥不用回头看,便找准了一身姿提拔修长,面如冠玉的男子。   “崔俊远,是崔俊远,他不仅列杰,还赢得了武魁的称号。”郗菡和公季闵直接激动地跳起来。   走在下方,崔俊远听得上面的尖叫声,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在拱桥处摘得一枝木槿花后,足尖踩着旁边的围墙,一个纵身踩到石拱桥上,扬了扬帅气的眉,脸上带着一丝痞气,在众女身上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呆呆地定在妣云罗身上。   “送……送给你。”崔俊远时常和武将待在一起,不太像那些一本正经的读书人一样,有时候信马由缰路过热闹的街市,还会时不时会同那些女子们嬉笑一番,端得一副潇洒自如的样子,可是如今真的见到了一个令他心魂失守的女子,他忽然后悔,自己不该这样唐突,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妣云罗第一次收到表白,感觉还挺意外,只是望着对方里拿着那朵木槿花,她不由皱起了眉道:“下次你送我别的,这木槿花我不喜欢。”   活了两辈子了,妣云罗早就过了喜欢小鲜肉的年纪,不过崔俊远虽然年轻,倒是既英俊又有男子气概,她瞧着交个朋友还是可以。   妣云罗的话就是字面意思,然而听到崔俊远耳朵里面,便是委婉的拒绝,因而他颇有些失魂落地拿着花,跌落到地上去。   “崔兄,教你卖弄,这宫里的公主们眼界们可高着呢,你下次可别再这样轻浮了。”   韶景扯了扯崔俊远的袖子,见他萎靡不振,心里着实纳罕,崔俊远从小在棍棒底下教育出来,脸皮妣城墙还厚,在垓下学宫,他输给了池砚都没见他皱一下眉,怎么这会儿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奄了。   韶景和崔俊远走过去以后,后面的少年们或许是因为有他这个先例在,变得更加大胆了,一个个地在桥边搔首弄姿,只是这会儿桥上可不再像之前那样活泼,大家用皆充满敌视的目光瞅着妣云罗,眼里的波光宛若刀子一样从她的脸上身上划过。   妣云罗面上泰然自若道:“崔俊远举止轻佻,行为孟浪,实在浪得虚名,连我都看不上,你们不会对这样的人属意吧?”   “哼!”见妣云罗仗着美貌自傲无比的样子,以妣凰娥为首的诸女皆冷哼一声,心吃味无比,但却怎么也不愿承认自己没有眼光,于是接不屑道:“我们怎么能看得上他。”   “就是,姐都看不上,我们怎么会看得上。”妣芷兰撇嘴道。   “呵~”妣云罗虽然不怕这群女子,但也不愿意平白招惹麻烦,于是连忙打了一个呵欠道:“我看今年的人也就这样,实在没什么好看。”   不说崔俊远,就是公元皓和黎清远,众女见了皆心动不已,因而听到妣云罗贬低的样子,郗菡心里有些不爽,暗道:“长得好看了不起,还不是草包,凭什么看不起人。”   面上却笑道:“公主此话言之过早,我听说垓下学宫此次第一可不是杰,而是郗令伊的弟子池砚,他出门游学多年,前两个月才回来,因而大家并不知道他的才学,可是我听说但凡见过他的人……”   郗菡的话还没说完,也不知人群谁发出了一声惊叹。   “哇!天神下凡了。”   妣云罗闻声望去,只见发声的人是妣芷兰,她整个伏在桥栏之上,整个人呈迷醉状。   池砚小时候就宛如一个小仙童一样,神清骨秀,俊俏绝伦,但那个时候,妣云罗瞅着也就比一般人好看一点而已,怎么也看不出有祸乱天下长生的资本,于是不由那一种猎奇的眼光看过去。   宫门之处,一人身穿白衣,步履沉稳地向前走着,没有像之前的人一样刻意卖弄,也没有露出紧张之态,他浑身散发这一股气定神闲的气息,身上的玉珏碰撞,发出清越之声,整个宛若从淡雅如雾的星光月色远远走来,只是朦朦胧胧的一个轮廓,便令人心折。   待他渐渐走进,来到桥边之时,他长发如瀑布,在皎皎的白衣衬托下,仿若闪耀着淡淡的光泽,嘴角噙着的一抹恰到好处的淡笑,清俊的双眼平视着前方,眸光通透疏远,令人恍惚之间,觉得他宛如水月一般近在眼前,又好似远远盛开在天边的雪莲一般,孑然于天地间,灼灼盛开。   即使心里已经有所防备,妣云罗见到长大后的池砚,还是不由望呆了一下。   “不愧是书所有女人的白月光,这颜值果然逆天。”妣云罗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不过因为她自己的容貌也不差,所以还算有抵抗力,因而很快便回过神来了。   “诸位姐妹,还等什么,快扔东西呀。”妣云罗望着全都一脸花痴,就只差流口水的众女,忙出声提醒。   这会儿池砚刚走到桥下,倒是没有如原著一般已经走远,他知道上面有一群贵女在偷窥,但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但耳旁传来一有些熟悉的声音时,他脚步不由一顿,接着便被一堆绣帕香囊花枝等劈头盖脸砸下。   池砚眼神懵了一瞬,呆在原地,任由那些东西从他身上落下,并未去接,等砸完以后,便提脚往前走。   “哈哈~”众女见池砚被弄得狼狈的样子,觉得他浑身终于多了一丝烟火气息,不由更加喜爱,皆嘻嘻娇笑起来,不过望着他身影就要消失,心里又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九妹,你握荷包傻站着干什么,池砚就要走远了,快,我帮你扔。”妣凰娥扔完了自己身上可以扔的东西,还有意犹未尽,连忙向周围飞快扫了一眼,瞥到妣水玥里精致的荷包,一把抢过来,从桥的这边,跑到桥的另一边,对着从桥下出来的池砚,便迎面扔出去。   “呀,八姐,我的荷包装的是金丸,会把人给砸伤的。”妣水玥急呼一声,忙扑过去,心慌道:“师兄,小心。”   底下的池砚闻声,眼疾快地将袭向脸部的荷包握住,于是妣云罗就瞧到了书最为经典的一幕。   男主他拒绝了所有人的荷包,独独把女主的留下来,揣在怀里拿走了。   “九妹,误打误撞,倒是好运。”妣凰娥有些吃味,颇有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   “那里面装了父皇送我的金丸,我身上只有这么一样东西,方才想扔点什么,却不舍得扔出去,师兄他不过为了防止被砸伤,才接了下来。”妣水玥生怕妣凰娥误会,急忙解释,心里却有些甜蜜。   妣凰娥听了她的解释,心情便好了不少,不过听妣水玥喊池砚师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小时候的事。   “我记得姐和九妹都曾拜郗哲为师,那你们小时候岂不是时常和池砚在一起?”   “是见过几面,不过等回到宫里后,师兄很快就出去游学了,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他,估计他出去见的人多了,早就把我给忘了。”   见妣水玥失落不已,大家不好再追问,只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妣云罗。   “姐,池砚小时候怎样呀?是不是也很聪明呀?”   众女半羡慕半好奇地涌上来,妣云罗好似见到了现代的追星族,一时有些恍然。   “他小时候长的不怎么样呀,我知他家世不好,还穿着寒酸,像个小老头一样呆板无,我就把他当成小厮一样使唤,让他给我抄书,帮我搬东西……”   妣云罗的话好没说完,大家都露出一副“天呐,世界上竟然又如此有眼无珠的人”的表情,用近乎悲悯的眼神望着妣云罗道:“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公主,你现在见了这般出众的池公子,有没有特别后悔呀?”   “悔呀!悔的肠子都青了!”妣云罗摇头一叹,等众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时,她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王不见王,我长得又不比他差,我最后后悔的就是当初心软,让他搬的东西太少太轻,否则你们见到的他就是个小矮子了。”   妣云罗的话当令众女心口一悸,眼瞅着她那副绝美的面孔,当即退离了尺。   “我们如今能见到如此美貌的郎君,还真要多谢公主当初下留情了。”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走光了,大家瞅着妣云罗身上一样东西不少,似乎真的是那种目无人、孤芳自赏的人,心里的防备减少,不由嘻嘻笑着打,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这边,池砚入了栖凤台以后,便被一群少年围住了。   “子墨,多年不见,你一回来就抢了第一,今日又将我等的风头抢尽,赢得那么多彩头,是不是该请兄弟们吃顿饭呀?”   “大家久别重逢,自然该请大家,只是我早有心悦之人,若是教她知道我被那么多人砸了,大概她又要好几天不理我了。”   池砚面路苦色,一点都没有被青睐的喜色,大家不平的心终于好受了点。   “子墨,不知是何等女子竟然令你如此在意?”   虽然大家嘴上不愿意承认,但心里其实不得不认,池砚生了副好相貌,于是便对他喜欢的女子好奇不已。   “她脾气不好,性子骄纵,还老是欺负我……”池砚话还没说完,周围的人皆不敢置信道:“子墨,你不会看上了一只母老虎吧!”   池砚轻咳了一声,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大家见状,更加确认了心猜想。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大家就不要羡慕子墨了。”黎清元见池砚有些窘迫,当即出来为他解围,并将话题调转到崔俊远身上:“绍卓,瞧你萎靡不振的样子,方才在桥上看到了什么?快如实招来?”   “就是,我们绍卓这些年见过的女子不少,能让他一眼倾心的女子可从来没有过,不知那拒绝她的女子是何人?长了什么模样?”   “我……我也不知道,那上面站了许多女孩,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崔俊远有些心神恍惚道:“不过世家之女,若生得她那般容貌,家里的门槛早就备踏破了,我想她定然是某位公主。”   “如果是公主的话,大多要远嫁他国,绍卓你被拒绝了也是好事,省得求而不得。”公元皓上前拍了拍崔俊远的肩旁,却不知一旁的池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里的拳头蓦然握紧了一下。   “只要我大晋强盛,又何须将公主远嫁。”   崔俊远听了池砚的话,眼里忽然迸发出一道亮光。   “池兄说的对,有我等大好儿郎在,又何须凭借那等裙带关系。”   此时的少年正是满腔热血的时候,崔俊远与池砚不过牵了个头,大家便齐齐呼应了起来,一时之间,大家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   下午,诸女回到英裳台,一个个托面遐思,心思浮动,无心听课。   不过由于这堂课是宴乐舞蹈,只要动作上不出错,所以女师也并未管着。   因而大家一边随着跳舞,一边聊天。   “唉!其实仔细想想姐说得也挺有道理,那池砚不过是个没落的贵族,说白了和个普通士人无异,莫说我们这些公主,就是诸位世家姐妹,都不能下嫁给这样没有身份的人。”   妣芷兰转了一下身,忽然神情沮丧地哀叹了一声。   大家听了她的话,步调忽然一滞,不过闻声见到是说话的人是妣芷兰,不由齐齐冷嗤一声。   往日在舞蹈课上,妣芷兰都要和妣云罗争个高低,就是在平时,但凡妣云罗说话,她皆要出声反驳,这会儿忽然说出赞同的话,不用猜就知道她心怀有鬼。   见大家齐齐将目光瞧了过来,妣芷兰顶不住那些怀疑的眼神,不由心虚道:“我听闻今年开春,大王会邀请各诸侯国的人来我国论学,届时我们的去处也有了定论。”   “十妹,这个消息,我都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呀?”妣凰娥是晋晟王嫡亲的妹妹,有什么消息,也该是她第一个知道,因而妣芷兰说出这话,她只觉得她又在作妖。   “我前些天在花园里逛,正好遇到了冯妃,我和她投缘,聊了会儿,无意间听她提起,便记在心里了。”妣芷兰转了转眼眸道。   “我王兄最宠冯氏了,好多事情都会和她讲,此事十有八九怕是真的了。”   妣凰娥有些不愉快地瞅了一眼妣芷兰。这个妹妹母亲死的早,长于仆妇之,再加上母后故意将她养成掐尖好强的性子,因而便有些小家子气,时常自作聪明,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还当别人不知道。   这次她去同冯氏交好,必然是为了提前打听到未来夫君的人员,以便提前筹谋。   妣凰娥想到这里,不由在心里冷哼一声,但是面上却也作惋惜道:“这国论学,明面上是邀请各国才子过来辩学,实则是为了联姻,看来我们与池公子怕是有缘无分了。”   她声音充满失落,不由引的其他人也面露愁容起来。   “罢了,咱们还是别作非分之想了。”   “就是,免得镜花水月一场空。”   听到众人齐齐摇头放弃的声音,妣凰娥忍不住轻轻翘起了嘴角,不过当她眼角余光瞥向妣芷兰,见她也在暗暗偷笑时,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第36章   这时,在一旁慢悠悠跳舞地妣云罗一个转身,旋着脚转了过来,轻笑一声道:“我大晋出美人,不论男女皆比其他国家出色,我想如池砚那般的男子,怕是当世难寻了。大家之前不是还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欢喜一日是一日么?怎么现在到畏首畏尾了,不妨您们比比看,谁能先得到那池砚的心?”   平时里学习,大家明面上相互谦虚,实则都想一争高下,此时妣云罗这个主意一提出来,便立马把大家的攀比心挑了起来。   “公主这个主意好。”郗菡挥袖一笑。   “是呀。”公季闵翘着兰花指于面前,柔柔一笑,面上流露说不出的温婉柔媚,瞧得妣凰娥大大的眼眸涌上一阵嫉妒之色,但碍于嫡公主的身份,不好直接叱骂出来,只好端起架子,一本正经地对着妣云罗道:“姐,你怂恿大家这样去招惹池公子,未免太轻浮,若教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大晋王室和世家之女没有规矩。”   “是呀。”妣水玥暗暗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大家这样蜂拥上去,若是给他添麻烦了怎么办?还有,我们以这样嬉玩的态度,未免对他太不尊重了。”   “是呀,八姐和九姐说得对。”妣芷兰勾起嘴齐一个讽刺的弧度道:“姐被王后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娇惯,自然不懂得体恤他人。”   “呵呵!”妣云罗闻言,扬唇一笑道:“我是公主,身份尊贵,何须体恤他人,再说以我这张脸,只要等着别人来追求我就行了,何必赶着倒贴那池砚,刚才不过是给你们出主意罢了,你们不赞成就算了。”   她挑了一下眉,桃花眼轻轻眨了一下,以魅惑分轻视的目光睥睨着众人,惹得大家心头一窒,偏又无法反驳,只能憋了一口气在心里,把优柔的舞蹈都跳出了一股杀气,或许是被妣云罗刺激到了,接下来,众人齐齐地沉默着,神色颇为认真的跟着女师学舞,一个个卯足了劲,要把妣云罗比下去。   卖力地跳了一会儿,等乐声停下来的时候,大家全都并成一排,站到女师面前,等着她点评。   “八公主舞姿端正,步态大气,实乃众人表率。”   听着女师的话,妣凰娥高傲的挺起头,下巴为扬,十分盛气凌人。   因为嫡公主的身份,她不论做什么都是第一,因而众人心里多有不服。   不过世家子女大多选择容忍,只有妣芷兰忍不住挑拨道:“我看姐分明跳得最好,若我是男子,只怕魂都丢了,女师你是不是眼瞎了?”   面对她的质疑,女师十分淡然的颔首道:“诸位贵女学舞蹈不过是为了懂得欣赏、品评,那等博人眼球的舞蹈自有专门的舞姬表演,诸位公主若太过费心在此事,反倒本末倒置了。”   “嘻嘻。馆女之声乐,本就难登大雅之堂,非君子所好。”听了女师的解释,大家都望着妣云罗笑起来,果然越看越觉得她不像良家妇女,怎么瞧都像那种勾人的妖姬、惑人的鬼魅、低下的楚馆之女。   听人将她比做青楼女子,妣云罗微微眯起眼眸,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却冷哼一声,装作生气的拂袖走人。   “姐,且莫生气。你跳得好歹还能看,九妹就像个男孩子一样,硬是把跳舞弄得像耍棍弄枪一样,僵硬得不行。”   妣凰娥忙拉住妣云罗的袖子,充当和事老一样的存在。   “哦!那八妹你可要多费心指导了。我今日身体不舒服,接下来的课就不上了,劳烦八姐代我向老师说一下。”妣云罗转过身来,挑了挑眉,扫了一眼妣凰娥和她身边的女主。最后不给面子地掉转头走了。   “八姐,姐她太放肆了,越来越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妣芷兰无时不刻不忘煽风点火,妣凰娥被她说得火气,但却深吸一口气,压下来,给了她一个警告的冷眼。   十妹掐尖好强,小家子气;   九妹怯懦自卑,没有主见;   姐妣云罗骄纵阴狠。傲慢无礼,这都是母后故意养成,她心里既然清楚,又怎么能因此生气。   妣凰娥想到这些,面上又戴上宽和无比的笑容。   *   大晋秋季的木槿花实在开得太繁盛了,风一吹来,空气花絮弥漫,妣云罗出英裳台出来,原本只是有一点不舒服,可猝然被吹了一身绒絮,便止不住呛咳了起来,肚子有些胀痛,呼吸也不由急促了起来。   “公主,你怎么了?”   侍女夏槐是妣云罗在外面买的婢女。她父亲是一个在战场上受伤的残兵,她是家的长姐,弟妹都还年幼,所以为了生存,便把自己给卖了。   她皮肤黝黑,骨架大,还会点拳脚功夫,就是有点木讷,不知变通。   此刻,她见妣云罗忽然蹲下身来,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不由慌乱起来。   “快,扶我离开这里,绕开有木槿花开的地方。”妣云罗从前也有不小心染到木槿花绒毛的时候,但却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严重,竟然会连气都喘不上来,“是。”夏槐听到妣云罗的吩咐,赶忙托起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远离木槿花的地方。   只是她绕过了这颗,走不远又遇到了下一刻,她只知道要听从妣云罗的命令,却没有一点其他想法,因而妣云罗被她带着绕了一通,很快便昏昏沉沉,一软,便噗通一声从夏槐肩膀上滑落下去。   “公主。”夏槐见妣云罗摔倒在地上,眼睛紧闭着,嘴唇也隐隐发白,顿时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边,辩学结束后,池砚被赐了无穷冠服,本来大家是要拉着他去宫外,痛宰他一顿,但却被太子半路截了去。   “孤与子墨多年不见,如今有很多话要说,他欠你们的那一顿,孤改日给你们补上。”   “是是,那我们可就等着太子殿下请我们了。”   众人闻言,赶紧收起笑闹之心,识的同池砚挥告别。   等众人远去后,妣景辉便同池砚聊起了如今大晋宫的局势,顺便也感慨了一下他如今艰难的处境。   “子墨,我父王与先王不同,他对后宫女子充满柔情,尤其是……”妣景辉说着便提及了冯妃。   这女人原本不过是个宫女出身,可她不仅生得丽质,且极为聪慧。   一则,她懂得揣摩晋晟王的心理,时常将他哄的飘飘然,不知不觉就答应了她很多事;二则,她这些年暗暗同外臣勾连,笼络了不少人,为她的长子妣景澄说话,企图令晋晟王废后,改立太子。   这些年来,冯妃越来越势不可挡,令黎后忌惮不已,而她的儿子也如同她一样,是个极会讨人欢心的性格,说话办事都处处压他这个太子一头,这令妣景辉压抑不已。   此番,儿时的伴读学成归来,他一来想要和他倾诉心苦闷,二来也是想要提前拉拢于他。   “子墨……”妣景辉望着变得如同星辰一般耀眼的人,心里似萦绕了千言万语,双眼似脉脉含情的望着池砚。   “太子殿下,后宫之事,臣不便分说,您若有其他吩咐,在下定不推辞。”池砚这些年去各国游学,远在千里,但对大晋的局势却并非半点无知。   晋晟王不像先王一样具有雄心,意志坚定,极易被后宫之女左右。   这些年,他与师傅郗哲书信往来,时常听他抱怨,说新政推行艰难,他本意想压制个大世家的权利,可每当他打压的时候,那些世家之人便会买通后宫的嫔妃,给晋晟王吹枕头风,新政往往便会不了了之。   冯妃便是由此而一步步走上来。   池砚心里十分清楚妣景辉的难处,可冰冻尺非一日之寒,也非一日可解。   黎氏与太子原本占据正统的大好优势,可是也没过多年,竟然被一个没有身份的宫女压在头顶,其能力可见一般,如今他急切地想要找寻帮,于情,池砚同他少时有交好,理应站在他这边,但人生便有如棋局一般,一旦落子便再无悔改。   池砚免不得要多加斟酌。   昔日的玩伴并不像少时那样亲密,反而有点疏离和陌生,太子妣景辉一时不知道再开口说些什么,两人沉默无声地走着,路过辛台的时候,猛不防地有个身影从旁边的小道上冲了出来,砰的一下,把他撞得跌倒在地,眼冒金星。   “啊,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横冲直撞!”妣景辉痛叫一声,反应过来后,坐在地上,指着那粗布衣衫的女子就要叱骂,根本没注意到,那高大的丫鬟怀里抱着个人,因为和他撞到了一起,在跌倒的时候,被从怀里摔了出去。   “公主——”夏槐心里一悸,只来得及惊叫一声。   还是池砚眼明快,一个转身,便将那红衣之人接了过来。   “小师妹这是怎么了?”池砚视线落到妣云罗的脸上,发现她的脸比小时候还要精致美丽,然而此时她的面上像是被火烧一样红,唯有嘴唇一片冰白,不由急急地问侍女夏槐。   “我……”夏槐见到池砚宛若神仙一样的容貌,呆了一瞬,等回过神来,见公主被池砚抱在怀里,连忙用去抢。   “池公子,你快把公主还给我,我要带她去看秋露台,找季巫医看病。”   “秋露台在那边,你为何绕那么远?女医署也不在这个方向……”池砚记忆之,妣云罗身边跟着的丫鬟都是清秀无比的,这丫鬟五大粗,一看就十分可疑,当即将妣云罗抱得更紧。   “公主昏迷前让我绕开木槿花,所以我才会往这边来。”   夏槐对着池砚,不自觉就放柔了语气,不过倒是没忘记自己的主子。   “池公子,你快把公主交给我,她已经昏迷过去好一会儿了。”   面对夏槐的诘要,池砚却并未理会她,抱着妣云罗便往就近的辛台内走去。   “赶快去叫女医呀。”妣景辉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计较被撞一事,望着还呆愣在原地的丫鬟,禁不住呵斥了一声。   “哦,我……奴婢这就去。”夏槐这才回过魂来,连忙往秋露台跑去找季芜。   女医处离这里不远,妣景辉望着她跑的方向,只觉得她简直蠢笨如猪,最后只好自己抬脚亲自去请女医。   不一会儿,妣景辉将女医请了过来,不过等进入辛台的时候,妣云罗已经醒了过来,只是面上还带着一片绯红,无力的半靠在池砚的怀里。   “小师妹,你好点了没?”池砚里拿着一个翠绿色的瓶子,放在妣云罗的鼻尖。   妣云罗闻着一股股淡淡的药香,抬起眸子来,见到池砚那张俊美不凡的脸上透露这一股淡淡的关怀,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师兄,你给我闻的是什么药?”妣云罗对木槿花绒毛过敏这点,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连季芜都没能找到什么药,可是池砚里拿着这瓶东西,竟然对她出奇的有效,因此她不由狐疑地望着对方。   “这个东西是我从羌国带回来的,主要是用一种石楠草制成。   这种草只有在边漠那种干旱的地方才能生长,我们大晋没有,不过小师妹不必担心,这种药我带回来了许多。”   池砚这些年周游列国,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尤其是到了羌国以后,那里气候干旱,国君便从邻国引进了一种耐旱的花树,这种树种下以后,根部能牢牢的锁住泥土和水,使得地表变得潮湿肥沃,但是每到了夏天,这种树便会开一种絮状的花,被风一吹,便会飞飞扬扬,像是落雪一般,极其壮观。   当地的人管它叫圣桑树,把它当做天赐的福音,不过随着这种树越种越多,那如雪一般的花絮变成了一种灾难,人们只要一出门,就会吸入这种絮状的东西,从而变得呼吸困难,也有的人就算不吸入这种东西,只要一接触到便会浑身发热,呼吸急促,高烧不止。   他当时见到了以后,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想起大晋的木槿花,也不由想起了小师妹那些喜恶。   她不喜欢木槿花,或许是因为那上面的毛会令她难受。   当时,他鬼使神差地就将哪里的药带很多回来,却没想到真的会在今日救到她。   “师兄,我好多了,你不必撑着我了。”   池砚的怀抱清新甘冽,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靠着十分温暖舒适,尤其是清透的眼里还带着一股纯粹的关怀,这对于生病的人来说,实再是太没抵抗力了,妣云罗眼眸转了一下,撑着身子,试着坐立起来,不过在瞥见太子妣景辉站在一旁的时候,她忽然又像是挣扎无力一般,不得不乖乖地躺在了池砚怀里。   站在远处,妣景辉远远望着室内的景象,只觉得一对神仙眷侣坐到了一起,男的宛如月光皎洁,女的宛如夜空下的幽幽绽放的红莲,简直让人不愿意踏入这样美好的画面,不过瞅着姑姑虚弱的样子,他还是开口,将女医引了进去。   女医进去后,池砚忙把妣云罗的症状给他说,还特意提了木槿花花絮造成的不适。   女医听了之后很诧异,不过倒是并未反驳,只是目光沉静地观看了一下妣云罗的脸色,接着给她把了一下脉。   “公主为何会呼吸急促,乃至高热,这小医实在说不清楚,不过从脉象上来看,公主谷气满而血海盛,怕是月事下来了。”   听女医说起月事,池砚面色不由一红,还不好意思地抬起眼瞅了一眼太子妣景辉;妣云罗面上倒是淡定无比,就是心里免不得烦恼。   她今天是感觉肚子有点阴冷的感觉,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过敏加大姨妈综合到一起,竟然产生这样激烈的反应。   妣云罗将脑袋搁在池砚的胸膛,眉毛时不时就会蹙起来一下。   上回来大姨妈,还是上辈子的事了,这回大姨妈来的猝不及防,妣云罗想到古代的卫生条件,就隐隐有些头疼,整个人不由更加无力。   “小师妹,这瓶药你拿着,等用完了,我下次再给你带。”池砚想着自己小师妹月事来了,自己待在这儿,多有不便,将她交给女医之后,便抽身起来。   只是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无穷服宽大的袖子被妣云罗压住了,等他扯出来时,赫然发现袖角被染了几朵红梅。   池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伸将其抓住,收起来。   “师妹,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池砚耳根有些泛红,感觉心里的东西有些烫人。   “嗯。”妣云罗将池砚送给她的药握在里,若有所思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疲倦,睡了过去。   太子妣景辉暗暗将池砚的一举一动留意在心里,见他对姑姑关怀备至,还宛若情窦初开的样子,便不由眼眸一动。 第37章   妣云罗在秋季向来睡得浅,晚上很容易醒来,然而这次被下人抬着送往秋露台以后,却陆陆续续的睡了天,才彻底地恢复了过来。   她原本不过是以身体不舒适为推脱借口,没想到反而成了真。   她一连好几天没去上课,英裳台的人自然知道她病得很严重,不过她们有些巴不得妣云罗香消玉殒,自然不愿来看她,有的虽然关心,但最近池砚时常被大王叫到辛台,众女都想尽办法地同他偶遇,想要获得他的青睐,也就无暇顾及她。   妣云罗静静地靠坐在躺椅上,在树下纳凉,宓氏有时经过,也会远远避开,并不上前关心,只有夏槐像个侍卫一样,守在她身边。   “公主,你身体才好些,还是不要吹太久的风。”夏槐瞧着妣云罗美若天仙的面孔,不由露出关切的神色,并将一件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虽然公主穿着锦衣玉食,但身边却从来都是冷冷清冷地,一点也不像她们家一样,有好多兄弟姐妹热热闹闹的嬉闹在一起。   妣云罗垂眸思索着什么,忽然感觉身上一暖,不由抬起头来,待看见夏槐有些怜悯的眼神时,有些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公主,池公子他是你师兄,生得又是如此风光月霁,奴婢看他对你也温柔的很,你不妨同他多走动走动?”夏槐打从心里觉得妣云罗与池砚宛如天造地设一般,因而忍不住提了一嘴。   “就是呀,公主,池公子小时候便对你多有照顾,你为何不考虑?”采莲里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亦忍不住符合夏槐的话,对妣云罗劝说道:“公主,那日我和大王在栖凤台,见到池公子,当真是风华绝世,才华出众,不如我同大王提一下,想来此事十有八九也能成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妣云罗对池砚并非无动于衷,不过想到剧他对女主的深情,她还是摇了摇头道:“不,采莲,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有些话要用在关键的时刻,才显得有份量,所以你若没有遇到真正的难处,平时不要向王兄提什么要求。”   “公主,您的终身大事对采莲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采莲不想你远嫁他国。”采莲一想到后年开春,大王就要召见个诸侯使臣,将公主远嫁,便心如刀绞。   “采莲,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成算。”   “公主,这些年上下打点的钱皆有你出,奴婢知道公主的能力,只是奴婢望着你这些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只盼有个人知冷知热的人在你身边,能够照顾你,关爱你……”   采莲望着妣云罗消瘦下来的身形,不由眸含泪,夏槐在一旁看了也不由哽咽了起来。   妣云罗听着她们的哭声,面上的笑容忽然凝滞了下来。   上辈子亲生父母嫌弃她是女孩,便将她丢在一所小学边,然后被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妻捡了回去,作为独女抚养,十分宠爱她,只是他们的身体不太好,父亲在她刚拿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便去世了,母亲等到了她工作之后,倒是享了几年清福,但也没过多久便离开了。   从此以后,世界上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一个人为事业拼搏,一个人潇洒地想去哪儿就哪儿,早就习惯了孤独。   有一天,她坐飞出国游玩,却没想到飞会出事,等她醒来变成了一个婴儿……   一眨眼他在古代也生活了十多年,妣云罗想到采莲和夏槐的话,陷入沉思,然而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嫁给其他国家有什么不好,大王和我说,近年来廖国越来越强大,他们国家的国君也尚未娶妻,并有意与我大晋联姻,罗儿要是能嫁过去成为正妻,岂不是就能当风光无比的王后了。”   宓氏从不远处走来,嫉妒的望着采莲那张秀致的脸。   采莲不过个是给她端茶送水的丫头,竟然能一直获得大王的宠爱,被封为莲妃,而她却用只能在背地里偷偷摸摸。   “公主,廖国民风彪悍,我听说那里的人还茹毛饮血,您去了那里一个亲人都没有,奴婢舍不得。”采莲厌恶瞅了宓氏一眼,回过头来,望着妣云罗,眼里充满温柔。   “采莲,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那师兄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妣云罗嘴角微微带起一个真心的笑容,不过转瞬间便收起来,眼眸幽深道:“采莲,你回去以后,不妨和我王兄提一提先王,我记得我父王在世的时候,来郗师傅府上,曾提起我九妹和池砚的婚事,说若是以后他有个一官半职,便要将九妹许配给他,我父王身前最疼爱九妹,死前定然会同我王兄交代此事,你不妨提一提。”   先王临终前交代了什么,只有太子和王后知道,妣云罗最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小说上也是如此。   “是。”采莲欲言又止的望了眼妣云罗,最后叹了一口气,应了下来。   公主从来没有对她提过什么要求,更   没有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她相信公主吩咐这些,定然有她的道理,只是尽管九公主也是公主的师妹,也万没有将池公子推给她人的道理。   清莲台。   采莲被封为莲妃以后,便住在了这里。她虽然身为了主子,但每天都会亲自下厨做饭,时不时便要弄一些送给妣云罗去。   这天午,到了之午食的时候,采莲想着妣云罗吩咐的事,刚想提着主动去找晋晟王,却不妨菜刚好在桌子上摆好,晋枭王带着方寒便踏入了这里。   “莲儿,还是你这里的东西好吃。”晋晟王大老远边问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等到了近前,望着采莲沾染了烟火,却别有一凡韵致的脸,只觉得越看越耐看,不由凑近了将人从身后揽住。   冯妃是明艳张扬的美,时常画着浓妆,而采莲的脸却宛如清水出芙蓉一般,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眼角的一点妆红,但却格外的漂亮,晋晟王将头埋在她脖颈间,隐隐嗅到一股清香,不由更加沉醉。   “大王,采莲刚做好了饭菜,想给送去,没想到您就来了。”采莲的声音也透着一股温婉,令晋晟王浮躁的心很快便被抚平。   他当太子时,武后便很强势,时时叮嘱他,替她做主;黎后是她的侄女,也时常对他指画脚,强硬无比,这令他心里有些反感。   于是心里便更加倾向于温柔娴熟的女子,而采莲虽然是宫女,但是她就向妻子一样为他洗羹汤,缝衣纳鞋,恰恰是他心目妻子的模样;至于冯妃,她生得美貌,又十分聪明,懂得说好话讨他欢心,在政事上也对他多有帮助,因而他也十分宠爱,不过那种宠爱却和采莲有些不同。   在采莲这里,他就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被关爱着,她的眼神温柔,而不含又任何利益,令他感觉没有压力,十分放松。   “采莲,你跟着我也有很多年了,寡人从未见你提过什么要求,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晋晟王在采莲的服侍下,饱饱地用了一餐,心情十分舒畅,不由对采莲流露出宠爱的眼神。   采莲闻言,给晋晟王递帕子的顿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大王,诸位公主都到了备嫁的年纪,那日在栖凤台,我见到那池砚,他生得俊美不凡,且才华过人,真是位不错的男子。”   晋晟王闻言,眸光轻闪了一下,也不由感叹道:“池砚确实是个美男,我看整个大晋也只有妹能配得上他了,采莲,是不是妹让你来提醒寡人?”   当日在栖凤台,他见到池砚的第一眼,便想起曾经答应过妣云罗,要为她的选门好亲事的承诺。   本来,在他母后的打算里,是要将妹当做他亲妹的媵从,只是他考虑到在很多大事上,他这位妹妹一直对他帮助良多,且忠心耿耿,他便并不想将她远嫁,因而当采莲一提到池砚,他便忍不住想要开口答应,成就一对美满姻缘。   “采莲,寡人……”晋晟王刚要允了,采莲却忽然开口道:“大王,妾身想说的不是公主,而是九公主。当初公主去郗佐傅府上求学时,妾身作为她的贴身女婢跟了过去,隐隐听大王和郗佐傅提过九公主的婚事,说要把她许配给池公子,我想着先王那么宠爱九公主,怕是临终前也会同大王交代,便忍不住冒言提醒,还望大王莫怪采莲多嘴,”   “采莲,你都是为了我好,寡人感动不已,又岂会怪罪于你。”   虽说他也有将妹指配给池砚的心思,可采莲曾经是妣云罗的丫鬟,真当她为妣云罗说话的那一刻,晋晟王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有疙瘩,此刻听采莲提的不是妹,而是九妹,他只觉得采莲这些年果然心里眼里都是她,全然在为他着想。   “唉,若非你提醒,寡人差点想不起来——曾经在先王面前起誓,要给九妹找个好人家这件事。”   “真有其事呀。”采莲惊讶了一下,然后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从前我在郗府,九公主同池公子便两小无猜,瞧着就情同意和,大王若将公主许配给池公子,一则违背了对先帝许下的誓言,二则乱点了鸳鸯谱,反倒不美了。”   “好莲儿,也只有你会为寡人这么考虑。”晋枭王在采莲脸上亲了一口,他想起了答应先帝的事情,又想到母后违背先帝的意愿,将虞姬折磨死,有点害怕若再不把九妹的事情办妥,誓言会真的应验,同采莲温存了一会儿,便忍不住离开。   *   晋晟王从青莲台出来,本欲直接去同黎后商讨此事,但途经戏莲池的时候,便遇到了冯妃。   她穿了一身藕粉的百褶裙,立于幽幽盛开的莲花池旁,正面对着晋晟王的方向,明显是在等他。   “阿莹,我不过是去了清莲台一会儿,怎么你这个醋坛子就立马追过来了。”   冯妃吃醋都在明面上,时常就会在他宠幸其他人的时候截道,晋晟王觉得这正是自己魅力的所在,便同她玩得乐此不彼。   “瞧陛下您说的,妾身是那么小气的人,我就是截任何一个人的道,也不会拦着莲妃。”冯珺莹娇嗔地瞪了一眼晋晟王,幽怨道:“谁让我没有一点好艺,做不出莲妃那样美味的吃食。”   “莲妃做的菜确实好吃,不过她就这么个优点,哪有你这样知冷知热,逗寡人开心。”晋晟王就喜欢看冯珺莹为他吃醋的样子,一时心里甜蜜,就将方才要办的事情给忘了。   “大王,妾身今日才不是要逗你开心,而是有事要和你说。”冯珺莹知道晋晟王最不爱和女人兜圈子,便直接道:“前几日我差点跌倒在湖里,幸得九公主扶了一把,妾才幸免于难。她是公主,妾身有心感激她,但想寻常的珠宝她也看不上,遂很是苦恼,不过就在栖凤台,见到池公子的时候,妾身忽然有了想法。”   “阿莹也是想给九妹和池公子做媒?”   “是呀。”冯妃笑道。   经冯妃那么一提,晋晟王又想起自己要办的事了。   他本来就要去提池砚和九妹的婚事,如今冯妃求的也是这件事,他当即便作了一个顺水人情道:“这件事寡人允了。”   “妾身谢谢大王。”冯珺莹从一个宫女,爬到现在的位置,是个极动眼色的女子。她听到一个“也”字,再加上晋晟王刚从青莲台出来,便不由想到莲妃怕也是提了此事。   冯珺莹想到这里,面上仍旧笑比花俏,心里却有点恼了妣水玥。   池砚风姿过人,就是她瞧了也心动不已,更何况是那些没经过人事的小姑娘家们。   这几天,各世家女子、十公主妣芷兰和九公妣水玥都相继求到她这里,盼她给大王说说好话,可是在这些人里,她独独看重了九公主妣水玥。   因为她有一个弟弟,等他长大成人,她再假以示好,令大王给赐下封地,这样一来,她的儿子背后就有了郡王做靠山,再也不是什么依仗也没有的王子。   冯妃有心施恩于妣水玥,却没想到她竟然还脚踏两只船,去求她的同时,还去求了莲妃,这未免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冯珺莹思索着这些,但见晋晟王要去的是黎后的方向,当即眼眸转了一下,伶俐一笑道:“大王,您日理万,妾身就不叨扰了。”   说着便俯身一礼,带着丫鬟退下。   *   晋晟王在莲妃这里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等他弯四拐,终于到了黎后的未央殿时,妣凰娥已经先一步来到这里,并求得黎后答应她和池砚的事情。   “王嫂,我大晋乃是国最强,联姻不过是锦上添花,未必非要把我嫁出去,况且母后她也舍不得将我远嫁,你就应了我吧。” 妣凰娥拼命摇着黎后的臂,好一通撒娇,黎氏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她。   不过近几年武后年纪大了,便愈发疼爱妣凰娥这个小女儿,倒是极有可能想把她留在身边,因而黎氏便道:“赐婚也非同小可,关系阿妹你的一生,我听你的意思,那池砚都未曾对你表示喜欢,因而此事还是等你二人两情相悦,嫂嫂再为你做主。”   “那就这么说定了。”妣凰娥心想自己是嫡公主,样样皆出类拔萃,池砚必会喜欢上她,因而一时自信满满。   “哈哈~”黎后见状但笑不语,刚要将妣凰娥送出去,这时,晋晟王便进来了。   “王后,寡人昨晚忽然梦到了父王,他托梦来提醒我,说九妹妹已经长大了,要孤王兑现当日在他临终时许下的诺言,为九妹和池砚赐婚。”   黎后为人有时候会像武后一样强势,整日在他耳边劝东劝西,晋晟王子成了大王以后,除非有事,很少踏入这里,就算要商量什么,也是一进来就直接说项,一点柔情也不带。   “既是先王意愿,莫敢不从,只是……”黎后为难的看了一眼妣凰娥,只见她面色变得十分难看,睁着大大的眼睛,怒道:“王兄,那池砚是王妹心仪之人,你怎可将她许配给九妹妹。父王在世的时候,就偏疼她,如今王兄你当了大王,难道真将她当成什么帝星,有什么好事都先紧着她?”   “八妹,你胡说什么。你是寡人的亲妹妹,寡人自然要给你挑选一门上好的亲事,那池砚虽然有才有貌,但身份低下,家境并不殷实,你身为公主,过惯了锦衣玉食,寡人怎么能舍得让你去同他吃苦。”晋晟王有些不耐地看着妣凰娥。   “我不管,我就喜欢池砚,非他不嫁,王兄你若不答应我,我就把你和宓氏做的丑事告诉母后。”妣凰娥听到晋晟王说这是先王的遗愿,便不由急了,哪里听得进晋晟王的劝,一时口快,便将那无意间撞破的丑事说了出来。   晋晟王这些年同宓氏往来比从前少了许多,但有时为了寻求刺激,还是会仍不住暗暗同其幽会。他们的关系默默进行了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晋晟王哪里想得到会又被人发现的一天,并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你……”晋晟王面色一会儿青一会白,最后化作一股热气冲向脑门,又羞又怒道:“八妹,你要嫁给诸侯王的,寡人本十分看好那廖武王,想让你嫁过去当王后,但你执意要嫁给那池砚,寡人的一片好心,你怕是无法心领了。也罢,寡人从前便因为虞姬的事,已经违背了对父王许下的诺言,如今再多一桩,也不过如此,只是日后王妹你生活不顺,可别在怪罪王兄。”   “我……”妣凰娥被晋晟王严厉的语气骇到,再加上未遇到池砚以前,她自己的定位便是成为一国的王后,此时听晋晟王一说,便有些踟蹰和犹豫。 第38章   这边,黎后听到宓氏的事,暗暗观察晋晟王的表情,见他面色是难堪而不是难看,再联想他这几年的行为——他同公主走得极近,时常往秋露台跑,便更加确信此事。   晋晟王竟然同庶母苟合,黎后心里十分不屑,只觉荒唐,但是为了太子,她心念一转,便装作若无其事道:“大王、八妹坐下喝杯茶,不妨等消了气再好好说。依妾身看,九公主年纪还小,就算要赐婚也不急于一时;八妹也是,你如今见了池砚自然觉得他好,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其他六国之,未必没有比他更出色的男子,咱们不妨等国论学结束,见过诸国公子,相互对比以后,再下定论。”   “王嫂说的有理。”妣凰娥方才顶撞了自己的王兄,她还威胁了他,此刻黎后给了个台阶,她便立马顺着下来道:“王兄,臣妹方才一时情急,出言无状,还望你别记下心里。”   “你我是亲兄妹,寡人又如何会同你计较。”晋晟王面色微微缓和了一些道:“八妹,诚如黎后所言,不管你再喜欢那池砚,也得等国论学会结束后再说,届时,你若当真不愿嫁给那廖武王,我让其他几位妹妹嫁过去,也是一样。”   “臣妹谢过王兄。”妣凰娥听了晋晟王的话,这才开心起来。   “嗯。”晋晟王点了点道:“时候不早了,寡人要去朱雀台处理政事,你和你王嫂慢慢聊吧。”   晋晟王面上温柔的笑着,待从未央殿出来时,眉目瞬间阴霾了下来。   他觉得他这个嫡亲妹妹不仅没眼界,还一点也不懂事,只会仗着是他亲妹妹的身份,不停索取,这些年来,为他这个王兄做的事情,连妹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竟然还妄图用宓氏的事情威胁他。   “大王,八公主是个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性子,她知道了你和宓媵人的事,今日情急之下无意间说出了口,只怕改日遇到其他的问题,未必不会再次提及,况且,今日之事已经引起黎后的注意,所以……”   走在路上,方寒跟在晋晟王后面,小心斟酌提点道。   “寡人知道,以后不会再去秋露台。”晋晟王甩了甩袖子,心里十分不舒坦。   他本来也有同宓氏淡下来的想法,只是主动和被动到底千差万别,那种被人逼迫的感觉令他十分心堵。   见晋晟王心情不见好转,方寒只好低着头,不再说话。   等到了朱雀台内,一宦者上来捧着一叠图纸上来,跪举到晋晟王面前道:“大王,招待国使者宫殿的图纸已经送来了,听说这是公主结合匠人的意见,费尽心思画出来的。”   国论学会将迎来各国使臣,晋晟王想要修建新的宫殿招待,以便彰显泱泱大国风范,从而震慑六国之人。   为了此事,他召集了很多能工巧匠,但最后给出来的东西一点新意也没有,完全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还是后来去了妹庄子,见了她修建的那些房子,它们不论结构和构造都十分新颖,而且大气,完全就是他理想的样子,于是便将此事拜托于她。   此时,他满怀期待地望向那些图纸,等拿过来,望见那画纸上宛若天宫一样逼真的房屋,不由慨叹连连:“妹的画技实乃巧夺天工呀,从前我只知道她画的人栩栩如生,仿佛将真人印上去一样,没想到画的宫殿也是如此。”   晋晟王看着那巍峨不同寻常的宫殿,还有那些房屋内部见所未见,却十分舒适便利的布置,只觉得他这个妹真是太贴心了。   “昔日父王说九妹是帝星、是王佐之才,我看妹才是。”晋晟王开怀一笑,心里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方寒见状连忙道:“公主对大王确实衷心不已,我听说她近日生病了,但却依然没有忘记为大王办事,这图纸都是她带病赶出来的呀!”   晋晟王一听,再对比自己的亲妹妹妣凰娥,不由面露疼惜道:“妹对寡人如此尽心,改日定要为她寻的一个如意郎君。”   “大王,何必改日。公主虽然身子还不大爽利,但已经好了许多,等会儿您和众世家子弟商量国论学之事,不如直接把她叫来,与同龄之人多交流交流。”   方寒对着晋晟王挤眉弄眼了一下,晋晟王领会过来,不由嘿嘿一笑道:“妹虽然是女子,但其才能不下于男子,我早就有意让她参与政事,如今是该让她同我大晋未来的栋梁们多交流交流,当然,最重要的是为她创造会,挑选意人。”   “大王对公主如此宠爱,她知道了,定然会对你更加敬重。”方寒眯了下眼睛,当即指挥着人跑腿去叫妣云罗。   这些年他时常跟在晋晟王身边,已经暗暗发现随处都有公主的影子,并且当年宓氏和晋晟王搅合到一起的时候,公主的反应令他实在印象太深刻了,当时,他便觉得她非池之物,如今他虽然看不透她想要什么,但通过宓氏的事情,以及大王这些年同武后的隔阂,他发现不知不觉,公主越来越受晋晟王的信赖,到了如今,虽表面上看着受制于王后,但其实早就脱离了武后的辖制,甚至他都敢断言,若真有一天王后同公主撕破脸,公主必然是出于胜利的一方,就连晋晟王,说不定都要站在她这一方。   *   十年磨一剑,一朝试锋芒。   秋露台。   当妣云罗坐在院子里,听着侍者来请,说晋晟王有意叫她去朱雀台参政这一刻起,她便明白筹谋多年,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大好时,不过与此同时,她从暗地里转到明面上来,也会迎来巨大的阻力。   首先,武后一直想要让她作为自己女儿妣凰娥的媵从,将她看做一条同宓氏一样衷心无比的狗,因而当她站出去,为晋晟王办事,她便立即察觉出了她的不臣之心,并对她出。   妣云罗眯着眼睛任由夏槐给她换衣服,脸上却没有半点担忧之色,眼反而隐隐含了一丝兴奋。   早在多年前,她就知道一个道理,若将自己的人生掌握在自己的里,与王后之间的争斗便必不可免,同八妹妣凰娥也迟早会走到对立面,因而她恭顺之余,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眼看诸位公主的婚事将近,而武后必然想要摆布她,她必然是要挣脱,这一来二去,她们暗藏多年的矛盾终于再也避无可避。   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自然要先下为强,因而宓氏和晋晟王的事,便是她故意把妣凰娥引过去,教她知道的。   着玄色红边内袍,外套一素色宽衣,这宽衣袖子和衣领上各绣着一朵大红的牡丹,配着妣云罗精致绝丽的容貌,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光彩夺目。   即使夏槐伺候妣云罗多时,早就见惯了她这幅容貌,但此刻心下也不免心生惊叹。   大晋之人都喜欢华服,穿戴装饰极为复杂,等围上同色繁复花纹腰封,系上蔽膝,挂上佩、绶等饰物,夏槐给妣云罗打整好一切后,抬起头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隐隐觉察出今日的公主十分不同。   往日她同众公主在一起,脸上经常带着骄傲凌人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神却十分平静幽深,甚至有些死气成成,然而此刻她双垂立着,整个人面无表情,但是夏槐却发现她的眼神今天格外清亮有神,像是被添了点睛之的画一样,忽然间活了过来。   整个无形之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只,令她感觉公主整个人更加魅力难挡,忍不住想要折服。   “公主殿下看起来很开心,难道是因为可以见到池公子么?方才大王身边的侍者说,但凡是朱雀台内的公子,都可以任凭公主挑选,公主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选他呀?”   走在路上的时候,夏槐望着妣云罗系在腕上的碧色瓷瓶,不由笑着问道。   “先王已经把九妹许配给池砚了,我怎么还会选他。”妣云罗展颜一笑道。   “公主,方才大王的侍者带来方公公的话,说九公主与池公子的婚事成不了。”夏槐忍不住兴奋道:“公主,池公子那么好,你就考虑考虑呗?”   夏槐打心眼里觉得公主与池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而还是仍不住撮合,不过还没等到妣云罗回答,朱雀台已经到了。   妣云罗踏着高高的台阶,进到朱雀台内的时候,晋晟王与众世家子弟已经交谈了好一会儿。   “大王,先王去世时,魏国曾趁攻打我大晋,在我国为质的魏太子魏子彦也趁逃了回去,如今我大晋国内已经稳定,臣恳请在国论学之时,派兵攻打魏国,杀他个措不及。”崔俊远眼里绽放出一道精光,浑身锐利非常。   “不可,国论学,本王有意与各国修好,又岂能自毁长城。”晋晟王并没有一统国的野心,他只想维持大晋强国的现状,因而崔俊远一提出征战的意图,他便立即反对。   “我大晋正处在变革的紧要时期,确实不宜征战,只是……”   听郗哲又要老生常谈,让他削弱世家的权利和地位,晋晟王神色十分不耐道:“郗令伊,今日主要是商谈如何修建接待使臣的宫殿,以及与诸位青年才俊商讨如何论学一事。”   “大王,我大晋原本就有招待使者的地方,国辩学的地点就在垓下学宫便可,实在不需要为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呀。”郗哲仍不住上前一劝,语含叹息。   晋晟王见着他面上那一副为国为民的表情,只觉得十分扫兴,尤其是听他语气带着一抹惆怅,仿佛在质疑他无能,比不上先王,心里不免更加膈应,隐隐有一股怒气从胸口升腾起来,使得他浓黑的眉毛怒张了起来。   这郗哲从佐傅升为令伊之后,段越来越强硬,时时与他对着干,今日更是当着大晋的下一代再顶撞他,他若是不惩罚他,还如何树里君王的威严。   “砰——”地一声,晋晟王狠狠拍了一下桌案,正要发作,这时,方寒上来通报道:“大王,公主来了,正在外面等候你的召见。”   “妹来了,快宣。” 晋晟王一听妣云罗的名字,浑身的怒气一下子就消失了,满含喜色地向外望去。   先王留下的公主不少,大家最多关注一下嫡公主妣凰娥,至于公主妣云罗,她虽然由王后抚养,但因为并没有能够获得封地的弟兄,所以受到的关注还不如九公主妣水玥多。   因而底下的多数人听到公主的名头,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望着晋晟王的亲热的表情,才有些纳罕地往门口望去,接着只不过是一眼,便移不开目光,面呈呆滞之色。   远处有一袅娜的身影款款走来,她不像寻常女子一样莲步轻动,脚步端得十分大气沉稳,而令人最移不开的就是她绝美容颜下,那双宛若秋水一般眸子,似含情又似无情,越仔细看,便越是会陷入那抹幽深的波光里。   “臣妹妣云罗叩见大王。”妣云罗双覆于胸前,端正地行了一礼,素袖上的牡丹花灼灼盛开,衬托得她的一双玉霎是好看。   “王妹,快快免礼。”晋晟王是个爱美之人。妣云罗本就帮助他良多,再加上她有如此绝丽之颜,他便不由对她更加照顾。   “方寒,赶紧给公主看座。”   随着她这一声吩咐,下人很快在前面给妣云罗安了一个座位,并奉上茶点。   “妹,底下这些人都是我大晋的希望,寡人现在就让他们自荐于你。”晋晟王望着了一眼妣云罗,待将目光移回到众人身上,发现他们个个面露痴迷之色,不由大乐,心里涌上一股与有荣焉之感。   妹这样姿色的女子,也不知底下这群小子,哪个有这个福气娶回家?   晋晟王在大殿里环视一圈,发现只有坐在左首的池砚目光依旧清正,不为美色所动,于是便开口道:“子墨,你先来。”   跪坐在一低矮的方几前,池砚暗暗扫了一圈大殿里的同龄人,见他们皆目光炙热地盯着妣云罗,不由暗暗握紧了拳头,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向前一步道:“在下池砚,是公主的师兄。昔日在垓下学宫求学,小师妹经常逃课,要我帮她抄书……”   池砚说这话,似要缅怀过去,但他却面相向着众人,尤其是他身边坐着的崔俊远。   大家都是男子,又怎会不知他这是在宣告主权,崔俊远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妣云罗身上移回来,当即不服输地回视了池砚一眼,直接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妣云罗面前,厚着脸道:“在下崔俊远,字绍卓。那日公主说不喜欢木槿花,让我下次送其他的东西,我这里有一块赢鱼玉坠,据说可以驱邪避凶,送给公主殿下。”   崔俊远独自一个人射杀猛虎的时候,都从未生出过恐惧之心,然而当他将腰上的赢鱼玉坠解下来,双捧着递到公主面前时,心里和额头都仍不住微微冒汗。   “原来你还记呀,我还以为你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妣云罗微微一笑,将那块赢鱼玉佩接过来,然后斜着眼睛看了池砚一眼,又回转过头来道:“那日拒绝崔公子,并非我本意,实在是我打小便会对木槿花过敏,只要闻了便会难受,更遑论接触。”   “原来是这样呀。”听说公主那天并非拒绝自己,崔俊远欣喜不已,不过想到随处可见的木槿花,他不由担忧道:“公主接触到木槿花便会不适,那到了秋天,岂不危险?”   “之前是有些妨碍,不过好在师兄千里迢迢为我寻来了良药,现在已经好多了。”妣云罗说着,便向着池砚晃了晃用红绳拴在腕的绿瓷瓶。   “只要小师妹无碍便好。”池砚嘴角轻轻含笑,语气透着一股亲近。   崔俊远望着他们师兄妹之间相互对视的样子,发现明明自己站得离公主更近些,但池砚静静地站在远处,却偏偏让人感觉她和公主更熟稔一些。   有了这个意识以后,崔俊远心头一窒,但考虑到现在的场合,便微微拱一礼退回原位。   “公主,在下黎清远,字温瑜。”黎清远将下巴高挑起来,坐在位置上,虚虚的拱一礼。   “见过公主,在下公元皓,字羡之,尚未娶妻纳妾……”公元皓呆呆地望着妣云罗的脸,不自觉就把这句话说出口。   “噗——”周围的人,包括晋晟王在内,当即忍不住一笑。   世家子弟,到了这个年纪,该学的都学了,好多家里都安排了侍女,收了房人,似公元皓这样还是个童子鸡的男人,说出来只会图惹人笑话。   “我……”公元皓听了大家的嘲笑声,不由面色一红,恨不得窘迫地找个地洞钻下去。   “君子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羡之守正持心,克己复礼,又何须羞愧。”池砚望着公元皓腼腆的样子,忽然站出来道:“唯恐辜负自己将来的心仪之人,在下亦守身如玉,”   池砚说完,便抬头看了妣云罗一眼,亦有所指。   公元皓并未注意到池砚的眼神,他被池砚这么一宽慰,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底下的男子一看池砚这犯规的操作,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正所谓烈女怕缠郎,公主她住在深宫里,池砚又生得这么出众,嘴巴还那么甜,她会不会被他迷惑了呀。   众人连忙把目光投向妣云罗脸上,观看她的反应。   池砚是作者书第一美男,不仅有才,还如此洁身自好,妣云罗确实被他的眼神给撩到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神一笑道:“师兄的这番心意,九妹水玥听了,定然会感动不已,非君不嫁。”   池砚:“……”   妣云罗忽然转移话题,还提起了九公主妣水玥,众人一时反应不及,倒是一旁的郗哲忽然想起什么,忽然站出来道:“大王,先王曾同臣交代过,待弟子池砚小有所成,便要臣提醒大王,为他和九公主主婚,如今时正好。”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既然是先王的遗愿,自然要遵守了。”崔俊远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为减少一个强大的竞争对而感到开心不已。   “是呀,大王,先王遗愿,不能不遵守呀!”   显然其他的诸人也和崔俊远一样的心思。   站在一旁,池砚嘴角依旧噙着一抹微微的笑意,静静地凝视着妣云罗,只是听着耳边无数的附和声,眼眸深处渐渐变得幽深,袖的指也不由握紧。   这边,晋晟王听了郗哲的话,想起自己答应嫡妹的事情,当即打哈哈道:“郗令伊,父王的遗愿孤王无时无刻不记在心里,只是九妹她年岁还小,尚且不知男女之情,况且就算要将她许配给子墨,也得等国论学会之后,等九妹对比其他男子之后,说不定会有更好的选择,如今这般仓促就定下,若他日九妹过得不幸福,父王岂不是更要怪罪我。”   “这……”郗哲想了想道:“大王说得极是。” 第39章   池砚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等他抬起头来,紧张地向妣云罗望去,只见她笑眯着一双桃花眼,像一只偷腥的狐狸一样,脸上带着一丝狡诈,却又说不出的好看,令他心跳不由加快。   “王兄,既然大家已经相互介绍完了,那下面便由我来讲解一下涂畔宫建造事宜吧。”   妣云罗对着晋晟王请示了一下,晋晟王点了点头,对着宦者方寒挥了挥,两个下人捧了一张巨大的图纸,在众人面前展开。   只见一台天梯映入眼帘,众人顺着台阶往上看,有一座九层高的八檐飞角水滴式宫楼高耸入云,巍峨里于眼前,其正间书写着涂畔宫个字。   顺着涂畔宫往里面看,其内的建筑亦各有风情,它们呈回字型分布在四周,衬托得整个涂畔宫更加气势凌然,唯我独尊。   “哇!”众人不由齐齐轻叹了一声。   “大王,这样犹如天宫一般浩渺的楼宇,不知是何人所想,何人所绘,简直令人见之仿若身临其境呀,要是真能建造出来,当是我大晋一绝呀。”   公元皓举头望去,只见宫宇森森,磅礴之气铺面而来,当然最引人瞩目的是那站在画卷前的女子,她细眉如画,犹如天娥一般,姿态高华,仿若原本就是从那天宫出来的一般,令人望而生畏,只觉不可高攀。   “此图乃是王妹所绘画,其建筑结合了陈玉多诸多匠人的意见,完全确实可行。”晋晟王听到众人的赞叹之意,不由自得,心更加向住上这样的宫殿。   “大王,此宫殿如此恢弘,岂非一朝能修成,我大晋子民如今稍有富足,实在拿不出如此多的赋税来支撑……”   自古以来,那些昏君才会骄奢淫逸,大肆修建宫殿陵园。   郗哲望到那副涂畔宫图纸,亦不免惊叹,但只要一想到修建这样的东西要耗费多少人的血汗,便仍不住脊背一寒。   晋晟王正在兴头上,心里正美美滋滋地,却突然被郗哲这么一挡,面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池砚见状,眸光一闪,忽然温言出声道:“老师,大王亦有爱民如子知心,想比定然不会动用国税,加重百姓徭役,不如先听公主说完。”   修建宫殿哪有不动用国和征收徭役?池砚给晋晟王把贤君的高帽子一戴,晋晟王自然不能否认,否则若是被人看成商纣王、夏桀那等暴虐、只知享乐和瞎折腾的君王可就不美了,于是他只好呼了一口浊气,和蔼的望着妣云罗道:“妹,你接着讲下去吧。”   “嗯。”妣云罗忽略掉师傅郗哲仿若斥责的眼神,面向大家淡淡一笑道:“大家请看这座涂畔宫,它并非供我等贵族享乐彰显地位的地方,而是为了我大晋纳贤所建的学府,代表了王兄对贤能之人的尊重。涂畔宫的涂字取自涂山之会。”   妣云罗向着晋晟王面露尊崇之色道:“传言大禹天命神授,虚怀纳谏,贤能无比,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夏朝便是由此建立。国论学虽不及涂山之会,有万国归服,但臣妹亦要让诸国之人知道王兄的乃是个为国为民的王者,亦有不输于夏禹的纳贤之心,能让我大晋变得更加强盛。”   妣云罗直接把晋晟王比做作圣贤大禹,这令晋晟王被捧得有些挂不住,不过望着王妹眼里笃信无比的神色,他又不由感到动容。   原来寡人在王位眼里竟然是有雄伟的人,怪不得她一直对我毕恭毕敬,敬爱有加。   想到这里,他不由挺直了胸部,神色一震道:“正如王妹所言,待涂畔宫建立以后,寡人欲效仿夏禹,挂钟、鼓、磬、铎于涂畔宫前,以示求才之心。”   晋晟王话一说完,妣云罗立马追述道:“教我以道者击鼓,谕我以义者击钟,告我以事者振铎,对我述说困难者击磬,有告状者摇铎。大禹当初诏命一下,天下贤士皆闻风而至,王兄此举定然也能赢得天下士争相来投。”   听晋晟王与妣云罗兄妹在上面一唱一喝,知道他们是为了纳贤才建造涂畔宫,郗哲面色缓和了许多,但却依旧不赞成道:“大王与公主向往先贤之心固然好,但涂畔宫的修建在臣看来不过是末学肤受,大王若是有求贤若渴之心,将钟、鼓、磬、铎挂于垓下学宫亦然是一样的效果,何必弄此徒有其表,华而不实的东西。”   郗哲压了一口气,就只差说晋晟王沽名钓誉,打着招贤的名义,其实不过满足自己的私欲了。   晋晟王被他当众戳破了心思,太阳穴不停地抽动,胸膛起伏不定。   池砚看了他这样子,忍不住在心里一叹,不过等他目光移到妣云罗身上,发现她神色如常,且还望着郗哲,从容不迫道:“我知道郗师父是怕我与王兄所为不过形而上学,但我和王兄确实是为了天下众多士子考虑。涂畔宫建立以后,便会成为我大晋公立的第一学府,届时王兄会召集最好的老师在这里讲学,并收集百家之书,收纳于藏书阁,供学子借阅。”   妣云罗说完,便会对方寒招了招。   不一会儿,几个侍者分别端了一个托盘上来,里面放着一叠叠整齐的折子。   等他们挨个拿着给底下的人分发完,妣云罗道:“大家且看,这是王兄调查了众学子的意愿,经过总结之后,草拟的计划。”   大晋多私学,这些私学多为世家出资建立,而大晋的为官者也大多是世家子弟,妣云罗综合了这个时代的特点,又将应试教育糅合了进去,列出一个新式的求学体系。   来涂畔宫求学之人,可参加各种科考,其只要一门能达到标准,便可进入里面求学,至于考试的名目,并不局限于诗书武学,一些技术人员也被接纳在内。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各诸侯国的国君都打着贤名,等着有识之士投靠,然而这些有识之士参差不齐,也未必全是良才,有些君王终其一生,都没有遇到使得国内强盛的栋梁,并且纵观历史,各国经常出现一个状况,某国君王得到一个良才辅佐,便是使得整个国家兴盛。他们如同群星最最璀璨的一颗,在天空闪烁着光芒,可过了这个时代,便有如流星一般跌落下去,他们所在的国家也会出现诸多弊端,甚至倒退,这在我看来,当下这种求贤的方式是在愚不可及,容易导致后继无力。”   看了里的折纸,再听了妣云罗所说的话,郗哲的指仍不住颤动了一下,抑制不住激动道:“一国的强盛在于民,按照此计划,涂畔宫将为我大晋培养大批人才,大王此举大善,是臣先前愚昧,没有瞧出大王的远见。”   郗哲师大晋第一才子,能让他俯首称服,即使这个计划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但这些年来,妹的计划就等同于他的,晋晟王当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既然郗令伊也赞成了寡人和王妹的计划,那明日便叫程服去看看风水,挑个大吉之日动土。”   “大王,话虽如此,但臣还有几个问题想询问。”   最根本的赋税徭役问题并未解决,因而郗哲有问道:“敢问这涂畔宫修建需要人力几何,银两多少,耗时多久?它们皆从何而出?”   “……”晋晟王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妣云罗。   妣云罗道:“正如郗师父所言,修建整个涂畔宫,并非一日之功,所以今年只修建主楼和侧边藏书阁,需要两百多人,余下的陆陆续续修建,大概为期年,至于银两,目前大概要十万之多,不过王兄最是体恤民众,定不会动用民赋,且那些工人也有工钱,并不用服徭役。”   郗哲:“依臣看来,涂畔宫主楼非千人之力不可修建,公主说一百人,是否错估?还有十万之钱,它们不从国从取,公主要如何筹出如此多的银钱?”   面对郗哲接二连的提问,妣云罗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对着堂下的人微微一笑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如今为了我大晋的强盛,我自愿出买所有贵重之物,外加两万两银钱修建涂畔宫。”   妣云罗不过是一个庶出公主,她竟然能出如此多的钱财,怕是要所有的东西都变卖了呀,底下的世家子弟一听,内心皆震颤不已,想要有所表示,但是公主出的钱财实在太多,他们给低了又不好意思,给高了又怕家里人不同意,一时面色为难地踟蹰在原地。   池砚见状,当即起身向着妣云罗道:“小师妹,师兄这些年所有的家产加起来大概有两万五,如今连着身上这块最值钱的玉佩,都交给你保管了。”   池砚的举动仿佛现代给妻子上交工资的好丈夫一样,美好的容颜带着温暖的笑意,令妣云罗被电了一下,不过她当即便笑望回去道:“所有人出的钱都会记录在册,并镌刻在涂畔宫侧的石屏上,并按资获得相应比例的分红,师兄你的名字我记在心里了。”   记在心里个字被着重强调了一下,池砚听到妣云罗微微拖长的语调,纤长的睫毛欢快地眨动了一下,接着露出一个略显无辜可怜的眼神道:“我听说小师妹在郊外有处庄子,如今我身无分,不知师妹能否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收留一二。”   妣云罗:“师兄,我们乃同门师兄妹,又怎会看你落魄至此,不过我近来为了修建涂畔宫之事,可能要搬到那里去住,因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适合,不如我出钱给师兄另置别院?”   池砚听了妣云罗的话,面上露出一个说不尽委屈的表情,像个小媳妇一样点了点头。   池砚本是没落显贵,能拿出两万五,只怕已经是倾家荡产了,晋晟王见他那副求而不得的表情,就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讨妣云罗欢心,当即道:“妹,外面的院子哪里有你那处庄子舒适,再说那处地方大得很,你分一间最远的给子墨,两人寻常只怕面都见不着,何来共处一室之说。”   “王兄说得有理,那便将最远那一处院子给师兄住。”   妣云罗话一说完,崔俊远等人便忍不住扑哧一笑。   这个池砚面上看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但是讨好起女子来真是蔫坏,简直见缝插针。   “大王,为了涂畔宫的修建,我愿意把我个人所有的私房钱,合计万两拿出。”崔俊远当即不服输道。   “不过区区万两而已,臣黎清远愿出五万两。”   “臣私房钱没有温瑜和绍卓兄多,可以拿出两万。”   “……”   很快,十万两就凑够了,还超出了不少,晋晟王望着妣云罗,不由哈哈大笑。   “好,好!好!”   自来为了美人一掷千金不在少数,但是他王妹可是随随便便就上万,晋晟王望着妣云罗,好似见到了巨大的宝藏。   听晋晟王连连说好,妣云罗眯了下眼,微微一笑,池砚转了眼眸,嘴角微勾,而郗哲目视着自己两个长相颇为出众的弟子,心情有些复杂。   那些钱财能从世家出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大王临终前曾私底下交代过,要将九公主许配给池砚,可是如今一看,池砚分明对公主又意,而大王想要留在国内的辅佐他的公主,只怕也是公主,不是九公主。   “唉!”他不禁在内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涂畔学宫确定修建的当天,晋晟王心情欢快不已,当即去找了冯妃,把众世家子弟为了博妹欢心,如何挥金如土的消息给说了。   接着第二天,整个后宫都躁动了起来。   “八姐,大王明明才是你的亲王兄,可是我瞧他对姐比你都上心,修建涂畔宫那么大的事,他没和母后说,也没和您说,偏偏就同姐说,还把她叫去朱雀台,面见诸位世家子弟,否则怎么会让她出尽风头。”妣芷兰眼含嫉妒,愤愤不已道。   “姐她打小就爱欺负师兄,可是师兄却总也不厌其烦,任劳任怨,如今竟然为了她散尽家财……”妣水玥暗暗垂泪,却偷偷那眼神瞅着妣凰娥的表情。   “姐,明明说她生病了,却不过是在背地里巴结王兄,想要嫁给池砚。”妣凰娥一想到这里,一双大大的眼睛便立马升腾起一股怒火。   “呜呜!怪不得前几天我们去给子墨送东西,他看都不看一眼,原来魂早就被公主勾了去,如今他直接借住到了公主的庄子里,两人干柴烈火……”郗菡一想到这种画面便心口一窒。   妣凰娥闻言,更是脸都绿了下来。   “到底谁才是和王兄一个娘胎里出来了,他竟然送姐庄子,怎么从没想起送我一份。”妣凰娥越想越震怒,尤其是知道王兄与宓氏发生苟且之后,他更加觉得是宓氏吹了枕头风,所以他王兄把心都偏到沟沟底去了。   “不行,姐当众与许多男子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简直把我王公主的脸面都丢尽了,此事我必要让母后知道,好好管束于她。”   妣凰娥说着,便立马向昭华殿走去。 第40章   武后如今已经年近六十,头发花白,面上长满了皱纹和褐斑,整个人精力大不如前,只有一双眼眸仍然闪烁着利光。   当妣凰娥进来,将事情说给她听以后,她转动着晦暗的眼眸,沉思了一瞬,用苍老沙哑的声音道:“妣云罗于你王兄来说倒是衷心得可以,但是对于母后和你,怕就得另说了。”   这些年,晋晟王与她渐渐疏远,武后知道这其必然有为后宫之女挑唆。   而这些人,她最怀疑的就是和侄女黎后对着干的冯妃,可是算算冯妃入宫的时间,与她同晋晟王生出嫌隙的时间又对不上。   可若是宓氏和妣云罗,她们皆依靠着她,更犯不上这样做,因而她一直没想出个所以然。直到今天,听晋晟王待妣云罗妣她亲妹妹还好,她才有所觉察,不过还是不太确定。   毕竟宓氏没有儿子,妣云罗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丫头,而晋晟王到底是她所生,若她要处死她们,他难道还会拂了他这个母后的面子,所以她觉得宓氏母女并没有那个胆子敢反了她。   “凰儿,妣云罗对你我是否衷心,只需一碗药便可试知。”武后当即把宓氏为了投靠她,喝下绝孕汤的的事同妣凰娥说了。   “母后,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毕竟这些年我同姐尚算亲厚……”妣凰娥虽然有些骄纵野蛮,但还没有泯灭少女的天真,因而此刻便有些拿捏不定。   “凰儿,只有和你一母同胞的人才值得你真心以待,你姐妣云罗不过是个庶女,说白了同个奴仆差不多,你切不可有妇人之仁,姑息养奸。”   武后望着自己模样天真的小女儿,忍不住怜惜地一叹。   这些年,她把这个女儿保护的太好了,令她不知道世间险恶,可是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想到这后宫血雨腥风的生活,便不由得后怕,怕自己的女儿嫁去诸侯国被人生吞活剥,因而她不由心软。   从前看重的权利和地位,如今蓦然回首,发现它们其实就宛如带毒的□□,不停的蚕食人心,令人一刻也不得欢愉。   “罢了,此事,你不愿做,就让母后来替你办。”武后宠爱得抚摸了一下妣凰娥的鬓角,语气柔和道:“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你喜欢那池砚,就放去追求,就算他不喜欢你,也好歹能知道情爱是什么滋味。”   武后还不知道何为喜欢,何为男女之情,便懵懵懂懂地嫁给了晋枭王,接着便成了威严的王后,她从来没有被感受过被疼爱的滋味,也不知道心动的感觉,因而便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体验。   当然,如何那池砚不识好歹,她便送他一程。   武后想着这些,眸光划过一丝冷光。   妣凰娥却并未察觉,只声含哽咽地道了一句母后,便感动不已地搂着武后的脖子,心有些心怀愧疚的垂下眼帘。   宓氏与王兄的事,她也不想瞒着母后,可若是说出来,母后与王兄必然会伤了和气,并且,母后身体也大不如前,要是气坏了怎么办?   “好了,你这样爱撒娇的性子,母后怎么会舍得将你放到看不见的地方。”武后轻轻抚摸这妣凰娥的脊背,似乎把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到了她身上。   *   时移世易。   武后已经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远嫁到诸侯国去,因而当初想要让妣云罗当媵从的想法便搁置。   原本她想着宓氏母女这些年还算衷心,她会给妣云罗挑一个好一点的诸侯王,让她风光嫁出去。   只是如今这母子两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乖巧。   “吕俾,你就按照当年的药熬,然后端到秋露台去,若是那宓氏的女儿没有犹豫就喝下,我便容下她们,若是她稍有反抗,你便让人压着灌下去,伤死不论。”   “诺。”吕俾闻言退下。   当年那个药方被女医辨别出来后,便写了一个完整的药方,武后自己留了一份,还给了自己的侄女黎后一份,如今吕俾将其从一个黑匣子里翻出来,便亲自去女医处取药,并守着下人熬制。   吕俾陪在武后身边多年,最会拿捏分寸,听她的语气平淡冷然,便知道这药能下几分。   女医说,对于刚来癸水的女孩子,只要一整包药下去,女子以后便再也不会生育,甚至日后常常伴有体寒之症,每到月事来临之际,便会痛不欲生。   吕俾想着宓氏母女同她一样,不过是王后的奴婢,可是却因为生了好相貌,而过着主子的生活,当即把一整包药都到进了沸水里。   守在炉子边等了两个时辰,等药出炉之后,她面色因兴奋变得有些狰狞,指微微颤抖着将药盅装到食盒里,便带着数十个高大的健仆杀气腾腾地赶往秋露台。   *   只可惜秋露台早已不是从前的秋露台,所以当她才到门口,便有下人去禀告了妣云罗。   因而当吕俾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妣云罗已经摆好阵仗等着了。   “不知吕嬷嬷过来有何贵干?”夏槐站在妣云罗身边,见到吕俾,连腰都不曾弯一下。   “今日,武后想知道公主是否对她衷心,因而特意让老奴端来了一碗绝孕药,不知公主是喝还是不喝?”吕俾瞧着妣云罗那张神仙妃子一般的容貌,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之色,当即便不容分说地将药盅端出来,递到妣云罗面前。   “我对母后自然是衷心无比了。”妣云罗桃眼分含笑地望着吕俾,待双拿稳了那碗药之后,当即面色一冷道:“吕俾意图谋害于我,来人将她给我抓起来,随我去面见王兄。”   因为晋晟王时不时就要来秋露台与宓氏私会,所以为了保密,他给妣云罗挑了好多个身不错的侍从,因而当妣云罗厉声喝下的时候,他们立即冲上来,将吕俾等人拿下。   “大胆,反了,反了。”吕俾被抓住后,仍旧气势汹汹道:“公主,你竟敢反了武后,你不想活命了么?”   听了外面的动静,躲在里面的宓氏终于忍不住情急地奔出来。   “罗儿,你这是干什么呀,快放开吕嬷嬷。当年阿娘喝下这药不是好好的么,你喝下去也不会伤身体,总好过得罪了王后,没了命强呀,”宓氏的心简直要吓到嗓子眼里了,她知道妣云罗有能耐,但是却不相信她有能耐扳倒武后。   听了宓氏的话,妣云罗如今一点情绪变化也没有了,只对着下人淡淡吩咐道:“把我阿娘拉下去。”   这秋露台真正的主子是妣云罗,下人一听她吩咐,当即把宓氏给拖了回去。   没了宓氏的阻拦,妣云罗让夏槐端着药,当即把吕俾一群人捆了,带往朱雀台。   *   今日休沐,秋高气爽,晋晟王坐在朱雀台,左拥着采莲,右拥着冯珺莹,正在一观景台上,欣赏歌舞,好不欢乐。   “爱妃,你们不知道我这妹有多么厉害,想当年寡人还是太子的时候,多亏了她……”   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被令伊公仪长和郗哲狠狠拒绝这件事,晋晟王每每想起,心里就会隐隐作痛,不过事到如今,他一想到郗哲那天对他折服不已的模样,就不由感到一阵快意,就连曾经的困苦折磨也变成了一种可以炫耀的资本。   “寡人知道他们面上臣服于我,可心里却瞧不上我,如今……嗝,还不是要拜倒在本王的英明神武之下。”晋晟王喝得面红耳赤,打了一个酒嗝之后,更是将一股一股浑浊的酒气喷到了冯珺莹脸上,十分难闻。   不过冯珺莹却完全不躲避,反而还深吸一口气,面上浮现陶醉不已的样子道:“大王一直是那么的有男子气概,令妾身魂牵梦萦,而那些大臣们,他们大概离您太远了,所以无法发现您的好。”   “嘿嘿~,爱妃说得对极,那些大臣都是有眼无珠的家伙,寡人纵使是明珠,亦只有妹和爱妃您这样的人才能赏识,尤其是妹……”   晋晟王说着说着,便不由将妣云罗这些年帮他干了什么说出来,冯珺莹听了面色不由一变,眼里流露出惊诧不已的表情。   公主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在鹊巢里长大的小斑鸠,被王后养得盛气凌人,不知深浅,可如今听了晋晟王的话,她才恍然知道,这个公主竟然心思如此深沉,将利爪藏得教任何也没有觉察出来。   冯珺莹靠在晋晟王怀里,面色变了几变,最后斜瞅了一眼温柔静默的莲妃,见她目含担忧,不由若有所思了一下,接着眼珠子一转,便忽然拿着帕,暗暗抹泪,小声啜泣起来。   方才她还笑靥如花,如今却忽然一反常态地哭了起来,晋晟王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心疼道:“爱妃这是怎么了,怎的忽然就哭了?”   “大王,公主帮了你如此大忙,可是臣妾最近却听到了很不好的言论,大家都说公主她倚门卖笑的歌女一样,靠出卖美色令世家子弟为她出钱,还说她祸国殃民的妖女……”冯珺莹双眼通红的望着晋晟王,两滴清泪缓缓从美眸无声滑落:“妾身听公主被人如此诟病,便忍不住心神战栗,害怕有一天妾身也……”   冯珺莹面上浮现出一股物伤其类的萧瑟,晋晟王瞧了,还不等她话说完,便忍不住将酒盅狠狠地砸落在桌子上。   “何人竟敢散播如此谣言,伤害妹的名声,教寡人抓出来,定要拔了他的舌头,以儆效尤。”   冯珺莹见晋晟王震怒不已,不由害怕地抓紧了他的衣襟,但低垂下的眼眸却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她冯珺莹从一个宫女能爬到今天的地位,自然不敢小看任何一个女人,公主对晋晟王的影响竟然如此之深,尤其是在她发现莲妃可能对她衷心耿耿的情况下,她自然要拉拢。 第41章   这边,晋晟王正气火直冒,一侍从便进来禀告道:“大王,公主求见。”   “……妹来了,快请!”晋晟王道:“寡人定要把那些肖小抓住,让她亲自处罚。”   他说话的时候,正对着门外,等瞅着妣云罗捆了十几个人进来,他正纳罕“难道妹已经将人给抓住了”,可等走进一看,瞧见其一个正是武后身边的吕俾,不由疑惑道:“妹怎么把吕嬷嬷抓了?”   吕俾是他母后身边的人,小时候还照顾过他,就是为人特别严厉,刻板,晋晟王虽然记得她的恩情,但是并不喜欢她。   “妹,是不是这老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你不快了?”晋晟王见吕俾的嘴巴被妣云罗堵了起来,想到冯氏的话,不等妣云罗回答,便揣测道。   听了晋晟王的话,妣云罗给夏槐使了一个眼色,将那药盅放到桌案上,尔后才道:“王兄,吕俾是母后身边的人,她若只是骂几句臣妹,臣妹又如何同她这般计较,还闹到王兄面前。实在是这吕俾胆大包天,竟敢冒充母后的名义对臣妹下毒,这碗药便是她亲自端来。”   闻言,晋晟王不由瞪大了眼睛,吕俾向来只听母后的命令,难道?   他想到此处,心尖不由一颤,但见着吕俾呜呜挣扎不已的模样,有点想听她辩言,又怕她真的说出什么,令人知道了武后的不慈。   “冯妃,莲妃,你们退下吧!”晋晟王阴沉下脸来,冯珺莹和采莲便识地退了下去,不过在经过妣云罗的时候,冯珺莹对着妣云罗微微一笑,流露出一个善意的眼神。   妣云罗见后,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笑不语。   等场只剩下了可信之人,晋晟王挥了挥,让方寒把药端下去,拿去找医者验证,并指挥着人将堵在吕俾口的白布扯掉。   吕俾见到了晋晟王,深呼了一口恶气,用白眼对着妣云罗道:“大王,公主对王后不忠,老奴不过是代替王后惩罚她,然而她不仅违逆不遵,还敢把老奴给绑了,这分明是要反了呀。”   吕俾口口声声说妹对母后不衷心,母后才会惩罚她,晋晟王狐疑地向妣云罗瞅去,只见她面露苦涩,声含愠怒道:“王兄,臣妹对母后忠心可鉴,母后一直以来也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如何会下毒于我,这奴婢分明是狗急跳墙,意图污蔑母后。”   随着妣云罗的话说完,方寒恰好将医者得出的结果呈上来。   “大王,陈医官说这是一种极其阴寒的药,且药量极重,女子喝下去后,轻则绝孕,重则有性命之忧。”   对于女人来说,不能生孩子便等于毁了一生。晋晟王之前能放心地和宓氏在一起,就是知道她被武后下了绝孕的药。   对此,他对宓氏便十分同情,也暗怪武后难容于人。   此刻一听是绝孕药,他不免想到这是母后故技重施。遂不免更觉她心胸太过狭窄,竟然连毫无威胁的妹也容不下。   武后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晋晟王固然知道是非对错,但总不能为了妣云罗去问罪于她,因而面向妣云罗的时候,不由面露惭愧之色。   妣云罗瞅见他的神色,眸光轻转了一下,道:“王兄,前些日子我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出现在朝堂,母亲顶多责怪我不守规矩,断不会如此对我,这吕俾在母后身边,最喜搬弄是非,胡乱揣测,此事,必然是她自作主张。”   妣云罗从进门来便没有说过一句武后的不是,眼里还带着几分濡慕之情,晋晟王见了,更觉得武后不仁,于是望着面相阴戾的吕俾,不由更加厌烦。   “就是有你这等搬弄是非的奴婢在,母后才会落下不慈的名声。”晋晟王眼含杀意道:“来人将这老奴的嘴堵住,拉下去,砍了。”   吕俾完全没想到晋晟王不站在自己母亲的一边,反而听信了公主的谗言,因而不由惊惧地瞪大了双眼。   “妖女,定是你将大王蛊惑了呀。”吕俾凄厉一吼,很快便被人堵住嘴,拖了下去。   她人虽然走了,但是妖女两个字却仿佛带着回音一般,在整个朱雀台跌宕。   “妹,真是委屈你了,寡人定要把那些乌鸦嘴的人抓出来。”晋晟王凝视着妣云罗清丽的面容,发现她眼下有些青黑,面色也有些发白,不由柔声安抚道。   “流言止于智者,王兄且莫因此兴师动众。”妣云罗忽然咳嗽了一声,有些气喘道:“王兄,今年王宫里的木槿花开得太繁盛,臣妹对其过敏,实在多有不适,唯恐因此耽误了涂畔宫的修建,还望王兄允许我办到庄子里去住,直到涂畔宫修建完成再回来。”   “王妹,往年见你咳嗽,还以为是风寒入体,没想到你是对木槿花过敏。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应该早点同王兄说呀,寡人命人将这晋宫里的木槿花砍了便是。”晋晟王对貌美之人,自有一股怜惜之意,他垂眸望着妣云罗虚弱无比的样子,立马允道:“妹不必担心,你阿娘,寡人会替你好生照顾,你就放心去庄外,好好将养身体,至于涂畔宫的事,你多吩咐别人做就是了。”   “臣妹谢过王兄。”妣云罗声含感激的一礼,最后被夏槐搀扶着向外走去。   妣云罗从朱雀台出去以后,本想拿了出宫令牌,带着夏槐直接出宫,不过想到宓氏,不由调转了方向,往秋露台走去。   这边,宓氏被下人困在屋子里,心里既惶恐又憋闷,不停的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   罗儿带着吕嬷嬷去见大王,可是大王是武后的儿子,他又如何会为她们做主?   宓氏越想越害怕,像惊弓之鸟一样盯着门口,生怕妣云罗惹怒了晋晟王,会连累到自己。   “砰——”地一声,只听房门被人由外向内打开,宓氏想着说不定大王派侍卫来抓她了,便忍不住打了哆嗦,怯怯地向门口望去。   “阿娘,吕俾被我王兄杀了。从今以后,你不必往王后那边跑了。”妣云罗远远地站在门口,并不踏入门槛,只是以命令的口吻淡淡的通知着宓氏。   见妣云罗完好无缺地回来了,宓氏怔了一下,接着瞳孔不由徒然一放,不敢置信道:“罗……罗儿,吕俾真的被杀死了么?”   面对宓氏的问题,妣云罗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而就是这一眼,便足以让宓氏明白了她所言非虚,于是身影不由晃动了一下,像是被狂风吹打的野草一样,摇摇晃晃地向她走来。   “大王因你处死了吕俾,王后知道了怎么办?她只会变得更加生气。”宓氏望着妣云罗,忽然激动地冲上前来,抓住她的左道:“罗儿,当年你教娘喝下绝孕汤,才获得王后的信任,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那我的牺牲算什么?岂不是都全白费了?”   宓氏的十根指都长了长长的指甲,上面还染了丹红色,当她用力的时候,指甲便深深的嵌入妣云罗地胳膊里。   一旁的夏槐见状,想要上前制止,但却被妣云罗以眼神制止。   “阿娘,你所做的努力怎么会全白费了,你不是还有我么?”妣云罗面上表情不变,语气却是像哄小孩子一样温柔,令宓氏心生一股怪异感,不但没有被安抚到,反而心尖一颤,吓得将双一放。   “你……你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你能做什么?”   “我是不能做什么,那你日后自求多福吧。”妣云罗眯了下眼睛,不由冷淡地拂袖而去。   宓氏愣愣地望着妣云罗远去的背影,心忽然感觉空了一下,隐隐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罗儿她这次是真的不要我了么?宓氏站在原地,此刻的心情极其复杂。   若将妣云罗看做她的女儿,她便觉得她斗不过王后,可若是将她看做邪神的化身,似乎又无所不能。   可不管是哪一种身份,她一直觉得她会永远在她身边。   “罗儿,你要去哪儿?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独自面对武后。”