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靠女儿发家致富》 作者:陈虹旭   文案:   家财万贯,出入有仆从的老爷,一朝穿越到六十年代,陈二望着破烂的屋子来不及悲伤,就发现一溜儿的丫头。   他高兴地拍手,丫头好,丫头妙,丫头呱呱叫。丫头是宝,帮爹干活帮爹挣钱!   老大:嫁给未来一省首富   老二:嫁给带着母亲巨额遗产的官二代   老三:嫁给海外华侨的孙子   老五:嫁给御厨的孙子,一家子吃货   老子有钱了,不管了。   内容标签:古穿今 甜文 爽文 年代文   主角:陈二(陈前) ┃ 配角:大丫,二丫,三丫 ┃ 其它:年代文   ============= 第1章   “千般好万般好,就一样不好,那也没啥用。”刘大娘竖起一根手指头,得意地瞄着朱秀月,“瞧瞧你一家子的丫头片子,你儿媳妇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有这么个娘在,大丫她们也就那命,一辈子生不出儿子。老话说的好,娶妻生子,娶个婆娘就是为着生儿子,生不出儿子的婆娘有啥用哟。”   打定要拿孙女换钱的朱秀月听到这话,气得七窍生烟。谁家相看之前不是把对方的家底打听清楚才上门?都上门相看了,至少表示他们家是中意大丫的,偏这会他老刘家拿生儿子来说事,这几个意思?   说起大丫,那人是本分老实又勤快,从不掂轻怕重。从会走路就开始干活,家里地里的活,样样拿得出手。从去年开始,她都能跟大部分男人一样干活,每天挣七八个工分。在村里算是头一份,那家不羡慕她养了个好孙女。跟她打听大丫的人不少,她一直没有松口,直说大丫年纪小,过一二年才开始相看。   现在新社会不像旧社会那样女人早早就结婚,如今一般都是十五六才相看,十七八结婚。大丫今年开春才满十五,朱秀月这样一说,别人也就信了。其实是朱秀月嫌那些来打听的人家出不起钱或者舍不得出大价钱,按村里的行情,一般聘礼就五块钱。又因为大丫的娘生不出儿子,那聘礼又得下降。朱秀月连五块钱的聘礼都看不上,更别说一二块钱的聘礼。   故此,即便大丫听话干活利落家里家外是一把好手,但就她娘生不出儿子这一条,好些有家底的人家都瞧不上,怕她也生不出儿子来。   这不,山前村的老刘家托人来打听,朱秀月听说老刘家在山上挖出宝,舍得出一百块钱娶媳妇。如今城里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块,一百块能抵人家三个月的工资还多。听了这话,朱秀月二话不说就让人家上门相看。   至于老刘家的情况,为啥舍得掏一百块娶媳妇,朱秀月听听就算了,根本没放在心上。对她来说,一个丫头片子的作用就是能换钱,何况是这老多钱。她难道还能跟钱过不去,上敢着挑男方的毛病?至于大丫结婚过啥样的生活,不在她考虑之内。   嫁出的闺女,泼出的水!   至于男方要挑女方的毛病,只要聘礼钱不少,尽管挑,她啥话都不说。但看老刘家这个架式不对劲,老刘家又不缺孙子,偏又来回车轱辘话说大丫将来生不出儿子。朱秀月略琢磨,就明白了,这是不想出足聘礼钱!   想到这里,朱秀月大为光火,这老刘家的说话跟放屁似的。既然舍不得那一百块钱,就别放大话嚷得全天下都知道。   朱秀月气是气,倒没真的拉下脸让人滚蛋。一百块聘礼金不给,五十块聘礼钱是铁定要给的。这钱比起村里人能出的聘礼钱那是多了不少。何况年眼下不是还能讨价还价一番,既然老刘家的要杀价,她也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于是,朱秀月斜了一眼坐在刘大娘旁边的刘一根,掰着手指数,“你家儿子长相老成,还是个跛子,结过二次婚,家里还有俩个崽子。你说你们家不出大价钱能娶到媳妇吗?而我们大丫今年打春才满十五,黄花大闺女一个,真正的花骨朵儿。还不能值个一百来块聘礼钱?”   刘一根让朱秀月那一眼看得恼火,他是跛子,最忌别人眼光,何况朱秀月那一眼又没拿正经瞧他,他更怒中火烧,话都没有听完,就要起身走人。   他现在手头有钱,一百块聘不来黄花大闺女,,二百块总成。他不信有钱什么样的姑娘聘不来。   刘大娘眼急手快地按住刘一根的手臂,不让他起身,嘴里又道:“他婶子说的是那么个理,要不我家为啥拿一百块当聘礼钱?我们农村人不比城里人,一年辛苦到头,未必能挣下一百块钱。这可是老大的一笔钱,总得买个称心吧?”   有刘大娘压着刘一根,她和朱秀月你来我往好一番砍价还价,又有朱来富从中说合,很快就敲定聘礼钱,不多不少一百块。   见事定下来,双方松了口气,   一个急着娶媳妇,好下地干活伺侯一家老小,一个急把钱拿到手才放心。两人心照不宣地议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把婚事给办了.   至于什么满十八岁才能结婚的规定,两家人都没在意。   日头当空,将近中午。没见老刘家掏钱起身,朱秀月知道这是要留下吃饭。她心中暗恨老刘家脸皮厚,却不得不着手安排。想到为一个赔钱货摆席面,朱秀月就得浑身不舒坦,一肚皮的火气往外冲,“大丫,你死人?不知道给你婆婆你男人换碗水?”   自爹晕倒后,奶说没钱送爹去医院,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以为她会心止如水,但真到这一天,看到那个大了她十几岁的男人,又跛着脚。她心冷如雪,但她一向听话又惧怕朱秀月,且这聘礼钱是为爹治病。她敢说一个不字,那就是不孝,要天打雷劈。   这就是她的命吧!   她麻木地转过身,出了堂屋往厨房走去。   一个人影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撞到她身上。   大丫一看是二丫,赶紧伸手扶住她,“二丫,跑啥跑?不看路的?小心跌到磕着头,让你痛几天。”二丫最怕痛了。   二丫人刚站稳,急急忙忙地道:“大姐,你不能答应。今天来相亲的那个刘一根不是好人。他前头娶的两个婆娘都是给他打死的!”   大丫猛地转过身子回头看着朱秀月,抖着嗓音问:“奶,二丫说的是真的吗?”   “她一个丫头片子,知道啥?听到风就雨!”朱秀月瞪着二丫,打算晚点再好好教训教训她。   其实刘一根打死婆娘的事,她听过一耳朵,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没有放在心上。这会此事说穿了,她也不怕亲事大丫不答应。就算她不答应,她也有法子让她去,最不济不是有绳子嘛,直接把大丫捆了,绑着送到刘家去。   “大丫,奶为啥要急着给你相亲?还不是为了你爹,你看你爹都躺在床上三天三夜没有醒。奶急啊,急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可是我们家没有钱送你爹去医院看病,这不老刘家愿意出一百块聘礼钱,有了这个钱,奶也能送你爹去医院看看。”朱秀月只字不提刘一根打死婆娘的事,只拿大丫她爹说事,说着,她还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大丫缓缓地垂下头,爹昏迷三天了。三天前,爹给奶摘果子,拐了脚人摔在地上,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村里人都说爹眼看活不成。   她是爹的女儿,她不能不管爹的死活。爹生养了她,那就让她用命去还吧。   “大丫,你爹养你十几年。你总不能眼看着你爹去死吧?”朱来富开腔帮忙。   大丫抬起头,红着眼睛,道:“我嫁!”   “你想嫁,我还不想娶!”从二丫进来后,刘一根的眼珠子就一直绕着她转。   二丫长相不知道随了谁,七个丫头中就她最好看,虽然脸黄肌瘦。但秀丽的姿容已初露,尤其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让人移不开眼。谁都说她长大后定是一个大美人。   当然朱秀月也知晓这一点,故她从不让二丫下地干活,就怕她给晒黑了,换不了大价钱。刘一根出的那一百块那被她看在眼里。   当下,朱秀月拉长个脸,正要说话,不想刘一根又开口道,“二百块的聘礼钱。”   朱秀月愣了一下,立刻盘算起来。她之前是打算把二丫说到城里的,相比农村,城里的聘礼钱高出一等不至。凭二丫的长相,一百块的聘礼钱不难,如果说给有钱的孤老头,二百块也不成问题。   算清楚帐,这二百块的份量立马掉了一个档次,朱秀月嫌弃道:“不成!”   听到朱秀月的回答,刘一根咬咬牙,再次出价,“五百块!”   这下子,朱秀月惊住了,那是五百块呢,有人舍得出五百块娶二丫!她忍不住仔细地瞧了瞧二丫的脸,果然是张芙蓉面,怪不得小小年纪都能勾得男人动心。她眼中嫉恨一闪而过,然而当她看到二丫错愕的眼神,想到她以后的日子,心里那点不痛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冲刘一根地爽快地道:“好!这门亲事,我答应!”   “我不答应!”   陈二双手扶墙,单脚站立在门口。   那一刻,陈二仿若天神般降临拯救她们于水火。   那“我不答应!”是她们听过世上最好听的话。大丫二丫叫喊着奔向陈二,害怕,恐慌,无措,在那一刻统统消失。   “爹!爹!爹!”   “爹,你醒了!”   “爹,你身上有那里不舒服不?头痛不?脚痛不?”大丫二丫两姐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一人搬来长条凳靠墙放着,扶着爹坐下。一人跑到厨房端出碗热水,“爹,你喝水。”   见爹喝了水,大丫又道:“二丫,你快去请九爷爷来给爹看看。”   陈二笑眯眯地看着两闺女忙活,想着还有五个丫头,心里头那点莫名穿越而来的忿忿消减不少。   七个丫头,那得该是多少银子啊!   想他上辈子才五个女儿,卖五个女儿的钱就能让他坐拥良田万倾,出入仆妇四从。   这一辈子还多了两闺女,那他该得多有钱啊!   想到将来有数不清花不完的钱,他心生感慨,老天爷待他不薄,虽然让他莫名来到这个穷困的家里,但却让他多了两个女儿。   陈二穿来的那点郁闷一扫而光,精神抖索地准备开始发家致富。   可惜原主那个蠢蛋,手握金山而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还是开这文。   放飞自我 第2章   其实陈二三天前就穿来了,只是他接受到原主的记忆后,死活不接受这具身体。   不说别的,就说一口吃的吧。家家户户不养猪,由队上养,到过年不能杀猪吃,得上交食品站。如果任务完成的好,家家户户才可能分下点肉吃。吃口肉光有钱还不行,得有票再三更半夜去排队抢,还有可能抢不着。   他可是个老爷,家财万贯,家里那天没有肉,还不至猪肉,鸡鸭鱼都没有断过,偶尔还能吃上豹子鹿子。   他早过惯了好日子,那能受得这样的苦日子。   打死他都不接受。   他要回去,回去做老爷!   原主出事前赶了几个小时的夜路回到家,觉没睡饭没吃又赶着给他老娘摘野果子,人本身就有些虚脱。穿越而来的陈二以为只要自己的意识不掌控这具身体,让这具身体保持昏迷状态。   只要几天时间,这具身体不吃不喝,就会死翘翘,他也能脱离它好回去。   那想三天过去,这具身体除了一直在昏睡不能动弹外,生命力一点都没有流失。   而他慌了,这个身体就像是一个牢笼牢牢里困住他的意识,除了这具身体,他那里也去不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是不是要醒来时,就听到外面朱秀月在卖大丫。险没把他气死。   大丫勤快能干又本分老实,朱秀月那个傻子竟然只卖一百块。一百块又值多少钱?   他当初卖大丫头,可是得了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就是五千个铜板。按肉价十五个铜板算,可以买上三百多斤肉。   而这个时代的肉是六毛一斤,一百块也才能买到一百六十多斤,足足少了一半。还不如一头猪值钱,一头大肥猪好歹得二三百斤吧。   而且他当时可以选的县上素有善名的大户人家,大丫头进去每月有一百个铜板的月钱可拿,一年到头共有一千二百个铜板,又是一两银子出头。这样算下来他卖大丫岂止五两银子,五年下来,十两银子都不至,可是值六百多斤肉,还别说有时主家高兴给的赏钱。   这样算下来,一百块还是一锤子买卖,简直是亏得不能再亏!   陈二心口痛得厉害。   偏那个刘一根又看中二丫,要把大丫换成二丫。   岂有此理!   陈二气得要发疯。他一个跛子,还真把自己当皇帝要选妃呢。陈家的丫头由着他挑三捡四。今儿这事真成了,以后外人怎么看他们陈家?   陈家没了好名声,后面的丫头如何卖得起价?   偏原主那个蠢蛋娘是个眼皮子浅的,为着五百块钱竟然同意了,气煞他也!   不过就是五百块钱,不过就是八百多斤肉,三头三百斤的大肥猪都不够。   拿他上辈子三丫头来说,长得那个貌美如花。让他卖给富家公子作侍妾,人家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该多少肉?三千斤肉不至!十头三百斤大肥猪不至!   何况三丫头还时不时孝敬他这个爹,富家公子有钱,三丫头大方,那次出手不是一两银子以上。就算不提这些零碎钱,比起五十两银子,三千斤肉,八百块钱,八百多斤肉简直是亏本大放送。   足足少了二千二百多斤肉啊!   同样的貌美如花,咋相差这么远?   这会,陈二不至心口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他觉得他再不出面制止那个蠢货娘,他觉得他要吐血身亡。   他猛地使劲,双眼睁开,冲进了堂屋去,一声大吼。   ……   破天荒地听到儿子反驳她的话,朱秀月好一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有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儿子不是她的那个儿子,但那一模一样的面容却在提醒她,这就是她的儿子狗子。   她抬起下巴,板着脸,“狗子,你现在有能耐了。娘的话也敢不听了!”   陈二皱了眉头,原主都三十六的人了,朱秀月怎么成天还是狗子大狗子小的叫,当着外人的面也是如此,就像他是一条狗一样。   不过朱秀月这一句话,也让陈二记起原主是个大孝子!   那是个宁愿自己饿着也要让朱秀月吃肉的孝子,且对朱秀月的话惟命是从。朱秀月指东,他不往西,朱秀月让站着,他绝不坐着。   就这样的大孝子,怎么会当着外人的面驳斥他老娘朱秀月的话,下她的面子?   陈二有些心虚,怕让朱秀月看出来他是个假货,急忙学着原主记忆的样子,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道:“娘,儿子不是不听你的话。”   又想到大丫尚在屋里,陈二忍不住埋怨朱秀月,那里有议亲时,留着闺女在场的。他找了个借口打发大丫出去。   等大丫出了门,他才道:“老刘家给的聘礼钱是不是给少了点?”   五百块还少?   刘大娘捂着胸口的手直接转向陈二,“好你个陈狗子!人都说你老实,那里知道你是焉儿坏,黑在里面……”   与刘大娘不同,朱秀月听到这句话顿时喜笑颜开,能多卖点钱,她为啥要少卖?她又不是傻子。   决定不做傻子的朱秀月冲着刘大娘就是一声狮子吼,“闭嘴!出不起钱就出去!”   陈大娘给气得头上冒烟,冲口来一句话,“谁说老娘出不气钱了?“   “那你出多少?”   陈大娘立马怂了。   见陈大娘安静如鸡,朱秀月甩给她一个不屑的眼神,转头向着陈二问:“狗子,你说来给娘听听。”   “娘,前儿我在城里看到有人结婚,人家那聘礼可海了去,三转一响,另加五百块的聘礼钱。我还特意进去看了看,那新娘的样子赶我们二丫可差老远。”   原主不仅是个大孝子,还是个众人皆知的老实人。这会陈二说的话,没有人不信。   陈二还在继续说:”三转一响,我们也不要,折合起来凑个整,给个一千。我们二丫满打满算今年才十三,离政府规定十八才能结婚还差着五年。那二丫还得在娘家多养五年,这五年二丫吃喝穿用。我算算该多少钱……”   “别算了!我们娶不起!还真当你们家的丫头是金疙瘩呢?那么想钱,咋不去抢?” 出五百块都要了她的命,还一千打不住,刘大娘甩手走出陈家,见儿子没跟上,回身见儿子还坐在陈家没动。她气得几步冲进来,使劲扯起刘一根拉着他走,“还不赶紧走!五百块啥样的人买得到?你还怕买不到比那丫头长得好的?那丫头瞧起来干干的,一看就是没福气的……”   “狗子,你可听清楚?别把一百块听成一千块了。”倒不是朱来富怀疑陈二的话,实在是这一千块是老大一笔数,整个村子能拿出一千块来的人家都没有。就算城里人有钱,可也不会拿几年的工资来娶个婆娘?这灾荒年刚过,谁家不存些钱以防万一,那能一下子全拿出来。朱来富就觉得陈二听岔了,把一百块听成一千块。   又叫他狗子!陈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下白眼,总有一天他非得让他们把称呼给改过来不可。   朱秀月给一千块砸晕的头也清醒过来,盯着陈二的眼睛道:“对,你别听岔了?”   “娘,我咋能听岔呢。男方可是部队里的军官,一个月起码有六七十块,一千块人家一年半都挣出来了。”陈二美滋滋地想,他准备给二丫找个团长以上的军官,一个有工资起码有一百以上。估摸他到时候要二千块的聘礼,人家也愿意给。   朱秀月脸一下子拉起来,“我们家那里去认识什么军官?”   “要不,我去把老刘家的找回来?”比起看不见摸不着的一千块,还是能拿在手里的五百块实在。   “快来看啊,陈家抢钱了!陈家的闺女老值钱!没有一千块你别上门!我们相看大丫,陈家那老东西使了别的丫头勾引我儿子。那就是个狐狸精,我儿子就看一眼,就要掏五百块钱。陈家人心比天还大,五百块嫌少,要一千块……这跟抢钱有啥两样?不要脸的东西,一家子抢钱犯,坐牢蹲监狱……”   见离陈家有十来丈,陈大娘嘴里的骂声一下子拨得老高,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陈家虽住在村尾,附近也有几户人家。刘大娘这一闹,瞬时涌出不少的人来,有人围住刘大娘打听,有人跑到陈家门口探头探脑。   朱秀月自诩是见过世面的人,见过大场面的人,是斯文人,跟村里的那群婆子不一样。   听到这些有的没有的,她气得浑身发颤,见不时有人往她身上打量,双眼一翻,人往地上倒去。   好熟悉的操作,陈二仿佛看见他上辈子的娘。   上辈子陈二没发家前,为着一口吃的,他老娘也时不时在别人家里晕一下。那操作跟眼前的朱秀月如出一辙。   忽地听到一阵咕噜咕噜声,陈二只觉腹内鼓鸣,紧接着头晕眼花。   他饿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修了一下   小天使们,动动手指头,收藏一下吧,拜托拜托啦。   要不上不了榜呢   下一章六点更 第3章   朱秀月装晕倒后,朱来富想着顶替狗子在县供销社的工作还要朱秀月拿主意。于是背起朱秀月就往家里跑。边跑边跟村里的人说,朱秀月让陈二给气晕过去。   老刘家的骂人话把朱秀月给绕进去了,要不姑也不会晕倒。这事总得找个由头,不能让姑落个不好的名声,狗子自然就是那顶罪羊。这事本来也怪他,要不他出来嚷嚷。老刘家早给了五百块把二丫带走了。   吴科长才要一百块钱,还有四百块钱剩下,姑大方,多多少少会分给他一点。结果就给狗子这么一嚷嚷,不说五百块,连卖大丫的一百块也没有了。也不知道给吴科长的那一百块要谁来掏?这一时半会的那里去老刘家那样的舍得出钱的大冤头。   朱来富越想越恼火,要不是弟妹盯得紧,爹娘又舍不得掏钱,他也不会打上大丫的主意。现在好了,鸡飞蛋打,一分钱没得着,反惹了一身骚,也不知道姑会不会怪在他头上?毕竟老刘家是他找来的。   说到底,这事就怪狗子。他好好地晕着不就成了,为啥要醒过来?醒过来就醒过来,不会乖乖地躺在床上,为啥又出来开腔说话?   