宓氏远见着妣云罗对下人交代,似乎真的如她猜测一般,出去了就不回来,于是不由心切的追了上去。   “宓媵人,公主搬到外面的庄子里去住了,命我们好好照顾你,请会回吧。”一仆从上前拦住了宓氏的去路,语气有些强硬。   换了往日,宓氏早就大发雷霆,然而此刻她眼看着妣云罗离开了秋露台,浑身像是陷入了冰窖一般,感觉所有的光和热,都随着那道身影的离开,而慢慢消失。   “你是魔鬼,你不是我女儿,你让我没有孩子,还让我失去武后的信任,你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宓氏忽然脱力一般跪到地上,声音凄厉,响彻整个秋露台。   *   这厢,妣云罗刚出晋宫不久,吕俾被处死的消息便传到了昭华殿。   武后本以为吕俾办事十拿九稳,可是没想到她等了半天,竟然等来了她被处死的的消息。   “打狗还要看主人,吕俾跟了我几十年,大王竟然为了那个丫头,不通知我一声,就把吕俾处死,他眼里可曾有我这个母后。”   武后心痛不已,当即气恨地捶了一下软塌,怒道:“你们去把大王给我请来,此事他必要给我一个说法。”   她说完便气喘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沉闷响声,像是有什么异物堵住了一样,令她不一会儿便面色憋红,涕泪四流。   “母后,息怒,别伤坏了身子。”妣凰娥想到王兄竟然为了妣云罗杀了吕俾,眼神也愤怒不已,可一看见武后的状况,连忙上前扶住她,用给她拍着胸口顺气。   等了好一会儿,武后终于缓过来,晋晟王也被侍者请来了。   他刚喝下醒酒茶,洗了澡,头发尚未擦干,此刻被武后急急的叫来,心里多有不悦,但是对方是自己的母后,他却不能不敬,于是上来便温声道:“儿臣见过母后,不知母后唤儿臣来有何事吩咐?”   “大王,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将你养大成人,又煞费苦心的将你推上王位,可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杀了吕俾,将母后置若罔闻……”   武后用食指指着晋晟王,眼含斥责,就差说他是不孝子了,晋晟王触及到她的目光,不由大为恼火道:“母后,你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利。从前孤王还是太子之时,你为了铲除异己,多次惹怒父王,令我数次沦为笑谈,在太子的位置上如履薄冰……而今,孤王已经成了大王,妹不过一弱女子,于寡人并无危害,而你却容不下她,孤王不过是怕你毒害王嗣的名声传出去,才打杀了吕俾,将事实掩盖过去,而你竟然为了一个下人,对寡人恼羞成怒。”   “你……”武后想到自己为了晋晟王双沾满血腥,然而实在没料到他非但不领情,还竟然如此想她,一时心凉无比,如坠冰窟。   “哈哈~,我黎氏算计一生,本想到了如今可以无所顾忌,却没想到最后却败在了自己儿子里。”   武后双眸含泪,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颓败,令晋晟王看了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母后,儿臣……”晋晟王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些软话,这时,扶着武后的妣凰娥见她如此伤心,不由忍不住怒骂道:“王兄,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而你却……”   妣凰娥想到宓氏母女,不由恶狠狠地瞪了晋晟王一眼,面露鄙夷道:“你之所以对姐多加袒护,不过都是为了宓氏。你和她行了那等苟且之事,自然向着她,还有姐,她长得必她娘还妖里妖气,说不定王兄你早就和她□□,搅合在一起了,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把我这个亲妹都忘到一边。”   “啪——”地一声响起,晋晟王被戳破了丑事,再加上妣凰娥用看污泥一样的瞪着,急怒之下,抬便给了妣凰娥一个耳光。   “王兄,你竟然打我。”妣凰娥从小集千娇万宠于一身,何曾被人动过一个指头,当她感受到脸上火辣辣地疼痛时,整个人一懵,接着脑袋轰地一下炸开。   “你被秋露台那两个贱人蛊惑了,你不配当我王兄。”妣凰娥气血上涌之下,放下武后,便起身冲上前去,与晋晟王撕打到一起。   “你们……你们……”武后听到晋晟王与宓氏搅合到一起,便已经气火攻心,但见一双儿女自相残杀,又急又怒之下,面部的肌肉不由抽搐了起来,嘴巴里也噗噗地吐出白沫,最后砰的一声倒在了软塌上。   “武后——”站在一旁的下人见状,惊叫了一声,妣凰娥与晋晟王闻声,也停止了打闹,向着武后那边望去。   只见她面容扭曲成一个可怕而又狰狞的状态,下巴和衣襟上沾染了一种看上起很恶心的粘液。   两位都是金枝玉叶,何曾见过如此污秽肮脏的一面,当即停下了脚步,将眼睛缓缓移开。   “你们去给我叫女医,其他人赶紧给母后收拾了赶紧了。”晋晟王转过身,指挥着下人,将自己的异状掩盖过去。   过了一会儿,下人将武后给收拾干净了,女医也急急地提着药箱赶来。   她一看武后面容扭曲,宛若鬼脸,且还指抽成鸡爪,心便不由往下一沉,待用金针刺了武后的人和五指,见她渐渐有了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凰……凰儿……”武后醒来便寻找妣凰娥的身影,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整个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母……母后……”妣凰娥远远地瞅着武后,她醒过来后,扭曲在一起的肌肉却并未恢复过来,反而随着她醒过来,因嘴唇颤动而变得更加可怖。   “女医,我母后这是怎么了?”妣凰娥不由握紧拳头,大声一吼,但人却并未上前去。   “大王,武后这是因为急火攻心,风所致,如今看来,只怕以后都……”女医面对妣凰娥的怒火,当即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风的人,多会半身不遂,且还药石无医,晋晟王一听,当即傻了。   “寡人不管如何,你们必须把母后医好。”   晋晟王郁闷地剁了一下脚,而一旁的妣凰娥听到这个噩耗,不由再次心怀怨恨地望向晋晟王。   “都怪你,都是你不孝,母后才会被气成这样。”妣凰娥握紧拳头,就劈头盖脸对晋晟王一阵痛殴。   “你个泼妇,若不是你口无遮拦,母后如何会变成这样。”晋晟王被打了几下,最后怒火一起,便抬脚对着妣凰娥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直接将她踹翻在地。   “呜呜……”妣凰娥摔倒在地上后,便捂着肚子打滚,满眼含泪的嘤嘤哭泣。   躺在床上的武后动弹不得,耳朵里听到不远处的响动,面部抖动了一下,最后双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一旁的女医见状,连忙跪爬上去查看,见她仍有气息,并无性命之忧,便道:“大王,武后睡了过去,此刻不宜打扰。”   “寡人知道了。”晋晟王充满晦气的应了一声,眼角余光瞥到妣凰娥面色痛苦的地捂着肚子,心里虽然气她,但还是走上去将她扶了起来。   “王妹,母后病成这样,寡人已经心疼难当,如今你还这样吵闹不休,是要逼寡人真的对你动?”晋晟王语气森寒了,令妣凰娥吓得一抖。   晋晟王见状,又缓和了下来,双眼含泪道:“你是寡人的亲妹,伤了你,寡人也很心疼,你现在好好休息,在这里陪着母后,寡人还有诸多国事要处理,等忙完了再过来看你。”   “我……”妣凰娥本想出声反驳,但瞥见晋晟王眼里的冷意,直接脊背一冷,便乖乖闭了口。   晋晟王从昭华殿出来,心情如同蒙了黑雾一般,沉郁无比,等回到朱雀台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大殿里,脑海里思绪翻涌,却怎么想,都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方寒,你说寡人错了么?”晋晟王意志消沉地端着一埻酒杯,仰头喝了一口,辣得舌头发麻,道:“宓氏的事,寡王当初也是遭人算计,可是这事若不是母后嫉妒成性,频频在后宫树敌,寡王何至于此。呼……若不是当年有妹相助,力挽狂澜,寡人早就成了阶下囚,哪里还有今日的风光。母后她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寡人王位还没坐稳,便不顾当初在父王面前许下的毒誓,对虞姬和荣王动,你看,这就是报应呀!”   晋晟王嘴里发出喃喃低语,口全是对武后和妣凰娥的抱怨,方寒在一旁听了,知道他不过是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并不附和,只等晋晟王说完,才道:“自古君王接受父妾的不在少数,大王英明神武,就是外人也不会说道什么,而武后和八公主身为女子,总不免争风吃醋,这都是人之常情,只是八公主的性子宛若烈火一般,太过急躁了一点,明明知道武后身体不好,还当面顶撞大王,同你动,这样的性子在王宫里还好,毕竟有大王您和武后宠着,可若是嫁了人,还不收敛,只怕……”   虽然方寒并未说任何是非,语气全然是为了缓和晋晟王与母妹之间的关系,但晋晟王一听,却好似找到了肇事的罪魁祸首一般;“母后之所以会被气成这样,皆因为八妹口无遮拦,不敬兄长,不孝父母的缘故。”   晋晟王想到这里,心情好受了许多,紧皱的额头也松了开来。   方寒适时地给他端了一杯茶水,然后眼眸轻转,忽然嘘叹了一声道:“方才八公主竟然揣测你和公主……唉,大王明明和公主是纯洁的兄妹之情,奴才望着这些年,公主对你恭顺友爱,处处为大王分忧,却从未要求过你什么,更未通过莲妃为她说过什么好话,如今为了修建涂畔宫,更是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了,其赤诚之心可昭日月……”   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晋晟王听了方寒的感叹,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低垂下眼眸,脑海里全是这八年自己遇到难处,妹挺身而出,却从不计功劳的身影,而自己的母后和王妹,却时常仗着与他有亲的关系,给他惹事生非,末了还横眉竖眼的模样。   古往今来,后宫的女子为了权利,都会渐渐失了本性,变得六亲不认,有好几个国家都曾经出过后宫女子把持朝政,杀长立幼的例子。   “方寒,修建涂畔宫,妹不仅出钱,还惹上了不好的名声,寡王不能让她吃亏,你命人去把母后私里的东西搬给她。”晋晟王想到妣云罗,面色不由一柔,但一提起自己的母后和亲妹,面色不由一黑道:“以后八妹就好好待在昭华殿伺候母后,修身养性,免得日后嫁了出去,莽撞惹祸。”   “奴才这就派几个休养好的嬷嬷跟着八公主,多教她磨炼性子。”   方寒的话温声细语地,听得晋晟王心情无比舒畅,于是便点了点头。   “你办事,寡人放心,去吧。”晋晟王挥了挥,这时,肚子忽然发出叽里咕噜的叫声。   “今晚寡人要去莲妃那边。”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晋晟王想到采莲那里的恬静,便不由会心一笑。   *   武后的房一直由吕俾保管,她被处死之后,方寒便将她里的钥匙收了起来。   此刻他带着二十几个侍从,径直来到昭华殿后殿。   这里有大小个房。大的房里装着奇珍异宝,此时若给公主拿去,又不好典买,只能放着落灰,而且若他日晋晟王问起来,反而要落下贪心不足的名头,所以方寒并没有让人动这里,而是让人直接去把打开。   “你们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我搬到公主的庄子上去。”   方寒一声令下,下人便将里的东西装到箱子,一箱箱往外抬。   的东西算不得好,但为数不少,下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抬着,排成一个长队,分外惹眼。   妣凰娥瞧见异动,连忙拦住方寒。   “母后还在床上病着,王兄便急着动她的钱财么?”   方寒被挡住去路,脚步停了下来,恭顺地行了一礼道:“公主为修建涂畔宫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大王心疼她,怕她出嫁时没有嫁妆,因而想要找补她,因而……”   “王兄要补贴那个贱人为何不用他自己的私,偏要动母后的东西。”妣凰娥怒目道:“这些都是母后留给我的嫁妆,你们都不许动,给我全部放下。”   “八公主,奴才不过是听令办事,请不要为难奴才。”方寒说话客客气气地,但上却毫不迟疑地指挥着下人,道:“天色已经不晚,公主的庄子比较远,你们脚麻利些。”   “你……你们,我是嫡公主,你们竟然胆敢不听我的命令。”   周围的侍从个个身高马大,妣凰娥不敢拿他们出气,于是扬起来便要打相对弱的方寒。   “啪——”地一声,方寒任由妣凰娥打了一个耳光,却并未还,反而微微一笑道:“能让把八公主出气是奴才的福分。只是公主气出完了,能否听奴才一劝?” 第42章   人有三六九等,这宫里的奴才也是一样。   方寒乃是晋晟王最信任的奴才,就连很多大臣都要看他三分脸色。   妣凰娥冲动之下打了他,等回过神来,看到他脸上的五个指头印,心里有些害怕,不过见方寒并没有生气,还语含关切,她心神不由一缓,静下心来道:“刚才一时气急,我不是故意要打你,你要说什么便说吧,若是有用,本公主必会重重有赏。”   “那奴才就先谢过八公主了。”方寒望着妣凰娥高傲的脸,神色幽幽闪烁了一下道:“大王之所以对七公主那么好,皆是因为七公主时常为大王分忧。你看这次涂畔宫修建,她就舍得将自己所有的钱财来出来,试问这样的举动,谁见了会不动容?八公主与大王本是嫡亲兄妹,相对庶出的七公主,你做三分便抵得上她做十分,八公主有时间同大王置气,还不如想办法为他出力,这样一来,哪还有七公主钻空子的地方呀。”   方寒的话仿佛山间的清泉一般,缓缓从妣凰娥心尖划过,将从前蒙尘的地方荡涤一清。   从前,她并不需要懂人情世故,一切都有母后和下人为她安排好,对于她的母亲和王兄,她只觉得有了他们,她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并将一切视作理所应当,直到此刻,母后倒下,她才恍然大悟过来,王兄虽然是她的兄长,但更是一个国家的君王。   有句话说得好,自古君王无情,且讨好君王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使作为亲妹妹,若不努力,一点用处也没有,也只会被嫌弃冷落。   “方侍从,我从前对国家大事并不关心,有劳您指导。”妣凰娥赶紧命人拿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递给方寒。   “八公主,涂畔宫修建成之后,必然流芳百世,这样的美名,有七公主的一份,为何你不想办法取而代之,奴才觉得比起七公主那点私财,八公主您可要富裕得多。”方寒笑了一下道:“还有一件事,大王最近同郗令伊正为伤兵抚恤的事情争执,奴才想,七公主必然会插手这件事,八公主你何不抢占先机?”   “我知道了,谢谢方侍从提点,待把那个小贱人整得没有翻身之日时,我必然会给你更多赏赐。”妣凰娥望着方寒,流露出器重有加的眼神。   “嗯,那奴才这就去办事了。”方寒拿着手里的锦盒,从容不迫地从昭华殿离去。   *   黄昏日下,一队队皇家轻骑赶着马车从大街上走过,引来众人的瞩目,尤其为首的宦者,当街就有不少人认识,那可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方寒。   “子墨,方寒这个人极难讨好,世家大臣送了不少礼物,很少见他收过,今日他从宫里出来,还带了这么多人,这是要去哪儿?”   自那天池砚在朱雀台为他说话,缓解了他的尴尬,公元皓便经常同池砚走在一起。   当前,池砚变卖了所有家产,只穿了一身粗布麻衣。   同窗好友见状,皆嘲笑他自不量力,只有公元皓命下人过来,赶了马车,替他搬东西。   池砚的东西不多,大多是竹简,公元皓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发现各国文字的都有,却还都是池砚他自己的笔迹,于是不由在内心里感叹他博学多才。   “子墨,上次在栖凤台,你说已经有了心仪之人,那个人就是七公主么?”   面对公元皓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池砚只淡笑不语,等方寒所带的人马走远以后,才施施然道:“小师妹住在都城南郊,她还是同小时候一样,不爱学习,尤其是其他六国的文字,她一个都看不懂,所以我把这些年我收集的好书拿过去翻译给她看。”   他语气透着一股亲稔,即使没有回答,公元皓也知道他是为了七公主甘之如饴。   七公主那么美,子墨能同她一起成为师兄妹,真是惹人羡慕。   公元皓望着风姿翩翩的池砚,心里隐隐生出他和七公主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的错觉,不过他脑海里一浮现七公主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不由心跳加快,便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池砚不过是生得好了一点而已,但是论家世,却完全无法与他相比。公元皓想到这里,心里又镇定了一些。   “七……七公主在南郊庄子里休养,也不知道身体好些了没?”公元皓暗暗地抬起头来,飞快的瞅了一眼池砚,被对方清澈透亮的眼神一瞅,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简直无所遁形,心里还隐隐生出一股负罪感。   池砚见状,眸光一动,却温和地笑着点了一下头道:“羡之如此在乎小师妹,何不同我一起前去看望于她?”   “我……我可以去么?”公元皓眼含期盼地望着池砚,仿佛正在等待正妻首肯的妾室。   “呵~”池砚轻笑一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小师妹虽然性子骄矜,但在我心中却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因而即使我喜爱她,想要追求她,可若是有人能做得比我好,对她比我更用心,那我只会为她心喜,并默默祝福她。”   听了池砚的话,公元皓心里一动,心里有些惭愧,不由对池砚感激道:“子墨,谢谢你的指点,以后我也会加倍对七公主好,同你公平竞争,若是我比不过你和别人,也会像你一样,默默为她祝福。”   “嗯!”池砚眨了下眼睛,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赞赏地看了一眼公元皓,令他备受鼓舞,欣喜不已。   马车嘎吱嘎吱的在路上走着,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都城南处的一座庄子。   这庄子被大片树林掩映着,只有一道简单朴素的门,看起来十分隐蔽。   “这庄子看起来怎么如此荒凉。”公元皓从马车上下来,不由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但想到要做对七公主最好的人,他眸光不由一动。   七公主从小在武后手下生活,母族又不得力,如今为了讨好晋晟王,已经用尽了全力,如今出来养病,竟然只能住在这么寒酸的地方……   正当公元皓想入非非,想着是不是要自掏腰包给七公主修缮一下房屋的时候,池砚已经抬脚走了进去。   “池公子,你回来了,七公主正在晋水楼等着你。”   来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他身上穿着仆从的短打衣服,面容看起来很精神,眸光比寻常人坚毅,池砚目光暗暗扫到对方残缺的一直胳膊,联想道近来师傅郗哲同晋晟王争论不下的问题,不由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当前诸侯国之间,时常便有摩擦,而那些伤残的士兵退役下来之后,因为身患残疾,丧失劳动力,下场极其悲惨。   师傅郗哲想要朝廷多拿出些抚恤金来给这些人,来振奋将士的士气,提高他们对大王的衷心,然而晋晟王却觉得这些钱花在这些无用的人身上太浪费,还不如拿去修建涂畔宫,把除了主楼之外的高楼也一并修建完成。   池砚跟在那仆从后面,正寻思这什么,身后的公元皓追上来,却心疼不已道:“七公主是不是生活特别艰难,连仆从都买不起,所以只能买这种缺胳膊断腿的呀?”   “小师妹表面上看着特别骄傲冷淡,但其实特别富有同情心,她在南庄里收留了很多这样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他们提供帮助……”   自从搬到南庄这边,池砚便在这里见到过无数这样的人,他们有的眼睛瞎了一只,有的腿断了一条,可是他们身上却没有一点颓废气息,也没有为仆者的卑微,反而精神奕奕,面色祥和的出入这里。   似乎南庄就好像他们的家一样,七公主不像他们的主人,反而宛如亲人一般。   池砚想到这里,不由将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状,看起来就像是对自己的小师妹引以为豪一般。   公元皓在一旁听着,也不由为七公主的善行感到心折,不过待绕过一处长满葡萄的林子,见到了一处坐落在山脚下,依山傍水而建的精巧雅致宫殿时,他不由不由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这……”公元皓嘴巴张得可以装下一个大大的鸡蛋。   这同他想的破落庄园完全不一样,简直比王宫都修建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羡之,南庄是大王赏赐给小师妹的,他感念小师妹的一凡心意,又怎么会吝啬,只是小师妹虽然住着豪华的宫殿,但其实手里却拮据得很,每天吃的东西都很清淡,最近都消减了不少。”   池砚的话里满是心疼之色,公元皓听了也跟着难受,只有一旁的断臂仆从骁,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紧闭上了嘴巴。   七公主过的是神仙的日子,她吃不下东西,不过是因为太挑食了,不过见两位书呆子小白脸虽然傻,但好在对七公主十分关心,他也就不多嘴了。 第43章   晋水楼。   方寒指挥着侍从将一个个箱子放下,待一切都归置好了以后,他对妣云罗恭敬地拱手一礼道:“七公主殿下,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奴才的弟弟方照有劳您教导,这是八公主赏赐给奴才之物,还请七公主代为转交给他。”   方寒并没有说他怎么挑拨八公主,但当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妣云罗的时候,妣云罗便了然一笑。   为宦之人,大多家境贫寒,不过方寒却是士人出生,只是他和弟弟方照虽然是嫡出,但生母病逝之后,父亲又续弦,娶了一个貌美的女子,身份相对他家,还要高出不少。   自古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方寒的父亲攀上了一门好亲事,官职也上升了一些,因而对继妻更加巴结和宠爱,尤其是在对方生了儿子以后,更是命令方寒和方照多多谦让。   继母明面要亲爱异常,但其实私底下经常使计谋,栽赃他们兄弟偷东西。   有次她照顾不周,将自己儿子的头磕出血来,却说是方寒的弟弟所为,方父听言,完全不听方寒兄弟二人的辩解,便将两人赶去宗庙老旧的祠堂居住,并对自己的所为忏悔。   方寒和弟弟去了那里后,继母便时常克扣他们的吃食,还经常找混混欺负他们,方寒为了生存,就去宫里当了太监,并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弟弟身上。   方寒性子狡诈,他将弟弟从方家祖祠搬出来后,便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打探。   这些年,方寒水涨船高,有无数人都想讨好他,却不得其入,唯有妣云罗,在第一次见到方寒时,便动了心思,直接用了整整一年的耐心,才将方照这个人找出来,并且给他请了很多名师,制定了行之有效的培养计划。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三年的时间,方照学有所成,方寒也渐渐软化下来,逐渐为妣云罗所用。   “方侍从,你觉得我师兄池砚怎么样?不如我让他收方照为徒。”   方寒临走时,妣云罗瞧了他一眼,嘴角牵起微微一笑。   池砚师从大晋第一才子郗哲,而他本身更是精通多国文字,十分博学。   方寒几次跟在晋晟王身边,听过池砚的言论,十分崇拜和欣赏他,因而妣云罗一提出这个,他沉稳的面上不由流露出一丝喜色。   “池公子学识过人,方寒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幺弟方照他生性顽劣,并不是那等天资过人之辈,我担心……”   所有的老师收徒都会挑选有天赋的人,越是有名的人,要求越是高,像郗哲,除却两位公主,是出于形式,他真正的弟子就只有池砚这么一个。   “这件事最不值得担忧了,师兄从小对我言听计从,我不过让他收个弟子,他要是这点面子都不给我,我以后有事情也不找他了,再说了方照在我看来是那种大器晚成之人,他性子虽然有些温吞,但其实很有悟性……”   妣云罗说起池砚,就好像已经看成了自己的人一样,以另一半的口吻说话,方寒虽然不像其他人一样,觉得池砚是为了妣云罗一掷千金,不顾一切的人,但在大殿上,池砚的眼神虽然隐晦,但他却留意到里面的势在必得,因而此时便隐隐有些相信。   再者,只要是人就喜欢听好话,即使方照不怎么样,但是被妣云罗冠上大器晚成几个字,他听了也觉得十分安慰。   “就有劳七公主了。”   方寒行了一礼,便从挥手带着人从晋水楼出去。   这边,池砚与公元皓来到晋水楼,恰好遇上了带着大队人马离开的方寒。   方寒从楼梯上下来,一眼便瞧见了池砚,于是经过的时候,不由礼貌地点了点头,面上还带了点善意的微笑。   池砚对着方寒也报以微微一笑,目光清正平和,令方寒好感更甚。   “原来方侍人是来七公主这儿呀,也不知大王派他过来干什么?”   公元皓虽然觉察到方寒有些对池砚另眼相看,但池砚本就十分出色,令很多人都赞不绝口,就是他自己也想同他成为至交好友,所以方寒的的态度他并不奇怪,只是尤其好奇他带人送了什么过来给七公主。   七公主那么娇美如仙,就算大王同她不是嫡亲兄妹,估计也不忍心看她吃苦,那些东西应该是送来补贴她的吧?   由于心理揣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公元皓忘记了即将见到七公主的紧张,直到跟着池砚登上了晋水楼,在视野开阔的高台上见着七公主时,他才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见……见过七公主。”公元皓见妣云罗微微含笑看着自己,不由面色一红,将头低下去,不敢抬起来。   “羡之,你与师兄是好朋友,同我也就不必多礼了。”妣云罗对着下人使了一个眼色,便立马有人抬了瓜果上来。   晋水楼上是半敞开的,妣云罗方才坐在藤椅里,俯视着下方的景色,自然瞧见了方寒对池砚的亲近。   在她穿越的这本玛丽苏文里,池砚能帮助太子斗倒冯妃母子,最后成为晋相,这方寒可是在其中除了不少力。   方寒还没有成为宦官之前,也是一个勤学的读书人,对有识之士倍加推崇,因而便十分青睐池砚,后来因缘巧合之下,他弟弟方照偶然遇见了池砚,并成了他的弟子,方寒便对池砚衷心不已,时常在晋晟王面前,为他周璇。   方寒这样的人并不好掌握,能让他钦佩的人不多,妣云罗想要他更衷心些,只好搬弄她和池砚的关系。   妣云罗想到这里,不由对池砚比平时亲热了三分道:“师兄,方侍从方才把王后中库里的东西全都搬到我这里了,说是王兄赏赐给我的。”   她说着不由轻叹了一声道:“我知道这是王兄的好意,可是这事情也不知经过母后的同意没?要知道,母后的东西都是要留给八妹当陪嫁的呀。”   方寒方才已经将武后中风瘫痪的事情讲给她听了,这事情才发生不久,宫外的人并不能迅速得知,因而妣云罗便以此试探池砚的深浅。   在小时候,池砚瞧着就是一个三观很正,十分上进好学的少年,不过五年前,他母亲忽然离世,疼爱他的大伯身为族长,被人说偏私池砚,被迫将位置交给了另一个人,而无父无母的池砚也因此断了经费。   池砚是书中对她威胁最大的人,妣云罗自然对他的任何消息都能关心。   一个人丧失亲人之后,性子不论如何都会改变,上一世妣云罗就经历过这些。   从前不懂、不会、不愿意做的事情都要去做,一个人从前还蒙昧天真,一夜之间,便不得不逼得自己成熟。   由己度人,妣云罗不由揣测很多。发生当年的事情后,池砚便外出游学,当时身上所带银两不过几十,还全部是郗哲所赠送,如今回来竟然还捐了两万出来。   关于这两万,池砚表现得像是为了她一样,还说是全部家产,对于这点,妣云罗并不相信,她更多的是觉得池砚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害了。   因为一个能坐到晋相位置的人,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成算,因而此刻的池砚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她任劳任怨的少年了。   妣云罗的目光清亮,只是当她幽幽地探过来时,池砚会感觉心里一凉,因而不由加深嘴角的笑意。   “大王所赐,不可推辞,正好涂畔宫修建需要大笔的银子,占区的流民和伤患亦需要安置,大王赏赐这笔钱不如就全投到里面,想必王后的心里多少会宽慰一点。”池砚望着妣云罗,眼眸清俊而温柔。   “母后年事已高,最关心的不过是王兄和八妹,这些东西本就是八妹的嫁妆,不如就打着八妹的名义好了。”妣云罗桃花眼微醺,仿佛画了眼线一样,精致非常,尤其是眼尾,当她垂眸微微下垂的时候,仿佛自然上翘一般,有些撩人。   池砚望着她仿佛小扇子一样的长睫,心痒了一下,有种想要为对方掏心掏肺的冲动,不过最后还是若无其事的将目光移过去,浅浅一笑,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道:“小师妹这样做确实挺好,这样一来,王后、八公主和大王都被顾全到了。”   “嗯。还多亏了师兄提点。”妣云罗拿起圆桌上的茶壶,冲了杯清茶递给池砚,以示谢意。   妣云罗所冲泡的就是后世烘干的茶叶,并没有加调料,因而当袅袅的青烟从茶杯里升腾起来的时候,一股宁心静气的清冽之味从中溢散出来,令人感到沁人心脾。   池砚轻呡了一口,刚要开口称赞,转眼便见到妣云罗面向公元皓,语气轻柔道:“羡之,请。”   “嗯……谢,谢谢七公主。”公元皓平时对着女孩子,并没有那么害羞,可唯独对上七公主,会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此刻他从妣云罗手里接过茶水,眼角余光扫到淡定自若的池砚,神色不由有些黯然。   方才他心脏砰砰直跳,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反应不过来要怎么为七公主解决麻烦,可是池砚不过稍许思量,便迅速为七公主解决了当前的忧虑。   “七……七公主,我,我和子墨是好朋友,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帮忙去做,可以尽管找我。”公元皓前面磕巴了几下,等到后面,他忽然手指紧握住茶杯,深吸一口气,流畅的将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公元皓的举动青涩可爱,但是妣云罗活了两辈子,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她的情绪产生激烈的反应。   她望着公元皓因为紧张,致使手抖得将茶水洒在身上也不知,便递给了他一块丝帕,道:“我这里确实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就是有点辛苦,不知你……”   妣云罗话还没说完,公元皓便立马抢先道:“愿意,我愿意,再辛苦我都不怕。”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妣云罗微微颔首道:“羡之,师兄,涂畔宫修建已经开始了。因为王兄对我信赖有加,便将这件事交给了我,可是我终究是一个女子,时常去督建也不好,并且我并不懂得修建宫殿的门道,这涂畔宫预估需要的是这么些银两,但其实只怕会更多,因而我怕有人从中做手脚,所以像请你们二人帮忙,领个督建的职责,届时你们的功劳,我也会向王兄禀明。”   “好,这件事七公主尽管交给我和子墨。”公元皓虽然对建筑楼宇不通,但他家是簪缨世族,到时候他把家里养的匠人领过去看便是了。   听了公元皓的话,池砚谦和一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见两人都答应了,妣云罗唇角微微翘起了一点来,尤其是望着池砚,眼里的笑意不由加深。   公元皓在原剧中便喜欢女配妣云罗,不过同他却是池砚的忠实小弟,且最后在女主和池砚的帮助下,认清了妣云罗恶毒的本来面目,最后千般纠结之后,还是答应了女主的请求,去获取她的信任,把池砚陷入危难的假消息交给了在魏国的妣云罗。   在女配妣云罗心中,公元皓善良心软,一直是她忠实的爱慕者,对她百呼百应,因而便一点都不怀疑他,所以一得到消息,便立马赶去淮城援救池砚,最终命丧在这里。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和人生,走出来的路也不尽相同,只是有的大环境却时刻决定了人们的格局。   她不知道她自己是否会走向死亡,也不能肯定是否如同原著一样,同池砚处在两个对立阵营,所以只好提前谋划,将一切的隐忧压制道最低的程度。   这回,她之所以请公元皓和池砚过来帮忙,主要还是因为心里的一股隐忧。   池砚去列国周游回来之后,一切信息便脱离的她的掌控,并且即使知道剧情,但并非所有事情都能为她所操控。   比如方寒对池砚的好感和崇拜,又比如公元皓会和池砚成为好友,当然,最令妣云罗意想不到的是雍继。   这个人已经被她提前抓到手里,可是她没有留意到的时候,池砚竟然早在周游之前,便拜了雍继为师,如今两人亦师亦友,关系甚至比原著还要亲密。   妣云罗发现这件事是在池砚搬到南庄的第二天。   那天去找雍继商议关于涂畔宫修建一事,却没想到一踏进门,便见到一副令她有点窒息的画面。   “子墨,这些年为师与七公主合作,在这其中,我不过拿了一成的利,便是那些世家一年也挣不过的数目,更何况七公主,她除却与我合作的地方,还有其各种营生,只怕七八年下来,她已经成为大晋最富有之人,并且这次涂畔宫修建,我们用土烧制了一种长砖,还研究了几种省力的器械,根本用不了十万两……子墨你自来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为何还要作那出头鸟?”   雍继望着身穿麻布衣衫的池砚,不由苦口婆心道:“为师知道你打小就喜欢七公主,可是你那点前花进去,对七公主来说,不过沧海一粟,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再则,以我对七公主这些年的了解,她心思难测,性子令人难以捉摸,且十分淡漠,极难亲近,为师觉得你想获取她的真心,怕是难如登天,不过你想娶她的话,倒还有希望,只不过你必须位极人臣,在权势上成为七公主不得不选择的合作对象。”   “师傅,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成为对七公主最好的人,有朝一日,她一定会为我感动。再说,那些钱财七公主既然不放在眼里,我留着又有何用。”池砚轻垂着眼帘,看起来有些执着。   妣云罗站在,门口,自然听见了池砚的那些话,不过她却没有感动,反而眯起了眼睛。   单单方才那几句话,雍继便已经透漏了她的许多信息,妣云罗一想到池砚成了雍继的徒弟那么多年,还不知道教给了池砚多少。便不得不引起重视,将自己的计划略微调整。   与其放任池砚和亲近他的人在私底下交往,还不如全部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因而修建涂畔宫一事,她便将雍继、公元皓和池砚全都叫了过来。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妣云罗听到池砚这句回答,只觉得特别有意思。   他说“她请他帮忙这件事,其实他本来就想参与其中,只是不好意思提。“这句话表面上看是谦虚到了极致,可妣云罗却知道,有种人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涂畔宫修建这件事,乃是晋晟王最关心的事,不知多少人想要插手其中,讨得他的欢心和器重,池砚出去周游列国多年,虽然在垓下学宫脱颖而出,但要在晋晟王面前说得上话,必须要花一番心思。   “好了,师兄,羡之,以后涂畔宫的事,你们便同陈先生一起商量吧,他现在正在侧边的习院里,研究琉璃瓦如何烧制,你们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妣云罗语气亲切,但她眉毛轻蹙,神色间适时的流露出一点疲乏的样子,池砚和公元皓见状,当即起身,向她告辞。   站在围栏边,目视着池砚与公元皓走远了,妣云罗才收起嘴角的笑,面容变冷漠,眼神也有明澈转变得幽深起来。   武后、妣凰娥和晋晟王母子三人被割裂成了三角。   武后年纪大了,又瘫痪在床,甚至连言语都困难,即使她母爱泛滥,不计前嫌,想为她的一双子女谋划,怕也是有心无力,况且人心是十分脆弱的,一旦有了裂痕便无法愈合。   以妣云罗对武后的了解,她并不是一个宽容的人,所以她只会选择怨恨和冷眼旁观,至于妣凰娥,她从前被武后保护得太好了,并没有太深的城府,就算方寒透露给她,让她去讨好晋晟王,还给了她切入点,她也不知道要怎么下手,所以此事她必然会找人相商。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边,妣云罗正揣测着妣凰娥会找那几个人当她的智囊团,晋宫里,妣凰娥愁眉不展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稍微放下姿态,从昭华殿里走出来,去英裳台去寻找妣芷兰与妣水玥帮助。   “九妹、十妹,妣云罗她挑唆王兄与我和母后的关系,将母后给气病了,实在不孝,你们都是母后的女儿,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收拾她。”   妣芷兰平日里最是讨厌妣云罗,妣凰娥以为她会第一个出来支持她,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听了她的话,并没有与她一个鼻孔出气,反而面上先透露出一丝喜色,接着就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直以“月事忽然来了,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在丫鬟的搀扶之下退了出去。   妣芷兰确实很嫉妒厌恶妣云罗,但她最讨厌的人其实是妣凰娥。   她母亲郑氏为了帮助王后,才去谋害帝星,可是当她将一切罪责承担下来后,王后却根本没有善待她,只任由仆人欺凌她。   她从小生活艰辛,还得看仆从的脸色,等到英裳台后,她为了生存,却不得不讨好武后和妣凰娥,每天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   从前,武后健在的时候,她要看她们的脸色,所有的一切图谋都为了有个好婚事,所以为了这些,她不能对妣凰娥表露出一点不屑,只能时刻巴结她。   这样压抑着性子的日子本就难捱,所以她才会时刻找妣云罗的麻烦,而今,宫里虽然传出一些消息,说:晋晟王对自己的亲妹妹心生不喜,两人大打出手,武后最终被气瘫下了。   妣芷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头顶上一直遮着的乌云终于被移开了,心里暗暗欣喜不已,甚至扎了几个布娃娃,诅咒武后早点死掉。   她心里是如此期盼,但却没有胆量去确认这件事情,如今听了妣凰娥的悲怜的话,她确信了武后确实瘫了的事实,她生出的一个想法就是赶紧将妣凰娥踩入污泥,令她彻底被晋晟王厌弃,第二个想法便是效仿妣云罗一样讨好晋晟王,待七国论学时,将她许配给池砚或者嫁给某诸侯王为正妻。   妣芷兰想着这些,半弯着腰从妣凰娥身边走过时,终于忍不出隐藏已久的不逊的目光,那里面包含了不服,怨恨、轻视等复杂的情绪。   妣凰娥对上妣芷兰的目光,只觉得十分不舒服,但是她时常被武后灌输:妣芷兰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但因为要仰仗她,所以绝对不敢背叛。   所以她一下子想不通这意味着什么,只当是痛极了,才会像她母后一样,眼里露出令她心慌的神色。   等见着妣芷兰离开之后,妣凰娥眼前便只剩下了妣水玥。   因为有了妣芷兰离开的先例,她怕妣水玥也离开,便忍不住道:“九妹,我告诉你一件事,其实虞姬当年与荣王发生关系,被打入冷宫,后又被丑陋的侍卫欺辱,这都是宓氏出的毒计,我母后原先不过是想处死她罢了。”   静默地坐在凳子上,妣水玥听到虞姬两个字时,五指面不由深嵌入到了手心里,不够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双眼定定地望着妣凰娥,瞳孔里波涛翻涌,宛若惊涛骇浪一般,仿佛要吞噬一切。   “九……九妹——”妣凰娥迎着她的目光,只觉得脚底冒上来一股摄人的寒意,不过这种寒意只是一晃眼就过去,快到她并未体味出来什么。   “八姐,不仅仅是我母亲虞姬的事,就是当年你救了我阿娘和弟弟雅南这件事情,妹妹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你。”   妣水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平和,如同往日一样,谦逊温顺。   “八姐,我只知道你和王兄发生了争吵,却不知你们为何而争吵,还有母后,她肯定不会被这种事气病了……”妣水玥语态祥和,面容宁静道:“妹妹知道这么问有些冒犯,可是不知道前因后果,我也不知道如何为你出主意?”   短短时日里,妣凰娥的生活便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这令她十分不安,此刻妣水玥的关切的语气,令她再也压制不住倾诉的欲望,将一切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讲给妣水玥听。   包括她怎么看到宓氏和晋晟王苟且在一起的经过,再到晋晟王是如何偏袒妣云罗,气倒武后,最后还将武后的中库全都搬给了妣云罗……   “九妹,王兄他就是被那两个贱人蛊惑了。”妣凰娥想到自己这些天受到的冷落,不由一边睁着大大的双眼暗暗抹泪,一边神色狰狞地怒骂。   “八姐,七姐她能笼络住王兄,凭借的不是一朝一夕。若你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一计。”妣云罗清幽的眼眸盛这一股亮光,藏在袖间的手指也忍不住兴奋得微微颤抖。   王后和宓氏都是她憎恨的对象,如今她隐忍多年,终于等到她们自相争斗的时刻了。   她们双方,不管哪一方失败,对她都有利,当然若是能两败俱伤,那便再好不过了。   “八姐,你同王兄一母同胞,感情乃旁人无法比拟。你只要稍微低头向他认个错,再如同七姐那般出点钱财帮他解决问题,他见到了你的决心,自然很快便会原谅你。”妣水玥道:“不过这件事,有七姐在先,八姐须得做得更加漂亮才行。”   妣水玥这些年虽然都和大家在英裳台学习,但每当休假之时,她便会偷偷去辛文台去见郗哲,跟着他学习当政的一些知识,有时候也会拿着令牌出宫去,假借去垓下学宫看望弟弟为由,去那里听课。   晋晟王与虞姬的死,已经让她分外明白了女子的弱势,可是她却并不想服输。   她的弟弟也是父王的儿子,等到他年满十三岁,便可有自己的封地,届时,他成了封王,便可以私下养兵,养门客…… 第44章   姜氏生下妣雅南,身体到底受损,没过两年便去世了,可以说妣雅南是她一手带大,他们两人相依相伴,感情深厚,她自然要为他打算。   自黎后管理后宫之后,对她们都不曾克扣,但也没有特别照顾,因而他们手里并没有多少钱,而要施恩于下人,或者养兵纳门客,这些都需要大笔的钱财。   妣水玥见到很多有才之人,但生活困苦的人,便有心相助对方,盼结个善缘,待日后有所帮助,可是每当她帮完了人,自己和弟弟便要过清贫的日子。   妣水玥跟着郗哲和先王,学过如何权衡群臣利益关系,也知道很多治国之策,却对如何赚钱,伤透了脑筋。   如今,妣凰娥想要对付妣云罗,她正好利用她迫切的心情,让她把丰厚的陪嫁拿出来。   有了这个想法,妣水玥眯了下眼睛,便声含鼓励道:“八姐,我前几天路过辛文台,遇见我师傅郗哲,他正在为占区的伤兵一事烦恼,不如您像七姐一样拿出些钱来,为他们修建善堂,令他们有个庇身之所。至于涂畔宫这边,七姐出的银子也不算多,以我的估计,那些钱财根本不够,八姐你只要多出她一倍,便能将她的风头完全盖过去。”   妣凰娥也并非全然信任妣水玥,此刻听她的话同方寒所说的一般无二,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妣云罗那个小贱人的钱还不全都是母后赏赐,她竟然凭借这些东西欺压到我和母后头上来,着实可恨。”妣凰娥双眼含着恨意,语带不平道:“涂畔宫我要出她三倍的钱,教王兄看看,到底是他的亲妹妹给他的帮助多点,还是妣云罗那个庶女多些。”   “八姐如此大气慷慨,七姐又怎么能比得上。况且有了对比后,王兄自然知道好歹。”妣水玥心里暗笑妣凰娥草包,但却又十分喜欢她这愚钝的性子。   作为宫中长大的嫡公主,妣凰娥学了六艺六礼,妇学宴乐,但却对外面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   涂畔宫的修建以及善堂,真正修建起来,不知道又多少人想在其中做手脚,而真正用在其中的钱,完全不足十分之一。   妣水玥暗暗转动的眼眸,忽然用真挚无比的眼神望着妣凰娥道:“八姐,我听说王兄已经把涂畔宫交给了七姐负责,我担心你出了银钱后,会被她贪墨,所以还劳你和王兄提一下,让我参入其中。”   “嗯,九妹说得有理。七姐性子狡诈鬼滑,母后的中库都被她骗去了,我一定要防着她。”妣凰娥听了妣水玥的话,看她的眼神愈发柔和。   这个九妹的母亲和弟弟都为她所救,从小便对事事遵从,只要随意赏赐一点,便能赢得她的感激。   妣凰娥回想起昔日种种,心里有些感慨,道:“母亲对七姐视若己出,却没想到她表面恭顺,其实宛如豺狼虎豹,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反倒是九妹妹你,母后她千方百计的教我防着你,却没想到,在我们几个姐妹里,你是对我最衷心的一个。”   她语气有些伤感,说完便宛如对待亲妹妹一样拉着妣水玥的手道:“九妹,等此事办好以后,待到七国论学之时,我必然会让王兄为你挑一个好的夫君,绝不会让你作为媵女。”   “谢谢八姐。”妣水玥眸光温柔如水,眼睛里蒙了一层宛如春雨一般的水雾,瞧着像是感激不已的样子,令近来饱受打击、地位下降的妣凰娥又找回了优越感。   “九妹,我现在就去找王兄,你去英裳台,等我好消息。”妣凰娥一双大眼里充满自信,一扫之前的阴霾。   *   时间已经进入深秋。   朱雀台内,下人在铜炉里点了暖香,晋晟王抱着手炉,听着郗哲在下方叨叨,只觉得人困神乏,一不小心就打起了盹。   “陛下,廖国国王廖远延续廖衍之法,任用其得意弟子章展对廖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如今六七年过去,廖国已经先后吞并周围大小国数十,如今我国在其国内的探子来报,廖武王收拾完周边小国,有向我国陈兵的意向。”   廖国发展如日中天,然而大晋虽然也进行了变革,但因为晋晟王容易被后宫之人左右,时常朝令夕改,因而好多正在变革之事无疾而终,所以进展十分缓慢。   如今,眼看廖国越来越强盛,郗哲瞧出廖远是个有雄心壮志和魄力的君王,便知道他早晚会对大晋用兵,因而才会这么急着处理占区伤兵之事。   自从晋晟王继位以来,太过贪图安逸,对军队之事疏于过问,便导致军心涣散,各世家和封地之臣越愈加散漫,国本意思淡漠,完全只为个人利益考量,这实在是一个国家分崩离析的先兆。   “大王,占区的事情有益于树立您在将士们心中的威望,让他们知道他们真正的主人是谁。”   郗哲望着晋晟王懒散的样子,不由将语气提高了一点。   “不过是些无用的残兵败将,郗令伊你为何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再三地烦扰寡人,还有关于廖国之事,我觉得你实在太过杞人忧天了,廖国地处贫寒,哪里比的上我大晋富饶。再说不久前,廖穆王还派人书信一封,说愿意愿迎娶我大晋公主为后,与我大晋永修于好,又如何会与我大晋兵戎相见?”   听晋晟王语气十分不耐烦,郗哲知道多说无用,便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默默地退了出去。   *   大晋是诸国中最强大的国家,当晋晟王派出使者传达要举行七国论学时,他们每一个国家都立马给了他反应,纷纷回信说大晋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他们都想向他学习,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同大晋永结姻好。   晋晟王一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心生自豪,更加想要将涂畔宫修建的更加豪华,最好是把三年之期提前,将所有的宫殿都一口气修建好,教那些诸侯国的使者瞧瞧大晋的强盛,因此,对于占市的事情,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与其将钱投入进去,救了几个贱民,还不如拿去修建涂畔宫。   “方寒,这郗哲虽然是大晋第一才子,父王在世时,更是命定他为我大晋下一任令伊,可我这些年看下来,发现他的眼界还不如七妹广阔,所办的事也大多虎头蛇尾,一点成效也没有,却还总是怪罪到寡人身上,怨我没有支持他。”晋晟王蹙眉道:“七妹就不像他那样,办个事情婆婆妈妈,老是有一堆问题,总是能把十分的事情,办成十二分的效果来,令寡人好生惊喜。”   听晋晟王竟然把七公主看得比郗哲还重,方寒垂下眼帘,掩盖自己眼里闪烁不定的神色,符和道:“七公主确实心思玲珑,且时常有奇思妙想,对大王你助益良多。只是依奴才之见,郗佐傅所关心之事,也并没有错。涂畔宫便犹如人的外袍一般,令人一眼便瞧出地位是否尊贵,而占市便犹如人的鞋袜,涂畔宫纵使再花团锦簇,可若是配上一双肮脏破烂的鞋子,也不免令人觉得不伦不类,怕是等诸侯国来见了,不仅瞧不出大王你修建涂畔宫的好意,反而会误以为您是那种骄奢淫逸之君,反而会引以为耻。”   “这……”晋晟王听了方寒的话,只觉得十分有理,可是郗哲已经走远了,他总不能放下君王的架子去唤他回来,再说国库的钱,能挪用的部分只刚好够用来打赏那些嫔妃,再多些,他难道要克扣自己的用度么?   晋晟王面露为难之色,方寒见了,不由上前一步道:“大王,占区的事情,八公主说她愿意为你分忧。”   听到妣凰娥的名字,晋晟王面上闪过不愉之色。   不过近来宫里隐隐流传出他与妣凰娥兄妹不和,手足相残,近而将武后气瘫的消息,这令想成为一代贤君的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为了不背上不孝的污名,晋晟王面对妣凰娥的示好,当即面缓和道:“你把八妹叫进来,寡人多日不曾见到她,此时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时刻,我们兄妹二人正好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是。”方寒应下之后,轻步走到殿外,将等候在外面的妣凰娥请了进来。   “王兄,之前臣妹不该顶撞于你,都是我脾气不好,才引发了母后的旧疾。”妣凰娥上来便摆低了姿态,不仅认错的态度良好,还把一切都的过错都往自己的身上揽,这令晋晟王心情好了不少。   “亲兄妹哪有隔夜仇,王妹你既然知道错了,王兄岂有不原谅之理,只是母后病了,而寡人整日忙于朝政,实在□□乏力,所以有劳你多加照顾了。”   听晋晟王的语气也软和了下来,妣凰娥松了一口气,接着便把修建涂畔宫和占区的事情说了。   “王妹,此事你可是解决了我的心头之患呀。”晋晟王笑道。   “王兄,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与我说,难道我对你,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妣凰娥语气嗔怪了一下。   “是是,之前是王兄的不是,竟然把自家人给忘了。”晋晟王挑了一下眉,从善如流地配合着妣凰娥,上演一出兄友妹恭的场面。   随着两人聊天的氛围越来越融洽,妣凰娥感觉王兄待她一如往日一般亲近,仿佛之前的隔阂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一般,便不由道:“王兄,涂畔宫一事,兹事体大,七姐她身体有恙,臣妹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敢情王兄把九妹派过去,从旁帮助她。”   “你说的确实有理,只是九妹年岁太小,又是女儿家……”   妣水玥虽然带着帝星的传说降世,但这些年来,晋晟王瞧她性子怯懦,本身平淡无奇,实在怕她帮不上妣云罗的忙,反而拖了后腿。   “罢了,难得王妹你一片好心,这件事寡人便允了。”晋晟王想了想,大不了到时候多派几个可靠的人给妣云罗,他和王妹关系方才重修于好,实在不宜拂了她的面子。   “谢谢王兄。”妣凰娥闻言,眯眼一笑,心里却不由冷哼一声。   等王兄彻底信任了她,到了七国论学时,她定要说服他,把妣云罗嫁去戴国,给那个又老又丑的好色国君做妾。 第45章   妣凰娥获得晋晟王的允诺后,便安静下来,两人和和睦睦地共用一餐,她便以不打扰王兄午睡的借口,离开了朱雀台。   待到英裳台,   她脚步轻快地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妣水玥。   “恭喜八姐。”妣水玥微微一笑,奉承地看了一眼妣凰娥,接着便神色温和道:“八姐,你如今便是要将母后照顾好,令宫里不好的谣言消散,而宫外的事情,臣妹办完之后,每天都会回宫禀报。”   “嗯,九妹,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要替我看好七姐,千万别让她有出风头的机会。”妣凰娥眸光阴冷道。   “这事情,我一定会办好,只是在离开之前,我想去看望一眼母后,虽然她与我母亲和虞姬不和,但那都是上一代人的恩怨,我和弟弟自幼被她照顾,心里一直拿她当母后,如今她身体不好,我怎么也应该去尽孝。”   妣水玥说出这番话,妣凰娥觉得她通情达理,又不计前嫌,登时便感动道:“实不相瞒,母后现在除了会吃饭,连话也说不出来,就连大小便都不能……”   妣凰娥一想到一日清晨,她去看望自己母后的场景,就隐隐有些作呕,不过当着妣水玥的面,她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八姐,我宫里有位药师木筱,她给我阿娘调理过身体,医术十分高超,不如我带着她同你一起去看望母后。”   “九妹真是有心了。”妣凰娥虽然有些嫌弃生病的武后,但还是希望她早日好转,于是便点头允了。   *   人老了,本来就鹤发鸡皮,还伴有体臭。武后没生病之前,自己还能随时注意打理,才让人闻不出来,等生病了,下人们尽管也按职按责地照顾她,但由于她瘫痪了,不能动弹,两位子女又不上心,所以屋子里即使点了浓浓的熏香,但还是有股难闻的味道。   妣凰娥带着妣水玥踏入这里,一闻到一股腥气的味道,便仍不住暗暗屏住呼吸,只远远地站在一旁,并不走近。   “九妹,母后就在那边了,你过去看望她吧!”   听着妣凰娥瓮声瓮气的声音,妣水玥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不免嗤笑一声。   武后为了两个子女算计一切,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如今果然遭到了报应。   妣水玥心里开心不已,可人却一点也不嫌弃武后的样子,缓缓走到床边,去观看武后的状态。   “儿臣妣水玥见过母后。”她俯身行了一礼,仔细观察武后的状态。   听到妣水玥的声音,武后晦暗的眸子转动了一下,嘴唇也抽抽了几下,不过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见到武后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妣水玥便放心多了。   “八姐,木筱的医术很好,说不定能将母后的身体调理好,不如就将她留在这边,替我为母后尽孝。”妣水玥望着武后,唇角勾起一个冷厉的弧度。   沐筱一家十分穷困,被她所救后,便跟她进了宫,对她十分衷心,她一定会替她好好照看武后,让她一直维持这个状态,饱受亲子嫌弃憎恶之苦,以偿当年她凌辱虞姬之仇。   “九妹——”妣凰娥凝望这妣水玥的背影,声音不由哽咽,只觉得她一言一行无不妥帖,尤其是当她站在形容可怖的武后身前,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时,她心里便隐隐有些自惭形秽。   *   经过这日,妣水玥与妣凰娥的关系突飞猛进,并且这种关系随着善堂和涂畔宫的修建,而变得日益密切。   善堂的事情,由于她们抢了个先,所以妣云罗并没有插手的余地,妣水玥从妣凰娥手里拿了钱,便去找师傅郗哲,问清需要多少银两后,便把钱拿给了他,至于多余的一部分,便被她留为己用;至于涂畔宫,由于妣凰娥出钱最多,而且郗哲因为当年没有帮上她,便对她有所愧疚,便让在其中负责的师兄池砚多加照顾她。   师兄为人宛如清风一般,妣水玥不意令他涉及这些污浊的事情,所做之事,便瞒着他,只和她的朋友葛新商量。   这个人涂畔宫修建一事中担任左工伊,是正伊陈玉的得力手下,所以当她带着自己的人介入的时候,便没有受到多大阻碍。   这天,天气虽然有些微凉,但是妣水玥的心情却十分雀跃,不仅描了整齐的细眉,还抹了胭脂,并穿了一身翠绿的罗裙,将整个女子的清丽明快都展现了出来。   她从前为了不引起妣凰娥的嫉妒,所以一直将自己打扮得很朴素,可是一想到能在那里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便不由微微面红。   涂畔宫修建一事,她实在没想到七姐会交给师兄负责,不过她仔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好意外。   七姐虽然得到了王兄的信宠,但在朝中并无帮手,师兄为人清正,又有能力,她们本就是师兄妹的关系,她找他帮忙也在情理之中。   而通过这些天师兄的表现,她相信他绝对不是那种肤浅的人,只因为七姐貌美,便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投入进去,况且以她和他的关系,他定然是选择站在她这边。   妣水玥想起上一次在栖凤台,池砚无意间接下了她亲手绣的香囊,心里不由更加笃定,再想到儿时,虞姬差点就说动父王,将她许配给池砚,又不由感叹世事无常。   她想起过往,眼中便不由涌上一阵湿意,但是为了不把妆哭花了,她便抬起头来,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边,池砚和公元皓在涂畔宫根据图纸,瞭望着地形,望着匠人们一砖一瓦的修建着宫墙,只觉得他们皆有条不紊,分工明确,根本不需要他们指挥什么。   “子墨,我们原本是要过来帮七公主的忙,可是如今,大王似乎又把这件事交给了八公主和九公主,此外,我怎么感觉我两个站在这里,十分多余。”公元皓向着池砚无奈的摇了摇头,还翻了一个白眼。   “尽管小师妹的钱没有派上用场,可是这份差事我们已经领了,并且这涂畔宫的一楼一宇,全是她亲手所描绘,我想她即使不能参与其中,但也希望涂泮宫一丝不差的修建起来。”池砚面上淡然无比,他甚至瞧着那些匠人的动作,神色十分认真专注,就好似能从瞧出什么门道一样,这令公元皓不由对他心生叹服。   “池兄,虽然你说的很对。不过与其站在这里当木桩子,我还不如去垓下学宫听课,这里便交由你了,等晚上我请你吃饭。”公元皓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池砚目送着公元皓离开,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些砌墙的匠人身上。   他发现这些人都是十个人一组,每个人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办事的速度十分惊人,远远比一个人干好几样活厉害。   陈玉师傅说这些人都是七公主训练出来的,并以一种复杂的口吻道:“她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就是性子太过难以捉摸,还不容易亲近,就宛如一颗捂不热的石头。”   池砚思及这里不由入了神,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些关于七公主的记忆,似乎不管他做什么,她似乎都并不放在眼里。   他想到这里不由握紧了拳头,而这时,一双温凉的手掌忽然覆盖到了他的双眼上。   “猜猜我是谁?”一温婉俏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池砚一听,赶忙挥手挡开对方,拉开一段距离道:“水玥师妹,我们已经长大了,男女有别,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随意嬉闹了。”   “师兄……”妣水玥张着一双水眸,不由嗔怒道:“既然你知道男女有别,那为何还要厚着脸住到七姐那边去,难不成你真的喜欢她?”   妣水玥为人十分自信,她的相貌虽然不如妣云罗那般夺目,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所以她说这话,不过是想打趣池砚,嘲笑他不解风情,只是令她呼吸一窒的是,池砚竟然点了点头,面色赧然道:“我一直都喜欢七公主。”   他说着,还从怀里将那个绣着鸳鸯的荷包换给了妣水玥,并温声道:“师妹,这个荷包里装的金丸应该是先王留给你的东西,你收起来,好好保管吧。”   “师兄,她从未给过你好脸色,每次利用完你,便甩到一边,从前我以为你只是碍于师兄妹之宜,可是没想到你同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都是那种贪恋颜色之辈。”妣水玥眼眶不由微微泛红,手指绞紧了袖角,心里满含着不甘。   面对妣水玥的质问,池砚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忽然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像这边投来,不由转过头望去。   不远处,妣云罗穿着一身绯红的衣服静静地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而她身边,身材高大的丫鬟夏槐为她撑着一把大大的罗伞,将正午的烈日全都遮了去。   “小师妹,你怎么过来了?”池砚走到妣云罗面前,暖暖一笑。   “我闲来无事,便过来走走,是不是打扰到你什么了?”妣云罗话是对着池砚说,目光却放在了不远处那抹绿色的身影上。   “我听王兄多次提及,父王临终前,曾经交代过,待你小有所成,便要将九妹许配给你,我看等涂畔宫修建完成之后,你只要趁着王兄高兴,顺嘴一提,他说不定就立马答应了。”   原剧中,池砚为了和妣水玥在一起,便在七国论学之前,替晋晟王解决了占区的事情,并想以此请求他答应和女主的婚事。   如今占区的事情,已经被妣凰娥负责了,池砚他想介入涂畔宫,只怕一半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一半是为了求娶女主。   “我……”池砚瞥到妣云罗毫不在意的目光,不由有些胸闷。涂畔宫工程浩大,它的修建本就争议颇大,而支持这件事的她便处在风口浪尖上。   尽管她十分有能力,可他还是担心她一个女子被人欺瞒,或稍有差池,便招人谋害,所以才搬到南庄去,还推了咸伊一职,来这边当监伊,可是她竟然枉顾他的心意,再三拿师妹水玥搪塞,于是不由恼道:“是这样又如何?”   听了池砚的话,妣云罗扬唇一笑道:“自然把你抢过来了。”   “……”池砚闻言瞳孔微缩,呼吸停止了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   妣云罗看着池砚宛若情窦初开的样子,精致的桃花眼似染了笑意一样,眯成一个蛊惑人心的弧度。   原剧中,池砚明明喜欢女主的很,但是为了防止其他的女子因为嫉妒,而伤害他心底的人,所以他在明面上,从来不会多看女主一眼。   当然,引起妣云罗重视的并不是这件事。   原本在她的预计之内,妣凰娥与妣水玥必然会联手对付她,而这件事也确实发生了,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池砚的态度令她琢磨不透,他一直对她表露喜欢,做出痴心不改的模样,这便令她很难猜测出他本来的意图,直到前天晚上她忽然听夏槐讲了一个狗血的故事,忽然回想起一段她快要忘记的剧情。   书中,女配妣云罗多次陷害女主,男主此时尚无对抗之力,于是为了替女主解决麻烦,他装作十分喜欢妣云罗的样子,在众世家女子面前,对她露出深情款款的表情,不时就要吟诵情诗一首。   通过这样的方式,女配妣云罗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妣凰娥、妣芷兰与女主妣水玥一起商量,便说服武后和晋晟王,要将妣云罗嫁给戴国年迈好色的国君。   女配妣云罗知道后,定然不会坐以待毙,于是便给池砚下药,想和他生米煮成熟发,可没成想,千算万算,深爱她的人并不喜欢她,还把下了药的酒换了过来,并把她送到了魏太子——魏子彦的床上。   池砚一举两得,不仅替女主抱了仇,还把自己强大的情敌给解决掉了一个。   事后,妣云罗与魏子彦被人现场抓包,最后不得不在一起,而原本池砚自以为演戏了这么久,终于可惜卸下面具,与女主坦诚相待,可是却没想到,女主妣水玥却误以为真了,并且一气之下,答应成为妣凰娥的媵从,随她出嫁到廖国。   妣云罗心想池砚送她药,还当众表示爱意,说不定也是想要帮助女主铲除她。   妣云罗心中思绪翻转,心中冷意连连,不过人却忽然凑近到池砚耳畔,轻轻呼了一口气道:“师兄,以后你就留在南庄陪着我,这边就交给九妹就足够了,我不喜欢你被别的女人看。”   耳朵上传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池砚只感觉浑身的热度都涌上了头脑,面色刷地一下红了起来。   “小师妹,我也不喜欢你被别的男人注视。”池砚想着朱雀台那天,停留在妣云罗身上的目光,眼神不由一下变得幽深起来。   池砚的话既甜蜜又充满了占有欲,瞧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妣云罗眼波轻转了一下,忽然伸出食指,勾起池砚的下巴,对着他轻薄的嘴唇吻了下去。   妣云罗的吻强势而霸道,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炙热而缠绵,令从来没有和女子亲吻过的池砚难以招架,但却忍不住沉迷。   站在一旁,妣水玥望着那边公然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双拳不由握紧,眼睛里闪过受伤、难过,但更多的是无法磨灭的恨意。   “妣云罗,你和你母亲,我早晚要你们生不如死。”   她瞪大了眼眸向前方望去,却只见妣云罗忽然放开了池砚,微微挑起下巴向她这边看来,眼里充满挑衅。   这些年,妣水玥一直装柔弱,扮成一个乖巧的好妹妹,不管是对妣云罗还是妣凰娥,都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并未曾和她们发生任何争执。   此刻对上妣云罗充满敌意的目光,她迅速压下自己心中的仇恨,眼里噙着一丝泪意上前道:“师兄,虽然我喜欢你,但你和七姐二人情投意合,我……我祝你们幸福。”   妣水玥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抹眼泪,那泪珠像是不要钱一般,扑簌地滑落不停,擦都擦不干净。   “小师妹,我们走吧,让水玥师妹一个人静静的哭一会儿,等哭过就好了。”池砚的脸颊依然泛着一层薄红,嘴唇也仿佛被抹了胭脂一样,被妣云罗亲成了朱红色,可是妣水玥的忽然出声,令他忽然清醒了过来,心也微微凉了一些。   涂畔宫一事,与其说是八公主在对付七公主,不如说是师妹水玥在背后操纵,而七公主她虽然暂时处于退让的状态,但以池砚对她的了解,她必然有后招。   今日她徒然对他说这样亲密的话,还当着水玥师妹做这样亲热的举动,难道就是为了激怒她,令她失去理智么?   池砚微微垂下眼眸,陷入沉思,然而妣云罗看到他这幅表现,更加觉得他因为伤到女主而难过。   在妣云罗看的那本玛丽苏言情,池砚是女主最心爱的人,不过他们之间由于各种误会,所以相互间虐来虐去,一直虐到大结局也没有在一起。   此刻妣云罗亲手挑起他们虐的开端,望着两个明明相爱的人,一个信以为真,伤心失落,另一个心有苦衷,却不得不委屈求全,与她这个女配虚与委蛇……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兴奋。   “九妹,你静静地哭吧,这外面太阳太大,热得难受,我就不多待了。”妣云罗说完,还将夏槐为她撑着那把打伞拿过来,递到池砚手里。   “师兄,我喜欢你为我撑伞。”   池砚:“……”   池砚接过那把巨大的遮阳伞,配合着妣云罗演完了戏,等走出涂畔宫的修建范围,忽然脚步一顿,将撑在妣云罗头顶的伞移开,收了起来。   “小师妹,我觉得你需要多嗮嗮太阳。”   妣云罗心门紧闭,其内宛若冰川一般,坚冷。池砚周游列国,见过众生百态,练就了一双观察人心的双眼。方才因为欣喜乱了方寸,但此刻他望向妣云罗,发现她眼中含笑,但却并不像那种喜欢上一个的甜蜜之感,反而像是算计什么,就快要成功的满足,令池砚心中不由冷嘲了一下。   他委实不该对七公主抱有寻常女子那种期望。   妣云罗自然注意不到池砚的情绪,她浑身被暴露在了阳光下,即使并不灼热,但忽然感觉到温暖,她竟然反射性一缩,有些不习惯。   池砚这是在说她心思阴冷,性子孤僻么,身边没有朋友,寒冷凄清么?   妣云罗对着池砚通透人心的眼眸,心脏忽然瑟缩了一下,眼中盛着的笑意也如同桃花凋谢一般,刹那间冷寂下来。   有时候,一个人将自己封闭起来,时间太久了,里面的人不愿意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曾经,妣云罗自信而开朗,觉得自己自立自强,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别人对她好,她便加倍地回报回去。   可有时候一个人太过强势能干,便会让人忽略她的内心,而她自己本身也会变得敏感,浑身长满倒刺。   上一辈子,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前,妣云罗的养父母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对她却犹如亲生女儿一般,令她过着没有太过忧虑的生活,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父亲是个退伍的军人,他对她期望很高,又十分严厉,相对寻常的父亲,少了一丝亲切。   小时候,不管妣云罗考试成绩如何出色,他都不会夸奖她,甚至会拿周围同龄的优点对此她的缺点来激励她。   当时,她觉得父亲异常高大,他身姿笔挺,与周围的叔叔十分不一样,她渴望得到他的鼓励,也希望能够亲近他,便努力向着他所期望的样子靠近,但是在整个成长过程中,父亲对着邻居的孩子和颜悦色,甚至会夸对方,但在她面前,却时常不苟言笑。   渐渐地,在这种教养方式下,妣云罗各方面都很出色,和相识的人都能聊得起来,但却没有什么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或者同学。   等她考上名牌大学,父亲忽然生病去世,家里的顶梁柱塌了,一切徒然转变。   母亲性子柔弱,素来没主见,身体也差,所以整个家庭的重担压到了她的头上。   家里有两个生病的人,所以没有什么积蓄,但上大学是父母一直的期望,妣云罗那时候也不过十六七岁,她也没有勇气说出不去上学这件事,一心只知道读书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养活家里。   那段时间,她根本来不及悲伤,便要忙着处理父亲的丧事。   母亲时常在耳边啼哭,说就是砸锅卖铁,再艰难也要让她读出书来。   妣云罗瞧着母亲瘦削的肩膀,无奈之下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   当年国家刚成立助学贷款基金,每个班里都分到固定名额,当时班里有几个特别贫困的人,所以妣云罗便没有说,可是面对家里的情况,她不得不向班主任说,希望能帮她办理一个名额。   可班里的名额已经都给人了,班主任也为难,不过她父亲是教育局的局长,听说她的事情后,便出手帮忙,给她向很多各机构要了助学基金。   当时,听说不是助学贷款,妣云罗心里有些想要拒绝,但不论是母亲也好,还是亲戚朋友,都觉得这是一件喜事,只有她一个人心里被阴云笼罩。   助学金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不要白不要的东西,可是只参与过的妣云罗自己才能体味道那种弱小的滋味。   班主任的父亲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笑容和蔼慈祥,朋友很多,他每每遇到一个人,就会把她的家庭情况说一遍,然后叹息一句:“考上了名牌大学,但是爹不在了,母亲没有工作,还身体残疾,真是太可怜了,我现在要带去XXX机关要点钱,整个助学金给她。”   等到了那些机关单位,又是一番介绍。然后进门和离开,她都要弯腰鞠躬,表示感谢,甚至亲自去把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剖开来,让人知道她家里有多么不容易,多么可怜。   从前看电视,看着某扶贫基金建立了某希望小学,然后当新闻记者播报时,总会有那么一个镜头,对准一个孩子,他们在上面诉说着自己的惨状,说着感谢的话,却大多强颜欢笑,妣云罗从前看不懂,只觉得那是生活太艰难了,所以笑不出来,但只有自己经历了才知道,被人施舍和救助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   她并不是不知感激,只是当被迫于现实,无数次弯腰低头,将尊严踩在地上的时候,被深刻印在心里的反而是对弱小的自卑和不甘。   妣云罗拿着钱回到家里,只觉得手脚无比沉重,想要同母亲说些什么,可是当面对她喜极而泣的模样,她声音便哑在了喉咙里。   当初到处找到的钱,不过是一万,刚好够她一年的学费,妣云罗上了大学的第二年,还是又重新贷了国家助学贷款,并在假期找兼职,只是每当她回想起当初的经历,便难免懊悔不已,恨自己太过软弱,不够坚强,所以拨出了那个电话,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清醒的认识到,如果没有那笔钱,母亲不知道要遭受多少苦难和艰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句话,在学习的时候,不过是句教育人要感恩的话,只有在最困难的时刻,得人帮助,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沉重。   在你人生最困难的时刻,别人可能只是随手给了两块钱,并且这些钱于他们来说,其实无足轻重,但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你怎么还也还不清的债。   在这样的境况下,妣云罗的大学并没有那么快乐,她心里有了很多沉重的东西,也提前早熟,与同龄人便无法交心,而她唯一可以倾诉的母亲又十分脆弱,她一个人呆在家里,时常感到孤单,又心忧她的生活和学费,每每打电话,都会强调“你要好好读书,才能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我的辛苦。”   心里像是蒙了一层阴影一般,让妣云罗只能不停安慰母亲,报喜不报忧,人却越发不爱说话,有时甚至害怕和母亲通电话,也不想回家。   因为每次她回家,亲戚邻居朋友都会以教条的口吻道:“你母亲是多么的不容易,你以后要怎样怎样才对得起她。”   对于母亲的辛苦,她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她在一点点努力着改变生活,等到大学毕业,立马找了工作,扛着巨大压力拼搏,直到慢慢走向成功,最终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心头才缓过一丝气来。   只是一路走来,不管是母亲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他们都不曾关注过她的内心,不知道她跪在父亲的棺前时多么彷徨无助,不知道在面对助学金时候,她是多么难受煎熬,更不知道,在盛名之下,她怕学不好,功不成名不就,压力有多大。   遂经历过这些以后,妣云罗十分惧怕人情,也从来不愿意欠人恩情,和任何人相处都保持着淡淡的关系。   她的这种状态,是在工作三年之后,才被母亲觉察到。   那个年纪的女孩宛若花儿一般,大多青春活泼,好多要么身边有有过很多男朋友了,要么已经新货,唯有妣云罗,她人长得十分貌美,但却一直单身一人,身边一个男孩子也没有。   这时,母亲才恍然过来,孩子的成长出了问题,并且也十分内疚。   她很想看到妣云罗结婚生子,可是久病之下,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将妣云罗真正的身世告诉她。   “我和你爸爸身体不好,要不了孩子,有一次经过一所小学,听到一个婴儿的哭声,我便抱了回来养……罗儿,你要是想找他们,我帮你问问。”   听了母亲的话,妣云罗怔了一眼,但却并没有太意外,因为上小学时候,她学习成绩好,有些同龄小伙伴或许受大人影响,便会骂她,说”你不是你爸妈亲生的,你是捡来的。“那时候,有些家人对自己的孩子不好,大家都会调笑,说这孩子是不是捡来的。   妣云罗觉得自己的父母对自己很好,比周围所有人的父母都好,所以只觉得那是在骂她。   “不必找了。我有你们就好了。“妣云罗当时的回答得十分冷静,也确实觉得两不相干,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选择,但是万万没想到,等她真正孤身一个人的时候,他们会找上来。   他们说是迫于无奈在扔了她,后来听说养父母对她极好,所以才心怀惭愧,不敢上来相认。   那个时候,她望着那个年迈的妇人,想着她毕竟是给了她生命的人,虽然并不认她,但也善待了她,可是却没想到他们不过是见她开了大公司,所以想让自己的子孙有个好去处。   妣云罗回想着过去,整个人即使站在阳光之下,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心里涌上来的只有空洞和寒冷。   这一瞬,池砚似乎窥探到了妣云罗真实的情感,那是一种萧瑟、冷寂。   于是微冷的心不由软和了一点,面上带几许笑意道:“小师妹,祭火节快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妣云罗从小在王后手下生活,小小年纪便要阳奉阴违、虚与委蛇,自然不可能像寻常女子一样快乐和明朗。   池砚心想,趁着他还没有立身朝堂,没有背负责任,还能纵情放肆,不用满腹算计和利用,便暂且一心一意地对她好吧。   于是他有些怜惜地望着她,想要让她感受到快乐和温暖,再加上她私下允诺,要和他在一起,他虽然心知这可能不过是镜花水月,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同她相约,如同正常的男女一般,对月相许,琴瑟相和。   听池砚说到想要的东西,妣云罗脑袋里浮现很多东西,都是她曾经想要却没有得到的东西,但最后她眼皮一眨,却忽然展颜一笑道:“我最想要的是你,不如到时候,你把自己送给我。”   “……”   小师妹城府深到已经一点女儿家的矜持也没有了么?   池砚眼睛眯了一下,洋装欣喜不已地说了声含好,但却用眼角余光观察妣云罗的表情。   “那师兄你可要做好准备!”   妣云罗想着池砚心喜女主,便有恃无恐,还对池砚挑眉一笑,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池砚:“……” 第46章   耳边响起妣云罗暧昧的声音,池砚感受这对方似有挑逗之意的话,心里却冷冽不已。   在大晋,每一年秋末都会举办祭火节。   在这个节日里,但凡适龄的的男女都要去参与,很多看对眼的人,甚至会在那天发生关系,然后把贴身之物作为礼物送给对方,男子常会送贴身玉佩,身上的玉带,女的则回以发带或者香囊。   大晋虽然民风开放,但是池砚从小启蒙的便是儒学,他心中谨守着礼数,并不想在成婚之前,发生逾越之事,只是方才的试探,似乎令他对七公主有了更深的认识。   她似乎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甚至是……   池砚想到这里,面色徒然阴沉了下来。   这边,妣云罗这么说,不过是想看看池砚是否能一直装下去罢了。   显然,碰到女主的事情,他温和的样子便端不住了,不过她暂时不想揭开池砚的伪装,因而面上微微露出点不悦,道:“怎么,你不愿意么?若是勉强,你大可不用来。”   妣云罗说着,便抬起脚步向前走了,夏槐接过池砚手里的伞,赶忙撑开。   秋天的日头虽然不大,但是容易把人晒黑,池公子一个大男人,虽然是好意,但还是不够细心。   “七公主不过嘴上说说,你别当真,她喜欢莲花灯、十弦琴,你到时候送她。” 夏槐觉得七公主刚才的要求太过作弄池公子了,他是端方君子,又怎么会唐突行事,遂提点了这么一句,便紧追着妣云罗而去。   池砚闻言,嘴角微微勾起,笑得有点浅薄。   *   日子就这么不徐不缓的过着,妣云罗只偶尔去涂畔宫转一下,作出一副即使没有出钱,但其实很想出力的样子,不过最后都会因为忍受不了天气炎热、尘土飞扬的环境,最终退避三舍。   而女主妣水玥,她本性本就有点像男孩子一样,有点野,再加上她刻意接近之下,便很快见到了总工伊陈玉(雍继)。   陈玉因为献上了铁器,被晋晟赏识,如今担任总工伊一职,为了感谢他的贡献,还特意批了个器造坊给他,专门供他研究。   这次,涂畔修建的城砖便是由他带人所制。   她派人了解过这个人,听说他只醉心研究一些新奇的事物,但本人极其不擅长人情往来,对金钱和权势并没有太多迷恋,据说他十分不喜欢妣云罗那副娇奢的作派,和她发生过很多争执……   妣水玥同葛新见过此人以后,见他确实如传言一般,对手里的事情精益求精,并未不像是能被人收买的样子,便放下心来。   “玥,这陈玉简直就是一大利器,若是你能得到他,那何愁没有钱花。” 葛新对妣水玥这样说,但其实他看到的远不止这些。   陈玉这人炼制的农具锋利无比,能开山挖石,可若是用于战事上呢?   葛新实在觉得晋晟王有目无珠,将此等大才之人用于片瓦之间,简直是暴殄天物。   若是教他放到我王廖君的手中,只怕早就用此攻打下好几个国家来了。   葛新远远望着忙来忙去指挥别人的陈玉,流露出炙热无比的眼神。   “我必要得到他,否则便只能毁了。”妣水玥脑筋也不差。在未出宫前,她有此想法了,只是她从前并不自由,根本接触不到器造间。   陈玉如此大才,除非必要,实在令人不忍心杀害,不过葛新听到妣水玥果决的话,不由用欣赏的眼光向她看去。   妣水玥这些年出落的越发水灵,外表温柔清丽,性子柔中带刚,举手投足自信大气,且为人稳重,能屈能伸,葛新想到她的处境,对她既欣赏又心疼,再加上心里隐隐有些心动,便道:“明晚便是祭火节了,最近你宫里宫外来回跑动,真是太辛苦了,不如也趁此机会去放松放松。”   听到祭火节三个字,妣水玥脑海蓦然浮现池砚那张丰神俊秀的脸。   师兄近几日都没有来涂畔宫,据说是在给七姐亲手制作莲花灯,她一想到他会同妣云罗出双入对的出现在那里,甚至还会发生关系,她便仍不住眸光一黯,咬紧牙关。   “志尚哥,祭火节那天晚上,我八姐也要去,她让我去给师兄递情书,所以我……” 妣水玥为难地望着葛新,神色间透露着一点疲惫和脆弱。   “玥,你可能不知道你那师兄的魅力有多大,他在周游列国的时候,每到一个国家,那些女子为了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好几次都弄出人命来,你不妨利用这点,引起八公主和世家女子的嫉妒,这样说不定能提前铲除她,报了大仇。” 葛新温和地望着妣水玥,想到妣云罗,眼里不由闪过一道冷光。   这个女人绝不是那么简单,涂畔宫这件事,她若是为了笼络晋晟王,便绝不会那么轻易罢休。   “志尚哥,这样利用师兄,不太好吧。小时候,我和他青梅竹马……”   妣水玥想起小时候后,她和师兄无话不谈的岁月,再对比现在的疏离,眼中忽然涌上一阵哀伤,眼泪悬而未滴。   “玥,你师兄他既然选择和七公主在一起,便站立在了你的对立面,你又何必傻傻地顾念旧情。”葛新凝视这妣水玥氤氲的双眸,恨不得上去将她搂在怀里,任由她发泄哭泣,但最后却忍住了,只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递给她。   “天色已经不晚了,我还得回宫同八姐汇报今天的情况。”妣水玥接过葛新递过来的手帕,微微别过身去,擦了擦眼泪,半露出一个倔强的侧脸,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昭华宫。   木筱也不知给武后用了什么药,总之在她的照顾下,武后身上不再散发臭味,整个房间也清新了许多。   妣凰娥不用呼吸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味道,终于她开始慢慢走到自己母亲的身边,同她念叨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   “母后,最近我和王兄重修于好了,你不用担心,至于那将你气病的宓氏母子,我和玥妹妹联合起来,一定不会教她们好过。”   妣凰娥一双大大的凤眼里流露一股凶光,但瞥到武后幽幽转动的眼神,却不知为何,就忍不住心虚地别开眼。   “母后,你好好休息,英裳台最近课业很重,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妣凰娥逃也似地离了房间,等到门口才喘了口气。   “母后,不是女儿不孝,不想照顾你,我只是怕脏而已。”   妣凰娥扶着柱子,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等她激烈跳动的心平缓下来后,一抬起头,便见到方寒带着四个嬷嬷背着霞光而来。   “八公主。”方寒上来行了一礼,其身后的四位嬷嬷也跟着矮身一礼。   “不知方侍从所来为何?” 妣凰娥赶忙笑迎道。   “公主,大王感念你的好,特意让奴才给你找了四个嬷嬷来照顾你,顺便教你一些手段。这些本该是武后来教,可是她从前心疼你年幼,不欲教你这些阴暗的东西,可是如今她病下了,怕是有心也无力。”方寒温文一笑,声音平和。   由于得了方寒指点,她才从困境走出来,妣凰娥很感激他,觉得他慈眉善目,对她充满好意,于是便毫无戒心地受了这四个人。   “方侍从,劳烦你替我谢过王兄。”妣凰娥连忙命自己的傅姆长芝拿了串珍珠赏给方寒。   “诺!” 方寒望着妣凰娥感激不已的样子,恭敬俯身一礼,待转过身时,不由眼眸轻闪,抿唇一笑,脚步轻快移开。   这边,妣凰娥目送着方寒走远,等她移回目光,想着方寒说的话,不由好奇地望着这四个嬷嬷,道:“你们都会些什么,快给我说说。”   “奴婢梁桐,最擅妆,如果公主将自己交给我打扮,必然能让你比现在美十分。至于其他的,待日后慢慢细说。”梁桐微微挑起眼角,自信笑看着妣凰娥,精致的眼妆衬得她一双杏眼妩媚含情,妣凰娥是个爱俏的女子,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梁嬷嬷,走,你赶紧给我梳妆,让我看一下你的本事。”   离用晚膳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妣凰娥想妣水玥恐怕还没那么快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一下,亲热地拉起梁桐的手。   虽然每次跳舞,她都得评第一,并在心里讽刺妣云罗烟视媚行,不像良家女子,可是心里却羡慕对方生了一双惑人心神的眼,如今望着已经中年,但却仍然散发妩媚气质的梁桐,她心里不由隐隐意动。   见妣凰娥身边一下子涌现这么多嬷嬷,又是大王所送,傅姆长芝隐隐感到威胁,但见她心热不已,便低下了头去,眼里含着一抹说不清的隐忧。   等到了房间,梁桐取出了很多妣凰娥没见过的东西,一边给她涂抹,一边道:“八公主,奴婢擅妆,能让你如同荷花一样清丽,也能像牡丹一样娇媚。这男人呀,总是喜新厌旧,奴婢这一双手,便能变化出各种妆容,让公主你每天都不一样……”   梁桐手法十分熟练,手上拿起一只眉笔,很快便顺着妣凰娥的眉弓,将她偏淡的眉毛勾勒出一个很自然的弧度,且衬托得她的一双大眼更加明媚动人。   仅仅只是这样一笔,妣凰娥便不由完全相信了梁桐的话,并不由眼含期待的望着对方灵动的手。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等梁桐用一把小刷子给她点上唇脂,完成最后一步的时候,妣凰娥拿过铜镜一看,发现自己原本有些端正寡淡的脸突然变得有轮廓感,整张脸都精致了许多,并且一点也不像长芝那些人化的妆一样,死板生硬,特别自然灵动。   “哇,梁嬷嬷,你真是太厉害。”妣凰娥捧着着铜镜,左右侧着脸,对着自己新的样子稀罕不已。   “梁嬷嬷这么厉害,不知其他三位嬷嬷又有什么绝活?”等妣凰娥欣赏够了,不由像探寻宝藏一样看着另外三个人。   “世事洞达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奴婢吴桐擅情。这人生在世,无非七情,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公主只要学会了控制人的情感,便能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男人的真心。”吴桐有一双十分平静幽邃的眼睛,面上表情不悲不喜,但就是给人感觉有种神妙之感,妣凰娥不由用看高人一样的目光对她,心生一种尊崇之感。   “吴嬷嬷。”妣凰娥神色端正地对她点了点头,接着才将目光移动到下一个人身上。   “奴婢纪彤擅计。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天下间,国与国,君与臣,男男女女之间,真正成大事者,莫不藏计于心,如豺狼虎豹,奴婢便是要教公主在其中,利于不败之地。”   纪彤长相阴柔,眼睛细长而充慢锋利,眸光宛若毒蛇一般阴冷,教妣凰娥看了一眼,便脊背发寒。   “好了,我知道了。”妣凰娥不自觉将目光移开半分,跳到下一个人身上。   这是一个体态丰润的中年女子,面是圆盘,脸上自带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就好似天生带笑一样,令人看了就心情舒爽。   “你叫什么名字呀?” 妣凰娥笑道。   “奴婢肖桐,擅长美食。这口腹之欲,乃人生而有之,无穷尽也,一顿美味的饭菜能令人精神饱满,心情舒畅,比如莲妃,她长相不过清秀,还是个宫女,大王何以对她如此宠爱,皆因她会烹饪美食。”   “莲妃做的东西确实好吃,小时候她还在七姐身边的时候……”妣凰娥现今回味起童年时的那份桂花糕,仍然觉得无比美味,不过想到妣云罗,她立马面色一沉。   “公主,马上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让肖桐给你做饭去,你也可以顺便看看她的手艺。”吴桐的话没有波澜,透着一股平和,妣凰娥听后,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而肖桐也听从吩咐地俯身一礼,退了下去。   “公主,七情六苦皆是毒,唯有保持心情舒畅才能健康长寿,容颜不老,奴婢看你心情不佳,不如让梁桐给你讲讲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故事吧。”   吴桐面容平淡无奇,但浑身有一股从容不破的气息,令妣凰娥不用猜,就能看出她在四个嬷嬷中,乃是真正的主事者,并且其她的三个嬷嬷都以她为尊,十分听从她的话,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她身上仿佛潜藏了大智慧一样。   “公主,你其名凰娥,那奴婢便给你讲讲人们耳熟能道的娥皇女英的故事吧。” 梁桐瞧着三十多岁,但却双眸含笑,宛若半老徐娘一般,风致嫣然,她一开口,妣云罗便忍不住细心聆听。   娥皇女英的故事,妣凰娥听过无数遍,她们乃是帝尧的两个女儿,姐妹同嫁帝舜为妻,娥皇封为后,女英封为妃,她二人鼎力协助舜为百姓做好事,赢得人民的爱戴。   舜晚年时,九嶷山一带发生战乱,他去视察的时候,死在了哪里。   娥皇女英得知舜帝已死,埋在九嶷山下,便天天扶竹向九嶷山方向泣望,把这里的竹子染得泪迹斑斑。后来,她俩投湘水而亡,成了湘水之神,湘妃竹也由此而闻名。   梁桐声音温婉清澈,讲起故事来娓娓动人,尤其是讲到二女与舜之间的感情纠葛时,尤其有趣。   二女共侍一夫,又是姐妹,她们对外保持一致,对内虽然互相吃醋,但都会在明面上比斗,两人你来我往,互相陪伴,双方之间也惺惺相惜,感情十分要好。   梁桐讲完以后,妣凰娥还欲犹未尽,这时肖桐领着下人,用精致的碟子断盛六七个菜上来,妣凰娥远远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   “八公主请。”肖桐眯眼一笑,白白胖胖的面上,一双眼睛眯成月牙,令人瞧了就觉得心暖。   妣凰娥接了筷箸试吃了其中一盘点缀了荷叶的鸡肉,登时享受地眯起了眼。   “好好吃呀。”妣凰娥尝了几口,抬起头来,瞥见窗外的夕阳,忽然想起什么道:“你们快把菜扣起来,莫让菜肴凉了,我要等九妹回来一起吃。”   妣水玥最近为她忙里忙外,妣凰娥很是记得她的好,有什么好东西总是记得要给妣水玥留一份。   听了妣凰娥的交代,肖桐点了点头,刚要用小碗把菜扣起来,放在蒸炉里煨着,这时,妣水玥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妣凰娥抬眼望去,只见她身上沾满灰尘,小脸也脏兮兮地,眼眶微微有点红,像是哭过。   “九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人欺负了?”妣凰娥当即担忧道。   妣水玥一进门就见到了几个眼生的嬷嬷,她眼底略有防备,但面上却一片苦涩道:“八姐,明日就是祭火节了,我听说七姐命人把晋嗣神庙周围的莲花坞全部围了起来,并命人扎了上千盏花灯,欲要邀请我师兄池砚共度良宵。”   “什么?”妣凰娥一听,不由瞠目,等震惊过后,便气急败坏道:“ 妣云罗那个小贱人,她口口声声说看不上子墨,但却私下勾引他,其言行简直就如同那些个娼妇一样,见不得人。”   妣凰娥想到妣云罗惑人的脸,不由心里一慌,望着妣水玥急道:“她与我王兄发生了那等关系,便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对母后和我这个亲妹妹都不亲了,如今她要是再去蛊惑子墨,用她肮脏的身子……”   池砚在她心里,是如同皎皎清月一般圣洁的存在,一想到她会被别的女人染指和玷污,妣凰娥便感觉有种窒息的感觉。   “不,我绝对不能坐视这件事情发生。”妣凰娥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将上面的碗碟震得发出叮咚脆响。   这边,听妣凰娥多次提起晋晟王与妣云罗□□,妣水玥暗垂下眼帘,脑海里不由浮现妣云罗那天亲吻师兄的样子,那动作十分娴熟,一点女儿家的矜持和害羞都没有,明显便是与男子经常接触过。   妣水玥本对妣凰娥的话将信将疑,可由于目睹了妣云罗将池砚吻得不知所以的画面,再加上晋晟王对她的偏爱,她不由一下子握紧了拳头。   七姐她竟然这样肮脏□□的女子,怎么配得上师兄的一片真情。   妣水玥心中只觉十分膈应,在心中暗恨不已,面对着妣凰娥,却声音凝噎道:“我虽然自小喜欢师兄,但师兄从小便喜欢七姐,无论被她如何羞辱欺负,都对她照顾有加,而待我却始终如同妹妹一般。”   妣水玥说着便嘤嘤哭泣起来,妣凰娥听后,心里原本对父王要将妣水玥许配给池砚的芥蒂也没有了,如今面对共同的敌人,心生一股同仇敌该之感,便道:“祭火节这天,我们得想办法搞破坏,千万不能让七姐得逞。”   “嗯。” 妣水玥适时地停止了哭声。   “八姐,此事我们不宜亲自动手,这样只会让师兄觉得我们丑恶,不如……” 妣水玥凑到妣凰娥耳朵边,轻声耳语,妣凰娥点头一笑。   等两人情绪都好了很多,立在一旁的吴桐递了一块白色的手绢给妣水玥,擦干脸上的泪痕,接着便给肖桐打了一个眼色,令她给两位公主盛饭布菜。   妣水玥本就留意到多出来的几位嬷嬷,再扫到桌子上比平日精致可口的菜肴,以及妣凰娥徒然变得精致漂亮的容颜,不由眼珠子一转道:“八姐今天真漂亮,是新来的几位嬷嬷的功劳么?”   听了妣水玥的称赞,妣凰娥当即高兴道:“是呀,她们都是王兄赏赐给我的,代替母后教导我。”   妣凰娥也并不是什么都会与妣水玥分享,比如这四个十分厉害的嬷嬷,因而她当即转换话题道:“我与王兄重修于好,这一切全都多亏了九妹你帮忙。”   “姐姐你于我有恩,妹妹怎么帮你都是应该的呀。”   妣水玥见妣凰娥不愿意提,也不再追问,于是两人便亲亲热热地吃起了饭菜。   肖桐做的饭菜着实可口美味,妣凰娥与妣水玥都吃的有点撑,于是二人便手挽着手去外面消食。   傍晚的霞光正好,照得人浑身暖意融融,吴桐与梁桐静静地跟在二人后面,等到一座亭子里,妣凰娥想到今天娥皇女英的故事,刚想叫梁桐再讲一故事,打发时间,却不妨吴桐忽然用古井无波的声音道:“八公主,这人的缘分妙不可言,有些人明明是兄妹,却反而会活成仇敌,而有些人,不过萍水相逢,却能成为生死之交。奴婢听说九公主这些天为你忙里忙外,很是不容易,如今我看她整个人都黑了一圈,是个踏实可靠的人呀。今日,梁桐刚刚讲了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事,再一看八公主和九公主,只感觉恍若娥皇女英在世。”   听了吴桐的话,妣凰娥眉头一动。   王兄曾在父王临终前许下誓言,要他给九妹和池砚赐婚,她从前仗着嫡公主的身份,逼得王兄不得不妥协,如今她明白过来,不好再教王兄为难,况且父王的遗愿不好违抗,王兄说不定还是会把九妹许配给池砚,不过父皇只说要水玥妹妹嫁给他,又没说为妻还是为妾……   妣凰娥想到这里,不由赞赏地看了吴桐一眼。   “九妹,你我皆喜欢池砚,不如等以后我们对付完了妣云罗那个贱人,便一起嫁给他,就如同娥皇女英那般。白天池砚她出去办事,我们二人在一起聊天,互相为他打点家事,岂不美好。”   妣凰娥满含期待地等着妣水玥,妣水玥听了眸光一闪,心里厌恶不已,但是面上却道:“只要师兄能像对待妹妹一样照顾我,水玥便已经心满意足,再不敢奢求其它。”   妣水玥并没有答应妣凰娥,不过听了她本分的话,妣凰娥不由更加满意,这时,吴桐道:“作为公主,不论是嫁给诸侯王,还是嫁给任何一个男人,他们皆会三妻四妾。而那些女子们,她们大多勾心斗角,手段肮脏,九公主你与八公主二人感情亲厚,明明就可以如同娥皇女英一般,相亲相爱,若不能在一起,实在令人太过惋惜了。”   妣凰娥性子本就有些倨傲,不屑那些肮脏的手段,此刻一听吴桐的话,当即觉得分外在理,于是便拉着妣水玥的手道:“九妹,你就莫要再自卑了,等我们二人嫁给子墨以后,定然都会将你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   “嗯,谢谢八姐。”妣水玥感动不已地垂下眼帘,眸中却闪过一丝阴霾。 第47章   翌日,晋都城里城外早早便挂好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由于知道世家子弟都要去参加祭火节,很多年轻的平民男女,他们也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想要偶遇世家子女,就算不能鱼跃龙门,能同他们共度良宵,亦是一桩美谈;至于世家子弟和大家闺秀们,他们也想要通过这种自由的方式,在这里找到自己心仪之人,于是皆纷纷出动,不论男女都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不过在这些人中,他们好些听得消息,说:池砚(七公主) 都会出现在这里,于是便心怀仰慕而来。   *   月上昏时,灯伴明时。   晋嗣神庙方圆百里行人络绎不绝,大多是俊男靓女。   他们来到这里,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里摆摊的人特别多,还好多都是身患残疾的人。   他们出于好奇,一问之下,竟然发现他们都是占市的伤兵。   “我们可以出来做买卖,赚点小钱度日,这都是因为八公主的善举呀““对呀,都是因为她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给郗令伊,修建善堂,令我等有了一席之地,才不会被冻死饿死,她这样的仁义之行,简直就宛若木槿花女神在世呀。”   众人不论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人们在说八公主的好话,直到行至莲花坞附近,才歇了下来,不过耳边的话题却又换成了七公主。   八百里莲花坞,湖中建立了一座最大的晋嗣神庙,每到祭火节,少男少女皆会乘莲花舟,前往晋嗣神庙祈福,并在湖心放莲花灯,跳祭火舞……   然而等众人来到这里时,却发现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寸步难移。   往年的祭火节尽管人多,但都没出现这样的情形,如今这里拥堵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呢?   众人相互追问之下,才知最里面被身穿短打的武人围住了,并声称:今晚,这里被七公主包下来,不许任何人闲杂人等介入。   莲花坞以及湖中心的晋嗣神庙乃是整个祭火节最重要的一环,没了它们,这节日还怎么过?   “这有钱人也不可以这样消遣呀?这晋嗣神庙乃是大家的,七公主纵然贵为公主,也未免太仗势欺人了。”   “哎,你们不知道,这个七公主呀,就是她拾掇大王修建的涂畔宫,还让他把民脂民膏全都用到上面去。此事若不是八公主心疼民众,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这百姓就要遭难了。如今八百里莲花坞,七公主竟然一个人骄奢的包下了,也不让其他人过,简直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呀。”   “她简直就是妲己褒姒之流呀,我听说,今日她圈下这莲花坞,就是想借助公主的身份,强逼才子池砚同她欢好。”   ……   “天呐,世界上竟然有如此道德沦丧、厚颜无耻之人呀。”   世家之男女和百姓们围在莲花坞周围,指指点点。   这时,人群中有人忽然惊呼一声:“八公主来了,木槿花女神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八公主妣凰娥头戴白羽,额侧贴了星珠,整个人高贵华美,端庄异常地漫步而来。   “今天是祭火节,大家为何围在这儿,不进去拜祭晋嗣神? ”   妣凰娥走上来,面容慈和,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令人不由心生好感,于是纷纷给她让道。   “八公主,你可得管管七公主。她不过是个庶出的公主,却如此横行无忌,简直目无章法。”某世家之女愤愤道。”就是呀!祭火节是大家的,八公主你得为我们做主呀!”众人忙符合道。   妣凰娥被人众星拱月的围着,她感受着那些崇拜的目光,心中十分享受,但面上却为难道:“七姐她本来就备受皇兄宠爱,从前我不是没有劝告过她,可是王兄便因此怪罪于我,事到如今,实在是我也要退让三分呀。”   “岂有此理。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她。”一女子冷哼一声,用手肘拐了一下身旁的劲装女子道:“崔玉姐姐,你说是不是呀?”   “哼!”崔玉身穿一身黑衣,头系红带,当即对妣凰娥道:“八公主你是嫡公主,碍着姐妹之情,不好说她,可凭借我崔家的身份,还怕她一个庶公主不成,来人,给我把这些武仆给我绑了。”   崔玉乃是司马将军崔勇最疼爱的小女儿,其兄长是三杰之一的崔俊远,她未来的夫婿也已经定下,乃是黎后的侄儿黎清远,同为三杰之一。   崔家与黎家这门亲事结成以后,其势力可谓如日中天,就是对上嫡公主,崔玉也并不惧怕,更何况不过是个庶公主。   崔玉自小性子就烈,家里人称她小霸王。   此刻她听说妣云罗逼迫男子,便十分不耻,当即指挥自己的护卫动手,并抽出缠在腰上的鞭子,亲自同那些武仆缠斗在了一起。   那些武仆不过是些身强体健的普通人,哪里比得上崔玉带来的护卫兵,因而不过几个回合,便被他们捆绑了起来。   “好,崔女郎好样的。”   底下的人望着崔玉英姿飒爽的模样,不由纷纷叫好。崔玉闻言,同大家拱了拱手,豪爽道:“现在路已经开通,今日祭火节,祝大家喜结良缘。”   崔玉说完,便领着护卫,走到渡口边,登上一艘轻舟,向着湖中心划去,妣凰娥与妣水玥见状,对视一眼,当即跟上。   *   这边,世家之女纷纷涌上船去,几个世家子弟在不远处看着,等她们全都上了船,才若有所动。   “绍卓兄你文武双全,为何你妹妹一点也不长脑子,上赶着让人当枪使。” 黎清元遥望着崔玉抖擞的样子,不由冷嗤一声。   最近宫中因为池砚掀起的风波,黎清元身为王后的侄儿,也有所耳闻。   他听说八公主因为想嫁给池砚,同晋晟王大闹了一场,直接将武后气瘫在床上,如今武后身体一点起色也没有,作为亲生女儿,不安分待在宫里尽孝,还有心情救济难民,为兄长出钱修建涂畔宫,如今更是装成一副大度贤明的样子,出现在祭火节。   这一切究其原因,还不都是为了和七公主争风吃醋,抢夺池砚。   “温瑜兄,在下的妹妹不过性子直爽了些,你乃是她未来的夫君,她被人利用,为何却不见你出手相助?”崔俊远对着黎清元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我……”黎清元被提起同崔玉的婚事,额头上的青筋便不由直跳,怒道:“你作为她的亲兄长,不还是冷眼旁观。这一切为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   今日,他们都听说了七公主欲与池砚在莲花坞共度,自然都做好了搞破坏的准备。   “我妹妹今日帮助他哥哥我保护嫂子,改日她遇到负心汉,我帮她揍回去,这才是血浓于水的兄妹之情呀。”崔俊远不以为意的嬉笑了一下,然后便抬脚向上了轻舟。   “温瑜兄,快别争执了,我方才瞧着那帮女子杀气腾腾地过去,要是伤着七公主就不好了,再说子墨乃是守礼的君子,绝不会有逾越之行,此事多半有人在作怪。”公元皓眸光闪烁了一下,用充满担忧的语气道:“我们还是赶紧赶过去保护七公主吧。”   “哼!她能围下八百里莲花坞,与池砚花前月下,可见也不是什么……” 黎清元话还没说完,公元皓已经命下人划动了船桨,也不等他们两个一起,只把黎清元气得胸口一闷。   “呼!“待他深呼一口气,转过头来,望着公元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由嗤笑道:“羡之,我记得莲花坞和晋嗣神庙虽然让众人随意使用,但这地方却是你们公家的,并且都是你们族人在打理,难不成你为了讨好七公主……”   面对黎清元咄咄逼人的语气,公元皓道:“是又如何,反正这就是我家的地方。”   “可笑,你竟然为他人作嫁衣裳。”   公元皓闻言,却并未生气,反而面色平静道:“如果七公主没有选择我,便是我做得不够好。”   说完,他便甩下黎清元走了。   “羡之这个大傻子。”黎清元心里呕得不行,生气地甩了下袖子,紧追而上。   ……   八百里莲花坞,又是夜晚,众人行船的速度并不太快,因而要到湖中央,也需要一段时间。   这边,在湖岸边一处幽静的港湾,停靠着一座华美的画舫,那甲板上堆满了一朵朵莲花,有一个俊美的男子站在其上,用手拿着燃烧的蜡烛,一朵朵地点燃了,放在水中。   那莲花灯顺着水流,缓缓移动,与水中的莲花交相辉映,闪烁着幽幽的华光。   “小师妹,你有什么愿望么?”池砚手捧着一朵精美的莲花灯,缓缓向妣云罗靠近,那灯光打在他如玉的脸上,宛若月下谪仙。   “师兄,我的愿望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妣云罗手捧了两件白色衣服过来,池砚望去,只见上面绣着大朵的并蹄莲。   “师兄,你看今天的月色多美好,咱们伴着着众多莲灯,在这画舫之上……”妣云罗暧昧地眨了下眼睛,道:“你看,我连换洗的衣服都带来了。”   她说着,便弯腰把那两套衣服放到一边,等直起身来,便猛地一下扑到池砚怀里,紧紧地箍住他的腰,一边亲他的脸、他的眼、他的嘴唇,然后一边脱他的衣服。   池砚被妣云罗吻着,呼吸乱了一下,心跳漏了节奏,尤其是两人身体交缠在一起时,令他不可避免的起了反应。   小师妹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玩火自焚。   池砚握紧了拳头,将十根手指扎进肉里,才唤回理智,不让自己沉迷。   “小师妹,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我并无婚聘,难道就不怕我负了你?” 池砚忽然郑重提醒道。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不怕师兄你负了我。”妣云罗心想,原著中,妣云罗多次暗示池砚,池砚便以这样的接口推脱,直惹得女配拿捏不定。   “好了,师兄,你还是男人么?是,就不要再耽搁和犹豫了。” 妣云罗仰视着池砚的脸,对着他的嘴唇轻轻一吻,双手灵活地将他中衣的扣子解开,然后飞快地将其脱掉,扔到床板上。   池砚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眸,待睁开之后,眼神变得像野兽一样极其富有侵略性,那双眸之中绽放出的光芒炙热而疯狂,令他清敛绝美的面孔徒然变得有些妖异。   “小师妹,我早就想这么对你了。”池砚声音变得十分沙哑,一只手揽过妣云罗的腰,一只手扯开她的腰带,然后温柔地亲吻着她的唇瓣,再到锁骨,手也慢慢地向下滑动。   他的胸膛火热而滚烫,妣云罗微冷的身躯紧紧贴着对方,她感受到被对方抚摸过的地方,因为敏感而颤栗了一下,接着便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待她无意间蹭到某个坚硬火热的地方时,她忽然脊背一僵。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想起这句话,便条件反射地猛地将池砚一推,将其推得连连后退了几步,险些落到水里。   池砚呼呼的站在船边上,身影不稳的摇晃了一下,却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堵对了,小师妹果然是虚张声势。   池砚想到这里,嘴角渐渐勾起一个笑容。   “小师妹,对着男子,可不要胡来。”   妣云罗望着池砚得意的样子,才知道自己没沉住气,居然输了,只气得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面上却反而笑了起来。   “这么一试之下,我发现师兄果然是正人君子,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妣云罗将放在一旁的衣服拿起来,然后将其中较大的一件扔给池砚道:“师兄,这叫情侣装,我今天真正的的愿望是和你一同穿这个。”   妣云罗说着,便将他们之前脱下来的衣服用脚踢到水里,接着便将那件并蒂花开的外袍穿上。   “小师妹,莲花灯还差几盏才到一千,我去将它们放完。”池砚将左胸处印着半朵并蒂莲的外袍系好,便又站回到最初的位置,并微微一笑道:“听夏槐说,你谈琴很好听,我亲手做了一把十弦琴,不知能否有幸听你弹奏一曲?”   “只要师兄不嫌弃我弹得难听便好。”妣云罗难得露出几分懊恼之色,倒是显得她眉目更加柔美。   素手挽琴弦,琴音宛若流水一般,潺潺流泻而出,令池砚不由心情更加愉悦。   *   此间,二人倒是宛若郎情妾意一般,但在不远处,崔玉与妣凰娥等人乘舟而来,行了半个时,便有看不到尽头的莲花灯顺着水流飘浮而来,远远望去,犹如群星闪烁一般,美得似梦似幻。   “八姐,这么多盏莲灯,得耗费多少钱呀,这说不定全是拿母后中库的钱财做成的。”妣水玥眯了下眼睛道。   听了妣水玥的话,沉迷在美景中的妣凰娥不由心神一凛。   八百里莲花坞,花的是她的嫁妆银子,凭什么是妣云罗那个小贱人同池砚在这里花前月下。   “你们给我划快一点。”   随着妣凰娥大声一吼,船夫们皆纷纷卖力向前摇动船桨,也不管会不会将那精致的莲花灯打翻。   很快,船只越来越靠近岸边。   众人远远瞧见一艘华丽的画舫,上面灯火摇曳,并伴随着动人的琴声传来。那琴声节奏轻快,同普通的七弦琴似有不同,宛若行云流水一般,十分曼妙。   他们听着琴声,有些沉醉其中,不由缓缓向着那艘画舫移去。   待移到那画舫一两米的距离,众人望着那甲板上的二人,面上不由出现迷醉的神色,宛若见到了仙人一般,有些甚至不敢置信地用手去擦眼睛。   这边,跪坐在甲板上,妣云罗弹着十弦琴,睫毛微微挑起,眼睛眺望着靠近的船只,对着池砚嘴角勾起一笑,手指一转,琴声变得更加缠绵动人。   立在妣云罗不远处,池砚穿了那件同她的衣服一般的外袍,那衣袖的曲裾边和衣襟上,绣着的大朵大朵的并蒂莲,同妣云罗衣服上的互相呼应着,令人觉得美好,又感觉窒息,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   “大家可不要被这妖女迷惑了呀,就是她把八百里莲花坞圈了起来,让我们险些过不了祭火节。”   等乐声停下之后,人群中,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令众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妣凰娥的船就停在不远处,她眼神痴痴迷地黏在池砚身上,等听得有人愤怒的声音,她想到这么美好的月色下,还花的全是她的银子,然而同池砚宛若神仙眷侣的人,却是妣云罗这个小贱人。   她心里仿佛打翻了了五味瓶一般,嫉妒不已道:“七姐,这晋嗣神莲花坞本是众人公用的地方,纵使你是公主,也不可这样骄奢霸道,还有池公子,他根本不喜欢你,你怎么可以勉强他。”   “……”池砚闻言向妣凰娥看去,只想说这些莲花灯是他亲手做的,他自己乐在其中,一点也不勉强。   只是小师妹和他在一起,本就有些居心不良,如今还大张旗鼓的把八百里莲花坞全部圈下来,这明显会引起众怒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   池砚微微地挑起眼来看了妣云罗一眼,却见她此刻半眯着眼,又恢复了从前精明的模样。   “呵呵~”,他心知自己正在被她利用,却不知为何还是忍不住一笑,尔后眼眸轻轻一转,却不打算戳破,只站在原地不说话,等着看戏。   他这番沉默不语的姿态,就宛若真的被逼迫了一般,令不知内情的崔玉忍不住直接一个跳跃便飞了过去。   “池公子,你别怕,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这个狐狸精一样的女子欺负你。” 崔玉脚一落到甲板上,便站到池砚面前,对着妣云罗甩了一下鞭子。   “啪——”地一声,那鞭子差点打到妣云罗脸上,这时,崔俊远忽然一个挺身上来,将她的鞭子抓在手里。   “七公主,舍妹顽劣,多有冒犯,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听了崔俊远的话,妣云罗报以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   她尾音拖得长长得,有种意味不明之感,池砚听得心麻了一下,眸光不由变得幽深。   “各位,这八百里莲花坞,我愿意花两万两银钱与心仪之人共渡,你们不请自来,未免有些不合道理。”   妣云罗眯这眼眸,充满挑逊地望着崔玉,还奚落道:“这位崔姑娘,看在你哥哥是崔公子的份上,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不过听说你打伤了我的武仆,还放了这么多人进来,令我的一片好兴致全都被败坏了,这点你可得赔偿。”   “你这个妖女,先前就哄得我哥出钱去修那劳什子涂畔宫,这笔账我都还没和你算,你竟然还敢和我提钱?”崔玉怒瞪着崔俊远道:“大哥,你给我让开,今日我非要教训她不可,否则你就别想再认我这个妹妹。”   “呀,崔小姐好大的口气。”妣云罗抿唇一笑道:“我用我的钱,已经将莲花坞买下,有本事你们出更多钱超过我呀,否则我可就要命人动手了将你们全撵出去了。”   妣云罗嫣红的嘴唇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说完了崔玉,又走到船头上,向着其他围过来的人,尤其是妣凰娥那边道:“我就钱多,愿意花来和心爱的郎君幽会怎么了?你们没有钱,就请去别处玩,反正晋嗣神庙也不止这一处。”   妣云罗说着拍了拍手,岸边便出现数百武人,他们手里拿着铁撬,就要动手撬船。   妣云罗的样子实在太嚣张了,崔玉瞧着心火直起,不由道:”这晋嗣神庙以及莲花坞本是公氏的地盘,他们怎么可能卖给你?”   崔玉在场中环视一周,目光瞥到站在妣云罗身边的公元皓时,不由问道:”羡之哥哥,我听说你最近一直追在七公主后面,费尽心机的讨好她,你老实告诉我,这地是不是你背着宗族,私下卖给她了?”   “不……不是全卖,只是卖今天一天而已。”公元皓面红不已,目光望向妣云罗,有些结巴。   这是七公主第一次请他一个人帮忙,而不带上池兄,可是这样利用池兄的美色,还坑骗众世家之女的钱,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况且经过今天这件事,七公主的名声也会坏掉,还同所有的世家子女为敌,这实在是……   “七公主,不如……”公元皓刚忍不住开口,妣云罗忽然竖起一根手指,对着他摇了摇,然后指着池砚道:“今日,你们要是愿意拿出超过我的钱来,来买这莲花坞一晚,我妣云罗就把与池砚共度一晚的机会,让给你们。”   周围的人听了妣云罗的话,一瞬间炸开了锅,她们的目光在池砚身上停留了片刻,心动不已,但无奈手里拿不出那么多钱,一时气得跺脚。   “妣云罗,那不过区区几万银钱而已,你还真当别人出不起。”   妣凰娥虽然也觉得花那么多钱只为了一个晚上,实在是太奢侈了,可是输人不输阵,她今日一定要教她好看,顺便让池砚知道——她心里的爱意一点也不比妣云罗那个小贱人差。   “我愿意出……”妣凰娥望着池砚俊美的容颜,不由心口一热,不过她方才要开口,便被身边的妣水玥猛地掐了一抓。   “八姐,当心有诈。”妣水玥眯着眼眸,总觉得今天这阵势似乎是刻意摆好了等她们跳进来。   先前妣云罗就玩得一手“一置万金”的伎俩,令众世家子弟纷纷为她砸钱,如今的手法莫名的与之类似,只是这对象似乎从由她自己换成了师兄池砚。   妣水玥想到这里,不由心悸了一下,暗暗抬眼瞅向妣云罗。   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整个人光华外露,充满调训的味道,就仿佛猎人故意激怒群羊,令它们主动跳入陷阱里一样。   妣水玥心思急转,蓦然回想过去关于妣云罗的画面,她一直对师兄不理不睬,也曾说过,不喜欢比她美的人,可前日她却忽然对师兄表示喜欢,如今还公然为他围下八百里莲花坞……   妣水玥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今日能和师兄在一起,她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又怎么犯这么明显的错误,把整个晋都最有名的莲花坞给占用。   她哪里像一个想要花前月下的女子,她对师兄分明只是利用呀。   妣水玥想通妣云罗的打算之后,只觉得心中愤懑无比。   师兄对她一片痴情,然而她却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甚至还比做倚门卖笑的女子一样,公然竞买。   妣水玥恨恨地瞪了妣云罗一眼,心想我绝对不会上当,手下便更用力地拉紧了妣凰娥。   妣云罗翘首而立,眼眸轻轻从妣凰娥身上划过,略有遗憾的移开了这只肥羊,然后望着某个方向勾唇一笑,扬了下眉。   “诸位姐妹,我等今日来得匆忙,身上所带之物自然不能同七公主比,可池砚是我大晋之贤才,理应得到他人尊重,我们不如合众人之力,将他从七公主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有个身穿华贵衣服的女子忽然站了出来,她举手投足看起来像是世家之女一般,透着一股雅致的气息。   只见她带头往妣云罗的画船里扔了大把的银子,冷冷讥讽道:“我们只要一个人出一点,就能远远超过你了,七公主,你且站到一旁看着,等一会儿,就是你落荒而逃之时了。”   有了这个女子带头,众世家之女纷纷把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往船上扔,一些平民百姓也跟风而上,站在船上的妣云罗看着甲板上以眼见的速度堆满了钱财,最后深吸一口气,恨恨咬牙对下人道:“你们去把池公子请下去船去,让他陪众人过祭火节,我……我们走。”   随着妣云罗一声令下,暗处走来两个人毫不客气地将池砚推下船去,低声道:“我们七公主说了,她和你的游戏今天结束了!”   池砚:“……”   小师妹向来喜欢使连环计,所以事情转变成这样,池砚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心里有点梗塞。   小师妹她还真是用完就抛弃呀,看来对她果然不能用寻常手段。   池砚立在岸边,望着好似敌不过众人,最后只能灰突突离开的妣云罗,她所在的座画舫当真是满载而归。   正当他感慨不已的时候,只见岸边忽然蜂拥上一群人来,她们手提着花灯,争先恐后地向他这边跑。   “师兄,快上船来。” 妣水玥站在不远处对池砚招了招手。   她相信以池兄的聪明,此番定然认清了妣云罗无情的真面目。   “你们快把船停过去,把子墨拉上来。”妣凰娥望着那一片幽幽移向池砚的灯火,只恨不得命人上去全部给灭了。   池砚听着妣水玥与妣凰娥的声音,却并没有回应,他环顾了一周那些疯狂摇曳着,向着他聚拢的灯火,最后将自己与妣云罗同款的外袍脱下来,往妣水玥所在的船上一扔道:“小师妹,这件衣服是七公主所赠,你帮我保管一下。”   池砚说完,眯眼笑了一下,便噗通一声,跳入了水里。   晋国山水相间,男女皆深谙水性。池砚没入水里之后,其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站在船上,妣水玥将那件刺眼的衣服拾起来,心里只觉得一片酸楚,眼中不由流下两滴热泪。   “九妹,子墨被那个贱人如此利用,竟然还如此执迷不悟。”妣凰娥将妣水玥手里的衣服一把抢过来,尤其是望着那上面旖旎盛开的并蒂莲,只恨不得立马拿把剪刀来绞碎它。 第48章   妣云罗从莲花坞出来时,崔俊远、黎清元、公元皓,这三个号称大晋三杰的人并没有离开,都站在她的画舫之上。   他们作为男人,看着甲板上堆得厚厚的财物,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这是在干什么。   “七公主敛财的本事可真是一绝了,这美人计唱得一出比一出精彩。”黎清元挑眉,眼里含着似有若无的探寻。   他姑姑是黎后,对后宫的消息知道得要详尽多了,她曾三翻四次警告过他,说:“温瑜,七公主她简直就是个蛇蝎女人,她不知人伦廉耻,同大王发生关系,所以他才会那么宠她。近来,她更是仗着这些,挑拨你姑奶、八公主和大王的母子关系,直接将她气瘫在床上,你日后可要远着她点。”   虽然已经被提点过,但是黎清元却觉得自己好似中了魔一样,这七公主越是令人诟病,越是危险,就令他越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去探寻她的内里,知她是否为了权势,连自己的肉rou体都能出卖?   还有,今天这么卖力的一出,是否也是为了讨晋晟王开心?   黎清元的目光太过放肆了,看着妣云罗,简直像是要将她的衣服扒光一样,这令妣云罗有些不爽,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位于她左手边的崔俊远,便看不过去,忍不住语带嘲讽道:“温瑜兄,你和我妹妹尚有婚约在,当着大舅子的面,这么盯着其它女人看,未免有些太过肆无忌惮了。” 崔俊远向着妣云罗亮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扬唇灿然一笑,整个身子却向前移了一步,拦到了黎清元的前面。   前几次见到七公主,都没能离得这么近、看得这么仔细,这一次,面对面看,他发现在朦胧的灯光下,七公主的面容娇艳而清冷,眸光幽幽,却透着一股魅惑,令人感觉十分危险,但却又忍不住沉迷。   “崔公子,这后宫里的女子,尤其是像七公主那样,能混得风水起的人,她可不会轻易动情,所以你最好不要上赶着去被利用,还是好好考虑与我的合作,这样说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回。”   崔俊远想着冯妃的话,眸光不由恢复了清明。   “七公主,子墨为了你散尽家财,今日祭火节,他定然满怀期待地要与你共渡,可你却如此耍弄他,实在是……”崔俊远望着妣云罗,想说她不知道珍惜,不过当她眯着眼望过来时,他忽然哈哈一笑道:“实在是太过瘾了!”   作为竞争者,看着池砚被七公主那么耍,确实觉得很爽,不过跳出来看,就不由有些同情。   妣云罗听着黎清元与崔俊远的话,不置可否地扬了一下眉道:“师兄于我而言是自己人,所以才敢这样那般调戏他,如果是换成诸位,我可就不敢了。”   妣云罗的话成功让黎清元与崔俊远说不出话来了,只有一旁的公元皓,他听到妣云罗这样说,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   “原来七公主是把子墨当成自己人呀!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还是提前告诉他一声,不然以他对七公主的情谊,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池砚对七公主的好,像是春雨一般,轻柔细密,无所不在,他每天都看在眼里,都会感觉自惭形秽。   反而是七公主,她对池兄所做的一切,似乎有些无动于衷。   公元皓望着妣云罗,仿佛是在谴责渣女婿的丈母娘一般,只看得妣云罗浑身起鸡皮疙瘩。   公元皓这是完全被池砚的光环给洗脑了,妣云罗此刻完全相信,他以后定然会毫不犹的站在池砚那一边,然后对付她。   妣云罗心里不无恶意的揣测着,嘴上却笑道:“羡之,那八百里莲花坞谢谢你借给我,今晚所赚的钱,你六我四,你觉得如何?”   “不……不用了,其实那地又没有真正拿去卖,而且都是毁坏了您的名声换来的。”公元皓道:“七公主,南庄那边,我知道你收留了很多伤兵和无家可归的人,所以处处要用到钱,因而那些钱你拿着用吧。”   “那我六你四,就这么说定了。”妣云罗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完,接着便道:“今日托我师兄和羡之的福,小赚了一笔。我听说醉红楼的杏花酿十分出名,今日我请大家过去喝上一杯,不知诸位是否赏光呀?”   听到醉红楼三个字,三个男人的脸色都不由一变。   公元皓小声劝道:“七公主,那醉红楼是男人去的地方,为了您的名声着想,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今日过后,关于我的流言便会传得满城皆知,也不在乎在多这一个了。” 妣云罗忽然嗤笑了一下道:“我忽然想起来羡之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看来是不曾去过这个地方了,走,我带你去看看。”   “我……我” 公元皓不由面红的低下了头,还有一点伤心。   妣云罗看见了,眸光微微顿了一下,道:“好了,男孩子这么害羞可不行,常言道,君子坐怀不乱,大不了你过去就只喝酒,全当是练定力了。”   妣云罗姿态潇洒,也不像是说假,黎清元与崔俊远倒不时都会去那里,只是这会儿面色却变了几变,有点无法想象——等会儿七公主去了那儿的画面。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可但凡女人,就没有不会吃男人的醋。如今他们还没得到七公主的青睐,若是上去之后,教她碰到了那些莺莺燕燕……   “七公主,你身份尊贵,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去吧?”崔俊远急忙道。   “是呀,那个地方乌烟瘴气,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黎清元道。   “哦?” 妣云罗挑眉,不解道:“那地方我开的,竟然在大家眼里评论如此之差,看来我得把管事的老板叫出来问问了。”   “你……你开的??” 崔逡远心想那他睡过什么人,一晚上几次,她是不是全都了若指掌了?   “七公主,既然你是那儿的老板,那就没问题了。”黎清元强撑着一口气,内心却有些惶恐。   他和崔俊远两人在床上的功夫,七公主有没有对比过,到底……谁更厉害?   *   醉红楼,妣云罗来到这里,就直接要了最好的一间,十分土豪的把里面的最有名的花魁都点了,命其准备着,并要了几坛杏花酿。   这春秋时期的酒,酒色大多比较浑浊,且度数低,不过醉红楼的杏花酿却是改良过后的,度数堪比老白干,不过这酒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杏花香,喝到嘴里却并不辣,只是有一点,那就是后劲十足。   此时的人们大多都好酒,因而当杏花酿一开坛后,黎清元与崔俊远闻着那股香醇馥郁的味道,便知道是好酒。   崔俊远用鼻子嗅了一下碗里透明的酒液,仰头喝下一口后,不由用好奇的目光望着妣云罗道:“这天下赚钱的营生如此之多,七公主怎么想得起来开花楼呀?”   妣云罗端着酒盅慢慢品了一口,莞尔一笑道:“当然是为了替我王兄寻访美人了?”   “七公主倒是不怕别人抢了你的饭碗。”黎清元意味不明的说了这句话,妣云罗倒是很快领会过来,他误以为她和晋晟王发生关系,如今这么说,是担心她失宠了。   “我和王兄兄妹情深,那些个美人不过是添头,他又怎么会忘记我的功劳呢。” 妣云罗挑了眉,同黎清远打着哑谜。   崔俊远与公元皓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   “七公主,我知道你的难处,八公主把你的功劳抢了,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可是你这样的行为也有些不妥,只会更加让人觉得你把大王带坏了。”公元皓不是很擅长喝酒,只沾了一点,便上了脸,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处。   妣云罗见状,倒是觉得他挺可爱,于是便故意语气低迷道:“那我该怎么办呢?我听说,八姐想要令王兄把我嫁去戴国,去侍奉那个年近六十的国君,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我……”   妣云罗面露忧愁道:“我若是不尽力反抗,难道还要等着那样的结果落到自己身上么?”   她说着便自斟自饮了好几杯,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无限愁苦。   “七公主,你别难过,我……我明日便同我爷爷说,让他同大王提亲,并为我们赐婚。” 公元皓凝视着妣云罗,面色不由更加通红,神色间亦有点忐忑。   “你愿意这样帮我,我很感激,可是我没有母族依靠,又是庶出公主,其实表面上看着风光,但地位低下,实在配不上你,我估计你爷爷不会答应这件事婚事。”   妣云罗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原本有些艳冷的脸衬托出一丝柔和来,仿佛只是一个柔弱无害的少女一般。   “羡之,你是老令伊公仪长最看重的玄孙,你们家世代便与郗家要好,只怕你的婚事也由不得你做主。”崔俊远对着公元皓眉梢一挑,说得公元皓有些黯然地低下头,便不由勾唇一笑。   而后,他转过头来,对着妣云罗道:“七公主,自从那天在栖凤台一见,我便决定非卿不娶,不知你可愿嫁给我?”   崔俊远的面容十分硬朗,笑起来十分阳光,妣云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冷淡道:“可惜我并非相信一见钟情之人。”   “嗤——”见崔俊远再次被妣云罗拒绝了,黎清元不由讥讽一笑;“某人自诩洒脱自由,方才正义凛然地说羡之,可我好像听说崔将军有意让你迎娶景家的女子?”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男人挣来斗去,也不逞多让,妣云罗半瞌着眼帘看着大晋三杰,打量一会儿,忽然对外拍了拍手掌,道:“三位莫要互相挤兑了,大家虽是世家之人,生活优渥,但皆有身不由己的地方。今日,我们不醉不归,且莫谈那些无奈之事。”   随着妣云罗的话说完,有四个风情各异的女子莲步轻移了进来,她们每个都以面纱遮面,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羽毛扇子,身姿极佳。   “大家进了我这醉红楼,我便拿你们当朋友了。这四个人都是醉红楼培养了很多年的清伶,她们还未出去见过客,但绝对是楼里最出色的女子。” 妣云罗半靠在一软椅上,神色慵懒道:“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你帮我辨一辩,这其中谁是最美的一个?”   “七公主,最美的人已经在我眼前,又何须再看。”崔俊远含情脉脉地看着妣云罗,但说出来的话有些油腔滑调,令妣云罗有些不喜,面上却反而笑了起来。   “这四个人中,你们都觉得美的那个,我会送去王宫,献给王兄,剩下来之人,待揭开面纱,你们若喜欢,尽可领回家去,就当是祭火节,我送你们的礼物了。”   “哼!” 黎清远冷哼一声,显然不是很领情,不够还是往堂中四个女子身上扫了一眼。   这是四个女子,眼睛皆生得十分好看,各有各的特点,不过第三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子,她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配上一双黑长的睫毛,好似会说话一般,当它们向着他望过来时,里面纯澈的波光晃得他心头一跳。   “第二个好看一些。”   黎清元将目光轻轻移开了一些,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地漏掉了这个女子,掠向她旁边那个女子。   “呵~” 妣云罗见后,眼皮轻掀起了一下道:“你确定是第二个?”   “我……” 黎清元被妣云罗瞧得有些心虚,但面上却倨傲道:“难道七公主在质疑我的眼光?”   妣云罗却并回答了,只是将目光转向脸喝得红扑扑的公元皓,见他目光迷离,有点怀疑他是否还有选择的能力,不过还是笑问道:“羡之,那上面的四个女子,你最喜欢哪一个呀?”   “我……我,我喜欢七公主。”公元皓眨了眨眼睛,感觉眼前有些重影,他甩了甩头,向前定睛一看,忽然见到一双微微勾起的凤眼,那眼睛十分潋滟,眼尾微微上挑,令他目光不由一顿。   “那……那个好。” 他回答完,便噗通一下,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公元皓指的是站在第一的那个女子,妣云罗心想:人还真是喜欢和自己性格相反的人。   公元皓心思单纯,却喜欢那种有点强势魅惑、带着一点坏坏的气息的女人,而黎清元本身自视甚高,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但却喜欢那种宛若小白花一样楚楚可怜的女子。   妣云罗眼眸轻轻转了转,缓缓停到了崔俊远的脸上。   “绍卓,这四个人中,你觉得哪个最美?”   “若说是谁最美,那自然是公主,不过非要从中选一个的话……”   崔俊远拉长了声音,往那是个女子身上一扫,接着飞快地望了一眼黎清元,谑笑道:“第二个?”   听了崔俊远的话,黎清元瞪了他一眼,便别开了头。   妣云罗见着两人的互动,微微勾唇道:“既然三位都挑好了心仪之人,那么剩下的第四位,我就送给王兄了。”   妣云罗的话令崔俊远和黎清元一下子僵立在原地,完全没料到,七公主一开始打的就是送人的主意。   黎清元望着站在第二,一双眸子宛若剪水一般的女子,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脸色也变得臭臭地。   “哈哈,黎兄,有时候口是心非可不是见得是件好事,做人还是得坦率一点。”崔俊远看着黎清元吃瘪,不由捧腹一笑。   “谁说我喜欢那样的女子了。”黎清元死不承认地冷哼了一声。   “好,你不喜欢,那我喜欢,这就带走了。”崔俊远说完这句话,对着妣云罗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只是在作弄黎清元,并非真的喜欢那个女子。   崔俊远在这醉红楼就有好几个相好,家里也收了好几房侍妾,妣云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感觉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既然今日大家都挑选好了祭火节的礼物,那我可就带着流芳走了,你们自便了。”   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醉红楼培养的这四个女子,容貌都是上等,并没有美丑之分。   被黎清元第一眼看上那个女孩叫灵婉儿,身子纤柔,面目小巧灵动,清纯可爱,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讨厌。   因而当她摘下面纱,用清甜的声音道了一句“崔公子好”的时候,崔俊远不由心动了一下。   “你不如直接叫我崔哥哥。”   反正妣云罗也走了,崔俊远便没正形地对着灵婉儿调笑起来。   “崔哥哥。”灵婉儿睁着一双宛若琉璃一般的大眼睛,面上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张开了嫣红的小嘴,甜甜地叫了一声,那酥麻的感觉直击崔俊远的内心,令他感觉仿佛掉入到了蜜罐里。   “咳—” 崔俊远虚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某种冲动,对着黎清元道:“怎么不看看你选中的那个女子呢?”   黎清元对着崔俊远戏谑的笑容,不由将手指握的咔嚓一响。   “奴家名字叫素华,见过黎公子。”素华长相清纯中带着一点妩媚,她的眼睛不像灵婉儿那样清澈动人,反而有点幽冷妖异,不过当摘下面纱之后,配上她的容貌和身段,反而格外的吸引人。   虽然有种被人挑剩下的感觉,但黎清元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素华。你跟我走吧。”黎清元高扬起下巴,然后昂头挺胸的走在前面,素华停在原地,同其它两位姐妹打了招呼,便跟在了后面。   见黎清元带着素华走了,崔俊远环顾了一下,看了一眼睡得呼呼直香的公元皓,又看了一眼那位凤眸微挑的女子。   “喂,你叫什么名字,羡之就交给你照顾了。”   “奴家叫海棠,定会伺候好羡之公子。”海棠声音低沉华丽,十分醉人,崔俊远有些好奇她的容貌,不过最后还是领着灵婉儿走了。   等整个大殿都冷寂下来,只剩下公元皓睡觉发出的轻微呼噜声,海棠揭开面纱,露出一张魅惑妖娆的脸。   她从桌子上拿起一盏茶杯,对着壶嘴喝了一口,然后笑着摇了摇公元皓的肩膀,等他欲醒未醒之时,便凑过去,吻上了对方的嘴唇,将茶水渡到对方嘴里。   “羡之,我们去睡觉吧?” 海棠想到七公主的交代,不由扬唇一笑。   *   这边,妣云罗眯着眼从醉红楼出来,微微有一点醉意。   流芳作为留下来那一个,带着些对前路的忐忑,目送着妣云罗到门口,便忍不住道:“公主,流芳什么时候会被送给大王?”   “你想好的时候。” 妣云罗脚步一顿,并未有给出正面的答复。   这些女孩子大多都是被家人抛弃的孩子,她们无依无靠,从七八岁就养在醉红楼,若说她完全是大发善心,没有目的,那显然不可能。   只是如今即使有了铁农具,农民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平常时间便辛苦不已,遇见天灾年旱,更是只能等着饿死。   所以大多数的穷人女孩甚至还向往成为富贵人家的婢女,至于被培养出来的四美,她们所纠结的不过是被谁选了,却并未有觉得去给贵人做妾有什么不好。   流芳经过多年培训,心态并不差,她听到妣云罗的话,便默默转身回到了楼里,等待着她出头之机。   *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三晋杰消受了美人恩,日后总得给她几分面子,尤其是在接下来的一场风暴中,或许能够替她挡下些许压力。   妣云罗缓慢走在路上,心里不停的盘算着。夏槐像是一道影子一样,紧紧地跟随在她后面,为她打着灯笼,直到一辆马车忽然从旁边的巷子里走出来,横在了她们面前。   “什么人?” 夏槐大喝一声,手悄悄摸着自己腰间的长刀。   听到夏槐的怒喝之声,马车上的人并没有回应,而是静坐了许久,才将马车的帘子微微掀开一角。   “池……池公子。” 夏槐见到池砚,一下子就放下了警惕,有些欢喜地望向妣云罗。   在妣云罗的计划里,池砚挑起众公主和世家之女的嫉妒,使得她们联手对付她。   这种戏码已经被她推向高潮,而她收获一堆钱财的情况下,也如愿地收获了一堆骂名。   对于这些“骂名”,在被她甩掉之后,池砚大概已经去和女主解释,说不定正为此拍手叫好呢。   妣云罗眼眸轻转,暗暗向池砚探寻过去,只见他从马车上跳下来,一句话也不说地堵在他面前,眼神有些阴郁。   这是误会没解释清楚,和女主吵架了,或者觉得她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继续过来忍辱负重,来她这里继续刷好感。   不知为何,看到池砚一脸苦闷相,妣云罗就觉得很开心,于是她望着眼眶气得发红的池砚,直接一把扯着衣襟,便对着对方轻薄的嘴巴吻了上去。   池砚的嘴巴有些过于冰冷,像是在凉水里浸泡过一样,妣云罗不太喜欢僵冷的感觉,有些索然无味地想要移开,但腰部却忽然被池砚用力的勒紧,整个人一下子撞进了一个清凉的怀里。   文里,女主表面温柔,性子有点野,他不会被踢倒水里了吧?   妣云罗心里大呼爽快,不过没等她高兴多久,池砚忽然猛烈地吻了过来,十分霸道的用舌头撬开她的唇齿,一点也不温柔。   这么勉为其难,真得很令人……享受。妣云罗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相当明媚。   “……”   池砚用力的吻着妣云罗,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了。   他眼帘微垂,掩饰掉眸中蓄积的风暴,将自己内心的焦躁不安,全都发泄到这个吻里,直到最后冷静下来,他才放开妣云罗,面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眼神明澈道:“小师妹,其实八百里莲花坞,虽然浪漫,但远不如与你片刻温存,况且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这样只会惹来众怒,对你的名声不好。”   听池砚之意,是故意要忽视被她甩这件事,妣云罗想了想,不由灿烂一笑,用手环着池砚的脖子道:“师兄在我眼里,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为你做什么都值得。再说我有钱任性怎了,他们钱比我多,那就比我任性好了。”   妣云罗的话真是比蜜罐还甜,池砚想到今晚那句“游戏结束了”,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笑望着妣云道:“ 小师妹,那些在晋神庙买东西的人,可大多都是你的。还有那些说书的先生,他们好似也是你的人。他们可不像是会轻易被人买通,便说你的坏话,所以小师妹,你能否告诉我,你这样纵容别人毁你名声,究竟是为什么?”   “师兄,难道我臭名昭著,你便不喜欢我了么?”池砚竟然这么快就查出了这么多信息,手底下看来有一批了不得的探子,妣云罗连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师妹,你要做什么,别总是一个人,这样容易剑走偏锋,我……” 池砚刚想说,我可以帮你,妣云罗忽然道:“好,那你帮我喜欢水玥师妹,我想要利用你的美色对付她。”   妣云罗提出这个条件,只觉得池砚应该内心窃喜不已才对,但当她说出来的时候,池砚却气得浑身颤抖了一下,最后只幽怨一叹道:“小师妹,你当真一点也不喜欢我?还是你之前说不喜欢任何一个女人看我,都是假的?”   池砚并不敢、也不想听到妣云罗否定的回答,于是他忽然受伤地扭过头去道:“小师妹,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家。”   说着便把自己的披风温柔地盖到妣云罗身上,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来,放进了马车里。   “夏槐,天气冷,你也上去吧。”池砚对着夏槐温柔一笑,令夏槐从恍然中醒过来,仿佛刚才霸道的池公子不过昙花一现。   “池公子,我们七公主对你是特殊的,与其他的男子不同。” 夏槐掀开车帘,想到被七公主塞了美人的三杰,忽然觉得池砚还是很有机会的一个人。   “谢谢。” 池砚眼神透露这一点忧郁,在黑夜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可怜。   这马车本就不大,夏槐进入以后,里面便容不下另一个人了,因而池砚便自觉地坐在马车外面。   “七公主,池公子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总是对他若即若离呀?” 夏槐天天跟在妣云罗身边,就是个木头,也能察觉她对池砚有些忽冷忽热,态度有点不对她家中父母虽然都是农人,生活清贫,但却相爱得很,一言一行,都会让人觉得温暖甜蜜,但是七公主和池公子,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感觉有点怪异。   听了夏槐的话,妣云罗眼珠子停顿了一下,不过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垂眸养神。   坐在门外,池砚暗暗听着夏槐的问话,也想知道个所以然。   论用心、论相貌、论才学等,他自认不输给任何一个人,七公主她为何如此不看在眼里,难道真的如同陈师父所言,是因为他相对于七公主而言,地位低下,没有利用价值。   池砚眼眸晦暗,他甚至比陈玉还清楚七公主的性子,所以早就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在面对实际情况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存一丝侥幸。   马车在空旷的街道缓缓的行走着,伴随这哒哒的马蹄声,以及车夫挥动鞭子的声音,池砚坐在车辕上边,屏住呼吸,才能听到马车内一点浅浅的呼吸声。   周遭似乎一下子沉寂下来。   就在他以为这一路会继续安静下去时,却没想到里面有传来了声音。   “公主殿下,崔公子他们分明对你有意,你却反而给他们送了美人,这不是摆明了你对他们无意,以此拒绝了他们?”   夏槐虽然有时候有点轴,转不过弯来,但身为女人,却很是明白——一个女人再宽容大度,也不会给自己心仪的人送女人,所以刚才,她才会说池公子还有机会,只是她站在七公主的角度,却不是很理解她。   “公主殿下,正所谓货比三家,多一个选择不是更好么?你为什么要提前把路堵死呀?”   崔公子等人相貌虽然不如池公子,但也是人中龙凤,且家世了得,七公主若是能嫁进去,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夏槐略有遗憾的惋惜着,并不期待妣云罗回答,不过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闭目休息的七公主忽然掀开眼帘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和他们日后要在朝堂上共事,牵扯上感情并不是一件好事,况且我心里清楚自己不喜欢他们,便要早点拒绝,免得……”   妣云罗话还没说完,夏槐便惊讶道:“七公主,你和崔公子他们都没怎么接触过,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呀?”   面对夏槐的疑问,妣云罗转动了一下眼眸,心想:办公室恋情本来就不好,再者黎清元和崔俊远倒是性子果断,不为他人左右,可惜已经有妾室,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并不能容忍这件事,因而排除在外;剩下一个公元皓,他是公家未来的希望,必然要与地位同等的世家联姻,因而尽管他秉性纯良,且专一,但一来,他性子有点软,可能拧不过家里人,和他在一起,未免黏黏糊糊,内外波折;二来,公元皓给她的感觉有点幼齿,更像一个弟弟,所以未免他像原剧一样深深爱上她,她决定快刀斩乱麻,趁早断了他的念头。   妣云罗十分惧怕感情包袱,不喜欢和不相干的男生玩暧昧,今天,她一道解决了三个,倒是觉得今天心情一松,分外舒畅,于是便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这边,夏槐见妣云罗又不回答她,便一个人暗自揣摩,等瞥见妣云罗浅浅的笑意,忽然脑内电光一闪,道:“我终于明白,你对池公子不同在哪儿了。七公主你和其他男子都划清界限,但却纵容着池公子对你纠缠不清,还老是欺负他……”   夏槐兀自猜测着,其实并未有数,只是单纯觉得池砚很好,希望他能同七公主在一起,便一厢情愿的这样想。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妣云罗听着夏槐兴奋的语气,不由眼皮一跳,未否认也未赞同。   而池砚坐在外面,听了夏槐的话,眼睛却忽然变得很亮。   “阿嚏!阿嚏!” 他在莲花坞里游了好一会儿,本来就手脚冰冷。之前一直绷着心神,气闷在心,如今徒然放下心神,又吹着冷风,忽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师兄,有时候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必须要自己足够强大才可以。”   池砚之所以同女主妣水玥最终都不能在一起,其根本问题就是发迹得晚,在权利和地位方面比不得别人,所以才会莫可奈何。   妣云罗说完,便将池砚给的披风从身上取下来,将车帘掀开一角,递出去。   池砚迎着妣云罗淡淡的声音,怔怔地望着那双纤美的手,将披风接过来。   这披风因为被妣云罗穿过,所以池砚披在身上时,鼻尖充斥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香味,像是南边山茶花的清香。   要足够强大么?池砚遥望着远方的星辰,眸光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决心。 第49章   祭火节过去之后,妣云罗行为乖张、仗势欺人的消息,果然传得晋都皆知。   妣云罗似乎为了躲避风头,连涂畔宫也不去,天天在南庄里烤太阳,闭门不出。   池砚回来后,便感染了风寒,休养了两天,稍微好转了一点,便恢复如常。   他早上去垓下学宫授课,下午便去涂畔宫那边看着,每天兢兢业业,雷打不动。   这日,清晨,池砚一起床,刚整理好衣服,妣云罗便让夏槐领了一个八九岁的少年过来。   “池公子,你的努力没白费。我们七公主体谅你最近奔波劳碌,给你送了一个身强力健的书童,他的名字叫方照。”   夏槐痴迷地不已地盯着池砚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什么道:“方照是我们七公主的干儿子,我们公主对他比亲生儿子还亲,你就可劲地使唤他,指导他,千万别看在七公主的面子上就心软。”   正所谓“不打不成器、棍棒底下出孝子”,夏槐对此深信不疑。   听了夏槐的话,池砚心中莞尔,都是小师妹的干儿子了,他还能薄待?   但他面上却微微一笑道:“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方照既然是小师妹的干儿子,那么我便直接收其为徒吧。”   “方照,你以后便唤我一声老师吧。”池砚嘴角噙起,有一个浅浅的小梨涡,令方照仿佛看见了白天的旭日、温暖和煦的春风……   哥哥方寒和七公主都十分严厉,要么皮笑面不笑,要么就冷笑,浑身还经常散发一种阴森森的气息,十分渗人。   他觉得纵使他性子开朗,拥有一身旺盛阳火之气,平日里也不免感觉阴寒,甚至大气都喘不了一口。   “老师,以后请多多关照了。”方寒扬起两道粗浓的眉毛,睁着一双神气的大眼,笑嘻嘻地同池砚拱了拱手,一点也不认生。   池砚对于相术亦有所涉猎,他一看方照的面相,见他前额开阔高挺,眉目疏朗,便知道他是个心胸开阔,正气十足之人。   这人倒是莫名的符合他的眼缘,七公主她似乎对他很了解。   池砚内心微微波动了一下,便轻轻颔首,领着方照去往垓下学宫。   坐在马车上,方照好奇地打量着池砚,这人深受哥哥方寒推崇,还有七公主似乎也十分喜欢他。   “老师,听说外面有很多女人在追求你,我干娘不放心,便叫我来给你当书童,其实主要是命我看着你,免得你招惹了一堆花花草草。”   方照从车厢正中央的小几上拿了一块糕点,用手抛到空中,再用嘴巴去接住,吧唧的咬了几口,含糊道:“老师,你放心,大家都是男人,这些事,我都不会和干娘说。”   方照性格大大咧咧,有点自来熟,话也挺多,有时候,不用池砚说什么,他就一个人叽里呱啦,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大堆。   池砚默默含笑听着,目光带着一点赞许,一点也不像他哥哥方寒和七公主,动不动就皱眉,一脸不耐的样子,因而方照备受鼓舞,宛若滔滔江水一般,倾诉不断,直到喉咙冒烟了,还欲犹未尽。   池砚适时的给方照递了杯茶水,还语气温和道:“慢点喝。”   方照的母亲死的时候,他才四五岁,根本不记得母亲的慈爱是什么感觉,可是面对池砚的轻声细语,他忽然感觉浑身暖洋洋地,不由伸开胳膊,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池砚听方照说了一路,但却从他的话中并未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知道方照有个很严厉的哥哥,他在七公主手底下办事,至于方照,他似乎被养得很单纯,对七公主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多。   等他把事情在脑袋里理清楚,垓下学宫便到了。   池砚如今已经不用再来垓下学宫听学,不过这里的学官郗冠请他来这里讲学,所以他每天早晨会来这里一个时辰。   在垓下学宫听课的人,他们大多是大晋未来的从政人选,池砚考虑自己没落世家的身份,在朝堂上远不如世家子弟一般,党羽林立,因而以老师的身份在这里讲学,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是日积夜累之下,他能赢得世家子弟的敬重和拥戴,待进入朝政以后,他所面对的阻力便会小许多。   一开始,他讲学,确实遇到很多人刁难,但学问一事,光是记忆背诵这块,他从小便过目不忘,他们学得远不如他广博精深;再者,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世家子弟并未离开过大晋,甚至有的从未走出过晋都,所以去过列国的他,能够结合很多现实的例子讲给他们听,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十分缺乏的东西,因而到了如今,来听课的人几乎乌压压一片,挤满了听堂。   池砚领着方照进入,方照望着现场的氛围,已经对他流露出几分崇拜的神色。   待池砚站到堂上,大家都冷静下来时,他只听池砚声音清朗道:“廖国有一谋士岑许,他算无遗策,但凡有他随军出征的战役,便能无往不胜,甚至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何解?”   “因为他是天神派下来辅佐廖武王的,所以能够预知先事,断人生死。”   “因为他智谋超群,简直近乎神明。”   “岑许,能御鬼神而战,呼风好雨……”   ……   池砚站在上方,任凭大家发言,就算答案十分荒唐,面上也没有任何异色,嘴角端着矜持温雅的笑,目光平和,这令人十分放松。   岑许,字破竹,三年前,被廖武王启用,其参加过的战役,莫不巧胜,甚至空手夺齐城,而战败的一方,皆言有鬼神入侵,遂岑许便被叫做鬼谋,也有人叫神谋,并且这种传言流传到各国,便更加神乎其神,只要提到岑许,便无不闻风丧胆。   “岑远是人,并非神。”池砚忽然朗声道:“察之微末,而知之千里。岑远擅察人心,擅长从细微之事,揣摩出很远的事。就比如下棋一样,当你才走一步,他便已经算好后面十步。岑远智取濮城,围兵三日,便不战而胜。众所周知,邬国干旱,尤其是濮城,又名日光之城,常年有八个时辰被阳光笼罩。一直以来,廖国便与邬国通商,那一年濮城的人时常为了水源而奔走,这种现象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岑远他早知道这种状况,却并未急着发兵,而是在等一个久旱逢甘露的机会……”   智取濮城时,岑许说他乃奉天命而来,是为辅佐神君下凡的廖武王,这濮城乃是日罚之城,今年的旱灾唯有他可以解,且三天之内,天必降暴雨,解救黎民。   岑许说这句话的第二天,天上便下了倾盆大雨,城内的将士当即打开城门,将岑许迎了进去,并归顺了廖国。   “久旱必然逢甘露,岑许的三日之言,亦不过是在赌,如果他所言有差,廖君依然会继续围困和攻打濮城。”池砚讲完了这个,大家虽然觉得很有道理,但仍然感觉岑许很厉害、很神秘,毕竟他说下雨,就真的下雨了。   池砚见状,思索了一下又将鬼火神兵之战拿出来讲。   “鬼火神兵,岑远胜在谋心,戴国之兵输给的是他们自己。”   池砚在上方不温不火的讲述着,将那些神乎其神的事情一点点掰开,讲给大家听,并且还告诉大家如何通过各国之间的商货往来,瞧出另一个国家的现状。   伴随着池砚的讲解,大家都入神不已,等他讲完之后,大家仍然意犹未尽。   “今日,大家可还有什么不解之处?”池砚耐心等着大家回神之后,这才出声相问。   池砚讲得清楚明了,大家都完全理解,于是皆齐齐摇头,不过想起祭火节——七公主八百里莲花坞逼他共渡一晚,崔小霸王挺身救美,世家之女纷纷出钱解难一事,大家不由好奇道:“不知道崔小姐和七公主你喜欢哪一个?”   池砚被大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还没回答,下面的人就各自猜测起来。   “还是喜欢崔小姐吧,她性子虽然烈了一点,但毕竟是世家之女,七公主不过是庶出,还德行不好,与先生前途有碍呀。”   “就是,娶妻娶贤。七公主虽然貌美,但她那么嚣张跋扈,迟早要给你惹来祸端。”   ……   面对众人的调侃,池砚沉默了。   他自来认为七公主强大,所以不畏惧流言。但是近来听到别人说她的不好,他心里竟然隐约有些不开心。   从前她一直忽视他的情感,忽视他对她的好。   所以他偏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她,让她再也无法无视他,让她的世界充斥着他的消息,尽管那些事情会给她带来麻烦。   “我喜欢七公主。”   他很想这样大声的告诉他们,可真当话说出口的时候,却是变成了:“在下如今功不成名不就,上不足以光耀门楣,下不能荫蔽妻女,实在不想考虑儿女私情。“他眸光清正,面带微笑,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众人听得一阵恍然,根本无法想象这就是那个为了七公主散尽家财的人。   “哎!其实不考虑成婚,也可以……”   下面的人问不出什么,见池砚眉目清朗,气质高洁,只好遗憾地望着他叹气。   “我师父怎么能逃得出干娘的手掌心。” 方照看着周围这群无知的人,从座位上站起来,笑嘻嘻地向池砚走去。   这边,就在不远处,有一位老者,他听了池砚的言论,见他把岑许看得如此透彻,面上不由面露赞赏、嘉许等表情。   近来,世家女子皆为了此子争风吃醋,搅得满城风雨,他本以为池砚从列国周游回来以后,性子变得孟浪轻浮,心里隐隐还有些不满。   此刻见了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实至名归,无怪乎众女如此喜爱,就连自己的不孝孙女,也为了她不顾宗族之责,不管礼仪廉耻,竟然装病从宫里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非卿不嫁。   “真是作孽呀。”   公仪长扶着花白的胡须叹息了一下,想起什么,便瞪着眼睛瞅了身侧的嫡孙公元皓一眼,尤其是当眼角余光扫到他身边女伴男装的那个魅惑的女子,便不由怒气直冒道:“你这个败坏家风的东西,老夫……哎!算了,今日不跟你计较。池砚是你朋友,你快去把他请过来。”   公家在四大家族中,家风最为严谨,为了表示对妻子的尊重,绝不会在娶妻之前纳妾,公元皓从小努力上进,秉性良好,却没想到前几日不仅去了醉红楼,还带了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回来,简直将他气得七窍生烟。   孙女不规矩,出了差错就算了,他没想到被寄予厚望的孙子也是个不争气的人。   公仪长想起自从这女子进门,他孙儿便对她言听计从,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完全被吃透的样子,便忍不住冷哼一声。   “爷爷,池公子是不会喜欢崔妹妹的,小女子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提为好,免得自取其辱。”   海棠听了公仪长的话,倒是一副笑模样,语气客客气气,就是说出来的话有点焚心,直气得公仪长眉毛抖了三抖。   晋晟王与先王不同,谁讨好、奉承他,他就向着谁,并且他似乎记恨这当年上门被拒之事,所以故意冷落公家,导致公家被其他世家排挤,如今再也不是从前的第一,所以七公主即使只是庶出,但她得了大王的宠爱,他们家便要让她三分面子,进而容下海棠这个风尘女子。   公仪长曾经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没想到老来还要受这种窝囊气,他听了海棠的话,忍了忍,最后还是憋不住,冷哼一声道:“我的家事不用你一个妾室来管。”   “嗯。” 海棠笑谑地目视着公仪长,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由乐得一笑。   公仪长瞥见海棠笑得得意的模样,老脸不由拉得更长,直到池砚走到面前,才重新换上笑颜。   “见过公爷爷。”池砚上来恭敬行了一礼。   小时候,都是因为他的推荐,他才能拜郗哲为师,所以他心里存了三分感激七分敬意。   “子墨,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已经长得这般俊朗了。”公仪长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   面对公仪长的夸奖,池砚只微微含笑,眼眸里闪动这谦逊的波光。   公仪长看他仪表堂堂,性子稳重内敛,不由更加喜爱,当即明知故问道:“子墨,不知你可有婚配?”   池砚闻言,眸光轻闪,神色郑重道:“虽然不曾婚配,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得问过师傅郗哲才行。”   “好好好。” 公仪长连笑了三声。   一来他十分喜欢重规矩的人,二来,郗哲是自己的女婿,他是他的老丈人,便也称得他叫一声父亲,因而要给他的徒弟和自己的孙女指婚,他岂有不从之礼,因而他已经认定此事十拿九稳。   “子墨,涂畔宫那边,你是工伊之一,得好好尽力看着,免得出了差错,老夫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公仪长用看自己人一样的目光对着池砚,亲切的说完,待眼角余光扫到一旁的公元皓,不由补充道:“羡之秉性单纯,有劳你多提点他一点。”   “嗯。”池砚点了点头,躬身立在原地,目送公仪长离开,等他一回过身来,便发现有三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子墨,我知道你对七公主一片真心,可……”公元皓望着自己爷爷的背影,心想他一定是去找郗姑父去了,当即眼含愧疚道:“对不起,我没能阻止我妹妹和爷爷,怕是要令你为难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郗师公答应了,师傅,你可就有好戏看了。” 方照幸灾乐祸地笑着,但眼底含着一点担忧。   “呵呵~”海棠将身体半倚在公元皓身上,不由轻笑出声:“呆子,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海棠,你……你不许无礼,不要在大庭广众……”公元皓面色羞红,往后退了一步。   那日他在醉红楼醒来,便和海棠赤身裸*体地睡在一起。   身为君子,自然应该如同七公主说的那样坐怀不乱,可是他却酒后失仪……   这让他如何面对七公主,如何再面对竞争对手池砚。   “你……你不要靠近我。”公元皓心怀惭愧,正不知如何同池砚正常相处,海棠便又缠上来了,令他颇有些手足无措。   “不要靠近你,那昨晚是谁抓着我不放。”海棠与公元皓你追我赶,就像猫捉老鼠一样,令池砚和方照笑的嘴角直抽。   “先前就听夏槐说干娘给三杰分别送了三美,我还羡慕不已,如今怕是送了三只母老虎呀。”   方照惧怕地打了一个寒颤,不由道:“我日后一定要找个笨一点,相貌平凡的女子。”   “你说的人是夏槐么?”   池砚想着小师妹竟然主动瓦解他的情敌,忽然勾唇一笑。   “夏槐?” 方照想到夏槐五大三粗的样子,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我说的是平凡,又不是男人婆。”   ……   池砚与方照倒是处得来,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很快就来到了涂畔宫。   这里经过两三个月的修建,主楼已经初现雏形,只差里面的雕饰和布置了。   池砚走在里头,静静地观察和推敲着那些布局的作用,时不时会给方照指点一下。   方照本人并不愚钝,就是在学问方面反应慢,且在他学习过程中,妣云罗也会给他讲解一些很新奇的东西,因而每当池砚有不解的时候,他又能很好的回馈他。   他们两人相处着,更像朋友一样,很快就一个上午就过去了,这时,就要到饭点了,池砚便从主楼里出来,想了想,拐了个弯,去一侧的偏殿去叫自己的师傅陈玉,请他一起去吃饭,顺便把自己的徒弟方照介绍给他。   “徒孙方照,拜见师爷。”方照拱手,行了一个大礼,陈玉笑道:“好,这小子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今日这顿我请了。”   陈玉说完话,见池砚眯着眼睛,正在观察什么,于是不由挑眉道:“水玥公主身体不舒服,一连好几天没来,我那得力下属葛新也请了假,说家里有急事,一个个地都不见人影,徒留老夫一个人在这儿兢兢业业地忙活哇。”   陈玉说着便摇了摇头道:“还是先去吃饭,咱们边吃便说。”   三个大男人,并未讲究许多,陈玉领着他们到了一家清幽的小饭馆,点了三五个小菜,叫了一壶小酒,便道:“涂畔宫我虽然当着总工伊,但并不管事,其下有很多工伊和典工,他们大多来自各大世家,倒是那葛新,起先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我看他勤奋努力,便提拔了上来,不过近几年,尤其是修建涂畔宫这段期间。他时常会来劝说我,让我另投名主,并在涂畔宫修建中,频频动手脚……”   早在很多年前,陈玉和妣云罗为了防止别人打探冶铁一事,两人装作并无交集,且陈玉作为总工伊,一直装作不理凡尘俗物的样子,任凭底下的人钻空子……   可以说器造坊不过是个明着的活靶子。   陈玉想到这些,不由对七公主心生赞叹。当初那么年纪一个小女娃,竟然就已经算到了今日,真是不简单呀。   他正嘘嘘着,方照不解道:“既然你发现他贪墨,为何还要容忍他?”   “没有他,还会有别人。” 陈玉道:“这是个聪明人,他会千方百计替我解决掉其他靠近的人,我又何乐而不为。”   陈玉和方照说着,池砚静默地听着,忽然道:“师傅,你有所不知。这个葛新乃是廖国之人,原名叫赵鑫,是廖王手下的一位谋士,他来我大晋,一方面是打听炼铁的方法,另一方面,暗暗在我大晋网络人才,送往廖国,最近他与师妹水玥走得比从前频繁,而且我的人查探到最近他联络了一批死士,似要刺杀七公主。”   听说这赵鑫要刺杀七公主,陈玉自觉和她不过合作关系,没有多少情感,但却不由抽了一口凉气,方照在一旁听了也不由着急道:“这件事,我必须赶紧通知干娘。”   方照说着便要起身,却被陈玉一把拉住:“最该着急的人都没着急,你慌什么?”   被陈玉这么一拉扯,方照听了陈玉的话,将目光投向池砚,见他面色平静,但眼眸幽深,竟是前所未有的幽暗。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赵鑫潜伏了这么多年,竟然在此时冲动行事,也不怕功亏一篑。” 池砚冷笑一声,声音夹杂着说不出的嘲讽。   一旁的陈玉望见他竟然前所未有的绷起脸来,不由一乐道:“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还不是一样。”   陈玉盯着池砚,转动了一下眼眸,忽然兴奋道:“为师想到一个办法,能帮助你得到七公主的心了。这女孩子家再是铁石心藏,在遇到生命危险的一刻,都经不住英雄救美。你看你追七公主追得那么辛苦,不如来把狠的。”   陈玉想着妣云罗动情的模样,就忍不住兴奋道:“为师最近制作了一种东西,你藏在胸口,到时候找个手下假意对七公主射出一箭,你冲过去为她挡下,我就不信这样她还不感动。”   “师公,你这个主意太棒了,我也想看看我干娘为一个男人心神错乱、伤心泪流的样子。” 方照在一旁摩拳擦掌,还同陈玉对拍了一下手。   他们两个在一旁激动不已,但是池砚坐在原位上,安静得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一样。   “子墨,在这个时候,你还犹豫什么?难道真被七公主的冷漠伤透心了?” 陈玉看着池砚的样子,不由为他着急。   “好,就按照师傅说的做。”池砚放在桌子下的双手不由握紧,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心一样。 第50章   郗哲担任令伊一职,人忙事多,白天大多时候都不在家,只有傍晚的时候,才能回来。   郗府。   郗哲忙完善堂的事情回来,刚进到家门,便发现自己的岳父正坐在大厅里面等着自己。   郗哲上前便行了一礼,问了声好,才道:“岳父今日前来,不知是否有事相商?”   “是有事要谈,不过是家事。”公仪长想起自己的女儿,她为了儿女私情,逃避家族责,这样任性自私的行径,委实令他有些不好开口。   不过好在郗哲就是自己的女婿,也没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于是便无奈一笑道:“我那孙女公季闵,原本被送入宫,日后作为媵从,随王女出嫁,可是……”   “唉——”公仪长长叹了一口气,将公季闵为了池砚装病,逃避责任,一哭二闹上吊的事情说了。   “这不成气候女娃,她既不情不愿,若硬逼她随嫁,届时不能帮扶公主,反而惹了祸,反倒不美,所以我已经重新挑选了一位公氏女子进去,她是个聪明懂事之人,定然更加合适。只是这季闵,她已经到了待嫁之龄,既然不再作为媵从,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   闻弦声而知雅意。郗哲是个聪明之人,他一听公仪长说到这里,便知道了他的打算。   公家子嗣不丰,到了如今,族有才之人越来越少,嫡孙公元皓虽然也颇有才学,但性子太过温暾仁厚,不知要多少磨炼,才能委以大任。   郗哲思量一瞬,眼波轻转道:“岳父,你是想要小徒池砚入赘公家?”   “是呀,今日我同子墨提起,他说此事要听你这个做师傅的意见。”公仪长笑问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婚姻乃结两姓之好,子墨地处卑位,他若要上进,便要比寻常之人付出十倍的力气,他未来的妻子必须大度贤惠,令他没有后顾之忧。而季闵她能为一己之私,全自己的小爱,便绝非良配。”   正所谓齐大非偶,池砚是郗哲看好的弟子,待他宛若亲子一般,他并不希望他靠裙带关系,得了一时之利,但却反而落下不好的名声。   公仪长没想到郗哲会这样直白的拒绝自己,一时脸上挂不住,有些不悦道:“子墨入赘我公家,哪里还需要花十倍的力气,只会如虎添翼。还有,季闵,她是全然只顾小女儿家的私情,但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她的脾气性子,也并非小器之人,你……你这样说,难道看不起我公家。”   郗哲不过实话实说,没想到公仪长会生那么大气,连忙倒茶赔礼道:“岳父,小婿并无此意。只是子墨的婚事,先帝曾有遗命,要将九公主许配给他。此事我曾向大王提起,大王说待国论学之后,九公主见完了诸国贵公子,再作选择。若到时候,九公主选了子墨,那季闵怎么办?难道让她做小?”   “这……”公仪长听了郗哲的这番解释,面色才好了点,不过依旧怪道:“为何你方才不直说,非要说季闵……”   自己家的孩子,再是不好,也不允许别人说一个不是,更何况公季闵还是他的嫡孙女。   往日,公仪长来找郗哲商量事情,总会用完晚饭,聊到很晚才走,这次他心里不舒服,也懒得多待,直接起身甩袖便走人了。   虽说君子不议他人是非,但郗哲作为世家显贵,他本人极其有担当和责任,公季闵的行为着实令他不耻,因而才会毫不客气地回绝公仪长。   他就是要教她知道,任性并不能让自己得愿以偿,反而会因此付出代价。   郗哲垂眸,坐在凳子上,眉毛轻蹙。   这时,公伯静忍不住从内室走出来道:“曦之,你虽然是好心,但说话未免太过耿直了,父亲他之所以这样着急,都是因为公主,她给羡之送了一个侍妾……”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羡之若处理不好,只能说明他能力不足。”