朱来富忽然停下脚步,狗子不对劲啊。从前狗子那怕醒过来,也不敢开口跟姑说个不字,何况今天他不至说了,还说了很多话。   这事不对劲!   朱来富加快脚步跑回家,放下朱秀月,急忙道:“姑,狗子不对劲!”   朱来富的老娘朱老太太拍开他,“有话等会说,让你姑先歇着吃点东西。”   一番忙碌,一碗鸡蛋红糖水端到朱秀月面前。朱秀月才放下碗,那边朱老太太又急吼吼地吩咐两个儿媳妇杀鸡煮肉,出去摘菜,一屋子的人给使得团团转。   朱来富把今天相看的事说了一遍给老娘听,尤其说了一下狗子。朱老太太却没有在意狗子,只盯着钱,直说可惜,“那可是五百块呢,老大一笔钱哟,眼睁睁地从眼前溜走,我想着都心痛。”   “那不是二丫年纪太小嘛。”现在静下来心来,朱来富有些庆幸亲事没成。二丫年纪太大,真把二丫说给刘一根,有跟他家不对付的人跑到公社去告一状,他麻烦就大了。   “那就眼看着到手的五百块钱没了?”朱老太太戳着儿子的额头,“一点算计都没有。”   “他姑,二丫不成,不是还有大丫?”   朱来富猛咳嗽几声,又给老娘使眼色,这老刘家都把姑给骂了,难道姑还舔着脸上去?   朱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你娘是那样没成算的人?把你姑的面子扔地上由着别人踩?”   她转头笑着对朱秀月道:“他姑,刘一根前头不是死了两上婆娘吗?我听说是他在床上很折腾……四肢俱全的人有这么个事,都没姑娘嫁过去。何况他还是个跛子。只要我们把这事说出去。他手上钱再多,别说姑娘,连寡妇他都娶不到一个。”   “这样一来,他还不得求上门求着你把大丫嫁给他。到时候别说一百,就是二百,他也得出。”   朱来富拍着巴掌道:“还是娘有主意,到时姑想让老刘家的跪下磕头,她都肯。姑子的面子也有了,吴科长要的钱也有了。”   “还不快谢谢你姑,要不是你姑,吴科长会答应办事?你能顶替狗子去县供销社上班?吃上国家粮?”朱老太太道。   朱来富干脆利落地跪下磕头,“姑大恩大德,侄儿没齿不忘,以后一定给姑养老送终!”   “起来吧。”朱秀月扶起侄儿,“你是我亲侄儿,我不帮你帮谁?”   朱来贵媳妇付槐花借着摘菜,早早地躲在窗外偷听。听到大伯子就要去县供销社上班,恨得牙痒痒。他们朱家一直盯着陈狗子的工作,盯了十来年,眼珠子都盯红了,也只能白看着。   不想苍天开眼,竟然让陈狗子给摔了一跤,人晕了不说还把腿摔断了。这下机会来了,偏两个老东西一心惦记着大房,说让大伯去顶替。明明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还厚此彼薄。还不是因为他男人老实,不会说话哄两个老东西。难道老实人就该吃亏?他家可不是陈狗子那样的任欺负的老实人。就算这次是大伯子顶替工作,那大伯子退休后,就该轮到她儿子去城里工作。   “娘,你在干吗?”粪蛋看着她好奇地问。   付槐花让突兀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又担心屋里人发现她在偷听。转头看是粪蛋,顿时怒火冲天,一巴掌扇过去,“谁让你来这里的?”   粪蛋八字刑克朱秀月,每次朱秀月来朱家,他们都不准粪蛋在家里走动,就担心冲动了财神爷。   付槐花可没有惜力,一巴掌把粪蛋扇到墙上,粪蛋的头磕在墙上发出咚地一声。   朱老太太听到动静出门看,喝斥,“来贵媳妇,他姑还在,你说话大呼小叫干啥?”   “娘,粪蛋不知为啥溜到这里来了。” 付槐花先回了朱老太太一句,双摆着笑脸冲屋里道:“姑,你好好歇着,我把粪蛋给拎走。”   “赶紧地把人弄走,别克着你姑。”   “欸。”付槐花麻利地拎着粪蛋的后衣领,直接把人扔进柴房里,“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别鬼哭狼嚎的,要不我叫你爹把你扔到山上喂狼。”   出乎意料,这次粪蛋没有哭也没有嚎。   付槐花有一霎那的诧异,但这会也顾不得多想,她心里惦记着县供销社的那份工作,怎么样也得争取一下,就算不行,总得给她们别的好处,不能大伯子一家吃肉,他们连个汤也没有得喝吧。   她把门关上,想了想,找根手指粗细的棍子当锁把门锁住才急急忙忙地往堂屋赶去。   粪蛋望着虚空发愣,他明明记得他死了,死得很惨!   然而眼前的一切又如此真实。   他重新活过来了!回到他六岁那年!   一切还未发生,还来得及。   上辈子,大丫姐被逼着嫁给那个跛子混蛋,不过一年就给折磨死了!   他要找到大丫姐,他要告诉她。   他走到柴房的一角,移开几根木柴,那里有一个狗洞,刚好够他爬出去。   他爬出狗洞,从后门溜出朱家,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飞快地往陈家跑去。   离陈家一丈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大丫姐会相信他的话?   就算大丫姐相信,陈二能相信吗?他会相信他那个娘是世上最恶毒的老妖婆?   不,他那么孝顺那个老妖婆,怎么会相信他的话,说不定还会把他打一顿给扔出来。   粪蛋呆呆站立半晌,理清思绪,所有的一切罪魁祸首就是朱秀月,只要让他们看清朱秀月的真面目,他们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了。   他握紧自己的小拳头!   他要揭盖朱秀月的真面目,让那个傻子看看,那个被骗了几十年的傻子看看,他千依百顺,他无比孝顺的娘是个什么东西?   当然他也要阻止大丫姐的悲剧重演,阻止那个王八蛋欺负大丫姐。   那个王八蛋就是畜生,他饶不了他,他要让他千刀万刮!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4章   陈二是给饿醒的,他醒来时,肚子一阵呱呱叫。   他刚坐起身,墙角忽地跑出一团影子,小小的。   “二姐,爹醒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二丫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   她几步走到床前,“爹,这是三丫掏的鸟蛋,我做成了鸟蛋羹,你尝尝。”   今天打心眼里感激爹,要不是爹,她准能让奶卖给刘一根。想到刘一根打死两个媳妇,到现在她腿还发软。   这碗蛋羹她做得特别用心,里面撒了葱花,还放了一点她特意藏起来的油。   闻着淡淡的蛋香味,陈二更觉肚饥火燎,接过碗,呼噜几下,碗就见着底。   摸着依然干瘪的肚子,他举着碗道:“给爹再来一碗。”   二丫抿着唇不说话。   爹有工作,家里不缺钱,也有不少大米白面鸡蛋。只是这些东西全由奶奶收起来放着。平时怕她们偷吃,奶都装起来放在一个柜子里锁着,那柜子也放在奶的屋里,除了平时打扫,谁都不让人进。每到吃饭的时候,她才拿出点东西让她们煮。   先前九爷爷来,说奶是急怒攻心,给气着了。表叔就把奶背到朱家去,说是怕再把奶给气出个好歹来。   这一走就没有留下钥匙,也没有留下口粮。   当时兵慌马乱的,她和大丫也不记得这一茬事。不过就算记得,她们也不敢叫奶奶留下钥匙。奶生起气来,会打人会骂人还不让吃饭。   二丫斯斯艾艾地把话说完,陈二愣住。   明明是朱秀月装晕,怎么在李九的嘴里就成了急怒攻心给气着了?要不是那个李九是个半吊子大夫?那就是他们俩沆瀣一气一起坑他!   急怒攻心!有意思!   朱秀月是给老刘家的气着了,还是给他这个儿子气着呢?外人是不太清楚。但如果朱来富给人一解释是他聘礼钱要的太多气着朱秀月,尤其他还背着朱秀月,就更有说服力了。如果不是他气着朱秀月,朱来富能把朱秀月背回朱家去?朱家在村头,陈家在村尾,走这一路,不知多少人看见。多少人会觉得他比朱秀月更狠,直接拿闺女当摇钱树。   这一来,谁家还会上门提亲?没有前赴后继的提亲人,他家的几个丫头怎么卖得起高价?岂不是要砸在手里成为真正的赔钱货。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他计上心来,瞬时有了个主意。他吩咐二丫去找些荆条来。   听到荆条,二丫吓得浑身发抖。但她知道如果她不给,会被抽得更厉害。屋里后门处就栽着一笼荆条,她僵着手脚出去采了些荆条回来。   荆条上的棘长得密密麻麻,不小心就会被棘剌的血肉模糊。那怕二丫足够小心,用枯草把荆条裹了一圈,手心仍有些小血点。   陈二不禁头皮发麻,身子往后退,紧靠着墙。他想要不用棍子代替算了,但他马上否定。既然要做戏,就做的真实,万不能留下空子让别人钻。   他道:“来,给爹背在背上。”   二丫哭丧的脸一滞,小心翼翼地问:“爹,你要荆条不是打晦气?”   打晦气?   陈二脑中闪过一些片断,七个丫头跪成一排,低着头弯着腰,掀起背上的衣服露出后背,原主手挥着荆条一下下地抽过去。直到抽出血痕才住手。而这就是打晦气,是朱秀月特意寻来的偏方——生儿子的偏方!这样就能阻止那些来陈家投胎的女娃从而让原主生出儿子来。   他忍不住骂娘,原主和朱秀月该是多蠢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况且抽了这么多年,真有效果后面就不会再生丫头。既然没效果,为什么还要抽?   原主和朱秀月简直是大傻瓜加蠢蛋的合体!   想到朱秀月那猪脑袋,陈二觉得自己分分钟钟能干掉她,对自己的计划也信心大增。   转头看到那荆条长长的棘,他吩咐二丫给他找件厚衣服出来。   穿上双层衣,再套一件外衣,陈二让二丫把荆条松松地绑在他背上。他站起来动了动,荆条上的棘也扎不到背,荆条也不会掉落。   “不错!”陈二表扬道,又让二丫给他把荆条先取下来。   二丫心中好奇,又因为陈二没有打晦气,她大着胆子问:“爹,你这是干吗?”   “这叫负荆请罪。你奶不是回了娘家吗?我背着这个荆条去把她请回来。”陈二得意地道,“你爹我可是十里八乡的大孝子。”   “爹,村里人没有人说你是大孝子。”二丫小声地提醒。   “啥?”   “村里人都说爹在城里工作,就很高傲。平时见着人不招呼,也不理睬人,是看不起村里人。”   陈二要吐血,原主那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走路都低头的人那里会打招呼。但原主没去城里上班前也是这样啊。   他从鼻子里哼一声,这群眼红的家伙。   二丫瞧着他的黑脸闭上嘴,陈二道:“还有没有?都说给爹听,要不爹还不知道自己在村里是这么个名声?”   “还有人说爹是白眼狼,要不是朱家,爹早就活不成,可爹有了工作后,也没有帮衬朱家一把,把朱家人弄到城里上班。”   陈二想骂娘,他们以为城里的工作那么好弄?原主也不过是因缘际会,解放前碰巧救过一个人,那人刚好是当大官的,解放后就给他一份工作当报恩。   骂了一阵娘,陈二平静下来,不用多想,这话肯定是朱家人散出来的风声。   想要城里的工作?等着,老子有你们的好看!   他道:“大丫她们去哪里?”他要带着几个丫头一起杀去朱家,让他们瞧瞧他的厉害。   “大姐带着三丫四丫五丫去十里外的山上找吃的了。”   十里路,来回起码得二个小时,陈二估计她们也快回来了,让二丫给他绑上荆条。   不想这一等就大半天,天都快擦黑了,大丫她们才回来。   陈二也顾不得问别的,急忙让她们拿些高粱秆子,当火把使。   大丫她们听说是去接朱秀月回来,都沉默不语。她们又不是没有去接过朱秀月。每次朱秀月回娘家,都要她们去接。去了朱家一时半会就走不了。得给朱家干活,洗衣洗被子打扫屋里做饭等等。后来朱家一个月必要接朱秀月回娘家住几天,就指着她们去接朱秀月的时候给朱家干活,白干活不给饭吃的那种。   二丫心细,半天下来,已觉得爹跟以前不一样。之前爹在家,如果朱秀月回了娘家,他就会去接,每次都是悄悄去悄悄回,那像这次搞那么大的阵仗。   二丫小脸上满是兴奋,她当先一步扶着陈二,“大姐,你扶爹的另只胳膊。六丫七丫,你们拿着高粱秆子在前面照路,三丫四丫五丫,你们在后面照路。”   一出了陈家门,二丫收了脸上的兴奋,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好个机灵的丫头!陈二自己也摆出难过的表情。   此时正是天黑未黑时,家家户户都端着碗在吃饭。   陈二这么浩浩荡荡一群人,又点着火,立时引来大家的目光。   先是隔壁的牛家,牛二娃坐在门槛上吃饭,瞧着在前面的六丫七丫举着火。他回头冲屋里喊:“爹,天还没黑,陈六丫七丫点着火呢。”   牛家大人听了此话,端着碗出来看,就见着陈二背着荆条由两个丫头扶着走,其余丫头前后打着火。   牛大柱好奇地问:“狗子,你背着荆条这是要干吗?”   说完这句话,牛大柱就后悔,狗子一向不理睬人,他这是自找没趣。   他正在懊恼之中,他弟牛二柱却道:“大哥,狗子他这是去接他老娘呢。”   “你咋知道?”   牛二柱憨憨地道:“狗子是孝顺他娘呢。”   陈二感激地看着他,看来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说他不好的嘛,还是有人慧眼识珠的。   他道:“二柱,还是你懂我。我们都是孝顺的人啊!”   这话什么意思?是说他不孝顺?牛大柱气恼不已,张嘴就道:“狗子,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孝顺?”   陈二一脸惊奇地看着他,“大柱,我没有说你不孝顺啊。”   牛大柱双眼瞪成牛眼,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牛老太太那能看着大儿子吃瘪,还是给她生了两个孙子的儿子,她哼一声道:“孝顺?连个儿子都生不出,再孝顺有啥用?”   牛大柱瞬时挺直腰杆,他那里不孝顺了?他可不是二弟,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他可是给娘生了两个孙子。   陈二瞧着牛二柱弯下的腰,心里琢磨,要不要把牛二柱带上一起卖女发家致富,好歹他的第一次出场,人家也帮着说话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他可是要做个十里八乡的大孝子。   他调整脸部神色,做出黯然神伤的样子,哀哀地道:“婶子说的对,我就不是个好儿子,没能给娘生个孙子。”说着说着,陈二眼眶发红,脚步发虚,人就要往地上摔去。   只听到两个丫头尖利的叫声,“爹!”尤其是二丫的声音特别尖利,声音中还带着哭音。   好在大丫力气大,而陈二本就故意软了脚,等大丫和二丫一用力,他立时站起来,靠在两个丫头的身上,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牛家一群人给吓得魂飞魄散,看陈二站起来了,放松了口气。   牛老头子埋怨老婆子:“你戳人家心窝子干吗?”老婆子糊涂,这话也戳着老二的心窝子。要论孝顺,老二才是真的孝顺,不过就是因为没生出儿子,让老婆子不喜。哎,想到老二年过三十,还没有儿子。牛老头子就特别心疼二儿子,他担心儿子老了没有人养老,死了没有人打幡。   牛老太太可不服,自觉没有说错话,于是道:“哎喂,我不过说一句,狗子你就要晕倒的样子?你要吓唬谁啊?”   “不管婶子的事……”陈二虚弱地说不出话来,他伸手悄悄地掐了二丫一把。   二丫立时明白,含泪道:“牛奶奶,虽说你说话让爹难受,可也不至你一个人这样说,爹听多少年,也不会为着这句话就晕着。爹那是没吃东西啊,从醒来,就没有吃过一口食啊。我爹他昏了三天三夜,一口食都没有进啊!”   几个丫头从晌午到现在也丁点东西没吃,肚子正饿的呱呱叫,再叫二丫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委屈万分,又不敢哭出声。因为朱秀月不准她们哭,说晦气。   火光下,一群丫头抽抽噎噎,泪水在眼眶打转,尤为惹人可怜。   牛老太太又不是什么心狠之人,听了这话,看到几个丫头的模样,道一声,“怪可怜的。老大的,端点饭出来给他们吃。”   牛大柱的媳妇胡招娣可不乐意家里的粮食给别人吃,灾荒年刚过,家里好不容易有点粮食,那能给外人吃。她磨磨蹭蹭站在那里不动,嘴里却道:“娘,陈家怎么会没有吃的?狗子媳妇和大丫一年挣的工分可不少,还有几个小丫头在队上挣工分。去年没少分粮食,再加上狗子在城里上班每个月好几十块的工资。家里粮食比我们家可多了,那能缺那点粮食呢?”   陈二缓了一阵,看起来有些力气。他道:“多谢婶子!只是我娘还在朱家呢,那能只顾自己先吃饭。”   朱秀月什么人,她还不知道。牛老太太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陈二,自己都要饿晕了,还惦记着老娘。忽地她仿佛想起什么,惊讶道:“朱来富把你娘背到朱家,没给你们留钥匙吧?那你们从晌午开始就没有吃口饭了?哎,快去把你娘接回来!“   陈二慌忙摆手,“那能呢,没有的事,我娘对我可好了。婶子,我们先走了。”   牛老太太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陈二落荒而逃。   陈二领着几个丫头继续往前走,远远地听到朱老太太在后面教训儿媳妇,“这下子,你们可看到了吧?知道自己的日子有多好吧。我可没像朱秀月那样动不动回娘家,还不给钥匙让你们在家里挨饿,让你们不吃饭……”   陈二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后面有脚步声传来,陈二赶紧收起脸上的笑容,依然是那副难过的模样。   牛二柱跑到前面,手中拿着一个火把,道:“狗子,我背你去朱家吧。”   对此,陈二有些无语。他虽然感激牛二柱的行为,但让牛二柱背着去,他的一番功夫不就白费了。   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牛二柱。   牛二柱以为陈二怕他背不动,再三表示自己力气大。   最后陈二头痛地看着他,抬起自己受伤的脚,道:“真让你背我,我这脚也不好放啊。”   牛二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二的脚不好放,但他也没有再坚持。也没回家,自己拿着火把在前面照路。   陈家和牛家算是隔邻,其他的都隔得比较远。   路上,牛二柱忍不住地道:“狗子,老刘家给再多的钱,你也别答应。那刘一根不是好人。”   “我觉得闺女挺好的,我家二个丫头。我和孩子娘一进屋,手中的锄头就被她们接过去,手中就给放上一碗暖暖地热水,我就觉得浑身都有劲,看了一天的活也不觉得累。”   就着火光,陈二看到牛二柱那张憨厚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名叫幸福的神彩。   他下意识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5章   绕过一道弯路再往前走出十来分钟,就是村子里面。   只是陈二腿脚不便,大丫二丫又担心把他给摔了,十分钟的路硬被他们走了二十分钟。   此时,天已黑透,为了省煤油,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早早上床歇着,偶尔能从几户窗户看到零星点灯光。   陈二看着这一切,心里止不住惋惜,刚才就不该在牛家多耽搁,害得白搞这么大的阵仗,没有个看热闹的。看来等会只能见机行事,务必要把动静弄大才好,不能功亏一篑。   几束火光在黑夜里前行,循着记忆,陈二停在朱家门前。   朱家位于村头,离最近的人家还有十来米远,就像一个远离村子的孤岛。朱家的房子修得跟别人家不一样,是三合院,在房子的前面还围了一堵矮墙,墙上开着门,进门后有十来丈才到朱家堂屋。   