郗哲面色一肃,公伯静问言,心有不顺道:“羡之这样是能力不足,那子墨呢,他从小就巴着公主,祭火节那天,虽然都流传是公主强迫他,但在我看来,他只怕被公主耍得团团转,还乐意得很。”   公伯静与郗哲曾经也是别人口的佳侣,两人不温不火,也算恩爱,但是公伯静除了给郗哲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也没有生,这便令她的性子越来越急躁,时不时便控制不住脾气,同郗哲发火。   郗哲于改革新政一事上多有不顺,公伯静从前与他心意相通,但在这件事上,却同他意见截然相反,两人走到如今,已经有些貌合神离。   郗哲虽然耐着性子包容她,但是时间久了,也不太爱归家,这便令公伯静更加不安,怀疑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于是每当郗哲回来时,都难免露出一副愁苦的脸。   这样一来二去,两人之间都有气,此刻郗哲一听她这样说池砚,便面色不愉道:“子墨喜欢公主,但是并未乱了分寸,该做的事一件都没落下,更没有被公主左右……”   “你怎么知道他并未乱了分寸?”公伯静道:“若他真心喜欢公主,就不可能不因为对方的一言一行而心生忧怖。”   她声音徒然尖利,抬起眼来望着郗哲,眸含泪,里面裹着复杂的情绪,看得郗哲一怔。   “你不懂,心若有所爱,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令你在意不已,甚至辗转难眠,寝食难安。”   和郗哲生活了这么多年,公伯静本来就惶恐,害怕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他,她有时候,甚至会因而郗哲无意间流露的一个眼神,便会忍不住揣测,他是不是对她不满、是不是她身上有什么缺点了……   她一直努力做一个完美的人,不敢暴露任何缺点,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备受压力,又加上一直未能给郗哲生下儿子,到了如今,她只觉得疲惫不堪。   公伯静想着自己的付出,再对比郗哲的冷漠和忽视,令她几欲将那句“曦之,你根本不爱我。”说出来,可是最后却深吸一口气,忍了回去,只在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羲之,我知道你一直记着先帝的恩情,觉得没有先帝的支持,便没有今日的你,新政也不会得以实行下去。可是男女之间的婚事,也许交给他们自己便好。先帝想要九公主和池砚在一起这件事,你且莫再放在心里。”   她说完,见郗哲眼含不解,并非有所触动,只觉得尤其心累不堪,便交代下人把郗哲的晚饭备好,自己却让人扶回了房。   郗哲望着公伯静消瘦的身影,皱了皱眉头,不理解她为何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他们二人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是他理想最完美的状态,他从前觉得夫妻之间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可是就在方才,他听了公季闵的话,对上她情绪翻涌的眼神,他忽然有了那么一点触动,但有些思想已经固定在他脑海里,他一下子琢磨不明白。   正当他冥思苦想的时候,下人通报,妣水玥同妣凰娥来了。   “快快有请。”   郗哲也好几天没见到妣水玥了,他倒是有点惦念和担心,不过想到八公主妣凰娥也来了,他不由再次眉头紧锁。   八公主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同公主较劲,如今上府来,莫非是也是想通过他,让他成全她与池砚的婚事?   这八公主与大王都是没有主见之人,十分易受人摆布,况且武后正在病,她不在床前服侍,却上蹿下跳,实在不是个孝顺之人。   反观妣水玥,她性子娴熟温柔,又聪明漂亮,是他看着长大,且当年虞姬出事,她那么年幼,却能急生智,到朱雀台跪求晋晟王,当然,最令他看的一点是,妣水玥这些年照顾母亲,护着幼弟,委实是个有情有义、又有担当之人。   由此,他觉得妣水玥与池砚乃是良配,不过公伯静的话,到底对他造成了影响,因而等妣水玥与妣凰娥进来之时,他面色淡淡得地,看在妣水玥眼里,并不如从前那般和蔼可亲。   “八公主,玥儿,不知你们所来为何?”郗哲望着两个女孩子,面带着微笑问道。   “师傅,祭火节,姐她做了一件衣服给师兄。那天,师姐抛下师兄离开,师兄却被众女追逐,于是情急之下跳水而逃,不过在这之前,他怕把这件衣服弄脏了,便将它交由我保管。我近来身子不舒服,一直没有会,如今……”   妣水玥眼眶通红,面上浮现一点病态的白,伤心不已道:“我自幼爱慕师兄,可他深爱的是姐,我本想亲自将这件衣服交给他,可是我怕见了他……”   妣水玥倔强的扬起头来,不让郗哲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但泪珠子却一个一个的不停滑落。   郗府里,亦有妣水玥的眼线,方才公伯静的话被下人传来后,令她触动颇深。   师兄在她心里,是最温暖美好的存在,她从小便想要嫁给他,为此,她在脑海里无数次幻想过,要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辅助他封侯拜相。   她为了让师兄多看她一眼,便总是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让她看到自己与其她女子不同的一面,可是当他将那件衣服扔给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刺了一刀,尊严被踩在了地上。   晚上回去,她抱着这件绘有并蒂莲的衣服,一个人枯坐了很久。   她想了一夜,没想清楚,她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妣云罗,却十分肯定了一件事,就是师兄这个人,就算她自己得不到,她也不许任何人得到。   如今,妣云罗算是得到了师兄的心,还有妣凰娥,她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娥皇女英的事情,想自己给师兄为妻,而她为妾,这一切简直让她受够了。   这两个人的母亲折磨着虞姬和阿娘一辈子,如今她们又像恶毒的咒怨一样,阴魂不散,令她不得一日舒坦……   妣水玥眼里闪过一阵杀意,面上却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道:“师傅,谢谢你一直记挂着玥儿,只是师兄一直拿我当妹妹,父王的临终遗言,还是罢了,免得教师兄为难。”   池砚是郗哲的得意弟子,但是他在外求学多年,算起来,倒是妣水玥这个弟子时常在他身边,郗哲对她感情并不输于池砚,此刻见她哭得这样伤心,不由有些心疼。   “有些事强求不来,你能看开,亦是一种勇敢。”   郗哲用十分温和的语气开解着妣水玥,妣水玥诧异了一下,也温顺地点了点头。   立在一旁,妣凰娥见了这幅场面,不由瞪大了眼睛。   妣水玥一回去便伤心而病,也不去管涂畔宫的事情了,等她好一点了,她叫她出来,借送衣服的名头,陪她约池砚一见,想要悄悄把王兄和八姐乱伦的事情告知他,叫他彻底认清楚妣云罗是多么肮脏的一个人,可是妣水玥却一反常态,好似被打击得丧失了斗志一般,这不由令她急了。   “郗佐傅,你也听说最近的流言了吧,我姐她性子霸道、乖张,那天祭火节不仅引得众世家之女敌视,还同世家子弟一起去醉红楼那种污浊的地方,简直一点女子的徳范也没有,还有她送的那个女人,搞得大世家乌烟瘴气……”妣凰娥道:“她如今已经是众矢之的,子墨同她在一起,岂不是要前途尽毁。”   “八公主,公主未曾如你想的那般不堪,她……”郗哲虽然也觉得公主不安分,但这个女孩却令他捉摸不透,有时候很钦佩,但更多时候,却觉得很危险,但却万万不赞同妣凰娥的话。   “非我想像那般不堪,只怕他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堪,她那样妖里妖气的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她,如果没有她……”妣凰娥眼含妒恨,心想若是没有她,或者母后未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就不会有人老是错认嫡公主,池砚就不会喜欢她,她母后就不会被气倒,她王兄也不会如此偏心。   妣凰娥的充满杀意和怨气,说得郗哲眼皮一跳,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有点暗暗为妣云罗担心。   “九妹,你哭有什么用。”妣凰娥怒其不争,将妣水玥里的衣服一把抢过来,就往外走,妣水玥见状,眼神犹豫了一下,对郗哲道:“姐虽然性子傲慢,但从来不曾欺负我,八姐因为师兄的事,只怕已经恼羞成怒,容不下姐了,还有师兄,他若一直喜欢姐,不喜欢八姐……”   妣水玥语气里含着深深的担忧,说完便追着妣凰娥的身影而去。   她身形孱弱,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一般,病歪歪地坠在妣凰娥后面。   妣凰娥虽然抢了衣服走出去,但一来她不知道池砚会在哪儿,二来,她又不是完全傻,任凭她一张嘴,怎么能说服池砚,当然要加上妣水玥这个小师妹了。   因而她慢慢地放缓了脚步,直到妣水玥追上她。   “公季闵那个小蹄子,亏我以为她真的生病了,还特意开恩,让人送她回家,没想到她竟然也在觊觎池砚。还好有父王的遗愿在,令郗令伊拒绝了公仪长,否则她岂不是就要得逞了。”   走在大街上,妣凰娥见妣水玥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是有点同情她。   池砚生得那样俊美不凡,她是想要得到,但得不到,只是生气,却不会像她那样为情所伤。   “好了,九妹,你赶紧振作起来。今日,你竟然想要为了池砚,成全他和妣云罗那个贱人,简直太过愚蠢了,你就算自己想要放弃,也得为我想想,父王的遗愿,你以后决不可再说放弃,我要拿它做挡箭牌,拦住那些痴心妄想的世家之女,以及妣云罗那个贱人,还有待会儿在涂畔宫见着池砚,你记得配合我。”   “嗯。”妣水玥垂下眼眸,应了一声。   等两人出了郗府,妣水玥看了看天色,便叫了一辆马车。   “八姐,我们得赶快点,不然去晚了,师兄怕是已经回南庄了。”   *   这厢,池砚带着方照,正要从涂畔宫回南庄,妣凰娥与妣水玥便迎面而来。   妣凰娥在路上打了一堆腹稿,同妣水玥商量了一堆话,见着气质澄澈的池砚,那些贱人和苟且之类的话,她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子墨,这是那天你让我们帮你保管的衣服,我和九妹给你送来了。”妣凰娥盯着池砚俊美的脸,不由放柔语气道:“那天晚上,姐她分明只是在利用你,否则那样美好的节日,又怎么舍得抛下你……”   妣凰娥心想,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让旁人知道王兄干的丑事,那样,她这个做妹妹的脸上也无光。   妣云罗的魅惑人心的段数那么高,妣凰娥也并未觉得言两语就能劝动池砚,只是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池砚的回答简直令她喜出望外。   “经过这件事,我确实已经明白了小师妹不喜欢我。”池砚将那件绘有并蒂莲的衣服接过来,眉宇轻拢道:“这件衣服我留着,便是要时刻提醒自己,再莫强求。”   见池砚伤心失落,妣凰娥便不忍心再提了,只道:“她那样的人真不值得你为她留恋。”   “师兄,你能看开真是太好了。”妣水玥破涕为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不管怎样,被师兄喜欢过的妣云罗都是碍眼的存在,放任她苟活了那么久,也该去除这个碍眼的存在了。   *   晋都,工伊葛新府邸。   妣水玥满面憔悴地来到这里,秀美的柳眉轻轻蹙着,眼神含着化不开的愁绪。   坐在府里,葛新听着下人禀报妣水玥来了,他连忙整理衣袍,迎了上去。   “玥,几日不见,你怎么消瘦了那么多,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听了葛新的话,妣水玥倔强地睁大了眼睛,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她说着,便伸拍了一下葛新的肩膀道:“走,陪我和一杯,今夜我想要大醉一场。”   妣水玥笑得洒脱,但葛新见她面色苍白,身体单薄,不由急道:“玥,你到底遇到什么难为的事了,你别闷在心里,但凡我能帮到你的,绝不推辞。”   “我何时与你客气过,但就这件事,你还真帮不了我。”妣水玥笑容苦涩道:“你要是想帮我,就陪我痛快喝酒,任我发泄一下心苦闷,毕竟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畅所欲言的人。”   听妣水玥这么一说,葛新既高兴又心酸。   “玥,我陪你喝就是了。”   他声音里含着宠溺,当即吩咐下人去拿了两坛酒来。   妣水玥见了酒坛,直接开了封,在花园里,随意倚靠在一个围栏边,便仰头一灌。   “志尚,你不知道,我从小便心悦我师兄,小时候我与他无话不谈,两人青梅竹马,虞姬阿娘差点就让父王为我们赐婚。可是自从父王去世后一切都变了,师兄忽然离开晋都,去外游学,我时常思念着他,想着他何时会回来……”   妣水玥握紧拳头,不顾形象地大吼了一声道:“可是等他回来后,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师兄了,他对我疏远了,却对姐用情至深,不管她对再无情,再怎么利用,他都甘之如饴,这令我甚至不敢将自己的爱慕说出口。”   妣水玥用一只捂着眼睛,挡住自己歇斯底里、狼狈不已的样子,忽然蹲在地上,嘤嘤哭泣道:“为什么他喜欢的人是姐,他喜欢其它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为什么偏要是我仇人的女儿,我真的不想令师兄伤心,也不想和他成为仇人。”   葛新望着妣水玥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咽着,自我舔舐伤口,心里有些嫉妒池砚,但却并没有说他坏话,只是安慰妣水玥道:“这天底下的好男人如此之多,玥你生得秀美绝伦,日后追求你的人,多得的是,又何必苦恋池砚。”   “志尚,你没有爱上过一个人,不知道这种爱而不得的心痛滋味。”妣水玥好似完全沉浸在独自的哀伤,一个人伤心欲绝。   “你怎知我不明白?”葛新双眼含了脉脉深情地望着妣水玥,心想你心里只有池砚,自然看不到我的好。   “我……”妣水玥对上葛新的眼神,惊讶了一下,不由垂下眼眸,苦笑道:“我……我知道我和师兄没有缘分,所以无论如何,哪怕是再痛苦,我都要试着忘记他,可是现在,我真的好痛苦。”   “玥,我会一直陪着你。”葛新不禁上前握住妣水玥的,妣水玥玥怔了一下,忽然温柔一笑,虽然眼含泪,但整个却仿若清水出芙蓉一般,看得葛新一怔。   “玥儿,八公主和公主不过是一介女流,我早就和你说过,只要你一点头,我便立刻帮你除去她们,省得她们整日惹你不快。”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池砚是廖武王看重的人才,刻意叮嘱,要他想办法网络过来。   葛新通过分析,早早便制定了计划。   这池砚身份单薄,在大晋并无太大的羁绊,只要令他魂牵梦绕的公主死去,并且杀害公主的人还是皇室的人。   这个人选,他在内心斟酌了很久,原本想直接选为晋晟王,但无奈他对妣云罗十分信任,这么做疑点太多,所以最后被定在了嫡公主妣凰娥身上。   她近来与妣云罗不和,闹得水深火热,嫁祸给她,再是合理不已了。   葛新想到这里,不由勾唇一笑。   这个计划不仅仅能帮助玥把八公主和公主一起除去,还能令池砚对皇室充满敌意,乃至绝望。   这样一来,他便可以趁鼓动池砚,令他归顺廖武王,而他也可以趁请求,等国论学之时,让他把妣水玥赐给他。   “志尚,我姐心思深沉,并不是那么好刺杀,我一直犹豫不决,一方面是担心你的安危,令一方面……”自然是怕牵扯到自己,所以她最近才装作伤心不管一切的样子,妣水玥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一直在暗探听南庄的消息。近日,我通过师兄身边的傅姆胥芷,得知了姐有一个习惯,或许会对你很有帮助。”   胥芷随池砚一起住道南庄去了,她昔日有恩于她,她自然知无不言。   妣水玥眯着眼睛,对陪在他一侧的葛新轻声耳语。   少女的香气混着酒香喷洒在耳畔,不由引得葛新耳朵麻酥酥地,有点心猿意马。   “师兄……”妣水玥见状,眸光微闪,像是喝醉酒一般,喃喃低语了一声,便歪倒在了葛新身上。   葛新听到那句师兄,心头的火热便被浇灭,只默默弯腰将少女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内室的床上。   他坐在床沿,静静地盯了妣水玥片刻,便起身离开了房间,着集了一帮死士,在一间暗室里吩咐道:“刺杀一事,筹谋已久,一直缺乏一个稳妥的时,如今已然万事俱备。”   葛新指着一块地图道:”你们看,这是南庄的地形,在后山这里,假山林草相间,十分有利于隐藏,而我刚刚得知消息,在此处的温泉,公主她每日傍晚会独自在这里洗浴,也不喜欢下人服侍,明天,你们就选在这个时候,刺杀她。”   *   是夜,就在葛新商量刺杀的时候,南庄,有个短小的人,将消息告知了池砚。   池砚听后转动了一下眼眸,便叫来方照,笑着同他商量。   “师傅,你放心,此事你交给我。别的本事不敢说,我箭术可是一流,一定能帮你夺得干娘的心,把干娘早日变为师娘。”方照拍着胸脯道。   “嗯。”池砚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又面露担忧道:“刺杀一事,小师妹估计也有所觉察,怕是不知道具体时间地点,为了让她心里有底,你替我告诉悄悄她一声,我……”   池砚说着,就激烈的咳嗽起来,气息不稳道:“我风寒未愈,怕传染给她。”   “师傅,我知道了。”方照连忙给他倒了杯水,接着就转身出去找妣云罗。   按照往日,这个点妣云罗已经睡了,但此刻却点着蜡烛,像是等待着什么人。   “干娘,方照来了。”夏槐守在门口,见了方照,不由松了一口气。   方照上来妣云罗面前,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句干娘,接着把刺杀的时间地点给说了,并道:“此事,应该十有八九是真。”   胥芷已经把妣水玥联系她的事情说了,妣云罗也大概猜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人被逼到最后,竟然是要直接除去她,这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干娘,你到时候别害怕,我定然会保护你的。”方照想到池砚要英雄救美的计划,这个倒是无伤大雅,到时候就看他忙不忙得过来了。   反正他觉得,以公主的心智,怕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师傅池砚怕做的是无用功。   “你去休息吧。”   妣云罗叮嘱要方照,便不由眯起了眼睛。   池砚告知她的消息是真是假?若他同女主联合起来,欲置她于死地,那么……   她立在窗边,望着幽暗的月色,冷笑了一下,便让夏槐吹灭了灯,躺在床上入睡了。 第51章   *   寒露时分,天气转凉。   妣云罗刚用完晚膳,天便已经擦黑。   在古代,到了冬天,又没有暖气,空气干冷,妣云罗体温低,性子冷清,每天都懒懒地躺在塌上,整个散发着一股慵懒之气,就好像到了冬天就会冬眠的蛇一样,喜欢窝在温暖的地方,不是看话本,就睡觉打盹。   唯一能让她稍微起来动一动的时候,就是傍晚时分,去温泉沐浴的时刻了。   夏槐身为妣云罗的贴身婢女,若是往日,早就盼着这一刻来临,将妣云罗拖出去走动走动,再泡泡温泉,解解乏,可是这会儿,她却站在原地,迟迟不出声,眼里充满了担忧。   公主她明知道有人刺杀,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冒着生命危险过去,要是刀剑无眼伤着了怎么办?   夏槐很想开口说:公主,您别去了,找个丫鬟假扮您不就成了,可是这会儿,说不定正有人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所以她不敢胡乱说话,破坏公主的计划。   “呵~”妣云罗打了一个呵欠道:“躺了一天,脚都有些发麻了,夏槐,准备衣物,我去泡个温泉,回来正好睡觉。”   “是。”夏槐低声应了,可是内心却焦急不已。   公主再是聪明,可到时候,她一个人在温泉里面,要是外面的人应救不及,出了差池……   她想到这里,脚步就像生了根一样,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妣云罗暗暗瞅了夏槐一眼,心里有点感动她为自己着想,但还是催促道:“你怎么总是愣头愣脑地,还不快去。”   她声音里透着一股从容淡定,但其实指有些微微颤抖。   对于阴谋诡计,她倒是不害怕,倒是这种正面的刺杀,令她心有戚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毁容、弄成伤残人士,甚至死亡。   这会儿,她心里尽往坏处想,面上倒是一点表情变化也没有,因而夏槐见她这么冷静,不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公主一定能行,夏槐,你千万别拖她后退。   她深吸一口,去给到后面的衣柜里,去给妣云罗拿衣服。   她心里催促着自己,上却下意识地放慢速度,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把衣服放到托盘里,端着出来。   听着夏槐的脚步声,妣云罗见她这么快就出来,心里有些慌。   这种恐慌其实有点类似于,一个国家领导知道自己会在某个地方被刺杀,但是为了引蛇出洞,却不得不去。   她心里清楚,自己必然是处于获胜一方,但令人不安的是,你完全无法预知子弹会从哪个地方发射过来,有没有长眼睛,保镖们会不会愣神、腿软啥的……   妣云罗也有点纠结自己要不要去冒这个险,不过想着这次刺杀她好歹还知道时间地点,下次就不一定了,因而当即眸光一定,从榻上起来,跨出了门槛。   明明走在路上,妣云罗却有种走在钢丝上的感觉,心砰砰跳个不停,脑袋里就像拉响了防空警报。   “咳咳——”正当她紧张得脚快要僵硬时,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起。   “小师妹。听说后山上有个温泉,我昨晚感染了风寒,不知能不能同你一起去那里泡一泡,大夫说,这样可以驱除身体里的湿气。”   池砚站在一簇白菊旁边,唇色有些苍白,就是望着妣云罗的眼神,带着点勾引的意味,病歪歪的姿态愣是让人瞧出一股骚气。   妣云罗眸光定定地望着池砚,眸子转了几转。   刺杀一事,她虽然有所觉察,但确切的地点和时间,却是池砚告诉她。   他到底是要救她,还是想趁要她的命?   妣云罗双眼一眯,嘴角微微翘起,心想:这个结果大概一会儿就可以试出来了。她再也不用整日去恶意揣测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他心爱的女主来害她。   念及这里,妣云罗心里便平静了下来,并对着池砚微微一笑,向着他走去,并亲昵地拥抱住他道:“原来师兄是想和我一起洗鸳鸯浴呀,正好我躺久了,身体酸酸的,你去给我揉揉呗。“妣云罗对着池砚的耳朵轻笑出声,嘴里的热气呼出来,喷在他的侧脸,令他感觉肌肤像是被蚂蚁爬过一样,痒酥酥地,脑袋也轰然一下炸开,有点眩晕。   “咳咳……小师妹,我……我得了风寒,你别靠太近,免得传染给你。”池砚忙把妣云罗推开一些。   “师兄,我不怕你传染。况且,我听说,男女之间肌肤相亲,阴阳调和,能去除百病,说不定待会儿,你我……”   池砚望着妣云罗语含娇羞,眸若春水的样子,听她说着令他脸红心跳的话,知道她不过嘴上的功夫,但身体却可耻的有了反应,心里还暗暗生出期待,脑袋里浮现两个人抵死缠绵的画面。   “小师妹,我一定会守护你一辈子。”池砚藏在袖子里的狠狠握紧了,又忽然松开,深呼了一口气。   今日,若是堵上这条命,还换不来她哪怕一点真心……   池砚想到这里,便不由浑身发冷,感觉如坠冰窖。   “池公子,你果然是最喜欢公主的人,有你陪着公主,这……辈子,奴婢就放心了。”夏槐望着池砚,感激地一笑。   “师兄,我们走吧。”妣云罗依靠在池砚的肩膀上,将自己的左和池砚的右紧扣在一起。   此刻两人的心跳都有些加速,大半都是因为潜在的危险。   这次刺杀,若有意外,那么身边这个人,就是自己最后紧握过的。   都说人只有在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知道珍惜。   妣云罗回想起小时候,那会儿的池砚,真的是唯一一个单纯的,不含杂质关心她,任由她在压抑的时候,欺负、作弄……但却依旧很有涵养,耐着性子哄着她的人。   妣云罗想着,倒是不由浅浅地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里的幽冷缓缓漾开,仿若冰雪融化,寒梅绽放一般,清浅且艳,令人心动。   池砚不由更加握紧了妣云罗的指,微微侧着脸,暗暗看着她的这幅样子,像是要刻在脑海里。   小时候,明明公主对他不削一顾,甚至把他当做跑腿的小厮一样,态度十分傲慢冷淡,可是每一次作弄完他之后,他暗暗回首看,都会见到她露出浅浅的微笑。   此刻,池砚忽然有种天长地久的感觉,他想要时间静止,就停留在这一刻,可是一眨眼,一阵湿热之气铺面而来,将他拉回了现实。   “师兄,到了。”   听到妣云罗的声音,池砚举目望去,见到了一清澈见底的池子,约莫有一个房间大小,底下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暖石。   “你感染了风寒,别着凉,来我帮你脱衣服。”   池砚正打量着池子,欲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给妣云罗,但当妣云罗的飞快地解开他的衣服,令他的皮肤暴露在微冷的空气时,他忽然一惊,想起了一个百密一疏的事情。   南庄周围丛林茂密,那些刺客暗藏起来,也不知道何时动,他和公主来泡温泉,总不能穿着衣服。   若是充当眼线的人,他非要等他们都脱光了,泡在水了,才觉得是最好的时,那么待会儿……   池砚一想到,一群人涌上来,杀的杀人,救的救人,可他们要是把小师妹望光了,就仿佛岩石一般,僵硬在原地。   池砚能想到的事情,妣云罗也想到了。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等那些人变成死人,谁还管看没看过。   因而,妣云罗把池砚脱得只剩下底裤的时候,忽然噗呲一笑,一把将他推入水,接着就开始自解罗衫。   “咳咳……噗——”池砚猛地坠落到温水里,呛了一口热水,待抬起眼来,便看到了两条雪白修长的腿。   池砚连忙低下头去,声音哑然道:“小师妹……”   他声音里含着一点无奈和幽怨,妣云罗听了,挑了一下眉,顺着台阶,踩入水,一点点向着池砚靠近。   “师兄,你要保护我,低着头怎么行。”妣云罗其实也并没完全脱光。   她下面还穿了短裤,上半身还穿了改良胸衣。   这对于现代人来说,就像是在海边嗮太阳,或者去了游泳池一样,当然,她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被别人看着,心里总归不愉快。   池砚听了妣云罗的话,倒是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了,不过却并不去瞥水下的风景。   二人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见还没有动静。   池砚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妣云罗转了转眼珠,思考自己是否被骗了。   “师兄,你想和我发生关系就直说么,干嘛还要绕这么一大圈。”妣云罗划了一下水,游到池砚身边,整个身子都贴到了池砚身上。   她想,若池砚和女主要射杀她,那么她靠近池砚,用他当挡箭牌,这或许能让刺客忌惮。   对于妣云罗的靠近,池砚感觉有股热气从小腹涌向胸口,令他喉咙动了一下。   从前虽然也有过之体接触,但却隔着衣服,此刻却是真的赤诚相见。   那种属于女子的细滑的肌肤触感,无一不在挑战池砚的神经,令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都说杀喜欢在人注意力最分散的时候动,尤其是男女做爱的时候。   妣云罗的指缓缓的抚摸着池砚宽阔的脊背,再滑向他瘦削的腰杆,一点点的往下,直到摸到池砚被水沾湿了一点的底裤。   “师兄,你说我们都肌肤相亲成这样了,其实做不做最后一步也没区别了,不如……”妣云罗用一双指扯开池砚裤腰上的系带,眯着眼睛,忽然用嫣红的舌头舔了下嘴唇,半弯着唇角道:“据说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和心爱的人抵死缠绵,会十分刺激,□□……”   “小师妹,别闹。”池砚额头上的青筋一鼓,双猛地抱紧了妣云罗,将她更紧的贴到自己的身体上,感受这自己的火热之处,沙哑的声音半嗔半怒,还含着一丝无奈。   能不能不要挑战他的理智?池砚双眸被逼得一片通红,他对上妣云罗上挑的眼,最后禁不住吻了上去。   妣云罗感到一个热热的东西抵在自己的大腿,但是有了上次的经验,她还轻轻地用腿部磨蹭了一下。   “唔……”池砚不禁发出一声闷哼,既舒服又难受地眯着眼睛,而就在这一刻,忽然嗖地一声,有数十只箭从四个方向射来。   池砚虽然看着一副书生模样,但君子六艺,骑射并不弱,甚至还强于很多人,因而听到声响,他猛地抱着妣云罗,一下子扑进水里。   “噗——”地一声,水面溅起水花,两人堪堪躲过飞来的箭,闭息在水底。   妣云罗泳技也不差,她担心自己已冒出水就被人射成筛子,尽量的潜入水底,然后扯了池砚,给他打了一个势。   在这个池子里,有一个暗道,妣云罗当初修建的时候,就想过,如果有人刺杀她,她该怎么办。   妣云罗带着头,游到某个地方,那里有块石板,上面上了锁。她拿着钥匙将锁打开,呼吸便有些不顺畅。   池砚眼眸轻闪了一下,赶紧伸帮忙推开。   这处虽然有水的阻力,但旁边设计了一个关,水会顺着那处流去,所以池砚和妣云罗很容易就进入到暗道里。   到了这里,两人算是安全了,不过这里面有些阴冷,池砚一进来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妣云罗被池砚喷了一点口水在身上,不过倒是没有嫌弃。   刺杀这件事上,池砚没有故意拖他后退,难道他一直以来,真的是喜欢她么?   她垂下眼眸来看了一眼池砚,见他嘴唇发白,面色尴尬地低着头,一只暗暗提着裤子,有点仍不住想笑。   “师兄,转过这里,我准备好了衣服,我们赶紧穿上,外面应该出结果了吧!”   “小师妹,你在前面走,不许回头看。”池砚的裤带本来就被妣云罗扯开了,方才又被洞口的铁扣一挂,就扯了一道口子。   他自来端庄尔雅,举止接风度翩翩,何时像这般狼狈过……   池砚一想到自己一扯着裤子,一边走路的样子,嘴角边不由绷紧。   妣云罗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连忙转过身去,眼含笑意地往前走,还故意时不时停顿一下,故意惹来池砚急促的呼吸声。   跟在后面,池砚凝视着妣云罗,她一头青丝披散在光洁的后背上,堪堪地挡住了那美丽的风景,但就是这半遮半掩,才越是勾魂。   池砚的眼眸不由变得深邃而炙热,胸膛不停的起伏着,脑海里有两种声音拼命地叫嚣着。   今日,你不拥有她,或许就再也没有会了。   他咽喉动了一下,眼神闪烁,忽然眼帘一闭。   现在并非最佳的时,若想长长久久,一切等今夜过后……   池砚缓缓地睁开眼睛,瞳孔又重新恢复了清明,这时,他已经由昏暗的地方,来到一处温暖明亮的石室。   “师兄,给。”妣云罗拿了一套靛青色的衣袍过来,递到他上。   接着两人便各自背过身去,穿衣服。   两人很快整理好了自己,这时侧面一处石门传来了声音。   “公主,您和池公子没事真是太好了。”   夏槐等在外面,喜极而泣。   “好了,我们上去看看情况吧。”妣云罗与池砚对视了一眼,便打开了门,同夏槐一起从地下室出来,顺着台阶往上走。   “公主,你和池公子落入水之后,便有二十多个身穿南庄下人服饰的人忽然从四个方向涌来,有的人里拿着剑,有人拿着弯刀冲上来。我想他们定然有人接应,我们南庄里定然出了叛徒。”夏槐想到这里便不由一阵后怕。   从前在话本里,那些刺客皆蒙着面,身穿黑衣,可是这些人却伪装成他们最熟悉的人,若非主动引出来,根本难以识别。   “夏槐,我们这边的人有没有死伤?”   临近现场的时候,妣云罗脚步忽然顿了一下,问道。   “因为有另外一批人帮忙,所以只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   “哦。”妣云罗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却发现池砚双眸含笑地盯着她看。   妣云罗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加快了脚步,耳朵有一点泛红。   池砚见了,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提起了心神,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刺客大多是死士,一旦刺杀失败,便会立即自杀,绝不会令人捉住。   可是当妣云罗出现在温泉边时,那些人被绑着,跪在地上,眼神里却含着惧怕。   “说,是何人派你们来的?”妣云罗她其实根本不想问这句台词,因为她心里也有些起疑,觉得事情未免太过简单。   “是八公主,是她让我们来刺杀你的,求公主饶我们一条生路。”   “是八公主嫉妒你和池公子……”   妣云罗听着这些整齐划一的回答,摇了摇头,对着自己的暗卫道:“拖到地牢里关着去。”   天色已经昏黄,有点暗了,妣云罗被冷风吹着,说完这句话,感觉有点冷,刚想转身。   “嗖嗖嗖——”声破空之响传来,似乎一下子就到了耳边,令她脊背一寒。   这时,一个坚硬的胸膛忽然贴了过来,猛地将她抱住,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噗呲几声,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以及一声细微的闷哼。   “池公子——”夏槐甚至没看清那支箭是从何处飞来,只来的及惊叫一声,便见到池砚后背被射了的箭,鲜血以眼见的速度染湿了衣服,夏槐惊恐的捂住了嘴,眼睛里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站在远处,方照里拿着弓箭,他的箭才刚刚搭起来,而站在他的身边,陈玉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了一下,气火攻心道:“臭小子,气死我了!”   说将,两眼一翻,就晕倒在了地上。   “陈玉师爷。”方照里拿着弓箭,一下子傻眼了。   “你老添什么乱。”方照回过神来,赶紧丢下里的弓箭,去掐陈玉的人。   这边,妣云罗听到夏槐的呜咽声,浑身僵硬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小师妹,闭上眼睛,不要看。”池砚咬紧牙关,疼得面色扭曲在一起。   “闭嘴。”妣云罗握紧了拳头,转过身来,对下面的人吼了一声道:“夏槐,叫大夫,你们过来扶着他侧身躺下,不要动那只箭。”   “小师妹,我……我听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心悦你,想要娶你,”池砚躺在上,喘息着,他仰望着妣云罗的侧脸,发现她并没有如他想像那样哭泣,或者方寸大乱,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双眼有些空洞的盯着他。   这一秒,池砚忽然心疼得无以复加,蓦然想起母亲去世那一刻,宛如五雷轰顶一样的感受。   整个世界上,同他最亲近的人离开了世界。   “小师妹,你……你不是说濒临死亡的时候,两个人那个会有无以伦比的快感么?可是我没有力气了……”池砚说完,双眼便缓缓闭上。   妣云罗呆呆地望着池砚,他背上的只箭有一支极其靠近心脏,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感觉眼前出现了重影,她似乎又恍然回到了那天,父亲抢救不及,无声无息躺在森冷病床上那一刻。   “师兄,只要你活下来,无论什么样的承诺,我都会答应你一个。”妣云罗并不清楚池砚到底对她有多重要,她只是不想欠他,也不想让他停留在她的记忆里,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会渐渐忘记他的不好,只记得他的的好,他会在她的心里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完美。   死亡,是死者的终结点,但却不是活着的人。   妣云罗恨极了这种带着无法换回,心怀歉疚遗憾的日子。   “刚才,你为什么要那么多事,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若失算,死便死了。”   妣云罗眼眶发红地看着池砚,浑身散发着冷气,让夏槐劝也不敢上前去劝。   等了一会儿,直到暗卫把数民医者带来,为池砚检查伤势。   这几名医者都是妣云罗精挑细选,网络而来,有时候,她也将现代的一些医学理念同他们交流。   此刻见他们拿着剪刀,白色绷带、医用酒精、麻药等,法熟练地给池砚取箭,然后止血,并缝合伤口,妣云罗停止跳动的心,渐渐复苏了过来。   “公主,我等给很多伤兵治疗过箭伤,通过你的提点,甚至救活过心脏箭的人,池公子他的箭伤并没有伤及心脏,暂无性命之忧,不过有一只伤及了肺腑,若伤口感染,引起高烧,很可能会终身患上咳疾。”   “嗯,聂大夫,我相信你们,您们尽力救治,尽量不要留下后患。”   妣云罗很快就冷静了下了,语气不急不缓,并没有给大夫施加太多压力。   “公主,我定会尽力让池公子保住健康。”   聂大夫说完,同余下的两个人商议了一下,那两人点了点头,几人合作之下,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把池砚的伤处理好了。   “你们把池公子抬到我的药庐去,我要亲自看着。”聂淮桑指挥着药仆,将池砚挪到担架上,回过头来,望着妣云罗,望着她年纪轻轻,便如此镇定,能担起众多大事,不由关切道:“公主,外面冷,您受了惊吓,我让夏槐给你熬药,压压惊,今晚好好休息。”   “嗯。”妣云罗眯着眼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池砚,带着夏槐回了住处。   *   灯火葳蕤,夏槐按照聂大夫的吩咐,给妣云罗点了安神香,还端来了凝神静气的药汤。   青烟袅袅升起,妣云罗闻到那股味道,却反感的皱起了眉毛。   “夏槐,把香熄灭了吧。”她的声音透着一点疲惫。   夏槐见状,赶紧将用铜钳把香剪灭了,不过却没忘记凉在一旁的安神汤。   “公主,你把这药汤喝了,休息好了,明天才能好好守着池公子。”   安神汤的味道,并不好闻,妣云罗端过来喝,闭着气喝完,只觉得嘴巴发苦,整个人更加精神了,一点也睡不着,脑袋里翻来复去,都是池砚受伤的样子。   “公主,那个叛徒已经被抓住,潜藏在暗处射箭之人,也有暗卫去围追了,现在,暂时不会出现了,”夏槐想着那危险无比的一幕,觉得自己光是在一旁看着,就觉得恐惧无比,公主定然也十分害怕。   “夏槐,你把灯芯剪短,把灯火调暗一些,就下去休息吧。”妣云罗盖上被子,闭上了双眼,瞧着像是要入睡了一般。   夏槐见状,按照吩咐,把烛光弄暗了些,接着向着妣云罗行了一礼,便轻轻脚地退出去。   吱呀一声,躺在床上,妣云罗听到门口传来的细微的关门声,便立马睁开了眼睛。   池砚以命相救这件事,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妣云罗回想过往种种,似乎她一直害怕接受他的好,所以一直无视他,对他冷漠以待。   她紧紧地枯坐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一早,聂怀桑派人来告,说池砚醒过来一刻,又昏睡了过去。   妣云罗闻言,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立马换上宫装,命人将地牢里那二十多个刺客和那个叛徒提了出来。   清晨,外面的地上铺满了一层寒霜,衬托得妣云罗脸上更是没有一丝温度。   她踩在冰冻的凋零的树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正要抬脚跨上马车,方照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身后还带了两个刺客,他们被喂了麻药,还用布塞堵住了嘴。   “干娘,你带着那些人是要去晋宫,找八公主算账么,可他们明显是受人指使,刻意栽赃陷害八公主,你可千万别上当。”方照指着身后的两人,道:“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刺客,他们被师傅和我们的人合力抓出来了。”   妣云罗闻言,将跨上马凳地右脚收了回来,然后拖着曳地的长裙,缓缓地走到了那两个刺客面前。   “反正也不会开口,留着也不过浪费粮食。”妣云罗眼里绽放出一道寒光,接着便侧身,将夏槐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   “干娘,你……”方照不解地睁大了眼,想要阻止妣云罗,但对上她幽冷的眸子,便定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将长剑横在那两人脖子上,一个一个的杀死。   整个过程,妣云罗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宛若杀鸡宰牛一样稀松平常,瞧得方照心里只冒寒意。   “干……干娘,你吩咐下人就好了,干嘛自己动。”   方照心有戚戚劝道。   “伤我之人,为何要交给别人动。”妣云罗将利剑插回夏槐腰间的刀鞘,便继续抬脚,上了马车。   “干娘,伤你的另有其人,你为何还要去宫里找八公主的麻烦?”   方照并不知道池砚已经醒过来,所以他望着妣云罗,一点也不明白她的举动。   他师傅池砚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应该放一放,直到他醒来再说,否则若出现意外,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岂不是要终生遗憾。   “干娘就是太理智冷静了!”   方照在原地嘀嘀咕咕,但任凭他再怎么惋惜,妣云罗所乘坐的马车,还是踏着晨霜,远远地驶出了南庄。 第52章   去往晋宫的路上,妣云罗不停地思索着。   安排刺杀的人倒是破懂阳谋。先来一批刺客降低她的警戒,而最后几处真正的暗箭,若能将她置之死地,那么妣凰娥便有嘴也说不清,必然会因此受到重责。   若她侥幸活下来,前面那批刺客只要到死咬定是妣凰娥杀她,她和妣凰娥都会因此撕破脸,打得不可开交。   只是可笑,她同妣凰娥之间早就已经宣战,哪里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既然别人都把证据送到她手上,她为何不用。   妣云罗嘴角勾起一摸冷笑,直到马车停到宫门口,才淡下来。   晋宫,朱雀台。   晋晟王于方寒的服侍下,穿了件朝服,来到主殿,和郗哲商量封地的事,妣凰娥与妣水玥借涂畔宫一事,坐在一旁静静聆听着。   当年,先王留下的子嗣,绝大多数已经有了封邑,只有三四个年幼者,被留在晋宫里。   如今,离先帝去世之时,已经过了□□年,他们之中,其中三个都已经长大成人,只有姜氏生的妣雅南如今虚满十岁,离册封之时,还有三年。   “大王,我大晋未封之地,一处在廖国附近,这原本是该封给荣王之地,可是当年……”   荣王与虞姬是整个晋宫的禁忌,郗哲提了一下,便略过,指着地图接着说道:“另外几处皆在偏西一点的琼州三郡。它们左邻魏国,右靠戴越之地,皆为十分重要的关卡。依臣之见,三位郡王从小一起长大,封在这里,倒是可以守望相助,不过还是需要派得力的内臣和武将随往。”   “嗯,就按照郗令伊说的办。”晋晟王对这件事并不十分在意,等郗哲说完,他当即将目光移到妣凰娥和妣水玥身上。   听说涂畔宫主楼已经全部修建完毕,晋晟王想让她们姐妹描述一下,先听个乐呵,待改天挑选一个吉日,再过去看看。   “八妹……”他给方要开口,却没想妣凰娥忽然抢先道:“王兄,父王所有的子嗣都已经有了封地,就只剩下雅南一个,不如一起封了吧,省得下次还要麻烦。”   “这……”晋晟王想起当年虞姬和荣王的事,觉得有些亏欠他们,想了想便望向郗哲道:“不知郗令伊有何看法?”   妣雅南敕封这件事,妣水玥已经同他说过,郗哲考虑她的艰难,今日才会有意说了一嘴,试探晋晟王的态度,如今见他像是同意了,便双眼含笑地看了妣水玥一眼,才低下头,指着廖国附近那块地图道:“大王,这块地本来是该封给荣王,如今封给——”   郗哲话说到此处,一内侍小跑了进来道:“禀告大王,七公主求见。”   听到妣云罗来了,妣水玥握紧了拳头,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妣凰娥怒瞪着眼睛,仇视不已,郗哲轻轻蹙眉,面色不明;只有晋晟王心喜一笑,道:“寡人多日不见七妹,倒是甚为想念,快快有请。”   “诺。”内侍小跑着出去,面带笑容得将妣云罗请了近来。   妣云罗身穿一件暗紫色的外袍,浑身透着一股华贵的气息,缓缓从外走进来。   晋晟王远远望着,只见了一个轮廓,便觉得十分赏心悦目,待妣云罗一走近,他刚想张口挂赞她,眼角余光却扫到了她眼角下的青黑。   “七妹,好些时日不见,怎么见你反倒憔悴了,是不是身子还没好呀?” 晋晟王留心一看,才发现她面色有些苍白,于是不由面露担忧。   跪坐在一旁的矮几边,妣凰娥见晋晟王待妣云罗如此亲切,心中不由暗恨不已,遂斜着眼睛,瞪了妣云罗几眼;而位她身旁的妣水玥,她垂下眼眸,心里有些着急。   葛新说要派人刺杀七姐,也不知是何时?今日,眼看弟弟的封地就要落下,七姐却踩着这个时候来,不知是否会生变?   妣水玥低着头,却不由屏住呼吸,紧张地听着,等着妣云罗开口。   “呵呵——” 只听妣云罗轻笑一声道:“王兄,我身体无碍,气色不好,全是由于昨晚受到了惊吓,没睡好的缘故。”   妣云罗说着,不由眯眼向着妣水玥的方向瞧了一眼。   “哦?” 晋晟王好吃好喝好睡,倒是从未有过失眠,不过这无妨他当个体贴的好哥哥。   “南庄地点偏僻了些,怕是有邪崇入梦,寡人给你请几个巫师驱邪,保管你以后安然入眠。”   “谢谢王兄的美意,只是此事并非鬼神之灾,而是人祸。”妣云罗面上带着一点惧意,眼中忽然浮现一点浅浅泪意道:“昨晚……昨晚上天凉,南庄有处温泉,臣妹素来喜欢一个人在此沐浴,于是便按照往常的习惯过去,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我在路上偶遇到了师兄池砚,他最近感染了风寒,我……”   她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含羞地低下头,顿了一下才道:“我邀请了他一起去泡温泉,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遂……”   晋晟王听了妣云罗的话,脑海里当即浮现无数香艳的画面,心想七妹眼下的乌黑,不会是因为和池砚在温泉里嬉闹了一夜,所以才会劳累至此,可是这本是愉悦身心之事,为何她会落泪呢?   “七妹,你过来是想让孤王为你赐婚?”晋晟王心中一动,不由开口一问。   妣云罗并未回答,只是缓缓迈步,行至妣水玥一尺之处,才开口道:“王兄,父王曾有遗嘱,欲让你为九妹和池砚赐婚,这终归是为了九妹好,所以此事还得遵从九妹的意见。”   听了妣云罗的话,晋晟王恍然想起先帝遗命,心中不由大为感动。   七妹永远把孤王的事放在前头,就连人生大事,也是如此。   他想到这里,便越发想要成全她,于是望着妣水玥道:“九妹,不知你对那池砚是何意?”   “我……”妣水玥闻言,不由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心口一窒,但最后却隐忍道:“我与师兄不过是兄妹之情,他自来便深爱七姐,我,我……”   她说着,便隐隐啜泣了起来,好似含了万般委屈,妣云罗望了,不由面露讶异:“九妹这样子,看来是对师兄情根深种。只可惜呀。”   她啧啧一叹过后,嗔怪道:“你应该早点对姐姐我说呀,不然我就不会同他有肌肤之亲了。”   “你……妣云罗,你这个贱人。”   “砰——” 的一声,妣凰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端起上面的茶水,便迎着妣云罗洒去。   那茶水冒着热气,直直对着妣云罗的脸泼来,妣云罗堪堪地用袖子去挡,脸倒是护住了,不过左手却被淋得一湿,立马便通红一片。   “嘶——”妣云罗痛苦地蹙起了眉,并未开口,晋晟王瞧了,不由怒道:“八妹,你发什么疯,难道给你安排了四个嬷嬷,还教不会你礼仪,你身为嫡公主,怎么说话还这般粗俗,宛若泼妇骂街一般,且还平白无故伤人。”   “你眼你只有她这个妹妹,我做什么都不好。”妣凰娥望着妣云罗怒火直冒道:“我伤的就是她。这个贱女人就是凭着这张脸到处勾三搭四,让男人对她言听计从。”   听了妣凰娥的话,妣云罗却十分有涵养,一点也不动怒,只慢条斯理道:“王兄,八姐她心悦池砚,所以对我有敌意,这是在所难免。只是……”   她忽然面色一凄道:“王兄,我今日来,并非让你为我指婚,而是想让你给我做主。昨晚我与师兄鸳鸯戏水,却忽然有数十名刺客杀来,吓得臣妹手脚发凉,师兄他为了保护我,连中三箭,如今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天,何人竟敢行刺与你,孤王查出来后,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晋晟王震惊过后,当即怒火直冒。   “王兄,刺客已经被抓住了,只是他们皆言,乃是八妹所派。” 妣云罗叹了一口气道:“此事牵连到八妹,所以我才不得不进宫来,否则此刻,我无论如何也要陪在师兄身边。”   妣云罗苦笑了一下,对外挥了挥手,命人将那二十对个刺客带了上来。   “大王,这一切都是八公主指使,她说南庄全是老弱病残,所以很好下手,我们才会接下,可没想到……”   所有的刺客皆整齐划一,一口咬定乃是妣凰娥所为。   妣凰娥闻言,连忙瞪大了眼睛,指着妣云罗,向晋晟王急急地辨别道:“王兄,这不过是七姐的一面之词,她或许根本没有遭到刺杀,这说不定是她贼喊捉贼,故意污蔑我。”   妣凰娥是自己的亲妹妹,她的性格同自己的母后一样,嫉妒成性,时常生事,反而妣云罗,她并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人。   晋晟王心里已经信了九成,但武后已经躺在床上,他总不能太过严厉的责罚妣凰娥,一时有些为难。   妣云罗见状,连忙退一步道:“王兄,此事实有蹊跷,这些刺客皆一口咬定乃是八妹所为,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挑拨我和八妹的关系,所以还请王兄派人彻查此事,将背后的主谋揪出来。”   “嗯。”晋晟王松了一口气,肃穆道:“方寒,传寡人诏令,命执法刑典之官司败景同速速追查此事,另外,着郎中将崔俊远带兵保护七公主,直至真凶被追拿到手。”   “臣妹叩谢王兄。”妣云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却并未起身,而是声含恳求道:“王兄,我师兄池砚危在旦夕,王妹身边的不过是些乡野大夫,还望你从宫里派医者,前去为他望诊。”   “池砚她救王妹有功,孤王不仅要派最好的医官医治他,还要重重赏赐他。”   妣云罗做任何事皆进退有度,周到细致,从不会像妣凰娥那般,置他于尴尬和两难的境地,晋晟王望着因为没有休息好,添了几分憔悴的面孔,只觉得别有一番幽美,当即心疼道:“王妹,昨夜你一整宿没休息,如今我已经派兵过去保护,你大可放心安睡了。”   “嗯,谢谢王兄关心。” 妣云罗压低声音,暗含了一点哽咽,无声回应了晋晟王,再次俯身一礼,便退出了朱雀台。   *   望着妣云罗拖着散发色着流光的罗裙缓缓离去,剩下的三人皆心思纷乱。   先前听妣云罗一口一个肌肤之亲,要么就是鸳鸯戏水,妣凰娥一想到风光月霁的池砚竟然被其他女人玷污了,便气的肝火直怒,后来被人诬陷杀害妣云罗,懵了一下,只觉这是妣云罗这个小贱人的诡计,可一听妣云罗竟然向王兄求医官,倒有点相信此事十有八九是真,只是想到那池砚明明说好了,要忘记妣云罗,转眼就和妣云罗滚到一起,还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简直气死她了。   妣凰娥猛地灌了一杯茶水,跺了下脚,便走了。   妣水玥木然地跪坐在原地,掩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拼命地控制着自己,脑袋里的那根弦却早已在听到妣云罗与师兄发生关系后、且还为救她而身受中伤那一刻,忽然将绷断。   “郗令伊,你方才提为雅南敕封地一事,还没说完,现在赶紧说了,寡人累了,要去歇息。”   “是。”郗哲听闻爱徒池砚身受重伤,心忧不已,赶忙将廖国附近那块封地提出来,几句话说了。   晋晟王听了,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等晋晟王的身影一消失,直到再也听不到一点脚步声,妣水玥猛然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神幽暗晦涩无比,她死死地咬紧牙关,撑在矮几上的手肘用力地抵在上面,令上面的茶具发出瑟瑟的颤抖之音。   “玥儿,你别担心,大王已经派了医者过去医治,你师兄定然会平安无事。” 郗哲听到响动,还以为妣水玥是伤心过度,遂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妣水玥听到郗哲的声音,理智稍微回笼了一点,缓缓松开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有些发白的五指。   “师傅,师兄不知情况如何,我实在放心不下,我们现在就去南庄看望师兄吧。”   妣水玥双眸一闭,将自己心中的怨恨和不甘收起来,嘴角微带苦涩。   郗哲瞧了,有些心疼她,便道:“玥儿,你再坚持一下,等你弟弟有了封地,你就能安心出嫁,所有的一切就会好起来,至于你师兄……”   郗哲说罢,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直觉得池砚稳重内敛,绝对不会因为儿女之事耽搁自己,可是没想到还是出了差池。   “玥,七公主在此事上也受惊不小,不如你最近就留在南庄陪陪她。”   郗哲对妣云罗的感觉十分复杂。她曾经作为他的徒弟一段时间,是个性子古怪的女孩,可是蓦然回首,却发现对方心智、城府、韧性、野心,无一不具备。   若是他在场,眼见这池砚受伤,哪里能如此快的反应过来,并迅速来到宫里,将一切控制在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玥儿,虞姬的事,毕竟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你且莫与七公主为敌。”   妣水玥听了郗哲的话,身形一顿,想要乖巧的应一声,可是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为什么连师父也觉得她不如妣云罗,对付不了她?明明在小时候,妣云罗就十分惹人讨厌,师父师娘明显要宠爱她一些,师兄虽然偶尔会照顾一下妣云罗,但是她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多。   妣水玥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想不明白,她左思右想,最后心里竟然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定要爬到最高处,将妣云罗踩到脚下,让师兄池砚睁大眼睛看看,到底选择谁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师兄,你绝对不可以死,也决不可因为妣云罗而死。   接下来,我会让你知道,你心心念着,愿意为她去死的女人,她的身体是多么肮脏,她的人品是多么低劣,没有一点原则和底线。   *   这边,妣云罗从朱雀台出来后,等医官、司败景同以及崔俊远诸人到齐,刚提着裙摆,欲要登上马车,妣水玥与郗哲便追了过来。   “七公主,子墨他伤势到底如何?我和玥想去探望他,不知方便与否?”   妣云罗回首望了一眼郗哲,对他点头一礼道:“今日来得匆忙,未曾去看望过师兄,所以情况不明。我知道郗师父和水玥妹妹定然十分担忧,所以已经命人准备好车马了,请上座。”   妣云罗说完,笑望了妣水玥一眼,眸中带着一股蔑视,令妣水玥倍感侮辱,不由暗暗握紧拳头,待她深吸一口气,想要以平和的眼神面对妣云罗,教她知道,她并未受到影响,然而,妣云罗却已经转身掀开车帘,进入了车厢。   妣水玥呼吸一窒,感觉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妣云罗来的时候,不过带了几个护卫,乘了一辆马车,但是回去的时候,身后却跟了大队的人马,十分的引人瞩目。   “这是七公主的车架,后面跟了那么多卫兵,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公元皓与黎清元见了,当即向崔俊远迎了上去。   “昨晚七公主遭到了暗杀,听说池砚为了救七公主,替她挡了三箭,如今生死不知。”崔俊远唏嘘了一声,不知为何,有些感慨。   “子墨他果然是对七公主最好的人。”公元皓神色有些黯然,既为池砚担忧,又为输给他而难过。   “那个女子还有心思来宫里勾心斗角,便知池砚那家伙死不了。”黎清元冷哼一声,但还是挥手叫来车马,跟了上去。   *   南庄,在聂淮桑的精心照料下,池砚睡了十多个时辰,终于在正午的时候,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转动着眼珠子,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周,再次没有见到想念中那个身影,不由轻笑一声。   他曾幻想过,自己受伤之后,小师妹会不会紧张,会不会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会不会在他醒来的时候,就伏在床边,守候着他……   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池砚心里涌上百般滋味,正失落着,这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   池砚听到声响,当即满怀期待地望去,只是见着来人是自己的师傅陈玉时,又满含失望地磕上眼帘。   “你这个臭小子,见到老夫,不开心是吧?”陈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嘴唇上的两撇斯文风雅的胡子气得一抖。   “子墨,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看不破那葛新的计谋。第一批刺客不过是幌子,不过是想让人放松警惕,而后来那两个才是真正的刺客。”陈玉怒视着池砚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葛新使的一手好计,你池砚却将计就计,将我们众人玩在手里,真是聪明绝顶呀。”   他语气里充满了讽刺,但更多的是心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为了七公主,全然不顾父母的养育之恩,更加不顾为师多年悉心教导之义,你……”陈玉指尖颤抖地指着池砚,恨不得上去甩几个耳光,但眼瞅着他身上带血的绷带,又不由心软,再而心疼道:“你这样为了七公主,值得么?从里受伤到现在,她不曾来看一眼,一大清晨就忙着去宫里,对付她的仇敌。”   值不值?池砚听了陈玉的话,缓缓睁开眼,眸色幽暗道:“自古成败只在一计,我不过以有心算无心罢了,她若不上当,便是我……”   输这个字,被池砚咬在嘴里,拖得细碎而绵长,看似无力,却好似蓄积了全身的力量一般,听得陈玉一怔。   “子墨,天涯何处无方草,你和七公主性子太像了,或许并不适合,你不要再有执念了。”   陈玉语含无奈的劝着,这时,站在门外的方照阴沉着脸进来了。   “师傅,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感情一事,怎么能如此算计。”方照道:“若你真有个三张两短,而干娘她真的喜欢你,那她岂不是要伤心难过一辈子?你这样做不是爱,是自私,怪不得干娘她不理你。”   听到自私两个字,池砚躺在床上,见到方照,眸光微动,接着惨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个浅笑,道:“我……我了解葛新的性子,知道必然会有二次刺杀,但人藏在何处,会在何时动手,却并不知道,如若说了,难免打草惊蛇,并且只会令小师妹陷入恐慌中,我……”   池砚说着便牵动了伤口,疼得忍不住咬牙,喘息起来,瞧得方照绷紧的面色不由柔和了一下来,但站在一旁的陈玉却依旧冷着脸道:“借口,完全都是借口。你难道不知提前与我商量,那样我可以提前准备,好歹在你衣服里塞点防护甲,也不至于……”   陈玉说着,面色不由一沉道:“说到底,你还不是想要……”   “师傅,刺杀的地点挑在温泉,我如何能穿衣服,那温泉里有通道,小师妹事先并未告诉我,我又如何来得及准备。”池砚微微垂眸,声音虚弱无比道:“是我不对,让师傅担心了。”   听了池砚的话,陈玉彻底打消怀疑,心疼又心酸道:“孩子,你下次切莫……”   他想要让池砚莫要犯傻,可是若是那箭真的射中了七公主,那也是他所不愿见到的呀。   “但愿七公主心里能记得你的好。”   池砚听了陈玉的满含叹息的话,眼波轻轻闪了一下,道:“只要小师妹安全便好,其他一切,我并无所求。”   他说完,额头上便冷汗岑岑,方照见状,连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汗,心想,干娘派他监视池砚的一举一动,可是这人分明对她痴心一片,教他看了都不由动容。   池砚本就受了重伤,失血过多,醒过来,说完这些话,便已经疲累至极,一转眼便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不行,不管七公主喜不喜欢子墨,子墨救她一命,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过来这里,守着他,照顾他。”陈玉急躁地转身,没想到一抬起眼来,便见到门口围了一堆人,而七公主就站在其首。   他们是在方照进去之后不久,才到了那里,又刚好听到了池砚为了七公主痴心不已的话。   “何医官,景司败,你们二人进去,一人进去给我师兄换药,一人查验伤口。”妣云罗只站在外面远远看着,并未走进去,神色略显冷淡道:“待查完了伤口,景司败再同我去后山温泉查看线索,现场依旧维持着原状,并未动过。”   “是。” 景同与何医官微微行了一礼,便躬身走了进去。   “方照,你是我师兄的弟子,算是半个儿子,日后你好好照顾他,等他醒过来,你就告诉他,他救我这件事,我十分感激,愿意许他一个承诺,无论提什么都好,我必然会去做。”   躺在床上,池砚并未睡过去,他听到妣云罗的话,整个身子不由绷紧,手握成拳。   她的话是对着方照说,但却明明是说给他听。   一个承诺么?他心里冷笑一声,这个承诺做什么都可以,却唯独不有一样不可以提,那就是让她嫁给他,乃至爱上他。   她这是故意同他拉开距离。   池砚想到这里,内心不由憋了一口气,心想,你想要不亏欠我,想要我提要求,我偏不提,偏要你时时刻刻记着我。   七公主在外面不进来,还说了那样的话,众人皆瞧出了点问题。   “嗨~” 何大夫见池砚浑身紧绷,便知道他并未睡着,只怕是在和外面的人僵持着,因为不由摇头一叹。   “年轻人,万事万物,切莫太过执着,顺其自然便好。” 他一边俯身拆开池砚身上的绷带,一边同他说话,见上面的伤口被用针线缝合起来,不由惊诧了一下,不过待看到伤口被挣得裂开,又涓涓的往外流血,便又忍不住道:“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池公子你本来就乃思虑过重之人,应该时常保持心境平和,否则很容易折寿。”   “正所谓慧极必伤,池公子可要谨记陈大夫的话,以后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切莫再置身于这样危险的境地。”景同执笔在一旁确认是箭伤,并用绢纸记录,不过他眼望着那三道箭伤,想起刚才在外听到的话,不由为他的痴情感到动容,故而声音故意放大了一些。   妣云罗站在外面,面无波澜,但是一旁的郗哲、公元皓皆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她。   “七公主,追查凶手的事情,就交给景司败、我和崔兄他们了,你就进去陪陪子墨,他那么受了那么重的伤,需要你的陪伴。”   “就是呀,七公主,你去陪着子墨吧。有我和温瑜在,定然很快就能把谋害你的人抓出来。”崔俊远道。   “正是。”黎清元高抬着下巴,也出声回应。   池砚对妣云罗那份心,他们二人在此刻,彻底叹服,真心的希望他能得偿所愿,于是纷纷提出要来帮忙。   “那就有劳温瑜、劳羡之你们几个了。”妣云罗向黎清元他们道完了谢,转过眼来,轻轻往妣水玥脸上一扫。   “九妹,我从小到大没怎么伺候过人,怕弄疼了师兄,不知道你愿不愿从旁指点一二。”   “能够帮助七姐照顾师兄,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妣水玥很想保持冷静,乖巧,可是此刻的她一点也不想走进去,看师兄为了别的女人所受的伤,她只想快点,再快一点,让这个女人身败名裂,让师兄知道,他苦苦痴念,舍生忘死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   妣水玥脚步宛若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揪扯了一下衣服,往里面走去。 第53章   听着妣云罗的脚步声一点点移近,那声音很轻,但听到池砚耳朵里,却很沉,仿佛一点点踩在他的心尖上,令他忐忑,却又忍不住张着眼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师兄。”一声轻轻地呼唤传来,妣云罗紫色的衣袍映入眼帘,池砚躺在床上费力的挣扎了一下,想要坐立起来,但却因牵扯到伤口,疼得嘶地轻呼了一下,进而眉目紧皱。   “别动。”妣云罗双拳握紧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快步移到床前,手指有些颤抖地伸过去,扶住池砚,声音比平日多了点温柔道:“疼不疼?”   池砚微微抬起眼眸,凝视着妣云罗,他望着她眼睑下的青黑,心口微微泛疼,感觉身上的箭伤也愈发有种火辣辣的灼伤之感。   她的理智、她对事情的掌控能力,这无一不令他欣赏,可是却又无比的痛恨、吃味……   她会因为他的受伤,哪怕出现一丝慌乱、或者停止片刻算计?   池砚半瞌着眼帘,将自己风起云涌的心绪掩盖,最终只勾起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轻轻喘息道:“小师妹,我很好,一点也不疼,你别担心。”   望着池砚可怜兮兮的样子,妣云罗别开了眼睛,手上稍微有些用力的将他压到床上躺下,声音里微微带出一丝怒气道:“受伤了就好好躺着休息,别费力气说话。”   “小师妹——”池砚忍不出唤了她一声,随即便闭上了眼睛,就是睫毛还像一个不乖的孩子一样,时不时的跳动着。   “你放心睡吧,我不会离开。”妣云罗忽然将左手覆盖在池砚的眼睛上,然后忽然俯身亲了亲他没有血色的嘴唇。   “我知道你很痛,所以好好的睡一觉,等醒过来,便想好要向我提什么要求。”妣云罗凝视着池砚的脸,并不想教他看见她此刻的心软。   身处在书中,她处处提防着他,甚至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恶意揣测,可是这次刺杀,她隐隐觉得他或许是真的喜欢她,只是这一切,她一下子还不能接受,并且她并不想亏欠他。   所以,最好等池砚醒过来,就快速把那个要求提了,等他们之间两清了她心里没有负担,或许可以考虑简简单单地谈个恋爱,然后再谈婚论嫁。   妣云罗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不停地推敲思考,终于下定了决心,所以脸上缓缓流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被妣云罗遮住了眼睛,池砚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到她在想什么,他听到她再次提起那个要求,像是要甩开包袱一样,带着一种迫不及待,因而他脸上虽然在笑,但心却里却逐渐冷却下来。   有些事,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只有真的才让人难以推却。   早在刺杀之前,他就知道,前面的暗杀都是幌子,只有等众人心神放松,暗处那一箭才是真。   所以他就是故意要拿命去赌,赌小师妹会不会为了他心软。赌他在她心中,是否真当真一点重要性也没有?   赌,如果他赢了,便从此赢得她的人和心。   结果……结果,小师妹她还是那么冷静。   池砚的呼吸渐渐地放轻,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只是他感受覆盖在眼睛上的温度,尽管已经很疲累,很想要睡过去,但还是忍不住贪恋着,细细感受这份为数不多的温暖。   那个要求,他一辈子也不要提,偏要她欠他。   此刻的她的温柔尽管是如同镜花水月,很可能他睁开眼就要消失,可是这辈子,只要他有一口气在,他便想尽办法骗她,教她的只能对他温柔,眼里心里也只有他。   池砚心中拧着一股气,静静地躺在那里,最后皱着眉头,慢慢地睡了过去。   妣云罗见他整个全身都放松了下来,才把自己的手拿开,转过身来,拿了一个枕头竖在床头,微微倾斜着身子,向后靠过去,然后默默地陪在池砚身边。   站立在不远处,完全被当做空气一般无视,妣水玥抬眼望着妣云罗,她知道她是故意……故意将她叫进来,向她示威、展示她与师兄之间的感情是多么好,让她主动退让。   不,她绝对不会将师兄让给她,绝不会教她得偿所愿。   妣水玥很想面带关切的上前问一声,需不要她帮忙,继续如同往日一般虚与委蛇,可是此刻她却完全迈不动步伐。   她再也不想过这种压抑的日子,她简直一刻也等不及,迫切地想要站到明处,让妣云罗正视她这个对手,可是……   妣水玥想到自己弟弟的封地还没正式册封,而她的婚事,也还没定下,便隐忍地握紧拳头,无比艰难的向着妣云罗行了一个礼,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妣水玥离开以后,陈玉在一旁默默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由微微扬起,心想子墨也总算求仁得仁,七公主她也并非真的铁石心肠。   “走!”他对着方照挑了下眉,比了个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   方照定定地盯着妣云罗的脸,不知为何,心里有一抹淡淡的忧伤,感觉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离他而去。   他琢磨不透这股隐隐的难受来自哪里,便忽然被人推了一下。   方照一惊,回过神来,见陈玉瞪了他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便被陈玉一把抓着胳膊,拖出了门外。   随着方照与陈玉离开,屋子里徒然安静下来,妣云罗撑了一夜没睡,不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靠在池砚身边睡着了。   期间夏槐有轻轻的进来,将妣云罗缓缓地扶着,令她平躺在池砚身边,然后又抱了一床被子,给她盖上。   等弄好一切之后,她便抱拳静静地立在一旁。   夏槐看着两位绝美的容颜的人,听他们呼吸一致,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起,只觉的十分美好。   “经过这件事之后,七公主和池公子是不是就要在一起了。” 夏槐想到这里,心里带着默默的祝福和期待,从房间里出来,到厨房里,指挥着人,一直在火上热着粥,又去药房里,把药用小火温着。   *   妣云罗与池砚两人之前都耗费心神,一直折腾了一天一夜,本就心神疲惫不堪,因而这一躺,便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清晨。   池砚因为睡的比较多,所以比妣云罗提前醒来,他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妣云罗无比恬静的睡颜。   这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真的变成了现实,他心中只觉无比甜蜜。   他对着妣云罗浅薄的嘴唇,忍不住想要凑近去轻吻,可是却又忌怕无比,怕她一睁开眼,便急于兑现那个承诺,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恢复到从前那样的不冷不淡。   他缓缓地靠坐起来,一直望着妣云罗,倒数是时间,既希望妣云罗睁开眼,又希望她一直能这样躺在他身边,再也不要清醒过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着,池砚感觉明明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妣云罗便悠悠转醒了。   她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对着陌生的帐帘,露出几分恍然和懵懂,直到瞥到池砚这个熟悉的身影,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眉目舒展开来。   “小师妹,我……”   在妣云罗要开口之前,池砚忽然抢先道:“小师妹,我……我想要如厕。”   他微微别过头,将脸别到一边,耳根子有些泛红。   妣云罗闻言一怔,她从床上直起身子,扫视了一眼,见自己睡在外面,而池砚被拦在了里面,当即起身,将被子掀开,给池砚让出位置来。   “师兄,你中了箭伤,未免挣动过大,将伤口扯开,就不要出去了,这床底下应该有夜壶,你将就着用。”   妣云罗从前调戏池砚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不过这时,她话才说出口,便忽然感到一阵尴尬,脸上的温度在慢慢升高,但面上的表情却十分镇定,一点都瞧不出异状。   “小……小师妹,你先出去吧。”池砚有难为情,但垂下眼帘的时候,眸光不由微微一闪。   妣云罗淡定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赶忙往外走。   坐在床上,直到望着妣云罗的身影消失,池砚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他不想听她提起那个承诺,最起码,在他伤好之前,再也不要听到一个字。   *   妣云罗也不是铁石心肠,起初,她确实无法面对池砚,他为了救她,险些丧命,她不想亏欠他,所以心里便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可是当她望着聂怀桑给池砚换药,近距离地目睹了那三个箭窟窿,那箭或许是因为带着倒钩,所以在拔出的时候,需要用刀子割开,因而池砚的背上爬着三条宛若蜈蚣一样狰狞的伤口。   试问这样的伤,又怎么能靠一件件小小的事,便一笔勾销,除非遇到极其危险困难的事情。   妣云罗脑海里拼命回想着关于池砚的剧情,知道原剧中,他作为送亲的使臣,会在途中遇到战乱,并掉落悬崖,失去记忆一个月,而等他恢复记忆时,廖武王已经连破大晋三城,并逼得太子去廖国为质。   她想到这里,不由扬唇一笑。   师兄池砚救她一命,她再救回他一次,并帮他阻拦了廖武王,那么他们之间便互不相欠了。   妣云罗想好之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便再也没提关于那个承诺的事情,池砚也装作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过一般,每天安安静静的养伤。   一个月后,池砚的伤口结了疤,聂大夫给他拆了伤口上的线,允许他可以去外面走动,做一些稍微用力的举动。   躺了三十多天,池砚每天喝着难喝的药汤,但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舒畅。   小师妹每天都会过来陪伴他,为了怕他无聊,还会拿了话本,坐在床边念给他听。   这样美好的日子,真的是从前想都未曾想过。   只可惜并未持续多久,便随着刺杀一案的追查,慢慢被打破。   在司败景同与崔俊远等人的合力追查之下,只查到那批人是通过一个叫“赵强”的人收买,那人自称是八公主的近侍。   等他们寻着这条线索去追捕赵强的时候,这个人便已经自杀了,并留下一封信,说他该做的已经做了,但是恳请八公主放过他的家人。   各项证明又都指向了妣凰娥,但仅仅凭他一纸血书,也不能说明这就是她所为。   无法,景同等人只好又从赵强入手,来寻找其他的可疑之人,只是赵强这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近侍,却同宫里的黎后、王后宫里的人都有牵连,所以越追查下去,牵连越深,便令景同他们不得不踟蹰起来。   他们这边一天一天地拖着,毫无进展,见妣云罗也没有催促之意,便慢慢懈怠了下来,就连守护在南庄的崔俊远,他虽然有心要护卫妣云罗的安全,但是南庄这里太安静冷清了,加之到了深冬,外面天寒地冻,他带着自己的弟兄们待在这里,每天对着一片雪白的树林子,望着飞来飞去的鸟儿,提着心神一个月,便再也忍不住这份寒冷和枯燥了。   “七公主,刺杀之事,可一二再,不可再而三,那人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了。”崔俊远实在有点想念灵婉儿了。这个女子是七公主所送,不管是性子和才学,都十分惹人喜欢,况且她那么单纯柔弱,放在家里,碰上那他那小霸王一样的妹妹,还不给撕了呀。   “七公主,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崔俊远想要走,但是又觉得事情没办成,有点窝囊,还有点不仗义,于是又不由耐下性子来问。   “你是问我的仇家么?”妣云罗听了崔俊远的话,不由眯眼一笑道:“我那么受王兄喜爱,还把众世家之女心尖痣池砚给玷污了,我觉得有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   “……”崔逡元闻言,有些无语,但又觉得是事实,就连她亲妹妹崔玉,她得知池砚与七公主被刺杀的经过,也忍不住每天拿着皮鞭,愤恨地抽着木桩子,咒骂七公主。   “崔将军,感谢你和你的手下风雨无阻的守卫着南庄的安全,这边已经不会再有危险,我已经写折子同王兄说明情况,你们今日便回城里当值。”   妣云罗说完,还让方照抬着两厢银子,命他跟着崔俊远,一同去犒劳那些将士。   “末将就代替兄弟们一起谢过七公主的好意了。”崔俊远拱了拱手,妣云罗穿着毛领的棉袍,抱着手炉,想起什么,忽然又吩咐夏槐拿来几张红木的方形卡片,总共有一盒。   “持有此卡进入醉红楼、五味斋,南缎庄等地,一缕享有七折优惠。”   这几个地方,都是晋都特别有名的几个店铺,竟然都是七公主开的,崔俊远大吃了一惊,不过想想她连醉红楼都开了,其它的地方也就见怪不怪了。   虽然崔俊远并不缺钱,不过被送了折扣卡,还挺稀奇,自己先拿出一张来瞅了几眼,见挺别致,不过不由疑惑道:“这东西若是有人故意仿制,那你岂不是要亏本?”   听到亏本两个字,妣云罗想到双十一那些折扣活动,不由微微一笑道:“银钱不一样还有人仿制,只能靠细心谨慎了。”   “也是。”崔俊远没有多想,便领了东西,开心地走了。   这边,崔俊远前脚一离开,池砚后脚便拉长了脸走进来。   “小师妹,我不喜欢你和其它男子共处一室,也不喜欢你看他们,下次你要见他们,必须带上我。”池砚穿着一身雪白的貂绒大衣进来,声音里满含着醋味。   妣云罗微微抬起眼来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对待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并不去哄他。   池砚试探了一下与妣云罗的亲近程度,心里十分不满足,但面上却微微一笑道:“关于刺杀这件事,小师妹真的打算就这么放手了?”   崔俊远等人都查不出来,池砚等着妣云罗来问他,好将那几个人彻底比下去,只是妣云罗却一直按兵不动,最近几天见他伤好了,也不来陪他,所以他便忍不住追了过来。   “哼!”妣云罗只是冷笑了一声,便不说话了,池砚最后只能认栽道:“刺杀我们的人叫赵鑫,是廖国之人,他化名为葛新,现在在大晋担任工伊一职,他在修建涂畔宫一事中,贪墨巨大,师妹若是想报仇,可借此向他发难。”   赵鑫?妣云罗闻言,不由双眼一眯,这个人不就是和男主五作对的炮灰反派么。   在书里,这个反派他深爱着女主,可是无奈女主被主公廖武王看上,所以他便只能压抑住自己,一直默默忍耐。   一直等到廖武王死去,他以为终于可以可女主在一起了,却没想到,女主又被送去魏国为质,后来又嫁给了草原王子。   为了夺回心爱的女人,他同左丞相岑许二人合力,同池砚合作,一起攻打魏国,后又一起逼反草原王子,成功杀了他,把女主夺回来,只是当他满心欢喜,以为能和女主在一起的时候,发现岑许也在觊觎女主,于是两人为此斗的不可开交,直到最后一败涂地,被岑许给弄死。   “师兄,听说岑许这个人心思深沉,算无遗策,他可谓是我大晋的一强敌,而赵鑫此人,他虽然不如岑许这般会玩弄人的心理,但也是廖武王麾下不可多得的人才。”妣云罗微微一笑道:“报复一个人,让他死亡实在太便宜了,我觉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精致的桃花眼微微向上一挑,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令池砚心口不由一热,只觉得危险而诱人,还有点心有灵犀之感。   “放任赵鑫回去,让他同岑许相互争斗,不仅能削弱廖国的实力,还能让他饱受功败垂成之痛。”   池砚俊眼一眯,嘴角微微噙笑,文雅中透着三分狡诈,同妣云罗相视一笑。   *   这边,刺杀妣云罗失败,反而伤了池砚,赵鑫不由扼腕痛惜。不过好在玥儿带回消息,说池砚虽然受了重伤,但却并未由生命危险。   对于池砚,他原本心里有几分嫉妒,不过经过刺杀这件事,玥儿她彻底对池砚死了心,他倒是因祸得福,只是他想着若是池砚和七公主在了一起,那池砚活着,便成了廖国的一大祸患。   葛新想到这里,便立即派人给宫里的妣水玥递了信。   这次,他对自己的身份并未有所隐瞒,直言他是廖武王的得力重臣,希望妣水玥想办法令妣凰娥改变主意,嫁给廖武王,而她则以媵从的身份,随嫁到廖国。   届时,等他把池砚笼络到廖国,便可趁此良机向廖武王讨要她。   *   英裳台,妣水玥接到信以后,阴霾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喜色,隐忍到极致的眸子因为兴奋,而缓缓挤出几滴清泪。   葛新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用。   原本她就有意让自己弟弟的封地靠近廖国,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助廖君一臂之力,踏平大晋河山,报复王后和她的子女。   如今,有了葛新……不,应该是赵鑫的存在,她的路会顺畅许多。   妣水玥晦暗的眼神终于又恢复了灵动,冷锐的面孔也渐渐便得温婉秀丽。   “宁为农家女,不为富人妾,我阿娘死前便希望我此生不作媵从,若当真能摆脱这个身份,我……我只愿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翔,至于与你之情,我如今身陷囹圄,实在无暇细思,但我们相识多年,我对你并非全无感情,否则也不会独独对你信任依赖。”   妣水玥小时候跟在虞姬身边,加上时刻观察着后宫女人的百态,自然明白男女之间,当白不白的那段时间,才最为勾人,因而便写了这样一封信,用火漆封好了,让人递了出去。   从宫里到宫外,不过几个时辰,当赵鑫接到这封信以后,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不过更多的是激发了心里的保护欲。   身为一个男人,若是连给心爱之人自由的能力都没有,那还算什么本事。   况且玥儿已经答应了要随他去廖国,且并非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她只是刚被池砚伤透了心,一时走不出来,待她去了廖国,领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必然会敞开心怀,接纳他。   赵鑫握着手里的绢纸,不由将它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入怀里,小心珍藏,并低声呢喃道:“玥儿,你在宫里过得如履薄冰,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七公主,这次,我便要让她千夫所指,背负令全国不耻的骂名,而晋晟王,亦会在七国论学之时,成为被人人诟病的昏君,而池砚,她心爱的女子与他所要侍奉的君王□□,当他得知这个消息以后,面色必然十分精彩,相信那一刻,便是他对大晋彻底失望之时,也是我赵鑫笼络人才的最佳良机。” 第54章   晋晟王与父妾宓氏厮混,同庶妹□□,将武后气瘫,这一消息如同蚊蝇带翅膀一般,伴随着寒冬一直到开春三月,一直是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这其中,晋晟王乃是被一对狐媚母女迷惑的昏君,妣云罗就宛如那蛊惑君王大兴鹿台的妖妃妲己。   甚至有人传言,她暴戾血腥,动不动就砍人手脚,在南庄的那些缺胳膊断腿眼瞎的仆从,全是受了她的迫害。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上百士人联名上书,要求处置妣云罗,以正典型,免得败坏大晋的风气,使得妻不妻、兄不兄,妹不妹。   ……   朱雀台。   收到这份连名书的时候,晋晟王脸上又是不堪、又是恼火、又是愤怒……   他的一双眼睛瞪得宛若铜铃一般,气得手指不停颤抖,最后怒得将腰间的剑□□,对着桌案就是一顿乱砍。   “一群只会沽名钓誉、耍嘴皮子起哄的家伙,以为寡人不敢动他们么?孤王现在就派人去把他们抓起来,拔掉口舌,剜去双目,教他们再敢多说一个字。”   晋晟王与宓氏的事,他本就不欲让人知道,可是如今,不光他和宓氏的事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就连他和七妹之间的兄妹情谊,竟然也被人拿出来搬弄。   “究竟是谁,竟然胆敢颠黑白,搬弄寡人与王妹的关系。”   晋晟王将剑猛地一下砍进桌案里,入木三分,拔了好几下都未曾□□,气得七窍生烟。   “呼哧,呼哧——”   他鼻翼颤动,扶着胸口,气喘入牛,一旁的方寒望了,赶忙上来给他顺气道:“大王息怒,别气坏身子,否则便要种了敌人的奸计。”   “方寒,你说这谣言究竟是何人传出?”晋晟王眯起眼睛,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妣凰娥。   先前她嫉妒妣云罗,便争抢涂畔宫一事,后来又因为祭火节一事,心怀嫉妒,派人刺杀七妹。   七妹为了维护皇室的脸面,所以将此事压了下去,不欲追究,但是由于池砚为了救她,险些丢掉性命,这便使得八妹妣凰娥更加恼羞成怒,故而……   妣凰娥冲动、莽撞、任性、不分场合使小性子……   晋晟王想到武后之所以被气病,多半都是因为她不懂分寸,所以一想之下,双目一瞪,便断言道:“此时必然是八妹所为,寡人定然饶不了她。”   说将,他便要冲往昭华宫,方寒眼眸轻闪,绽放出一道冷光,但人却上前一拦道:“大王,此事无论是不是八公主所为,您都不可对她动手呀。”   兄妹□□这种丑闻,一般人家都避之不及,更可况妣凰娥与晋晟王还是亲兄妹,又怎么会把这种事情大肆宣扬。   方寒心知这绝非八公主所为,但却并未替她辩解,只衷心不已的劝着晋晟王道:“大王,您和七公主正处在风口浪尖,实在不宜轻举妄动,否则大家更要说你受了七公主的蛊惑,为了她杀了亲妹妹。如此,七公主只怕更难自处。”   晋晟王听了方寒的话,不由停下了脚步,但他成为大王已经有十年,再也没被人如此威胁过,此刻要他低头隐忍,他只觉得如鲠在喉,怒得小臂上的肌肉隆起,青筋直冒。   “大王,你想想七公主,她一个女孩子,竟然背负了如此污名,只怕心里比大王还难受……” 方寒温言道。   “是呀,碰到这种事,寻常女子为了名节,只怕已经羞愤欲死,被逼得以死明志,七妹她千万可别想不开呀。”   晋晟王想到妣云罗,登时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并且这件事中,妣云罗受到的谴责反而更多一些,这么一对比,他心里舒坦了一点,倒是冷静了下来。   “寡人一定要护住七妹,不让那些奸人得逞。” 晋晟王勾唇冷笑一声,当即吩咐方寒道:“你派个人去南庄看看七妹,教她安心;此外,八妹那边,你命人看着,瞧瞧她最近在忙什么。”   “是。”方寒垂下眼帘,应下来之后,派几个人去盯着八公主,但是七公主那边,虽然也派了一个人去,但却并非去安她的心。   *   南庄,一长满浮萍的池子旁,妣云罗拿了饵料,一点点的投喂着里面的鱼儿,看它们仿佛饥饿了好几百年一样,一窝蜂地涌上来,争抢吃食,脸上不由晕开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有时候吃太撑了,反而为死掉。   她双眼一眯,笑成两道浅浅的月牙,待睁开眼时,下人领了一身穿宫服的侍人,小跑着走了过来。   他上来便恭敬地跪着行了一个大礼,道:“七公主,我们方公公说,谢谢你为方照找了个好师傅,还认他为干儿子。外面的流言虽盛,但最后伤着谁,都不会让伤着你。”   “嗯,你回去和方内侍说,他的好意本公主记在心里,定然会保方照前途似锦。”   妣云罗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内侍,并没有太多表情,可一旁的夏槐却熟练地上前将人拉起,往人手里塞了一张银票。   “谢谢七公主,小的这就去禀告方公公。”   对于宫里的内侍来说,什么金银财宝都没有银钱来的实在,七公主虽然有些傲气,但出手大方,却从来不会给他们这些奴才甩脸色,因而跑这里的差事,其实有很多人都爱抢着做,不过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来。   方寒所派的内侍接过银票,面上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夏槐眺望着那侍从走远了,才转头担忧地望向妣云罗道:“这流言猛于虎,方公公纵使是大王身边得宠的宦官,可若是对上朝中大臣,怕也不一定能顶住压力。”   夏槐之所以忌惮如此,完全是因为自从流言兴起,到了如今,即使七公主不做什么,只要一有坏事,大家都会认为是她这个妖孽带来的;好多不知情的人还经常扔死物在南庄附近,更甚者还扎小人偷偷埋在南墙角下,当然,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些读书人,他们每天拉帮结伙,到处写文章、赋诗,叱骂七公主。   “那些人实在太可恶了。”夏槐气鼓鼓地跺了一下脚,妣云罗望着她笑了笑,道:“鸡蛋又怎么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不必担心,我自有考量。”   夏槐闻言,果然放松了许多,不过转眼又皱起了眉毛道:“七公主,池公子的伤总算是大好了,只是最近乌烟瘴气的,咱们都不能出门去上香,为他驱除晦气,求个平安福,庆祝一番。”   “不用了,那样不过是求自己心安罢了,我天天被人诅咒,不也没事么。”妣云罗虽然穿越,但依旧相信事在人为,并不惧怕鬼神。   不过想到她已经欠了池砚一个承诺,实在不想让他卷入自己的麻烦中,于是便对夏槐道:“从即日起,你们把我师兄的东西收拾好,让他搬出去,不要再住在这边,也不要往这边跑。”   “七公主,池公子喜欢你,定然想同你一起分担,你这样将他推开,有点见外了,他知道了,怕是要伤心了。”   流言方才出来之时,夏槐简直担心死了,生怕池公子信以为真,可他却一直站在七公主这边,对她比从前还好,这真是唯一的好事了。   *   在这种遭受流言蜚语的时刻,夏槐自然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七公主,不过妣云罗决定的事情,向来无法更改,所以她只能带着奴仆,去池公子所住的地方。   “池公子,我们七公主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请你搬出去住,免得老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用臭鸡蛋砸。”   池砚坐在一书案边,手里正握着一竹简看,听了夏槐的话,却不由暗暗握紧了拳头。   “夏槐,我不会搬出去,劳烦你白跑一趟了。”   夏槐本就不是很希望池砚搬出去,她觉得七公主身边实在太冷清了,有池公子陪着,两人就算处在冷冷清清的林子里,也会让人不由会心一笑。   “池公子,七公主她其实表面冷清,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她要是冷言冷语,多半是为你好,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夏槐宽慰了池砚一番,见他点了点头,心下一喜,便俯身一礼,带着人走了。   端坐在椅子上,池砚望着夏槐离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眼眸里渐渐涌起了一股难以消匿的怒火。   一方面,他气小师妹拿他当外人一样,不想欠他,不要他帮忙,反而赶他走。   另一方面,对于身上那三箭,他可以忍,可以慢慢地等,一步步去算计赵鑫,甚至就算当面遇到他本人,他亦能笑得如沐春风。   可是面对铺天盖地的污秽之言,他几欲忍不住胸中仇恨的怒火。   正当他手握着竹简,五指将其捏得咯吱作响之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 谋事者,最忌讳急躁。需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师兄,你要是真为我的事生气,便该搬出南庄,不要牵扯进来,这样,若我真的遇到麻烦,你才能帮助我。”   妣云罗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池砚的手一松,嘴角连忙牵起一抹浅笑,看着像是没有生过气一样。   “小师妹,我不离开,并非担心朝廷中那些大臣刁难你,而是惧怕那些无知的居民。” 池砚紧张地望着妣云罗,情绪忽然有些失控,道:“你可知戴国有一少府之女,她便是被人污灭,最后引起群愤,在夜里熟睡之时,被人放了一场大火,活活烧死。”   “这世上百般算计,却也有很多事情,难逃意外。”池砚道:“我守在这里,便是遇到意外,也能和你……”   池砚想说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但是对于有过亲人去世的人,便尤其不会将一个死字挂在嘴边,甚至觉得这个字眼太过沉重,只要一想起,心情就会变得无比低沉。   “师兄,谢谢你为我这么着想。”妣云罗也不喜欢说出死这个字,不过对于池砚说的那些话,她倒是觉得确实应该引起注意。   在现代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一些心理病态的人,他们不知道事情的经过,随便被人煽动几下,就做出毫无理智的事情,比如人肉搜索、恐吓等等。   有了池砚之前为她受伤这件事,妣云罗对他的话倒是能听进去一些,不过当池砚把赵鑫的背景说给她听,甚至连他贪墨这种事的证据都拿到手里了,她便不由深思。   他知道得这么多,那么刺杀这件事,就真的避不开,没有更好的办法?   妣云罗私下想了一整个冬天,但还是忍不住怀疑:池砚是否是故意这样做,可是又觉得没有人真的傻到为了得到一个人的心,故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师兄,你说喜欢上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是否为了得到她,会有人愿意故意用生命为代价,去感动她,去令她觉得亏欠,进而离不开你。”   妣云罗很想和池砚解释,什么是道德绑架,也很想告诉他,如果不是她情愿,不喜欢他,就算他这样做,该拒绝的时候,她依然会拒绝。   妣云罗意有所指的话,饱含试探的语气,令池砚心里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尤其是“喜欢上一个不喜欢你的人”这几个字,令心脏徒然瑟缩了一下,生出一股刺痛之感。   “小师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池砚眨了眼睛,神色认真道:“救了小师妹那天,着实是个意外,我只是身手比常人好一点,所以反应快了一些。”   妣云罗黑亮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池砚一会儿,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实话,不由莞尔一笑,接着便道:“那天的师兄为了我身中三箭,我实在无以为报,所以我许你那个诺言,真的什么都能提,你千万别和我客气。”   什么都能提几个字被妣云罗咬得很重,暗含着一股诱惑之意,有些低沉,池砚耳朵一麻,心跳蓦然加快,很想说,那你也像我爱你一样爱上我,可他心里却无比清楚,什么都能办到,但唯独这件事,不可能,所以他只微微一笑道:“我们本就是同门师兄妹,保护你是应该的。”   “……”   池砚这是打算死不承认。妣云罗反正也想好了两清的办法,所以也没有过多纠缠,只叮嘱道:“那你明天去垓下学宫以及涂畔宫两个地方小心些。”   “嗯。”池砚乖巧地点了点头,妣云罗又道:“你去涂畔宫难免遇到赵鑫,记得千万不要生气,这次他散播谣言,对于我来说,可是求仁得仁。”   池砚听了妣云罗的话,眼皮子一下子掀起。   “小师妹,你样纵火,就不怕这流言像被风吹过一样,熊熊燃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最后伤到自己。”   “师兄是说玩火自焚么,这也是我想要告诉你的事情。”妣云罗声音徒然增大道:“一个恶人,她做的坏事再多,但只要人们心里接受以后,她就是再多做一件,也无所谓,甚至只要做一件好事,他们就会觉得她洗心革面了,可是若是一个没有任何污点的人,他的身上只要出现一点瑕疵,就会遭到世人谴责,并且绝不会包容他。”   池砚选择的是白莲花的人设,做好了,便让世人都觉得他是个风光月霁的君子,任何人都可能干坏事,唯独他不会。   而妣云罗的正好相反,只要一有坏事,必然有人想到她,并且最近这种效果尤其明显,比如,那家孕妇难产了,大家都会觉得这是由于她这个妖孽在作祟。   如今他们两人走在连个极端,待在一起,必然有一方会受到伤害。   “师兄,我觉得你真的应该装作和我没有丝毫关系,最好让人误以为你被我这个妖女狠狠抛弃了。”妣云罗觉得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作为一个理智成熟的人,尤其是池砚这个日后要成为晋相的人,应该立马点头答应,但是池砚却蹙起眉毛,嘴角轻轻抿起。   他才不要被抛弃,就算她被世人诟骂,他也要和她绑在一起。   妣云罗没谈过恋爱,十分不能理解那种因为恋爱,就理智全无的人,她瞅着池砚,不禁好奇道:“师兄,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其实我觉得我们两人心思重,不适合在一起。”   “小师妹,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她的全部。”池砚凝视着妣云罗道:“对于心爱之人,放在心上珍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算计,所以我对小师妹,一直都十分坦诚。”   “师兄,你待我如此真心,我……”妣云罗面上浮现一丝感动,心里想到坦诚而已,忽然一动,接着便忽然垂下眼帘,面色十分难看,咬紧牙关道:“我……我真的当不起。因为从前为了生存,我和王兄之间真的有发生过关系。我这样肮脏不堪的人,不配得到你那么纯洁的爱……因而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接受我么?”   池砚听到妣云罗的话,脸色一瞬间煞白无比。   “小师妹,你……你就算是要拒绝我,也莫要拿自己开这种玩笑。”   妣云罗并未回话,只是一步一步的靠近池砚,然后弯下腰来,用双手捧住池砚的脸,对着他的嘴唇便吻了下去。   她在他的唇齿之间辗转,吮吸,舌头宛如灵活的蛇一样,在他的口腔舞动着,令被吻得猝不及防的池砚乱了心智。   “师兄,有哪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会如同我这般熟练?”   身上涌上来的热度尚未退却,但却立马被淋了冰渣,将池砚的整颗心冻结起来。   “小师妹,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池砚整个宛如溺水之人一样,不停的喘息着,额头上冷汗岑岑。   “我知道,你这是想赶我走,我走便是,但是这种玩笑话,除了我,你且莫再同任何人提及。”池砚猛地从站起来,身形有些颤抖的向外走去。   妣云罗望着宛若饱受风雨摧残的小白花池砚,心里有过一丝不忍。   对于池砚的喜欢,她始终不敢确认,故而拿她和晋晟王的事情来试探,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居然都还那么固执,这不由令她确信了一件事,他真的是为了让她喜欢他,拿自己的性命算计她。   这种死不承认,死装到底魄力和精神,真的令她都不由为之动容,心情复杂无比,只是也没那么容易心软。   *   这边,池砚出了南庄,便立马派人守着周围,尤其防范别人放火,而他自己确实被妣云罗吓的心悸,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小师妹她经营各种营生,还控制造铁,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计谋,来赢得晋晟王的信任,绝不会通过那种屈辱的方式。   池砚定下心神来之后,并不打算放弃,只是却不得作出妥协,搬出南庄。   他真怕小师妹嘴里再吐出什么惊人的话语,令他心魂失守,再也装不下去。   这日,或许是先前被妣云罗那波刺激过了头,所以当池砚从垓下学宫出来,遇上葛新时,心情竟然格外的平和,简直一点波动也没有。   “池兄,相逢不如偶遇,不如一起去酒楼喝一杯。”   “嗯。”池砚点了点头。   等上了酒楼,葛新叫了几个小菜,一壶小酒,还有一叠花生米,像是要等着看什么好戏一样。   池砚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等了一会儿,隔壁忽然有一帮书生忽然吵闹了起来。   “我等的联名书送上去好些时日了,竟然一点回应也没有,看来那妖女蛊惑人心的段数不一般呀。”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罢休,否则我大晋怕是要如同那殷商一般,必将亡国呀!”   “嘘,你们不要脑袋了,小点声。”其中有一个身穿白色士子服的人,忽然向着池砚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指了指道。   “你们看见那个人了么?他乃是无穷冠的得主,我大晋第一美男才子,师从令伊郗哲,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世家贵女都纷纷追求他,可是他呢……听说他心心念念着那个妖女,前次有人为民除害,刺杀那妖女,他连命都不要,替她挡了三箭,我看只怕已经深重那妖女的妖术,所以我们还是别说了,免得他回去通报。”   “嗤——,难道我会怕那妖女不成。她处心积虑,收刮民脂民膏,就是为了修建涂畔宫,安逸享乐……”   那几个人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池砚端着酒杯,垂下眼帘,细细思索着。   葛新见了他这副样子,转动了一下眼眸,试探了一句道:“子墨,大丈夫何患无妻,七公主那样的女子,不过美在皮囊,内里却肮脏不堪,你且末太伤心了。”   葛新放出晋晟王与妣云罗□□的消息,便一直等着池砚看清那个女人的面目,直到近些日,他的人来报,池砚一个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样,独自一个人从南庄出来了,之后就再也没回去。   自己心爱的女人同兄长□□,这种事情任何一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葛新这么想着,不由心里有些得意,暗暗用双眼去瞅池砚的表情。   见他一副不堪受辱,五指紧握的模样,心想果然如他算计那样,于是慨然而叹道:“此事,世人皆言是七公主之过,将她比做妲己之流,但在下我却不这么看。自古只有贤明的君主,才能恪守本性,将国家黎民放在前头,咱们的大王他……,”   葛新仰头长叹了一声道:“纵使没有七公主,可是整个大晋宫内,却也是一片内斗,大晋想要发展,只怕非得要等冯妃与黎后挣出个一二,如此一来,我等有识之士,岂不是要被耽搁。”   他说着,看了池砚一眼,见他面色微动,又满含羡艳之色道:“我听说廖国的君王却是个礼贤下士之人,知人善用,从不被后宫之人左右,如今他正求贤若渴,四处招募良才,池兄你才富五车,德智有加,何不?”   池砚静静地听着廖远说完,接着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面带含蓄矜贵的笑容道:“廖武王确实雄韬伟略,令人钦佩,只是他身边已经有岑许了,他如同那耀眼的天日一般,遮得星月无光,池某过去,亦不过是过江之鲫,泯然于众。”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葛新为了廖武王潜伏在各国,为他网络人才,岑许就是他发现,并举荐给廖武王。   这些年,远看岑许混得如日中天,声名远播,而他葛新四处奔波,殚精竭虑,自认功劳并不输给他,但如今却依旧籍籍无名。   想到这里,他心中便有一股不平之气。   “池兄,以我之见,你之大才,丝毫不输于岑许,又有何惧?”   “池某于国于家未有半分建树,如何敢同左丞岑许相比,实在愧不敢当,葛兄谬赞了。”池砚语气谦逊,浑身却散发着自信的气息。   葛新见他这样端雅,不由更添好感,尤其是对比有些恃才傲物的岑许来说,池砚当真是君子如玉。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评论都很中肯。   我每天都有尽力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写,努力去写好它。希望对得起一直陪伴我的读者们。 第55章   池砚告别葛新之后,想到那帮士人,眼睛眯了一下,略一思索,便去了涂畔宫,不过在这之前,他让人递了一个消息给崔俊远。   *   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涂畔宫这里的管事已经离开,只有一些守卫在这里。   池砚来到这里,站在背阴处,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了白天那群士人,他们领头在前,身后带着好几百人过来,他们手里拿着棍子,上去便把几十个守卫揍了,并绑了起来。   “大家伙,这涂畔宫就是供那妖女享乐之地,我们一把火烧了它。”   “对,烧了它。”   “烧了。”   池砚寻声音望去,见带头的人中,有一个竟然是一韶氏嫡系最小的子弟韶云。   韶家?他不由玩味地勾起嘴角,等见着他们点了火把,正在往涂畔宫主楼四周倒油的时候,他眸光一动,便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各位兄台,这涂畔宫不过是一个死物,你们烧毁它,不也是浪费了匠人的心血,还是不要莽撞的好。”   池砚说这句话的时候,重点对着韶云,道:“韶兄,你们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发泄心头之气罢了,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若是因为一时之愤,连累了家人,于心何安?”   “我……”韶云听了池砚的话,不由有些犹豫,这时,人群中有一人忽然大声道:“法不责众,我等不过替天行道,有何不安。池砚你这个被妖女蛊惑的人,没资格说话,滚到一边去。”   “对。”   “滚,滚开。”   “不然小心我们揍你。”   那些人中,有的想要冲上来打池砚,不过都被韶云等几个世家子弟给拦住了。   池砚在垓下学宫讲学,他们都听过他的课,对他十分尊重和欣赏,因而便劝道:“池先生,你喜欢上七公主那个妖女并非是你的错,要怪就怪她媚术太过厉害,令人鬼迷心窍,因而等我们斗倒了她,你便能清醒过来了。”   “子曰:不以怪力乱神。”池砚望了他们一眼,最后温言提醒了一句道:“言尽于此,望各位好自为之。”   他说罢,便不再阻拦,立刻背过身,在昏黄的天光下,不徐不缓地离开。   池砚说“好自为之“几个字时,语气温和无比,但韶云远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却有些心慌。   不过,还等不及他醒悟过来,群起激昂的人已经对着涂畔宫扔出了火把。   “烧、烧,快把这些挪用民脂民膏的东西烧了。”   轰然一声,随着群愤之声,那火把落到油上,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哈哈,快哉、快哉。”   在火光的映照下,韶云望着那些面色激动,甚至有些扭曲疯狂的人,忽然感觉一阵后怕,却不知该如何阻止。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旺,已经把一楼烧了大半,韶云脑袋里不停地回响着池砚的话,心里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被一股灭顶的寒意取代。   若是大王怪罪下来,那他的家人该怎么办?他想到这些,后悔不已,甚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鼓动,去做出这样一件事。   “你们快停下来,不要再烧了。” 韶云见火势还不大,没有到达完全无法收拾的地步,连忙大声呼叫,并指挥着自己带来的下人去一旁的井里,打水扑火。   唰唰几桶水下去,火势减小了一些,韶云心下稍安,但转过眼,便见到一堆人充满敌视地望着他。   “大家抓住他,他刚才放走了被妖女蛊惑的池砚,说不定也受到了蛊惑。”   人群中,有一人道:“被妖女蛊惑的人都无可救药,都要一把火烧了。来烧了他,烧了他。”   韶云听了这些人的尖叫呼喊声,不禁吓得面色一白,脚步向后退了几下,然而这却抵挡不住那些疯狂而丧失理智的人。   他们蜂拥上来,拽着韶云就将他和他的下人往火里推。   “啊!” 韶景的衣袍沾了火星,一下子被燃烧了起来,他站在铺天盖地的大火里,仓惶地望着外面那群神色狰狞的人,神色恍然。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别人都说七公主是妖女,可是如今,他却感觉这帮人才是真正的疯子,是妖魔鬼怪。   池先生,韶云枉读圣人之言,悔不该不听你的劝告。   韶云被缭绕的烟雾呛得咳嗽不已,醺得泪流满面。   “哈哈——”   站在外围的人见了他这幅模样,不由快意地大笑起来。   他们这群人中,好多人的家境都不富裕,学问也不够好,对韶云士家嫡出的身份仇视不已。   此刻,见他狼狈不已,且立马就要被化为灰烬,脸上浮现一种被满足的神色。   “咳咳——” 韶云在大火中,绝望地挣扎着,每当他爬出一点来,便又会被这些人轰笑着推回去,最后他无奈闭上了眼睛,只恨自己识人不明,心智不坚,竟然与此等人品低劣无比之人为伍。   涂畔宫烧得火光通天,一股浓烟袅袅升起,那些人将韶云等人推进去后,还觉得不过瘾,又把那些绑住了的守卫拖着扔了进去。   “啊!啊!” 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救命啊!救命啊!”   里面的人大声喊着呼救,拼命向着外面跑,可是由于其中的浓烟太过熏人,没过一会儿,便一个个昏迷了过去。   站在外面的人,望着一切都销声匿迹了,不由道:“咱们快走吧,等火烧大了,怕要引来官兵了。”   听到官兵二字,一干血气上涌的人终于清醒了些,面上也浮现一丝慌乱。   “走走!快走。”他们抱着侥幸心理,正要拔腿就跑。   这时,不远处,以崔俊远为头,一群穿着赤鸟图的晋卫兵骑马飞奔而来,顷刻间就将他们围了起来。   “给我把这群纵火之人抓起来。”   崔俊远望着已经蔓延到一楼之高的大火,不由将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涂畔宫图纸铺开那日,听着七公主的讲解,捧着手中那份计划书,他也曾赞叹过,觉得这将会是大晋培养人才的圣地,可是如今竟然就这样遭受一场无谓的大火。   “你们赶紧打水救火,能挽救一分是一分。”崔俊远从骏马上下来,连忙带人提水救火。   一群人来来回回地跑了数十趟,几乎打干了周围数十个水井的水。   等他们将外围的大火扑灭之后,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有人。   “少……少将军,里……里面有人。” 一士兵见有的人下半身已经被火点燃,当即惊恐地张大了眼。   “快,扑火救人,快!” 崔俊远闻言,当即飞身进去救人。   涂畔宫一应修建皆精致无比,城砖的烧制也非比寻常,所以大火点燃以后,却并未有坍塌现象,只是一些木质的精美柱子和横梁,还有一些帷幔、座椅等被烧没了。   “禀告崔少将军,此次大火,被烧伤者共有三十人,其中二十人烧伤,五人死亡。”   “赶紧去叫医官来救治。”崔俊远抬头仰望着巍峨的涂畔宫,见一楼虽然被烧坏了,二楼也被波及了一点,但好在并不是无法修复,于是心里不由感到庆幸,也有点自责。   今日有一人来告知他,说有人要放火烧涂畔宫,他如果再放在心上一点,就不会磨蹭了一会儿,才领兵过来。   崔俊远等了一会儿,直到兵营中的医官被请来,将人包扎好之后,才压下怒火一个个追问。   “崔将军,这些人上来就将我等打伤,放火烧涂畔宫不说,最后竟然还丧心病狂地将我等推入火中,想要毁尸灭迹,简直丧尽天良。”   崔俊远一问之下,立马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韶云反悔,被同伴推入火中的经过,这人纵然最后幡然醒悟过来,可是领头纵火烧毁涂畔宫,定然会祸及家族。   五大家族,景家在此事之中,怕是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波及了。   “韶云如今怎么样了?”崔俊远对于这个同年,也不知该怒其愚蠢,还是该同情怜悯。   “禀告崔少将军,韶小公子如今陷入昏迷,尚未清醒,不过他的身体多处被烧伤,脸部也被烧毁了大半,此生……”   士兵有些同情和不忍地低下了头。   在大晋,为官者,对仪表极其注重,尤其要求五官端正,韶云被烧毁了脸部,毁地不仅是仕途,就是娶妻,也会吓到对方,恐怕这一辈子都要受到影响。   “唉!”崔俊远闻言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但有时候,却是回头再难呀。   “涂畔宫乃是大王最关心的事,况且此事还牵连到了七公主,韶家一场大祸难逃呀。”   崔俊远带着人马回去后,并不敢耽搁,立马回书房写折子,可是当他提起笔来,忽然有些犯难。   此事说小了,不过是有人聚众闹事,但说大了,便是纵火行凶,甚至逆乱皇室,意图谋反。   笔尖上的墨点一滴滴的落到白纸上,最后晕开了一大片,也没有化为一个字。   “唉,难为呐!” 崔俊远皱着眉头,感觉分外头疼。   他与韶家长房嫡孙韶景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总不能眼看他家遭难。   可是这件事实在太大了,他根本兜不住。   “砰——”他狠狠地砸了一下书桌,最后发泄地将毛笔扔到地上,烦躁地用手指挠了挠头发。   “绍卓,纸包不住火,你还是赶紧据实把事情同大王禀报了,否则若是让景家的政敌捅到大王那儿,只怕事情会更加严重。”   灵婉儿端了一身朝服进来,放到书桌上,对着崔俊远低声一劝,道:“你也别太担心,这件事被冒犯的人是七公主,大王向来听她的话,此番若求得她的原谅,或许事态并没有那么严重。”   崔俊远望了灵婉儿一眼,忽然有些豁然开朗,当即手书了一封信,命人火速交给韶景,接着便疾笔书写上报的折子。   等写好一切,他便转身,由灵婉儿侍候着,换了衣服,连夜赶往晋宫。   *   戊时,晋宫已过了门禁之时,唯有一条急谏之道,尚可通行,但是此道若非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绝没有人敢轻易走上去,故而十几年来,未曾有人踏上去过。   这厢,当晋晟王在冯妃处,听得崔俊远从此道上入宫来,也顾不得戏耍,当即从床榻上爬起,整理衣冠,前去朱雀台,召见他。   崔俊远等候在朱雀台大殿内,等晋晟王进来以后,当即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并没有多说,只把写好的折子呈给晋晟王。   如今四海升平,晋晟王实在想不到是何要紧之事,心想这崔俊远要是敢拿芝麻点的小事烦他,他定要他好看。   他没好气地瞪了崔俊远一眼,才低下头去看他写的折子,等他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两遍,确认一个字也没有看错之后,当即怒得将折子扔到地上。   “涂畔宫的修建,寡人等了大半年,期待了那么久!今日午时,方才找大晋嗣瞧好了日子,就定在明天去过去,可是这些人却今晚就去纵火,分明是跟寡人对着干。”   晋晟王大发雷霆道:“来人,把韶云等人打入天牢,寡人要将其凌迟处死,还有景家,他们养出这等逆子,竟然胆敢毁坏涂畔宫,破坏七国论学,此乃危害家国之重罪,再加之他对七公主不尊,对寡人不敬,实在罪无可赦,本该株连九族,但寡人不欲见到太多血腥,因而除了韶云同那群纵火之人,难逃一死之外,其家中之人,男的全部充为奴仆,女的全部贬为官伶。”   “大王,韶云不过是受人蛊惑,且那是他个人的行为,请大王念在他最后有悔过之心、冒死阻挡之行,收回成命,莫要牵连整个韶家。” 崔俊远当即拱手一劝。   涂畔宫被烧,晋晟王乍听之下愤怒不已,可是当他知道原由以后,心里却不由冒出一股寒意。   古往今来,人们反对昏君,都会焚烧宫殿,聚众闹事,晋晟王扪心自问,觉得在政事上,还算贤明,并无过错,只是同宓氏的事,终究有点亏心,再加上最近的流言蜚语,传的似模似样,竟然已经有人深信不疑,要点火焚烧涂畔宫。   流言可畏。晋晟王生怕自己不是昏君,这样放任下去,也要被传成商纣王那样的暴君,然后遭众人反叛。   此刻,他听了崔俊远的求情,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只面露不悦道:“休要多说,此事寡人若不严惩,拿韶家以儆效尤,那些乌合之众还不知要往寡人和七妹身上泼多少脏水。”   晋晟王肃穆道:“此刻,你立即去查抄韶家,他家本宗族人,一个都不可放过。”   “是。” 崔俊远抱拳行了一礼,恭敬地退出朱雀台。   等出了晋宫之后,他不得不连夜去查处韶家,不过心里却暗暗期望韶景动作快一点,能早点求得七公主的帮助。   *   这厢,韶景得到崔俊远的消息,当即快马加鞭求到南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了妣云罗听。   “七公主,此事,我韶家无意冒犯,堂弟韶云年幼气盛,受人蛊惑,他也已经作茧自缚,受尽苦楚,还望七公主原谅,并出手相助。”   韶景跪在妣云罗面前,向着她连磕了几个响头。   “他们如此污蔑我,如今焚烧的是涂畔宫,说不定哪天就是我的南庄了。” 妣云罗冷冷地坐在凳子上,任凭韶景跪在她脚下,无论磕几个头也未有动容。   “七公主息怒,待韶景回族中,一定会严加管教族中子弟,绝不会再说七公主半分不是。” 韶景拍着胸口保证道。   “韶公子,口德之养,本来就是君子的本分,与本公主有何关系。况且,那些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流言而已,本公主向来不放在心里,你还是仔细思考一下,能拿什么与本公主等价交换。”妣云罗给夏槐使了一个眼色,命他将韶景从地上拉了起来,并移了一张凳子给他。   “这……” 韶景低头望了一眼那张凳子,又抬起头望了一眼妣云罗,略微犹豫了一下,最后从地上起来,但却并不敢坐下来。   “请公主恕卑下驽钝,不明白七公主真正需要什么,所以敢请直言?”   “韶公子,恐怕凭你一人之力,无法办到。”妣云罗似笑非笑地望着韶景,端起侧案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韶景听着妣云罗不紧不慢的语气,垂视着她气势逼人的样子,心头忽然一跳,有些领会过来什么,可是却正如妣云罗所说的一样,单凭他一人之力,根本办不到。   因为七公主要是他景氏一族归顺于她,为她所用。   “七公主,若您对我景氏一族施以援手,我们举族皆会记得你的恩情。” 韶景凝眸一思,想到七公主与晋晟王□□一事,心理有些膈应,但是为了家族,他当即下定决心道:“不仅如此,在下愿亲自向大王提亲,迎娶您为妻。”   在韶景看来,七公主乃是庶出,不论她同晋晟王是否□□,但同池砚瓜田李下,却绝对是事实,因而他以韶家嫡长孙的身份迎娶她,足见是最大的诚意了,七公主必然无法拒绝。   听了韶景的话,妣云罗不由噗呲一笑,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道:“看来韶公子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也不清楚自己所求的人到底有几分实力呀。”   “韶公子,请吧。”夏槐当即摆出送客的手势。   见妣云罗非那个条件不可,韶景面色有些难堪,最后无奈地转身走了。   涂泮宫被烧一事,族中叔伯和他都认为,这不过是韶云个人所为,况且他也是受到了蛊惑,且最后还幡然醒悟了,因而大不了他们出钱将涂畔宫修复便好。   如今,他之所以来七公主,不过是因为好友崔俊远那封信,把事情写得尤其严重。   韶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为了家族的安危,还是来向七公主这个德行放荡的女子求助,可是没想到,他都忍着屈辱,愿意不计较一切,接纳她,而她却还不愿意答应。   在此刻,韶景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厉害关系,直到他回到家里,见整个韶家被火把照得通红,无数重兵包围在外,他才心惊肉跳起来。   “舒阳,七公主她答应帮你了没?”   对于韶府,崔俊远只是围而不动,一直候在门外。   等着韶景一回来,他立马迎上来,瞧着倒是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急。   韶景心下大为感激,但是却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七公主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要你满足她的条件,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她不可能不答应你呀。”   自从前次妣云罗送了三美,以此直接拒绝了他们大晋三杰,崔逡远便对她做事果断,不拖泥带水的风格十分喜欢。   因而即使被拒绝了,也没有觉得难堪,此刻他望着韶景,有些纳罕,又说不出地担忧道:“舒阳,大王的诏书已经下来了,你仔细看看,好好思考一下。否则,兄弟我待会儿也不得不动手了。”   韶景听着崔俊远的话,将那封绣着朱雀图腾的明黄卷轴打开,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看完,面色不由霎然一白。   “七……七公主提的那个条件,并非我一人能做主,还望绍卓稍等片刻,待我与叔伯商量一二。”   “嗯。” 崔俊远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士兵调远了些,将整个韶家的正厅让了出来,供他们商量。   坐在大厅里,韶家的族长坐在主位上,等韶景回来之后,眼含一丝期望道:“舒阳,七公主怎么说?”   韶景闻言,当即跪于堂中,将妣云罗的真正要求说了。   “爷爷,各位叔伯,七公主并未曾明确言说,这一切不过是孙儿个人的揣测。”韶景面色羞愧道:“都是孙儿无能,连这等小事也办不好。”   “绍卓,你做得不错。七公主不过是个女子,还行为不端,我韶家岂可因为一时之难,便屈居于她之下,这岂不是要教天下人笑话。”   “就是,我韶家乃是五大世家之一,岂能屈服于那妖女之下,况且这件事若不是因为她,又怎么会引起民愤。”   “不错,大王要处置我们韶家并非如此容易之事,其他几大世家同我们世代姻亲,又岂会坐视不理。”   公、郗、韶 、崔、黎五大世家,虽然私底下为了利益,明争暗斗,但也是世代联姻,紧紧连作一团,尤其是面对王权的时候。   韶家的人有恃无恐,商议过后,又将韶景派出去同崔俊远交谈。   原本崔韶两家便关系密切,双方都有意结亲,将韶景的妹妹韶琴许配给崔俊远,于是便拿他当半个自家人,如今韶家有难,他又负责拿人,直接请他去同大王说情,再合适不过了。   “绍……绍卓,我……”韶景吞吞吐吐,委实有些难以开口。   同为五大世家嫡系,崔俊远武为第一,文列三杰,韶景却显得过于平淡,他偶尔会有些嫉妒和不甘,但大多时候,还是以平常心对待,可是此刻,他却觉得十分羞于启齿,不过最后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开了口。   “舒阳,我已经向大王求过情了,我们是从小长大的兄弟,能帮你之事,我绝对不会推辞。”崔俊远这儿倒是真的被韶景黏黏糊糊的态度惹得有点不快了,觉得他们家办事,还不如七公主一个女人干脆果断。   “今夜大王还在气头上,说不定明日再求情,会有效果。”崔俊远道:“我明日再试一次,不过你们也要作好最坏的准备。”   “谢谢你,绍卓。”韶景拱手一礼,态度十分郑重。   “言重了。” 崔俊远笑着拍了拍韶景的肩膀,让自己的手下围在这儿,便转身回了崔府。 第56章   翌日,朱雀台,晋晟王难得起了一个大早。   他以为自己就已经起得够早了,可到了这里以后,却发现群臣门早已齐齐等候在大殿门口,乌鸦鸦站了一片。   当初涂畔宫乃是经过群臣商议定下来,才确立修建。   它所用的钱也并未用国库一分,如今就要到了七国论学之时,竟然被韶家的人带了一把大火给烧了,这简直震惊朝野,不过世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他们大多都选择避重就轻。   “大王,此事韶云虽然有错,但他不过是被人蒙蔽,且后来已经幡然醒悟,因而依照微臣来看,要说错,错的也是那群纵火伤人的家伙呀。”   “是呀,都怪那群纵火之人,他们简直目无王法,胆大包天……”   底下的人先是对纵火的人埋怨批评了一通,接着话锋一转,便有谏官开始嘀咕起来。   “其实说到底,还是七公主德行有亏,引起了众怒,否则也不会有涂畔宫被焚烧一事。”   晋晟王与七公主妣云罗乱伦一事,一开始,大家听闻之后,也不过将信将疑,不过随着流言越传越盛,大家听多了,便不由开始疑心起来,他们开始从种种蛛丝马迹去探寻,去揣测。   七公主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朱雀台惊鸿一瞥,便令众人心魂一荡,好半天回不过神,那些年轻的小辈们,更是为了她纷纷捐钱……   这么一深思下去,他们觉得以妣云罗的魅力,引得晋晟王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下兄妹□□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对妣云罗确实特别宠爱。   对于这点,从三件事上就可以明确看出来。   其一,他或许是受不了她撒娇,便让她参与政事中。   其二,他还为了让她养病,让她搬到南庄去。   其三,他竟然把武后的中库都赏赐给了她。   由此,有人便道:“大王,臣觉得当今之计还是要对七公主做出惩处,不然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呀。”   “臣也认为如此。韶家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受到了七公主的波及。”   兄妹乱伦,这件事放在平民百姓之家,也是会令族人蒙羞之事。   这轻一点的处罚,便是被除族,重一点,便是被沉塘。   晋晟王作为一国之君,这样的事 发生在他身上,众臣自然不敢怪罪他,可这种行为是令举国蒙羞之事,不仅会动摇民心,还会影响其在诸国之间的威望,因而他们心里其实都有些不舒服。   “大王,涂畔宫被烧一事,不过七公主之事引发的一颗火种罢了!”   晋晟王坐在正上方,他听着下方统一的讨伐之声,面色变了几变,恍然又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   那会儿,他不仅要受母亲武后、妻子黎氏和父亲晋枭王等人的掣肘,更要看群臣的脸色。   他每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点差错也不敢出。   如今,他终于成为了这大晋的王者,武后和父王这两座头顶上的大山也移开了,他以为他终于以松一口气,可是此刻他却有种被群臣逼迫,像是扼制住了咽喉一般,喘息不得。   “咳……” 晋晟王胸口憋气了一下,猛地握紧了手指,额头上青筋凸起道:“你……你们。”   你们心里都认定了寡人和七妹乱伦,你们果然一直看不起寡人,否则又如何这般揣测。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砰地一声往桌案上砸了一拳,双眸怒瞪道:“七公主她什么都未做,你们这群是非不分的糊涂虫,竟然公然污蔑她,来人,将他们全部拖下去,把他们的嘴巴打烂了,看他们还敢胡说八道。”   晋晟王话一说出,几个侍从便上前来,将那些个要求处置妣云罗的人架着,从大殿中拖到了外面去。   “大王,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一错再错,否则我大晋的江山就要被颠覆了呀!”   啪啪地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那木板子打在嘴巴上的声音,令众人不由心悸,不过有些人,即使被打了,也依旧悍然不畏。   乱伦一事,没有一个大臣敢直白挑破,可此刻,被打的人之中,大多是谏官,他们素来言辞犀利,对于百官和君王的不正之行,向来死谏到底,并以此为荣,是一群极其令人头疼的家伙。   晋晟王听着他们就只差说出他乱伦了,不由更加恼火:“打,给寡人将这群人蠢货给打死,免得一天到晚没事,只会像长舌妇人一般,到处搬弄是非。”   “大王——”   外面的的人被打得发出阵阵哭嚎,里面的群臣听得心神惶恐。   他们同那些谏官不同,都是世家之人,自诩身份尊贵高人一等,怎愿惹怒晋晟王,冒着被当众打脸的风险,为韶家说情。   因而,一时朝堂中鸦雀无声。   “韶氏的事,谁也别想求情,否则外面的人就你们的下场。”   晋晟王脸色铁青地望着朝堂之下的大臣,胸膛起伏不定,方寒见状连忙道:“除了涂畔宫一事,诸位公卿还有何要事要禀?”   底下的大臣低着头不吭声,不过却把目光对向郗哲,希望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令伊出来说句话,但郗哲却面色淡然地上前行了一礼,道:“臣无事可奏。”   对于几大世家,郗哲早有打压之意,可是晋晟王却一直犹豫不定,如今七公主这件事,倒是误打误撞,给了他一个大好时机。   郗哲对这件事不表态,他身后的公郗两家的官员见状,也都跟着退了下来。   崔、黎两家的人观风而动,最后也只能默默挂上无事牌。   反正韶家这件事,他们已经尽力了,他们也不能怪他们。   *   早朝之后,见 众臣散去,晋晟王靠坐在软塌上,虽然松了一口,但心里却有些惧怕。   今日,那些大臣之中,有不少拿异样的眼光看他,并且由于涂畔宫一事,他听了那些大臣对七妹口诛笔伐的话,也觉得那些谣言十分可怕。   今日那些人烧的是涂畔宫,说不定哪天就要揭竿起义,举着诛灭昏君的由头,聚众造反。   “方寒——” 往日,遇到什么事,晋晟王多会询问一下方寒的意见,只是如今他内心的担忧却不可同一个奴才说,也不能教任何一个人看出来。   因为他是一国的君王,他怎么能教别人看出他的不自信、和恐惧。   晋晟王张了张口,又闭上,最后深吸一口气,呼出来,指着一旁案几上的茶壶道:“寡人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诺。”方寒垂下眼帘,走到案几边,刚冲满一杯水,端到晋晟王面前,这时,冯妃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   “大王,妾身亲手给熬制了一碗凤梨汤,生津下火,您尝尝看。”   往日,冯氏这么一说,晋晟王便将自己的烦心事和她说了,可是因为男子的尊严,他总不能说他怕了那些流言。   冯氏自来就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主,且十分懂得晋晟王外强中干的脾性,因而她往他脸上一扫,见他眉目紧蹙,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忧郁怯懦,便知道为何了。   她嘴角微微上上翘起,将手里的食盒摆在桌子上,从里面的汤盅里盛了一碗出来,有些强硬地递到晋晟王手里,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道:“大王,这人言可畏呀,七公主她再好,同这大晋的江山、同您的威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冯氏的话令晋晟王有些抵触地抬起了眼来,瞪着她,冯氏见了,却并不惧怕,反而轻轻一笑道:“再说了,七妹也是个懂事的人,她断不愿将您置于悠悠众口之下,所以依照妾身看,不如趁早把她嫁了,或者……”   “冯氏你好大胆子!”晋晟王对冯妃怒目而视,虽不喜她擅作主张,但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一些,因而怒消之后,语气便软下来道:“寡人曾经答应了给七妹寻一门好亲事,池砚为了她,甘愿连性命也不顾,如此有情有义的儿郎,要不是碍于父王遗嘱,要把九妹许配给他,我早就……”   冯妃听了他的意思,便知道他已经动了心,这会儿当即笑道:“此事并不难。方才我来的时候,水玥公主她特意和我说,她为了大王的安危,愿意成全七公主和池砚,妾身一听,当即想成为这个媒人,成就一段欢喜良缘,只是七公主如今在风口浪尖上,并不宜大操大办,所以妾身有个很好的建议,希望说出来,大王莫要怪罪。”   “爱妃,你有何妙计,快说,寡人必然会重重有赏。”   妣水玥的成全,令晋晟王了多年的心事,当即面带喜色地望向冯氏。   “大王,此事九公主把心爱之人都退让出来,实在是太有心了。不若您就早点把她弟弟的封地正式册封下来,算是对她的嘉赏。”   冯妃说完,又语气婉转道:“当然,妾身这么说,可不全是为了九公主,还是为了七公主。雅南王弟年岁还小,去封地自然需要很多人手,您把池公子派过去辅佐他,而七公主作为雅南的姐姐,就由他荣养,并在那边为他们举行婚礼,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宫里传出晋晟王与七公主□□之事,冯妃作为女人,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然要铲除与自己争宠之人,再者,妣水玥来找过她,说她的弟弟去了封地之后,必然会对她的儿子衷心无比。   凭着这点,冯妃决定趁机铲除妣云罗,再找个适当的时机把五大世家之一的韶家救下来,这样他们欠了她一个巨大的人情,自然要向着她和她的儿子,如此,她便再也不惧怕黎后了。   “晋都危言四起,已经有人胆敢火烧涂畔宫,为了七妹的安全,确实应该安排她远离这里。” 晋晟王听了冯妃的话,望着她娇美如花的面孔,只觉得她不仅人美,而且办事十分周全,不由忍不住得意一笑,望着方寒道:“方寒,你说冯妃这个办法是不是很好?七妹知道了,肯定也会很开心。”   方寒立在一旁,闻言,眸光轻轻一闪,心里有些为七公主担心,面上却赞叹道:“大王这样做,确实是对七公主最好的做法了。”   这个决定有了方寒的肯定,晋晟王当即便不再犹豫,直接下旨敕封雅南王为宁王,把在廖国附近的陈州四县封给他,并命池砚为郡丞辅佐,且还将七公主赐婚给他。   诏书写好之后,分为三道送了出去。   一道送往南庄,一道送去给池砚,一道送去给了公子雅南和妣水玥。   *   妣雅南依旧住在水云台,此刻他接到诏书,跪谢之后,当即叫人去英裳台把妣水玥叫来,一起分享这个喜悦的消息。   “阿弟,恭贺你,以后去了封地,就自由了,再也不用过看人脸色,受下人欺负的日子了。”   妣水玥将那道诏书拿到手里,便不由欣喜一笑。   “阿姐,等去了封地,我就会替你报仇,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妣雅南如今也是个半大的小子了,他和妣水玥都是一个母亲所生,眉眼十分地相似,都是十分偏秀气的长相。   妣水玥望着他眼里的的濡慕,不由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雅南,你去封地之后,什么也不要做,好好跟着荣叔叔,听他的话,复仇的事,阿姐已经安排好了。”   荣,便是当年的荣王,他被贬为庶民之后,便一直蛰伏在晋都,有一次妣水玥出门以后,他便找上了她。   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敌人,所以一拍即合。   如今多年下来,两人犹如亲兄妹一般,把妣雅南交给他,才是她最放心的选择,至于葛新和池砚,他们一个是廖国臣子,他建议把池砚带到封地,不过是为了将其引荐给廖武王,这本来就居心不良,她自然要有所防范,至于师兄池砚,他从前本来是最好的人选,可是在他还没彻底厌恶透了妣云罗之前,她也绝不会信任他。   *   南庄,妣云罗收到晋晟王发配和赐婚的诏书,不怒反而眯眼一笑。   “夏槐,准备一套白色的衣服,我要亲自去宫里叩谢王兄。”   听了妣云罗的吩咐,夏槐又喜又忧道:“公主你终于可以和池公子成婚了,只是大王让你去宁王封地躲避谣言这件事,只怕里面没安好心。”   “去封地?” 妣云罗斜眼冷笑一声,等夏槐拿了套白色绣红色边的宫服来,伺候着她穿好之后,她嘴角微微扬起道:“你去厨房里准备几个鸡蛋,待会我们路过街道,如果没有人向我扔烂菜叶子或者砸臭鸡蛋,你便往我身上扔几个,弄得越狼狈越好。”   “这……” 夏槐不解又好奇的望了一眼妣云罗,见她双眼透亮,整个人精神奕奕,就像那次击败王后一样,锐意无比,便不由心头一动。   七公主这是要反击了么?   夏槐兴奋得两眼放光,只觉得这阵子被人追着打、压着骂的郁闷之气全都消散了。   “七公主,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好。”   “嗯。”   妣云罗微微含笑点了点头,坐入马车之后,带着十多个护卫出门。等行至大晋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果然,有人群趁乱向她的马车扔石子和菜叶等。   妣云罗坐在马车内,额头上被砸破了一点,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上面流下一道蜿蜒的血迹,一点点顺着脸颊,滴到了白色的衣服上。   “公主,寻常百姓为了生计,成日奔波劳累,哪儿有心思管王孙贵族的私事,这些人定然是有人故意组织煽动。”   夏槐面含愠怒,拿着布帕,替妣云罗捂着额头,愤愤不平。   她为了护着妣云罗,身上受的伤比妣云罗还多,却全然不管,妣云罗望了,感动一笑道:“女为悦己者容,夏槐,你光护着我的脸,却把自己的脸弄伤了,这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夏槐本来就生得不好,砸伤了也丑不到哪儿去,可是公主你生得这样貌美……”   不管人长的美丑,都怕疼,都惧怕伤害……,妣云罗抬眼望了一眼鼻青脸肿的夏槐,将她此刻的样子记在心里,便移开了眼睛。   在护卫地奋力保护下,妣云罗来到晋宫门口。   她提着裙角,从马车上下来,这时,恰巧遇到了池砚,他望见妣云罗狼狈受伤的样子,眸光里涌上不可遏制的怒火。   “小师妹,你疼不疼?”   池砚面向妣云罗时,很快便将自己眉宇间的阴狠收了起来,转化为一抹温柔。   “师兄,我没事。” 妣云罗打量了池砚一眼,想到那道赐婚的旨意,不由假意道:“师兄,那道旨意你别放在心上,待会儿,我会同王兄说明,你就别再去了,免得惹恼了他。”   听着妣云罗提起晋晟王那股亲近无比的语气,池砚额头凸凸的直跳,心脏猛然瑟缩了成一团,又酸又醋,面上扬起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   “小师妹,我是去谢恩,并非要抗旨。” 池砚不禁握紧了拳头。   妣云罗瞅着池砚眉头紧皱,表情隐忍的样子,心想若是这样他都不介意,那么这样对她好的一个男人,她若是推给别人,岂不是天理难容。   “师兄,你真的不介意我和……”妣云罗眼含笑意,后面两个字才还没开口,池砚便压制不住,怒声打断道:“小师妹,那几个字,你不要轻易说出口,免得别人当了真。”   “噗呲——”妣云罗笑了一下道:“那么你是确定要娶我了?以后绝不反悔?”   “是,我意已决,绝不反悔。”池砚听了妣云罗的笑声,那里面一点也不认真,不由有些气急败坏道:“不管你发生过什么,不管你是怎么样人,我都愿意娶你,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人。”   妣云罗抿唇一笑,没有说话,便在前面走了。   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明白那些、电视里那些轰轰烈烈的东西是不是真,她只知道有些东西,有些人,不珍惜,就会错过,一辈子后悔。   站在原地,池砚没有听到妣云罗的回答,心情彻底跌落谷底,但他望着妣云罗那窈窕的倩影,最后还不是不顾一切尊严,凭着心里的不甘,紧紧的跟了上去。   晋宫的宫道迂回,一路上,转过好几次宫墙,池砚远远望着妣云罗的背影,正怔忪着,这时,从一侧门处忽然冲出一个妇人,将他撞得脚步踉跄了一下。   “宓夫人,你快回来,不要去给七公主添乱。”   池砚方站稳了身子,便见到几个健壮的仆从急急地追了过来,其中一个带头之人,两鬓斑白,但双眼之间却透着一股沉稳。   “宓夫人,你若当真想拉着七公主一起去死,季芜便不拦着你。” 季芜带着下人小跑过来,有些气喘。   “她早就抛弃我,不要我了,如今她要独自一个人去封地逍遥快活,哪里还管我的死活,我为什么还要为她考虑。”宓氏歇斯底里道:“这个小贱人,原来她早就同大王勾搭在了一起,所以才三番五次的阻止我,还把我囚禁起来,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冯妃同妣水玥最近时常来看宓氏,季芜身为奴仆,也不好阻拦。   她们不知道同她说了什么,使得宓氏最近深更半夜不睡,整天说胡话,不是说七公主是狐妖转世,借用了她女儿的身体,故意来魅惑君王,就是叨叨着对晋晟王的思念,以及对没有孩子的恨意。   季芜本想早早派人出宫通知妣云罗,又怕她听了要伤心难受,便拖延了一天,才拿捏好主意,只是等她派人出去后,七公主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应。   她又等了一天,觉得事情不对,联想到最近听到关于七公主的不好风声,便知道定然有人动了手脚,内心便焦急不已。   今天,她听说晋晟王给七公主赐婚,便知道她定然会来谢恩,便赶忙亲自归来寻她,却不曾想宓氏竟然趁机跑了出来。   此刻,听她竟然当着陌生男子便说出这等事,这要是有心之人,岂不是要置七公主于死地,于是她当即面色一肃道:“来人,宓夫人疯了,把她抓起来。”   “芜、你……你也是被那妖女蛊惑了。”宓氏尖叫了一声,痛哭一声道:“她不仅抢了我的大王,就连你也不放过。”   池砚侧身回避在一旁,听了宓氏的话,心仿佛被石头撞击了一下,脸色血色全无。   宓氏已然承认了她与晋晟王却有关系,那么七公主她是否……   池砚想到她有这样的一个娘亲,从小生活艰难,怪不得小小年纪,便性子清冷狠绝,而如今她不仅对他不假辞色,就是对崔俊远等人也从来不削一顾,难道她为了生存,真的……   池砚脑海里再次响起妣云罗透着自我厌恶的话,简直心疼无比。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大王,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不要任何人好过。”   宓氏被季芜等人抓住后,拼命挣扎,吼声不断,池砚望了,手指捏得咔嚓一响,最后上前去将宓氏一掌劈晕。   七公主碍于生母之恩,不好对宓氏下手,可是留着必然是个祸害。池砚勾着唇角,走到季芜身边道:“有些人醒着,不若真的疯了。”   季芜听了池砚的话,抬起头来,对上一张面冷似铁的俊脸,不由一怔,这时,身边的仆从道:“阿嬷,他就是少公子池砚呀。”   闻言,季芜当即心神一凛,慌忙道:“池公子,宓夫人她鬼迷心窍,我们七公主她……”   “小师妹她是我认定的妻子,不管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她。”池砚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听闻季阿嬷医术了得,定然有让宓夫人彻底安分的法子。”   池砚说罢便抬头走了,季芜望着他的笔直的背影,心里默默祝福着,希望七公主得遇良人,待转过脸来,她指挥着仆从将宓氏抬下,双眼里划过一丝狠厉之色。   “主子,奴婢冒犯了。” 第57章   *   这边,朱雀台,晋晟王午休醒来,便听方寒禀报,妣云罗进宫来,向他辞别拜谢。   妣云罗并非来怪罪和质问他,反而是过来感谢他,晋晟王心里只觉得无比熨帖。   “方寒,你快替寡人整理衣服,千万别让七妹久等。”   方寒点了点头,拿了一件深衣给晋晟王穿上,再系上腰封、大带,等他再提起佩环的想要挂上去的时候,晋晟王忽然挥了挥手道:“又不是见大臣,王妹是自家人,这些繁杂的东西就算了。”   自家人三个字传到耳朵里,方寒点了点头,垂下眼眸,嘴角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晋晟王整理好衣物,也不过片刻。   他从内室走到大殿,望着躬身立在其中的妣云罗,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待走近以后,他举目望去,见妣云罗额角磕破,白衣染了血污,她的丫鬟更是鼻青脸肿,不由一惊道:“是何人,竟然胆敢伤害七妹?难道是……”   晋晟王想到烧涂畔宫那群疯狂的人,不由心有戚戚,更加觉得将妣云罗派去封地,是为了她好。   “王妹,你放心,等这阵子风头过去,我便将你和池砚调回来。”   “嗯。谢谢王兄的爱护。”妣云罗说着就要跪下去,给晋晟王行一大礼,晋晟王连忙扶住她,道:“七妹,你别跟王兄客气。”   晋晟王其实挺舍不得妣云罗,她不仅长得令人赏心悦目,就是性子和为人处世,没有一个地方不令他舒心。   晋晟王念到这里,又想起了被群臣逼迫的感觉,于是不由怒道:“都怪那些愚民和蠢臣,他们不辨是非,没有证据,便往寡人和臣妹你身上泼污水,他们简直太可恶了。”   晋晟王遇着妣云罗,倒是没那么多忌讳,毕竟她见过他所有不堪狼狈的一面。   妣云罗静静地听着晋晟王诉说心中苦闷和恼怒,时不时点头道:“王兄,臣妹被泼多少污水都没关系,但王兄你是一国之君,王妹决不能容忍任何人污蔑你。”   “王妹,为兄知道你有心了,可是寡人虽是这大晋之主,却也抵挡不住这悠悠众口,更别说你了。”   晋晟王说到这里,不由伸出手来,亲切地握住妣云罗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心中想好了无数的承诺,正忍不住一个个说出口,来安慰和补偿她,这时,方寒走近来道:“大王,池工伊来了。”   “池砚来了。”晋晟王闻言一喜道:“正好,我有好多事要交代他,你快去把他请进来。”   晋晟王拉着妣云罗的手,并未放下,他挨着她,闻到她身上传来一股山茶的清香,还是那种干净澄澈的味道,不由感慨道:“七妹你身上的味道这么多年真是从未变过,一直这么好闻。”   大晋地处南方,蛇虫鼠蚁多,所以男女都极其喜欢熏香,身上的味道时常不同,但是妣云罗身上的味道却一直不变,倒是有种历久弥新的味道,令晋晟王愈发不舍,反而念旧起来。   从外面进来,池砚听了晋晟王的话,尤其是一直那么好闻几个字,不由将手指深深掐紧,眼眸幽暗森冷。   “子墨,你来了。”晋晟王见着池砚,还未等他行礼,便拉着妣云罗,走到他面前,道:“外面流言漫天,皆言寡人和七妹……”   晋晟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便厉色道:“寡人问你一句,你如实回答,无论怎样寡人都不会怪罪于你。”   “大王,请说。”池砚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憎恶和敌意,声音平和道。   “七妹落得那样不好的名声,你是否真的不会嫌弃她,真心愿意迎娶她?”晋晟王面上带着宽和的笑意道:“你若不喜欢,寡人也不会勉强你。”   他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想,若他敢说一个否字,等他去了封地,他便要他死在那里。   “臣心悦七公主,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她的手。”池砚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晋晟王听了,连连大笑三声,说了几个好字。   “七妹,欲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池砚是个不俗之人,同那群不开眼的乌合之众,一点也不一样。” 晋晟王说着,正要将妣云罗的手交给池砚,却没想到池砚忽然伸出手来,一下子将妣云罗的手从他手里夺过来道:“微臣谢过大王,日后定然会对小师妹一心一意。”   “好,好。”晋晟王只当他是太过激动过了头,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望着这对宛若神仙眷侣一般登对的人,有一种身为月老的满足之感。   晋晟王一时处在兴头上,再加上妣云罗不久之后便要走了,当即就要拉着他们俩一起饮酒聊天。   “王兄,最近王妹的事情令你费心了,面对群臣,您的压力定然也十分大,不如让王妹请一次客,带你去宫外喝醉红楼最有名的杏花酿,欣赏最美的舞姿。”   醉红楼这个地方,晋晟王早就想去,但碍于身份却一直没去成,如今妣云罗这么一提,他当即毫不犹豫点头。   “王兄,外面关于王妹的传言很不好,所以我们还是伪装一下,扮成普通人出去。” 妣云罗转了一下眼眸建议道。   “王妹此言有理。” 晋晟王觉得这样他去醉红楼这种地方,就不会别人识破了。   听到醉红楼几个字,池砚不由握紧了妣云罗的手,力气用得有些大,妣云罗皱了一下眉,池砚到底是古代男子,她去那种地方,他定然不开心,于是想了想道:“师兄,你也一起去。”   *   三人穿上寻常的绢衣,又作了点乔装,尤其是池砚和妣云罗两人,他们容貌太过出色,所以不得不在脸上做点手脚。   妣云罗绘画的技术不错,而且在现代经常玩COS,所以很快就把池砚的脸弄成蜡黄色,眉毛画得有点塌,头发也随意歪斜着绑了一下,看起来像个心术不正,吃老本的纨绔子弟。   “师兄,你天天端着,也很累了,今天就放下所有包袱,随我出去放松放松。” 妣云罗给池砚弄好以后,又给自己弄,她额头上有伤口,怕感染,不敢抹粉,于是就几种胭脂一层层铺垫,在脸上弄了几个暗红的胎记。   站在一旁,池砚静静望着妣云罗的动作,脑袋里却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醉红楼送三美那件事,心里不由涌上一股担忧。   池砚低垂着眼帘,正发怔,妣云罗弄好之后,一回过头,见他愁眉不展,神色阴郁,不由道:“你放心,事情很快就过去了。”   妣云罗双眼一眯,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配合上她脸上的一大块红斑,显得格外狰狞,宛若山鬼一般,令换好行头进来的晋晟王吓了一大跳。   “王……王妹,你干嘛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   “王兄,你不知道,我现在在外面人人喊打,为了你的安危,只好这样了。” 妣云罗声音含着无限的低落道。   此行,晋晟王为了会美人,自然是装扮得风度翩翩,宛若世家公子,不过他望着妣云罗额头上的伤,不由心有余悸道:“那我要不要也装丑一点?”   “王兄你鲜少出宫,外面的人都不怎么认识你,应该不打紧。” 妣云罗道。   “那就好。”晋晟王松了一口气,眼里带着一点期待和兴奋。   往日在宫里,那些女子都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巴结他,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这次乔装出去,不透露身份,必然能瞧出他自己真正的魅力所在了。   *   从晋宫的偏门里出来,几个仆从拉来了一辆寻常的马车,晋晟王抬起衣摆,一直脚踩在一马奴的背上,忽然停顿了下来。   他在宫里,听那些谏官骂得凶猛,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如何。   此刻他身穿着普通人的行头,忽然想要走到人群之中,去看看他的子民到底是怎么评价他,或者说去看看,他们的不满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了。   “寡人自从当上大王以后,就再也没逛过这大晋都城了,今日趁着兴致,不如子墨和王妹你陪寡人一起逛一逛?”   晋晟王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他说的话,可没人反驳,况且妣云罗邀请晋晟王出宫,可不是真的要带他去醉红楼。   “既然出来了,未免被人看出来,妹妹就直接叫王兄一声阿兄了。”   “阿妹。”晋晟王当即亲切地叫了一声妣云罗。   一旁的池砚听着他们阿兄阿妹的叫着,忍不住将牙齿咬得嘎吱一响。   正午刚过去一点,又逢春季,大晋都城十分热闹。   晋晟王看着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心生出一股成就感,不过没多久他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大王和七公主只顾自己享乐,利用脂民膏修建涂畔宫,还好八公主和九公主贤良淑德,把自己的嫁妆都拿了出来。”   “就是呀,大王一心只想修建涂畔宫,讨那妖女欢心,根本不管那些曾经为大晋保家卫国的将士们的死活,要不是八公主出钱,九公主四处奔波,哪儿能修建出善堂来,令那些伤兵有一席之地。”   晋晟王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痛骂他和妣云罗的话,反而是妣凰娥和妣水玥,到处都在说着她们的贤明。   “听说九公主出世时,天降异象,说她乃是紫薇帝星降世,却因为被宓氏这对狐媚母女施了妖术,所以才变成女子。”   听到先前的言论,晋晟王只是心情不快,这会儿听到帝星二字,便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面色一下子阴沉一片。   十多年前,他便被帝星几个字压在头上,内外煎熬,如今他早已将帝星这件事给忘记了,却没想到时隔多年,又被人提起。   “阿兄,这一切都是阿妹的不是,等我离开之后,这些流言自然就无风而散了。” 妣云罗低着头,十分自责道。   “无风而散!”晋晟王冷冷讽刺一声道:“我看这分明有人要造反。”   “王妹,这种流言什么时候便传起来了?” 他不由眯着眼,望向妣云罗。   “这些言论从涂畔宫修建不久之后便开始传起,王兄和八妹本是嫡亲兄妹,臣妹只当夸她便是夸你,并未有多想。”   妣云罗有些惶恐,担忧不已,一旁的   池砚转了转眼珠子,恍然明白过来,小师妹怕是要反击,他心中一动,想到赵鑫,当即开口道:“大王,有一件事,微臣之前碍于八公主和九公主的身份,不好说出来,可是如今见势态如此严重,不得不说出来。”   “子墨,那两个人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你快告诉我。”晋晟王震怒道。   “大王,修建涂畔宫,微臣在其中担任工伊之一。” 池砚当即将葛新贪墨之事说了,并道:“微臣先前并无证据,遂派人去查此人,发现他乃是廖国的细作,他时常游说我大晋有才之人,说大王你是昏君,而廖王才是真正的霸主贤君。”   池砚说到这里,想到妣水玥,语气顿了一下,倒是没有将她的事说出来。   妣云罗眯了下眼睛,也未曾说妣水玥与妣凰娥半句不是,只是赵鑫,她虽然打算放他回廖国,但那么轻易就回去,她心里可不爽,所以池砚的话,正是她想要说的。   晋晟王听池砚说到廖国的奸细,再想到涂畔宫的大火,以及最近的刺杀和流言,当即一惊:“好一个廖王,他竟然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表面要与寡人结亲,私底下却想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瓦解寡人的统治。”   “呀!” 妣云罗听了晋晟王的话,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转过身,对池砚嗔怒道:“师兄,我和王兄待你不薄,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微臣地位低下,却证据不足,并且那葛新同宫里的冯妃,以及两位公主都走得极近,尤其是水玥公主。”池砚道。   晋晟王听冯妃也牵系其中,不由更加心惊,心想她不会也是廖国安插到宫里的探子吧,那……   他一想到这里,面色一白,心头不由一颤,整个人摇摇晃晃就要跌倒,妣云罗刚想上前一扶,池砚已经抢先一步,搀扶着晋晟王。   妣云罗轻轻瞥了池砚一眼,接着便正对晋晟王道:“王兄,臣妹不过是庶出,所有一切皆得源于你的宠爱,所以平时不敢妄言他人是非。可是近来,不停都有人抹黑我们,如今整个晋都,不管是修建涂畔宫,还是修建善堂,大家都只知有八、九两位公主,却不知有王兄你。”   她说罢便长叹一声道:“按理说,王妹我应该就这么安静的去封地,等待流言散去,只是却不放心王兄……”   妣云罗说着,便噗通一声跪到晋晟王脚下道:“王兄,今日王妹不是要带你去醉红楼,而是想让你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七妹,你用心良苦,我又怎么怪罪你。”晋晟王站稳了身体,赶紧将妣云罗扶起来。   “七妹,封地你不必去了,寡人绝不会教恶人得逞。”   晋晟王怒目一瞪,接着便对池砚道:“朕回去就封你为左徒。那葛新,你同司败景同一起去捉拿,一定要将其党羽查清。”   “微臣谢大王。” 池砚掀起衣摆,刚要下跪,晋晟王当即道:“子墨,你以后便是寡人的妹婿了,自家人不必客气。”   醉红楼,晋晟王最终是没心思去了。他又同妣云罗去了涂畔宫和善堂等多个地方,尤其是善堂,那边的残兵极其家属,竟然还公然给两位公主修建了长生祠,并日日上香叩拜。   见到那处长生祠,晋晟王气极了反而心情平静了下来,最后面色无表情的回去宫里。   *   司败景同接到晋晟王的命令,当即带着兵同池砚一起去追查那葛新。   通过十多天的查探,他发现葛新贪墨的数额巨大,还全都拿去给了九公主,帮她养宾客,招揽人才。   景同想到这里,不由联想到九公主的弟弟雅南王,他的封地恰好就在廖国附近。   他这么一想,内心不由波涛翻涌。   昔日虞姬不白而死,九公主只怕心里一直记恨着大王,如今她与廖国之人勾结,怕是要报仇呀。   “公子,此事必须要立即告诉大王。”司败景对池砚说道。   晋晟王还是太子时,景同便跟随了他,对他衷心不已。他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当即写了密折,与池砚一同呈给晋晟王。   晋晟王一连几日都坐卧不安,一直在等着景同和池砚的消息。   当方寒将景同的密折提给他时,他看完之后,简直心惊胆战,不由脊背发寒。   “寡人竟然养了一只豺狼在身边,还有冯氏,她说服寡人把封地封给宁王,是不是……”晋晟王想起冯妃这些年一直野心勃勃,想要他改立她的儿子为太子,难不成她已经等不及,想要提前谋朝篡位?   “大王,冯妃与几大世家皆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再加上九公主,只怕不能轻易动。” 景同看了看晋晟王的脸色,语重心长道。   “她们通敌叛国,难道寡人还要容忍她们不成?”   “大王,外面关于您的名声,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如果处理了冯妃和九公主,下面的人并不会相信您,反而会觉得这是七公主的阴谋,是她故意鼓动你,制造叛乱的证据,污蔑忠良,还会说你……”   “那寡人到底该怎么办?” 晋晟王不等景同说完,便怒得失声大吼。   景同连忙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不停磕头道:“臣驽钝,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立在在一旁,方寒上前一步道:“大王别心急。九公主和冯妃娘娘,她们不过是后宫妇人,本事再大也翻不了天。对于八、九两位公主,戴国国君年近六十岁,把她们嫁过去和亲便是,既处理了她,还能稳固邦交,也不会令你落下不好的名声,至于冯妃,大王只要捧个新人上来,逐渐冷落她便是。倒是这流言,不太好处理。”   “哈哈,方寒你这个主意好。这些人,寡人就容忍他们到七国论学之后。” 晋晟王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只是想到那些流言,不由愁眉不展。   “大王,流言一事,微臣倒是有办法。” 静默在一旁的池砚忽然发声道:“大王,你还记得景家么?他们因为烧毁涂畔宫一事,被你查处,大王不若在此时施恩于他们,展示你胸怀的宽广。他们得了你的恩惠,自然会到处宣您的仁德。”   “景家乃是世家,分支庞大,如果能令他们为寡人说好话,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寡人刚刚下了查处的告示,如今又主动变卦,那谁还会当寡王是一样九鼎的君王。” 晋晟王有些拉不下面子,但心里已经有所动摇。   “陛下,请容臣前往牢狱中去见景云与那些纵火之人一面,由他们写悔过书,恳请大王您宽恕,这样您便有了由头。” 池砚斯文一笑道。   “善。” 晋晟王点了点头,赞赏地望了池砚一眼道:“子墨,你好好干,日后你和七妹将会成为寡人的左膀右臂。”   听到左膀右臂两个字,池砚嘴角唯扬,点了点头,同景同一起退下。   *   从朱雀台出来后,池砚走在前面,景同跟在后面,等行了一段路程之后,景同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个明黄色的身影走来,当即扯了一下池砚的衣服,小声道:“池公子,太子殿下像是在等你。”   池砚闻言,顿了下脚步,景同很识趣地走了。   “子墨。”太子笑着迎了上来,就是脸色有点病态的苍白,像是终日忧累过渡。   “太子殿下。”池砚微微俯身一礼,太子低垂下眼睑,忧伤道:“母后最近身体愈发不好了,不得不将宫权交给冯妃管,前些时日她还得到了父王的赏赐,我……”   “太子,此地不宜交谈,请移驾至微臣府中。”   太子闻言,脸上立马浮现一丝狂喜色。   池砚从南庄搬出来后,便在城中偏西南处置了一处府邸,里面亭台楼阁,还算精雅别致。   太子妣景辉进入这里之后,留心观察了一眼,见这里一个女婢都没有,想到七姑姑妣云罗,忧郁的眼神终于变得坚定了些。   “子墨,七姑姑她从小生活艰难,生母宓氏根本不在乎她,还还水性杨花同我父王勾搭在一起,她为了生存,所以才被迫……”   妣景辉道:“子墨,我父王实在不是个明君,难道你还要看着七姑姑仰他鼻息。七姑姑生得那般绝色,他又怎么舍得放手,他之所以将她赐婚给你,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避人口舌,而私底下却是想暗度陈仓呀。”   “太子殿下为人子女,这么说自己的父亲怕是不对吧!”池砚心中波涛汹涌,但是面上却十分冷静。   面对池砚的质问,妣景辉有些惶恐,但是他一想到最近的局势,以及自己母亲的病,便破罐子破摔,横下心来道:“子墨,你难道甘心屈身侍奉侮辱自己心爱之人的君王么?如果孤当了大王,必然会封你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令伊,而七姑姑,她再也没有人敢觊觎,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了。”   “太子殿下,你胆敢弑君?”池砚不由握紧了拳头,沉声呵斥道。   “我,我……”妣景辉瞪大了眼睛,望着面色严肃无比的池砚。   黎后倒下了,他的位置就变得岌岌可危,为了生存,他……   “孤有何不敢。”妣景辉咬牙道。   池砚嘴角微微上扬,对着妣景辉行了一个君王大礼。   妣景辉望了,当即眼前一亮。 第58章   *   天牢之中,韶云与那帮纵火的人关在一起,他们得知一个消息——七公主和大王的事,不过是敌国奸细的阴谋,并且成为帮凶的他们要被凌迟处死。   他们一天天地倒数着时间,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中,心中的恐惧被无限地放大。   “我错了,我不该一时冲动。”   “我……我还没有娶妻生子,我不要死。”   “凌迟处死,实在太可怕了,我怕痛。”   韶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听着这些人后悔的声音,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的脸上、他的胳膊、他的腿皆在这场大火中烧伤,他恨眼前这些人无情无义,但更恨自己愚昧无知。   如今他望着自己的伤口一点点流脓,一点点溃烂,他丧气得想,为何不让他就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为何要让他活过来,成为连累家族的罪人。   或许,他如今这幅模样,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吧。!   正当他自嘲绝望不已的时候,牢房外面的门锁忽然被咔嚓一声打开,有一个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池砚,池先生来了。”   里面陷入绝望之人见到池砚,仿佛见到了希望一般,蜂拥这冲上去,握紧铁栏杆道:“池先生,救我们。我们也是中了敌人的奸计呀!”   “救救我们呐!”   池砚站在外面静默地盯着他们,面色冷俊道:“经过了那件事后,我以为大家能够反思自己,变得心静平和。”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看来你们还没认识到自己错在何处?”   里面的人问言一怔,齐齐沉默,池砚见状,对身边的方照使了一下眼色。   方照当即领着人,端了一摞摞崭新的竹简,把毛笔和刻刀分别放进牢房里。   池砚道:“君子当知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七公主之事,你们不过道听途说,并未亲眼所见,也无证据,便伙同去烧涂畔宫,你们可知涂畔宫正真的用途,它根本不是用来享乐,而是我大晋学子未来的学府。你们愚昧的行为不仅毁了这座学府,使得无数匠人的辛苦毁于一旦,还害的家族连坐,你们今日还有颜面求救?难道连一点羞愧之心也没有么?”   池砚的语气温和,但每一声都仿佛重锤一样敲击在众人心底。   “池先生,我们知道错了,可是我们真的不想被凌迟处死。”   “就是,凌迟太可怖了。求池公子帮我等向大王求个情,赐我们一杯毒酒。”   众人跪下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啼哭。   池砚面上带着一点怜惜和同情,但是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我愿求大王宽恕你和你们家人的罪行,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等蒙昧之人存在,才给大王和七公主抹黑,使得整个大晋蒙羞,此事,是尔等大肆宣扬引起,如今就知该如何收场。”   “池先生,是不是我们洗除大王和七公主的污名,就可以保住一命,就可以保住家人,使得他们免受责难?” 众人看着大牢中的竹简,心头一热,用带着希冀的眼神望着池砚。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虽向大王提及要宽恕你们的行为,但是这一切还要看你们的表现。”   “我们以后再也轻信别人,也在不冲动了,真是太感谢池先生了。”   “呜呜,当初,当初池先生好言相劝的时候,我们就该听你的话。”   “对呀,悔不该不听池先生的话呀。”   池砚听着那些士人懊悔不已的话,心里不为所动,面上却微微含笑,道:“劳烦大家让个道,韶云他受伤过重,我带他去给医官瞧瞧。”   听了池砚的话,那些人宛若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一个个惭愧的低下头,退到一边。   “池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是韶云自知罪无可恕,不求活命,但求一死,所以劳烦你稍等片刻,等韶云写完罪过书,交给大王和七公主。”   韶云的嗓子在那场大火之中被醺坏了,如今变得十分沙哑。   “你惹了祸,打算一死了之,你这样如何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如何对得起家族的栽培?”池砚面带斥责道:“你要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重新站起来,去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韶云靠在墙边,挣扎了一下,忽然又丧气道:“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   “你不过是皮肤毁了,又不是手断了腿残了,这大千世界,可为之事无数,你又怎么知不可为之?”池砚朗声道。   “我……”韶云忽然跪到池砚面前道:“求池公子指点。”   池砚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道:“你先把伤养好再说。”   “嗯。” 韶云望着池砚,纯净的眼眸涌出泪滴,感激一笑。   *   韶云的烧伤实在过于严重,池砚领着他坐进马车之后,便立马赶往了南庄。   当初他身中三箭,却丝毫没有受到感染,可见聂怀桑医术高明。   “池先生,你这是要带我去何处?我的脸还有救么?”   韶云才十三岁,他的人生不过刚开始,又怎么可能不怀有一丝期望。   迎着韶云饱含希冀的目光,池砚静静地望着他,良久道:“我也不知道,等会儿你问大夫吧。”   马车缓缓行驶着,很快就进了南庄。   这边,池砚一进入南庄,下人便立即去向妣云罗禀报了。   “七公主,池公子带着那个叫韶云的少年来了,他其实也挺可怜的。”夏槐想到韶云的遭遇,十分同情他,有些担心妣云罗不喜欢他,便不让聂大夫给他医治。   “好了,我没有那么小心眼。” 妣云罗想到韶家,不由双眼一眯,神色温和道:“我们亲自过去看看。”   “那真是太好了。” 夏槐心想,七公主果然是面冷心善,其实对待别人再宽容不过了。   妣云罗来到聂大夫的药庐时,聂怀桑正让药童将韶云拦在门外,不让他进来。   “池公子,这个人虽然十分令人同情,可是他们差点害了涂畔宫的匠人的性命,更是几乎将七公主逼得远离晋都。”聂怀桑冷着脸道:“你不知道,七公主一走,有多少的家业和生活要遭受影响。”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韶云他已经受到了惩罚,聂大夫,您是医者,行的是治病救人之术,难道忍心看看年纪轻轻,一事无成,便离开这世上。” 池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却无论该如何也说不动聂怀桑。   “老朽只知道他做了对不起七公主的事,若没向她道歉,请得她的原谅,便坚决不医治。”   听了聂怀桑的话,韶云扯了扯池砚的袖子道:“池先生,不用为难了,韶云罪有应得,本无颜面见人,就这样也好。”   正当韶云自怨自艾的时候,妣云罗轻笑了一声,从不远处,走到了院子门口。   “聂大夫,尽你所能给他医治吧。” 妣云罗对于这种不长脑子的人,本来想奚落两句,不过再瞥见韶云那张被烧伤流脓的脸时,便失去了继续打击的兴趣。   