此时,朱家大门紧闭。   陈二伸手拿开大丫和二丫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没了两个丫头的支撑,陈二晃了几下,才站稳,然后跪下。   几个丫头下意识地也跟着跪在他身后。   陈二才抬起手,拍了拍朱家院门,“娘,儿子来接你回去。”只是他的声音软绵无力,那能穿透厚厚的大门让里面的人听见。   大丫道:“爹,我们帮你。”   “乖。”陈二回头虚弱地笑了笑。   头一回让爹表扬,大丫豪气顿生,饿着的肚子也爆发出力量来。   “奶,我们来接你回去。”   紧接几个丫头也跟着喊:“奶,我们来接你回去。”   几次下来,父女几人很有默契。陈二负责拍门,几个丫头负责大喊。   然而大门纹丝不动。   朱家堂屋饭菜刚摆上桌,听到外面的喊声,朱旺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朱秀月。   对于朱旺的目光,朱秀月视若无睹,不慌不忙地挟着桌子上的菜细细地品味,仿佛压根没有听到外面的响声。   朱旺心里一哂,也是,一个狗子,早让妹子捏在手心里。那怕他在外面翻天,只要妹子一出面,他乖得不得了。   这么一想,朱旺放下心,又拿起筷子挟起一块最爱的红烧肉,放进嘴里。果然还是肉好吃。   剩下几人自是有眼力,也不多活,就当外面的响声不存在。   外面,几个丫头已扯着喉咙在吼,未恐里面的人听不见。   牛二柱叹口气,走到门前,钵大的拳头捶着院门。咚咚,像打雷一般。他边捶边喊:“朱来富,快开门。狗子来接他娘了。”   朱家大门没有响动,倒是离得朱家最近的那户人家听到声音,打开门跑出来瞧热闹,手里还提着一盏煤油灯。   瞧着陈二背上的长着长长棘的荆条,朱老三倒吸一口气,“狗子,你这是干吗?你也不怕痛?”朱老三的声音起码有八度高,隔邻的好几家人听到这声音,都打开门朝这边看。   别看朱老三年纪跟陈二差不多,辈份却高,跟朱旺同一个爷爷。关系不算远,但两家却没有来往,皆因前年闹饥荒,朱旺不肯借粮食,害得朱老三老娘活活饿死,两家就此结下仇,互不来往。   朱老三没事还要恶心朱旺,看到这事,那有不出头帮着闹大的理。   陈二已伏在门上,说不出话来。   二丫代他道:“朱三爷爷,我爹这是在负荆请罪。”顿了一下,她又道:“朱三爷爷,不是我爹不说话,是他没力气了。”不能再让村里人觉得爹瞧不起人,不理人。   朱老三毫不在意是不是陈二理不理睬他,他是来闹事的。   此刻,他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你们叫的再大声也没用。他们不会开门的,他们在躲着吃肉呢。”   “要这样叫门才有用,保管他们马上就开。”朱老三说着,让大丫二丫扶起陈二跪在一旁。   只见他飞起一脚踢在门上,接二连三连踢好几脚。这下响声可比刚才大多了,大门都抖了几下。   朱老三抬脚再踢的时候,门刷地一下开了,朱来富迎面对上朱老三的脚,他连退几步,怒吼:“朱老三!”   “大侄子,三叔会不会叫?”朱老三收回腿,笑嘻嘻地道,“我这是帮人呢。你瞧,人家狗子都啥样子了?你们装耳聋听不见,不开门。”   朱来富顺着朱老三的视线看去,只见陈二背着荆条跪在地上,几个丫头也跪在旁边。   看着那长满长长棘的荆条,朱来富心脏不由地紧缩了一下。陈二真是一如既往的傻,就算要请罪,也未必要弄荆条,放条棍子不就得了。那棘多长啊,说不定已在陈二背上扎出血眼来。怪不得他跟娘和姑说陈二不大对劲,娘和姑都没有放在心。就凭陈二这傻样,还能翻得了天?   “狗子,你这是干吗?”   陈二这才抬起头,道:“表哥,我来给娘赔罪,求娘原谅,跟我回家。”   “赔罪?你知道自个儿错了?”看着跪在地上的陈二,朱来富猛地生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就像当年□□马地主那般。   陈二俯在地上痛哭,“娘,儿子不孝……让娘受委屈了。……儿子就不该晕过去,还晕了三天三夜,留下娘一个妇道人家支撑着家啊……娘,儿子对不住你啊。娘……儿子没用,摘个野果子都会把自己给摔倒……儿子没用啊,看着娘给老刘家的欺负,都不能出去打老刘家的一顿给娘出气……老刘家的欺负人啊,相亲竟然没有媒人……老刘家这是在看娘一个妇道人家……”   朝这边看的几户人听到哭声,一个个地走过来了,听到陈二这话,顿时咋舌不已。老刘家的不厚道,相亲不请媒人,朱秀月咋还迎人进门呢?   “朱秀月这是老糊涂了?一大把年纪连点规矩都不懂?陈家的脸面我们管不着,可不能丢我们朱家的脸,以后谁敢娶朱家的闺女?”朱老三的媳妇胡大妹那能看着自己男人单打独斗,她辈份高,说起朱秀月毫不客气。   来的几家都是姓朱,都是或远或近的亲戚,家家户户都有闺女,自然是对胡大妹的话赞同不已。   有个年轻的媳妇仗着才生了儿子,捂着嘴笑,“三婶子,秀月姑是打着卖孙女的主意,那能让媒人上门?”   农村里没有人把丫头片子当会事,拿丫头换钱的也不少,只是没有朱秀月这样的,连块遮羞布都不要。   也有疼闺女的人家,听到这话更是撇了嘴角,一脸的不屑。   朱来富狠狠地盯了陈二一眼,不会说话能不能不要说话。   他指着陈二道:“我姑那里在卖孙女……”   偏陈二被他那一眼给吓住,急忙哭诉,正好打断朱来富的话:“跟娘没关系,娘没有卖孙女,是我说的要一千块聘礼钱,是我说的。”   在场的人又不是瞎子,自是看到朱来富的眼神,那里会相信陈二这会说的话。只是看陈二的目光中带着些不屑。两人一个表哥一个表弟,辈份相同,陈二竟然能给朱来富一个眼神吓住,也忒窝囊了吧。   朱来富气死,指着陈二不停地道;“真是狗子说要一千块聘礼钱!真是狗子。”   可惜周围的眼神摆明就是不信他说的话,他颓然地放下手。   又想瞪陈二又不能瞪,朱来富气得头冒青烟。偏这时,陈二那个不人看眼色的家伙,又开腔了,“对,真是我说要一千块的聘礼钱,不关我娘的事,也不关表哥的事。”脑袋猛点头。   有人低声咕哝,“陈二怕不是个傻子?”   “你不懂,人家是孝顺,给朱秀月遮脸呢。”一个年纪大的老太太看陈二的眼神额外慈祥。   旁边的人瞬间明了,跟着点头应和。   “朱秀月为啥要一千块的聘礼钱?她那里来的胆气?她要这么多钱又干吗?”朱老三看大家的话都围着朱秀月打转,那成呢。他怎么也得把话往朱家引,最后泼他一盆污水,让朱大一家没脸出门,于是他故作好奇的样子道。   “朱三叔,真不是我娘要的一千块聘礼钱。”陈二又急心地给娘撇清。   朱老三随意地点点头应付他,忽地他双眼大亮,拍着双手道:“明白了,朱大一家子隔三差五地吃肉,他们一家子那么多人,一次可要吃不少肉。肯定是把狗子家的钱拿来买肉了,害得这次狗子昏了几天没钱送他去医院。所以朱大家才出了个主意卖陈家的丫头。”   朱老三一阵歪缠,不想却大部分猜中,唬得朱来富脸都白了,摆着双手拼命摇脑袋,“朱老三,我知道你跟我家不对付,可你不能什么污水都往我们身上喷。”   朱老三哼一声,看向陈二,“你一个月工资多少?给你老娘多少?”   陈二忍不住心中腹诽,这朱老三太会抢戏了,明明该是他的主场才对。这个朱老三也不知怎么会事,跟朱家有仇?总是抢他的风头,他明明是来当大孝子的,结果都没有几人看他。   “一个月三十五块钱,给我娘三十块。”陈二羞愧地低下头,“我不该留下五块钱,要不家里也有钱给我看病。”   朱老三直接忽略陈二后一句话,飞快地计算,“一个月三十,一个三百六。狗子在城里上班有十年了吧?十年,多少?三千六百!”   人群里吸气声此起彼伏。他们一年到头一百块都没有,朱秀月手中有那么大笔钱,竟然舍不得钱送儿子去医院,要不是朱秀月败家,要不就是朱秀月把着钱宁愿不给儿子看病。   有老人家羡慕道:“要是这是我儿子就好了。”   “可不是,朱秀月命还真好!怪不得身上总穿的确凉衣服,十多块钱一米呢。”   在大家的羡慕和猜测中,朱老三又开口了,“就算陈家开销大,怎么也要剩个一二千吧?可朱秀月却说没钱送儿子去医院,那钱跑到哪里去了?”他手一指朱来富,“看来我说的没错,这钱啊进了这屋子。要不怎么老是闻着朱大家有肉味,原来是拿着侄儿的卖命钱吃香喝辣来着。”   “你胡说!”朱来富更急了,不管事实如何,反正朱家不能承认这事。   这话越扯越远,大家都盯着两人看热闹,没有人叫他起来。哎,看来要自救才行。陈二悄悄地张开嘴,朝大丫和二丫吐出一个晕的口型,紧接着他就晕倒在地。   “爹!”二丫一声大叫,人也晕倒在地。   大丫慢了也一步,但也软了身子。   其他几个小丫头,本来就饿着肚子,又跪了大半,嗓子也吼哑了,本就强撑着,见姐姐晕了,也跟着倒地不起。   朱来富被朱老三逼得直跳脚,又不能叫家人出来助阵。要不别指望今晚睡觉了。朱老三就是条疯狗,他干吗跟一条疯狗计较?   正好陈二和几个丫头晕倒,朱来富心里直念菩萨,谢天谢地,总算可以摆朱老三这条疯狗。可狗子他们是晕在自家门口。朱来富脸上刚露出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他扔下众人,飞快跑进屋去。   “他们这是给饿的,狗子醒来后一口饭都没有吃,几个丫头从响午到现在了没有东西,都是给饿的啊。”牛二柱说着话,把陈二背在身上转身就要走。   “你往那里背?”朱老三拦住他,“从晌午到现在没有吃饭,说明家里没有粮食,要不就是锁起来了。”他抬了一下下巴,“背到这屋里去,大家帮个忙。”   “姑,你醒醒。”屋里传来一声大叫。   朱秀月也晕着了。   朱老三哼一声,指挥大家背人,抬人,又指了一个年青人去请李九和大队干部来。   李九前脚刚到,黄花花后脚就到,她是妇女主任。几次公社评先进,她都被朱秀月拖累。农村谁家不重男轻女,别人好歹知道遮掩一下。她朱秀月就明晃晃地虐待妇女儿童,找她谈话,她每次都说是家务事,不归她管。偏陈二还顺着她,害得她的工作不好开展。   这次可是明晃晃地证据,她看朱秀月怎么抵赖?   黄花花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朱家,看着满桌子的肉,让李九把朱秀月弄醒,她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朱秀月一番不可。   李九手中有银针,一针扎下去,朱秀月痛得装不下去,只好睁开眼,正对上黄花花的双眼。   黄花花指着满桌子的肉:“朱秀月,这次你又找什么理由?从晌午到现在,你吃着肉,让你儿子孙女饿肚皮。你还说你没有虐待大丫她们?我告诉,再让我看到你虐待妇女儿童,我一定上报公社,让公社抓你去游街。”   “我告诉你们,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不准歧视虐待妇女!”黄花花桌子啪啪作响。   朱秀月慌了,急忙解释之前自己是晕了。可黄花花那里听她说。她又急着找狗子,可惜狗子正晕着呢。   这会,朱秀月无比后悔醒来后没有送钥匙回去!   陈二和几个丫头醒来后,在朱家吃了一顿好的,才往家里走。   走之前,他还拉着朱秀月的手道:“娘,让儿子留下来侍候娘,给娘洗脚,晚上给娘端水,早上给娘倒尿盆……”一双眼睛殷勤地望着朱秀月。   朱秀月给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挥手让陈二,说她头痛要歇息。   陈二才遗憾地离开朱家,再三叮嘱朱家两兄弟要照顾好她娘,否认他要跟他们拼命。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6章   回去的路上,几个大的丫头一路沉默不语,心中似有所悟,尤其是二丫,好像开了窍一般,开启了她人生的另一扇门。   陈二却在担心自己的脚。他算是明白了李九就是个半吊子医生,别人说是饿着了就是饿着了,别人说是气着了就是气着了。他的脚上涂得可是李九给配制的药膏,这药膏多半不成,他可不想自己成为瘸子,得想办法去医院看看。   因惦记着事,陈二一夜没睡好。   天刚蒙蒙亮,陈二就醒了,稍做准备。他朝着几个丫头的屋子方向叫:“大丫,大丫……好痛……好痛……”   “爹,你怎么了?”大丫一进屋子,就见爹捂着受伤的脚在床打滚。她回头冲二丫大喊:“二丫,快去请九爷爷来。”   正在打滚的陈二身子一顿,咋怎么还找李九那个半吊子?   他一边痛苦地大叫,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别……叫李九……送我去医院。”   “可是,爹,我们没钱呢。”大丫道。   “没钱就去借,我去大队上借。”反正爹的工资也落不到她们头上,与其给奶还不如给爹治病。   聪明的丫头!陈二暗自点头。   大丫急急道:“我们那什么去还大队的钱?”   “爹每个月不是有工资嘛。”   像不认识二丫一般,大丫直愣愣地看着她,嘴里下意识地道:“爹的工资不是要交给奶吗?”   “爹这不是要看病嘛,奶那里,就不用交了。难道奶愿意看着爹痛,也不愿意送爹去医院吗?”二丫拉着大丫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大姐,奶这个人也不是坏人嘛。”   不是坏人当然不能欠钱不还了。   二丫也不管大丫听没听懂,撒开腿往大队跑去。   正是春耕农忙时,队上腾不出人手送陈二去医院,找了暂且没事干的会计,让他送陈二去医院。   看到牛车,陈二也没有叫的那么大声,时不时地嗯哼两句。想着几个丫头长这么大一回城都没有去过,陈二招呼几个丫头上车。   会计洪六笑道:“狗子,你这是去看病,还是带闺女进城玩啊?”   陈二又连着痛呼好几声,额头直冒细汗。洪六赶紧道:“我赶快点。”说着,一鞭子挥出去。   过了好一会,陈二才道:“洪六,我这痛是一阵一阵的,没得个准时。”   “这是我娘心疼几个孙女,让我今天进城带上几个丫头。说来,她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进城呢。”   洪六怜悯地看了陈二一眼,真是个傻子,还给朱秀月洗白呢。别以为他昨晚不在场,就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今天一大早就听朱老三在村里吹,今儿那个不知道这事?   就昨晚朱秀月没有跟着陈二回家,就说明在朱秀月的眼里,你们陈二一家根本没有她娘家人重要。且朱秀月住在朱家,那里知道你今天会脚痛进城,又何来的提前吩咐你带孙女进城?   洪六摇摇头,当孝子是好,被人耍那就是蠢。   头一次进城,几个丫头兴奋不已,又因有外人在,几个丫头只敢老老实实地坐着,屁股下却像有针在扎,动来动去。   洪六赶车是一把好手,牛车赶得又稳又快,等他们赶到医院,医生才开始上班。   洪六帮着挂号找医生,几个丫头在外面守着。   陈二进了医务室,等医生检查后,说他的脚问题不大,打上石膏,休息两三个月就好,只是中途要记得来换药。   听说脚不会瘸,陈二一直提着心放下来。他左右瞧瞧,见没人,低声跟医生道:“医生,等会麻烦你跟我那几个丫头说我身体不好,没几年活头。”   医生冷冷地扫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看她是个女医生,陈二编着瞎话,“医生,我娘想抱孙子,可我媳妇尽给我生丫头。都生了七个丫头。这不,我娘打算让我离婚重新找个能生儿子的媳妇……”   女医生拍桌子,“主席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   这不是昨晚黄花花说的那句话嘛,看来黄花花说的真的,不是糊弄人的。女人能顶半边天,那不就表示女人更值钱了。简直是太好了!   陈二边想边点头,又道,“我媳妇跟了我十几年,这突然不要她,我也觉得不好。可我娘的话又不能不听,要不那是不孝,村里人会戳我脊梁骨。医生,你看能不能说我身体不好,要吃得好还不能干重活,要不就没几年活头,这样一来,我娘铁定不会让我离婚重新找媳妇。”   “算你还有点良心!”女医生点了一下下巴,“其实,生男生女是由你们男人的染色体决定……”想到陈二听不懂,于是直接道:“总之,生男生女是你们男人决定的,以后不要怪女人。”   陈二有些懵,不过还记得感谢医生。   “谢谢医生,医生你真是个大好人!人又漂亮心地又善良。”陈二嘴里一串串的好话往外面扔。   女医生红了脸直摆手让他不要再说,若不是要去打石膏,他还有一箩筐的好话没有说。   等他脚上上好石膏出来,几个丫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洪六站在一旁边,手上还拿着根油条,满脸的尴尬。   洪六家境不错,来城里每次都要买油条吃。国营食堂的油条那是又香又脆,不过就是贵,要钱还要粮票。他想着陈二家里现在没钱,怕不舍得花钱吃这个,就给自己买了两根。在路上吃了一根,另一根就准备回去的路上再吃。不想到了医院,却见几个丫头含着泪,他顿时觉得手中的油条有些烫。   看见陈二出来,他万分不舍地把油条递过去,“狗子,你吃不?”   昨晚吃了不少肉,现在还不算饿,陈二没有要。   洪六松了口气,借着结帐,人赶紧溜,三下二下把手中的油条啃掉。   大丫道:“爹,以后下地的活,你都别干,我去干。”   原主每次休假回来,都要帮朱家下地干活,工分却是朱家拿。   “爹都这个样子了,为啥还要帮着朱家干活?”三丫抹了眼泪,凶巴巴地道,“姐,你也别去,我们家又不是朱家的长工。”   “三丫说的对!我们不是朱家的长工!”陈二想到原主小时在朱家受的那些欺负,老在不乐意给朱家干活,“大丫,你也别干。你奶心疼你们。”   洪六结完帐出来,听到这话,忍不住想笑,朱秀月能疼孙女,那太阳就要从西边出啰。   洪六朝他们走去,一个女医生从他身边经过,走到陈二面前。   她神情严肃,“你的身体亏损严重,得好好补补。从今天开始,不能干重活,每天要吃肉,没有肉,至少得保证每天两个鸡蛋。要不你没几年好活的。”   陈二听着她的话,暗地里翘起大拇指。这医生尽职,还特意跑出来再说一遍,把他想说的话全说了。   医生看他那样,忍不住摇头,她说的可是真的,怕他不信,板着脸再次道:“我说的真的。”又转头叮嘱几个丫头,“记住不能让你们爹干重活,每天必须吃荤菜。”   几个丫头齐齐鞠躬道谢,“我们记住了,谢谢医生!”   洪六几步走过去,赶紧问:“医生,我和陈二是一个生产队的,今天送他来看病的,他的病很严重?”   见是一个成年人,女医生总算放心点,把先前的话重复一遍。又把手里的麦乳精递给陈二,“这是麦乳精,补身体的,你拿回去每天冲一碗吃。”   看到麦乳精,陈二激动坏了。这么一罐起码要一二十块钱,还特别不好买。他在县供销社那么多年,也只买到过二三回。每次朱秀月都当成宝,从不拿出来,都是自己躲着偷偷吃。   “欸,谢谢医生!”陈二接过麦乳精,让洪六帮忙付钱。   女医生接过钱,又嘱咐一遍让每天都记得吃才回去。   陈二感慨,这是好人啊!大好人啊!   大丫看天将近中午,想着钥匙还在奶手里,家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得赶回去上山去给爹找点野味或是鸟蛋回来,就道:“爹,我们回去吧。”   回去啥哟,听说这里的国营食堂的饭很好吃,可惜原主舍不得钱,一直没去尝过。那他就替原主去尝尝吧。   陈二捂着肚子,愁着脸道:“大丫,爹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大丫听别人说过城里国营食堂的饭可贵了,不至要钱还要粮票。想着她们一共八个人,要吃不少钱和粮票,就觉得心痛。但想着医生的话,她道:“爹,你一个人去吃吧,我们在外面等你。”   这不是拉仇恨吗?他在里面吃好的,几个丫头在外面看着。那他跟朱秀月有何不同?每天吃饭,朱秀月做上桌,面前摆着肉,蛋,白米饭,大丫她们坐下面,面前就只有米糠野菜粥。说不定这顿饭,能让几个丫头想起朱秀月来,把他跟朱秀月归在一起。   大丫那知道爹的心思,还在说自己不饿。   陈二生气道:“你们不去,我也不去。那有爹在里面吃,闺儿在外面看的?别人看见准说我是你们后爹!”   陈二死活不同意一个人去,大丫没法,只好带着几个妹妹一起去。   陈二又招呼洪六一起去,钱都算他帐上。洪六连忙拒绝说不用。   陈二道:“今天麻烦你赶车送我们来,那能不请你吃饭。何况又不是专门请你,只是大家一起吃个饭。钱就算我一起借的。”   他还拍了拍洪六的肩膀,“我好歹有份工作,这点钱还是还得上的。”   洪六就没有推辞,跟着一起去了国营食堂。   陈二怕大丫拦着,嘴快地点了好几个菜,红烧肉,清蒸鱼,烧白,豆腐汤,炒青菜,几乎把国营食堂当天的菜点个遍。   等上菜的功夫,陈二才有空打量这个国营食堂,门面小不说,墙也没有粉刷过,地上也是泥地,桌子也是油光光的。尤其那小二简直是鼻子朝天,有人稍多问一句,直接来一句,爱吃不吃。   他在心里啧声,这个年代真奇怪,一个店小二拽得比老爷还拽。   想是这样想,他却没有出声,他可不想被人赶出去。   几个菜端上来,几个丫头看着几道菜,眼睛冒绿光,却又不拿筷子吃。   陈二先招呼洪六,又给七个丫头每人碗里一人挟一块肉,“吃吧。”说完,自己扒着饭菜吃,不时给几个丫头挟菜。   看着碗里堆起的菜,几个丫头总算动筷,好在昨晚吃过一顿肉,今天丫头们吃饭的速度快却不狼狈。   一顿饭下来,花了三斤粮票,七块六毛钱。   陈二在心里琢磨一下,这饭还真贵,原主一个月工资才三十五块,一顿就吃掉六分之一。   洪六在一旁直咋舌,他以为一顿不过二三块,没想到吃下来快八块钱,都够买十几斤肉了。   同时,他在想村里的人说话不能信,陈二大方又和气,那像他们说的那样高傲看不起人。   自觉了解真相的洪六,打算回去好好跟他们掰扯掰扯。   陈二则在不住地惋惜,没有带娘来吃这么好吃的菜,下次一定要带粮来吃。   洪六忍不住道:“狗子,你娘那次来城里没有来这里吃饭,还带着你两个侄儿。”   陈二黯然神伤,就在洪六以为陈二会难过的时候,却听到他说:“也是我不孝,没能跟娘生个孙子。”   “你……”洪六说不出话来,算了,他不说了。 第7章   一起吃过饭,洪六自觉跟陈二算是熟人,就忍不住问他身子怎么会亏损那么厉害?其实他心时隐隐有所猜测,但不好直说,就通过这样的方式希望能让陈二明白。   “小时候,我跟娘两个逃难回来,又孤儿寡母地,手上又没个钱,靠着舅舅一家过活。也不怪舅舅他们,他们能收留我和娘还养活我们,已经不容易了。”陈二神色黯然,不愿意回想当年的样子。   寄人篱下,又没有钱,自然是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以朱家的秉性,肯定没少欺负陈二,让陈二干重活又不给饭吃。要不医生咋能说那样严重呢,活不了几年了!   洪六心里对陈二又是一番同情。   陈二真是个老实人,都这个时候,还不愿意说朱家的坏话。   偏偏村里老有人说陈二是个白眼狼,没有报答当年的养育之恩。想到昨晚的事,陈二报答还少了吗?三千多块钱,都给了朱家,还要怎么报答呢?平时陈二和大丫他们没少给朱家干活,就因为陈二没把工作给朱家,在有些人眼里,陈二就是白眼狼。看来村里有些人说的话还是行不得的。   洪六也没有再提陈二的伤心,只是隐晦地提醒他,“你啊,以后手里要有钱,才能买肉鸡蛋吃。别不把医生的话当会事,到时候后悔。”   “娘会给我买的。”陈二一副我娘最爱我的模样。   洪六再三运了运气,才没有指着陈二的鼻子骂他傻子。听朱老三的话,每次朱家吃肉,朱秀月都在。这明摆着是朱秀月拿着儿子挣的钱贴补娘家,当然自己也没有落下,只是亏了陈二和几个丫头。   算了,陈二这个样子,肯定不是一天二天养成的,他一时半会也劝不好。他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多提醒他每天吃荤菜。   撇开这些,洪六跟陈二他扯着闲话,顺便把队上的事给他说了说。   陈二又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洪六的好,满脸感激,他记洪六的情呢。   快到村子,陈二道:“洪会计,麻烦在朱家门口停一下,我把我娘接回去。”   “成!”洪六道,“叫啥会计,直接叫我洪六就好。”   牛车停在朱家门口,大丫和二丫扶着陈二进去。   因为昨晚的事,朱家几个人都没有出去上工,窝在家里商量对策。从昨晚的事到村里流言再到陈二。   他们一致认为狗子变了,跟之前不一样了。   朱老太太甚至说出孤魂野鬼附身的话来,让朱大狠狠地瞪了一眼。   老婆子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忘记前几年是怎么斗地主,破除封建残留的?这些附身之类的说话就是封建迷信,是要被清除的。   其实他自己也有这种猜测,但他不像老婆子,什么话都往外说。   他递了一个眼色给朱秀月,她自然会明白,陈家门口就有一颗桃树,砍一颗枝丫下来就是辟邪之物。倘狗子真是那里来的孤魂野鬼,自然会被桃树给收了。   当看着陈二时,朱大忍不住发火,“快出去,不怕我这是犲狼虎窝把你的三千块钱给抢了?”   陈二委屈地道:“舅舅,不是我说的。”   “娘,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说舅舅的坏话,我情愿说自己的坏话也不会说舅舅的坏话,说舅舅的坏话,跟说娘的坏话有什么不同?”陈二眼巴巴地望着朱秀月,让她为他做主。   朱秀月见陈二一个成年人露出那种眼神,浑身不自在,侧过脸不看他。   陈二伤心地低下头。   “那村里人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朱大拍着桌子喊。   陈二一脸茫然,“他们说啥了?”   “别给我装糊涂充傻!”   洪六本就担心陈二给朱家人欺负,站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听到拍桌子的声音,立马冲进屋里,“你们还要怎么样?你们知道吗?狗子没有几年好活的了。”他故意说半截话。   满屋子的人抬头看着狗子,几人眼底隐隐流出高兴的色彩。   他娘的,一个个地盼我死呢。   陈二看着朱秀月,“娘,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医生说我身体亏损太过,吃好的好好调养,就没事了。”一脸欢喜的模样。   得,又拆台了。   洪六摊手,“我只不过话没说完。今早天还没亮,狗子脚痛得要死,我送狗子去医院,医生亲口这样说的。”   那些眼底的高兴瞬间转成怨恨。   陈二心想,你们这群傻子,不知道那是老子跟医生串通好的,还真以为老子活不了多久,要死了?   “娘,我们回去吧?”陈二小心翼翼地道,就怕娘还没有原谅他。   朱秀月点头,她要回去盯着陈二,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会事?   洪六把陈二一家送回家,就往队上去还牛兼报帐。   看到院坝的那颗桃树,朱秀月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因为朱秀月在陈家极少会笑,大多数时候都是板着一张脸。   陈二觉得很奇怪,尤其那笑莫名有些古怪。等他仔细看去,朱秀月的脸上又跟棺材板似的,,似乎那个笑从不存在过。   但他肯定,朱秀月刚才笑了。   陈二皱起眉头打量这棵桃树,当年修这间屋子的时候,朱秀月嫌门前光秃秃又没有有个围墙,于是从山上找了一棵桃树栽下。十几年过去,曾经的小树苗,如今却有两个碗口大小那么粗,且枝头繁茂,上面开满桃花,朵朵桃花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没有丁点奇异之处!   陈二想也许是朱秀月想到别的事吧。   此刻,朱秀月也在打量桃树,“这颗桃树越长越茂盛,三丫,爬上去瓣一根枝丫下来。”   六丫嘟起小嘴,家什么点心水果糖之类,奶从来不给吃,只有这颗桃树结的桃子,奶不拦着,尽着她们吃。   现在瓣一根枝丫,就会少了好几个桃子呢。   朱秀月那里知道她的想法,就算知道,她也不在乎。   三丫爬树厉害,很快就爬上去,却在上面挑了许久,才挑出一根桃花最少的枝丫。   朱秀月拿在手里瞧了瞧,转头递给陈二,“这些日子,你不太顺当。拿这根桃枝压压枕头。”   还真是迫不及待。   看来不至朱秀月,怕是朱家人都怀疑他不是真正的陈二吧。毕竟他现在行事和以往不同,能骗骗外人,绝对不能骗过朝夕相处的亲人。那又如何?他们也不过是用些桃枝之类的试探,并不敢真的说他不是原本的陈二。谁让那是封建迷信呢?就连祛邪两字,她都不敢说出口。   陈二乖乖地接过桃枝,让六丫给他放在枕头下。   其实他也想知道这桃枝有没有用?能让他魂归故里吗?   然而第二天醒来时,看着依旧的茅草屋顶,陈二就非常遗憾自己的愿望落空。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8章   陈二起来时,只觉腰酸背痛,浑身难受。也不知道朱秀月睡得什么床?   他对朱秀月的屋子充满好奇,那屋子长年锁着,除了朱秀月自己,就只有二丫每天早上能进去打扫屋子,然后拿出朱秀月换下的衣服出来洗。   现在不正是清晨,他赶紧穿好衣服,杵着大丫昨晚给他做的拐杖,往朱秀月屋里走去,   堂屋的东边有两间房,靠院坝的是灶房,靠后面的就是朱秀月的房间。而陈二和几个丫头不分别拥有西边的两间房,只是几个丫头的房间靠着厕所,气味特别难闻。   想到他的银子正住在那样的房间,他的气都不打一处出。   他是孝子,大孝子,十里八乡的大孝子。   陈二念叨好几遍才平复自己的心情,等他站稳脚根,等他的大孝子名声传出全公社,他得好好让朱秀月知道什么是母慈子孝,什么是夫死听子?   他杵着拐杖走到朱秀月门前,敲敲门。   “进来。”   陈二推开门走进去,只见着一双白白的脚丫子对着门口。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双脚不像一个农村妇女的脚。   朱秀月正坐在床上等二丫来给她穿袜子,没想到进来的却是陈二。她马上收回脚,板着脸问:“狗子,娘让你进来了吗?”   陈二讨好地笑了笑,“娘,让儿子来侍候你吧。”   “儿子昏睡的那三天三夜,偶尔脑袋是清醒的,只是睁不开眼。儿子不怕死,儿子怕儿子死了,娘没有人照顾。”说着陈二红了眼眶,“想当年儿子小的时候,娘带着儿子一路逃难,宁愿自己挨饿也要省下东西给儿子填肚子,炸弹飞来,也是娘扑在儿子身上为儿子挡炸弹。儿子长到二十岁,却因没有钱,娶不上媳妇,也是娘千辛万苦,四处托人,给儿子从山里娶来媳妇。娘的生养大恩未报,儿子不敢死啊!”陈二扑在床前跪下痛哭流泣。   大概被儿子真情感动,朱秀月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动容。她手伸在陈二的头,慢慢地摸着儿子的头,“狗子……娘也舍不得你呀。“   “娘,在那三天,儿子清醒的时候想了很多。从前儿子嘴笨,不会说话,也不会哄娘开心,让娘在家里都没有个笑声。是儿子不孝啊。只要儿子脑袋清醒着,儿子就会学着表哥,在心里默念好多话,喜欢能让娘开心,让娘长命百岁。”   谁不愿意长命百岁呢?活得长长久久的?朱秀月突然觉得狗子成现在这个模样也挺好的,起码会说好听的话。她回想一下昨天听到狗子说的话,所有的话都在说她好。想到外面的风言风语,她眉头轻蹙,她倒不在乎那些流言,不过是些说她苛待孙女卖孙女之类的话,村里谁家不是这样?主要是黄花花的话把她给吓住了。她开口道:“黄花花……”   “娘,她是不是又说你虐待大丫她们了?她一个妇女主任咋管得这么宽?娘,要不我去说她一顿,让她别瞎操心。”说着陈二就想爬起来。   朱秀月赶紧拦住,“算了,她好歹是一个干部。真把她惹毛了,没我们什么好处。”   “还是娘疼我!那以后怎么对几个丫头呢?”陈二和从前一样等着朱秀月拿主意。   朱秀月心神大定,只要她还是掌着这个家,那怕陈二七十二变,还不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她想了想,道:“这段时间就让丫头们吃粗粮,不再放米糠。”   “对,等大丫她们脸上长出肉,看谁敢说娘虐待她们?”陈二悄声道,“那个时候再给丫头们吃米糠。”   朱秀月眼中亮光划过,这个儿子越来越得她的心了。   “来,娘,儿子给你穿袜子。”陈二拿起一旁的袜子给朱秀月穿上,又给她套上布鞋。   他又殷勤地道:“娘,儿子给你梳头?娘养儿子这么大,儿子还没有给娘梳过头呢。”   朱秀月看着他期盼的眼神下意识地点头。   陈二上辈子可是给自己的闺女梳过头的,但原主却从未梳过头。他装着不会的样子,费了老半天功夫才给朱秀月堪堪梳好。挽在脑后的那个攥明明很难看,但朱秀月却露出满意的脸色。   对么,这才是娘该有的态度嘛。   二丫刚出房门的时候就看到爹从房间里出来,她稍一愣,爹就进了奶的屋子。   估计着时间,二丫烧上热水,端出来往朱秀月的房间走去。   “奶,我端热水来了。”   “进来吧。”   二丫侍候朱秀月洗脸刷牙,要端水出去。陈二叫住她,“二丫,你再打盆水来,今天我们父女俩给你奶好好打扫屋子。”   “娘,让儿子尽点孝心,以后都由儿子来给你打扫房间?”   朱秀月微微点点下巴,要不是陈二有只脚还不能站立,说不定他要跳起来。   陈二负责擦桌子柜子,二丫负责扫地,倒马桶。   趁着二丫去端水,陈二才开始打量着这间屋子。   一屋子红彤彤的雕花家具,蚊帐,被子,枕头全都绣着花。搪瓷盆也有两个,桌上一个白瓷浅盆,上面搁着一个搪瓷缸和一个铁皮水瓶。全是时下最兴的东西,除了家具,其它东西全是原主费心给朱秀月弄来的。   二丫端了盆温水进来放在桌上,盆沿上搭着一块布。   陈二道:“娘,你要不先出去坐坐?别把娘的衣服给弄脏了。”   “你们小心些就行。”朱秀月的声音冷下来。   “正好娘看看我做的怎样?娘,我肯定会把你屋里的家具全擦得泛光。”   说到做到,陈二擦得那个仔细,一寸一寸地擦,边边角角都没有错过。   他娘的,全是红木雕花家具!一整套的红木家具   这个朱秀月还真会享受!   他强忍着心里的激动,才没有摊坐在地上。   上辈子,他可是花了三千两银子才买下一套红木家具。   二十万斤肉啊!   可朱秀月这个农村妇女轻轻松松,没花一分钱就得了一套红木家具。   当初斗地主,朱秀月就盯上地主家的红漆家具,一股脑儿地抢回家。别人不肯,刚好陈家也分到一些田地,就拿田地跟别人换。在村里人眼里,再好的家具也是木头做的,那有田地实在。那时村里的人没少笑话朱秀月。那想过了几年,全部土地收归国有。朱秀月凭白得了一套家具。   现在想来,不得不说朱秀月的运气实在是太好。   回头,陈二瞪大了眼珠子,二丫手中的马桶竟然也是红木!   朱秀月脸的笑越来越明显,看到陈二那土包子的模样,她心里止不住地乐啊,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陈二走到朱秀月面前,像个小孩子般,“娘,你看我擦得多干净,多亮堂。”   “我狗子真能干!”朱秀月笑盈盈地道。   “娘,要不我跟二丫帮你整理一下衣柜?看看有没有什么衣服要洗一洗?”   朱秀月细长的眼睛微微收缩一下,她掏出钥匙递过去,“给,娘好久没有整理过,你帮娘理理。”   “欸。”陈二打开衣柜门,招呼二丫一起帮忙。   层层叠叠的衣服不多,约摸二十来件。但在这个年代,一件衣服缝缝补补好几年,就像他身上这件衣服,他记得还是原主参加工作时候,借钱买的土布,请隔壁的婶子帮忙做的一件。缝缝补补原主穿了十年,而朱秀月一人却拥有二十来件衣服 ,还不包括放在旁边的各种布料。   原主真心是个大孝子!   二丫杏眼圆瞪,连抽好几口气。   “不准打这些衣服的主意,这是你奶的衣服!”陈二警告她。   对,让你眼馋个够,只能干看着。朱秀月笑眯眯地想。   陈二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布拉吉?!   白底红圆点的布拉吉!   朱秀月这么大把年纪还穿裙子?他在城里工作十年,也未曾看到有老太婆穿裙子。   “娘,这件布拉吉是谁的?”陈二好奇地问。   朱秀月抬眼看是布拉吉,咬着牙说不出话,她总不可能说是给自己买的吧?   没听到朱秀月的回答,陈二拍着额头道:“二丫,你比比。你奶肯定是给你们买的,你奶又穿不上。看,你奶多疼你们,姓黄的竟然说你奶虐待你们,简直瞎了眼。”   朱秀月忍着心痛,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二丫,是奶给你们买的,你们拿起去穿吧。”   二丫只觉得奶脸上的笑好狰狞,但对布拉吉的喜欢让她忘记害怕,她欢喜地道:“谢谢奶,谢谢爹,我和大姐轮流着穿。”   陈二余光瞧着朱秀月的神情,肚子里忍着笑,让你刚才看我干活,现在你笑不出来吧。   他继续整理,最下面放着几件绸衣,用一块青色的布包着。大概放的时间长,绸主上的衣服有点变色,但摸上去顺滑又细腻,并不比他上辈子穿的绸衣差。且这衣服样式很奇怪,跟布拉吉有一些像,却又完全不是一样,裙子两侧开叉。   陈二抖开一件,“娘,这是什么衣服?”   朱秀月脸色倏地一变,又很快地笑起来,“狗子,这是旗袍,是你爹当年买给娘的。”   “好漂亮!”二丫惊叹道。   “好滑!”陈二这个土包子伸手偷偷地摸了一下。   “别乱摸,这衣服老贵老贵了。”朱秀月拍开他的手。   “娘,当年我爹是不是很有钱?”   “是啊。可惜一场战乱,啥都没了。”朱秀月感叹不已。   看娘不开心,孝顺的儿子当然要逗娘开心。陈二道:“娘,你穿上让儿子瞧瞧?”   朱秀月脸上竟然出现一抹羞涩,在陈二的再三要求下,朱秀月在床后换上旗袍,款款而出,别有一番风味。   “娘,你真好看。就像城里的那些老太太,不,像电影画上的那些明星,雍容华贵……”陈二绞尽脑汁地想着词。   朱秀月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那个繁华的地方,那个流光四射的地方,那个灯光酒绿,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   无数旧时影在眼前一一闪过。   那天,朱秀月整天就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连饭也是在屋里吃的,穿着那身旗袍。   连朱家人,她也没有出来见一见。   对于朱家人,陈二可就没那么客气,“表哥,你干吗?你一天往我家跑了好几趟。你又要把我娘弄到你家去?我告诉你那是我娘,有我这个儿子孝顺!”   朱来富猛翻白眼,他又不争孝顺,他是有事找姑,可姑今天撞邪了,说什么也不肯见。   他气呼呼地跑回家找爹商量去。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9章   朱来富跑回家,告诉爹娘。   “爹,娘,今天我去了好几趟,也不知道为啥?姑一次都没有见我。”朱来富道,“姑是不是不打算再帮衬我们家了,县供销社的工作也要泡汤。”   朱大道:“你亲耳听到你姑说不见?你姑怎么说的?”   “我走到姑的房门口跟姑说有事找她,一开始她没理我。后来她说让我别打扰她。”   “是你姑的声音?你没听错?”朱大怀疑是不是儿子听错了,妹子怎么会不见来富?她不是心心念念要夺了狗子的工作吗?咋突然变卦了?   “是姑的声音!”朱来富肯定地道。   “老头子,我估摸着他姑是想避嫌。那天朱老三说的那些话把他姑也绕进去了,别人听了会怎么样想?”   朱大不太相信老婆子的猜测,但除了这个原因,他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为什么妹子不见来富。   他叹口气道:“不见就不见吧,等几天再说。”   “爹,等几天就怕晚了,万一让狗子给发现了呢?”今天朱秀月没有见他,总让他恐慌不安,就怕那工作给溜了。   “说不定是姑反悔了。人家母子俩到底是亲骨肉,打不断的亲情,斩不断的血脉,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付槐花道,眼底隐隐透着幸灾乐祸。   朱老太太疑惑地看着朱老头,他摇摇头,肯定道:“小妹不是反复无常的人。来富,我们再等等。”   “来富,要不你先去跟老刘家的联系上,就说大丫,一百块不二价。”朱老太太打算给儿子找点事做,免得他一心记挂在那事上,乱了方寸。   朱来富真慌了,他觉得弟妹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万一真的是姑变卦了呢?   不行,他的先下手为强,于是他道:“爹,要不我们家先掏钱吧?大不了,以后我工作后还你们钱。”   朱大闭上眼,知道自己再不答应就和儿子离了心。他手握着搪瓷缸放在膝盖上。半天,他睁开眼道:“行,老婆子,你掏钱出来给来富。来富,你明天一大早赶到城里把钱给吴科长,把工作落实下来。”   “爹,要是姑知道后不答应怎么办?”   “照我说的办!”朱老头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听你爹的!”朱老太太心中有数。   朱来富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他去一趟县供销社轻轻松松地把工作办下来,从今以后,他就是吃国家粮的人。   他一路飘飘然然地回到家,连撞上来的粪蛋,他没有往日的嫌弃,还掏出一块糖来递给他,“来,大伯给你糖吃。”   那是一颗牛奶糖,白白的糖纸上印着黑白奶牛,隐隐有甜甜的香味透出。   然而粪蛋的心却不在糖上,他隐隐有不好的猜测。   粪蛋捏着糖,天真地问:“大伯,是不是有喜事?”   “是啊,天大的喜事!从今以后,大伯要去城里上班了!”   粪蛋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朱来富成为县供销社的工人。从那以后,大丫姐她们就成了朱家的猪,什么时候想要钱就什么时候拖出去卖。而她们的废物爹更加废物,连话都不敢吭一声,由着别人作贱他的闺女。   但这次却是朱来富一个人去得县城,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朱来富陪着朱秀月去的,全程由朱秀月拿主意做决定。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次陈二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傻,拱手把工作让给别人?   粪蛋心中升起些希望,也许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他剥开糖纸,一口吞下奶糖,甜甜的奶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不亏是二块多一斤的糖,就是好吃!   “粪蛋,你那里来的糖?”付槐花一巴掌拍过来,“是不是偷你奶的糖吃?”   粪蛋委屈地道:“娘,是大伯给我糖吃的。”   “大伯今天好高兴好高兴,走路就像飞的一样,很神气呢。”粪蛋偷瞄着付槐花的神色,“我还问大伯为什么这么高兴,大伯说他要去城里上班了。”   “他当然高兴了,好事都让他们大房给占了。”付槐花黑着一张脸,忿忿不平。   “娘,我听说在城里上班的人就是城里人了。”粪蛋继续加着火,“是不是以后大哥,大姐,二姐他们要搬到城里住?那大伯一家人都是城里人了?”   “想得美!”她气呼呼地往屋里走去,她要找当家的商量商量。   看着她的背影,粪蛋黑乎乎的脸上露出几颗小牙齿。   她回到屋里发现当家的还在床上睡觉,她走上前,猛地掀开被子,“睡睡睡,整天就知道睡。人家大房一家就要搬去城里,做城里人。我们一家子还窝在村里当老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卖力气干活。你就算惦记兄弟情义,不为自己着想,你也得为我们的儿子想想吧?你舍得儿子长大后也跟你一样当泥腿子?”   趁着中午好好地睡个午觉,让媳妇给吵醒,朱来贵可不是好脾气,伸手就要打人。听到媳妇说儿子,他才收回手,不耐烦地道:“大哥答应过我,以后他和卫国会好好照顾卫军的。”   “就这种虚话,就你信个实在?他真要感谢你,就该说等他以后退休了,把工作给我们卫军。”   “你疯了?别说大哥,爹娘都不会答应!”   “凭啥不答应?吴科长那钱之前可是说卖大丫出那钱。可是如今是家里出的,那钱可有我们一份。那工作不也应该有我们一份?现在他上着班,等他退休,不就该我们卫军接班?”   朱来贵摇头,“想都没想,你最好别让爹娘知道。”   付槐花知道这事行不通,可她不甘心,又道:“工作不成,那钱总可以吧。之前可是说好卖大丫的钱给大哥,卖二丫她们的钱给我们。现在姑转了心思,二丫她们卖不成,钱也没着落。是不是该大哥补贴一二?为这份工作,你可没少出力。总不能啥好处都让大哥得了,我们啥也没有捞着。”   “大哥的工资不是要交给娘保管吗?”朱来贵诧异道,他们家没分家,钱财自然是爹娘保管。   “你以为你大哥是陈狗子那个傻子,老老实实把工资全上交?”   朱来贵默然,好一会道:“等会我去跟大哥谈谈。”   “等什么等,趁现在还没到上工时间,你现在去说。”付槐花推着自己男人出去。   不想朱来贵一出去就没有回来,直接去上工了。她心里像猫抓似的,一下午干活都心不在焉。   晚上上床前,付槐花急忙问朱来贵跟大哥说的怎么样。   朱来贵打着呵欠,“大哥才进城,要办的事多着呢。那里都要钱,那有多的钱给我们使。不过大哥答应等我们卫军长大,给他找个城里的媳妇。”   “呸,人家城里的姑娘为啥要嫁到农村来?也就是你这个傻子才会信这些鬼话。”   朱来贵拉上被子把头蒙住,紧接着传出打呼噜的声音。   付槐花气得没法,打又打不过男人,只得忍气睡下。   第二天,她顶着熊猫眼看着大嫂一脸喜气地给大哥收拾东西,心里那股邪火怎么也压不住。   “大嫂,这是在给大哥收拾东西?大哥什么时候去上班?”   “这不是快到周末了嘛,吴科长让下周去。”   “还是大哥好,上几天班还能休息一天。那像我们家来贵是个农民,一年到头没得个休息。”   方春听出弟妹嘴里的酸气,那是比陈年老醋都酸。   她抿着嘴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地明显。   付槐花看到她脸上的笑,只觉得剌眼,恨不得伸手去抓烂她的脸。   她眼球子一转,计上心来,脸上摆出笑道:“大嫂,大哥如今也是吃国家粮的人。刘家姑娘怕是配不上我们卫国了。”   三年前,方春托媒人四处打听,让她相中山前村的刘家。刘父是手艺人,会打一手好家具。靠着这手艺,刘家在山前村家境是最好的。因着家境富裕,刘家姑娘甚少下地干活,一张脸长得白白净净,讨人喜欢。要不是因为接下来三年是灾荒年,她儿子早和刘家姑娘成亲了。   弟妹这话正好说到方春的心坎里,之前觉得顶好的婚事,现在入不了她的眼。她儿子以后接他爹的班,在城里工作,那能再找一个乡下姑娘,没得丢脸让人看笑话。   从昨天起,她就想着怎么把这婚给退了。偏朱来贵说先不着急,等他在城里站稳脚跟再说。可等他站稳脚跟,那刘家不得贴上来,撕都撕不掉。   她心里着急,就想着让弟妹一起想想法子,出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10章   付槐花在心里暗暗撇了撇嘴,“大嫂,我是个直肠子的人。照我来看,这事就直接跟媒人说就成,让媒人捎个话不就得了。”   “总得有个说法吧?”让媒人出面去退亲,那得给媒人不少钱,要不人家媒人呆不愿意去得罪人。而手中的钱,她早就有了计划,她打算等当家的在城里站稳脚根后,她和儿子就搬到城里去。城里可不比乡下,什么都费钱。但她那能当着弟妹的面说舍不得媒人钱,于是随口扯了一个理由。   “这还要什么说法?”付槐花奇怪地道,“你让媒人直接说不合适。”   “那之前怎么又合适呢?”弟妹这么笨,她怎么想起找她来商量,方春有些后悔。   “这倒也是。”付槐花点头,“要不就说卫国喜欢上城里的一个姑娘。”   方春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毕竟她的儿子迟早要娶城里的姑娘,这只不过是提前把事先说了。   方春又是一番感谢,还说晚饭她来做,让付槐花休息。   能不做事,付槐花当然乐意。虽然做饭能偷吃点东西,但她有更重要的事,那点吃的,她就不看在眼里了。   付槐花跟嫂子扯了几句闲话,就回到自己的屋里,悄悄叫过粪蛋,“等会看到你大伯娘出门,你给我盯着,看她去了哪里?”   她又从柜子里摸出一块糖来,“不准告诉别人,娘就给你糖吃。”   粪蛋估摸着他昨天说的话起了效果,付槐花刚跟方春说了话出来,转眼就叫他盯着方春,也不知道付槐花跟方春说了啥。   付槐花此举正中下怀,为了不让她起疑,他缩着小身子道:“要是大伯娘发现了怎么办?会不会打我?”   “你个蠢蛋!”付槐花戳着他的额头道,又举起巴掌吓唬,“不准让你大伯娘发现了,要不娘把你吊起来打!”   粪蛋小身子抖了抖,眼底恨意闪过,上辈子他没少被吊着打。   看着他这样,付槐花满意地笑了。她拿起桌子上的糖在粪蛋眼前晃来晃去。   粪蛋吸着鼻子伸手拿糖,付槐花伸手拂开,“等你回来来拿糖。”   粪蛋的双眼还盯着那块糖,脚动也没动一步。   “快去!”付槐花又举起巴掌。   留念地看了那块糖一眼,粪蛋才走出屋。   出了屋子,周围没有人,粪蛋脸上露出不符合他年纪的狠戾。   等着吧,付槐花,你的愿望会落空,还会被朱家人责骂。如果他再适时地添两把火,说不定她也会尝到挨打的滋味。   方春坐在屋里想怎么把话传到刘家去,媒人,她是打定不用的。抬眼瞧着粪蛋正站在院坝里,她想传话的人有了。   她喊道:“粪蛋,进来一下。”   粪蛋唬得脸都白了,好在他是背对着屋子,方春应该看不到他的脸。他慢慢地转过身,走到窗户低下,问:“大伯娘。”   “快进来。”方春难得对粪蛋露出笑脸,“大伯娘给你一颗大白兔奶糖。”   粪蛋嘴巴动了动,口水直往下流。   大白兔奶糖可真是贵,不像朱来富给的牛奶糖,他上辈子还有机会吃过。而大白兔奶糖,他两辈子都没有吃过。   不用方春再招手,粪蛋迈进她屋子。刚一进屋,手上就被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快吃吧。”方春催促道。   粪蛋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糖,白色的糖纸上面印着可爱的小兔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他伸手拿起小白兔奶糖,白白的糖纸上是黑黑的手指头,那么白那么黑。   像被火炭烫着一般,他把糖扔在桌上。就在方春要发火的时候,却见他的双手使劲地裤子上来回揉搓。   方春笑盈盈地拿起桌上的抹布,拉过他,伸手给他一根根地擦着手指头,就像上回,狗蛋手指头让马蜂给叮了,他娘也是这样拿着他的手指头细细地挑着剌。   有那么一刻,粪蛋觉得他就是狗蛋,而大伯娘则是他娘。   他抬起头,目含孺慕,然而却瞧见方春嘴角的那抹嫌弃,他猛地抽回手。   “咋了?”方青不悦地道。   粪蛋吞着口水,指着桌上的大白兔奶糖,道:“我要吃糖。”   方春脸上又露出笑容,“快吃吧,这个糖老贵老贵。我都舍不得给你大姐她们吃,专门给你留着呢。”   粪蛋嘴里含着糖含含糊糊地道:“谢谢大伯娘。”   “你娘也有大白兔奶糖,她给你吃过没?”   “没有。”粪蛋摇头,“娘只给二哥吃。”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方青道:“是你娘好还是大伯娘好?”   “大伯娘好,大伯娘给我吃大白兔奶糖。”粪蛋疙瘩都不打一个,立时答道。   方春脸上露出得意地表情,她循循善诱,“那粪蛋帮大伯娘做件事,行不?”   粪蛋点着头,眼睛睃巡着四周,也不知道大白兔奶糖放在哪里。   方春看着他的眼珠子在屋里打量,“回来大伯娘再给你两颗大白兔奶糖。”   粪蛋眼珠子立马停止转动,盯着方青,急切道:“大伯娘快说,要我干啥?”   方春却踌躇不决,忽地她觉得这也不是一个好法子,一个小娃子,刘家能相信他的话吗?若是她自己前去,如果刘家怒起来打她怎么办?   粪蛋却在催促,“大伯娘,你快说啊。”   方春正心烦,听到他的催促,刚要挥手叫他出去,忽然想到什么,笑眯眯地道:“粪蛋,你娘可说过大伯娘的坏话?”   粪蛋神色犹豫,方青赶紧又拿出颗大白兔奶糖,“你说了,大伯娘再给你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流着口水把付槐花妒恨大房得了好处的事说了一下,当然他也没少添油加醋,说付槐花想朱来贵顶替大伯去城里工作。   方春暗恨,亏当家的还惦记着老二,说以后搬到城里也要尽力帮他们。当家的还没去上班,老二家的就想顶了去。   她现在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听付槐花的话,说不定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她,等他们这一房出错。   她挥手打发粪蛋出去。   粪蛋心中惋惜,没能从方青那里套出话来。不过嘛,付槐花的嘴怕是没有那么紧。   他几步蹿进屋子,付槐花正躺在床上翘着腿吃花生酥,嘎嘣脆。见粪蛋突然蹦进来,一口花生酥堵在喉咙,好半天才咽下去,“你个兔崽子,赶着投胎。”   “刚才大伯娘找我。”   付槐花立马坐起来,“快说,你大伯娘找你干吗?”   粪蛋瞅着床上的花生酥,第一句话就是大伯娘给我吃大白兔奶糖。   付槐花忍痛拿起一颗花生酥递给粪蛋,“吃吃,就知道吃。快说。”   粪蛋刚才方春说的话再说了一遍,最后还问:“娘,你知道大伯娘叫我干啥吗?”   “叫你去刘家说,朱卫国跟一个城里姑娘好上了。” 付槐花没好气地道。   粪蛋恍然大悟,“大伯娘好坏,这是叫我去当坏人呢。”   付槐花这时也明白过来,一跳八丈高,朝着对面的方向骂:“好你个方春,竟然打主意打到老娘头上来。谁不知道粪蛋是我儿子,粪蛋出面跟我出面有啥不同?要不要老娘亲自去跟刘家说你家儿子有了相好的。”   粪蛋天真地道:“娘,大哥啥时跟城里姑娘好上了?怎么没听大哥说过?”   付槐花双眼一亮,方青不是想她儿子找个城里的姑娘吗?她就来个弄假成真,只不过城里的姑娘没有,农村的姑娘一大把,还是家里穷光光的。   她越想越觉得好,连人选都想好了。   回头见粪蛋双眼泛绿光盯着她的花生酥,她狠下心闭着眼睛抓了一把花生酥,“粪蛋,你要知道我才是你娘。我们才是一家人,以后大伯娘再找你,你都来告诉我。”   粪蛋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高兴地接着花生酥,忙不迭地点头。   打发走粪蛋,付槐花就悄悄地出了门,粪蛋瞧见,远远地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的十二章提到这一章 第11章   付槐花是从后门出去,顺着围墙又绕到朱老三的后屋,拐进一条小路继续往前,七绕八拐。   粪蛋都快被她绕晕了,他都在怀疑付槐花是不是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所以才会故意这样绕来绕去。   前面付槐花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四顾。   粪蛋吓得赶紧扑在地上草丛中,屏着气微微抬起头,见付槐花左右前后来回看,人忽地钻进前面的牛棚。   付槐花要偷牛?   粪蛋马上否认自己的想法。如今春耕,牛都不在牛棚。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去牛棚偷牛?而且她偷牛干吗?   但她跑牛棚去干吗?   粪蛋脑子里转着稀奇古怪的想法,瞅着牛棚里有人出来,端了一碗水又进去。   就那么一眼,他已认出此人,那是马书雅,马地主家的女儿!   粪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他咋忘了马书雅和她的奶住在牛棚里。   当年解放后,斗地主,马地主被打死,马地主的弟弟和儿子逃走。只留下媳妇带着老娘和女儿过活。马地主媳妇受不了侮辱,跟马家断绝关系,嫁给村里的最穷的老汉但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给人家的娃当后娘。不想嫁过去没几日,马地主的媳妇就跳河自杀了。   马家就剩下马老太太和年幼的孙女马书雅相依为命。马家原来的大宅子被砸得稀烂,成了一堆乱石。住是没法住,一个老一个小,下地也干不了啥活,就让生产队安排照顾队上的老牛,顺便也住在牛棚里,也就是说的劳动改教。   马老太太硬气,挺过当年的□□,不仅把孙女带大,把生产队的老牛照顾的好好。   可惜过不了几年,马老太太就会去逝。没了马老太太照拂的马书雅成了人人欺负的对象,更因那张脸经常遭到别人的侮辱,甚至在那个最混乱的年代,被人借着□□的名义被明目张胆的欺凌。   想到她上辈子的遭遇,粪蛋忍不住叹气,世上咋有这么多王八蛋?不过马书雅比大丫姐命好,她后半辈子不仅报了仇,还有花不完的钱。   想到大丫姐,粪蛋顿时对付槐花的计划没有什么兴趣。他不改把心放在朱家身上,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大丫姐她们,不让她们再遭受上辈子那样的悲惨命运。   至于朱家,他只要盯着就成,偶尔拱一下火,让他们内斗就成。   想到此,粪蛋赶紧往回跑,他要回去告诉方春,他无意中看到付槐花钻牛棚。   然而等他跑回朱家时,却只是见着方春匆匆的背影。   方春在屋子里想了半天,仍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但也知道绝不能以儿子相中城里姑娘来退婚,说不定付槐花就等着她用这个理由,然后再散播一下不利自己儿子的谣言。   方春冷笑一声,她偏不如此。她就堂堂正正地跟刘家说刘家配不上他们家来说。   想到身边有这么一个歹毒的妯娌,方春就越想离开朱家,搬到城里去。等当家的回来,她一定要跟他说二房容不下他们,他们何不远离了,不惹二房的眼。   只是在这之前,得把儿子的婚事给退,进了城也再好找城里的姑娘。儿子都二十了,再也拖不得了。   她立即起身匆匆往村里走去,杨怀山的儿媳妇就是山前村姓刘的姑娘,跟刘家沾着亲。让她跟刘家传话最合适,还省了媒人钱。   杨怀山的儿媳妇叫刘春花,跟刘家姑娘是远房堂姊妹,两人小时候也经常一起玩耍过,后来长大才慢慢地疏远。   她听了方春的来意,很是意外。   农忙前,她回了一趟娘家,听说堂妹家里在给堂妹准备嫁妆,已经托人去买辆自行车作嫁妆。如为谁家嫁闺女舍得赔这么贵重的东西,像她娘家不过就给好二床棉被出嫁。她估摸方春没有的到信息,要不那舍得这么好的亲事?   “我堂妹有福气,我叔舍得给她置办嫁妆,热水壶一个,还有城里人兴的自行车都有置办好了。”刘春花先点了一句,又道:“朱婶子说错了吧,是不是想要让我回娘家的时候帮你们催催,好早日定下日子结婚?”   朱家就有一辆自行车,方春自也没把一辆自行车放在眼里。一个农村姑娘没有工作,就算赔上自行车又如何?那里有人家城里姑娘每个月几十块工资,什么自行车手表不就是二三个月工资的事。   “过些日子,卫国他爹就要去县城里上班。