韶云听见妣云罗的声音,见了她本人,只觉得她貌美华贵异常,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妖媚。   “七公主,对不起。”韶云悔恨不及,无声幽咽,泪流满面。   “好了,你不要哭了,你脸上的伤虽然严重,但是好好治疗一番,应该也不是那么严重,最起码不会吓到人。”   烧伤其实放在现代也很难完全复原,韶云的脸多半还是毁了。   妣云罗看他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知道这个时候最容易冲动犯事,只是他的代价太重了。   “既然七公主不计前嫌,那请韶公子跟随我进来。”   看着聂怀桑把韶云带进药庐治伤以后,妣云罗缓缓地将目光转移到池砚身上,慢慢向他移近,然后凑到他耳朵边,勾唇一笑道:“师兄,我怎么觉得整件事中,就你受益最大呀!”   池砚升了官,拯救了那些关在牢里的士人,尤其是韶云,这些人的家人都会记得池砚的恩情,为他所用。   池砚听出妣云罗意有所指,但却装作没听出来,只微微脸红地向后退了一步道:“能娶到小师妹,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妣云罗眯了下眼睛,望着不知是故作纯情,还是真纯情的池砚,缓缓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对方,道:“师兄,你说话真甜,再多说几句来听。”   “……” 池砚呼吸乱一下,在妣云罗似乎看透一切的目光下,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但最后还是弯下嘴角,温暖一笑道:“小师妹,大王虽然已经赐婚,但是婚期却未曾定下,不如等七国论学之后……”   他的话才说到这里,忽然就被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打断。   “鄙人韶藏叩见七公主,拜见池公子。”   韶藏撩起下摆,便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妣云罗垂眸,微微点了一下头,池砚上前将人扶起道:“韶大夫请起,你是为了韶云而来么?”   “是。”韶藏声音有些沉闷,他低垂着头,被池砚扶着,却并未起来,反而道:“犬子犯下大错,实在不配让七公主派人医治,还望七公主让微臣将他带回去。”   韶藏已经贬职,现担任三闾大夫,掌管王室宗族祭祀等事情,等同是虚职,并无任何实权。   “韶大夫,聂大夫多少能将韶公子的脸恢复一点,你不妨等一会儿,反正也在治疗中了。” 池砚道。   “治好了有什么用,他这样活着,还不如……还不如。” 韶藏双眸含泪,目光复杂地将视线停留下妣云罗脸上,最后缓缓移开一点。   韶云使得韶家差点遭受大难,如今虽然逃过一劫,但在朝为官者,官职都连降几级。   他若死了还好,可是这样活着回到宗族,便是家族的罪人,只会受到众人的斥责和唾弃。   “韶大夫,你还是先看看韶云,再说吧。”池砚道:“他已经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如今需要的是宽慰,过多的责备于他并无益处。”   身为父母,哪有不疼爱自己子女的,韶云之所以单纯冲动,都是韶藏这个父亲一手宠大出来的呀。   他听了池砚的话,感激地看了一眼,从地上站起来,脚步颤抖地往药庐里面走。   聂怀桑在妣云罗的提醒下,和很多大夫寻找,终于弄出麻药,能让人的感觉不那么灵敏,但是韶云的伤口受到了感染,若是想少些伤疤,就必须把那些脏肉烂肉全部割除,然后再用酒精清洗,这个过程,即使服用了麻药,也会感觉到激烈的疼痛。   韶藏站在门外,一瞥见韶云身上的伤,便已经唇色发白,双腿发软。   等看到聂怀桑把韶云身上的烂肉一块块剜下来,登时心疼难当,想要别开眼,却又不忍心移开。   “七公主,池公子,求你们收留韶云,韶藏会一辈子记得您们的恩情。”   听了韶藏的话,妣云罗想起自己前世的养父,不由会心一笑道:“以后,就让他更名换姓,跟着我师兄吧。”   “谢谢七公主。” 韶藏又是磕头一谢,接着便缓慢迈步走进了屋子里去。   立在外面,池砚有些讶异地望着妣云罗,发现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冷漠。   “小师妹——”池砚声含欢喜地唤了妣云罗一声。妣云罗抬起头来,美丽的容颜透着一股温柔,池砚见状,飞快地低下头去,对着她嫣红的嘴唇吻了一下。   从前都是妣云罗主动,他总是被猝不及防地袭击,这次是他第一次主动,却让他有种偷香窃玉的美妙之感。   池砚的这个吻仿若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开,但妣云罗却好似品尝到了一股甜蜜青涩的味道。   “子墨,欠你的我会还你,不过我想,我们可以提前谈个恋爱。”   妣云罗笑靥如花,池砚并不懂恋爱是什么,但心里却生出了无限欢喜。   他一定要努力变强大,让小师妹可以畅快的活着,每天无忧无虑的微笑着,再也不用去算计什么。   *   这一天,韶藏与韶云父子相见,两人抱着心酸地哭过一番之后,韶藏从药庐出来,当即便去找了池砚。   “师兄,就是那个,你再放高一点。”   春季草长莺飞,风回大地。   妣云罗确定了要和池砚在一起之后,便想着要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在读大学的时候,她一个人辛苦挣钱,努力学习,根本顾不上谈恋爱,如今便想着要补回去,于是便拉着池砚,在外面一边放风筝,一边等韶藏出来。   “池公子,我们韶家定然会尽力提大王洗去污名,还望您在大王面前,多多为我们美言。”   韶藏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妣云罗,她面若桃李,神色慵懒地翘着二郎腿,还脱了鞋子,赤着脚,将风筝拴在脚踝上,悠闲地一晃一晃,这实在不是良家妇女的行为。   若不是她行为不端,惹来闲言碎语,敌国的人怎会趁虚而入,他儿子如何会冲动,他们韶家如何会?   韶藏神色幽暗地盯着妣云罗,那目不转睛地样子,使得池砚面色一黑,不微微侧身一挡,用手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咳——”   韶藏听到这一声咳嗽声,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从妣云罗脸上,移到池砚身上,面含一丝感激,当然还有一丝同情。   方才他的举止对七公主实在太冒犯了,辛亏池公子好心提醒,而且若不是他向大王求情,那他和他的儿子,就真的成了韶家的罪人了。   他想到池公子风光月霁,可是却被迫与七公主成婚,他心里定然也委屈至极。   晋藏躬身对池砚行了一个大礼,表示恭敬和谢意,当即离开。   池砚面色含笑地望着他离开,等他快要消失的时候,面色一下子阴郁下来。   他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缓缓来到妣云罗面前,看着她脱到一旁的鞋子,目光再落到她雪白小巧的足上,不由有些不开心道:“小师妹,大庭广纵之下,不要把脚露在外面,尤其是当着陌生男子的面。”   妣云罗上辈子,不是没有试着何人谈过恋爱。那时候,那些男子,有的为了表示绅士风度,走在大马路上都要时不时拉她一下,搞得她像个不会走路的智障一样,刻意得令她烦不胜烦,还有一些,一天到晚守在微信边,不停地发消息,一不回就说她不在乎他,还经常疑神疑鬼,吃她和某个男人的醋。   当时,对于这些人,她就只有一个感觉,就是不舒服,八字犯冲。   可是当下,她仰望着池砚,望着他管东管西,一脸吃醋的样子,竟然觉得挺可爱、挺享受。   妣云罗对着种感觉有些陌生,但却并不反感,甚至因为平静无波的心里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而有些激动。   “师兄,到了吃晚饭的点了,你帮我穿鞋子。”妣云罗嗓子有些低沉下来,并用脚掌轻轻蹭了池砚的小腿。   她这样的举动,带着点暗示和诱惑,池砚想到她之所以会对这些这么熟练,都是因为……   他想到这里,呼吸一窒,眼神变得幽暗无比。   他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后,有些无奈地退后了一步,缓慢地蹲下身子,捏着妣云罗的脚踝,替她把鞋袜给穿上。   “小师妹不要胡闹。珍惜你的人,一定不会再大婚之前对做出格的事。而你,也不要轻易……否则,日后若是遇到了心爱之人,便要悔恨终身了。” 池砚面上带着宠溺而又温柔的笑容,想要慢慢教她,让她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正对她好。   池砚一身白色的衣服,蹲在自己的面前,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令妣云罗想到了前世的父母,只有他们才会不厌其烦地温暾教导自己,说女孩子不可以夜不归宿,要自珍自爱,不要随便和人发生关系。   “师兄,我不想走路,你背我回去吧。”妣云罗望着池砚,眼含期待,声音里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听了她的声音,池砚的理智瞬间土崩瓦解。   不由无奈地转过身去,道:“小师妹,你上来吧。”   妣云罗从地起身,扑到池砚肩膀上,用双臂圈着他的脖子,只觉得他脊背宽阔,就像小时候,她为数不多爬在父亲的脊背上一样,感觉宽阔安全。   池砚背着妣云罗,心情却有些不平静。小师妹的胸前的柔软就贴着他的脊背,令他感觉整个后背都快要燃烧起来。   池砚甜蜜而又饱受折磨地将妣云罗背回了住处,之后便立马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   *   池府,池砚幻想着妣云罗的样子,在浴桶里喘息着解决了。   等他换上衣服出来,家丁忽然来报,说妣水玥来找他。   “嗯。”池砚拿着布帕轻轻擦拭着头发,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不过很快又面带恰到好处的笑容。   “水玥师妹,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到一个男子家里拜访有些不妥,下次可得注意些。”   妣云罗行为放荡,师兄你不也还日日往她那里跑么。   妣水玥心里不甘,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苦笑道:“师兄,若非难事,我怎么会冒昧来打扰你。”   “哦?”池砚面露不解道:“宁王已经受封了封地,八公主近来也没为难你,小师妹还能有何不顺心之事?”   “师兄,你被升为左徒,师妹我本该带礼物来祝贺你,只是……”妣水玥面露为难道:“只是那葛新是我的好朋友,敢问师兄,他犯了何罪,竟然被抓了起来?”   “小师妹,这种话,你以后且莫再说,也别再提起这个人。”池砚面色严肃,语气严厉,妣水玥听了,有些感动他依然关心自己,只是想到他喜欢妣云罗,她便冷下心来,面带懵懂道:“师兄,葛新是涂畔宫的工伊,涂畔宫发生了大火,王兄是不是因此责怪他呀?”   “若是这个,大王断不至于抓他一个。“池砚听了妣水玥的试探之意,眯眼一笑道:“他乃是廖国的奸细,潜伏在我大晋,不仅散播大王和七公主不利的谣言,意图使得大王失去民心,还贪墨涂畔宫修建的钱财,用来为廖国国君招募贤士……此等用心险恶之人,自然要千刀万剐,小师妹你以后结交朋友,可千万擦亮眼睛,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哦~噢。”妣水玥怔忡了一下,心中含着一丝庆幸。   葛新对她真是有情有义,一点也没将她暴露出来。   “嗯,谢谢师兄提醒,我以后再也不过问他的事情了。”   妣水玥神色温柔似水的点了点头,但心中却不以为然。   她要怎样才能救下葛新呢? 第59章   原本,池砚是要随着宁王去封地,但是却突然被封为了左徒,不知道是在办什么?   冯妃暗暗探听消息,只知道这些变故是发生在妣云罗去向晋晟王谢恩那天。   她到底说了什么,令晋晟王改变了主意,妣雅南去封地的事情,会不会受到影响?   冯妃按捺着性子等着妣水玥,终于等来了结果。   冯氏:“这七公主妣云罗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竟然将一切谣言都推到一个廖国的奸细上,不仅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就连大王,也在这件事中,获得一个明察秋毫,大度宽容的名声。”   “是呀,七姐确实厉害,也很令人忌惮。”   走到今天这一步,妣水玥也不得不正视对方,认可她的优点。   “只希望宁王的封地不要受到影响才好。”冯妃眼里含了一抹担忧。   景氏族人她还没来得及向大王美言,便被池砚给抢先了。   想到他已经升至左徒,还即将迎娶七公主妣云罗,冯妃直觉危险,当即去告别妣水玥,前往朱雀台。   朱雀台,晋晟王又把采莲叫到了身边,他发现在这后宫之中,只有她不含任何目的,宛若妻子对待丈夫一样,殷切体贴地关心着他。   “好莲儿,你跟了寡人那么多年,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呀?”晋晟王将采莲抱在怀里,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道:“寡人好想和你生一个王子或者公主,他们一定会像你一样,温柔孝顺。”   晋晟王的声音里透着温情,冯妃在外面听了,心里有些吃味,但更多是惧怕。   这个采莲,从前她觉得她毫无威胁,可是如今她已经十分确定她就是七公主的一颗棋子。   “大王,你和莲妃在聊什么呀?”   冯妃深受晋晟王宠爱,她来朱雀台,向来不需要通报,此刻她笑靥如花地走进来,声音和煦亲热,可晋晟王听了却十分厌恶和反感。   “我和采莲正在商量,让她给我生个孩子。”   晋晟王心里憋气,便故意拿话来刺激冯妃,直到瞅着她笑容僵在脸上,他心里才好受了点。   “莲妃妹妹生的孩子定然像她一样聪明乖巧。” 冯妃笑着夸奖了采莲一句,见晋晟王嘴角上扬,连忙问道:“三位王弟都已经去了封地,不知宁王何时出发呀?七公主和池公子,大王不舍得他们过去,便留了下来,但是宁王人小,妾身担心他管不过事情来,所以得重新派人跟着过去,这人选大王心里可有数?”   往日里,只要冯氏问什么,晋晟王都知无不答,可是现在一想到她的恶毒用心,他只觉得她说的话简直是带毒的蜜饯。   “爱妃说的对,宁王年纪确实太小了。”晋晟王道:“最近廖国的奸细竟然公然在我国作祟,这必定是廖武王的意思,他心怀不轨,对我大晋虎视眈眈,宁王的封地离廖国如此的近,寡人担心他的安危,所以想等六国论学之时,联合其他国家,讨伐廖国,等廖武王彻底臣服于我大晋,再让宁王去封地,这样寡人才能安心呀。”   “呵呵!”冯妃假笑了一声道:“大王为宁王考虑得真周到,他知道了,定然会更加孝敬你。”   “寡人答应了父王定要照顾好下面的弟弟,自然要尽心尽力。” 晋晟王说完这句话,便温柔地拉起冯妃的手,用器重的眼神望着她,道:“爱妃,劳烦你替朕去水云台跑一趟,去宽宽宁王弟弟的心,让他不要乱想。”   晋晟王向来没有太大脑子,这件事完全是七公主在背后操控,冯妃听他这样说,不疑有他,笑着道:“臣妾定然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冯妃迈着轻快的步伐出去后,晋晟王坐在里面,面色当即阴沉了下来,采莲在一旁看着,有些担忧地喊了一声“大王”。   采莲的面孔清秀文雅,眼神清澈干净,仿佛从来不受权利的诱惑和污染,令晋晟王很快便得到了慰藉。   “采莲,你和寡人说,你一直没有孩子,是不是黎后,她像母后对待宓氏那样,让你……” 晋晟王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无比,当即一把将采莲揽入怀里,她身形纤细柔 弱,仿佛只要一个用力就会捏碎。   “大王,黎后她对采莲很好。采莲是奴婢的身子,怀不上孩子,只是因为命苦,怨不得别人。” 采莲声音平和温婉,但却令晋晟王更加心疼。   “是不是宓氏,她对下人非打即骂,你从前在她身边,定然受了不少罪。” 晋晟王想到宓氏,此刻并没有半分温存,反而因为之前谣言的事,心存忌惮。   这个女人同八妹一样,是个愚蠢无比,嘴巴不把门的人,教她活在这世上,说不定那天又掀起无数的流言蜚语。   “方寒,宓氏是七妹的娘亲,你说寡人要怎么处理她才好?”   晋晟王抬起头来,望着方寒道。   “大王,属下听闻宓氏已经疯了,且口不能言。” 方寒低声道。   “她……她怎么会?” 晋晟王惊了一下,回过神来,转动了几下眼眸,不由会心一笑道:“难道是七妹她?”   方寒点了点头,对晋晟王竖起大拇指道:“七公主对您真是这个呀。”   “确实,在七妹的心里,寡人永远排在第一。”晋晟王感慨了一声,不由道:“这次她和池砚帮助寡人良多,寡人都还没来得及谢她,不知送什么东西才好。”   “只要是大王您送的,七公主定然都十分喜欢。”方寒笑着一说。   晋晟王听了心里舒坦,但却不满道:“七妹那么好的一个人,寡人怎能薄待了她。”   他想了想,便低下头向采莲询问道:“采莲,你是女子,定然比寡人心细,知道要送什么才能投其所好。”   采莲靠在晋晟王的怀里,睫毛轻轻晃动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道:“礼轻情意重。其实只要有心,送什么都好。妾身离开七公主已经很多年,说不定她的喜好全都变了,不过妾身还是她的丫鬟时,倒是记得一件事,七公主她曾经欠了一个人情,也不知还没还上?”   “七妹欠了什么人情呀?” 晋晟王好奇道。   “就是她身边曾经有个丫鬟叫做青鸢,她为了救七公主母女,好像做了什么事,令七公主觉得亏欠她。” 采莲露出一点迷茫的表情,说得含糊不清,但是晋晟王听到青鸢两个字,一下子就反映了过来。   当年,他是太子的时候,被人设计差点和宓氏被人捉奸在床,多亏了青鸢这个丫头,所以才有幸逃过一劫,只是当时他遭到父王厌弃,再加上那件事本来就令他十分憋气,所以连带着那个救了他的宫女,他也不是很喜欢。   “方寒,那个叫做青鸢的宫女后来被安排去了哪儿?”晋晟王忍不住问道。   “大王,那位叫做青鸢的女子如今住在翠竹台,当年那件事后,她便怀了你的孩子,给您生了一个小王子,和七公主一样,排行第七。” 方寒道。   青鸢是丫鬟,又不得晋晟王宠爱,黎后得知她生了儿子,便将她打发到了冷宫翠竹台,生活十分艰难,不过好在有七公主暗暗为她出钱,替她上下打点下人,所以一直低调地活到现在。   “青鸢不仅对七妹有恩,更是对寡人有恩,应该大封呀。”晋晟王道:“不如封她为清妃,采莲,你觉得如何?”   “大王,青鸢同奴婢一样不过是个宫女,没身份没地位,且她还有儿子,贸然封了妃,这样只怕会令她成为众矢之的,反而害了她。” 采莲温柔一笑道:“听说她的孩子同雅南王差不多大,大王您不如直接给他块封地,让青鸢随他去封地荣养。”   “嗯。采莲你这个办法不错。等七国论学之后,寡人就把靠近廖国的那块封地给他。” 晋晟王想到妣雅南,便不由眼冒寒意。   *   翠竹台,采莲来到这里时,青鸢正坐在一个凳子上,望着自己的儿子在院子里耍剑。   他今年方才满十岁,但整个人却像一头小老虎一样,雄壮无比,舞起剑来,赫赫生威。   当年,她以为她帮助了还是太子的晋晟王,会得到他的感激,从而备受宠爱,可是她却没料到,事情却截然相反。   事后,她不甘心地想了很久才想明白。   无论是太子还是晋晟王,他的身份高高在上,怎么能容许别人见到他最狼狈不堪的一面。   “这么多年,奴婢全靠七公主之恩,才能安全的把孩子生下来,并轻松地活到现在,如今七公主她又帮了这么大忙,青鸢实在无以为报。”青鸢跪在地上,对着采莲磕了几个响头道:“莲妃姐姐,劳烦你跟七公主说,奴婢和奴婢的孩子,一辈子都会效忠于她。”   “嗯。”采莲欣慰地望着青鸢,尤其是她的孩子,眼里含着几分羡艳。   不过通过这些年走下来,她心里却明白,只要七公主在一天,她采莲的日子也不会比别人差,所以也不过羡慕而已,并不嫉妒。   *   葛新被抓之后,景家出钱,修缮了涂畔宫。   时间缓缓一过,很就到了七国论学之时,诸国使臣都已陆陆续续住进了涂畔宫。   晋都,一家旅馆的二楼之中。有两人临窗而坐,其中有一个气宇轩昂的人跪坐在一席子上,端着一杯茶水,俯瞰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另外一个头戴巾帽,蓄着黑色长髯的中年男子,坐在他对面,提着茶壶,向着茶杯里倒了两杯清茶。   “破竹,你看这晋都与我廖国的都城开阳相比,如何?”   “富丽堂皇,花团锦簇,简直是人间仙境。” 岑许抚摸了一下胡子,向着廖武王挑了挑眉毛。   “是呀,我廖国地处苦寒之地,百姓生活艰难,同大晋的繁华相比,确实不值得一提。”廖武王一脸痛惜道:“破竹,那晋晟王不过是个被玩弄于妇人之手的酒囊饭袋,他竟然拥有这样一片富饶的土地。上天对他的厚待,真是令寡人嫉妒不已。”   “哈哈——”岑许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正是由于这份嫉妒,大王才能令我廖国强盛。上次大王生出嫉妒子之心的时候,那戴国便拱手相让了两座城池,这次大王来此,定然也能满载而归。”   廖武王闻言,畅饮了一杯手里的清茶,摆了摆手,叹道:“这大晋的茶清冽,齿颊留香,也只有他们这种人杰地灵的地方才能产出来。还有,你看那些大街上的女子,她们大多丰臀纤腰,柔美秀丽,哪里同我廖国那般,风吹日晒,皮肤暗沉。”   “大王,我廖国的女子那是勤俭持家,不像大晋的女子一样,喜欢奢华,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岑许道望着眉目英睿的廖武王,吹捧了一句,见他不为所动,只盯着外面一青衣女子出神,当即眉目一动,喜道:“听说大晋公主的教养比较严格,嫡公主妣凰娥和九公主妣水玥,她们不仅人长得貌美如花,且善良贤惠,十分具有妇德,大王若能迎娶其中之一,那我廖国便有母仪天下的王后了。”   廖武王这才嘴角勾起,自信一笑,不过转瞬间,他又蹙起了眉毛。   “赵鑫被抓,晋晟王恼了我们,这次六国论学,可没有我们廖国的份,且他还想和其他五国,合力对付我们,你说寡人这么不请自来,是不是有点自讨没趣?”   廖武王反问一声,便立马自嘲一笑道:“哎呀,寡人不被乱棍打出就好了,竟然还敢妄想人家宝贵的公主,你说这要是让晋晟王听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岑许听廖武王讽刺的话,眼珠子转了一转道:“大王想娶晋国公主有何难。如今大晋,黎后称病,宫中诸事已经全部交由冯妃打理。这便意味着,诸位公主未来的去向,百分之八十都拿捏在了她的手里,因而只要打通了她这个关节,事情便成功了一半,这另一半么?”   岑许拖长了声音,买了个关子,见廖武王不上当,当即有些无趣道:“听说为了给诸位公主挑选心仪之人,会让她们三日后搬进去涂畔宫住,且会在前一天去晋嗣神庙,举行祭祀大典,并跳祭祀之舞。”   “以吾王的魅力,只要稍加安排一下,来个英雄救美,那些公主们还不投怀送抱,为你说好话,这样事情便成了另一半。”岑许笑道。   廖武王轻抿了一口茶水,意味不明道:“我听说左徒池砚宛若月下仙子,这大晋的女子皆钟情于他,寡人不过区区凡人,如何与他相比?”   岑许没想到自信无比的廖武王会这样说,愣了一下,又忽然笑开道:“池砚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况且他早已经同七公主有婚约,而大王乃是一国王者,尚未有王后,因而不管是地位,还是身上的气势又怎是他能相比。”   向廖武王这等胸有沟壑的君王,本来就十分自负,他又怎会将池砚视为敌手,如今这么说,只是起了爱才之心,因而岑许见他的挂赞不起效,不由摇了摇头。   他岑许向来擅察人心,但是面对心思莫测的君王,却也不是时时能懂他。   “大王,赵鑫为了池砚尚困在牢狱之中,池砚只怕铁了心要在大晋为官。” 岑许琢磨了一下道:“除非他在大晋身败名裂,走投无路。”   廖武王嘴角这才微微扬起,同岑许对视一笑。   *   这边,陈玉府上,妣云罗坐在院子,望着陈玉将一把机关袖箭制作好。她接过来,绑在手臂上试了一试。   只听嗖嗖几声,三支筷子长的铁箭飞出,瞬间扎入木桩里,不过这东西只适合近距离,离得太远,效果就不那么明显。   站在一旁,陈玉见妣云罗反复操控着袖箭,眼神认真还透着杀意,不由担心道:“七公主,这么危险的东西,您让我做来干什么?您身边自有无数的暗卫保护你,又何必操心这个,免得伤人伤己呀。”   妣云罗听了陈玉的话,不置可否地扬了下眉毛。   原书中,廖武王装扮成自己的弟弟来大晋,自编自导了一场刺杀,在这场刺杀中,他带着手下的将士救了妣凰娥和妣水玥,并因此得到了两位公主的芳心,尤其是妣凰娥,当即去找自己的母后和王兄,决定要成全妣水玥和池砚,自己则嫁去廖国,给廖武王当王后。   有了之前的事,此二人想要嫁给廖武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所以妣云罗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赵鑫竟然敢刺杀她,这多半也和廖武王脱不开干系。   因而,妣云罗打算等廖武王一出场,在还没禀明身份之时,便将他视为刺客击杀。   她心中已经盘算了好些时日,但是因为剧情走向同原著有了很大差别,所以并不清楚刺杀会在哪一天,不过她想到廖武王要破坏六国联合,迎娶嫡公主,那么英雄救美,总要等美人出来,因而这日期,她稍加揣测了一下,便知会定在六国论学的前一天。   妣云罗眸光一定,便决定在此时下手,只是她如今已经赐婚给了池砚,也不知会不会被算在里面?如果算在里面,那么……   妣云罗想到那一次的刺杀,不由冷笑了一下。   “七公主,您要办的事情能不能同子墨商量一下。你终究是个女子,有他护着,老夫才放心呀。” 陈玉在一旁瞥着妣云罗阴冷又危险的脸色,实在有点不放心。   陈玉与妣云罗也是多年的交情,关系不近不远,但除了收池砚为徒这点,其余时候,从未做过对她不利的事情,因而妣云罗听了他的建议,略一沉思,便道:“也好!”   妣云罗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惆怅。她自来有什么事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办,且有时候人多了,反而拖后腿。   “七公主您以后就和子墨是一家人了,他是您的夫君,你有什么事同他有商有量,也能松快不少。”陈玉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原本她觉得七公主太冷清,同子墨处不到一起,如今回头一想,以他二人的聪明才智结合起来,那岂不是在这大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陈玉的理想,也就可以更快实现了。   “哈哈。” 陈玉斯文的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妣云罗听了陈玉的话,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像一只高傲地猫一样,高抬着头,微微眯着眼睛出了陈玉的府邸。   不过在走出几十米,左拐到池府门口时,她脚步忽然一顿,眉目纠结了一下,有些烦躁的摇了下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   *   池府里面,池砚正在按照妣云罗的喜好置办家具,方照在一旁拿着笔时不时提点一下,他有没有忘记什么东西。   “师傅,后天晚上,你保管交给我,我一定会把廖王刺成马蜂窝,替你和干娘报那三箭之仇。”池砚闻言,微微抬起头来笑看了方照一眼,只看得方照羞愧地低下了头:“上次是刺客太狡猾了么,又不能怪我。”   “兵不厌诈,你想要当将军,若是不动脑子,岂不是让你身后的士兵白白丢了性命。”池砚拍了拍方照的肩膀,一抬起头来,便见到妣云罗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走了进来,不过瞥见她手上的袖箭,他眉目不由一变。   “小师妹,你也猜到了?” 池砚迎了上去道:“这次大晋嗣庙祭祀,会有一名男子主祭,大王选定了我,此事有我安排便好。”   廖国的将士凶悍无比,可以一挡十,尤其是廖武王身边的一名大将辛奉,更是武功了得,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勇,否则廖武王也不敢只身范险,来到大晋。   “师兄,不光是辛奉,廖武王本人也功夫了得,将他杀死并非易事,还是你我联手更加保险,再说你怎知这次祭祀我就能逃开,说不定有人正想要连带我一起杀死呢。”   “所以无论如何,小师妹都不可以去。”池砚实在不希望发生上次那样,让妣云罗处在危险之下。   妣云罗听了池砚强硬的语气,感觉有些微妙,知道他是为她好,但是她心里的不爽却在一点点扩散,不过又被她很快压了下去。   小时候,她时常被父亲管,一直很乖巧,其实性子有点叛逆,越长大就越不喜欢被别人管教,这一直是她单身的原因。   “这是我让陈玉师傅制作的袖箭,到时候你和你的手下都带上。”妣云罗道:“我这边,如果不是必要,我就不参与了。”   “嗯。”池砚放心地点了点头,便忍不住微微脸红,带着点欣喜道:“小师妹,这里我都按照你的喜好装扮好了,你和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需要置办?”   妣云罗跟在池砚身后,不知为何,有点就像是去参观别人的婚房一样。   她四下打量,发现这个院子同南庄比起来,显得有点小,但却更像一个家,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十分温馨,只是她感觉有种被羁绊的恐惧。   从赐婚下来那一刻起,她想着池砚以后会是大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相,而他也喜欢她,那么他们两人成婚在一起了,便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力量,再加上她对他也不反感,所以想认真谈个恋爱,走向理想化的夫妻生活。   可是,她发现她并没有那么多耐心去谈恋爱,也不想结婚,不想被束缚,更不喜欢一加一大于二,她似乎更喜欢一大于一切。   妣云罗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池砚见她兴致不高,眸光闪动了一下,跟着停了下来,面带着微笑等着妣云罗。   “小师妹,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妣云罗听了池砚的声音,怔了一下。   等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来,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道:“没事。” 第60章   三日,可以准备的时间不多,池砚忙着主祭祀之舞,这其中会有嫡公主妣凰娥带头在其中领舞,那些作为媵从的女子,会跟在后面。   这些女子知道池砚会在其中,便各个缠着上来,问东问西,甚至有的还会借机摔倒。   池砚就是再好的脾气,对此都有些忍不住有些烦躁。   不好好在三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一眨眼便到了。   为了保护公主和世家贵女的安全,崔俊远带了士兵在其外围守护,池砚与妣云罗在里面。   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他们能安排的人并不多。   除却碧云罗和她身边的夏槐,她们池砚身边带了二十多个祭祀的乐伶。   大晋举国皆喜欢赤色,祭祀之服上多着绚烂的鸟兽图腾,神秘而瑰丽。   池砚作为主祭带头走在前面,冯妃带着一众公主坐在鸾车之上,行进的过程中,有夹道的百姓纷纷跪迎,并围观,当然,他们都被士兵拦在外围,只能远远瞧得帘幕之下的一个隐隐轮廓,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能让他们兴奋好久了。   “哪位是七公主呀,据说她因为貌美,遭到了敌国之人的算计。”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七公主虽然美,但性子不好,才让人有机可乘,倒是八公主和九公主,她们德行仁善,懂得为民祈福,简直堪比娥皇女英在世,乃是我大晋之福呀。”   百姓们的声音熙熙攘攘,传到妣云罗耳边,她听了有些无趣地眨了下眼睛,反而是妣凰娥,她颇有些自得的挺起胸膛,脸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自信。   她妣凰娥是举过皆称赞的嫡公主,七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那池砚看不上她,只能说明他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没有眼光。   “七姐,这人的美是美在心灵,那池砚今日看重了你的美貌,等他日你人老色衰了,他说不定就又有了新欢。”妣凰娥目下无尘,颇有些悲天悯人地看了妣云罗一眼道:“我听说魏国的太子带了一位魏美人过来,那才是真的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冰清玉洁,真是令无数的男子都心折,且不敢生出亵玩之心。”   妣凰娥的话里虽然带着一股关切,但仍然还透着一股酸味,妣云罗心想吴桐的洗脑看来还差点火候。   “八妹,是人都会老去,等我老了,池砚也会老去,所以我没有什么好担心。”妣云罗轻笑着说完,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股说不定道不明的气质,既美丽又令人感觉危险。   妣凰娥在她手上吃过很多次亏,便闭了嘴,高抬起头,平视前方,不与她一般见识。   妣云罗瞧着她的侧脸,发现她身上比以前倒是多了一些华贵之气,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宛如看着羊圈里待宰的肥羊。   妣凰娥眼角余光瞅着妣云罗艳丽而耐人寻味的笑容,感觉有些不舒服。   不过由于有了四位嬷嬷的教导,她现在的面容精致漂亮了许多,甚至能和妣水玥不相上下,再加上外面传来的好名声,这令她心中更加有底气。   于是,她对四位嬷嬷也更加信任,尤其是吴桐嬷嬷,她说相由心生,一个人经常生气,脸部的皱纹就会横生,长出一副凶相,而一个人若是大度宽容,便会越来越美丽,也会受到更多人喜爱。   妣凰娥最近好好照顾武后,对待妣水玥也愈发当做亲妹妹一样,她的种种举动渐渐得到宫里宫外之人的夸奖,她听完之后,也愈发有成就感,尤其是每天对着镜子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确实一天比一天美丽了。   “其实七姐不过就是个庶女,她嫁的人是池砚,不过是她王兄的家臣,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奴仆,她当初为何会鬼迷心窍,喜欢这样一个人。” 妣凰娥有些恍然,自己都觉得曾经的自己很可笑。   妣凰娥瞧完了妣云罗,觉得她没有什么威胁,接着便亲热地拉着妣水玥,同她聊天。   “九妹,你别伤心,强扭的瓜不甜,那池砚看不上你,是他眼光不好,以后我俩一同嫁入一个国家,我定然会时常照顾你。”   妣水玥厌恶极了妣凰娥一副好姐姐的做派。   从前,这个人娇蛮任性,对她也不过像是对待一个呼来唤去的女婢一般,可是最近也不知怎么就逐渐改变,言行举止都大度起来,对她也越来越好,好得令她心软,甚至下不去手。   什么娥皇女英,她们明明就是敌人,她们不过相互利用,她为何摇摆出这幅令人恶心的做派。   妣水玥低垂下眼眸,神色纠结了一会儿,便轻蹙着眉毛,将目光移到了冯妃身上,只见她一路上一句话不说,举目四顾,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冯妃娘娘,已经快到莲花坞了。”一个丫鬟忽然出声,一下子将心魂不宁的冯妃给拉回神来了。   “到……到了呀。”冯妃远远地望着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的崔俊远,目光中含着似有所无的担忧。   廖国的武士凶悍无比,虽然廖武王答应过,不会伤这些晋卫兵的性命,只杀了妣云罗,救了两位公主便罢,可是对于这种外邦之人,她始终有些信不过。   都已经到了莲花坞了,为何那些刺客还未出现,这刀箭无眼,若是伤着了自己怎么办,冯妃踩着人肉墩子下车时,忽然暗暗瞅了妣云罗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亲热的笑意。   “听说妹妹身体不好,这车驾太高,还是我扶着你吧,免得崴了脚。”   冯妃对着妣云罗,伸出了友好之手,妣云罗眯眼笑了一下,紧紧握住,然后提着裙角,另一只手由夏槐扶着,踩着人背下来。   由于有了冯妃这么一打岔,妣凰娥这个嫡公主反而落在了后面,不过她只是冷了一下脸,便很快不放在心上了。   妣凰娥身穿绣赤鸟图嫩黄色祭祀长裙,头顶挽了高高的发鬓,上面插了孔雀羽毛和明珠,并不繁杂,但却衬托地她端庄贵气,尤其是一双大眼,眼尾处点缀了一朵浅浅的花朵,衬托得更加明媚而富有神采。   “水玥妹妹,当心。” 妣凰娥下来之后,便温柔地对妣水玥伸出手,声音十分柔和。   妣水玥低了下眉头,道了声谢谢阿姐,脸上带着信任的傻笑,自己从鸾车上一跃而下,瞧着性子带着点野性和少女的欢快。   “水玥妹妹,咱们是王女,嬷嬷教的那些规矩,你要记在心里,莫要像个野孩子一样。”   妣水玥被妣凰娥教训了,不由吐了吐舌头,露出一点俏皮的模样,道:“好了,我知道了八姐,咱们快走吧。”   这边种种情状,廖武王一群人自然看在眼里。   先下来那个,被冯妃拉在手里,长得   美艳惊人的女子,定然就是那七公主……是他们双方达成条件,必杀之人;而后面出来的两位,便是今天的主角了——大王要英雄救美的人。   “说实话,那七公主容颜盛世,就这么杀死实在太可惜了,若是能为我王所……”   岑许有些可惜地感叹着。廖武王闻言,却竖收摆了个禁言的手势,眸中透着坚毅之色,道:“自古红颜皆祸水,这样的人进了我廖国的后宫,定然会搅得血雨腥风不得安宁,寡人常年在外,正需要像八公主那样大度贤明的王后,为寡人操持家业,稳固后方,这样寡人在外征战,才能放下心来。”   “我王英明呀。”岑许钦佩地望了一眼不为美色所动的君王,为自己选中了一代明君,而暗暗欢喜庆幸。   两人站在人群中低语了几句,等到冯妃拉着妣云罗走到临岸的一座石桥时,廖武王挥了挥手,埋伏在桥的两侧,作平民装扮的人登时暴起,持剑杀了上去。   崔俊远骑在马上,虽然早有防备,但是和那些凶猛的刺客对上时,却感觉有些吃力。   “铛铛——” 的刀剑声砍到一起,那些刺客动作快,力气大,很快便将外围的士兵砍得一片血肉模糊,杀出一个缺口,往桥上这边来。   站在桥上,冯妃见了这样血腥的场面,有些手抖,脚软;妣凰娥直接吓的花容失色,面色惨白。   “护驾,护驾,有刺客。” 妣凰娥惊慌失措地大喊着,眼见着那些刺客就要冲到自己身边,直接吓得花容失色。   “八姐,你别怕,站到我后面。” 妣水玥倒是胆大,还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挡在妣凰娥身前。   那些刺客接到命令,自然不会伤害她们只是装装样子,因而妣水玥挥剑出去的时候,还挡了两下。   这边,妣云罗冷眼观察着场中的局势,见冯妃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也是当做没看见,只是佯装不安地叫着池砚的名字。   “子墨,子墨,快过来救我,我好害怕。”妣云罗仓惶地叫着池砚的名字,池砚听了,也当即掉转头来往这便边赶。   场面一时混乱无比,但是妣云罗观察廖国的那些士兵,确实比大晋的厉害得太多了,大多能以一抵十,甚至是更多。   他们一个个目标明确,大多数向她这边围攻过来,而妣凰娥和妣水玥那边却相对少得多。   “保护冯妃娘娘和诸位公主们。”崔俊远也隐隐觉察出来这些刺客的目的,于是便慢慢地往妣云罗这边调派人手。   那些刺客听到声音,连忙飞起,有几个一下子踩着桥洞,翻身而上,来到妣云罗附近。   “啊——”冯妃面上吓得尖叫一声,眼珠转了一下,便想要去拉扯妣云罗,想将她往刺客那边推。   妣云罗早有防范,站稳了身子,冷笑了声,忽然尖叫了一声道:“小心,刺客。”   说罢,她抬起手来,对着冯妃的胸口就放出一只冷箭,并将她一把推到桥下。   “唔——” 冯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感觉胸口一阵激烈的疼痛,然后便被妣云罗推到的桥下。   妣云罗的袖子宽宽大大,那袖箭缠在她的手臂上,冯妃离得太近,根本看不清楚。   “砰——”地一声,冯妃跌落在水里,在河里溅起大片水花,她胸口流出一片鲜血,将水染红,不过很快便隐匿在了水中。   “冯妃娘娘落水了!”冯妃身边得丫鬟惊地大喊起来,妣云罗扬声吼道:“那你还不快去救人。”   “我……”那丫鬟犹豫了一下,当即跳咬牙跳去水中。   站在桥上,妣云罗不用担心有人对着自己下黑手,再加上池砚提着剑赶了过来,便装作吓坏了一般,扑到他怀里,但却更加放心大胆地打量起周围来。   不远处,廖武王本想等妣云罗被刺杀以后,才出场救人,但眼看冯妃被推下水,妣云罗身边围着一群侍卫,暂时动不了手,当即带下定决心道:“上。”   他提着剑,带着身材魁梧的辛奉等人便冲了上去。那些刺客是自己人,当然不会与他们真的动手,装模作样地打了几下,便让开了道,很快廖武王便到了妣凰娥近前。   “两位公主别怕,鄙人是过来保护你的,” 廖武王身姿挺拔,充满一股雄霸之气。   仓皇无比的妣凰娥一见到他,便觉得分外有安全感,就如同见到了自己的父王一般。   妣水玥倒是警惕,还拿起自己的剑挡在廖武王面前,目露凶光道:“滚开,谁知道你是好人坏人?”   廖武王望着妣水玥清丽温婉的面孔,这是大晋女子才有的淑丽之色,但她的性格却又如同廖国的女子一样,有些烈性和英气,两种冲突对比下,反而生出一种令人心动的反差。   “九妹,这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你不得无礼。”妣凰娥十分感动妣水玥在危险时刻一直护着她,但对着这个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男子,她一双美丽地大眼里盈着泪滴,温柔端庄地像廖武王行了一礼,亦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样风采。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公主不必介怀。”廖武王洒脱地将剑横在身前,保护着两位公主,留给二人一个宽阔的脊背。   妣云罗扑在池砚怀里,眼睛瞄准了妣水玥那边,确认好了谁是廖武王,悄悄对池砚耳语了一下,手里的袖箭瞬间齐发,对着廖武王连射出四支。   廖武王一生征战无数,警惕性十分高,他听到破空之响,立马挥剑去挡。   他身法灵敏,却力量极大,铛铛几下便将那四根铁箭挡下。   池砚见状,连忙挥手,发出命令,与他身边的乐伶全部齐齐发射袖箭,就连妣云罗身边的夏槐,也对准了那名叫做辛奉的大将。   “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廖武王见这阵势,当即觉得不对。心想这些人明显有备而来,难道提前知道了寡人的计划。   他脊背一凛,脚底生出一股寒意,但却英眉一挺,坚决护住两位公主,并死死守住自己的要害部位。   “噗呲——”的几声接连响起,那铁箭快速而尖利,廖武王的腹部和肩部都挨了几下。辛奉死死地护在他身边,比廖武王遭受地还多。   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一声不发,甚至空手接住了几支利箭,并将其对着妣云罗的方向回射了过去。   他即使穿着衣服,也能看到手臂上肌肉隆起,随着他那么用力一扔,两根铁箭疾疾地飞射了过来。   池砚见状,当即扬起自己的短剑挡了上去。   “叮叮——”几声,铁器相碰,池砚手臂被震得发麻了一下,但却严丝合缝地将妣云罗护在安全范围。   “七姐不要打了,他们不是刺客,是过来救人的侠义之士。”妣凰娥高喊了声,并挡在了廖武王身前,妣水玥见妣云罗与池砚全副武装,明显有备而来,不由转了转眼珠子,也上前搀扶住了受伤的廖武王。   这边,妣云罗见池砚在一旁一直保护着她,也十分辛苦,而那个辛奉完全像个铁人一样,十分抗打,并且随着妣凰娥那句大叫出来后,他们便不好再动手。   岑许在外围看了,当即吓得腿软,不由对着群众大喊,并手持符节,以证身份。   “误会了,我们是廖国的使臣,不是刺客。”   “原来是廖国的使臣呀!” 妣云罗恍然道:“大家快停下,去抓真正的刺客。”   随着妣云罗这么一喊,那些伪装成刺客的人也不恋战,当即装作敌不过的样子,且战且逃。   等了一会儿,妣凰娥见打斗停了下来,不由紧张地抓住廖武王的手,焦急地对着下人一喊:“快传医官。”   “这点伤不妨事,鄙人身边自带了医者。”廖武王缓缓地收回手,狠狠地咬了一下牙,神色阴霾的向妣云罗那边瞅了一眼,接着便挣扎着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道:“诸位公主安全便好,在下受了点轻伤,回去驿馆让人处理一下。”   廖武王不知道自己身份是否暴露,可他不敢用大晋的医官,当即称着一口气就挺直了背,要走。   岑许赶忙冲进来,对着大家道:“我们是廖国的使臣,方才那位是我们的廖武王的弟弟,广成郡王廖晨。”   尽管他心里心疼得要死,但是他岑许从来不做亏本的卖卖,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场戏给演完。   “原来是广成郡王,他长得如此英武不凡,那么他的哥哥是廖国的大王,岂不是更……” 妣云罗对着岑许微微扬唇一笑道:“俊美不凡。”   哥哥两个字,妣云罗故意咬重了音调,听得岑许脚底一凉,只是待他向妣云罗看去之时,发现她面上带着一股对权利的向往,同那些庸俗的女子没什么区别。   这个七公主好生令人疑惑,他心里那股令人心生忌惮的感觉是来自哪儿?岑许眼角余光瞥见一袭白衣的池砚,他抿着唇,笑得极其斯文,但是微微露出的几刻洁白牙齿,却令他感觉到一股森然的寒意。   别人不知道,他对池砚可十分了解。   在他还没有得到廖武王赏识之时,他曾经同池砚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在戴国,不过是个籍籍无名之人,而池砚却同戴国的太子有了交情,并受到了戴国公主的喜爱,就连戴国昏庸老国君,也是对他赞赏不已,欲将他留在戴国,但最终却被他拒绝了。   按理说,这样接连拂了一国王室三个尊贵之人的脸面,他们必然会恼了他,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戴国的国君赠送了大笔的钱财送给他……   岑许想到这里,也不由心怀忌惮。若说他岑许擅长玩弄人心,可是这池砚同他相比起来,亦难分上下。   *   岑许回去之后,垂视着廖武王身上的伤,望着医者将那带着倒刺的箭从廖武王的肉体里□□,尤其是瞥着那伤口上的乌黑,不由不由长长地抽了口凉气。   “他们连箭上都抹了毒,分明是有备而来,欲置我等于死地。”岑许恍然一惊道:“只怕池砚早就算准了我们会来破坏六国联盟。”   岑许虽然有些心有余悸,不过面上倒是还镇定。   敌国之间经常尔虞我诈,廖武王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无数,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都活了过来,更何况,这次过来,他们还带了一个能解百毒的神医过来。   有了他在,廖武王所中之毒并不在话下。   “破竹,那池砚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将寡人伤得如此之重的人。”廖武王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面色一戾,不过片刻他又哈哈一笑道:“他有这般本事,寡人倒是越来越欣赏他了。”   廖武王宛若一个警醒的豹子,他越是在受伤的时候,便越是清醒,绝对不会叫一声痛。   岑许在一旁见他面不改色的样子,心中敬佩不已,不由道:“大王,微臣定会让你如愿以偿,得到那池砚。”   *   这边,在崔俊远等人的搜寻下,终于从河里将冯妃的尸体从水里打捞了上来。   瞥着上面的袖箭,崔俊远向妣云罗那边瞥了一眼,垂眸思索了片刻,便勾唇一笑,将其从上面拔了下来,将敌人喂毒的刀剑插了进去。   等过了一会儿,崔俊远带着自己的士兵抬着冯妃的身体,来到妣云罗身前,当即放下兵器,跪到了地上,认罚道:“末将保护不力,令冯妃娘娘遇袭身亡了,也令诸位公主受了惊,实在该罚。”   但是人慌马乱,并未有人看清妣云罗的动作,就是妣水玥,也只是看到冯妃故意去推妣云罗,才被对方反射性地推到水里。   不过鉴于对妣云罗的了解,妣水玥暗暗瞅了瞅冯妃身上的伤口,多留了一个心眼。   “崔将军,今日发生了如此大的事,你自去同王兄请过。”妣凰娥作为嫡公主,见崔俊远跪在她面前,当即端出了嫡公主的架势,不过想到那英俊不凡,成熟伟岸的广城王,不由心如鹿撞,不过想到他受了伤,眼含担忧道:“那广城王救了我们,反而遭到了伤害,这……”   妣凰娥不悦地瞪了一眼妣云罗道:“你和池砚今日准备得如此周全,想必早就知道有刺杀,为何却不提前通知于我们,否则,冯妃娘娘就不会丢了性命。”   冯氏这些年圣宠不衰,众人皆亲目睹,如今她遭此横祸,王兄定然震怒无比。   妣凰娥想到这里,不由冷哼一声道:“今日回去,看你们二人对王兄如何交代。”   听了妣凰娥的话,妣云罗嘴角皆微微上扬。   王兄早就按捺不住性子,与冯氏演戏,她杀了她,他说不定还要大笑三声呢。 第61章   朱雀台,晋晟王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既兴奋又焦急,待听到方寒禀报,说妣云罗和池砚在外求见,他脸上立马扬起一抹欣喜的笑容,迎上去道:“那廖武王廖远是不是死了?”   面对晋晟王的问话,妣云罗与池砚皆齐齐沉默不语。   晋晟王见状,面色一沉,不过想了想,又露出宽和的笑容道:“怎么了?是不是不顺利呀?”   “禀告大王,刺杀失败,且还出了点意外。” 池砚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将当时的情况据实描述给晋晟王听。   “那廖国的士兵竟然如此的厉害,若是他对我大晋用兵,岂不是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晋晟王心有戚戚,有些害怕,不过却面色一狠道:“他既然胆敢亲自带着人来我大晋,那寡人定要教他有来无回。”   “王兄,那廖武王敢孤身犯险,怕是早有准备。我们一击不成,第二次怕是很难下手。” 妣云罗见状,叹了一口气,忽然换了一个话题道:“王兄,冯妃她果然是廖国的细作,她在通往莲花坞的双生桥上,欲将王妹推向刺客,杀之后快。臣妹一时惊慌,以为有刺客袭击,不小心扣动了手里的袖箭……   我们本来就站在桥边上,她受了伤,没站稳就跌了下去。”   妣云罗面带惶恐地跪到晋晟王脚下道:“臣妹错手害死了冯妃,还望王兄责罚。”   廖王没有被杀死,他们不仅没抓到刺客,还损兵折将,晋晟王心里本来有些不快,可是听到了妣云罗的话,反而如同雨过天晴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冯氏那个贱人,本王待她不薄,她却包藏祸心,如今自食恶果,简直大快人心。”   他说着便亲切地上前去扶妣云罗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托起来道:“寡人知道,此事臣妹都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么会怪罪你。”   “王兄——”妣云罗感激地凝视着晋晟王,两人之间一片兄妹情深的样子。   池砚在一旁,视线低垂到晋晟王紧紧抓住妣云罗的那双手上,手指微微握紧了一下,又松开,面上温和一笑道:“大王,这次冯妃之死,总要给下面一个交代,尤其是诸位王子。”   冯妃的长子妣景澄如同他母亲一样,十分机灵,说话讨人喜欢。晋晟王虽然厌恶了冯妃,但对她生下的几个儿子,却并没有迁怒。   “冯妃遇刺身亡,以贵夫人之礼厚葬。”   晋晟王是大晋宫的大王,他虽然不太爱管事,但若诚心打探,这后宫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很容易知道。   冯妃前几日收了一份厚礼,晋晟王不清楚是谁所送,但此刻却无比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为了底下的几个儿子,他并不打算追究下去。   “王兄,冯妃去世,这后宫之事便无人管理。” 妣云罗道:“七国论学便是在明天了,届时安排宴饮歌舞,总要有人出来打点,这个人选,不知道王兄心中可有定论?”   黎后病了,冯妃死了,采莲是个宫女,没有多大见识……晋晟王这么一琢磨,发现他后宫虽然充盈,但是像黎后和冯妃这样精明能干地可不多,一时踟蹰在原地。   这女人太精明了烦,不够聪明也烦人。晋晟王烦躁地皱了皱眉,恼道:“这一时半会儿,寡人上哪儿去找一个能张罗大局的人。”   “王兄,臣妹——” 妣云罗微微一笑,刚想表示她愿意代劳,结果一旁的池砚忽然开口道:“大王,小师妹,她想说黎后身体这几天已经好转,撑着将七国论学举办完,并不成问题。”   “黎后的病情有好转了呀,那真是太好了。”晋晟王欣喜一笑,当即道:“那寡人这就去看看她,同她商量商量。”   “嗯,恭送王兄。”妣云罗点了点头,面带恭顺的笑意,待晋晟王走远,她眯着眼望着池砚,嗔怪道:“师兄,你站好了队,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池砚闻言,有些不解道:“小师妹何出此言。你是大王的臣妹,纵然再亲切,也不能像后宫嫔妃一样,去替他管理后宫,我刚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你好。”   剧中,池砚便是手握太子,得以在晋宫呼风唤雨,妣云罗听了他不怎么坦诚的话,更加确信他已经站在太子那边了。   按理说,他们就要大婚,成为夫妻,双方都站在太子一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武后是黎后的姑姑,太子有一半的血脉来源于黎氏,她妣云罗出手将武后整倒,这间接使得黎后失去一座强大的靠山,进而被冯妃母子压着打,因此,他们心里对于她,可不会一点恨意都没有。   妣云罗想到这里,不由缓缓走到池砚身边,拉住他修长的手指道:“师兄,我们以后就是夫妻了,你说如果咱俩的目标背道而驰,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她声音里暗含了一丝警告之意,握着池砚左手的那只手,皮肤细腻,力道轻柔,但池砚却感受到了一股不能忽视的强硬。   “小师妹,不管走到哪儿,我总会一直拽住你的手,永远不放开。” 池砚明白妣云罗的依仗是晋晟王,且到了如今,晋晟王已经到了对她言听计从,甚至是即使妣云罗办了坏事,众人都说她不好,他也会坚定不移的认为她是个好人,且只对他这个王兄一心一意。   想到这里,池砚垂下了眼眸,瞳孔变得晦暗无比。   小师妹只能是他一个人,她奉承巴结仰仗的人只能是他。   *   妣云罗与池砚双双从朱雀台出来,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很是登对。   妣水玥站在一座宫墙边上,遥遥地望着他们二人,神色有些复杂。   打小,她是父王的帝星,甚至比太子还要受宠,无论是师傅郗哲还是其他人,都夸她聪明伶俐,不同寻常女子,这令她自负,总是觉得周围的人不如自己。   后来,父王驾崩,虞姬含冤而死,她的地位一落千丈,她不得不低下头颅,可是这些年她凭着一已之力,在如狼似虎的后宫,护得柔弱的母亲直到病逝,而弟弟雅南也在她的教导下,一日比一日聪明,所以她常常在想,只要等得一个机会,她必定能一跃而起,只是如今冯妃的死,令她更加清醒的认知到了自己与妣云罗的差距。   冯妃就这么死了,她死得十分蹊跷,但是司寇景同和崔俊远皆言这是一场意外,伤害冯妃之人,都是那帮没抓住的刺客。   这种骗人的鬼话,她怎么能相信?她想起妣云罗送的三美,尤其是崔俊远那个侍妾,据说每天都被他带在身边,他自然向着她。   一晃十年多,七姐已经将王兄彻底控制在了手里,就是几大世家,也多给她面子,而她妣水玥,手里只不过握着一个嫡公主妣凰娥,她的信赖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太多的益处。   妣水玥怀着一抹怅然,正要转身离开,这时,有一身穿黑衣赤色内服的少年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水玥姑姑,当时,你在现场,是否真的亲眼见到我母亲乃是刺客所杀?” 妣景澄去问过司败景同和崔俊远,他们皆言他母妃是被刺客杀死,可是这次刺杀他是知道的,乃是廖武王同她母亲商量好了,要铲除七姑姑妣云罗。   然而妣云罗却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反而他的母亲……   “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我只看到冯妃娘娘想要去抓七姐。七姐惊呼一声有刺客,然后冯妃娘娘便自己跌入到晋江之中了。”妣水玥道:“明玉,我知道你失去母亲很伤心,只是往后的日子,太子只怕要起来了,而你的境况不会太好。”   不太好三个字令妣景澄不寒而栗,不由握紧了拳头道:“我总归是父王最受宠爱的儿子,这点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   这后宫美女如云,失去了冯妃的庇佑,妣景澄能被晋晟王想起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   妣水玥望着妣景澄,仿若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不管怎样,你都不要去恨你七姑姑,最好能够孝顺于她。”   妣水玥想起当年,师傅郗哲让她靠近晋晟王,然而她却看不起他,并不顺服他,更甚至对他抱有恨意。   “我母亲的死定然和她逃不开关系,要我去讨好自己的仇人……”妣景澄不甘地瞪大眼睛,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但他同冯妃一样,是个圆滑的性格,不下片刻便想通了。   “等我当上了大王,成为一国之主,定要教那女人好看。”妣景澄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充满感激地对妣水玥俯身一礼道:“谢谢水玥姑姑提点。”   妣水玥见妣景澄这么快便转过弯来,不由眼含赞许地望了他一眼。   她与妣景澄并无多少交情,如今这般做,不过是为了结个善缘,盼有一日能帮到自己的弟弟。   *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黎氏病好,重掌后宫大权,这对妣凰娥来说,却是一件十分令人欢喜的好事。   黎氏是她王嫂,更是她亲表姐,打小就疼爱她。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廖国的广城王,当即为了他跑去看望黎后,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凰娥,你可知此次六国联盟是为了什么?” 黎氏面色有些苍白,用帕子捂着嘴唇轻轻咳嗽了一下,望着妣凰娥,不由微微蹙起了眉毛,眼底含着一丝不满。   她病了也有时日,但是这个表妹却从来没有过来看望一眼,如今有事了,却又想起她来。   “一来是为了论学,二来不就是为了联姻么?” 妣凰娥把黎后当做自家人,所以并没有留意到对方的神色。   “令伊郗哲极力促成六国联盟,是为了共同攻打廖国,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还想着嫁入敌国,这样岂不是狼入虎口。”   妣凰娥听了黎后的话,一时怔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置信。   “王……王嫂,我知道了。”妣凰娥并非完全是那个全然只知道撒娇讨好的嫡公主了,见黎后为难,便没有纠缠,乖乖地从黎后宫里出来了。   只是她虽然明白了自己同那广城王之间不太可能,但心里却始终有些放不下。   那人侠肝义胆,为了救她们,反而被七姐和池砚给伤了,也不知伤得重不重,好些了没有?   她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就到了英裳台。   这里的世家之女们全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各国来了哪些使臣,比如魏太子魏子彦,他如今尚未迎娶太子妃,如果嫁过去,以后说不定还能当王后,还有邬国的太子,听说也是个十分具有才能之人,就是有些恃才傲物……   往日,妣凰娥早就加入了这些女子之中,与她们一起讨论,但是现在她却只觉得吵闹无比。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八姐,妹妹瞧你好似有烦心事一样,愁眉不展,不知能否和妹妹说说?” 妣水玥远远地望见妣凰娥,见她状态不对,当即面露担忧之色。   “唉!” 妣凰娥看见妣水玥,长叹了一口气,当即将自己心中的忧虑说了,妣水玥听了,嘴角微微勾起道:“八姐,六国联盟未必能成,否则那广城王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是么?” 妣凰娥闻言,一双大眼睛当即焕发了神采。   “九妹,那广城王也不知伤得如何,你能不能出宫一趟,替我瞧瞧他?”妣凰娥不由微微脸红道。   “不仅是为了查看对方的伤势,阿姐你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东西要让我带呀?” 妣水玥声音里含了一股打趣之意,妣凰娥有些羞恼道:“总之你去不去嘛?”   “这件事关系着八姐的终身大事,纵使是刀山火海,妹妹也去得。”   妣凰娥碍于嫡公主的脸面,不愿放下身段去见那廖王,遂写了一封信,派了妣水玥去送给那广成王。   妣水玥拿了那封信,想到还关在天牢里的赵鑫,当即拿了出宫令牌出宫去。   *   这边,廖武王受了伤之后,便闭着眼睛,靠在塌上,养精蓄锐。   “大王,九公主妣水玥求见。” 岑许微微笑着进来,将妣水玥带来的书信递给廖武王道:“这次刺杀,不枉我们费尽心思,这不,大王您已经赢得了八公主的芳心。”   对于自己的魅力,廖武王十分自信,所以并无意外,因而那封信他随便瞥了一眼,便扔到了一边,然后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在信中,他告诉妣凰娥,他其实就是廖武王,且对她倾慕已久,愿意迎娶她做王后,只是因为先前他有个擅作主张的属下赵鑫,他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便在晋国网络人才,还败坏两国邦交,实在罪无可恕。   如今为了让晋晟王感到他的诚意,所以他便亲自来了大晋。   “未免百姓生灵涂炭,还望公主去与大王说和,解除两国之间的误会。”   廖武王将信写好以后,便晾在一旁,并将目光转向站在外间的妣水玥。   “九公主,听说你弟弟宁王的封地靠近我廖国?”   妣水玥闻言,转了转眼珠子,道了声是,不过一会儿,她又道:“虽然我王兄已经封下了,但此事只怕变数颇多。”   “哦?”廖武王闻言挑了一下眉,但却并未多问,妣水玥站在一旁心怀忐忑,不过最终还是咬紧牙关道:“廖王,只怕我七姐和师兄池砚已经知道了你的行踪,如今你这般藏身在客栈里,还不如光明正大地亮出身份,让诸国之人知道,你一个人独身来到了晋国。”   妣水玥道:“面对这样的诚意,不管于情于理,大晋都找不到联合对付你的理由,并且你在大晋的安危,也有了保障。”   听了妣水玥的话,岑许眼睛一亮,连说了三个妙字。   “确实如水玥公主所言,晋王他不仅不能对付我们,还要派人保护我们的周全,否则,便是自打耳光,故意挑事,破坏七国之间的和平,”   廖武王闻言,不由眼含笑意地望向妣水玥道:“小丫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说看,你有何事相求?”   “大王,我与赵鑫乃是一见如故的好友,他为了你抛头颅洒热血,如今却身陷囹圄,难道你不该救他么?”妣水玥挑逊地看了廖武王一眼,不由出言反问道。   “呵呵~” 廖武王闻言,佯怒道:“你个小丫头,好大口气,那赵鑫难道是我一句话便能救下的么?”   “大王对有功之人不舍不弃,有了这样的贤明,天下士人岂不闻名而来。” 妣水玥道:“救下一个赵鑫,救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而是大王您在士人间的威望。”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廖武王听了妣水玥有理有据的话,眼里含着无数的赞赏之意。   “反正话我是带到这里,至于办法,以大王的睿智英明,想来并不难办。”   妣水玥说完,带上廖武王那封回信便转身走了。   廖武王望着她那青色婀娜的背影,一时心情大好道:“此女虽然看似柔弱,但是巾帼不让须眉呀,有胆识,也够聪明。”   “大王难得遇到与您心意相通的女子,微臣在此祝贺你了,也祝贺赵鑫,他有您这样的主公,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呀。”岑许语气里包含了一丝嫉妒,廖武王听了道:“这话你说反了,有赵鑫、有你这等贤臣在,才是寡人的福分,因而舍弃区区两座城池算得了什么。”   廖武王声音低沉豪迈,十分具有穿透力,底下的将士听了他的话,皆感动得双眸含泪,更加忠心不已。   “岑许,明日就要在涂畔宫举行七国辩学了,寡人要让晋晟王请我入内。” 廖武王撑着身子,从床上起身道:“来人给寡人穿衣服,寡人现在就去晋拜谒晋晟王。”   *   晋宫之中,晋晟王听说廖武王只带了一个谋士岑许,便敢单独前来拜见,他心情颇为复杂,不知该说他是太过自信,还是该赞叹其勇气可嘉。   “采莲,寡人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廖武王的大名,父王时常在寡人耳边夸奖他,说他有帝王的胸襟和气魄,寡人今日倒是要看看他是否有三头六臂。”   晋晟王于榻上起身,采莲忙给他拾掇衣物。   对于廖武王,晋晟王经常被拿来和他比,心中多有不服,如今对方前来拜会,他便故意拖延时间,让廖武王在外等候。   “大晋乃是七国中最强盛的国家,寡人曾想他们的君王该是何等的了得,心胸该是多么的宽广,可是寡人今日上门,却没想到会受到如此慢待,这实在令人大失所望呀。”   廖武王痛心疾首地发出一声叹息,令晋晟王大老远便听见了,顿觉自己的行为有点小家子气,有些尴尬。   不过为了强撑脸面,他还是笑着相迎道:“寡人日理万机,方才为了安排涂畔宫之事,一时来晚了,还望廖兄见谅。”   “岂敢,是廖某打扰到晋王您了呀。” 廖武王唇色有些发白,额头上也有大颗的汗水滴落。   他虚弱地伸出手,让岑许扶着他,对晋晟王行了一个平礼道:“晋王,某千里迢迢而来,愿意献上两座城池,来换回一个自称我廖国细作的奸细葛新。这个人实在可恶,他令晋王您误会了我的求和之意,寡人必要亲自宰了他。”   廖武王咬牙切齿,好似同那个葛新有着深仇大恨一般,晋晟王像是看戏一样,只觉纳罕,不过更让他关注的是那两座城池。   “廖王真愿意舍下两座城池,来与寡人求和?” 晋晟王眯着眼道。   “千真万确。”廖武王当即将盖着廖国王印的绢书递给晋晟王,并从岑许手里接过地图,指给晋晟王看道:“平州和宛城这两处地方,以后便归大晋所有。”   晋晟王自小便见过各国文书,自然认得廖国玉玺的真假,他一看那绢书上的印记,便知廖武王所言非虚,一时便有些心动。   “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廖王当真舍得拿两座城池来换?”   “晋王,这天下万千才子,有用之人多的是,我哪里是要用两座城池来换赵鑫这个人,而是为了谋求两国之间的和平与安定呀。”   听了廖武王的话,似乎是在向他臣服,晋晟王心里只觉得十分舒爽,不过却并未松口。   廖武王见状,眯了下眼睛,再道:“寡人曾经就如同那井底之蛙,听大臣们说我如何治国有方,变革是多么的成功,可是当我来到大晋以后,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晋被晋王你治理得宛若天府之国,而我廖国的人民在寡人的变革下,却是朝不保夕,实在是惭愧呀。”   “哈哈——”晋晟王听了廖武王的称赞,再看他衣着寒酸,且整个人生得虎背熊腰,宛若山野之人一样,一点不像大晋的男儿那般身长玉立,君子端方,不由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有道是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方寒,你去把王妹送我的那坛子杏花酿取出来,寡人要与廖王共饮,不醉不归。”   被一个地位等同的人认可,尤其是七国之中备受好评的廖武王,晋晟王一时情难自禁,被哄得飘飘然。   “晋兄呐,我廖国的女子天生粗陋,寡人来到晋国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山美水美,人更美。”廖武王道:“如若能娶到这大晋的公主,寡人就是再舍两座城池也值呀。”   “呵呵——”晋晟王闻言,想到妣凰娥这个烦人的妹妹,心想:能用她换两座城池也是不错呀,于是,不由嘿嘿一笑道:“廖王身受重伤,还来宫里见本王,同寡人饮酒,如此诚意,真是感人肺腑。为了两国的和平邦交,寡人决定将自己的亲妹妹许配于你。”   他说着,便对着方寒招了招手道:“来纸盒笔墨来,寡人要同廖王签字画押。” 第62章   原本六国会盟,并不算上廖国,可是廖国国君不请自来,还为了巴结晋晟王,献上了四座城池,这仿佛油锅里掉入了开水一般,瞬间炸开。   “听说晋王已经答应那廖远,要将嫡公主妣凰娥嫁给廖武王。”   “这……”邬国太子面色不愉道:“七国会盟今晚才正式开始,我等连那嫡公主的面都还没见着,晋王便将她许配给了廖远,未免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只怕不止如此,就怕这两个国家联姻之后,合起手来对付我们呀。”   ……   涂畔宫内,诸国使臣众说纷云,心中疑窦暗生,一直等到晚上,宴饮开始,晋晟王携黎后与诸位公主到场,还未能能停歇下来。   七国之间,未必都非嫡公主不可,但他们自认也是来自一方诸侯大国,并不比那茹毛饮血的廖国差,凭什么他们能迎娶嫡公主,而我们就不能,这难道是看不起他们么?   坐在上方,晋晟王听着众人嘀嘀咕咕,面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   嫡亲妹妹他只有一个,给了这个国家,另外一个国家又会不服。   “诸位,寡人对下面的妹妹都一视同仁。”晋晟王面带微笑地说出这句话,坞国的太子田忌便夹枪带棍道:“大晋难道不讲礼仪么?竟然完全没有嫡庶之分,难怪会……”   他语气顿了一下,带着说不出地嘲讽,向着妣云罗地方向,挑眉望了一眼,意有所指道:“难怪我听说晋王你和七公主比亲兄妹还亲。”   亲这个字,他咬在唇齿之间,带出一股暧昧的意味来,其他诸侯国的使者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晋晟王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底下的大臣,也跟着面露羞窘迫之色,诸位公主与世家之女也仿佛受辱一般,用责难地眼神望着妣云罗。   面对这样的情况,妣云罗却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轻笑道:“我与王兄投缘,感情确实胜过亲兄妹,坞国太子纵使羡慕也没有办法。不过说起嫡庶之分,这话从坞国太子口中说出来,倒着实令人意外。”   坞国有点类似草原民族,兄妹关系根本不分,当了大王的人,对自己下面所有的女人,甚至自己的母亲,都可以接手,尤其是这个坞国太子田忌,他并非嫡出,而是父亲和爷爷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他性子狠辣,把下面的弟兄杀死之后,被自己的父亲认可,成了太子,而他私底下的生活也十分糜烂,不仅同庶妹庶母都有关系,有时还会与自己的父亲共同比赛,对同一个女人……   这个国家完全把女人当物品,当牲口,妣云罗想想就觉得厌恶,于是面色便冷了下来。   “王兄,我大晋的公主尊贵无比,王妹与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绝不忍心她们嫁到那种德行沦丧之国。”   这个坞国太子就是个臭虫,好多世家之女都害怕嫁到这个国家去,此刻听妣云罗这样,当即放下了成见,满含感激地看着她。   “晋王,本太子远道而来,就是为了结两国之好。如今听七公主之意,是看不起我坞国,要与我们为敌了!”坞国太子啪地一声将桌案拍响,直接将上面震开一道裂痕。   “田太子息怒,七公主不过是一届女子,出言无状,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出来说和的人是郗哲,他本意是促成六国联盟,合力对付廖国,但是昨夜晋晟王答应了廖王的求亲,如今七公主又和坞国的太子发生口角……   郗哲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六国联盟对抗廖国不成,那只能求和了。   “哼!”田忌冷哼了一声道:“要我不生气也可以,只要廖王把七公主嫁给我,等她成了我的妻子,自然就是一家人了。”   在一众公主中,只有七公主的模样最出类拔萃,田忌并不介意她同晋晟王发生关系,甚至他还想通过征服她,来把晋晟王比下去。   田忌眼神傲慢无礼,十分轻浮。郗哲心里不喜,但是为了国家,还是面带温和之色,解释道:“七公主早有婚约,太子还是另选他人吧。”   “哦?”田忌挑眉道:“她的未来夫君是谁?可敢出来与我比试,若是输了,便得把七公主让出来。”   草原之上,为了得到一个女人,通常会先把她的丈夫杀死,因而田忌的约战,便透着一股蛮横,似乎要同池砚进行生死搏斗。   “池公子不过是一届文弱书生,怎么能比得过这个魁梧的草原人。”   “对呀,这不是摆明了为难人呀!”   下面的人纷纷望着池砚,对他露出担忧不已的神色。   池砚暗暗握紧了拳头,挺身站出来道:“在下便是七公主未来的夫君,不知坞国太子有何见教?”   “原来你就是七公主的未来夫君呀,我看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否则,也不会头顶绿帽了。”   坞国太子眼里含着蔑视,他拿准了晋晟王求和之心,便更加有恃无恐。   池砚听到绿帽两个字,眼光一厉,当即举剑刺了过去。   他看似温弱,他身法却十分灵敏,那田忌个高块大,出手狠辣,竟然也没有伤到他分毫。   妣云罗见状,不由松开握紧的拳头,微微舒了一口气,有些诧异地望着池砚。   君子六艺中有学骑射,但不过是用来强身健体,池砚的身手竟然同草原太子打得不相上下,甚至还要超过对方,这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好!”晋晟王当即带头鼓掌,下面的世家子女和公主也纷纷赞叹。   池砚出剑时从容不破,举止都十分优雅,坞国的田忌太子立马急了起来,提着手里的弯刀便凶狠地往池砚咽喉刺去,竟然完全不顾池砚刺来的剑。   池砚低身一躲,但手上的剑却并未收势,竟直直地刺入了田忌的胸口。   “承让了。”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谦和无比的笑容,手下毫不犹豫地将剑拔出,田忌捂着胸口,闷哼一声,脸色阴狠而难看,他的属下连忙冲上来,扶着他,去治疗伤口。   原本认定的六国退下了一国,只剩下五国,且那坞国的太子还是气量狭小之人,郗哲担心引起两国战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晋晟王倒是没想到那么多,只哈哈一笑,备有面子道:“寡人这个妹婿选得不错吧。”   晋国本来就是大国,其他几个国家虽然都有附和之意,但是晋晟王表现得太过得意,他们一个个就只牵强地点了点头。   晋晟王说话没人回应,心里不愉,这时廖武王却坦然一笑道:“没想到这大晋的男儿也这么有血性,真是令寡人大开眼界。”   廖武王举止大方,声音浑厚有力,令在场的很多人都报有好感,晋晟王更是直接令人移座,直接将其挪到自己并排的位置。   一时之间,廖武王成了整个大殿中风头最盛的人,晋晟王坐在他旁边,反而被衬托得仿若他身边的一个大臣一样。   “廖武王好气魄呀!”   “就是呀,他生得好英武,听说他……”   妣云罗同黎后坐在女眷一席,她身边的女孩们都在讨论廖武王,竟然没有一个关注池砚,仿佛他一下子失宠了一般。   这个廖武王果然是作者的亲儿子。妣云罗正觉得好笑,耳边便传来了妣凰娥的声音。   她面上带着骄傲和自豪,则同妣水玥小声地询问道:“九妹,你愿意同我一起嫁入廖国么?”   妣凰娥遥遥望着廖武王,越看越欣喜,只是她一想着要离开熟悉的国家,前往异国他乡,便觉得十分害怕,于是,就更加想要带上妣水玥。   “八姐,我也舍不得你,只是婚姻大事,本也不是我能做主。” 妣水玥有些为难地低下头,手指纠结地揉着袖子。   妣凰娥见状,不由抓紧了她的手臂道:“你别担心,此事我同王嫂提,她应该不会反对。”   妣凰娥心中对娥皇女英写满憧憬,但是妣水玥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妣云罗听着她两的对话,用手指暗暗摩挲着酒杯,这时,大厅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紧接着一个白衣飘飘,倾城脱俗的女子踏着乐声,脚步轻移了进来。   她气质清冷,宛若寒梅一般,冰清玉洁,美得令人心折。   众人望着她优美的舞姿,不由出神不已,而晋晟王更是仿若魂丢了一般,呆呆地望着场中那女子。   “晋王,这是魏美人,我们太子愿意献上此人,希望您能将九公主水玥许配给他。”   同晋晟王说话的人便是魏子彦身边的谋士,他指着魏美人,面上带着十分自信的笑容。   “哈哈——”晋晟王本来就整个心魂都被魏美人给勾去了,听得魏子彦要将魏美人献给他,当即乐呵呵地笑着答应了,却没留意到他身边的廖武王,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不过又很快笑了开来道:“恭喜晋王喜得美人。”   “嘿嘿!”晋晟王整颗心都投入到了魏美人身上,哪里还听得进任何人的话。   他的目光随着魏美人的舞姿移动,等魏美人一曲舞罢,便立马冲上前去,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魏美人面上带着一种疏淡的笑,却不会令人觉得怠慢,她静静地在晋晟王身边,为他斟酒,有些高冷,但是晋晟王的目光却时刻停留在她身上。   坐在下首,魏太子魏子彦得意地勾起唇角,望了妣云罗一眼,对着晋晟王道:“晋王,不知我国的魏美人与七公主,哪个更好看一点?”   听了魏子彦的话,魏美人原本冰冷如霜的面容有了些许变化,她用澄澈清冷地眼眸向妣云罗望去,眼底带了一丝不甘和敌意。   “美人和七妹各有千秋,不过在寡人眼里,自然是魏美人更加动人。”   晋晟王只顾得讨美人欢心,根本没有注意魏子彦话里藏话。   妣云罗对上魏子彦充满蔑视地眼神,若有所思地望了魏美人一眼,接着便从座位上起身,端着一杯酒,向着他的方向走去。   魏国国内四分五裂,魏子彦从大晋逃回去后,一直忙着整顿,如今他终于手握大权,不再同上一辈子那般,被权臣玩弄于鼓掌。   此刻,他仰头望着向他走来的妣云罗,心想,上辈子她骂他无能、软弱,这辈子,他定要她刮目相看,当然,前提是他先将她踩入泥里。   “妣云罗,好久不见,听说你和池砚已经被赐婚了,倒是终于得偿所愿,只是你那么不折手段,就不怕他嫌弃你么?”魏子彦的容颜有些雌雄莫辨,眼角的泪痣令他显得有些阴柔,却又说不出地风情万种,他望着立在他面前的妣云罗,不由面露讽刺的笑容。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妣云罗勾唇一笑道:“倒是你,别以为送了魏美人,让我王兄答应将九妹嫁给你,便可以高枕无忧了?难道你不记得上辈子,她同我八妹一起嫁给了廖王。”   妣云罗的话令魏子彦心里一凛,却并不服输道:“上辈子,你费尽心机,不也没嫁给池砚,难道以为如今被晋王下旨赐婚,便能得偿所愿了么?”   魏子彦充满挑衅地望着妣云罗,从桌子上端起一杯酒敬给她,妣云罗同举着酒樽回敬了他一杯,便但笑不语地将目光移回到魏美人身上。   这个魏美人在原剧中并没有被送给晋晟王,她在魏国国灭之后,被人送给了池砚。   文中提她幼年曾与池砚相识,是他表妹,她对池砚很早便心生爱慕,但池砚却一直对女主念念不忘,最终她因爱生恨,想要下毒给池砚吃,然后与他同归于尽。   妣云罗想到这里,不由抬眸向魏美人望去,果然见到她人虽然在晋晟王身边,但是目光却不时地追随着池砚,痴痴地黏在他身上。   对于池砚,妣云罗的心思很复杂,甚至有点诡异,她将他的好视作理所当然,甚至有时候,还会无视,但当魏美人深情地凝视着他时,她心里会有些微微不舒服,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惦记了一样。 第63章   夜凉如水,妣云罗蹙眉,心想刚弄走了一个冯妃,又上来了一个魏美人,也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心计如何?   她这下正心烦着,方要转身,许久不见的妣芷兰忽然出现在她后面,并啊地惊叫了一声,一个手抖,将一杯酒水洒到了她身上。   “七……七姐,我不是故意的。”妣芷兰连忙道歉,只是她望着妣云罗,神色有些复杂,自从武后瘫了,她便投向了冯妃,在她面前百般讨好,只是这个女人狡猾无比,说话没个准头,直到她意外而死之前,都还在糊弄她,这简直太可恨了。   如今眼看八姐和九姐都定了下来,却唯独只剩下她,还没有去处。   大家流淌着一个父亲的血脉,为何她从小要低八姐一等,为何九妹有个弟弟,就比她有优势?   正当她心怀不甘地时候,她抬起眼来便见到了妣云罗,她正言笑晏晏地同魏太子聊着什么,举止自信从容。   七姐同她身份一样,但却与她完全不一样,是让她打从心底佩服和嫉妒的人。   “七姐,妹妹不想当媵女陪嫁,还望你帮忙,我日后一定会记得你的恩情。”妣芷兰从前总是爱与妣云罗争个高下,永远带着一脸不服的表情,但此刻声音中带着祈求,姿态也放得很低。   自从武后滩了,妣芷兰便没找过妣云罗麻烦,妣云罗对她以前的那些口角,也并不放在心上,于是想了想,道:“”剩下的几个国家,坞国太子受伤,但人品低劣,不是良配;戴国太子已经有太子妃,并没有联姻之意;羌国世子倒是没有成婚,只是……“妣云罗想到他可是女主的男人之一,语气便不由一顿,不过她想到池砚,这个对女主死心塌地的人都变了,其他的事情也未必一成不变,于是便道:“羌国干旱,民风彪悍,你嫁过去,只怕会受不少委屈,就是气候,也未必能习惯得了。”   “谢谢七姐关心,但是我已经想好了,求您成全。”妣芷兰听了妣云罗关切的话,心中忽然酸涩无比,眼眸中隐隐有些湿意。   从前,她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对七姐百般挑逊,各种挑刺,但是妣云罗一般当场就回击了她,并不会私下对付她,所以她才敢对着她发泄心中的委屈。   “七姐,你要小心黎后,她是武后的侄女,她与冯妃斗了那么多年,为何前段时间称病?“妣芷兰道:“她不过是在坐山观虎斗,等你斗倒了冯妃,她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定然是你。”   晋宫之中的生活是压抑的,妣芷兰从小就喜欢和她拌嘴,妣云罗回击她,也是一种发泄,其实并不讨厌她。   此刻她的提点,令妣云罗有一丝动容,不过她很快便收起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此刻,宴饮已经进行了大半,各国之间的使臣都在相互交谈,尤其是廖武王廖远,身上仿佛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一个人游走在其中,令很多人都不由心生敬佩和赞叹。   反观晋晟王,他端着大国的架子,等着人来追捧他,身边凑过来的全是溜须拍马的乌合之众。   他们要么就夸魏美人有多美,要么就在魏美人面前夸赞晋晟王的丰功伟绩。   “大王,小使从未见过涂畔宫这样壮大的宫殿呀,听说它是大晋的第一学府,里面藏书万卷,供学子借阅,还免费提供宣纸,大王您对士人如此费心和尊重,实在是礼贤下士的德范呀。”   “哈哈。”在美人面前,晋晟王身为男子,自然喜欢有人不停地夸赞自己,只是这魏美人一直面冷如霜,不苟言笑,便令他笑得有些尴尬,不过却无法生她的气。   “大王,魏妹妹远道而来,想来是累着了,不如妾身先安排她下去休息。”黎后见状亲热地拉起了魏美人的手。   魏美人淡淡地抬起眼来看了黎后一眼,脸色倒是缓和了一点,微微点了点头,黎后见状,也不由笑得更加温和。   “美人,那你赶紧休息。都是寡人不好,没注意到你舟车劳顿,心身疲倦。”晋晟王有些意外地看了黎后一眼,发现她自从病好之后,大度宽容了不少。   从前都是冯妃挑唆,所以他才会觉得她如同母后一样强势擅妒,如今看来,倒是很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晋晟王目送着魏美人的身影消失,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来。   “王妹,你说魏美人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晋晟王对着妣云罗招了招手,指着黎后的位置,让她坐,好方便他说话。   妣云罗走到座位边,脚步顿了一下,并未坐上去,只躬身一礼道:“不管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最终的选择都只有王兄,所以王兄你有的是时间令她对你日久生情。”   “哈哈——,王妹说得对。”晋晟王开心一笑,这时,妣云罗便借机将妣芷兰的婚事说了。   “黎后她身体不舒服,涂畔宫之事,已经令她很是操劳,几位妹妹的备嫁之事,七妹您多分担一点。”   晋晟王自然没有反对,他同妣云罗交代了一番,便向着廖武王廖远的方向走去,想要过去凑个热闹。   妣云罗远远地望着,不由摇了摇头。   晋晟王不过去还好,他一过去,便愈发衬托出廖武王的英明睿智来。   *   涂畔宫晚宴,一直到很晚才结束,但对于七国会盟来说,这一天,很多关系便已经奠定了下来。   嫡八公主妣凰娥嫁给廖国,庶九公主妣水玥嫁去魏国,庶十公主妣芷兰嫁去羌国;这表面似乎奠定了四国友好的关系,其余几个国家的人观风而动,就算联姻不成,也纷纷献上珍宝,同大晋签订友好盟约,互通有无。   晋晟王期待已久的七国和谐局面终于形成,他再也不用担心战争,整个人完全地放松下来,愈发不爱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遂,关于妹妹们的婚事,全都交给了黎后打点,让妣云罗从旁看着,至于朝政上的事,便以郗哲为主,让妣云罗和池砚为辅助,而他自己,自从得了魏美人,整颗心都系在她身上,魏美人时常愁眉不展,郁郁寡欢,最近都病了。晋晟王瞧了心疼不已,千方百计地想法子逗她开心。   “美人,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究竟有何心事,同寡人说说,我必然给你办到。”   