我们一家子都要搬到城里去,从今以后那就是城里人,再娶个农村姑娘不合适。俗话说的好,亲事得讲究个门当户对,木门对木门,柴门对柴门。如今我们家可是木门,那是柴门对得上的?大侄女,你说是不是?”方春露出当家工作的风声,反正县供销社的名字都改成她当家的名字,工作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也不怕刘春花大嘴巴,到处嚷嚷,只是希望刘家要脸面,别纠缠不休。   刘春花和堂妹的关系疏远,并不表示她乐意看着别人以高高在上的语气来嫌弃他们刘家。方春的话,摆明这亲事做不成。她也不用顾及对方的脸面,直接拿起大扫把赶方春出去。   赶人归赶人,刘春花却在想,朱来富怎么找到工作的?做的什么工作?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说在城里找到工作,难道现在城里的工作多的跟路边的石头一样,随便捡?那是不是她家男人也可以去捡一个。   她想到陈二,村里唯一在城里工作的人。   刘春花揣着心思跑来问陈二,见陈二正坐在桃树下,头望着顶上的桃花出神。   她也顾不得陈二认不认识她,直接问:“狗子,我问你一件事,现在城里的工作是不是多得很,谁都可以去上班?”   陈二险些惊掉下巴,这女人脑筋可真好使,那语气就像城里的工作跟地里的庄稼似的,长了一茬又一茬。   “没有啊。城里的工作可不好找,有关系都未必找得到。”   “那朱来富的工作是怎么弄到手的?”刘春花奇怪道。   陈二猛地站起来,问:“你听谁说朱来富有工作了?”   刘春花看着陈二的脚,忽然道:“是不是你把工作给了朱来富?”   “不是!”陈二断然否决。但心里却明白朱来富的工作多半是顶替他的工作。他不知道朱来富是如何办到的。原主在县供销社上班太老实,只知道干活,根本都没有打听过这些。   虽然他不喜欢任何干活的工作,但也不能这样便宜给朱来富。   陈二叫来二丫,让她赶紧去生产队借牛车,他要马上去县供销社问问。   这次照样是洪六驾着牛车,听了陈二的话,把牛车赶得飞快。 第12章   县供销社位于城中心,高高的二层楼,下面一层是销售门市,上面一层是办公室,而仓库则在门市的后面,开门的方面则刚好和门市相反。   陈二按照记忆指路,让洪六把牛车驾往仓库方向去。   “等到看到一个大铁门,里面就是供销社的仓库。”   不一会,就看到一道大铁门,洪六驾着马车停下来。   平时大铁门都是关着的,除非有货拉过来,或是送货去下面公社才会打开大铁门。大铁门上有一个小门,平时出入就走这个小门,当然小门一般也上着锁。铁门里面有一个停车场,对着停车场就是仓库。   陈二处着拐杖站在铁门前,先拿拐杖敲了一下铁门,才朝里面喊:“王红军,王红军。”   王红军是仓库里的会计,管记帐,而原主就是个守仓库,兼卖力气的搬货工。   此刻王红军正在清点布料,新进来一批布料,要他们仓库清点清楚,帐对得上,才能发货给门市或是下面的公社去。   原先陈二在的时候,他只要坐在办公桌上轻轻松松地记个数就成,其它一切由陈二包干。之前他还嫌陈二闷,不喜欢说话。如今倒是来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就是手脚不行,让他干点货,不是这里就是那里。可人家后台硬,他得罪不起,只好出手帮忙一起干活。但心里一直盼着陈二能早点苏醒回来,好让这个家伙滚蛋。   古建军捅了捅王红军,“你听,晃不是有人喊你?”   仓库很大,足有一千多平方米,他们在里面点货,不注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王红军侧耳听听,果然听到有人在喊他,“你先忙着,我去去就来。”   王红军走出仓库,看到陈二站在铁门前,惊喜道:“你醒过来了?什么时候醒的?身体怎么样?”他边说话边打开铁门,招呼陈二把牛车赶进来停好。   “王叔,让闲杂人等进来不好吧,你真打算让他们把牛车停进来,仓库少了什么东西,我不负责。”   陈二抬眼看去,一个面白的年青人,高个头,穿着列宁装,双手叉在裤袋里一晃一晃的,手腕上的手表随着身体的晃动一闪一闪的。   以陈二的眼力,他敢肯定那块表绝不是他平常在供销社看到的什么梅花表还高级的多,也不知道多少钱。   王红军工龄比陈二还长,是县供销社的第一批员工,资格又老,平时主任见了他,都会称他一声王老。而不是像这个小王八蛋,嘴里叫着王叔,说出来的话却下他的面子。   不过想到陈二的回归,眼前这个小王八蛋也该滚蛋。他嗤笑一声,指着陈二道:“你说谁是闲杂人等?他是我们供销社仓库保管员!”   “不,供销社仓库保管员现在是我,正式工!”古建军一扫刚才散漫劲,挺直胸背。   眼看王红军要发火,陈二赶紧拦住王红军要说的话,“王哥,走,我们出去说。”他又减肥洪六使一记眼色,两人连拖带拉地扯走王红军。   “陈二,你傻不傻,你拉我干吗?还不去找主任问问,明明你是仓库保管员,怎么就换人了?”王红军反过来拉着陈二的手往楼上办公室去,又对洪六道:“你先去找个地方把牛车停好。”   “别急,王哥,我正好想问问你这事,你先给我说说怎么会事。要不等会见了主任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倒是。”王红军想了一下,点头道:“走,我们去食堂里聊聊。”   供销社有个员工食堂,现在开饭还在,食堂里没什么人。   王红军和陈二找了一个角落地方坐下,王红军先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身体怎么样?”   “前儿才醒来,身体还成。”陈二问出心中的疑惑,“谁给你们报的信?”   “你娘没跟你说?”王红军诧异道,“你昏过去的那天下午,你娘跟你表哥来到找我,说你给摔昏过去,怎么请假。”   陈二心中冷笑,看来一点惦记着这份工作。他人才昏倒,没想着送他进医院,反倒急急问他工作的事。   跟陈二一起工作十年,陈二对朱秀月怎么样。王红军一清二楚,开始还劝过他,让他别死心眼,给自己存点钱防身,但陈二不听,他也懒得再说他。今儿听陈二连他老娘来过都不知道,好心提醒一句,“主任听说你昏倒后,本说要派人去慰问你。让你娘给推辞了。单位给慰问金和东西,她也直接带走。”   他娘的,朱秀月和朱家不知道有多少事瞒着他。   如果他的工作真的让朱来富给顶替了,看他不闹得朱家翻天。正好趁此机会给朱秀月颜色瞧瞧,顺便把朱秀月手里的钱弄出来。   反正十年前,因为这份工作,原主也大闹过一场。当时也是朱秀月让原主报答朱家的养育之恩,把工作给朱家。那是原主第一次违背朱秀月的意思,第一次冲朱秀月发火。   不过这事,看来王红军也不清楚,要不他也不会不知道那个年青人是正式工。不过这年青人看起来挺有钱的,他打算打听打听,“王哥,你说那个年青人是谁?按理我这样的,不是应该给我把工作留着,请一个临式工代替一段时间?”   “哎!”王红军叹口气,“那小子叫古建军,也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的。听说后台很硬,第一天来上班,是主任亲自带过来的。我怕遇到一个剌头不好相处,特意打听过。古建军是以临时工进来的。妈拉个巴子,这才几天,就转正了。”   “看那样子,挺有钱的。”陈二引着王红军说古建军,“我看他手上戴的手好闪,不像我们供销社摆在货柜上的梅花表。”   “那是国外的表,叫什么劳什么来着。听说上千块。”   陈二呆住,人家一块手表就上千,如果他把闺女嫁过去,聘礼不得上万。一万块那是个什么概念,该是多少斤猪肉?一万六千多斤!陈二只觉得一堆的猪肉在眼前飞。   他要发了!陈二越想越美,恨不得能从王红军嘴里多掏出点关于古建军的事。   结果王红军又开始发牢骚,“你说那么一个祖宗,好好在家里待着不就成了,跑来上什么班?就这么一个祖宗,那里有我们俩共事多年,多有默契,啥事不干的好好。现在搬货,他是不肯搬的,没得让我一个老员工搬。请示上面,最后说请人搬。如今上下货都是请人搬的。明明点货清货是他的事,他偏说仓库是两个人的事,我不干,他也不干。他一个才进单位的人好意思跟我一个老员工顶着来干来。可人家后台硬,我得罪不起啊,只得乖乖地当老黄牛。现在仓库也是我们轮流着守,一人一天,有时候他招呼都不说一声,也不来守仓库,害得我继续守。”   陈二急得抓耳挠腮,几次打断他的话都不成,只得叹气。   但心里又暗自偷乐,让你当初欺负原主,使唤他团团转,如今报应来了吧。   王红军低头瞧了一眼陈二的脚,“你脚什么时候才好?”   “医生说要百来天吧。”   “你咋就这么不小心,把自己给摔晕过去。”王红军哀怨的声音听得陈二浑身不自在。   他先叹口气,才道:“我那天回去,我娘说没胃口吃不下饭,想吃点野果子。我那里还能坐得住,立马去摘野果子。这不,石板打滑,就给摔倒了。”   孝子当然要让别人知道,光自己知道,那算什么孝子。   陈二忍不住打击王红军,“就算我脚好回来,再当仓库保管员可能不大。毕竟人家干的好好。”当然,陈二也不打算再干仓库保管员的货,太累。   估摸着从王红军嘴里打听不到什么信息,陈二就想走人,“快要下班了,我找主任有点事。”   “你别想太多。人家有来头,说不定干几天就嫌这工作烦了,拍拍屁股走路。”走之前,陈二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心里则在琢磨等会找主任打点打点,看能不能弄清楚古建军到底什么来头。 第13章   陈二出了食堂,找到洪六,让他再等一会。   洪六道:“狗子,我扶你上去吧。”   不过两层楼,有拐杖,陈二自信自己能走上去。摆手说不用,自己处着拐杖笃笃地走上去。   “陈二,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吴科长站在二楼平台上等他上来,丢下一句话就回自己的办公室。   吴科长是采购部的科长,也管着仓库,是陈二的直接领导。   领导发了话,陈二自是随后进了吴科长的办公室。   “把门关上。”   这是有话要私底下说。陈二顿时想到朱来富的工作是不是顶替他的工作,吴科长是最清楚的。   他抬眼看去,吴科长朝桌子放了一张纸,“过来,把字签上。”   当年参加工作后,清点货物要签字。为此,陈二特意去扫盲学过,一般的字都认得。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张看,只看了前面的几行字。   陈二就放下,道:“吴科长,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事我不知情,我不同意,也不会签字。”   吴科长抬抬下巴,点点桌上的纸,“你再仔细看看。”   吴科长瞧着他把上面的内宅看过一遍,方道:“你签不签字都无所谓,你娘替你签了字。那时你刚好昏迷不醒,你娘的签字是有效的。你表哥已办好手续,就等着明天来上班。”   听到这些话,陈二心中慌乱如麻,他不知道吴科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朱来富顶替他上班却千真万确,也就意味着他的工作没了。   吴科长见陈二脸上一片慌乱,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决定再加一把劲,“怎么样?签还是不签?”语气颇为不耐烦。   陈二本能地拒绝,反正他签不签都无所谓,那他也不必签。于是他起身往外走。   “你……”吴科长口中的你字刚呼出声,就看见陈二转过身,立时改口,“怎么?想签字?”   陈二走回来,依旧坐在吴科长的对面,“有件事我刚才搞忘了说,我原是想去找主任说。不过,现在觉得跟吴科长说也是一样。”   刚才开门,让外面风一吹,陈二冷静下来,转眼一想,这事跟吴科长脱不了关系。朱来富顶替他的工作,没有吴科长点头,肯定是办不下来的。看来趁他昏睡的时候,朱来富没少送礼给吴科长,那礼还不轻,不然吴科长能下死力出劲。   想通这一点,陈二极度怀疑那张纸的效用。   “我脚受了伤,一时半会不能上班。不知道单位上给我的工资是怎么算?”   果然世上那有真正的老实人,白纸黑字,明明上面已经注明他的工作已给朱来富。他还能问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   吴科长把那张纸往桌上重重地一拍,指着纸道:“你刚才不是看过?没看清楚再看一遍。你的工作已经让给你表哥朱来富。”   看着吴科长狗急跳墙的样子,陈二心里高兴地跟吃了蜜似的。他动了动屁股,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我没同意把工作让给朱来富!”   “这事不用脑子就知道,我怎么可能会把我的工作让给别人。吴科长,你说是吧?”说完,陈二脸上还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吴科长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忽地笑道:“你不认没关系,反正你娘签了字。白纸黑字就摆在这里,除非……”   陈二脸上依然是那憨憨的笑。   “除非你愿意让你娘去做牢。”吴科长吓唬道,“不过一个孝子会舍得让老娘去做牢?当然假孝子例外。陈二,你说是你是真孝子还是假孝子?”   陈二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现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旋转着一个声音:朱秀月要去做牢了!   真他娘的高兴!   陈二上班的时候,朱秀月没少来找他。每次来,陈二都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娘,有时候那怕身无分文,也要借钱供着他老娘,然后自己在食堂买个馒头管一天。谁不说他孝顺得过头,都孝成傻子了 。   吴科长笃定陈二舍不得让老娘去做牢,他等着陈二妥协签字,手已伸到抽屉里摸出一只笔递过去,“来,把字签了。”   我脑子有病?陈二暗问自己。   没有!   签个屁的字。   陈二伸手推开笔。吴科长诧异,“怎么?要当假孝子?心里盼着你娘去做牢?”   被戳中心事,陈二也不慌。他抬头看着吴科长,“和把我的工作给朱来富相比,我宁愿我娘去做牢。朱来富再亲也是外人,是我娘的侄子。他有自己的爹娘,能像我这样老老实实地把大部分工资交给我娘?没我这份工资,我娘的日子那得苦成什么样?我娘一时糊涂被娘家灌了迷汤给哄了去,啥事都听娘家人的话。与其看着我娘苦巴巴地过日子,还不如去牢里,我天天送些好吃好喝的给她,让她在牢里日子也过得舒坦。”   怎么觉得陈二说的话很对呢?吴科长赶紧摇摇头,冷哼道:“你的心可真狠啊!亲娘都舍得送到监狱去做牢。”   “那现在来说我的工资吧?还有我脚好后回来单位打算让我干什么?还是古建军换地儿,仍让我做回仓库保管员?”   说到古建军,吴科长就一头的包。他摆摆手,“那事以后再说。”   事到如今,陈二又油盐不进。吴科长只好把事摊开来说:“不想你娘做牢,又要保留你的工作。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不让你表哥来上班。你回去吧,自己跟你表哥说去。至于你的工资等领导开会出结果。”   陈二不信这么多的员工,之前会没有遇到过员工生病请假的事。不过是事没办成,吴科长故意卡他罢了。但他又是那么好被卡的?   他忽地起身凑近吴科长道:“吴科长,你拿了人家的东西不给人家办事,不厚道。”   “你胡说啥?”吴科长拍着桌子喝道。   陈二坐回椅子上,脸上还是副憨憨的模样,“俗话说的好,拿人钱财□□。可你……”他瞄了一眼桌上的纸,“你给朱来富弄了一个临时工,我可是正式工。一个临时工顶替正式工?吴科长,单位是这么规定的吗?” 反正他不想当什么仓库保管员,也不怕得罪吴科长,吴科长还没有权利开除他。   吴科长心虚,嘴上却强硬,“那里有才进来就是正式工的?”   “这上面写的可是顶替我的工作。”   “赶快走,明天我就找领导商量你生病期间的工资。”   先前看到临时工那刻,陈二还没有多想,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些奇怪。原本是想讹一讹,没想到真让他试出来,有了这么大个把柄,不捞些好处,那能轻易说走。   可怜朱来富那个大傻瓜,真以为找到一份好工作?什么叫临时工?就是随时可以辞退,就叫临时工!   他压低声音,“吴科长打得一手好算盘。我这份工作,你是给了别人吧?不是古建军,是另有其人。”   吴科长发誓,他以后绝不小看任何一个老实人。他道:“你想怎么样?”   “我这脚好了也不能搬货,医生说我身体底子差,不能再干重活。”陈二一边说话一边脑袋转的飞快,想着怎么利益最大化   “你想坐办公室?”吴科长瞪大眼,他可没本事把陈二弄到办公室来工作。   陈二赶紧摆手,“我一个大老粗,那是坐办公室的料。我想……要不,你再给我一份工作?”   陈二拦住快要跳起来的吴科长,“别急,你听我说。我呢,一时半会肯定上不了班。你先给我挂名,就是保留我的工作,允许我以后回来上班,但在我没上班期间可以不给我工资。相应地,你再给我的一份工作,正式工,我们那个公社的。那人肯定来上班了,还是顶替我的那份名额。用公社的正式工换份县上的正式工,不吃亏。”   “不保留你那份工作,我马上给你办。”   “不行!要不,我脚好了就立马回来上班?”   吴科长拿出烟狠狠地抽了几口,道:“你等会。”说完,人走出去。   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吴科长拿着二张纸回来,一张放在陈二面前,“签字,答应三年内你不回来上班。”   “成!”陈二爽快地答应。他准备以后在家里当老爷,让大丫去公社供销社上班挣钱,三年后,二丫也有十六了,到时候让她来城里上班了。   他呀,就在家歇着,随便□□□□几个丫头,再四乡八里的打探有什么好人家。那个古建军实在合他的心意,可惜大丫乌漆麻黑的,拿不出手。等他回去让大丫好好养养,希望那个时候古建军还在供销社。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跟吴科长打听,“那个古建军什么来头?瞧着不像是干活的人?”   “别管闲事。”吴科长见陈二签字,拿出另一张纸递给他,“拿着去公社供销社办理手续。”   “吴科长,不会是你也不知道吧?”陈二故意激了一句。   “能有我不知道的事?人家是上面来的,可不是我们这些小角色能惹得起的。”吴科长知道陈二在激他,但他不妨告诉他,表示自己人脉通达,消息灵通。   “放心,吴科长,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吴科长斜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十张十元,拍在桌子上,“拿回去,我不欠你表哥的。”   陈二笑嘻嘻地拿起钱放入口袋,落了他的口袋,就是他的。 第14章   此行不虚,简直是收获巨大!   陈二行走如飞,若不是看他处着拐杖,别人定会怀疑他故意处拐杖装残疾人。   路过仓库,陈二跟王红军告辞,顺便不走心地安慰他几句。   绕过弯出了供销社大楼,陈二收起身上的那股子的喜悦,缓慢地朝洪六走去。   洪六倚靠在牛车上,朝这边望着,见陈二出来,急步走过来。只是看见陈二神色不对,他急忙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朱来富把你的工作给顶了?”   陈二一手捂着脸,“洪六……”声音哽噎,半晌才吐出一个是。   “工作拿不回来?”洪六着急得不行。   “那倒不是,工作拿回来了。”陈二放下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脸上隐隐有泪痕。   “那就好,工作拿回来就好。”洪六连说几声好,又扶着陈二上了牛车,驾着牛车往村里赶去。   洪六坐在前面赶着车,知道陈二心里不好受,心里琢磨着是让他安静一会好,还是说些话安慰他好。   而陈二也在忙碌,脑子里不停地转。接下来有一场恶仗要打,他要趁此打压住朱家和朱秀月,不准他们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但他并不想把这两天才传出的孝子名声给毁了,毕竟原主做了几十年的孝子,在外面连点响声都没有。好不容易传出点名声的,那能半途而毁。   孝子的名声,他是要死了!那就得想别的办法。   作为一个孝子,那怕朱秀月和朱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他最多骂朱家一顿,难道还能跟朱家断绝关系,互不来往不成?只要朱秀月认朱家,要跟朱家走动,他作为朱秀月的孝顺儿子,就没有不理朱家的理。最多不过前一二年,等朱家摆足低姿态,他再不理人,村里就要说他得理不饶人,眼里没有个长辈。   那可不是他想要的名声,其实他不看重自己的名声,但他没有好名声,肯定会影响几个丫头。让几个丫头卖不上好价钱,岂不是挖他的心掏他的肺。   对朱秀月,更是没有别的办法。那怕朱秀月做下这种事,旁人最多说朱秀月偏心眼,看重娘家,说不定还会觉得是他没有能力,自己的工作都守不住。而他作为一个孝子除了忍几乎没有别的办法,他能不养朱秀月吗?他能打骂朱秀月吗?   不能,都不能,生养之恩比天大!   何况这份工作,他最终拿回来了。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一个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的娘。   早知道朱秀月和朱来富一直盯着他的工作,还趁他昏迷下手。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孝顺名声宣扬出去,等会动起手来也能利落些。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既不能伤了自己的名声,又能整治朱家和朱秀月一把。他需要外力,需要别人助威,需要强大的舆论,要让朱秀月和朱家在这些风言风语中抬不起头,再也不能打他的主意。   而眼前的洪六就是最好的外力。   “洪六,我难过,我心里难过啊。”陈二哽噎地道,“我家是外来户,家里就我一个儿子,又没什么兄弟帮衬。一直拿舅舅当亲爹一样看待,拿表哥两人当亲兄弟……”   洪六隐约听到哭泣声。   “……可是我没有想到,在我昏迷的那几天,都说我活不成了……他们没有担心我,没有想着我的死活,他们在忙着顶替我的工作……他们怎么能这样?”   洪六跟着叹气一声,那都是眼红的。谁不想去城里工作,住的好穿的好,不挨饿有肉吃。   更何况供销社的工作,比别的什么工作都俏。谁有机会不想钻营进去?   其实之前村里人喜欢说陈二的各种闲话,就是嫉妒陈二在县供销社工作。   “只是这样……可我没想到我娘……我娘她掺和进去……”   洪六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他,手里的鞭子都忘记挥,任牛自己慢慢往前走。   “你是不是听错了?”   当娘的再顾着娘家,跟娘家再亲,再不能拿儿子的工作给侄儿。毕竟朱秀月是嫁出的闺女,难道还真指望朱家给她养老送终,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不信朱秀月不明白,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白纸黑字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没有她的签名,工作顶替不了。”   村里谁都知道朱秀月识文断字,自然不会是被别人哄骗签了名。   洪六猛吸了好几口气才抑制住心中的震惊,同情地看着他。   陈二摊上这么个一心偏心娘家的娘,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辈。   然而陈二接下来的话,让洪六直接怀疑朱秀月到底是陈二的亲娘不。   “十年前,也闹过这么一回。你还记得不?当时有个军官找来,说给我找份工作。我简直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情落在我头上。等我晕乎乎地到县供销社,拿到那场招工申请表,我才相信那是真的。后来我高兴地跑回家告诉我娘,告诉她我以后每个月有工资了,可以让她每个月吃肉,穿的确凉衣服。那时,我真的好高兴,从出生以来第一次那么开心。”陈二慢慢地回忆原主的记忆,“然而……”   陈二抹了一把脸,擦掉脸上的泪水,“我娘当时却让我填上朱来富的名字,说朱家养我几十年,不能当白眼狼,工作给朱来富,就当报恩……”   洪六惊住,忍不住问:“那是你亲娘吗?”   陈二嘴角蠕动,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半晌他才道:“是我亲娘,她要不是我亲娘,怎么会把我带回村里?怎么会在逃难的时候,忍着饥饿也要把东西留给我吃?我娘为了吃了那么多的苦,我就想着好好地报答她。早些年,我没有能力,靠着舅舅家过日子。娘能吃上饱饭,那不算是我自己的能力,我愁啊,整日愁眉苦脸,想着怎么靠自己主让娘过上好日子。不想天上掉下一份好工作来,我第一时间就想着好好孝顺娘。可她不想要我的孝顺,她要朱来富孝顺她!”   “你娘糊涂!朱来富除了那张嘴能哄哄人,没啥本事。”   “每次朱来富说话,准能把我娘逗得乐哈哈。我那个羡慕,我还特意学着他说话,结果学成四不象,没让娘高兴,反而惹她生了好一通火。当时我若是把工作给了朱来富,也没有今天这么一会事了。”陈二自怨自艾。   “你娘糊涂,你别跟着糊涂。”洪六赶紧打断陈二的话,“姑侄姑侄,再亲也是姑侄。那有侄儿养姑的理?当年幸亏你没有把工作让给朱来富,你们现在指不定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你娘铁定会后悔。”   按洪六的说话,朱秀月这么作妖,其实就是陈二给惯的,给她几天苦日子过过。她保证不折腾不作妖。   朱秀月是村里日子过得最好的人,他从没见过她下地干活。村里好些年纪比她大的人都在干活挣工分,而不是像她整天跷着腿耍,饭有孙女做,衣有孙女洗。每个月有儿子的孝敬,还能想啥时去城里就去城里。村里老太太那个不羡慕她?说她命好。   偏朱秀月在村里从没说过陈二的好话,害得大家以为陈二不孝顺,仗着有工作在家里欺负老娘。   “其实,你呀,就不该让你娘当家,她那么大把年纪,正该好好歇歇。别的人家,你娘这个年纪还在下地干活呢。”洪六指点道。   “也是我不孝,没有早想到这头。她那么大的年纪,是应该在家歇着啥事不用客。”陈二感激道,“洪六,谢谢你。”   不让朱秀月当家的理由也有了,现成的。   陈二有些高兴,当然也没有忘记朱家。他要把原主受的罪都说出来,顺便再拉点同情心,   “十年过去了,我不知道舅舅他们还惦记着我这工作。这些年来,我由着我娘贴补舅舅他们,想着他们好歹养我一场,即便……”   “洪六,你不知道。村里人都不知道我小时候过得啥日子。大家看我白日在外面跟其他孩子做一样的活计,可只要回到朱家,我得不停地干活,洗衣扫地砍柴这都不算。我还得给他们洗脚,从舅公到两个表哥,我都得给他们洗脚,天天晚上洗。我表哥说我是他们家的奴才,就应该侍候他们……”   洪六惊讶无比,这些事,村里一点风声都没有。   “你傻不傻,怎么不早说?”洪六为陈二不平道,“你知不知道?他们经常在村里说你是白眼狼,没有孝顺他们。”   是原主傻,可不是他傻。   “说了,我娘会难过。”陈垂头道。   “……其实也不怪我娘,是我舅舅一家子太贪心,而我娘又心软,经不起舅舅的哀求……”   洪六给气笑了,朱秀月心软?从来没听村里人说过她心软。他不知道陈二那只眼睛看到朱秀月心软了?退一步说,即便她心软,但她真把儿子的一切放在心上,任朱家说的天花乱坠,她也不会做出一点伤害儿子的事,何况是这种直接拿走儿子的前程,跟挖人祖坟有何不同。只不过朱秀月是挖得自家祖坟。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淡下来。   眼前这个男人太可怜了,太为别人着想。他决定等会帮他一把,等会陈二不愿意或者不好说的话,他来说,让村里人都看看朱秀月和朱家是什么德性。 第15章   拜刘春花的那张嘴所赐,村里人都知道朱来富在城里找到一份工作,过几日就要去上班。然而更多的人却在怀疑那份工作是不是顶的陈二那份工作。   刘家行动够快,刘木匠带着几个兄弟侄子十来个人赶到朱家。其目的明显是不打算退婚,能有一个让闺女进城的机会,刘家那会放过。   趁着吃午饭的时候,朱家门前又围着一群人,只是朱家大门紧闭,又隔堂屋隔着十来米,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大家也没有闲着,一边伸长脖子往村口望去,一边说着闲话。   “你们说,朱来富真的是把狗子的工作顶下来了?”   “朱家大媳妇都说了,难道还有假的?”   “我就是好奇,没想到工作还可以让亲戚顶替?那朱秀月知道不?”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侄儿,够朱秀月头疼的。”   “我呸,这还头疼?谁亲谁疏?还用问?”   有一个人神秘地道:“说不定这事朱秀月也掺和着,你们想,朱秀月和她哥多亲啊。那天不往她哥家来一趟?”   “真说不准呢,那狗子可怜了。”   一群人跟着点头说狗子可怜。   六丫七丫被打发出来接陈二,两人经过朱家,被这群人叫住。   两人拉着手赶紧跑,边跑边说,“我们去接爹。”   两人刚到村口的那棵大树下,就看到有一辆牛车驶过来。   六丫急忙挥手,“爹,爹。”   听到声音,洪六道:“两个小丫头来接你了。”   看着两个钱袋子,陈二觉得演了一天戏的身子骨也没有那么累。   洪六招手让两个丫头上车。六丫一爬上车,就急急地问:“爹,你的工作还在不在?”   “在!”   六丫捂着胸口吁口气,“那就好。爹,村里好些人都说爹的工作没了,让来富伯给顶掉了。”   “你们奶呢?”   “我奶在舅公家呢。刘家来了好些人。”六丫比划着双手,“大家都说舅公家不厚道,城里有了份工作就要退刘家姑娘。”   洪六道:“呵,事件都赶到一堆来了,正好一起解决。“   村口离朱家极近,赶车不过十来分钟,就到。   陈二犹豫道:“洪六,我看我还是从小路回去吧。”   “为啥?”   “有刘家在,不方便说。”   “看看,你又犯傻了吧。”洪六指着他恨铁不成钢,“你想私底下怎么解决?骂一顿?有用吗?说不定人家还倒打一耙,你咋办?”   陈二脸上神色变幻,好半天才缓缓地点头答应   陈二几人刚到朱家门口,众人就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狗子,朱来富真顶掉你的工作?”   “狗子,你娘知道这事不?”   洪六站在牛车上一声大吼:“别吵。我来告诉你们。”   见大家安静下来,洪六才道:“前几天朱来富把陈二的工作给顶下来了,不过今天又把工作拿回来了。就是说这工作还是狗子的,跟朱来富没关系。”   朱家大门刷地一下打开,一个陌生的男人问:“你说的是真的?朱来富的工作没了?”   洪六点点头   那人似不相信,朝着陈二又问:“狗子,朱来富的工作就是顶替你的?今天你又把工作给弄回来?如今朱来富又没有工作了?”   陈二脸上又是难过又是悲愤,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脑袋。   那人立即往屋里跑去,边跑边喊:“爹,朱来富的工作没了。”   屋里几人僵持着,既然已经说开,朱大和朱来富父子俩就想趁机退亲,而刘家则相反。   两边人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只不过一方是笑颜逐开,一方是大惊失色。   朱来富更是一个猛子站起来往外冲,一眼盯住陈二,“狗子,你说谎是不是?你在说谎!”   “没有!”陈二忽地暴喝道,“表哥,你说我那点对不住你?你为什么要夺我的工作?为什么?从小到大,我都把你当兄长看待。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我天天给你洗脚……”   陈二哽噎地说不下去。   “不会吧?朱来富可比狗子大好几岁呢。狗子几岁时,朱来富肯定十几岁了。这么大个人还要一个小娃娃来给自己洗脚?”   朱老三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给大家解释,“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朱大解放前可是我们村里的有钱人,干活请长工的那种。他家的两个小兔崽子当年可是把人家狗子当奴才使呢。”   “那他家咋能被评为中农呢?”   朱老三点着朱来富,“不就是有这么个败家子吗?你们别看他现在斯斯文文,当初可是吃喝嫖毒样样俱全,长年在县里包女人的。这一样样的那样不费钱?几年就把家败了,正好遇上解放后土改。老天爷不公啊,好人不长命,坏人万万年!”   “朱老三,你放什么狗屁!滚!”朱来富先给陈二打击,又让朱老三揭了老底,恼羞成怒,顿时破口大骂。   “朱老三,你对我家成份有意见,你去找工作组评理去?在这里瞎嚷有屁用。”姜倒底是老的辣,朱大一句话堵住朱老三的嘴。   朱大转头看向陈二,却见陈二扶着洪六下了牛车,朝他跪下,他顿时心生不妙。   “舅舅,当年养育之恩,侄儿不敢忘。若有差遣,自万死不辞。但舅舅却纵容表哥抢我工作夺我饭碗,是何故?若是想侄儿没饭吃,当初何必养育侄儿?“   陈二文邹邹地说了一段话,才转过头朝刚出门的朱秀月磕头,“娘,十年前,你叫我把工作让给表哥,当年儿子没有答应。不想娘记了十年,恨了儿子十年,趁儿子昏睡不醒时,连儿子的命都不顾,替儿子把工作给了表哥。娘,儿子就想问一句,是不是在娘心里,儿子不如表哥?是不是舅舅家亲过于儿子?娘,你还把我当你儿子吗?”   一声一磕头一滴泪,说完,陈二已是额头红肿,泪流满面。   他站起来,处着拐杖缓步向前。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洪六,别让我失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自上次修文,天天到晚上一点才睡   弄得现在生物钟好乱。 第16章   陈二不知道后来洪六到底怎么说的,自那天他再出门时,村里人看到他都会露出同情怜悯的目光。   那天洪六说了陈二小时候的日子,猪狗不如。朱家那里肯认,爆出陈二八字不好,克亲克父母,说陈二来金堂村之前已克死自己的父亲和娘肚子里的弟弟,他们那样待他就是怕让他克着。   不说所谓的刑克是封建迷信,是封建余毒,就朱家在洪六说了那些话再这样说,信的没几个,大部分人嗤之以鼻。人家医生都说了陈二身体弱,没几年好活头。而朱家一家子整整齐齐,没个病痛。   这谁克谁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朱家人克着人家陈二了呢。   有老人记起,朱家的好日子就是从陈二到了他们家才开始的。   陈二若真克亲的话,朱家人能一家子好好的,能日子越过越好?朱秀月能吃香喝辣,还能穿的确凉衣服?   就算他们虐待陈二是为了防被陈二克,但没有克着克着反把日子克好起来的理。而他们嘴里的克星反而寿命不长。   有人起哄:“能把日子克好的克星,我要一个,我不怕克着。”   这那里是克星,明明是福星。   村里人再看陈二的目光,除了可怜,还多了亲近之意,想着能不能沾点福气。于是,主动跟陈二搭话的人多起来,嘴里都说让他好好休息,别干重活,再吃好点,把身体养起来,欠队上的钱也不用急着还。   陈二有些诧异,而后欣然地接受大家的好意。   而朱秀月当天并没有回到陈家,而是在朱家住了一晚。   那天陈二走后,原本一心不想退亲的刘家,主动要求退婚。偏一直要退婚的朱家又不肯答应,刘家仗着人多又一心退婚,自然不像先前那些顾虑,手脚施展不开。等他们举起拳头要打人,朱家才松口答应退婚。   刘家人刚走,满肚子火的朱来富冲着方春就是几拳头,嘴里骂她是个撑事精,把好好的工作搅合没了。   付槐花瞪着双眼,恨不得自己亲身上场替朱来富好好教训方春一顿。她抢工作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工作就先丢了,她杀了方春的心都有。   朱大由着儿子出了一通气,才喝止朱来富。这事不能完全怪儿媳妇,朱来富迟早要去上班,总会被陈二知道。   他眼睛扫过屋里众人,最后落在朱秀月的身上,“小妹,你看这事?”   “过继吧。”朱秀月也没有想到,她不过一天没有来哥哥家,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事。她一天没有见朱来富。他就如此冲动,急急忙忙把手续去办了。然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铁板钉钉的事,朱来富都办好手续,陈二竟然还能把工作拿回来。朱秀月觉得她要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儿子,过去十年间,陈二也只是每月回来一次,或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人早就发生改变。目前最好的法子,也是他们之前想到的后路——过继。   付槐花听到过继两字,兴奋地道:“姑,过继我们家卫军,我们家卫军常在家里念着姑对他的好,时常说要孝敬姑。”   “胡闹!”瞧二儿媳妇那满脸兴奋,朱大只觉得刺眼。   朱大喝住二儿媳妇,索性不看她,对大儿子道:“你明天和你媳妇去她娘家接卫国,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姑娘,赶紧定下来,早日成亲。”   朱家不靠工分吃饭,朱卫国不想下地干活,方春也由着儿子,朱大和朱老太太又心痛孙子,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儿媳妇把孙子送到她娘家去,免得村里看到朱卫国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在农忙时不下地干活,让人说嘴。   “不准再起什么幺蛾子!”朱大警告方春,“别想着找个城里媳妇,现在得有个奶娃娃才能过继。”   明明到手的工作又眼睁睁地给丢了,方春恨死自己了,那里还会再搞事,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早,朱秀月在朱家早饭都没吃,匆匆回到陈家。见陈二和几个丫头围坐在八仙桌前高高兴兴地吃着早饭,顿时心中一梗,生出自己是外人的感觉。   “咳咳……”   其实她不用咳嗽提醒,陈二已看到她进来。他以为朱秀月会先搞舆论战,在村里散布,她当年养他的艰辛,再利用村里的流言逼他去接她回来。不想她却主动回来,陈二一时不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她。   朱秀月主动打破尴尬,“狗子,娘也是为你好?”   陈二挑眉,他倒要听听是怎么个好法。   朱秀月道:“你摔倒后,一直昏迷不醒,都说你活不成了。