晋晟王守在床边,望着神清骨秀,眉目清冷,仿佛对万事万物都没有一点留恋的魏美人,不由有些着急。   “大王,再过不久,各国使者都要走了,魏美人她定然是不舍得旧国之人。”一女婢端了一碗药来,刚要蹲身盛给魏美人,晋晟王便立马接了过来,喂给她,并温柔笑道:“你要是实在不舍,不如我将魏太子多留在大晋些时日,让你们兄妹二人多聚一聚。”   魏美人听了这话,冷冷淡淡地对着晋晟王,道:“王兄他倾慕水玥公主已久,妾身还是不打扰他了。”   “你和他是兄妹,他留下多陪你些时日,又怎么会是打扰呢。”晋晟王闻言,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去把妣水玥的婚期延后,魏美人低垂下眼帘不置可否,待晋晟王走后,她光着脚从床上站起来,慢慢踱步到窗边,面露苦涩之意。   她与魏太子并非亲兄妹,但是她的家族得到了魏太子的提拔,而她也因为姿容出众,被魏太子认为妹妹,选来大晋和亲。   她身负家族的荣辱,不得不入这晋宫,可是她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所以才故意装病,逃避晋王的宠爱。   只是这病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她总不能天天不给晋晟王好脸色,还有子墨,等七国论学结束,他与七公主的婚礼就要举办了,她真的好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魏美人在后宫之中备受煎熬,郁郁寡欢,黎后见状,更是每日过来问好,无比体贴周到。   身为女人的直觉,再加上黎后对整个晋宫的掌控,她很容易就看出了魏美人不是那种争名夺利的女人,她心有所属,且从她不时的探寻中,她知道她喜欢的是左徒池砚。   这真是个意外之喜。黎后笑容亲切,时不时提起池砚,并拉着魏美人去她的未央宫,有时还会牵着她去看望太子。   这一来二去,魏美人便时常能在这里偷偷见得池砚一面,听得他和太子说话的声音。   “子墨,再等两个月,孤就能喝得你的喜酒了。”妣景辉道。   “嗯。“池砚想到妣云罗,心里欢喜,但不过一瞬,他便微微蹙眉,心里升起一抹隐忧,道:“涂畔宫那天,那廖武王,臣只窥得一面,便知他雄心勃勃,不是守成之君,再加上一个岑许,我只怕这和平不过是假象。”   大晋的新政一直停留在表层,并未像廖国一般深入骨髓。   曾经有冯妃在其中作梗,晋朝的官员整日陷入太子和公子澄的党派之争,如今冯妃落下马来,太子的地位又稳固了下来,郗哲便想彻底推行新政。   只是这新政要开展,大晋之内便必须保持最低五年的和平,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五年?池砚想着这个时间,设身处地地站在廖武王的角度,便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放任晋国由内而外地强盛起来。   “近一年之内,廖武王必有动作,或许不需要一年……”池砚眸光一定道:“太子殿下,大晋边城定然会有危机,我们最好早做防范,最好能派大司马崔将军前去。”   妣景辉听池砚面色如此沉重,也跟着紧张焦急起来,但语气中却多有为难道:“子墨,孤王并没有调兵的权利,崔将军他不会听我的话,而父王他绝不会相信有战事会发生,所……”   妣景辉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位置,所以不想轻易开口,去冒犯晋晟王,所以他犹豫了一下,忽然道:“父王最听七姑姑的话,此事,子墨同她说一下,说不定便轻松解决了!”   “太子殿下,七公主最近支持新政,已经在风口浪尖上,调兵之事,不能再由她来说出口。”   大晋的新政一直难以推行,但是近来晋晟王不管事之后,郗哲便找上了七公主妣云罗。   这是件十分危险的事,一招不慎,便会尸骨无存。小师妹妣云罗一直是稳中求胜,且从前从未关心过新政,但令他意外的是,她竟然答应了下来。   有她在其中坐镇,黎清元、公元皓、崔俊远,韶景等世家之弟从中说和,新政便雷厉风行地开展了起来。   池砚提起妣云罗,眼睛就会变得特别黑亮,声音也匆满情感,魏美人在内间瞧着,心里有些难受,眼神痴痴地定在池砚身上。   “黎后,调兵的事情就由我来向大王说吧!”   “这……”黎后脸上浮现一丝喜色,接着又立马化为担忧道:“大王不喜欢后宫女子插手国事,你初来乍到,莫要惹恼了他。”   “谢谢黎后姐姐关心。”魏美人对着黎后面带感激,沉声道:“我会注意分寸。”   “此事,我先为太子谢过你。等他日……”黎后握住魏美人的收道:“我们定然不会忘记你的好。”   魏美人听了黎后的话,却并没有放在心里,她的一腔情思无处寄托,只想着能默默帮助池砚便好。 第64章   因为魏美人病重,晋晟王日夜陪伴,无暇顾及朝政,太子也感染风寒,称病在床。   清晨,朱雀台。   妣云罗穿了一身绛紫色的深衣,头上戴了庄重的饰物,跪坐于王位一旁的侧案边。   她身前身后都是大气华贵的摆设,而她的衣服也与之相应,都是富丽堂皇的颜色。   往日,晋晟王坐在主位,大家只会觉得金丝银线太耀眼,晃得眼睛都花了,根本不会注意他本人,甚至有时候,留在他们脑海里的,其实就是那件华丽炫目的尊贵衣服。   然而,妣云罗不过往侧位一坐,便有一股说不出尊贵气质,令人不敢直视,尤其是她那双美艳的眼睛,在那些散发珠光宝气的东西衬托下,显得更加冷锐。   此刻,她专注地瞅着一封上报的折子,面上看不出喜怒。   郗哲等众大臣立在下方,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又敬又畏。   七公主不过是一个庶出公主,如今都坐到朝堂之上,成为大王的代表了,这究竟只是一时,还是永远呢?   众臣心里估摸着,不好下定论,只好有事说事,不敢随意溜须拍马,更不敢轻易站队。   “七公主,六国使者皆递交了辞呈,按照礼节,应当加盖王印,给予通行令。”   “魏美人她身体依旧不好,昨日梦到战乱离别,便病得更重了,为了令王兄安心,魏国的使臣不妨再多留几个月,尤其是魏太子魏子彦,他可是魏美人的哥哥,有了他在,不说药到病除,就是心情也会快乐许多。“妣云罗说着就将魏国的文书单独抽了出来,转而将其余的都盖上王印。   郗哲望着妣云罗纤美的手握住朱雀玉玺,面上不由带着些激动,仿佛那块玉石盖下去,便能真的能换来和平,新政就可以彻底畅通无阻了。   妣云罗手指轻轻摩挲那代表至高无上地位的温凉玉玺,抬起头来,一下子便撞入郗哲饱含着一腔赤诚的双眸。   他的目光纯粹,充满了振兴家国的希望,亮晶晶地,像黑暗中燃烧的野火一般,似乎无穷无尽,永不磨灭。   妣云罗感觉自己冰冷心的骤然跳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变得毫无波澜。   在作者的书中,郗哲是一个品德高尚、为国为民的好官,不过后来晋国与廖国开战,晋国战败,太子被送到廖国为质,池砚作为使臣也留在了那里。   由此,大晋便掌握在了冯妃母子的手里,他们背靠世家,充当他们的棋子,因而,郗哲被他们从令伊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郗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要经营的国家变得千疮百孔,最终郁郁不得志,没过多久,他为了保住太子的地位,便自缢而亡,以此震住朝野。   妣云罗想到这里,感觉她自己对这些古代的权谋者不是很理解。   比如郗哲,以他的身份,他若要实行新政,直接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行了,偏他心中又藏着对君王的忠心,畏手畏脚。   还有陈玉,他的爷爷在晋国变法失败,被皇室卸磨杀驴,祸及全家,但却还是一根筋地要在大晋变法,一雪前耻。   说白了,这两个人都希望进行变法,但是古王今来的变法莫不与经济政治融为一体,且大多要流血牺牲,才能实现颠覆性的改变。   如今,冯妃已经死了,晋晟王把国家的权利暂时交到她手里,她第一儿件事该干什么?   变法么?妣云罗自问自己并非是像郗哲一般品德高尚之人,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政敌廖武王以为晋国在求和,且将所有精力和希望都寄托在了变法之上,无法分心其他。   妣云罗脑海中思绪翻涌,最后眸光一定道:“郗令伊,景家遭贬以后,有两个官位一直没有定论。涂畔宫是我大晋的学府,它将会是寒门子弟登入大晋朝堂的天梯。今日趁着诸国使者还没走,你便张榜,于后日举行一次会考,从寒门之中,提拔几个人才出来,也教他国之人瞧瞧,我大晋公正公开的求才纳贤制度。”   她语气冷淡得很,她看着下方的官员,用的根本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直接吩咐。   在大晋,公、郗、崔、黎、韶这五大世家把持着朝政,其重要的官员皆出自其中,郗哲一直想打破这个局面,可是他几次三番提拔寒门士人,都会被他们阻止。   此刻,郗哲在下方听着妣云罗的话,心里宛若翻起惊涛骇浪。   虽然之前妣云罗也帮助他改革新政,但他并没有打算直接触碰世家的根本利益,而是想循序渐进,慢慢弱化……   如今,她竟然将寒门弟子提拔上来,这便犯了众怒。   七公主殿下是个女子,她怎么敢?   郗哲吃惊地像妣云罗望去,发现她面上波澜不惊,气定神闲。   “微臣没有意见。”   “臣觉得七公……不,大王的想法开历史之先河,比廖王惺惺作态地模样好多了。”   ……   耳边是整个朝堂统而划一的声音,简直令郗哲惊得脚步一颤,神情恍惚,仿佛他自己十来年受到的抵制不存在一样。   “师父,小师妹敢推行新政,心中必有谋划,这对您来说,不正好是一件喜事么。”   妣云罗开的醉红楼,乃是大晋第一风月场所,这背后不知笼络了多少官员?池砚从后面微微扶了一下郗哲,然后又默默地退回去。   郗哲听了池砚的话,内心更是激动无比。   自从他入仕途以来,不管是先王,还是晋晟王,他们心中皆对世家有所依赖,所以总是瞻前顾后,反而是七公主,不声不响,却……   郗哲十分纳罕,她是怎么让整个朝堂异口同声,不过还不待他想出头绪,妣云罗已经用毋庸置疑的声音道:“你们没有意见,那此事便这么定下。”   妣云罗办事干练果决,也不废话,说完这个,下面又有人道:“廖国国君说他愿意献上两座城池,来换取赵鑫。如今文书已经办理好了,那边的使臣问什么时候放人?”   “俗话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我们大晋的兵进入那两座城池再说。”   廖武王想空手套白狼,妣云罗冷笑了一下,忽然转了下眼珠,却没有直接说,反而一直等到退朝,才叫住了池砚、和崔俊远道:“你们等一下,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听到妣云罗的声音,崔俊远和池砚同时停下脚步。   “不知道七公主有何吩咐?”崔俊远直接道。   “看到廖王奉献四座城池的文书,你有什么想法?”   妣云罗望着崔俊远,他是大晋三杰之中最出色地一个,且日后掌管着大晋的兵马,她想听听看,他有军事上的敏感度如何。   “七公主是要派末将前去收取么?”崔俊远闻言不由一喜,道:“趁廖王还未回国,微臣带兵乘坐轻舟顺流直下,带着文书过去,定能让他们措手不及。”   妣云罗身为女子,对军事并不熟悉,她结合剧情,自个揣摩,同崔俊远的想法却是一般无二,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做法定然有漏洞,或者说廖王他们早就考虑过这些了。   她低眉凝思了一会儿,想起魏美人整日梦到战乱,不由微微抬起眼来,看了一眼池砚,道:“师兄,你有什么见地?”   见妣云罗终于将目光投向他的身上,池砚阴暗的眸子终于变得明亮起来,不过转瞬间又黯然了下去。   “我们的大婚要延后了。”   池砚虽然只说了这一句,但妣云罗便立刻明白过来,他作为太子手下的谋者,定然要亲自前往。   这次,他过去,事情若同以前那般,晋国战败,那么他同太子便会作为质子,送到廖国十年,而大晋这边,已经没有了冯妃,就算魏美人得宠,她也没有时间谋划,所以大晋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大晋了。   妣云罗想到这里,心头一动,但却也很快就冷静下来。   如果池砚成功地回来了呢?那太子和他就在军中树立了威望,有了军权,地位便不可动摇。   是要完全考虑个人利益,还是将家国放在前头?   她陷入沉思的时间有点久,眉目纠结到了一块,池砚见状,眸光轻挑道:“小师妹是在为我担忧么?”   “……”妣云罗抬起头来,望了池砚一眼,心想不管怎样你都是活到大结局的男主之一,有什么好担忧,并且,对于成婚,她其实觉得可以缓一缓……缓到十年以后,那样说不定孩子的问题也不用考虑了……于是道:“那你注意安全,不论多久我都等着你。”   “好。”池砚微微一笑,温和无比,崔俊远在一旁看着,先是被两人深情对视的样子整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过听了他们说话的内容,他眸光转了转,忽然眼前一亮道:“我就说今早太子明明跑去我家,找我爹切磋较量了,等上朝一看,却听说他感染风寒了病了,原来……”   大晋终于做好了与廖国一战的准备了!   崔俊远嘴角裂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身为武将世家,如果没有了战争,就宛若废人一般,如今他终于有了一展拳脚的机会了。   望着崔俊远热血沸腾的模样,妣云罗想到那日刺杀时,廖国将士的强悍,只觉得大晋安逸太久了,就算有了上好的兵器,也未必能赢。 第65章   各国使臣来的时候,还是初春,等到了要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炎炎夏日。   大晋城内,铜锣鸣起,无数的官兵拿着布告,一边走一喊叫。   “涂畔宫会试,三日后举行,会试第一第二皆有官做,详情请看公告。”   纸张在当前的很多国家,就是贵族都很少使用,但是此刻那些官兵却是随走随发,只要询问之人,都会发一张。   有些大爷大妈见状,当即眼中一热,又是询问情况,又是领取金贵的纸张。   “什么?只要通过会试,咱们老百姓也能当官了。”   “这是真的么?我等寒窗苦读多年,论才学不输于世家弟子,可是却没人推荐,只能给世家子弟当幕僚,做他们的狗,所有的一切功名都是他们的。”   在这个湿热的夏天,一张会试的薄纸,将大晋城的热度带到了最高潮,也很快便将消息传到各国使城耳中。   由于纸张金贵,大家叫这场会试为金纸之会,而这场变法为金纸变法。   ……   戴国一直采取中庸之道,并无联姻之意,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只询问了下,便摇了摇头。   郗哲变法十年,起初是有些成效,它令大晋商业繁荣,粮食多产,可是自从先王故去后,便越来越缓慢,如同泥入沙土一般,寸步难行。   如今,七公主不过是个女人,她哪来的魄力支持变法,尤其是挑战世家的根本利益?   “郗哲这是沉不住气了,随便抓了根救命稻草,就要拼最后一口气了么?”   “我看是这样,他已近四十,再不拼一把,就没有希望了。”   戴国的人提起郗哲,既敬佩又带着点怜悯,他们稍微打听了一下,并未深入了解,便拿着文书和令牌,按照原定的计划立马走了;这边,坞国太子被池砚刺伤,这几天身体恢复了一些,只是心中有些不舒坦,便一直在晋城内逗留,直到去了醉红楼,买了数十个女伶,畅玩了几天,心中的怨气才消了下去。   正午,气候有点闷热,坞国太子听了金纸变法的消息,便在街道上兴致勃勃地走着,图个热闹。   他身后跟了几个士兵,以及一个贴身的近臣。   那近臣身体有点胖,小跑着跟在坞太子后面,在炎炎夏日下,气喘吁吁道:“现在大晋待嫁公主都有了去处,我们坞国并没有在其中,不过大晋同意卖给我们粮食铁器,从我们国家购买皮毛等,此番也不虚此行。臣担心您长久不回,国内生变,咱们拿到了文书和通行令,还是赶紧归国吧。”   “大晋如此富饶繁华,发个布告竟然奢侈地到处撒纸……同我国的草原和沙漠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坞国太子在这里有点流连忘返。   晋国的女子皮肤细腻、身材窈窕,温婉美丽,声音仿佛清澈的水流一般动人,而他们坞国的女子则从小驸马放羊,不仅长得膀大腰圆,还性子泼辣,惹人厌烦。   “诶,听说他们国家的公主,嫁妆十分丰厚,尤其是嫡公主。”坞国太子其实还想去逛很多地方,但他们国家确实贫穷,这次出使的经费有限,到现在,已经捉襟见肘了。   “晋国已经答应将嫡公主许配给廖武王了,咱们没有机会了。”   “那七公主生得如地冷艳高贵,还有那魏美人浑身仙气飘飘,二者要是能得其一……”   坞国太子正一个人浮想联翩,却忽然听到一声爽朗的大笑之声。   “这有何难?”廖武王领着岑许、辛奉二人,不知何时就走到了他们旁边,道:“只要你我兄弟二人联手,这大晋迟早会被收入囊中,到时候不管是七公主还是魏美人,还不都由你说了算。”   “太子殿下——”坞国太子近臣听了撩武王的话,连忙惶恐四顾了一圈,见周围都是平民百姓,才松了口气道:“此事不可呀。”   坞国有大半的土地邻近廖国和大晋,处在夹缝之间,乃是一个十分贫瘠狭长的地区,其国力根本无法与大晋和廖国相比。   “富贵险中求。这大晋山美水美,难道坞太子就不心动么?难道你甘心永远困居一隅,所住的王宫还比不上大晋的一个小官之家。”岑许面带微笑道:“如若太子是个有抱负和远见的人,我王愿意借你黄金千俩,粮草百担,待我王迎娶嫡公主于两国边界时,咱们两国共同起事。”   “好,就这么说定了。”坞太子当即喜形于色,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而他身边的近臣,却心思惴惴难安。   大晋实行新政,那晋晟王也不像是个有雄途大志的人,因而同坞国绝不会发生战争,反而是廖国的国君。他野心勃勃,四处征战……   “太子,我们先归国吧。”他并不想得罪晋国,也不想得罪廖国,便想着等归国之后,在路上慢慢劝说。   廖武王与岑许目送着坞国太子离去,相视而笑,大将辛奉不解道:“大王,我们的计划决不能泄露出去,要是这坞国太子和他的大臣去禀告晋晟王,说我们有异心,那您在大晋就危险了。”   “哈哈。” 岑许笑道:“我王威震四海,坞国宁愿得罪晋国,也不敢轻易冒犯我们,再加上财帛动人心……”   “就是呀,这大晋的一草一木,皆令人心折呀。”廖武王慨叹了一声,将手里接过的布告放在手里端详,岑许见状,也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张。   这两张纸的字迹工整,完全一模一样,岑许好奇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里面的内容给吸引了,等他看完以后,他惊讶道:“原本臣以为涂畔宫不过是供晋王骄奢淫逸的地方,却没想到会是一学府。且今日,他们声势浩大地发榜,要通过考试的方式,录取两名寒门学子,分别担任咸尹与晋城的县尹,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廖国变法,是采用军功来行赏罚,破除从前的世袭制,而如今大晋竟然用考试的方式?这不过是区区一张薄纸,上面能列几个问题,能看清什么?   对于人才,廖武王皆要看过眼,细细把关,才能放心,所以对于晋国这套,他心怀好奇,又有些嗤之以鼻。   不过当初廖国变法也曾经被各国嘲笑,他身为君王,有股与生俱来的敏锐洞察力,因而凝眸思索了一下,便谨慎道“听说三日后会是是大选的第一次,而后有两次笔试,一次面试。“廖武王将手里的布告拿在手里,眯了下眼睛道:“凡大晋国之人,日后若要为官,都会通过这种方式参与朝政,那涂畔宫这场会试,便如同商鞅变法中一开始的笃木立信一样,如果成功,便会起着立竿见影的效果,否则,大晋再无机会变法,廖武王将手里的布告卷成一卷,紧握在手里道:“寡人想暗暗在这里逗留几天,看看结果。你同辛奉带着寡人的影子先行一步。”   “大王,这样太危险了。” 辛奉是武将,他并不明白廖武王的想法,于是急得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臂,想要劝说。   岑许在一旁看了,眯着眼睛一思,伸手拦了他一下,反而狡诈一笑道:“大王这招金蝉脱壳,才是最安全的回国方法呀!”   事情商定以后,第二天,清晨。   “廖武王”便同岑许、辛奉拿辞书,去拜别晋晟王。   这时,魏美人还在沉睡中。晋晟王将其拦在怀里,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睡颜,发现她只有睡着了才不那么冷漠,他才可以稍微亲近。   他缓缓地低下头,亲了对方晶莹剔透的侧脸,只觉得岁月静好,一点也不想动。   “大王,廖君前来辞别!”方寒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声音压得十分低。   “他怎么偏挑这个时候来。”晋晟王有些不悦,这个廖王竟然吓得美人做噩梦,且听七妹之言,这个人分明怀有虎狼之心,想要倾吞大晋的国土,若不是为了同其他几个国家保持友好,他早就直接下令让这廖王死在大晋了。   “就说寡人身体不便,不方便接待。”晋晟王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声音一下子将怀里的魏美人惊醒。   “大王——”魏美人方醒过来,双眸中带着一丝懵懂,瞧着竟然不像平时那般冷清,反而多了一丝可爱。   晋晟王瞧着她新的一面,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稀罕不已,再听了她的声音,只觉得心都化了,恨不得将其紧紧拢在怀里,一刻也不放。   “现在七妹就代表寡人,你让她去……”   晋晟王刚想让妣云罗去,但魏美人忽然出声道:“大王,廖武王毕竟是一国之君,让七公主去见,未免不妥,还是让太子去比较好,这样不容易让他们起疑。”   “嗯,那就让太子去吧。”晋晟王对于这两个人选并不多大意见,七妹是他最忠心的妹妹,太子是未来的国君,这两个人都是他无比亲近之人,是他的左膀右臂。   不过自古弑君谋逆之人不在少数,当初他是太子时,面对强压,也曾暗暗希望自己的父君早点死,所以对于太子,他其实暗暗防着,好多大事,宁愿交给妣云罗,由着她胡来,也不愿意让太子插手。   如今不过是去接见廖武王,这种交际方面的事,倒是没有妨碍,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   辛文台,太子同池砚听到廖王前来辞别,神色不由一震,相互对视一眼,便神色恢复如常,缓缓起身,向着朱雀台走去。   等到了朱雀台,太子妣景辉同廖武王分别见礼,池砚同岑许等行了君臣之礼,一番招呼下来,太子妣景辉才道:“廖王怎么不在我大晋多留些日子,孤还没有尽地主之谊,给你介绍我大晋的风貌人情。”   “谢谢太子美意,只是晋王他愿意将嫡公主许配给本王,寡人自然要先行一步,回国准备,以表重视。”   廖武王说着,便从辛奉手里将后玺接过来,郑重地交给太子妣景辉道:“为了表示诚意,寡人先将廖国的后玺留下。”   “好!廖君果然心诚。”太子妣景辉接过后玺,不由有些怀疑地望向池砚,心想:这廖君将后玺都留在这儿,摆明了是下定决心要娶晋公主为后,那么这样,他还会对大晋用兵,子墨会不会太多疑了?   “太子,寡人已经将后玺都放在这儿了,那四座城池,也定然如此一般,那赵鑫不知可否让寡人提前领走?”   “这……”妣景点有些犹豫,池砚见状,当即笑道:“那赵鑫被用了刑,如今尚在养伤,不如等嫡公主出嫁时,一起随往。”   廖武王听言,愣了一下,一旁的岑许连忙笑道:“也好。我们此去必然快马加鞭,想来他也受不了。”   两边商定以后,廖武王便带着岑许和辛奉大赤赤地从晋都高调而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消息。   晋宫之中,池砚派人关注着晋晟王的动静,便赶忙同妣景辉道:“太子,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子墨,我……”妣景辉忽然有些犹豫不决了。   他从未离开过晋都城,他害怕自己不能吃苦,他更怕他一离宫,便遭遇其他兄弟的刺杀,还有子墨,母后说,他一旦同七姑姑成了婚,那他就算是大王,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傀儡,他……   “太子殿下,无论如何,微臣和崔将军会誓死挡在你的前面。”池砚望着妣景辉面上的犹豫,面上竭尽忠诚,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妣云罗的面孔,他不过提了句婚期延后,她便知道他要干什么,并且还提供了大量锋利的兵器,粮草,以及医官,甚至为了不惊动晋都的细作,她连调派军的理由都想好了。   大晋的军人太闲了,所以全部都去骊山进行训练,顺便来采铁矿。   骊山一直是一座石头山,池砚从前只知道陈玉在生产凶兵,但具体的地点,在何处,却只有他、七公主、大王三个人知道,如今小师妹让他们去骊山,自然是去领兵器。   并且,此处顺水而下,正好在他们出发的途中,这样给他们省了不少力气。   如此一来,他们必然在廖武王他们抵达之前,先一步到达边界。   似乎很早很早以前,小师妹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并暗中做准备一样。   池砚感觉有些奇怪,她一个女孩子,未免懂太多,于是不由微微蹙眉,妣景辉见状,以为他恼了自己,连忙一咬牙道:“好,孤王便同你拼这一把。” 第66章   池砚与太子妣景辉领兵去骊山之前,给妣云罗留了一封信,上面写了他的计划。   首先,等过了晋水以南,他们便兵分两路。   其一、池砚带着赵鑫,拿着后玺和廖王手书前去收城;其二、妣景辉与崔俊远便以廖武王言而无信毁约的借口,转回去半路截杀他们。   如果成功,两人则直接回来增援,如果失败,崔俊远回来,而妣景辉则以太子的身份,去周边的两城调兵增援,以防万一。   妣云罗仔细看了池砚的计划,发现他布置的确实很周详,不像她一样,只会纸上谈兵。   她低着头,看了看地图,算了算路程和时间,发现他们这一去,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半载。   不知为何,想道这个时间,妣云罗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因为当他们一走后,整个朝堂便只剩下她和郗哲做主了,这样一来,可以操控的空间就便大了不少。   就拿眼前的涂畔宫会试的事情来说。   郗哲一心为国为民,没日没夜地忙着商议考试的过程,人员的安排等事情,可他却不知道,那两个官职,妣云罗早就与世家商量好了,它们已经被它她的人承包了,考试不过是个形式,用来敷衍一下郗令伊,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   听说是这样,世家们当即了然,皆不再反对,也默认了妣云罗往里面塞人的举动。   ……   三日的时间太短,很多士人都反应不过来,他们得到消息,核实身份,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满头大雾地报了名,但是妣云罗不一样,她收下那残兵的子女有近千人,还有青鸢采莲等人的亲属,也分别有好几百,他们早就在刷考题了。   这种开后门作弊的方式,妣云罗在面对兢兢业业的郗哲时,会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不过她想到那些人虽然是她的人,但是也是地地道道的寒门之子,也是通过正规渠道进来的人,并不算搞破坏,就完全心安理得了下来。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在涂畔宫考试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一队队地人接受着盘查,井然有序地进入考场。   妣云罗立在门口,仿佛回到了现代高考的时刻,不过现在身份对调了,她是此出题人还厉害的存在。   望着那些莘莘学子,妣云罗也很想拿个播音机,来播放点洗脑广播,可是考虑古代只能靠吼这种方式,便没有准备这一环节,只是人手发了一份考试手册,介绍会试的规则和处罚,并深入宣传一下大晋的考试任职制度,告知大家这将会是个长期有效的活动,它每一年举行一次。   “天生我才必有用,你只是没有把自己放到正确的位置,针对我大晋国情,我王将在农、政、商等各方面增设置上千职位。举个最近的例子,例如涂畔宫,它是大晋的第一学府,这里将会有学官、院长、先生等数百个空缺官职,如果你学富五车,您不妨考虑来涂畔宫任教。在这里当老师,可免费提供住处,一日三餐全免,月俸为xxx,年终节庆有xxx奖励。再比如:如果你特别会种地或者你有高超的制作陶瓷的技术,你们可以考虑来农办处或者器造间……详情请继续关注涂畔宫日报处,每张只要两文钱。”   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廖武王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头发乱糟糟,嘴巴上的胡子也冒出青黑的颜色,看起来像是一个很不好惹地土匪。   他从一个大晋中年大汉手里,买了个户碟,进入了考场,此刻,他拿着那份守则,看着那些新增官职,暗自琢磨着,眼神越来越亮。   “在尽量不触犯原有规则的情况下,不断推出新事物,这样以旧替新,那些顽固的世家若不掌握先机,便会逐渐被淘汰。”   他静静端详着那份守则,心里对郗哲变法的偏见少了许多,开始重视起来。   等考官再次检查户碟,发放试卷,他才默默停下敲打作案的手指,将目光从考试手册移到试卷上。   咸伊是谏官,晋都县令是百姓父母官,这两场考试是分在上午和下午。   上午考的是关于谏言方面的论题。   第一题便是何为谏者?谏者在你的心里是怎样的?   第二道题,面对君王和大臣,是否应该死谏?   第三题,如果你是一个平民百姓,如何做到上达天听,下察百姓?   第四题,身为谏官,如何理智对待舆论?   第五题,请你就七公主、大王和□□公主最近的舆论,展开论述。   ……   廖武王看着这些考题,忽然发现这上面的问题十分全面,就算他亲自去考察这些人,问的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没有这个详细,而且身为一国之君,他纵然求贤若渴,但政务繁忙,也不能面见太多的人,更何况那些人大多是大臣推荐,多含有私心、容易勾结成派,但是大晋这种分门别类的考试则可以大规模地选拔人才,从优择优,且很大程度杜绝这种裙带关系。   郗哲的这个方式实在是妙呀,此法必成。廖武王心中赞叹不已,但心里中却更为忌惮。   他将目光移到第五题,请你就七公主、大王和□□公主最近的舆论,展开论述。   这题出得大胆,但却十分考验答题者的勇气胆魄,更能调查出人们心中真正的导向。   廖武王正对着七公主三个字,忽然怔怔地出神。   这个处在风口浪尖的女人确实不简单,郗哲十多年的变法都没有进展,但自从她最近当政来,却一下子突飞猛进,就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他环顾着新式的教室和座椅,发现这些东西都是那么别具一格,如同考试一般,这些推陈出新的东西,就好像大晋内部的一柄利刃一样,将要出鞘,劈开迂腐不化的旧制,剜除那些使得大晋千疮百孔的毒瘤和蛀虫。   此番果然不是虚行。晋晟王在心中慨叹了一声,眼里却绽放出一番寒光。   绝不能令大晋的变法成功,否则廖国将多出一个可怕的强敌。   廖武本来就只是想弄清考试是怎么回事,并非正的要来参加考试,如今他心中已经有所顿悟,也就没有必要再待在这儿答题,所以一到可以交卷的时候,他当即便起身离开考场。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晋晟王离开涂畔宫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大晋,而是联系了廖国的细作,将他安排进了给嫡公主们得送亲的队伍里,充当仪仗队的一个小兵。   只要等一个月后,嫡公主的嫁妆盘点完成,他就能同她一起出发。   ……   这边,涂畔宫会试成绩出来,前十名之中,妣云罗的人占据了七个,所以最后两个官职,毫无例外地落入到了她这边的人手里。   咸伊一上位,就发了大晋官报,展开新式言论和官方信息,晋都县令上位以后,妣云罗在商业方面,就更加顺畅无比。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大晋的人民生活就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每天茶余饭后,都有人拿着新式的报纸,在查看最新的国家动态或者趣闻。   一日清晨,涂畔宫学办和大晋官报都登了一则消息。   《嫡公主出嫁了》——廖王以王后之位和两座城池为聘。   这则消息写出了具体的出发时间和地点,随嫁人数,嫁妆为多少等。   晋城中的人民闻讯,皆纷纷来送。   妣云罗站在城墙上,并没有下去同妣凰娥饯别,黎后和晋晟王作为亲人和国家代表,皆站在队伍的前头。   黎后她心里知道此去前路凶险,有些担心妣凰娥,但也淡淡道:“你是我大晋的嫡公主,只有我大晋强盛,你的地位才会稳固,所以你万不可忘本。”   “王嫂,我知道了!”妣凰娥穿了一身庄重富丽堂皇的嫁衣,反而眼泪朦胧,心生不舍之情。   “王兄,臣妹以前不懂事,令你多有为难,这就向您磕头赔罪,以后天高地远,臣妹纵然再思念你,想要向你撒娇,也办不到了。”   妣凰娥郑重地向晋晟王磕了三个响头,晋晟王作为他的亲哥哥,到底血脉相连。   他听了她这番话,想到她这次远嫁,十分凶险,便有些动容道:“王妹,你永远是寡人的亲妹妹,若是那廖王敢欺负你,寡人必将攻打他们。”   晋晟王一说完这句话,地下的人纷纷大喊,廖王若敢辱我大晋公主,犹辱我晋国,虽远必诛。   一时,晋城边喊声震天,群起激昂。   站在仪仗队队里,廖武王廖远听到这种口号,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觉察大晋似乎在为战争作铺垫。   假如廖国毁约,在迎亲的时刻发动战争,那么大晋城的人民定然会愤怒无比,就算晋晟王和那些大臣想要退缩,底下的民众也不会答应。   不过好在,他们只是有些怀疑他送四座城池的真实性,但却不知道他会在和亲的时候攻城。   所以他想,大丈夫能屈能伸,等他攻大晋的几郡之后,便立马使用缓兵之计,委身求和。   在清晨的旭日照耀下,大晋的城民在城边站了半个时辰,那长长的和亲队伍才完全消失在眼前。   妣云罗现在城郭上眺望着,心想这些队伍抬着箱子,一路上走走停停,大概需要两个多月才能达到边城,那么这么长的时间,不管太子和池砚是否成功,大概都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她面色平静地从城墙上下来,夏槐静静地跟在她后面,这时,忽然有一个高挑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到底是谁?”魏子彦紧紧地盯着妣云罗,雌雄莫辩的脸上透着一股焦躁和不安。   原本,婚期被延后,听话的魏美人也不见他,他有怀疑这是妣云罗动了手脚,可是待在这里的一个月,他亲眼目睹了大晋的变化,这同上一辈子完全天翻地覆。   铁和纸在大晋,上辈子根本没有这么普遍的使用,且还造价低廉,郗哲的变法也没有成功,他后来死了,可是如今……   “你绝对不是她。”魏子彦眸光陡然一利,心中无比确定了下来。   因为,即使是重生,他们能预先知道很多事情,但受固有的思想,他们是对于大晋这些全新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想到。   “不论如何,我就是妣云罗,魏太子多想无益。”妣云罗有些意外魏子彦能反应过来,她不是重生的妣云罗,不过那又如何?她的身份不会改变。   “是呀,不论如何,你就是妣云罗。”魏子彦握紧了拳头,怔怔地立在原地,脚步有些虚浮地后退了一下,心中有些空落落地。   那个女人,是他这辈子最恨的人,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要让她正视他,瞧着他魏子彦如何迎娶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妣水玥,教她坠落在尘埃里,一天天看着,他将魏国掌握在手里,成为一个正真的国君,可是如今……   她根本没有像他一样重生,甚至完全不存在了!   魏子彦的面色忽然一片煞白,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般地呆望着妣云罗。 第67章   魏子彦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的涂畔宫,他只是在发怔的一刹那,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妣云罗眼中的神色。   她的瞳孔里全是漠然,看他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甚至没有将他当成对手。   她确实不是她了,但似乎却又对他们上辈子的事情十分了解。难道上辈子,妣云罗用自己的灵魂同什么厉害的鬼神做了交易?   否则这个“妣云罗”怎么会如此厉害。   魏子彦回想起妣云罗幽深透彻的眼神,打了个冷颤,连忙派人去宫里见了魏美人,让她帮忙打听更多关于妣云罗的事情。   用了约莫十来天的时间,他们从疯了的宓氏嘴里得知,真正的妣云罗早在出生那刻便死亡了,重新活过来的是娲女转世,她乃是邪神,对善者更善,对恶者更恶。   魏子彦将自己关在屋子,惶恐地回忆着自己做过的事,发现还没有什么特别对不起这辈子的妣云罗的地方,遂渐渐冷静了下来。   对于妣云罗的恨,他注定报复不了,但是迎娶玥儿和强大魏国这两个愿望还没实现,所以他要振作起来。   他想到这里,连忙命人整理衣着,去朱雀台求见妣云罗。   由于涂畔宫已经全部修建完毕,晋晟王前天便迫不及待地带着魏美人搬了过去,朱雀台这边,已经完全给了妣云罗。   魏子彦求见的时候,妣云罗她正在召见器造坊的几个师傅以及南茶馆的几个书生。   对于晋晟王,为了让他彻底放飞自我,妣云罗命人做了纸牌、麻将、跳棋、篮球、足球等愉悦身心的东西,此外还做了一种专门的打字机。   这种打字机特别大,是木质的,用的是活字排版的方法,当操作的人按动机关后,会在墙壁上排出字来,接着相关人员刷上墨,拓印下来,就成了一篇篇文章。   利用这种方式,妣云罗开始和人科普武侠和仙侠修真小说,专门招收了上百人,按照她定的大纲来写。   如此,晋晟王的生活可谓是全所未有的精彩,每天沉迷小说,或者玩球赌牌之中,有时候,就连魏美人也无法将他的注意力移开。   玩物丧志这几个字,被妣云罗完美地印刻到了晋晟王身上。   当然,对外,例如大晋官报和涂畔宫学报,晋晟王永远是国家最高的存在,妣云罗不管做什么,都会加——我王宣几个字。   正所谓君权神授,妣云罗身为现代人,从小到大,历史课都上得很认真,她结合从古代到近现代的历史,发现英国女王的身份可以套用给晋晟王,而她这可以是国家元首、内阁首脑。   眼看着大晋在自己的手中变得越来越有现代化气息,妣云罗面上带着一丝惬意,召见魏子彦的时候,面容也温和了许多。   “魏太子急急忙忙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七公主,我在大晋逗留已久,特来请辞。” 魏子彦见惯了妣云罗冷笑的样子,此刻端详着她眉目温润的样子,反而有点发憷。   “晋都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也兴起了不少新鲜的事物,魏太子你怎么不多玩几个月?”妣云罗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声音隐隐有些得意。   魏子彦见状,心里更加不安,于是两忙拱手一礼,态度恭敬道:“大晋在七公主您的治理下,蒸蒸日上,百姓的生活也更加丰富多彩,魏某在此学到很多。然而,魏国国内还有诸多要事要处理,我离开太久,是该归国了。”   妣云罗靠坐在在舒适的椅子上,睥睨着魏子彦一会儿,忽然道:“你是忙着回去准备迎娶九妹妹吧?”   她声音里好似含着一股醋味一般,吓得魏子彦心尖一颤。   上辈子的妣云罗恨透了水玥,她会不会用自己生命和这位邪神做交易,令她不能幸福。   “嗯,我心悦九公主,是想早点娶她回去。”   面对着神灵转世,魏子彦并不敢撒谎,只能无比顺服地用自己的诚意去感动她。   魏子彦对女主妣水玥倒是爱得深沉。妣云罗静静地望了一会魏子彦,然后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也很想成全你,可是有个不好的消息,却不得不告诉你。廖国国君为了攻打大晋,派人蛊惑了九妹,让她当做媵从,混在了和亲的队伍里。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挑拨魏国和大晋的关系,令大晋腹背受敌。你看这封信,便是旁人伪造九妹的字迹留下来的。”   魏子彦闻言,惊了一下,将信将疑地接过信来。   “王兄,八姐对我和弟弟有恩,我不愿见她一个人孤身前往异国他乡,只好同她去作伴,至于魏国太子,他是个通情达理、重情重义之人,定然会成全我与八姐的姐妹之情。水玥此举,自知陷国家于不义,不敢奢求王兄原谅,只求您别因此迁怒于弟弟雅南。”   一字一句地看完了这封信,魏子彦拿着信纸的手指颤抖了起来。   这熟悉的语气和字迹,旁人根本模仿不了。上一辈子,他是魏国太子,曾经也有机会求娶妣水玥,那时候,她也是用这种理由来拒绝她。   后来,她同廖武王生下了孩子,被妣凰娥故意送到魏国为质,让妣云罗磋磨,他几次三番相互,不顾众臣反对,要封她为妃,但是她却说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难做。   “我不介意你有儿子,我会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   魏子彦回忆起过去,俊秀绝伦的脸上浮现一抹阴柔的笑。   为什么她总是有各种理由拒绝他?他不由眯起了眼睛,阴阴测测地对着妣云罗道:“你定然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对不对?上辈子,水玥她最终和谁在一起?还有妣云罗,她最后——”   妣云罗听了魏子彦急切的话,莞尔一笑道:“她们最后都死了。一个老死,一个横死。至于九妹妣水玥和谁在一起,当然是…… ”   妣云罗顿了一下,待听到魏子彦急促的呼吸,忽然笑道:“当然是池砚了。”   “他们在一起了!”魏子彦既意外又好似意料之中一般,恍然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妣水玥与池砚本就青梅竹马,他们……   魏子彦心痛了一会儿,眼角余光瞥到妣云罗勾起一边的唇角,忽然回过神来道:“不,这辈子,池砚已经不喜欢玥儿,他喜欢的是七公主你,所以我现在还有机会。”   “送亲的队伍才出去十几天,我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魏子彦向妣云罗行了一平礼,便脚步匆忙地离开。   等回到涂畔宫之后,连忙带着人,骑着骏马,日夜不停地赶路。   这边,经过近一个半月的世间,池砚与赵鑫终于按照原定的计划来到了通往廖国的第一个关口——渭城。   池砚来到这里之前,已经说服了赵鑫。   “廖武王用两座城池来换你,不过是为了获得礼贤下士的名声,但却陷你于不义。   就算大晋放了你,可是你令廖国损失了两座城池,这廖国的官员和百姓如何能心悦诚服,他们如何容你在廖国立足?”   赵鑫听了池砚的分析,之前的欣喜和感激一下子被冲淡,心口一下子凉了下来。   “赵兄,虽然你险些要了我的命,但从前你我各为其主,怎么做都是各凭本事,我并不怪你。我知道你深爱着九公主水玥,她如今被许配给了魏太子,如果你归顺大晋,我可以帮你。”   站在廖国的边城前,赵鑫想着池砚许出的承诺,深吸了一口气,拿出自己的令牌,求见这里的守将。   由于廖武王早就做好了攻打大晋的准备,所以这里的人都严阵以待。   此刻,听到赵鑫单独来见,大将严复将信将疑,并不敢随意开城,但又怕延误军情,所以便站在城门上,对着赵鑫问道:“你在大晋被抓了,为何没有和大王一起回来?还有你身边这个人,到底是谁?”   “严将军,大王说愿意用廖国的两座城来换我赵鑫,晋晟王自然兴然答应。只是我赵鑫如何能值得两座城池……”赵鑫声音哽咽无比道:“我自然不能当廖国的罪人,因而费尽唇舌,终于说服了大晋令伊的弟子池砚,他愿意归顺我廖国,为我王所用,因而有他相助,我便从大晋的囚牢里平安出来。”   赵鑫本来就是在各国网络人才,他从前也时常干这样的事,严复听了,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半,面容也缓和了不少道:“志尚,大王在晋国如何?你到这里,是不是大王有了什么安排?““大王他愿意用两城为聘,迎娶嫡公主,再用两城换我赵鑫,晋王答应之后,大王便要回国准备迎娶之事……”   赵鑫话还没说完,严复便哈哈一笑道:“岑先生的计谋果然生效了。”   “是呀。我王英明,怎么会做不利于廖国的事情。”赵鑫赶忙道:“我同这位池公子日夜兼程而来,就是为了传达大王的命令。”   “志尚,快上来说。”严复将忙从城墙上下来,命人开城将赵鑫和池砚迎了进去。   “这是廖国的后玺和廖王割让城池的文书,池某都带来了。”池砚将二者递给严复过目,待他确认无误之后,便将那文书烧毁。   “严将军,子墨在大晋担任左徒,他的未婚妻子乃是七公主妣云罗,你们也知道,晋晟王对这个女人是言听计从。”赵鑫道:“如今她派池兄过来收城,正好给了我们便利。”   妣云罗与晋晟王□□,这个消息,远在廖国的人都知道了,而池砚这个被戴绿帽子的人,大家都深感同情。   因而他此番叛变,在严复看来,是理所当然。   “严将军,晋国的城关如今大开,我们又可以同以前一样,兵不血刃地拿下晋国的城池了。”赵鑫声含激动道。   “哈哈——”严复闻言,不由开怀大笑道:“我廖国有岑先生和你,真是不用多久,便能一统群雄了呀!”   严复说完,便领了几百个兵同池砚和赵鑫进入了大晋的城池昌云。   到了这里后,池砚连忙好酒好肉的宽带,还找了数十个姿容出色的晋国女伶作陪。   很快,严复喝得酩酊大醉,池砚带人将其绑了,在第二天带着他,作为要挟,带兵攻打渭城。   不过十来天,池砚与赵鑫便接连拿下了廖国的两座城池。   之后,便是关于敌兵的处理,尤其是严复,他对廖王忠心耿耿,将他留下来,便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思考到国家的安危,纵然心有不舍,池砚与陈玉等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将其诛杀。   严复作为将领,他死之后,下面的士兵便不敢轻举妄动。   池砚收管过来的两座城池暂时稳定了下来。   为了防止动乱,池砚等到太子妣景辉带兵过来,将重要的关卡守住,这才分心出来,去关注崔俊远截杀廖武王的动向。 第68章   大晋西北,毗邻廖国,地处较为干燥的地方,但是在夏秋交替的季节,却时常有暴雨降下,短则三四天,长则连绵数十日,经常积涝成灾,引发山洪。   由于连续下了三天雨,崔俊远带着士兵,拿着机关连弩埋伏在通往昌云的必经之路,等了许久,也不见廖武王一行人。   士兵们躲在丛林中,日夜潜伏,若不是七公主准备了十分轻便的雨衣、防伤病药、便携的口粮,他们就是铁打的人,也坚持不到廖武王一行人出现,更遑论保持充足的精神应对。   此次任务干系重大,崔俊远并不敢掉以轻心,带着自己的属下风雨兼程的宿在林子里,等到第三天傍晚,终于见到了廖武王的车架。   廖武王一行人带的都是精锐,有一百多人,再加上一个万人敌辛奉,崔俊远并不敢与之近距离拼杀。   他双眸紧紧地锁住那辆马车,待他们走入一个虎口时,当即对下面的人打了一个手势,让埋伏在半山腰的人扣动连弩。   “嗖嗖——” 地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那些箭镞甚至比雨点还密集。   岑许与辛奉前一刻还在谈笑,说大晋为了和平不会与廖国作对,更不会在风雨交加的情况下对他们动手,可是当外面响起接连起伏的痛叫,以及格挡兵器的响声,他同辛奉坐在马车内,不由面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   那些箭镞扎在马车上,发出咚咚地阵响,一波又一波,直接令车马摇晃起来,位于前方的马儿也被刺得宛若刺猬一样,不停地嘶鸣和痛叫,挣扎着横冲乱撞了一会儿,很快就断了气。   位于马车内,岑许、辛奉和“廖武王”也在颠簸中,被掀得翻滚出来。   “辛将军,敌人明显有备而来,你武艺高强,莫要管我等,一个人赶紧冲杀出去。”岑许趴在地上,头被撞得直流血,但却忙不急去擦,只心中惊愕不已道:大晋竟然直接伏击他们,那便证明他们并未相信献城一事。   他想叫辛奉冲杀出去,保护廖武王的安危,可是当前的情况,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于是声音便哑在了喉咙里。   “岑先生,大王命我保护你,末将就是誓死,也要护着你拼杀出去。” 辛奉拿着□□,搀扶着岑许,硬是在箭雨中杀出一条血路,至于那个廖武王的影子,他早就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并且为了护得辛奉和岑许逃走,他甚至还大喊了一声:“护驾,给寡人杀出去。”   对于崔俊远一行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弄死廖武王,因而一听到廖武王的声音,当即集中力量猛攻。   很快,廖武王便被射死,而挡在他身前的那些精锐,也全部阵亡。   “廖武王死了!”底下的士兵兴奋不已地大喊,快要杀出重围的辛奉和岑许面上闪过无比痛心的神色,但还是深深咽下心里的恨意,向前行去。   崔俊远眺望着辛奉的背影,心中十分钦佩和赞叹,不过最后还是冷笑一声道:“别让辛奉和岑许跑了,大家拿着家伙跟上。”   将士们闻言,当即同崔俊远追了上去,不过他们还没追多久,便听到轰隆一声,不远处的山石崩坍,一股洪流从峡谷蜿蜒而下,辛奉与岑许便被埋没在了洪流之中。   身为多山地的大晋之人,尤其是将人出身的崔俊远,他虽然没怎么上过战场,但是一些常识却从小被灌输,因而在此次伏击中,他特地避开了会发生洪灾的峡谷地段。   方才,辛奉凭着天然的直觉带着岑许往最薄弱的地方冲,便正好逃到了这里。   望着混杂着树叶和泥水的滚滚山洪,崔俊远与将士们心有戚戚。   前一刻,他们若是追得再紧一些,只怕也要葬身于此。   面对天然的灾害,众人的心中有股天生的敬畏,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一般。   “天佑大晋,大晋必兴。”   很快山林里充满了大家的嘹亮地喊声,这声音消弭了大家心中的不安。   “诸将士辛苦了,随我整军回城。”   对于那些死去的廖国精兵,崔俊远派人就地填埋了,而他们这边被砍伤的人则用急救药就地包扎,在原地等候军医队的人来援救。   山路泥泞,还被洪水阻断,崔俊远带着廖武王的尸体,绕了好大一圈,才匆匆赶到渭城。   “廖武王已死,辛奉与岑许被洪水淹埋。” 崔俊远将当时的情况同池砚详细描述,池砚听了,却不由微微蹙起了眉毛。   “廖武王乃是一国之君,辛奉拼死保护的人不是他,却反而是岑许?” 他眯着眼眸,在原地踱步了一会儿,便迅速走去查看廖武王的尸体。   此人不论是身形和面相都与廖武王相差无二,可是池砚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赵兄,你时常跟在廖武王身边,应该对他十分熟悉,你看此人是否是他本人?”   士为知己者死,廖武王是赵鑫的伯乐,他乍然见到他的尸体,心里十分难受,面色惨然,可一听池砚的话,他眸光一动,细细向那人面上望去。   廖武王常年征战,眉骨曾经被刀剑挑破,有一个小疤痕,但是这具尸体却没有。   大王他没死,他定然使用了金蝉脱壳,本人说不定还在大晋的土地上。   赵鑫心里有些欢喜。他与廖武王终究主仆一场,他实在无法对他痛下杀手。   我王,愿你平安归国,此后,你我主仆情谊便从此断绝。   赵鑫在腹内寻思了一下,便低垂下眼眸道:“这就是廖武王。”   池砚静静地凝视着赵鑫,听了他的回答后,当即微微一笑道:“廖武王已死,但他乃是一国之君,是曾经的王者,我们理应给他应有的尊重。来人,替他宽衣,梳洗整理,然后穿上王袍,以石灰等防腐,将其送回廖国去。”   很多时候,两军交战,为了打击敌军的军心,便会将将领的头颅割下来,悬挂在城门上,令人心生畏惧。   崔俊远原本还想这把廖武王的头割下,当球踢,然后在挂道城墙上,此刻听了池砚的话,却不由面露惭愧,只觉得自己气量太小了。   “子墨,谢谢你。” 赵鑫也觉得池砚风光月霁,人品磊落,令人敬佩。   池砚含着温和的笑容,微微点头,只是宛如漆墨的深邃眸子流露出意味悠长的波光。   廖武王的那些特征,只有近臣才知道,可是边关这些将领,未必能留心到,因而接到他的尸身那一刻,齐齐哀嚎。   “大王罹难而亡了!”   廖武王乃是廖国人民心中的神,几乎所有人都将他当做至高无上的存在,无比信服他,因而他的死亡,令人无比震惊。   边关的将士即使在守着城,心中也慌乱了起来,但面对强敌,却不敢擅自离开,因而只能派一堆轻骑将廖武王的尸身护送回国都。   从边城到国都,速度再快也要一个半月,而在初秋,天气炎热,廖武王的尸体根本禁不起这么久折腾,所以等朝臣哭着查看的时候,已经臭了,面目也变得有些水肿,看不太真切,只能从身形轮廓等判断,这就是廖武王。   英明神武的廖武王就这么死了!   尽管很多人都还无法接受,但很多事情还是要向前看。   大晋连夺廖国两城,来势汹汹,总不能放着不管,可一国之君死了,大将辛奉和岑许等重臣皆不再,这国家虽然由廖王的弟弟监国,但他对战事并不了解,无法发号施令。   再则,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廖武王死了,总要有新的国君继位,可难就难在,廖武王他并未有王后,所以尚未有太子。   廖武王妃嫔无数,自然有不少儿子,他们知道廖武王死了,当即心思浮动,个个想要挣着当这个大王。   一时之间,廖国陷入了王位之争,多方派系斗得天昏地暗,根本无暇去管边城的安危。   *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池砚稳扎稳打,将新收来的两座城彻底安排妥当,并调来了充足的粮草和军队。   他这一番举动,令赵鑫和崔俊远很是疑惑。   明明刚夺了两城,现在才刚刚稳定,且对方的士兵正因为廖武王的死,对大晋充满恨意,池砚若是此时用兵,岂不是伤亡惨重。   “子墨,七公主手段非比寻常,她一个人在朝中,并不会有问题,你切莫因为担忧而操之过急。”崔俊远将心比心地想,池砚本该和七公主大婚,可是此刻却还在战场,他定然十分迫切地想要回去。   池砚闻言,并没有回答,只是将廖国传来的信息递给他看。   崔俊远还以为是七公主写来的情书,有些不好意思,等忍不住好奇拿过来一看,当即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廖国大乱了。”他欣喜不已道:“他们忙着争夺王位,自然无法派兵增援,我们确实应该趁乱攻击他们。”   崔俊远大喜之下,当即拉着池砚同太子请命,要亲自打头阵,去攻城掠地。   妣景辉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只能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池砚和赵鑫。   “子墨,将廖武王尸体送回去那一刻,你就算到了这些吧!”赵鑫微微仰视着池砚,发现这个人完全不像表面上那么温文无害,简直深不可测。   他甚至有些怀疑,他定然发现了廖武王是假,却以假乱真。   廖武王金蝉脱壳,可是池砚却让他宛若死了一般。   等他回去,廖国若是选出了新的大王,那么必然不会欢迎他,反而会痛下杀手,反之,就算没有定论,他回去要平息内乱,也得废很大的功夫……   赵鑫以惊恐万状的眼神望着池砚,他长着月神一般地容貌,但却宛若魔鬼一般可怕。   池砚迎着赵鑫骇然的目光,平和一笑,眼眸幽邃,道:“下面要攻打的一个城是下邱。此处地势极低,内城修建了一条护城河,有三米宽。”池砚将目光从赵鑫身上移开,望着地图分析道:“近来雨水连绵,下邱的护城河大概已经很满了,我们只要去到侧面的山顶,将沥水与湘水两条河流引过去,那么下邱上面修建的堤坝必然会决堤,这样一来……”   池砚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笑,如翩翩君子,温文尔雅,但是说出的话,却令人心底发寒。   “子墨,你是要水淹下邱?”崔俊远心惊道:“这样做虽然不费一兵一足,可是水火无情,那城中的百姓怎么办?我们攻打他们,可以与他们的将士拼杀,但却不应该祸及那些无辜的百姓呀!”   “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是有战争有就有伤亡。难道正面拼杀,我大晋的士兵就不会受伤,不会死亡了么?”池砚声音冷然,只是掩藏在袖中的左手不由握紧,道:“此事,你们都不必插手,我带人亲自去做,若上苍要责罚,我亲自担着。”   “子墨——”崔俊远望着池砚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这次,尽管他们谋得先机,但却并不是真的不废一兵一卒。   他看着自己手底下带出的那些士兵,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心里十分哀痛。   如今,下邱一战,那些廖兵为了给廖武王报仇,定然会凶猛异常,而大晋的士兵本来就比不上对方,再加上坝城有护城河,他们定然会伤亡惨重。   崔俊远仔细一想想,便知道池砚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只是那水灾一起,整个坝城上万的百姓……   “唉!”他猛地踹了一脚墙壁,当即追着池砚的方向而去。 第69章   下邱地处于渭城西南,其中沥水和湘水两条河流发源于这里的甘杏山。   初秋,甘杏山上草木枯黄,地上落了一层斑驳的黄叶,池砚身穿一身白衣,立在一处斜坡上,分外显眼。   他俯视着下方的士兵,他们整齐站了五列,十个一组,有一半拿着锄头,一半拿着铲子。   “左徒大人,请问我们来这儿是要干什么呀?”大家都以十分奇怪的眼神望着池砚。   他们过来打仗,手里一向握着的是□□和短剑,如今池左徒让他们拿着锄头和铲子,难不成是要挖坑埋人?   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池砚呼吸骤停了一刻,静默了一会儿,轻轻低垂下眼帘道:“渭城春季时常缺水,我想看看能不能引水过去,修建水库,将水存起来,待明年灌溉农地时用。”   “原来是这样呀,那池左徒选好地方了没,要让我等从哪儿挖?”   大家一听是要做利国利民的事,都非常有激情,池砚目光在他们单纯热情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移开,指着两河交叉地地方,道:“就是那个地方,你们只要将其挖开了一个口子……”   池砚说完,下面的人点了点头,便提着工具,卖力地干起来。   就这样挖了约莫一天,在极其接近下邱护城河那条河道时,池砚令大家停了下来。   “天色已晚,大家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去吧。”   池砚笑容温和,十分平易近人,下面的士兵对他这样的读书人很是尊敬,连忙笑道:“池左徒站了一天,也很辛苦了。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明天再看。”   “此处河流离下邱的珠河太近,我必须在此查看天象,才能确定明日是否需要动工,否则,若是水流增大,漫入珠河,便会引发大水。”   士兵们闻言,知道事情轻重,当即告辞。   池砚目送着众人离开,等了一会儿,陈玉便提着两个锄头和一个铲子过来。   “老师,剩下的不多,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池砚静默地迎上去,将陈玉手里的农具一把夺了过来,然后将其中一个锄头扔进了深水里。   “砰——”地一声响起,陈玉看着水花四溅的河流,怔了一下,接着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成百上千的亡灵,你就打算一个人背负?”   陈玉望着一脸执拗的池砚,追过去,从他手里抢过铲子。   池砚是他徒弟,他还年轻,他这个做师傅的人,怎么能眼见着他受到上苍的责罚。   “老师,此乃我一人之计,由我负责到底即可。”池砚与陈玉两人争抢这铲子,正僵持不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陈玉师傅,你年纪一大把了,就别和我们这些年轻人争抢了,站到一边去,看我和子墨的。”   崔俊远从一株桑树丛后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灿烂微笑,快步过来,把铲子接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拿着去铲土了。   池砚见状,眸光微动,嘴角也微微扬起,赶紧拿着锄头向着珠河挖了起来。   他与崔俊远一个挖,一个铲土,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将水完全引了过去。   此消彼长,沥水和湘水的水流减少,而珠河的水则暴增。   很快,位于下邱北上的水库便漫了出来,不过却没有到达决堤的效果。   真正引发大水的那一天,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倾盆的大雨接连下了一夜,这使得山上的泥石和沙子,全都流到了水库中,最终使得堤坝无法承受其中,一下子轰然而塌。   下邱是廖国一处重要的粮仓,全都得益于此处水库,然而城中的人民和将士完全没预料到,这将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这里的房屋大多是泥土混制,上面大多盖了茅草,并不坚固,因而当大水汹涌而来时,便立马便被冲毁,其中的居民也没了存活的余地。   也只有少数住在高地,或者富贵的人家,他们还能侥幸的蹲在屋顶,避过水灾。   不过由于大水发得突然,他们没有时间准备食物,所以等了三天之后,发现水还没有退下去,便也绝望地瘫软在房顶,望着天空发呆。   这边,处在外城,廖国的守将周严望着内城的大水,焦急地只踱步。   他常年驻军在这里,早就在此安了居,因而家里的亲人皆住在城内。   “周将军,怎么办?我等的妻儿都在其中呀!”   这里的士兵大多就地取材,有大半是下邱之人,家中老小亦在此处。   他们望着无情的大水,盼着它一天天消下去,可谓望眼欲穿。   可是如今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们见不到希望,于是个个泪流满面。   “周将军,我等从军,皆是为了保护家中老小,如今家都没了,我们守着这座城还有什么意思。我不管了,就是死,我也要救他们去。”   “对呀,若是城中的百姓都死了,空守着这座城还有什么用?”   周严听了下面的声音,心里一恸,最终握紧拳头,狠狠咬牙道:“要救城中的百姓,必须要让水势减缓,大家拿着家伙,同我一起去上游截流。”   “是!”   下属的将士当即用袖子抹干眼泪,转身去拿家伙。   他们在城防边上守卫,身边带的大多是弓箭刀枪,农具却没有多少,因而最后也只能提着刀和剑出去。   他们眼中带着希望,迫切地将城门打开,然而没走出多远,便遇到大晋的士兵,他们成百上千地围了过来,这令他们一下子陷入了绝望,眸光像即将坠落的星辰一般,不停闪动,陷入崩溃的边缘。   “周将军,天要亡我们呐!”底下有一人哀嚎了一声,又忽然咬牙道:“也罢,反正我们的家人估计早就受难,我们不如同晋军誓死拼杀,正好下地去与他们团聚。”   “对,杀杀。”   就在他们决定豁出去的时刻,大晋这边,却忽然有人喊道:“对方可是廖国的周将军,我知道下邱发大水,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正等待援救,我等本可趁机攻城,但却不想落井下石,所以一直没有前进。如今,你们就算冒死一战,也不过多添几条英魂,不如归降我们,由我们这边帮助你们援救这城中的百姓。”   说这话的人是崔俊远,他颇为新奇地拿着一个喇叭花状的木质东西,将嘴巴对着那里喊了几声。   还别说,这声音通过这玩意,还真就一下子像是被扩大了一般。   这里,他一喊完,晋军对列的最前排士兵,便立马支架起了十箭齐发的连弩,对着周严那边射出一波。   “嗖嗖——”地声音一响起,那箭镞以眼见的速度插入到周严军队一米远的地方,望得人脚底直冒凉气。   “周将军,你也看到了,我们若要杀你,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而你们根本靠近不了我们,便已经丧失了性命。”崔俊远道:“两军对战,无论如何拼杀都是理所应当,但祸不及百姓,若你们能归顺我们,便是我大晋的将士,下邱的百姓也会受到大晋子民一样的待遇。”   大晋这边的软硬兼施,周严屏住呼吸,绷直了脊背,咬紧了牙关,很快便憋得面色发红。   “周将军,为了城中的百姓,我们……”下面的士兵一个个将兵器丢到了地上,声音哑然道;“降了吧!”   “啊——”周严闻言,仰天大吼了一声,最终也痛呼了一口气道:“只要大晋这边妥善安置下邱的百姓,我周严愿意归顺大晋。”   “好!”崔俊远沉重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些,连忙客气地迎上周严,并命人拿了锄具给他们,带着他们一起去疏流。   由于下了暴雨,他们随意开挖的河道被大雨冲刷,仿佛是天然形成的一般,周严等人并未怀疑。   当时,挖河道的时候,不过五十人,然后要将下邱的水排出,却是动用了上千人。   然而,即使这样,地势低的下邱仍然还有大半被淹在水中,一时半会,也无法解救出来。   “不等水完全排出了!”崔俊远道:“如今下邱虽然还被淹着,但是水流和缓,没有原来湍急,我大晋的儿郎皆擅水,大家同我一起乘船去救人。”   大晋的士兵皆深谙水性,但大晋边城却很干旱,因而这里的人并没有舟,所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会游泳,但也游不了这么远,更遑论驮人救民。   崔俊远之所以能下这种命令,完全是因为一批出乎意料的应援物资和人员。   水淹下邱这件事,他问过池砚,池砚说他是到这边才想出来,然而七公主却远在千里,却仿佛预料到了一半,派商队送来了轻舟,并且还有一群吸引人的女医随来,这其中有一个令他想到没有想到的人,她竟然是领头。   时间紧急,崔俊远无法感慨更多,连忙带人去就援。   下邱水灾,尸殍遍野,经过好几天的营救,勉强存活了大半,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为了防止疟疾等传染疾病发生,城中所有的尸体皆不可以填埋,全部都必须火化。”灵婉儿带着白色口罩,一边不停的指挥着一众女医,给人包扎或处理伤口,一边对崔俊远说道。   “婉儿,这样尸骨无存的处理方式,那些死者的家属不会同意,我担心这样一来,会引起他们强烈的反感,甚至会反了我们。”   崔俊远一直知道灵婉儿是七公主的人,派到他身边笼络和监视他,不过她十分懂得拿捏分寸,也长得灵动貌美,他便一直疼着宠着。   此刻,他望着她秀丽的脸上透着自信和坚韧,眼神也似乎同跟着他的时候不一样,就好像是腰杆一下子硬了起来。   这次商队过来,也将晋都天翻地覆的变化绘声绘色好的描述给他听。   通过他们的描述,完全可以想见作为主人的七公主,如今在大晋的朝堂是如何的呼风唤雨,所以作为奴才,灵婉儿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狐假虎威……   崔俊远的思绪在飘远,心里有些堵。灵婉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其它的话说,便自顾自的移开了。   她们醉红楼的女孩子虽然大多只能为妾,但是却并不是完全离不开男子,她们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就去单独出去,也不会饿死。   当初她们一批人,其实有很多选择,但她与海棠她们三个人一样,选择成为七公主的眼睛,变成对她最有用的人。   四大花魁,学的不仅仅是取悦男子那一套,还各有所长。   就拿她来说,她有学算术和医书、以及一些浅显的兵法。   当时,选人的时候,看似是大晋三杰在选她们,但其实这一切早就按照他们的性格量身定做好了。   崔俊远有很多侍妾,未来还会有正房夫人,灵婉儿觉得自己身份低微,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但却不知为何,自从被七公主训练安排出来以后,她指挥着女孩子们,东奔西跑,为百姓治病,为将士包扎伤口,她心中忽然充满了成就感,尤其是在面对崔俊远的时候,她甚至有点不想理他。   这大概是七公主当政了,所以给了她底气了吧。   灵婉儿这般想着,便不由暗暗期待,七公主的地位一直不要动摇。   为了让下邱的百姓能健康,也为了办好差事,灵婉儿带着女医们挨家挨户的劝说,当然也少不了对他们进行洗脑宣传。   “这些尸体容易引发疾病,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所以才出此下策……”   这些女医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皆是通过培训考试的方式加入进来,她们并没有太多女子不可抛头露面的思想,听到可以拿不少月钱,便蜂拥了报名。   身为女子,外表温柔,天生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在对下邱邱亡者进行哀悼,对其家属深表同情之后,她们又开始同他们一起展望未来。   “我们大晋的王上和七公主皆爱民如子,他们已经决定,免费提供给你们过冬的衣服和粮食,以及春耕的种子,并且还会在这里新建学校,让普通百姓也能上学。”   大晋对于下邱人民的援助,皆备众人看在眼里,如今听灵婉儿们这么一说,当即便感激涕零,心中的哀伤也消散了不少。   ……   下邱这边迅速的安定了下来,而这边,在桑和城,妣凰娥的和亲队伍被迫停留在了这里。   她从小生活在晋宫,本就娇滴滴地一个人,没出过远门,也没有走过远路,再加上送亲的头领有意带慢速度,一路走走停停,愣是花了三个月,才走了一半多的路,待到桑和城时,正好是晋军攻下廖国两城的时候。   桑和城离昌云和渭城也不算太远,因而廖王反悔不给城池,挑起战争,大晋将士愤怒之下攻城,并斩杀廖武王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妣凰娥是真心喜欢廖武王,她听说他的死讯,当即面色一白,晕了过去,等醒过来之后,便以泪洗面,很快就生了病。   她是大晋尊贵的嫡公主,为了防止她出现什么闪失,送亲的领队之人是黎元皓,他是个温和的性子,便不敢催行,只能停留在这里,等她病好。   只是黎元皓对妣凰娥百般包容,但却万万没有料到她是装的。   在桑和城的使馆中,妣水玥、廖武王、魏子彦和妣凰娥齐聚在了一起。   在行军的一路中,妣水玥眼尖的发现了廖武王,但却一直帮他掩护,并且两人在行进的过程中,打情骂俏,很快就情愫暗生。   廖武王一路上有佳人相伴,十分悠哉和快意,直到渭城被攻破的消息传来,才骤然变了脸色。   大晋实在可恨呀!他想要赶回去统筹大局,但又害怕暴露身份,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好在妣水玥十分聪慧,给他出了主意,说服了妣凰娥帮他。   这个女人很单纯,还全心全意爱慕他,他同她说他并没有想要违约,这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妣凰娥见他在和亲的队伍里,以为他是舍不得她,故意留下来保护她,便深信不疑。   “这一切定然是七姐的阴谋,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妣凰娥当即听从了他们的计划,开始装病。   她这一装,就装了一个月,不仅把随后而来的魏子彦给等来了,更是将下邱被淹,不战而降的消息等来。   “如今的大晋,已经完全是七公主的大晋了。”魏子彦的到来,也将晋都的变化给带了过来,并道:“晋国能如此迅速的发展起来,七公主早在十年前就开始运作了呀。”   十年前,七公主才几岁,众人一想想就心惊不已。   “如今池砚为先锋,为大晋征战,七公主为后盾,提供储备,简直势如破竹,令人望而生畏,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联合起来,否则廖国和魏国迟早要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廖武王道。   魏子彦听了廖武王的话,他想到妣云罗邪神的身份,有些心悸,但为了魏国,他最后双眼一眯,便道:“我有一计,可以使池砚与七公主反目成仇,并且能令廖王你顺利归国,就是不知八公主愿不愿意受点苦?”   “只要能对付妣云罗,帮助廖郎,我什么苦都愿意吃。”妣凰娥含情脉脉地望着廖武王。   “那就劳烦公主将此毒服下。你放心,它不会让你丧失性命。”   妣凰娥按照魏子彦的吩咐,将药服下,很快便发作起来。   黎元皓派医官查看,说是严重的水土不服,有生命危险。   这种情况太严重,他当即派人传了两份消息,一份给了晋都的妣云罗,另外一份给了正班师回朝,即将要到这里的太子和池砚。   太子听说朝中的变化,哪里还坐得住。   池砚劝不住,只好把下邱的事交给崔俊远,同他一起回晋都。   他们收到黎元皓的消息时,已经在桑和城不远的地方了。   “凰娥表姐病重了!”太子妣景辉同妣凰娥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感情比较要好,看完了信,当即赶了过去,池砚对妣凰娥这些女眷,一向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便没有跟着去。   他把士兵们安排好,便坐在一家茶馆,听那些行商,说晋都里的那些变化。   这边,妣景辉一赶到妣凰娥的房间里,刚见着人,脖子上便被驾了一把冷刀。   “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妣景辉有些慌乱地望向妣凰娥道:“表姐,你怎么……”   “我……”妣凰娥掀开被子,有些心虚地别开眼道:“太子表弟,你放心,只要廖武王安全回国,便会放了你的。”   妣景辉听到廖武王三个字,惊骇地回头一看,直看对方就站在自己身后,眸光森冷地盯着自己,还以为是鬼,吓得脸色一片惨白。   “咚——”地一声,廖武王一个横劈,将他打晕,接着便道:“廖某先行一步,待回去之后,必然会迎娶公主。”   有了大晋的太子在手,大晋的所有官员,都要投鼠忌器,廖武王自然走得轻松。   池砚在茶馆中收到太子被擒的消息,恍然想起了什么。   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准备,便听到了无比熟悉的连弩扣动机关的声音。   “嗖——”地破空之声传来,池砚连忙挥剑去挡,然而这东西的厉害,他跟着陈玉,却十分了解。   “噗呲”地一声,他腹部立马中了一箭,池砚听着密密麻麻地声音,脑海里想着妣云罗,不由握紧了拳头。   此时是傍晚时分,茶馆里的人渐渐少了,但是也有不少,他们都是平头百姓,不会武功,还来不及尖叫,便迅速毙命。   池砚横手拿起一张桌子挡着,腹部流出涓涓的血,并且很快就便成了黑紫色。   他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嘴角依旧含着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并将自己白色的衣襟撕下了一块,用手指沾着血,写了一封信。   “小师妹,求你救太子殿下,子墨绝笔。”   他写完便晕倒在了地上。这时,魏子彦缓缓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并拾起了地上的那封血书。”来人,将这个给七公主送去。”   魏子彦脸上浮现一个阴柔的笑意,他吩咐好自己的人以后,便命人将池砚抬到一处客栈,找了个大夫来治疗他身上的伤,但却并不替他解毒,只是开了些能稍微延缓毒性的药。   池砚先前便受过箭伤,身体到底亏虚了些,这次腹部的一箭,并没有麻药,也没有像聂怀桑那样医术高超的人医治,因而取出箭以后,他便发了高烧,一直到第四天才醒来。   在这个期间,魏子彦一直心思复杂地冷眼旁观着。   上一辈子,玥儿最喜欢的人就是他,这一辈子也是,他有一瞬间甚至在想,干脆就让他死了算了,只是想到妣云罗那个强大的存在,他便又恢复了冷静。   魏子彦站在床边,眸光幽暗不定,直到床上的人发出一声轻咳,才将他拉回神来。   “子墨,你感觉怎么样了?”魏子彦声含焦急地俯下身去,微微地按住挣扎着起身的池砚道:“你受了重伤,别动。”   池砚有些迷惘地睁开眼,向着发出声音地方看去,见到魏子彦的时候,睫毛轻颤了一下。   “子墨,你的信我已经替你送去了晋都,只是——”魏子彦长叹了一声道:“我真是为你感到不值呀。”   “七公主她实在太有野心了,她根本就不想让太子成长起来,所以怎么会纵容你们活着回到大晋,这次的刺杀便是她安排,幸好我追玥儿赶来,正好遇见,否则——”   那些连弩只有妣云罗才有,晋晟王虽然也知道,但是他又不爱管事,所以此事必然是妣云罗所为。   魏子彦心想,妣云罗她以为能让晋晟王玩物丧志,但又怎么会料到,晋晟王他对妣云罗全心信任,但却不一定能信任池砚。   魏美人不过说女人若是心里有了人,难免会心向着别人,尤其是当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就大不一样了。   晋枭晟王一听,想了想,也觉得确实是这样。   七妹虽然事事以自己为先,但很多女人,都有慈母的心怀。   他如今被妣云罗全心全意的侍候着,如登极乐,一点也不希望她分心,因而当即决定,等战事一结束,便卸磨杀驴。   他不想破坏与妣云罗之间的感情,便将这件事交给了魏子彦来做。   魏子彦想到愚蠢如猪的晋晟王,不由好笑的牵起嘴角。   他想置身事外可没那么容易。   如果那个邪神妣云罗对池砚有感情,她知道是晋晟王出手杀的池砚,必然与他翻脸,说不定就直接取而代之。   如此一来,便更加坐实了她想要杀池砚,一人独大的事实。   魏子彦慢条斯理地望着池砚,眼里含着同情。   池砚微微抬起眼帘,胸口起伏不定,张着青紫的嘴唇道:“不,我不信。”   听了池砚的话,魏子彦念及过去,他也曾试图挑拨他和玥儿的关系,但是他也是这样一口坚定,心里便又些堵。   “你别不信,七公主她为了权利,无所不用其极,她不仅同晋晟王□□,还同我……”魏子彦有些轻挑地笑道:“她人品恶劣,但是床上的滋味不错。我在晋都这段时日,她可是热情得很。”   “你闭嘴——”池砚躺在床上,额头上青筋暴起。   魏子彦终于在他脸上见到了一丝慌乱,不由更加快意道:“七公主她□□有一颗小痣,你同她肌肤相亲过,想必已经见过。”   “噗——”池砚并没见过,但也听得呼吸一窒,气得吐了一口黑血,又昏了过去。   “哈哈。”魏子彦快意一笑,只觉得两辈子的怨气都出了不少。   上一世,自己所爱的人心里装着池砚,这辈子,他便要让他误会,他心爱的女人,同他…… 第70章   冬至,晋都隐隐显现出一点凋败的景色。   清晨,半枯的草地上都结了一层冰白的寒霜,妣云罗内里穿了散点云纹白色夹袄,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狐狸毛外袍,身后的衣摆似长长的燕尾一样摇曳在地,华丽大气,又飘逸浪漫,尽显了晋人好奢靡之风。   她面容沉静地从暖室内出来,向朱雀台走去,夏槐心怀担忧的跟在后面。   朱雀台,殿前的广场之上,两个鎏(liu)金镂刻穷奇异兽的大鼎燃烧着袅袅青烟。   众臣站在其前,闻着这凝神的紫香,却无法安静,不停地来回踱步,呈现焦急不已之态。   今日,寅时(三点多),晋都尚处在一片昏暗之中,正是酣睡的好时候,然而随着一片血衣和一封太子被擒入廖国的信被连夜传来,世家大臣们接连闻询,皆震惊不已,天不亮就齐齐跑到了朱雀台,等待妣云罗来处理这件事。   前一晚,大晋都城的人都在为大晋兴盛而高兴,为前方送来的捷报而振奋自豪,然而左徒池砚遇刺而亡,太子被擒,这宛若一瓢彻骨的凉水一样,将人浇了特透心凉,尤其是郗哲,他受到的打击最大。   池砚与太子皆是他的弟子,是他费尽心血教导而成,当手握着那片血衣,望着那熟悉的苍劲字体,郗哲双手颤抖,几乎一下子丧失了说话的力气,整个人顷刻间变得颓败,尽显老态。   此时,以他为首,诸臣们翘首站在朱雀台上,眼含惶恐地顺着台阶往下看,直到远远地望着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移近,一步步地登上朱雀台,心下才稍微安定了些。   “参见七公主殿下。”   众人俯身行礼,眼帘低垂,眼角余光扫着一尾黑色沉稳之色的衣摆,听着七公主妣云罗走得不徐不缓的脚步声,待听到她清冷无波的一声“免礼”,仿佛冥冥之中得到一股力量一般,内心渐渐冷静,变得从容起来。   “七公主,太子被廖王所擒,待他回到廖国,定然会狮子大开口,以此换回从前的城池。那这样,咱们之前的征战和损耗不就白费了么?”   “就是呀。”另一大臣道:“如果我是那廖王,手握了一国太子,只怕不仅想要回被夺城池,还想索取更多。”   “就是,就是。”   太子是大晋的未来的国君,地位不可谓不高,众臣之中,有大半的人关心着他的安危,但却有那么一小部分,他们在暗暗查看这妣云罗的面色,想要以此查看她到底有没有称王之心。   妣云罗立在前头,听着众人惶恐担忧之声,面无表情道:“于内,我大晋变法成功,如今人民富庶昌盛,于外,不到半年时间,连夺廖国三城。试问有这样一个国家为后盾,廖国敢伤太子一分一毫,就不怕我国民怨滔天,为此而踏平廖国河山。”   作为一个女子,妣云罗美得倾国倾城,不输给魏美人,但她给众人留下的印象,是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尊贵强大、是她一双幽寒桃眸中闪动的睿智光芒、是她眉目间那一股自信从容……反而不是她冷艳的外表。   踏平廖国河山几个字,她说的平缓至极,但是却令人心头一震,从内而外的升起一股底气。   “作为弱国,廖国不管提任何要求,皆要看我大晋脸色。我们大可坐等他们提条件。” 郗哲面色稍稍缓过来一点道:“廖国国君他要是明智,便知道如何拿捏分寸,不提那过分的要求。”   “是呀,一动不一静,我们不如以静制动,坐等廖国来信。”   太子的事情告一段落,接着池砚遇刺的事才被提了起来。   “听说池令伊是伤于我大晋的十箭连弩之上,而这些凶兵……”   位于郗哲身边的大臣悄悄抬眼望了一眼妣云罗,又低下眼帘。   他欲语还休,半遮半掩,令人陷入遐想。   十多天前,大王给七公主赐了五个美貌男子,七公主去全都笑纳了,听说最近夜夜笙歌,好不欢乐。   而这边,池砚辅佐太子,连夺廖国三城,立下如此大功,待郗哲退位,他毫无疑问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令伊。   他与七公主有婚约,若等他回来,怎么能容许作为妻子的她如此放荡,定然会恼羞成怒。   因而七公主为了一人独大和纵情享受,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妣云罗睥睨着众人的脸色,缓缓地走到郗哲面前,将他手里那片带血的衣角轻轻地抽出来,然后摊开,低垂着眼帘查看。   “小师妹,求你救太子殿下,子墨绝笔。”   那白衣上好似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令人闻了,心生一股烦躁而戾气。   妣云罗望着上面的字迹,确认是池砚的笔记之后,双眸一眯,五指紧紧收拢,将那块布角拽成一团。   尔后,她牵起嘴角,轻嗤一声,把它随手扔到地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的尸体我一日没见着,就绝不相信他死了,至于刺杀他的人……”   妣云罗面上乍现一个森然的笑容,令人看了脊背直冒凉意。   “诸位。池左徒遇险,本公主心情不好,若是方才两件事,你们没有异意,剩下的事情,你们便与郗令伊商量。”   “请公主保重身体,池公子定然吉人自有天相。”   下面的大臣只觉得妣云罗这是装腔作势,演戏给大家看,不过却并不戳破,一个两个地全都点头附和。   妣云罗听着心口不一的安慰之声,不以为意。   “郗令伊,子墨他定然无碍,你且放宽心。”   她望了两鬓多了几缕白发的郗哲,安慰了一句,便抬脚出了朱雀台。   外面,刮着点微风,东边的旭日升到了半山腰,照射到人身上,带来了一点暖意。   妣云罗沐浴在阳光之下,深吸了一口气,向夏槐吩咐道:“你去找方寒,让他去同王真人说,让他给大王炼制些壮阳滋补的丹药送去。”   在冬日的暖阳下,她的声音冷彻人心,但跟在她身边的夏槐却知道,七公主这样,只会对着敌人。   “是。” 夏槐对妣云罗的一切安排都不会怀疑,听了令就一板一眼的去做。   不过心里却在默默祈祷,盼着池砚能够安全回来。   ……   涂泮宫,这里俨然成了晋晟王的安乐窝。他最近沉迷于修仙小说,开始妄想得道成仙,找了很多道士来炼制丹药,洗精伐髓,更是服用助兴催情的药,同魏美人双修。   方寒接到妣云罗的吩咐时,崇敬地点头,便去了王道长那里领了药,待到了极乐殿,他远远地对着魏美人和晋晟王的方向,冷笑了一下,待走近,又换做恭顺的表情,上前行礼道:”陛下,王真人最新研制的极乐丹炼制出来了,并有一套更深层次的双修宝典,要献给大王。””自从双修以来,寡人确实精神百倍,不过先前那套双修秘籍,寡人与爱妃已经修炼得滚瓜烂熟,着实有些乏味了。”   在修真小说里,不同的阶段要辅以不同的丹药,这越往上一层,丹药的品级就要越高。   晋晟王看了好几本修真小说,心里对此十分了解,当即便望着魏美人笑道:“爱妃,王真人果然道法精深,寡人与你到了哪个阶段,他是了然于心呀,这么及时就送来了新功法和丹药。”   他的脸上充满向往,满含成就感地和魏美人分享着喜悦之情,不过魏美人却依旧冷冷清着一张脸,甚至望着晋晟王手里的东西,眼里闪过深恶痛绝的神色,五指也不由屈辱地握紧。   方寒低垂着眼帘,正好瞥见了她的反应,不由为七公主的手段心折。   魏美人以“池砚死了,七公主定然伤心无比”这个借口,让心怀有愧的晋晟王赏赐她四五个美男作为补偿。   晋晟王一想,七公主兢兢业业地替他管理朝政,确实需要好好享受,当即派人大肆挑选,最终找了最出类拔萃的几个美男赐给她。   王者赐,乃敢辞。七公主妣云罗一直走的是对晋晟王言听计从,无比顺服的路线,因而对于这几个美男,只能笑着接纳。   可魏美人心中那点盘算,不就是想让妣云罗与池砚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么?   妣云罗暗自冷笑一声,转眼就找了几个道士,炼制了壮阳的丹药,给晋晟王送去。   她魏美人装病,想保持冰清玉洁,不想要承宠,她便让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成日下不来床。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方寒想着这几个词语,静静地立在殿在,望着晋晟王服了药,拿着彩绘的春宫图,一把抱起魏美人,向着双修的房间内走去。   那丹药不知是何炼制而成,男子服下以后,便能生龙活虎,强猛无比,这增加药力增加以后,反应更加明显。   晋晟王喘息粗气,还不到门口,身下就起了强烈的反应。   “美人,药效太猛烈了,寡人等不急了。”   极乐殿处处铺着描金丝云纹的地毯,十分柔软,晋晟王直接将魏美人放在门口的地上,便开始急急地掀魏美人的裙子。   当下人并没有底裤,为了遮羞,便在外穿了裾挡着,因而根本不用脱衣服,直接掀起便可行事。   “啊——”地一声惨叫响起,晋晟王药效发作,根本没有任何温情,也没有抚慰和前奏,便直切要害,魏美人疼痛难当,面容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再也无法维持清冷与高贵。   极乐殿就如同梦魇一般,折磨着她的身体与灵魂,令她心痛难当。   晋晟王服用了极乐丹以后,面容迷醉癫狂,其行为举止看在魏美人眼里,宛若禽兽一般,毫无人性。   凭什么这样一个人能当一国之君,凭什么她的清白要被这样一个恶心的人占有,她这副肮脏的身躯,还有和资格面见池砚表哥。   魏美人仿若破碎地布偶一样,眼含绝望地躺在地上,心中充满了厌世的情绪。   她偏着头,望着沉睡过去的晋晟王,好想在这一刻杀了他,可是这样一来,就便宜了妣云罗那个女人,她又十分不甘心,只能默默忍受了下来。   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点点移开,挪到远离晋晟王的地方,然后忍不住伏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这美人即使是狼狈不意,哭着的时候,也是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黎后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景象,见怪不怪,找到魏美人以后,连忙面带怜惜地走了上去。   “这段时日,可苦了妹妹。”她说罢叹了一口气道:“太子如今被抓入廖国为质,大王却全然放心的交给七公主,我只怕她如今势大,根本不愿太子回来,还有子墨,他乃是一落魄贵族,不知拼了多少心力,才混到如今的地位,眼看就要能够问鼎令伊之职,可……”   晋晟王如今已经成了无用之人,魏美人的作用也十分的小,黎后她背后虽然有黎氏一族支持,但如今力量相对妣云罗来说,实在有些薄弱。   此刻,她如今同魏美人说这些,多半也是心中意难平,又心忧自己儿子的缘故。   魏美人听了黎后的话,停止了哭泣,黎后将白粥递给她,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解铃还须系铃人。七公主权势如日中天,若要解救太子,还是得去求她。 第71章   南庄这边,自从妣云罗当政以后,就很少来这里,这回太子被擒,池砚遇刺,反到成了她休假的借口。   也正好,进入了冬季,天气寒冷,南庄这边有温泉,还铺了地龙,省得她被冻的手脚冰凉。   偷得浮生半日闲。妣云罗好不容易得来一些休闲时刻,自然少不了去泡泡温泉,享受一下人生,只她万万没想到,有些人胆子竟然那么大,竟然追到了南庄。   在冒着氤氲雾气的温泉里,妣云罗仰着头,闭着眼睛,正靠坐在池壁边上养神,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动人了琴声,并有男子朗声而唱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妣云罗来到古代,大多数时间都用在思考怎么为自己今后的生活铺垫,对于诗经,仅仅停留在能听懂,不能创作的地步。   在她的南庄,大多是些踏实的人,能有弹琴唱诗这种雅兴人可不多,且还是在禁地温泉。   妣云罗听着诗经里这首《月出》,它表达了男子对女子赞美和魂牵梦绕,只是唱它的人有些不太用心,徒具其表,却缺乏真情实感,有些虚浮。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   那唱歌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眨眼就到了耳边。   等琴声停歇地时候,便有一双灼热的手掌按在了她光洁的肩膀上。   嗖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妣云罗被白雾打湿的睫毛一下子掀起,以一个锐利地弧度仰头望去,只见一青衣男子跪坐于后方,正面含自信地望着她,声含暧昧道:“七公主殿下,清和心悦于你。”   他俯身将头凑近到妣云罗耳畔,对着她的耳垂轻轻呼了一口热气。   妣云罗并不喜欢人亲近和接触,她听着对方故作低沉的声音和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态度,不由转过身,用手指轻轻捏住对方的下巴,勾起嘴角莞尔一笑道:“你心悦我,可是我不悦你。你这么殷勤地伺候我,想要什么?”   即使处于下方,但妣云罗依旧处于高高在上的姿态,说话的语气和动作宛如逗弄小猫小狗一般,这令身为男子的清和心生一股羞辱之感。   他眸子里升腾一股怒气,不过想到彼此的身份,又深吸一口气,面上勾起一抹笑意道:“左徒如何?”   左徒?妣云罗听到这两个字,半眯下了眼睛。   眼前的男子眼睛里带着点野心,这在她看来,是好事,不过她举头望着不远处地另外几个男子,心里不由冷哼一声。   她身上可没穿多少,这些人一起出现这里,一点尊重都没有,完全把她当刷经验的boss,这真是令人很不爽。   “你想要左徒这个职位,是觉得自己的才能比池砚更胜一筹,或者还是你觉得容貌生得比他英俊?”妣云罗好笑地看着对方,声音却透着一股冷怒之意。   “我……”夏清和咬牙道:“我自然无法和惊才绝艳的池左徒相比,只是他已经死了不是么,七公主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闭嘴——,我想你还没认自己的位置。”妣云罗陡然从水里站起身来,然后踩着台阶走到地面上,一边穿衣服,一边冷声道:“来人,给我将这几个擅作主张的人抓下去。”   听妣云罗发了怒,夏清和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却高抬着头颅道:“我们是大王送给公主殿下的——”   夏清和自以为拿准了妣云罗不敢违抗晋晟王这一点,便以此来要挟。   妣云罗听着他威胁的口气,不由缓缓地笑开了。   “夏槐,这人是你的亲戚么?你竟然胆敢将他们放进来!”   “不,这位公子虽然和奴婢一个姓,但绝对和奴婢没有任何关系。”夏槐领着十多个护卫进来,抿着唇跪到了地上。   这些人仗着是大王送来的,便敢闯入南庄,实在讨厌,更何况他们哪里能和池公子相比?   夏槐低垂着眼帘,心想他们想进来找死,她干嘛拦着,七公主最好直接处死他们。   “夏槐,如果今日进来的是刺客呢?”   刺客两个字,令夏槐血液一下凉透,脊背一凛,她想起南庄上次的刺杀,连忙耷拉下肩膀道:“公主,奴婢知错了!”   “错了,那你就跪到晚上。”   妣云罗说完,便冷着脸在前面走了,护卫连忙压着那几个男子跟上。   等离开了温泉,到了南庄前殿,妣云罗命人拿来了一条长鞭。   “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敢骑到我头上来。”妣云罗冷哼一声道:“今日我就让你看清楚,你们不过是王兄赏给我的玩意,我想打想杀,不过是看心情。”   她说着就拿着鞭子狠狠地抽了夏清和一鞭,接着就将鞭子丢给护卫道:“打,每个人打四十鞭,夏清和打五十,打完了送回宫里。他们以后若是没有我的传召,就敢跑到我的眼皮子底下,就直接给我打死。”   因为有了妣云罗开头那一鞭子,下人认清了自己的职责,也明白了夏清和在公主心中的地位。   “求七公主饶恕,我们再也不敢了。”   夏清和低垂着头,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甘,然而这时候,妣云罗已经转身离开。   啪啪地声音鞭声响起,还伴随着一阵阵的痛叫声响起,这声音警示着有些放松的南庄下人。   即使是陛下赐予的男宠又怎么样,只要七公主不开心,违背她的原则,依旧要接受惩罚。   他们想到被罚跪的夏槐,当即崩紧了心神。   这边,妣云罗故意把那几个人放到南庄最敞亮的道路上受罚,就是为了让自己人明白她的态度。   不过意想不到的是黎后偏巧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王后,救命,救救我们。”夏清和想到王后与七公主敌对的关系,眼里当即闪过一阵狂喜之色。   黎后听到求救声,当即停下了脚步,微笑着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大王赐给七公主的人。”夏清和道:“我们尽心尽力的侍候她,但她却不知怎么了,就忽然恼了我们……”   夏清和自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挑拨晋晟王与七公主之间的关系,黎后为了搬倒七公主,应该接招才是。   然而事与愿违。黎后确实心动了一下,不过想到自己在廖国为质的儿子,再想想七公主的权势和财富,她便冷哼一声道:“不过是几个连奴才都不如的东西,竟然还敢埋怨七妹,来人,给我直接拖下去打死了。”   “诺!”王后身边跟着的护卫出来几个,直接蒙住他们的嘴巴,拖了下去,根本没有给夏清和几人辩驳的机会。   这不过路上微不足道的一段小插曲,待黎后见着妣云罗后,她甚至将此当做二者联系感情的话题,向妣云罗邀好道:“王妹,那几个人那么不懂事,你直接处理了便是,何必碍于你王兄的面,对他们多加宽容。你要知道,你王兄把这些人送给你,就是为了令你开心,若是这点都办不好,此等无用的人就没有留着的必要。”   “嗯,谢谢王嫂美意。”妣云罗提着茶壶,亲自给黎后冲茶倒水,态度如同从前一样,十分恭敬。   对于这点,黎后十分钦佩。即使妣云罗的野心已经众所周知,然而她却依旧如从前一样,毕恭毕敬地对待着晋晟王和正宫嫡系,让人在她的言行举止上,挑不出半分的错处。   黎后接过茶会来,微微抿了一口,心中暗自思忖。   妣云罗如今对太子和晋晟王那是一心一意,她若是求她,她定会说她外道了,不把她当自己人、她已经尽心尽力了……   黎后设身处地,也觉得妣云罗会这样做,可是为了太子,她最终却将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对着妣云罗求道:“七妹,求你救救你的侄儿,日后待他回国,成了大晋之王,定然会十分听您的话,无比地孝顺你。”   妣云罗望着黎后卑躬屈膝地样子,听着她恭顺无比的话,眼眸轻转了一下,连忙诚惶诚恐地上前扶住她道:“对于太子侄儿的事,我无时无刻不放在心上,王嫂,你根本不用如此呀。太子是王兄的嫡子,是未来的君王,哪能让他听我的话,是臣妹听他的话才是。”   承认了黎后的话,就等于应了她对晋晟王确实有不臣之心,妣云罗怎么会没看出黎后的小心眼,当即同她打起了太极。   黎后听了妣云罗的话,既意外又好似在意料之中。   她怔怔地望着妣云罗,见她如此滴水不漏,心中的畏惧更甚。”是嫂嫂为了太子的心急,一时说了胡话,还望七妹见谅。”   黎后最终只能失望而归,在涂畔宫耐着性子,等待廖国使者的到来。   大晋与廖国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等廖武王回到自己的国家,平息了内乱,派遣了使者来到大晋,已经是次年春末。   这会儿大晋城内,桃花盛开,朝气蓬勃。   百姓准备忙着应召涂畔宫第二届招生,对于太子的关注程度,已经降到了心平气和的点;朝廷百官在适应了大晋去年的突飞猛进后,开始跟上脚步,开新的商楼,应用新的聘用制度,展开新的角逐,至于太子的事情,大家等着等着,就等得习以为常,甚至有些人觉得那就是个大麻烦,不回来更好,省得打破大晋的平静。   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当廖国使臣进入朱雀台,拜谒妣云罗的时候,众臣听着他们狮子大开口,不仅要迎娶嫡公主,还要大晋归还四座城池,直接哄然大笑道:“你们廖国是还没睡醒,尽做白日梦吧。我大晋不再攻打你们,你们就该烧高香了!”   “就是!你们廖国最好将我国的太子像神灵一样贡着,否则若有差池,便是我大晋血刃廖国之时。”   这时,群臣都无比的有底气,一个个趾高气昂,压得廖国使者憋气不已,根本接不下来话来,最后只好梗着脖子道:“我看大晋根本没有和谈的心,那既然终究是要开战,我廖国纵然不如大晋富饶,但又有何惧。”   “待我回国禀告大王,便让他当着晋国边防将士的面,亲自处决了晋太子。”   “尔敢!”   “光脚地不怕穿鞋的,我廖国有何不敢。”   朝堂之上一时争持不下,妣云罗坐在上首,并不说话,等了一会儿才道:“廖国使者一路舟车劳顿,不妨先去使馆休息几天,待养好精神,再与我们细细商榷太子一事。”   魏国使者张衡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妣云罗,见她贵不可言,再联想在大晋所做的事,也不由心生叹服。   “是。”他点了点头,躬身一礼。   *   朝会过后,安排好了廖国使者,妣云罗站立在朱雀台上,眺望着远方,不知道想什么。   黎后听说了今早的朝会,站在朱雀台下方,仰望着楼上的妣云罗,想要询问她到底要怎么做?她猜她一定不希望太子回来,因而心中惶恐忐忑无比。   身为母亲,她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忍不住要上来求她,只是正当她踟躇不不已的时候,有个宦者忽然撞了她一下,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若要迎回太子,必须晋国大丧。”   黎后望着那上面眼熟的字迹,不由眸光一亮,只是那上面的内容却令她有些心悸。   大丧?这是指王薨?   黎后寻思了一下,很快便肯定了心中所想。   如果晋晟王死了,那么太子便是合理的继任之人,七公主便不能不费心营救他。   黎后身为后宫之人,她想到的就是这些,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她为了自己的儿子,下定决心去做某些事。   *   涂畔宫之中,魏美人早就存了想死的心,当她接到王后的纸条,她眸光轻轻一动,一行清泪便顺着眼角滑落。   “只要能帮到子墨和太子,她这具残破之躯,还留着干什么。”   她嘴角弯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眼眸中却充满森然冷意。   “等太子继位,妣云罗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第72章   在涂泮宫之中,晋晟王身为一国之君,他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不单单只宠爱魏美人一个。   只是一个月之中,有那么四分之一的时间都会来这里,所以魏美人绝对可以称得上宠冠后宫之人。   这天上午,晋晟王又得了一种新药,听说服用后宛若乘云踏浪一般,飘飘乎不知所以然,令人如入仙境。   通常遇到这般好事,晋晟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魏美人,他甚至对人说过,如果他羽化成仙,必然要带上魏美人。   “大王与魏美人定然会成为真的神仙眷侣。”王真人跪在地上,笑着说道。   “哈哈,承你吉言,寡人这就去同美人一起服用此药。”   晋晟王身穿飘逸的道袍,面带激动和兴奋,便大步向着魏美人处走去。   “美人,寡人来看你了。”   往常,晋晟王来这里,魏美人多冷冷淡淡地,最多就是上前来行一礼,但是今日却一反常态,面带带盈盈笑意,小跑着迎到了门外,就好似心怀期盼一样。   “大王,妾身亲手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正想着大王,没想到您便来了。”魏美人上前微微俯身,刚要行礼,晋晟王已经喜出望外地扶住了她,道:“这岂不是说明寡人与美人心有灵犀。”   晋晟王说着,当即就将新得的丹药”乘云“同魏美人介绍。   魏美人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但转瞬就换上一抹欣喜的笑意道:“这丹药如此之好,妾身煮了些乌鸡参汤,正好可以就着一起服下,只是相比起莲妃的手艺,妾身所烹饪的东西只怕难等大雅之堂。”   魏美人声音里含着微微的醋意,稍稍地侧着头,露出一点小女儿情态,那模样妩媚动人,是晋晟王从未见过的样子,一时看得呆住。   “美……美人,你做的就算是毒汤,寡人也喝得心甘情愿呀。”晋晟王露出痴痴的表情,不过一时烂漫,说的是情话,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魏美人以为晋晟王察觉了什么,当即心里咯噔一下,脚底直冒凉气。   “大……大王,且莫说笑了,妾身怎么敢对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魏美人笑得有些牵强,面色也有些发白,晋晟王一看,当即心疼地搂在怀里道:“美人,寡王不过是比喻,没想到反而吓坏了你,真是罪过,寡人该罚,该罚!”   他说着便主动走进内室,到桌子边坐下,亲自端起参汤,盛了一碗喝下。   “这汤的味道和采莲做的比起来,确实差很多,里面有股怪味,但只要是美人你亲手烹饪的东西,对于寡人来说,就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   “谢谢,大王怜爱。”魏美人见到晋晟王竟然亲自喝了下去,心里的紧张感消下去之后,当即眼含笑意,眉目温润地迎上去。   “美人,来,寡人喂你。”   从前,魏美人总是郁郁寡欢,很少给他好颜色,如今这般亲和,令他很是稀罕。   “大王,来,妾身也喂你。”魏美人眼角眉梢都含了一股媚意,晋晟王嘿嘿一笑,把丹药拿出来,同魏美人一人一颗,就着参汤,便服用了下去。   等吃完了药,喝完了汤,晋晟王对着娇媚无比的魏美人,有些意动,只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腹部便忽然绞痛了起来。   “唔……”他痛苦的□□了一声,面呈苦痛之色,很快便噗地一声,往地上喷了一口黑血。   “大王——”方寒见状惊叫了一声,连忙道:“快传医官。”   “哈哈,没用的。你这昏君,我受够你了。今日,我下的是断魂,你我不会受太多苦,便可以去了。”魏美人冷笑了一声,嘴角一抹毒血缓缓溢出,顺着下巴流到了脖颈里,衬得眉目冷艳无比。   本来她想将此毒嫁祸到妣云罗身上,只是她害怕自己死后,还要同晋晟王葬在一起,故而对自己下毒之事,才好不掩饰。   她活着逃不开晋晟王身边,死了就再也不要陪在他身边,同他有任何牵连。   魏美人望着晋晟王,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看得痛不欲生地晋晟王气怒不已。   “贱人——”他嘴唇颤动,骂完了这句,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呵~”魏美人眼看着晋晟王闭了眼,如释重负一般轻笑一声,便再也撑不住,歪倒在了地上。   方寒望着眼前的景象,手心里也不由冒汗,当即派人去通知妣云罗。   涂畔宫离晋宫到底是远了些,等一个时辰之后,妣云罗收到消息赶来之后,黎后与采莲等重要妃嫔已经守在晋晟王身边。   晋晟王与魏美人服用的虽然都是乘云这种丹药,但是由于男女体质不同,这药一阴一阳,药材上有些不同,因而服用了阳性丹药的晋晟王并没有立刻毙命。等下人带了医者过来,堪堪地救了过来,但也只是留了一股气在,并没能将毒性去除。   “大王,这魏美人分明就是个妖孽祸害,若是妾身当初不管你会不会生气,便处置了她……”黎后泪流满面,露出后悔不已的表情,晋晟王躺在床上,望着黎后,心中有些动容。   她是他的正妻,他们二人终究是夫妻一体,但是他这些年却耽溺于美色,完全冷落了她,如今他被魏美人下了毒,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只是,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他感受到了身体的空虚和无力,心知大限已至,眼里一瞬间划过不甘、不舍、怀念等复杂情绪,面色也扭曲狰狞起来,不过五脏六腑传来的钝痛令他清醒和平静了下来。   这一刻,或许是要死了,晋晟王眼中的浑浊渐渐散去,变得无比清明了起来。   过去的一切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想起他身为太子那段艰难的岁月,又想起在廖国为质的太子,不由心疼不已,充满怜惜之意。   “七……七公主。”晋晟王喘息着,念叨着这三个字,目光微微移动,转到一旁的采莲身上。   “大王,七公主很快就来了。”采莲连忙上去握住晋晟王的手,面上没有一点泪意,只是眸光沉静,一如既往地温和。   晋晟王定定地望着采莲,见她的模样同往昔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清秀美好。   “采莲,你是不是七妹的人?”晋晟王的语气忽然充满了寒意,面上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执着,采莲闻言,瞳孔微收了一下,便微微一笑,就如同从前无数次恭迎晋晟王那样,不含任何杂质,温暖无比道:“妾身永远忠于大王,死后愿与大王化作比翼鸟,只是妾身身份卑微,这个愿望怕是无法实现了。”   她声音对比黎后的撕心裂肺,委实太过平静,只是却令晋晟王感受了一股难以忽视的朴实。   “大王,黄泉路上多鬼怪,妾身先行一步,为你开道。”采莲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划了一刀。   鲜血顺着伤口流出,采莲面带着微笑,眼里流露出一股真切的情意,伏在晋晟王腿上,慢慢没了气息。   “采莲——”晋晟王怔怔地望着躺在他脚边的采莲,眼角滑下一行清泪,既心痛又心喜。   生前执念无数,什么都想要,什么也堪不破,他追求权力的至高无上、想要将天下美女尽收于手中、想要获得长生……,然而直到此刻,他才发现那一切不过虚妄,他也不过是众人手中的棋子。   寡人两个字,道尽了帝王的一生,然而他何其有幸,获得了一份纯洁无比的感情。   “七妹,不管你对寡人含了何种心思,单凭你将采莲送到寡人身边,寡人便可不计较一切。”晋晟王嘴角牵起一抹笑意,五指紧紧地扣住了采莲的手,慢慢地垂下眼帘,闭目养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众人焦虑的张望中,门口终于出现了妣云罗的身影。   “王兄,我带了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一定可以将你的毒解开。”妣云罗提着裙摆进来,身后跟着聂怀桑,她望着晋晟王,对上他清透无比的眼神,面色怔忪了一下,待低下头来,望见采莲,她脖子上的鲜血将衣襟染红了一片,那颜色刺目无比,令她平静的面色一变,呼吸也凝滞了起来。   “七妹,不必再为寡人费心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晋晟王缓缓睁开眼帘,声音微弱无比道:“七妹,寡人死后,你会让太子继承王位么?会——”   他说到这里,气喘无比,只一双眼眸含着锐利无比的光芒,投射在妣云罗身上。   “噗通”一声,妣云罗将投放在采莲身上的目光移回来,当即跪在地上,恭顺无比道:“王妹对王兄从无二心,此生忠于王兄,也必然会忠于太子。”   她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迟疑,晋晟王闻言,不由开怀一笑道:“好,好!”   自古大奸似忠,大伪似真。七妹妣云罗能欺他一世,恭顺至此,他也不虚此生了。   “采莲,寡人来陪你了,若有来世,愿你我作一对寻常的夫妻。”晋晟王默念着这句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黎后望着他紧紧握住采莲的手,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尽管晋晟王对她薄情寡恩,但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他死的那一刻,念着别的女人,还真是令人膈应。   “大王薨了,将他和莲妃合藏了。”黎后望着躬身跪在晋晟王床前的妣云罗,最后深吸一口气,狠狠咬牙,成全了晋晟王和莲妃。   为了救会回太子,让他顺利登上王位,她便什么都可以忍。   妣云罗听了黎后的话,缓缓地从原地站起来,面上带着一丝沉痛道:“王嫂请节哀,太子是王兄最疼爱的嫡子,臣妹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他救回来。”   黎后得到妣云罗的亲口保证,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   不可否认,妣云罗十分强大,她若是承诺要救回太子,她便有种深信不疑的笃信之感。   “如今国事繁忙,七妹也十分辛苦,大王的丧事,便全部交给我便好。”黎后关切道。   “那就有劳王嫂了。”妣云罗也并没客气。她双眸平放在采莲身上,心里有股陌生的情绪在发酵,令她感觉有些堵得慌。 第73章   晋晟王去世,举国大丧。   住在涂畔宫的廖国使臣张衡闻言,不由大惊失色。   晋晟王去世,晋太子又在廖国没有回来,如今这朝堂乃是七公主一个人的天下,她要么自立为王,要么重新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   这样一来,他廖国手中握着的太子便成了无用之人呀。   张衡心急不已,连忙去晋宫求见妣云罗,但是却被人以“大王去世,七公主痛心难当,不见任何人”为理由给拒绝在外。   七公主不见廖国使臣这件事,宛若一个信号一般,令很多大臣闻风而动。   属于妣云罗阵营的人都支持她直接登上王位,而有些人无法接受女子成为大王,则提议立清妃的儿子为王。   清妃从前是妣云罗的丫鬟,她地位低下,对妣云罗忠心耿耿,她的儿子必然也会十分听话。   除了这些,就只剩下郗哲和黎氏一派,他们坚定地站在太子一派。   一时,大晋的内部也陷入了内讧,并且由于有了报纸,这种争斗很快便蔓延到了下层人的生活。   群众们人云亦云,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消息带到了边城,传到了廖国。   *   许阳,廖国王都的一座清幽府邸,池砚同太子妣景辉正坐在一石桌前对弈。   他面色苍白,唇色发青,时不时就要咳嗽一下,但眼神却沉静,依旧淡定无比,唯有太子妣景辉心思难定,十分不安。   “唉!”他每隔一会儿就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在廖国为质的日子,若不是池砚追过来为伴,他只怕会更加难熬,只是眼见着池砚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孤立无援的他便感觉分外惶恐。   “太子殿下,不好了,晋都有消息传来,说大王去世了,国内的人有三分之二要舍弃您呀!”一下人拿了一封信件过来,递给妣景辉。   他接过来一看,登时面色一白,脚步踉跄了几下,往后急退了几步,直到臀部靠稳在石桌上。   “孤王这个太子已经成了无用之人,廖王必杀我。子墨你有大才,不如归顺廖王,另谋生路。”   妣景辉神情沮丧到了极点,一个人灰败地滑坐在地上,整个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池砚坐在石凳子上,听了妣景辉的话,连忙走过去,将他扶起来道:“太子殿下莫要如此绝望。此时正是你回国的大好时机。臣同现在的廖国丞相韩峰乃是旧识,由他帮忙劝说廖武王,放您回去登位,而我留在此处为质,廖武王必然会答应。”   听了池砚的话,妣景辉眼神又亮了起来,不过转瞬间又暗了下去,语气消沉道:“就算廖武王愿意放孤回去,可是大晋的人却不一定欢迎孤回去,七姑姑她……”   妣景辉说到这里,不由语气一顿,用目光瞅向池砚,有些担忧地观看他的面色。   他从前害怕池砚同七公主站到一起,权势大过他这个主子,可是自从池砚不顾生命危险,追到廖国,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只剩下相依为命的感动。   “子墨,七姑姑她虽然还不是大王,但已经有了后宫,身边男宠无数,她只怕早就忘光了你们之间的情份,你写的那封血书,她根本就不会当回事。”   “咳咳——”池砚听妣景辉提起妣云罗,以及她的那些男宠,只微微咳嗽了一下,便斯文一笑道:“太子如今山穷水尽,唯有回大晋一条路可走,因而还有何可惧?”   “是呀,左右不过一死,孤何必害怕。”妣景辉咬紧了牙关,眸光变得坚定起来。   池砚见状,微微一笑,赶紧叫人拿了素服过来,让妣景辉穿上,为回国准备着。   *   这边,廖国王宫之中,韩峰向廖武王道:“大王,若是不放廖太子回国,他便成了无用之人,我们纵然杀了他,也不过解一时之恨,但却于国不利。据臣下了解,那晋国的七公主,乃是心思城府极深之人,她如今大权在握,若是没有人掣肘,必然很快便会陈兵廖国。”   “砰——”地一声,廖武王闻言,狠狠地拍响了桌案,气怒不已道:“若是如此轻易便将这廖太子放了,岂不是教人嘲笑寡人怕了他大晋。”   廖国接连损失四城,就连岑许和大将辛奉都折在里头,廖武王如断左膀右臂,心疼无比。   “大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韩峰劝道:“那晋国太子乃是个平庸之人,他的一切皆仰仗着池砚,我们不如将此人扣押下来,等晋太子回国,登上王位之后,必然会想办法赎回他,那时,我们再提条件,必然会更加有利。”   廖武王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道:“就按照韩卿你说的办。”   池砚计谋过人,并不输于岑许,只可惜他小时候是晋太子的伴读,对他无比忠心,他和魏太子都说服不了他。   廖武王心中惋惜不已,但却又对此毫无办法。   他一生征服的人不少,却在大晋连连碰了钉子,这令他受挫无比。   不过万幸,七公主妣云罗刺杀池砚,如今还有了男宠,对于这点,只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如此大辱,因而放任池砚回去,由他与七公主龙争虎斗,对于受了重创,需要休养生息的廖国来说,确实是件不错的好事。   作为一个理智的君王,廖武王很快便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并将人情做到底。   他不仅亲自去送晋太子,还给他安排了最舒适轻快的车驾,命人将他一路互送到晋国的边关下邱。   这里曾经是廖国的城池,如今被崔俊远看守着,当他接到太子回国这个消息时,简直是惊大于喜。   太子的地位如今十分尴尬,他如今远在边关,倒是不用卷入朝廷的是非,只要等得一切定下来,他再闻风而动便好,可是如今太子这个烫手的山芋出现在他眼前,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送回去,他怕惹得妣云罗生气,杀了吧,太子毕竟是正统,若是朝廷中追究下来,治他个大不敬之罪,又该如何是好。   他这边还在踟躇着,灵婉儿已经带着城中的百姓跪迎了出去。   “七公主殿下命我等在此恭迎太子回国。”灵婉儿跪在前方,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城中的百姓得了她和女医的救助,亲眼见着下邱修建起了学堂和善堂,并妥善安置了伤兵,令他们有了生活所长,皆感激无比,连忙跟着她跪到地上,齐齐欢迎道:“恭迎太子殿下回国。”   从马车上下来,妣景辉望着这样的景象,不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感觉十分意外。   七姑姑她此番亲自派人来接他,到底是真的恭顺,还是想要借机处理了他?   他心中惊疑不定,不过他身边的一谋士却道:“七公主殿下若要对您不利,怕不会大张旗鼓,传得人尽皆知。她的人带着那么多百姓来迎接你,便是向你表明了态度,她不会对您不利。”   “也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敢伤我,郗令伊和孤王身后的黎氏一族也不会放过她。”妣景辉想明白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当即端出为君者的架势,对着灵婉儿等着道了句免礼。   “太子殿下,大王故去已经近三个月,为了稳定朝中的局势,只能委屈您一些,同婉儿等人简便出行,赶紧回去。”   大晋这些年商业发达,为了便于运输货物,道路宽阔通畅,马车也改良过,速度十分快,妣景辉在灵婉儿的安排下,坐了上去,便感受到了很大的不同。   这马车相对廖国的来说,快了不止一点,但由于道路平坦,却完全没有他们的车子颠簸。   妣景辉心急如焚,在廖国境内根本不敢合眼,日夜兼程的赶着路,如今靠坐在舒适宽大的马车内,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他被饿醒,才一下子睁开眼。   他望着陌生地车顶,为自己放松警惕而感到一阵后怕,不过由于回到了自己的国土,他不稳定的心里却充满了一股莫名的踏实之感。   从边关赶回大晋都城,再快也要一个多月,妣景辉担忧了一阵,在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的情况下,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一路上赶车,偶尔在某个城里休息,妣景辉一点点地望着大晋的变化,在路边听百姓们念叨着晋晟王的英明、七公主殿下的恭顺聪慧,内心既钦佩又自豪。   抛开成见,七姑姑妣云罗以一个庶公主的身份,走到如今这样的地位,还令大晋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盛,这对比起来,他这个得天独厚的大晋的太子,实在是惭愧得很。   “若此番回去,七姑姑敬爱他,拥护他顺利登位,他便孝顺她,支持她对大晋变革。”   妣景辉下定决心以后,渐渐地卸下心防,同灵婉儿等女医攀谈了起来。   他这个人懦弱没有主见,但却为人亲和没有架子。   他探究灵婉儿等人的同时,她们也在观察他。   她们身为女孩子,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自由,自然希望太子这个未来国君能够继续支持七公主。   “太子殿下,七公主对大王恭顺无比,定然也会如此对您。”   “就是呀,大王是多么贤明的人,若是没有他支持,七公主身为女子,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我们晋国的黎明百姓也不可能上得起学堂。”   “太子殿下,您继位之后,还会像大王那样支持七公主殿下么?”   妣景辉望着那些女孩子眼中的渴求,心中不有一动,点了点头道:“只要七姑姑一日为臣,孤便一日为君,绝不相负。”   “太子殿下圣明。”   一路上,女医能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悦耳动听,妣景辉回国的道路同想象之中的截然相反,出奇的顺畅。   等到了大晋的国都,他才到城门口,妣云罗已经领着百官跪侯多时。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一众大臣凝视着妣云罗的后背,哭得声泪俱下。   三个月的时间里,妣云罗一直忙着大王的丧事,并表明了要救太子回国,可是他们都不信呀。   她对大王的恭顺都是装模作样,她如今势不可挡,完全可以不必迎回太子,她明明是奸雄一般的人物,可是她却闷不坑声地将太子接了回来,还恭顺忠心无比,搞得他们这群上蹿下跳的大臣心虚无比。   太子登位以后,会不会处理他们呀?   他们像是在喜极而泣,但其实哭的是自己的命运。   位于前方,妣云罗对此他们,却面色平静,只淡淡道:“您一路上舟车劳顿,且先行去涂畔宫休息,顺便陪你母亲吃顿便饭,自从你出事以后,她便昼夜难安,如今你父王又去世了,她伤心不已,整个人憔悴得很。”   “谢谢七姑姑,大晋能如此安定,全劳您费心操持,侄儿感激不尽”   妣景辉也十分惦念自己的母亲,他听了妣云罗的话,十分感动。   妣云罗听了妣景辉体恤的话,也动容道:“我们是一家人,一切不过是分内之事。”   这君臣和睦的一幕看在众人眼中,实在感人至深。   七公主她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从一而终,身为臣妹,没有一刻不敬爱兄长,于国家来说,她也从未有过谋逆之言行,始终忠君爱国,为大晋的强盛而费心劳力。   “七公主乃是国之表率,女中豪杰,道德典范。”   大晋官报和涂畔宫学报第二天,便刊登了这样一则消息,末了还道:“新君即位之后,与七公主君臣携手,必然开创大晋盛世。”   自此,因太子引发的动荡和不安一下子平复了下去,晋都之内的所有人都在期盼新王登位,让大晋变得越来越强大,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富足。 第74章   晋都,夏至这一日,涂畔宫学报和晋都官报都早早刊登了一则消息。   晋晟王逝去,谥号为乐,其嫡长子妣景辉即位,经群臣商议,定国号昌盛,他名讳为晋昌王,其登基大典,于今早,在朱雀台,由七公主妣云罗亲自主持册封。   这个确切的消息一出来,令百姓和士人们的心彻底落到了实处。   “这登位大典不知是何等的盛大,我等要是能够有幸观礼多好呀。”   “就是呀,听说七公主可是位大美人,要是能见一见就好了。”   对于国家的新任国君,以及令大晋繁荣的七公主,大家心怀敬仰。   纵然不能亲自去前去一睹为快,但还是不由为之开心,纷纷在家里庆祝。   而这边,站在朱雀台的大殿中,妣景辉穿着新式的王服,那上面绣的不再是赤鸟朱雀,反而是九爪金龙,这其中有何意味,一看便知。   在礼官和大晋祭祀吟唱完祝福之礼之后,妣云罗领头,郗哲在一侧,带着百官对着晋昌王行了君臣大礼。   通常新王登基第一天,都会颁布新政,重新册封官员。晋昌王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方的人,悬着的心终安定了下来,有些微微激动道:“诸位爱卿免礼。”   他抬手请立,指尖有些微微发抖,等过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了一些,便从王位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到妣云罗身前,俯身一礼道:“寡人年纪尚轻,于治国方面多有不足,日后还望七姑姑多多指教。”   妣景辉语气谦逊至致极,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模样,妣云罗闻言,当即回恭谨回礼道:“大王若有吩咐,臣女定不推辞,指教一词万不敢当。”   在这世上,有很多权倾天下的大臣,他们获得权力后,便独断专政,将君王当做木偶摆设在高处,态度十分敷衍,且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十分强势。   七姑姑妣云罗也权势夺人,但是她为人虽然冷傲,却对君王十分恭顺,对其他的大臣,也不逼迫,非要让人站在她的阵营。   这令人十分欣赏,根本难以心生防备。   无怪乎父王会那么信任七姑姑,她确实是个手段了得,且十分会处事的人。   “七公主妣云罗才德过人,寡人今日便封她为监国公主。”妣景辉所言,是他心中所想,也是众望所归。   群臣闻言,当即兴奋道:“大王英明,我大晋昌盛定然指日可待。”   晋昌王在众臣眼里,不过是个稚嫩的小子,并没有什么建树,不过见了他对妣云罗这番表态,都不由在心里赞叹他唯一的优点——心胸宽广。   晋昌王能与七公主和睦相处,使得大晋之内和平,避免无谓的争端,这对于很多大臣来说,都是一件喜事。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晋昌王凝视着妣云罗,却不由想起了池砚。   他本可以不救他,直接回大晋封侯拜相,但却为了他的安危放下了一切。   后来,他为了换他回来,又独自一个人留在了廖国为质,这份恩情,他铭记于心。   如今,他成了大晋之王,是该想办法将他营救回来才是。   晋昌王眼中忽然含了湿意,忍不住当着群臣的面,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道:“寡人能顺利回国,这一切多亏了池砚,他同七姑姑你有婚约,等寡人将他迎回来,便立马为你们主持婚礼。”   他这话一出,整个大殿刹那间安静了下来,群臣一个个低着头,没有说话。   先王赐给七公主五个美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池砚回来以后,能受得住才怪。   这一山不容二虎,池砚回来必然会与七公主发生争斗,这实非人之所愿。   池砚要是不回来就好了!好多人心里都这样暗想着,不过还是有些不同之人站了出来。   “大王,廖国的使臣被扣押在大晋城内,我们正好同他们谈判,将池左徒救回来。”郗哲在前面开了头,韶家的人便立马站出来,跟在后面应和道:“池左徒于大晋功不可没,无论如何都应该救回来呀。”   一时,朝堂上有过半的人呼吁救回池砚,晋昌王见状,不由欣慰一笑,望着妣云罗道:”不知七姑姑有何建议?”   听了晋昌王的话,妣云罗环视了一圈底下的人,便道:“池左徒他智谋过人,定然可以顺利回国。至于住在涂畔宫中的廖国使臣,我们自然该投桃报李。廖武王将大王您放了回来,那便是愿意与我国重修旧好,我们不如将原本的姻亲关系继续下去。不过为了以策万全,我们可以答应与他们通商,只要他们愿意放池左徒回来。”   “廖国经过战乱和内乱,正需要休养生息,监国公主提出这两点,想来廖国也无法拒绝。”   有了郗哲肯定的答复,晋昌王心里有了底,便道:“就依照监国公主说的办。”   *   这边,在朱雀台,君臣商议完,便立马派人同廖国使者张衡相商。   张衡住在晋国两三个月,见识了大晋的强盛,又听说晋太子已经被廖武王放回了国,便知道他心中所想。   到底还能迎娶他们的嫡公主,且能互相通商,总比什么都没带回去强,张衡没有考虑太长时间,便答应了下来。   两个月后,张衡回国,不仅带回了和亲和通商这个消息,并将晋昌王与七公主君臣和睦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廖武王闻言,怒捶了桌案一拳道:“大晋想用一个嫡公主和亲,便想将寡人打发了,简直岂有此理。”   从来都只有他站在高处,逼迫其他国家向他低头,如今一切完全反了过来,廖武王心里落差太大,一时无法接受,怒道:“寡人答应放那池砚,但并未说什么时候后放,等拖个三五半载再说,看那晋昌王急不急?”   盛怒之下,廖武王虎目一张,底下的大臣根本不敢辨言,只好换而言之道:“大王,大晋嫡公主已经迎回国中,不知该如何安排?”   “砰——”,廖武王想起在大晋吃的亏,听到要大晋公主的名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和颜悦色、意气风发,唯独只剩下了屈辱和不甘,于是恼恨地将桌案上的茶壶扔到了地上。   “大王,为了我国的和平,咱们不仅不能冷落了嫡公主,还得表示看中,许与重位。”   齐大非偶,廖武王虽身为一国之君,但是大晋强大,他们的嫡公主嫁过来,他们便只能当做祖宗一样供着。   这对君王来说颜面无光,于底下的大臣来说,也是一种耻辱。   廖国的朝堂之上一片抑郁之色,廖武王见状,不由收回自己的情绪,鼓舞群臣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一切不过权宜之计,早晚有一天,我廖国会重新强盛起来。”   他说完,便笑道:“为了表示对晋国公主的看重,我欲封之为后。”   “大王英明。”   经过与韩峰和张衡商议,最终确定于三日后举行封后大典,并且韩峰还提议,让廖武王邀请在廖国为质的池砚来观礼,只是这旨意下达之后,池砚并未能接到。   因他身体内余毒未清,又舟车劳顿地追到廖国,本就伤了根基,最近廖国昼夜温差大,他又感染了风寒,于子夜之时,便去了。   池砚病逝,廖国王与韩峰等人闻言,十分不敢置信,还亲自去查看,确定他是真的死了以后,心中不由惋惜不已。   “池砚年纪轻轻便去了,真乃天妒英才呀。”   廖武王在朝堂上说拖三五载,不过是一时气话,他并不愿意见到大晋国内一派和谐的景象。   此刻,池砚这个与七公主云罗能分庭抗礼的人去了,他心里憋气无比。   “大王,池砚当初杀了大王的影子,并将其送回了我廖国,如今我们不如也如此将其送回晋国。”韩峰道:“有时候后,死人比活人更好用。”   廖武王是个聪慧的君王,他一听韩峰的意思,便了然一笑道:“池砚为了晋昌王牺牲,这会让他愧疚终生,永远铭记他的恩情,而池砚被七公主刺杀才中毒而死这件事会宛若一根刺一般种在他心里,每当他看到风光无比的七公主妣云罗,那刺便会冒出来,令他心怀疼痛。”   “然也!”韩峰点头,与廖武王相视一笑。   池砚在廖国,不过是一个人质,他的死并不影响廖武王的封后大典。   不过为了避免秽气,在韩峰的安排下,池砚的尸体被提前送回了大晋。   这时,天气已经由夏转入了秋,天气炎热不堪,池砚的尸体按理说应该保持不了几天,但是一个月后,到了下邱,崔俊远接到城门口,打开棺盖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尸身并没有腐烂。   “池公子因为身中剧毒,所以才得以尸身不坏。”送棺的领头之人同崔俊远解释,眼中含了泪滴道:“我虽然是廖国之人,但曾蒙池公子大恩,如今他人生的最后一程,还望崔将军允许我将他一直送回到晋都。”   崔俊远用手指探了探池砚的鼻息,发现他气息全无,身体僵硬,已然是死相,不由心中一痛。   他一路与池砚并肩作战,早就将他当成了好兄弟,他想起水淹下邱,百姓生灵涂炭地场面,不由心中一颤道:“若这真是上苍的责罚,他崔俊远也有参与,为何却独独降罪于池砚身上。”   崔俊远守在下邱已久,如今这里已经完全安定了下来,便正好同护送池砚,一起回朝。   池砚在将士们心中,有些不可逾越的地位;在大晋的士人之中,也颇有好评,而朝堂之中,更是有黎、公、郗、韶、崔等五大世家的人提议为他追封。   “池左徒于国于君,功不可没,寡人今日封他为定国侯,其尸身葬入祁山。”   晋昌王也是个感性的人,他下旨封完了池砚,便当着群臣的面痛心疾首地哭了起来,当即要为池砚披麻戴孝。   由此可见,池砚在他心中有些超然的地位。   头上的君王哭得伤心无比,下面的大臣也随着哭天抹泪。   妣云罗听着一群男人呜呜咽咽,作妇人之态,心中很是无语。   “明日,池左徒的灵堂便设立好了,就在涂畔宫正殿,届时,有无数士人来吊唁,大家先省点力气,要哭,把眼泪留到明天吧!”   妣云罗说话不徐不缓,十分冷淡,众臣包括晋昌王,都以斥责地目光望向妣云罗。   “七姑姑,子墨曾为了救你,身中三箭,险些丧命,如今他去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伤心么?”晋昌王虽然在大事上听从妣云罗,也十分敬佩她,但是对于她的私生活和情感方面,却并不认同。   妣云罗听了晋昌王的话,却道:“师兄子墨去世,我自然十分伤心,但于内,我爱护着他所效忠的君王,于外,他费心打下的城池,我用尽心机地替他守住了,自认对他没有任何亏欠。”   池砚那三箭,她许他一个承诺,而那个承诺在收到那封血书时,便已经被用掉了。   听了妣云罗的话,晋昌王和群臣不由面呈羞愧之色,赶紧将眼泪给抹掉。   被七公主妣云罗狠狠上了一课后,他们打定主意,在涂畔宫灵堂前,当着众士人的面,绝不流泪,要整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下完早朝之后,众臣都回家思考怎么在灵堂表现一番,而涂畔宫学报和晋都官报则提出一种新风尚。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纪念一个人,无须丰厚铺张的葬礼。池左徒生为俊杰,死亦为大晋的表率。为了超度他,我们必须完成他生前的遗愿。   一、他有两名授业恩师,一位是器造间的工伊陈玉,一位是令伊郗哲。池砚徒然离去,令两位白发人送黑发人,请大家一起为定国侯池砚进孝,支持两位老师的思想。   二、池砚曾经于垓下学宫讲学,授业解惑,定然希望我大晋人才辈出,举国接有盛学之风,对此,大家对于去晋都以外的地方修建涂畔宫分校,有什么表示?   三、池砚西征廖国,连夺四城,但却发现,我大晋的将士武功确实不如廖国,对此,身为大晋下一代,你们是不是该反省?是不是该有所行动?骊山军校,乃是池砚师傅陈玉所督建,望各位有雄心壮志之人踊跃参加。   ……   经过几天的大肆宣传,等到了涂畔宫吊唁那天清晨,晋昌王领着百官到了池砚灵堂前,齐齐行了一礼。   “子墨,寡人定然会成为一代贤君,将大晋治理强盛。”晋晟王上了香,看了一眼池砚的遗容,瞥见他乌黑的唇色,便忍不住想要落泪,于是连忙转身。   接下来,便是陈玉和郗哲二人,两位对池砚也是真心真意,望着池砚年纪轻轻便去了,实在忍不住潸然落泪,被人搀扶着领到了一旁,默默哭泣。   接下来,自然就轮到了妣云罗。   这可是与池砚有婚约之人,众臣和士人们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看她这个令大晋焕然一新的人,会说出什么别开生面的话。   妣云罗身穿一身白衣,由夏槐搀扶走上前去,脚步停在池砚灵前。   她望着池砚完好的尸体,心里松了一口气,轻轻对夏槐眨了眨眼睛。   “哇——”地一声,夏槐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池公子,你怎么就走了哇。你与七公主之间情深义重,夏槐我一直看在眼里。去岁,你去前方征战,七公主她安定后方,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便拖了你的后退……她那么努力,都是为了你,如今你去了,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若非要替你完成遗愿,辅佐大王,令大晋昌盛,她早就去了啊。”   夏槐嗓门大,这么一哭嚎,所有人都听见了,尤其是那些年轻的人,他们大为感动,不由为七公主感到难过。   心爱的人与自己天各一方,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呀!   这一刻,有好多人都被虐到了,不自觉眼睛一酸,流下泪来。   而那些大臣们则懵了。不是说好的不哭么?要振作起来,弘扬新风气,深化改革,可是七公主怎么带头犯规。   难道她真的对池砚一片痴情?难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池砚?   众人细细一思,发现七公主她原本可以自立为王,但是她没有,她坚定地拥护太子继王位,而那几个男宠,据说也被她给处死了,她说不定根本没有夜夜笙歌,而是一直在等候着池砚。   众人小声议论着,发现七公主她之前住在南庄,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直到池砚与太子去征伐廖国,七公主才强势介入朝堂。   众人心思各异地揣测着,紧紧地将目光放在妣云罗身上,只见她伸出纤长的手,轻轻地伸进了棺中,整个人都贴了上去,等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整理衣着道:“诸位,我知道你们都想让池砚走得安心,但是我与他有婚约,他的丧事,我想亲自办理,所以等大家吊唁结束后,我想将他接入南庄,与他静静待几天。”   池砚为国而死,又被封为定国侯,他丧礼本来是大事,不过听了妣云罗的请求,大家都不忍心拒绝,晋昌王妣景辉也感慨道:“子墨他深爱着七姑姑你,如今也算求仁得仁,能由你亲自送他一程,实在是了却了寡人心中的一大憾事。”   妣景辉当初为了笼络池砚,答应让他娶七公主,却难以办到,此刻妣云罗的话,令他愧疚的心好受了不少。   涂畔宫吊唁这一天,众志诚诚,都表示要为大晋作出一番业绩来,而七公主与池砚的深情更是感天动地,令许多年轻的男女引以为典。   池砚的死,并没有令大晋内乱,反而使得上下一心,更加斗志激昂。   是夜,南庄里,妣云罗命人点亮了蜡烛,静静地坐在池砚的灵堂边上。   她亲自查探,又让聂怀桑摸了池砚的脉搏,确实无声无息,没了跳动,只是他的尸身没有毁坏,这点十分可疑。   妣云罗绝对不相信有那种可以保证人尸身不坏的□□,于是她转了转眼珠,便伏在池砚身体上,哭着说了很多情话。   “我小时候便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才那么爱欺负你。”   “我和王兄从来没发生过关系,以前都是骗你的。”   ……   妣云罗搜肠刮肚,说了一堆连自己都恶心到的话,池砚都没反应,直到她嘤嘤哭着道:“我怀了你的孩子,你答应过会娶我,可你却食言了,说好的一辈子呢?”   妣云罗同池砚自然什么关系都没发生,因而怎么可能有孩子,不过躺在棺材里的池砚听到孩子两个字,嗖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来,一把将妣云罗拽进了棺里。   “是呀,说好的一辈子,为何你却要下毒手?”池砚一张嘴,未出声,嘴角便流出了鲜血。   他本来就中了毒,又服用了令人失去生息的药,于身体大有害处。   不过此刻他却全然顾不上一切。   他忍了那么久,眼眸里透着一股克制又疯狂神色,他将妣云罗紧紧地箍进怀里,将手伸到她的腹部。   “这个孩子是魏子彦的,还是那五个男宠的?”池砚斯文的脸上露出一个森冷的笑意,嘴角的红黑色的鲜血染到了衣襟之上,看起来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妣云罗瞳孔微收,挑了挑眉,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放到池砚的脖颈上。   “师兄,你死了便彻底死了,大王和大晋的子民都会牢牢地记住你,我也会一辈子将你放在心里。”   妣云罗说罢,五指扣拢,掐住池砚的咽喉,但却并未用太大的力气,仿佛只是在试一试。   池砚听了妣云罗凉薄的话,任凭他掐着自己,轻笑了一声,便不管不顾地撕扯着妣云罗的衣服。   “托小师妹的福,池砚这辈子已经封侯拜相,声名显赫。”   池砚说得极其缓慢,仿佛一个字一个字拆开了念,他说话的期间,手上已经将妣云罗的底裤扯掉,然后狠狠地一个挺身,进入了妣云罗身体里。   两个人都是初次,没有前戏,都痛得闷哼一声。   妣云罗皱着眉,没有反抗和挣扎,只是她下面有多痛,她掐紧池砚喉咙的手就有多用力。   池砚脖颈上青筋凸起,唇角的鲜血流不停地流出,双手却一用力,揽住妣云罗的腰,身下用力挺动。   妣云罗用刀杀过人,但却从未如这般感受到一个人的脉搏在自己手中跳动,那种亲手将生命掐死的感觉,有些令人手软。   等池砚释放了一次,妣云罗轻轻呼了一口气道:“我这也算是成全了你,不过师兄,你还是死了好。”   她缓缓地笑开了,一双桃花眼妩媚而冰冷,她将头靠在池砚怀里,双手这时才真正用力。   池砚瞳孔有着意外地张大了,似乎有些意外她会真的动手,但最后却嘴角上扬,认命一般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池砚死了,最终被七公主亲自葬在了祁山。   祁山是一座仙山,据说埋葬他那天,天边的云彩绽放出了五彩的光芒,池砚为于苍生某福,得到了万民的祝福,所以最后飞升成仙。   至于七公主,她的真心感动了上天,所以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和池砚一模一样的人。   他是一个贫寒的读书人,饥寒交迫之下,晕倒在地上,正好撞到了七公主的车架上。   祁山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回到大晋城内,而妣云罗的车马却还在路上缓缓地行驶着。   “我还以为小师妹你真的要杀死我呢?”池砚半靠在车壁上,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妣云罗身上。   妣云罗神色淡淡道:“你已经死了,现在名叫季舒禾,字书墨,请不要叫我小师妹。”   “哦!”池砚道:“师妹你给我安排了这样一个身份,是想让我当你的男宠么?只是你这样也太冷淡了吧?”   他把手轻轻地伸进了妣云罗的衣襟里面,妣云罗淡淡地看了一眼道:“你行么?不要总是在那种时刻吐血晕倒!”   “……”池砚听了妣云含有嘲讽意味的话,沉默了下来,神情有些抑郁。   聂大夫说他身体受损厉害,五脏六腑余毒未清,必须清心寡欲,少思少虑,好好修养三年,才能不影响寿数,同七公主行房,也才可能会有子嗣。   妣云罗望了一眼池砚闷闷不乐的样子,抬起他的下巴,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苍白的嘴唇,算是安慰了。   池砚:“……” 第75章   “池砚是七公主心里的朱砂痣,季舒禾是池砚的替身,被妣云罗宠爱着,从一个贫寒的小子,一步登天,过上了飞黄腾达的好日子。”   从祁山回到晋都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件事一下子传遍了晋都,成了百官和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说书人将七公主和池砚可歌可泣的爱情编成故事,拿出来说。   大家听过之后,对于七公主妣云罗,都报以同情,说她是个情痴,但对于季舒禾这个人,大家都觉得他享受了池砚的东西,是个鸠占鹊巢的家伙。   “那季舒禾真是好命,要是我也生得一张同池砚一相像的脸就好了!”   “拉倒吧你,池砚可是大晋第一美男,你看看你那磕碜样,别吓坏了七公主,被人乱刀砍死。”   ……   群众们议论纷纷,大多对季舒禾怀有鄙夷、羡慕、嫉妒等情绪,但这些事终究与他们太过遥远,也不过随意说说,但是那些与池砚认识,或者比较亲近的人,却实在难以接受这样一个人。   晋宫之中,晋昌王下朝以后,来到黎后的未央宫。   “儿臣参见母后,不知母后有何吩咐?”   晋昌王上前行了一礼,黎后上前拉住他,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杯茶水,递过去道:“听闻你七姑姑找了一个同子墨一模一样的人?他的身份和背景查清了没?别是敌国的细作?”   “寡人已经查过了,那季舒禾就是一个清贫人家的儿子,家里为了供他读书,大的两个哥哥近三十了还娶不上媳妇,听说有两个妹妹,也为了给他交束脩给卖掉了!”晋昌王道。   “这人一无所成,就是个吸血蛀虫,他眼见着家里的人为了他耗尽一切,却无动于衷,可见是个眼高手低、冷血无情之人。”黎后嘴角微微翘起,面含不削,但声音中却透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晋昌王没听出黎后别有意味的话,他本就觉得这季舒禾人品低劣,再经黎后这么一说,不由怒道:“凭什么子墨一片痴心,换回来的真情,要让那季舒禾这个败类坐享其成,他不过就是凭借了一张同子墨一般无二的脸罢了。”晋昌王怒得摔了一盏茶杯,黎后赶忙道:“只要你七姑姑喜欢就好,你管那些干什么?”   在黎后看来,池砚喜欢七公主,他们二人成婚,威胁实在太大,如今却还要好一些。   七公主她宠爱池砚的替身,而这个替身听说身子不太好,不能使女子受孕,那这样一来,七公主没有子嗣,便只能一心一意效忠晋昌王。   黎氏对于自己的儿子,十分了解,素来直到他是个心软和善的人,自然不愿意同他说这些,只拉着他的手,宽慰道:“就是为着你七姑姑着想,那季舒禾也得善待着。”   “也是,有他在,七姑姑的心情也会好些,这也算他的功劳了!”   晋昌王这里暂时咽下了心里的气,但是池砚的师傅郗哲、陈玉、徒弟方照、好友公元皓、崔俊远等人则相邀去了南庄。   这会儿又进入了秋季,南庄里面没有种木槿花,但是附近却有一大片,尤其是今年,开得极其旺盛,风一吹,就飘了一些到南庄来。   池砚知道妣云罗对木槿花过敏,早早就给她准备好了过敏药,因而妣云罗身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   坐在葡萄架下,妣云罗靠坐在藤椅上,听着在廖国行商的人带回的消息。   “廖武王封了凰娥公主为晋后,如今她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为了固宠,她安排了九公主服侍廖武王,听说天天陪王伴驾,最近十分得宠。”   “嗯。”妣云罗点了点,将人请了下去,接着便眯着眼睛晒起了太阳,池砚听罢,莞尔一笑,命人拿来了琴,于石桌上弹起了湘妃竹。   这娥皇女英,坐享齐人之福的故事,也不知廖武王能不能消受?   或许是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池砚从前飘渺的琴音变得有些轻快,充满了一股情情爱爱地味道,有些旖旎和挑逗之意在里面。   这琴本是风雅高洁之物,为很多士人喜爱,也只有那些末等的乐姬才会弹出靡靡之声。   郗哲和陈玉等人听着这种琴声,想到那季舒禾的出身,只觉得这是个十分不正经的人,等下人通传,走到近前,望着同池砚一模一样的脸和身形,皆齐齐一怔,等回过神来,望着他一身华贵的衣着,那鲜艳的颜色绝不会出现在子墨身上。   池砚一身白衣,风光月霁,雅致内敛,平淡疏离,宛若月神。   季舒禾一身鲜衣,福贵锦绣,眉目张扬、有些傲气,宛若一个富家子弟。   “不过徒有其表而已。”崔俊远冷哼一声,公元皓紧接着道:“爱一个人,是喜欢他的灵魂,子墨他是无可替代的,七公主早晚会看明白这一点。”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郗哲淡淡点评道。   “瞧他这样,就知道他是个草包,如何同聪明绝顶的子墨相提并论,这简直是一种侮辱。”陈玉愤愤不平道。   池砚听着大家的评价,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谈琴的手也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幽幽地看向妣云罗,说不出的幽怨。   妣云罗淡淡地斜了他一眼,转向郗哲他们道:“他和子墨比起来,确实差得太远了,不过总归是个念想。看到他,就仿佛他还在身边一样,所以还请大家日后多多照顾书墨。”   “是!我们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崔俊远勾起唇角,特意咬重了照顾两个字。   “嗯。看在子墨的面子上,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公元皓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池砚听着众人不怀好意的话,跑到妣云罗身边,扑进她的怀里,将头埋在她柔软的胸部上,蹭了蹭,抬起头来,笑道:“谢谢公主殿下,您真是太疼爱我了,在下实在感动不已。”   他说完了,又微微抬起头来望向大家,高兴笑道:“有了那么多大人帮助,我日后去涂畔宫求学,待出来后,定然前途无限。”   “呵呵~”崔俊远面笑皮不笑,牙根有些痒痒,最后对着妣云罗行了一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其余的人见状,也跟着告辞。   等他们一群人离开,池砚从妣云罗身上起来,挤到她的椅子里,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我现在成了孤家寡人,见了自己的亲朋好友都不能认,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你了,为此,你是不是该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补偿?”妣云罗眯了下眼睛,扬唇一笑。   池砚亲了下妣云罗的侧颈,笑道:“你补偿我一个婚礼?娶我怎么样?”   “本公主怎么能和男宠结婚。”妣云罗轻轻地将池砚推开道:“就这样凑合着过,过到哪天算哪天。”   池砚:“……”   妣云罗对池砚并不反感,待在一起,偶尔欺负一下也很快乐,对于结婚这样形式化的东西,她并不在乎,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   时间缓缓而过,池砚作为季舒禾考进了涂畔宫,自从上学那天起,每天都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他,看他这个冒牌货什么时候失宠,也有很多调皮捣蛋的人故意把墨水甩在他身上、把他写好的作业涂上大乌龟、把写有“软脚虾”的字条贴在他背上……   池砚每个白天都过着与同窗斗智斗勇的生活,晚上回到南庄,又为了同妣云罗睡一起,而绞尽脑汁。   “今天又有不长眼的家伙欺负我了,你看这衣服,是你精心为我准备的,就这样坏了,太可惜了,你补偿一下我呗?”   池砚微微示弱了一下,其实在事后,那些人都被处理了,只是为了讨一点福利而已。   “……”妣云罗望着池砚,目光顿了一下,无语道:“洗洗睡吧,少思少虑,争取早日当个堂堂正正地男人。””……“池砚闻言呼吸一窒,不过接下来,他就强势地搂着妣云罗,倒入了被子里……   聂大夫和妣云罗是一伙的,他们联合起来欺骗他,他其实很正常。   今晚,他会证明给她看。 第76章 完结章   妒忌是每一个女人的天性。妣凰娥在廖国事事护着妣水玥,拿她当亲妹妹,但是当她看着妣水玥受宠,且那份宠爱是她所不曾拥有之物,她的心情渐渐无法平静,对于娥皇女英的故事,也不再是那么的钟爱。   妇人怀胎本就容易情绪烦躁、心怀不安,妣凰娥自然希望廖武王多陪着她。   但事与愿违,她怀孕的期间,她手中的权利暂时被移交给了谢夫人。   这是一个多年陪在廖武王身边的女子。她背后的父兄乃是廖武王十分器重的大将,而她本人不仅生得十分美艳,且还为廖武王生下庶长子廖英,因而十分受宠,乃是妣凰娥十分忌惮的人。   她前有谢夫人虎视眈眈,后有妣水玥分宠,心里十分地不舒坦,并且这份不舒坦随着妣水玥怀孕,愈演愈烈,到达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她怀胎七月,在这个期间,廖武王不过例行公事,每日早晚来慰问一下,但是在妣水玥怀孕之后,却天天陪同,细心呵护……   这么一对比,她坐在宽大无比、却冷冷清清的宫殿中,心中吃味无比,就连肖彤亲手制作的莲花糕,也食之无味。   “吴嬷嬷,本宫虽有向往娥皇女英的心,但我对九妹爱护有加,她却不能投桃报李,整日占这大王,把我这个姐姐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妣凰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瞪着大大的眼眸,眼里冒着不甘的火气。   吴桐静默地立在一旁,等过了一会儿,才用平静的声音道:“当初给八公主讲娥凰女英的故事,原也不是为了让您像对待亲妹妹一样看她。人有七情六欲,要做到娥凰女英那样,姐妹彼此双方,都要是品德极其高尚之人。九公主如今瞧着,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她不义,那就别怪我不仁。”妣凰娥拉下脸来,将这句话说出之后,只觉得心情舒畅无比。   吴桐听罢,却轻轻摇了摇头道:“就是这样,你才要更加彰显自己的仁义,用大仁大善令九公主自惭形秽。”   吴桐的话总是玄奥无比,妣凰娥并非具有慧根之人,听得似懂非懂,一旁的纪桐见状,妩媚一笑道:“八公主,您如今怀着中宫嫡子,自然要积善德,求福报,生出一个聪明伶俐、健健康康的孩子,至于那九公主如何,还是等你把太子生下来,再去理会。”   “也是,两位嬷嬷说得对。”妣娥凰心情好了很多,便有了食欲,对着桌子上精美的吃食,胃口大开。   不过等她用了一碗,肖桐便连忙出来阻止她道:“八公主,不可食补太多,否则日后胎儿过大,一则不好生,二则容易让您的身材走形,长出横纹和斑点。”   听了肖桐的话,妣凰娥即使感觉十分饥饿,也立马停下了筷子。   “八公主,您如今胎儿已经稳当了,如今要多出去走走才是,这样更加有利于生产,生下的孩子也会十分健康。”肖桐道:“有的妇人怀孕之后,只要管理妥当,听说在这个期间,皮肤还会变得更加白皙,身材也会更加窈窕。奴婢在这方面多有建树,您听我的准没错。”   肖桐懂得医术,不仅能平衡膳食,且还能为她调理身子。   她在廖国举目无亲,又身为王后,自从怀孕之后,便有无数的人想要对付她,往她的吃食中动手脚,但都被肖桐查出来了,因而妣凰娥心中很是感激她,且对方面容圆润,十分具有亲和力,她心中更添几分喜爱。   妣凰娥在晋宫中逛着,在走到一处莲花池时,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家乡,也想起了大晋的那片莲花坞。   “廖国勤俭朴实,与我晋国比起来,确实逊色不少。”妣凰娥感叹了一下,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少女银铃一般悦耳之声。   “大王,那边,你看那边,鱼儿要上钩了。”   妣凰娥循声望去,只见廖武王将妣水玥拢在怀里,两人手握这一根鱼竿,在她对面垂钓,好不恩爱。   这场面着实刺眼无比,妣凰娥嘴角的浅笑渐渐淡了下来,不由手握成拳。   吴桐望着妣凰娥的脸色,不由上前微微握住她的手,温和道:“八公主,您要笑着上去,对待九公主,宛若亲妹妹一般,如若做不到,就当做没看见。”   “吴嬷嬷,我知道了。”妣凰娥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的孩子,手扶着肚子,面带祥和的笑容走到对面去,然后微微俯身,向着廖武王行了一礼道:“嫔妾见过大王。”   她说完,又笑望着妣水玥,亲切道:“多日不见妹妹,见大王如此宠爱你,我这个做姐姐的不仅高兴,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八姐,这几日我也很想过来看望你,只是我最近胃口不好,时常呕吐,还腹痛不已,便不敢将污秽之气带过来,免得冲撞了你腹中的孩儿。”妣水玥见到妣凰娥,见她面如芙蓉,即使怀了孕,却不见憔悴,反而多了一股说不出地韵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大王明明说不会让她怀有身孕,但她还是怀了……   她想到这里,便暗暗嗔视了一眼廖武王。   廖武王接收到妣水玥的眼色,不由微微蹙眉,转过脸来对着妣凰娥,笑着上前搀扶她,声音低沉,关切道:“寡人忙于政事,最近都不曾前来看你,实在委屈你了。”   有了他这句话,妣凰娥多日的委屈便消散了不少,满含少女的依恋地望着廖武王。   被一个貌美的女子全心全意的看着,即使双方之间有着国仇家恨,廖武王虽忍不住嗤笑她的天真,不过大男子心却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满足。   “梓潼,你最近身体如何,何太医开的安胎药,你有没有好好喝?我看你身形消瘦,是不是最近胃口不好呀?”   面对廖武王的嘘寒问暖,妣凰娥连连点头道:“嫔妾每天都有喝,何大夫也说这孩子十分健康,会是个男孩。”   廖武王闻言,双眸不由眯了一下,但转瞬间又哈哈大笑起来;“好,寡人的王后不愧是后宫的表率。”   他说完,看了妣水玥一眼,便道:“寡人想起还有些事情没处理,你们姐妹二人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好好聊聊。”   “恭送大王。”妣凰娥同妣水玥齐齐行礼,目送着廖武王离去。   等他身影消失后,妣水玥望着容光焕发的妣凰娥,不由道:“我瞧姐姐颜色越发好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妹妹我自从怀了孕以后,面色蜡黄,胎儿的位置也不正……”   妣水玥说着,便不由低头垂泪道:“姐姐你对我照顾有加,若我有什么意外,这个孩子,就劳烦你了。”   “妹妹多虑了,怀孕的前几个月都会这样,等熬过去就好多了。”妣凰娥的一切都由四位嬷嬷照顾,她怀孕的期间,很少有不舒适的时候,且她并不是一个心细的人,自然也不知道几位嬷嬷用了什么,她只要知道几个嬷嬷不管做成么,都是对她好便是了。   妣水玥见妣凰娥口风严谨,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八姐,我身体不适,改日再来看你。”妣水玥干呕了几下,就扶着肚子离开了。   妣凰娥见妣水月的样子,不由向几位嬷嬷道:“多亏了几位嬷嬷照顾,我才能过得那么舒坦。”   “为主子尽心,是我们几个当奴才的本分。”吴桐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她扶着妣凰娥散了一会儿步,等她累了,回房歇下以后,让肖桐、纪桐留下来守着,她便去了嬷嬷住的庑房寻找纪桐。   吴桐擅长安抚人的情绪,令妣凰娥戒骄戒躁,保持心情平和,但在这后宫,最擅长处理宫物,懂得计谋之人,却是纪桐。   当初主子交代,要让八公主永远保持天真善良,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王后,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交由她们几个暗中处理。   来到廖国之后,她们便发现廖王不仅不喜欢八公主,还给她下绝孕之药,且开的安胎药,药量和成分全都有问题。   肖桐发现之后,便悄悄地将药给换掉了,并未让八公主妣凰娥知道。   因为她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知道了便会万念俱灰,反而不如单纯一点来得好。   “呵~,九公主那丫头,生产那一关,就够她受了,至于廖武王,他常年征战,身上暗伤无数,等九公主和孩子去了,他痛心难当,命数也就到头了。”四个嬷嬷之中,纪桐从不出现在人前,她面色如纸一样地白,眼睛细长,十分锐利。   在廖国,有很多妣云罗的人,他们有的在廖国开设商铺、有的在廖国的朝堂为官……,而调动这些人的权利,全部都交给了纪桐。   廖国的男子性格豪爽,十分喜欢喝酒,尤其喜欢烈酒,廖武王最近几年就尤其喜欢喝一家叫秦淮河的浓酒。   这酒越烈,度数越高,就越伤身体,再加上廖国地处寒冷之地,吃食都离不开牛羊肉,这些东西是发物,要不了多久,廖武王就算强壮如虎,也要倒下。   纪桐缓缓地拿起一卷竹简看着,吴桐知道她心里有成算,便不再说话。   廖武王不希望太子留着大晋王室的血脉,怕的就是他成年以后,不会对大晋动手,而主子则与之相反。   如今,一切都在谋划之中,她们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照顾好八公主,等她生下太子便可。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眨眼,妣凰娥的产期就到了。   在这时,廖武王很有心地给妣凰娥安排了最好的稳婆和太医,不过妣凰娥生孩子十分顺利,没怎么痛几下,就把孩子给生下来了,那些个稳婆和太医根本就没用上。   当把孩子报给廖武王看,并取名字的时候,他的面色直接就绿了下来,而妣水玥则轻轻咬了牙齿,捂着肚子晕倒了过去。   吴桐淡淡地望着妣水玥,嘴角牵起一个慈悲的笑容。   供给廖国王宫的吃食,尤其是那些鸡鸭牛羊鱼,它们大多被投喂了水银和铁毒,这些东西并不能检查出来,吃久了就会腐化人的心肺,尤其是怀了孕的孕妇,很容易便难产,或者生下畸形的孩子。   “来人,赶快给寡人传太医。”廖武王见妣水玥痛不欲生的样子,连忙将她横抱起来,扶回房里。   妣水玥怀胎艰难,廖武王有些怀疑有人动了手脚,但是为了防止其他人动手,无论是吃食,还是医官,都由他亲自挑选,全部都是他信得过的人。   “何太医,玥美人她到底怎么了?”廖武王紧紧地握着妣水玥的手,心中焦急无比,何太医上前来查看之后,皱着眉道:“玥美人脉像虚滑,体内寒气过盛,像是娘胎里带来的。我开些温补的药方慢慢调理,应该会慢慢好转。”   姜氏生妣水玥的时候难产,自然容易让人联想到妣水玥身子骨弱,再加上此时的医术还十分落后,所以绝大多处医者,对于看不出来的疑难杂症都会统一一个说法,廖武王无法,也只能相信何太医。   接下来的时间,妣水月身体越发无力,只能躺在床上进补。   就这样,过去了三四个月,等到胎儿有八个月大的时候,妣水玥便开始发动,不过相互对于妣凰娥来说,她这次生产极受廖武王看重,他甚至不介意血腥,亲自到产房去陪同,给予妣水玥安慰,并亲眼监视着那些稳婆和医者。   “啊——”妣水玥拼命的使着劲,她面色极其痛苦,在熬了一天一夜之后,便再也受不住了。   “大王,我……我不行了,你快让人把我的肚子剖开,将孩子取出来。”妣水玥双眼含着泪,眼里流出一抹果决的神色。   “玥儿——”廖武王凝视这妣水月坚韧柔和的面孔,不由痛彻心扉,对底下的人吼道:“若是玥美人有什么意外,寡人拿你们试问。”   张太医等人闻言,额头上冷汗淋漓道:“大王,请恕臣等无能。”   底下的医者诚惶诚恐,妣水玥听后,轻轻握下一下廖武功手,道:“大王,我……我可能等不及了,您……您快动手。孩子……孩子请交给王后,我……我与她有仇,记恨着她,但她性子刁蛮,其实是个心思简单的人,我在廖国无依无靠,唯有交给她了。”   妣水月说完,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廖武王见状,也只能含泪咬牙让人动手。   几个医者根本没有剖腹取子的经验。他们怕伤到里面的孩子,只能小心翼翼,一点点划开。   经过两个时辰的艰难操作,医者们终于抱出了一个小小婴儿,这个孩子面容发紫,手脚十分纤细,瘦小得吓人,但万幸还有一口气在。   面对这样的情形,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齐齐低着头,廖王凝视这紧闭双眼的妣水玥,不知为何,感觉心头激烈疼痛了一下,像是宿命的牵绊被人斩断一般,空落落地。   “噗——”地一下,他吐了一口鲜血,额头紧紧皱成了川字。   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罢了,他身为君王,向来薄情,怎会生出如此难以割舍之感?   廖武王枯坐了一会儿,便命人将那个小婴儿送去妣凰娥那里。   这时,妣凰娥自己的孩子也有五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喜人,面对妣水玥的孩子,她看着他皱巴巴的样子,便不想理睬,只交给奶娘照顾。   “公主殿下,大王将这个孩子交给你,便是对您的信任,你就是为了太子殿下,也要好好照顾这位小公子,再则,她的生母去世了,您将他从小抚养大,他只会同你亲,必然不会有二心,且还能成为太子殿下的助力。”   妣凰娥听了吴桐的话,这才直起头来,将那个孩子抱在怀里。   吴桐眼含温和笑意,心想八公主在廖国根本没有任何依仗,同谢夫人那等母族强大且握有实权的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且廖武王对她并没有情谊,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所以她的处境很不乐观。   如今,她若是将水玥公主的孩子养大,说不定廖武王看在她的情分上,还会有所改观。   吴桐这些打算自然不会同妣凰娥说,她的心思越单纯越简单,越会令廖武王放松警惕。   事实也是这样。廖武王眼看着妣凰娥将妣水玥的孩子视为己出,渐渐养活了过来,再到后来叫他一声父王,他依然觉得妣凰娥有些蠢,但却觉得她倒是蠢得恰到好处,也就对她渐渐和颜悦色了起来。   他与妣凰娥也算过了一段相亲相爱的日子,不过自从妣水玥离世那天,他的身子便有些不好。   王图霸业,一直是他的梦想,但是他几次想对晋出兵,却都因为国内发生了旱灾或者病灾给耽误了下来,到了此刻,他纵然心怀不甘,也不得不认命。   “太子,你要记住,你是这廖国的君王……”廖武王才说出着一句,太子廖启道:“孤王是大廖的太子,定然会让我国强于大晋。”   “是呀,大王。”妣凰娥感慨道:“离开晋国多年,嫔妾虽然怀念那里的山水,但王兄已故,我与那里,便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廖武王闻言,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尔后,廖武王交代好了自己的身后事,等到一个寒冷的冬天时,便薨了。   他死后,虽然有韩峰、张衡等大臣支持嫡子,但是谢夫人并不服气,且她父兄全是武将出生,掌握这廖国大半军权。   因而,一场厮杀在廖国展开。   妣凰娥终究根基太浅,纵然有着很多重臣相护,但还是不得不退让,从廖国,一直向大晋的方向退逃。   在百般无奈之下,妣凰娥只好向大晋求救。她原本以为这将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但却没想到一开口,大晋便同意了,立马派兵增援。   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大晋的士兵杀入晋都后,便再也没有退出去。   且在廖国丞相韩峰的建议之下,廖国变成了晋的附属国。   众臣听了他的话,才惊然察觉,他只怕就是大晋那边的人,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因为,不仅是廖国的朝堂,就是廖国的商业,都已经完全被晋国渗透,且大家细细估摸,发现这似乎从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廖国归于大晋之后,其他国家听闻,想到那些同大晋签订的通商合约,不由感到后怕,尤其是魏国的国君魏子彦。   这辈子,他终于看明白了,妣水玥并不喜欢他,只不过是利用他,所以他劝说不了池砚,又无法再对他痛下杀手之后,便回国了。   两辈子下来,他发现只有手里握着的权利不会背叛他,也最为实在。   重活一回,他庆幸他将魏国管理得很好,父王去世之后,再也没有出现上一辈子那种情况,他被权臣玩弄于股掌。   只是他想到廖国归顺的事情,便不由心生一股浓浓地担忧。   妣云罗是邪神降世,她的手段实在太厉害了,她若对魏国出手……   魏子彦再三思虑之后,派了使者去晋国,再次表示求和之心。   而其他的国家也闻风而动,对大晋表示会更加顺服。   妣云罗接到这些文书之后,当即应允了。   毕竟打仗并不是收服一个国家的最好方式,从文化和经济等各方面同化才是最省力的方式。 第77章 番外,可不买   尚未等到三年,池砚便让妣云罗怀了孕。   听到聂怀桑告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暗暗在心底高兴不已,整个晚上都睡不着,且面对每天冷着脸的妣云罗,他不敢有所表现。   一年前,池砚应考结束,成功夺得第一名,在涂畔宫任学官,如今他脚步生风的前去上课,脸上牵起一抹温和的笑,依旧令人觉得十分俊美,就是有点傻。   自从他夺得第一,担任了学官,就再也没有人找他的茬,他便没有防备,岂不知妣云罗怀孕之后,崔俊远等人又觉得他十分可恶。   子墨一代单传,至死连个孩子都没有,这个男宠虽然也有点才学,不是小白脸,可是他也太好命了,居然能让尊贵的七公主为他生孩子。   “恭喜季老师为人父了!”一帮稚嫩天真的孩子像模像样的道着喜,等池砚一转身,就拿着竹水枪和沙包袋子往池砚的衣服和后脑勺打。   若在平时,池砚定然能躲过去,只是他这会儿正想着妣云罗。   自从怀孕后,她胃口不好,脾气大,还经常怀疑有人会趁机对她下手……   他这里正想着入神,猝不及防地被人砸了脑袋,然后双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那些孩子之中,有公元皓家的、也有崔俊远家的,他们不过是想作弄一下季先生,用的都是柔软的东西,却没想到把人砸晕了,一下子就慌了神,连哭带喊地找来了医官。   医官到了之后,迅速给他检查了头部。这里既没伤口,也没肿包,并没有伤着,看来不是因为被砸到而晕倒。   “季先生脑袋并未受伤,怎么会昏倒过去,这倒是有些奇怪了。”医官腹疑着,又探了池砚的脉,发现脉象平和有力,并没有异样。   “想来是最近公主有孕,他紧张过头了。”他抬起头,望着几个淘气的家伙,摸了摸他们的头,安慰了几句,就命人将池砚送回南庄。   庄周梦蝶,不知虚实。池砚这一睡,脑海里便浮现一些奇怪的画面。   莲花舟,青丝柳,桃花烂漫。   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白衣少年划着轻舟,含着淡雅的微笑,与少女折桃相赠,互许终生。   那时的少女温婉秀丽,眉幕中透着几分倔强,很是令人喜爱。   只是这一切的美好太过短暂。少女在夹缝中生存,最后不得不作为嫡公主的陪嫁,随着一起前往廖国。   临行前,少女约定同他一起私奔,他笑着答了声好。   私奔就意味着放弃了自己老师,放下在晋国的一切,他备受压力,却也只得如此。   他们商量好了一切,也说服了八公主帮忙,等到中途,他们便离开,前往戴国,可却万万没想到,他们在途中遇到了意外,羌国的兵马图盘袭击了他们。   那一回,他不幸掉落了悬崖,还失去记忆,不过等他伤好,想起一切,赶到廖国时,那个少女已经在廖国后宫之中。   他本有好几个朋友在廖国当官,有他们游说,廖王都答应成全他们了,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少女她不愿意离开,并给了他一个很可笑的理由。   “八姐地位不稳,而大王对她有情有义,她不忍心负了他们,所以要留下来。”   “嗯。”他拉着马,笑着离开了,从此便心无旁骛,为太子办事,一直到他继位为王,他跟着成为晋相,这期间,那个抛弃他的女人几经起落,为了求助他,还经常以他们之间过去的情感由,诉说着自己的艰难和迫不得已。   晋国衰落,需要变得强盛,他便也虚与委蛇,去帮助她,只是当她接连同魏子彦在一起,后又同羌国太子成婚,尔后又回到廖国,同丞相在一起……   这个女人十分自信自傲,觉得自己强大无比,但他只觉得恶心,尤其是她和这么多男人厮混过后,还好意思说她一直爱着他,其他的人都是迫不得己,是无奈。   望着她眼泪朦胧的样子,他心里早已没有任何感觉,而她成了廖国的太后之后,竟然有脸提出那样的请求,让他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后来在他拒绝之后,还找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留在身边。   这样的女人真是见一眼都嫌脏了眼睛,因而回到晋国之后,他再也没有同她有任何牵扯。   往后他一心投入在政事上,想要完成老师的遗愿,也并未有成婚。   等到了风烛残年,他将要死亡的一刻,他曾许愿,如果有来世,他想要一份淡淡的情感,那个女子能够理解他,但却不要像当下的女子一般,完全将男子当做自己的依靠,甚至只是一个人,也能成为耀眼的存在。   ……   池砚困在梦中,恍惚想着这个遗愿,一下子惊醒了过来,额头上大汗淋漓。   他胸口起伏不定,气喘吁吁,等望见妣云罗冷冷淡淡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玄黄的奏章看着,他的心情才安定下来。   小师妹冷漠,对于任何男子都不大放在眼里,性子十分桀骜,有时候会令人觉得凉薄,像是一块寒冰一般,但其实很有原则、很的专一,从来不会令人觉得讨厌。   且在他的心里,她才是真正的强大耀眼的女子。   池砚盯着妣云罗宁静的侧脸,心里微微有些暖和,至于那个无比恶心的梦境,他很快便选择了遗忘。   毕竟那一世他虽然位极人臣,但是一想到过去那些恶心事,就被膈应的不行,恨不能重新来过,如今,他无比庆幸,现实不是这样子。   身为池砚,他虽然死了,但是成了大晋最完美的存在,日后记在史书上,也只会受人敬爱。   当下,他成为了季舒禾,身上没有太多包袱,便可以自由随心,慢慢同七公主过着寻常的日子,在家里逗弄儿孙。   甚好!池砚微微一笑,从床上起身,待梳洗过后,走到妣云罗对面坐下,只见她抬起头来,关切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又低下了头。   池砚见状,便将摆放在一旁的学生作业拿起来,静静批注着。   此刻,二人相顾无声,却有种岁月静好之感,令人觉得十分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