我怕你真的醒不过来,没人给你打幡摔碗,就心急慌乱。跟你舅舅商量,让你舅舅过继个孙子给你。你两个嫂子舍不得自家的骨肉,不肯答应。最后还是你舅舅疼你,说让卫国以后生的儿子过继到你名下。但你的工作得给你表哥。我想着与其便宜外人,不如让你表哥拿去好了。”   这话不知道有几分能信,但以原主那个脑袋,绝对能给哄住,说不定还会感激涕零。原主十几年没有儿子,能有人舍得过继一个儿子给他,要了他的命恐怕也是愿意。   不过他陈二不是原主,也不会像原主那样急切地想要一个儿子。就像他上辈子,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前辈子不修,今世才没有个儿子送终。可他一点也不在乎,等他有钱后,那些说这种话的人,争抢着要把儿子送给他。   这辈子也是一样,儿子他不稀罕!   想拿儿子换他的工作,更不可能!   但是朱秀月的理由说的如此为原主着想,他也不好直接给朱秀月难堪。毕竟这个理由说出去,是会得到大家的认可的。而一个好名声,是他想要的。在高价卖出几个丫头之前,他必须得有一个好名声。   他想了想,道:“万一卫国生不出儿子,再万一他只生了一个儿子,咋办?”   “你以为卫国是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朱秀月说完这话,才反应过来今日不比往日。陈二的脾气,十年前她可是领教过的。在工作的事上,不论她哭闹,哄骗,打骂,陈二从不会听她的。   但话已说出口,让朱秀月在这个往日事事听从自己的儿子面前矮身子低头下话,又丢不下脸面。一时人僵在那里。   陈二却趁机做出发怒的样子,“娘,舅舅再能生儿子又怎么样?还不是靠我养!”他伸手拦住朱秀月要说的话,“一家子九口人,下地挣工分的才二三个人,就那么点工分,能养活一大家子人?还有自行车,他家买的起吗?就算买得起,能拿到工业票吗?娘,你摸着良心说,舅舅家是不是你拿钱养活的?而你手里的钱却是我给的,我把我大部分的工资交给你。而我呢,别人以为我在城里吃香喝辣,谁知道我一个月只有五块钱,也就刚刚吃饱。可娘那次来城里,我没有带娘去吃国营食堂,那些钱都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娘来一次县城,我就得饿几天。可娘却从没说过我一句好,到现在我连命都快没了。娘,你关心过吗,你问过吗?娘,我快要死了,你知道吗?”   快死了?   朱秀月身子动了动,往旁边一歪,泪如雨下,“狗子,娘对不住你。狗子,是娘对不住你啊。”   陈二懵了,在原主的记忆中,朱秀月从来没在他面前认过错,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我是你娘,你得听我的样子。   朱秀月突然来个大转变,陈二有些适应不了。但他反应快,双眼立时红了,又上前去扶住朱秀月,“娘,过去的事,我们就不提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儿子给你养老给你送终。”   一时,母子俩携手言合,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当然朱秀月也没忘记让七丫去跟朱大说陈家不过继。   听说原因之后,朱大沉默不语。他的确不能担保朱卫国生下来的一定是儿子。   付槐花却高兴不已,她相信陈二不愿意过继那虚无飘渺的孙子,肯定愿意过继看得着摸得到的儿子。   当晚,付槐花兴奋地对朱来贵道:“当家的,你看把我们家卫军过给陈二当儿子怎么样?”   “你疯了?”朱来贵直接扇她一巴掌,付槐花捂着脸叫屈。   “谁家过继会过继长子出去?”   付槐花道:“那把粪蛋过继过去。”   朱来贵看着眼前这个傻子,话都懒得说,翻身背对着她。明明粪蛋跟姑八字相克,姑怎么会同意过继粪蛋。   “我知道你想说粪蛋跟姑相克。你忘了昨天村里人说的话了?说那是封建迷信,是四旧,要破除。再说了,粪蛋是跟姑相克,又不是跟狗子相克。最最要紧的是,现在狗子跟姑有了嫌隙,肯定不会像从前那样听姑的话。所以克不克姑,没多大有关系。而我们粪蛋年纪小,又讨人喜欢,狗子见了一准喜欢。”   付槐花说了半天,没见朱来贵出声。她也跟着睡了,心里却她不趁着这时,把粪蛋过继给陈二,她就是傻子。   付槐花兴奋地一夜没睡,第二日趁着洗碗的功夫,把粪蛋叫进灶房,拿出比往日丰盛的剩饭剩菜。   “粪蛋,之前是娘错了,前天听别人说你八字硬克人,这些作不得数,是封建迷信。娘以后再也不相信。娘以后对你好。来,赶紧把蛋吃了。”说着,付槐花递给粪蛋一个水煮蛋。   粪蛋这几晚也未曾睡好。上辈子,朱来富也是趁陈二昏睡的时候抢了陈二的工作。后来陈二醒过来,听说自己的脚要瘸了,干不了原来的工作。于是,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就把工作给了朱来富。   当时都没有提到过继的事,还是等朱卫国成亲后生了两个儿子,朱秀月才提出过继朱卫国的一个儿子。   今生,陈二自己去了医院,给脚打上石膏,看来是不会再瘸腿,而且还把工作拿回来了。自陈二醒来,他就感觉事情在向跟上辈子相反的方向发展。   他怀疑陈二是不是同他一样,死而复生。但如果真的是死而复生,他第一件事就应该把朱秀月解决掉,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粪蛋有些琢磨不定,但心里却肯定陈二不是上辈子那个陈二。   付槐花打断他的遐想,“粪蛋,你想天天吃鸡蛋不?你想跟你姑婆那样穿的确凉衣服不?想吃点心就吃点心,想进城逛逛就进城逛逛?”   粪蛋不知其意,小心翼翼地道:“想。”   “想,就对了。娘打算把你过继给你狗子叔,趁你狗子叔现在腿脚不方便,你去陪陪他,说些好话,让他开心开心。你哄他高兴了,娘再去说把你过继给他,他准能答应。”   呯地一声,碗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付槐花见粪蛋摔了碗,就要挥手一巴掌,想到粪蛋过继后,还要靠他,才收回手,嘴里忍不住骂,“你个兔崽子,连个碗都端不稳,要你有啥用?”   “娘,我害怕。”粪蛋低头小声道,“姑婆不喜欢我,狗子叔也不喜欢我,会打我的。”   付槐花才反应过来,因为粪蛋跟朱秀月八字相克,陈二待他自来没有一个好脸,有时,还会打他。   “粪蛋,别害怕。那些什么刑克纯是胡说八道,娘会好好跟你狗子叔说的。”   付槐花拦住要收拾地上饭菜的粪蛋,自己动手清理干净,又给粪蛋煮一碗面条,“瞧,娘对你多好。以后,那怕你过继出去。娘还是你娘,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要孝顺娘,要不会天打雷劈。工作后把钱交给娘保管,就是孝顺娘。”   粪蛋默默地吃着面条,心里却想从前,他打烂碗,要不没得吃,要不就这样捡地上的饭菜吃,当然还有一顿打少不了。   至于孝顺,她付槐花真把他当成陈二那个傻子,何况如今的陈二还未必是原来那个傻子呢。   等粪蛋吃完面条,收拾干净。付槐花去了堂屋,跟朱老太太说:“娘,你看晌午大哥他们怕是要回来了,要不要把姑叫来,你们商量商量?”   过继不成,朱老太太心里也没有底,就怕好日子一去不复还。自是想见见妹子,听她怎么说,偏老头子不让她去叫妹子过来。她想想道:“那你悄悄地把你姑叫来,别让狗子看见。”   “也别让外人瞧见。”朱老太太又叮嘱一句。   付槐花提着个篮子往村尾走去,使了村里的小丫头把朱秀月叫出来,说娘请她过去。   待朱秀月走远了,付槐花才叫出粪蛋,领着他往陈家走去。   陈家门前的那棵桃花开的艳,一群的蜂蜜围着树转,陈二坐在屋檐下看着那棵桃花,也不知道在想啥。   付槐花就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笑道:“狗子,看桃花呢?花开的好,秋天准能结大桃子。”   “你现在腿脚不便,待在家里无聊,我让粪蛋来陪陪你,有啥事也使唤他做,别客气。你也顺便瞧瞧他合适不?”付槐花的意思简单明了,她推着粪蛋上前,“粪蛋,好好照顾你狗子叔。”   说着,也不管陈二答应不答应,付槐花转身就走。   想着自己以后就是朱家的财神爷,朱家一干人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过日子,付槐花就觉脚下生风,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十二点之前可以写完的 第17章   付槐花就这样扔下粪蛋一个人跑了,留一大一小双目相对,相顾无言。   陈二是完全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出,懵了。在原主的记忆里,粪蛋是原主避之不及的存在,就怕沾上什么,回去克了他娘。也因此,偶尔碰见粪蛋,他都没有好脸色。如果多遇上几次,他就觉得粪蛋是故意的,会打他一顿。   想到这里,陈二心中一动。如果他收养粪蛋,让粪蛋和朱秀月天天在一个屋檐下待着,朱秀月会不会给克死呢?即便不能,能恶心恶心朱秀月也好啊。当然这事,不能由他来提。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付槐花的本事,他稳坐钓鱼台即可。   故此,他就这样看着粪蛋,不开口说话也不笑。   而粪蛋却紧张无比,小拳头握握得紧紧的。   他要不要把上辈子的事情告诉他?   他会信吗?   他会觉得他是妖怪吗?   这一刻,他无比清楚地记得陈二上辈子怎样死的,子弹钻过他的胸膛呼啸而去。   他双眼至死都瞪得老大,里面写满不信和茫然。   那时他还是个傻乎乎的半大小子,就像看热闹似的看着陈二被判处死刑并枪 决。   至到多年以后,他才明白。   陈二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让他吃了枪子的会是那个他事事依从,百般孝顺的老娘!   他不相信是他娘告发他,以所谓的卖国通敌的罪名告发他!   至到临死那一刻,他仍没办法相信!   想着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有个声音在他心底叫嚣,告诉他,告诉他真相!   然而当粪蛋看到陈二那双毫无表情的双眼,他颓然地低下头。在陈二眼里,他还是那个克他娘的克星。   眼泪毫无预兆地的流了出来,顺着脸颊落在地上,溅起一个浅浅的小坑。   他小手猛地抹了一把小脸,转身跑出去。   他再也不要见着他,他不要过继给他当儿子!   陈二愣住,这是不想给他当儿子?   不想就不想呗,干啥子哭呢?他又没硬拉着他当儿子,真是的。   陈二翻了一个白眼,转头继续望着院中的那棵桃树出神。   那边付槐花脚步轻快地走回朱家,在进院门前,双手拍了拍脸,脸上的喜悦顿时没了踪影。她才进屋去,给朱秀月打声招呼。就忙着去灶房准备饭菜,不用朱老太太吩咐,她提了一节腊肉出来。每次朱秀月来,家里都会准备荤菜。况且老两口的大孙子要回来,肉菜是少不了的。   当然,她也不忘时不时地溜出灶房,去偷听朱秀月和朱老太太说话,她不能让他们坏了她的大事。   屋里朱秀月和朱老太太两人半天才说一句话,   “小妹,你说这都是个什么事?”朱老太太哎声叹气,“外面说我们朱家黑心肝,吃人不吐骨头,什么难听说什么。我不让老头子去上工,他偏不听,说什么也要去。也不知道会听些什么话,他那里受得了?”   “大哥做的对,这个时候不能躲在家里,越躲,人家越以为我们心虚。”朱秀月道,“我们有啥好心虚的?古时不是说父叫子死,子不得不死。我是狗子的娘,你们是狗子的舅家,又没有要他的命,只不过要他的工作,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朱老太太小声嘀咕一句,“你也说了,那是古时。都八百年前的事。”   朱秀月没听清,也不想问,只是道:“这事啊,来富急躁了。”   “哎呀,妹子,那天来富去了你家好几趟,你都躲在屋里不出来。来富这不是急嘛,怕你给狗子哄住变了卦。”朱老太太给儿子辩白,“你也知道,狗子醒来后,嘴巴变得特会说。”   朱秀月冷冷地瞅着她,“我变不变卦,你和大哥能不清楚?”   屋外付槐花听到这些话,撇了撇嘴。大伯当然急了,谁不愿意自己手里握着钱?那怕是再亲近的人,问人家拿钱总不如自己手里有舒坦。   接下去,就朱老太太一个人在唠叨朱来富这样朱来富那样,付槐花再次撇撇嘴,抬脚回到灶屋,趁着没人准备偷几块肉吃。   快到晌午,朱大和朱来贵下工回来,刚进屋。后脚,朱来富带着媳妇和儿子回来。   朱老太太忍不住,不等开饭就先跟儿子道:“来富,狗子那狗东西不答应过继,说怕卫国生不出儿子。”   朱大一眼斜过去,朱老太太也后悔,没等儿子吃完饭再说,忙道:“快坐下来,先吃饭。吃了饭再说,你姑在呢。”   朱卫国拉着他爹上桌,嘴里还道:“爹,狗子以为人人像他只有生丫头的命。要我说,爹,那份工作,咱们就不要。不过就是卖苦力的,有啥稀奇的?送我,我还不要呢。”   朱来富心中刚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被勾了起来,他一巴掌甩过去,“你个兔崽子!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个卖苦力的工作谁不想要?你还不稀罕?看来是你没下过地,不知道什么才叫卖苦力。明儿你给老子下地挣工分去。”   朱卫国自小受爷奶的宠爱,根本不怕朱来富。他一边往爷奶身边躲一边回嘴,“我怎么没干过活?我还耕过地呢。”   “你那叫耕地?”朱来富追着要打。   朱老太太伸手扯着儿子,不让他再动手,“来富,你拿儿子出什么气?你姑还在,这事指不定最后怎么样呢。”   朱卫国道:“我真不明白,你们怎么就惦记着那份工作呢?狗子喜欢就给他呗。反正他上班挣钱,我们花钱,就跟现在一样,挺好的。”   这下子,连朱大也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狗子会一辈子拿钱给你用?”   “为啥不给?有姑婆在,他不敢不给!”朱卫国后知后觉地道:“难道他现在不给了?胆儿肥了,姑婆,我帮你收拾他。”说着,他挽起袖子。   朱秀月拉他坐在身边,“将来姑婆死了怎么办?”   “姑婆会长命百岁的。”   “那狗子死了呢?”   “对哟,我还没有想到过狗子会死。”朱卫国摸着后脑勺朝着朱秀月傻笑,更让朱秀月觉得这个侄孙就是像自己。她也心疼卫国,那舍得他去守仓库干卖力气的活。   “还有,县供销社的工作也只有狗子那个工作才是卖力气下苦力的。别的工作,你瞧那些站柜台的?辛苦吗?”   朱卫国双手拍着巴掌,“那我要去站柜台,威风!”   “所以,我们得先让你爹去把工作占住,然后再托人找关系,转到柜台上去,等你以后接班就是站柜台的,多好的事啊。”   “那爹,你去把狗子的工作拿过来。”朱卫国举起双手赞成,“以狗子那脑子,再干十年也想不到换个岗位。”   “还是他姑会劝解人。”朱老太太真心实意地赞叹,又睨了朱来富一眼,“跟你姑学着点。”   “好了,吃饭。”朱大开口。   一顿饭吃下来,付槐花提心吊胆,生怕他们起了别的主意把工作抢去。   把碗筷收进灶房,付槐花找借口就要溜,让方春拦住,“粪蛋呢?”   付槐花才想起来,粪蛋没有回来吃饭。她估计应该是留在陈二那里吃饭。看来粪蛋如了狗子的意,她忍不住心里欢喜,面上却不显,随口胡扯,“我让他去打猪草去了,还没有回来。”   方春也没多想,以为付槐花又在折磨粪蛋,打算等粪蛋回来,问问他娘这几天有什么动作没。   屋里,朱秀月先批评朱来富一句:“来富,这事都坏在你身上,你太急躁。我们之前的打算是因为狗子没有醒来。如今狗子醒来,那得换个法子。就他那脚,一时半会那里能去工作?与其由着县供销社安排便宜外人,还不如让你替他工作一段时间。这样一来,狗子也容易接受,你也有班上,至于后面嘛,还用姑教你吗。”   朱来富朝自己脸上就是一巴掌,“姑,你大人有大量,再帮侄儿一把。”   “我先前说过继,就是想着不如直接把工作转给你。”朱秀月叹了一口气,“如今啊,狗子心里对你们不大痛快,不肯过继。等我慢慢劝解,让他和你们再重新走动起来,后面的事才好提。这也怪我,操之过急,忘了十年前的教训。”   经朱秀月这么一提醒,几人方想起来。当初狗子才得到这一份工作,朱秀月就让狗子把工作让给朱来富。那个时候狗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足足有一个月没有跟他们往来。   待朱大他们去上工后,朱秀月才往家里去。   一路上除了一些年幼的孩子和一些年纪太大的老人,几乎没看见什么人影。对于那些老人的窃窃私语,朱秀月挺直腰板,毫不心虚。   回到家里,又看到陈二在院坝里看着那棵桃花看,她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笑盈盈,“狗子,看啥呢?让娘也看看。“   陈二动动酸掉的脖子,“六丫七丫天天说这棵树的桃子多好吃,我就想数数有多少桃花,能结多少桃子。”   听了这话,朱秀月心中大石落定,关切道:“久坐对你的腿脚不好,没事去村里走走。”   “中午,你舅妈让我过去,她拉着我直哭……”朱秀月如闲话家常般随意说道。   “娘,你不用跟我说的。”陈二黯然地低下头。   朱秀月急忙改口道:“虽说他们是我娘家,但狗子你才是我最亲的人,是我的骨肉血脉。娘以后再不犯糊涂,里外不分。”   “娘,谢谢你。”陈二声音哽咽,半晌,他抬起头,道:“娘,我如今腿脚不便,打算让大丫替我工作一段时间。这样每个月也有工资拿。”   “啥?”朱秀月惊叫一声,随后缓下声音,“哎,家里也没多一个人。你让丫头片子去就去吧。”   “大丫能搬动那么重的货?”仿佛才想起一般,朱秀月又道。   “不用,我把工作换到公社来了,站柜台。”   “哎!”朱秀月摇摇头,一副把成年的儿子没办法的样子。   她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她嘴里吐出几个字,“一个丫头片子,也配有那命?”   不,她不会让她有那命! 第18章   朱秀月一惯强势, 在家里说一不二,突然转变画风。陈二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也意味着朱秀月愿意让出一家之主的位置。   对此, 陈二是欣喜万分。没了朱秀月拖后腿, 他肯定能早日发家, 让自己过上舒坦的日子。   当晚,等几个丫头回来后,陈二就宣布此事。   大丫一脸难以置信,看着陈二反来覆去地问:“爹, 你真的要送我去供销社上班?是真的吗?”   “是!是真的!”大丫每问一次,陈二都会肯定回答一次。   再三得到陈二肯定的答复后, 大丫高兴地蹦起来, 围着屋子转圈圈,有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   其余六个丫头羡慕地看着大姐, 她们也希望能去供销社上班,那里有好多好多吃的, 有好多好多极漂亮的衣服和鞋子,还有漂亮的头绳以及发夹。   陈二目光扫到她们的眼神, “你们也有机会的。等你们长大了, 爹也让你们去供销社上班。”   反正他要在家当老爷,赚钱的事就交给几个丫头们。   几个丫头疯起来,互相抱着跳着,笑着,到最后却哭成一团。   五丫哭着问:“大姐, 这是真的吗?以后我也可以去供销社上班?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   陈二抚额,一直跟在四丫屁股后面的五丫竟是个馋丫头。   “你以为供销社是你自己的?想吃啥就吃啥?就那点工资不给你全霍霍光了。”朱秀月看着她们的笑脸,只觉得刺眼,“不管谁去上班,都要把工资交上来,不准留私房钱。让我发现,打断她的腿。”她可以对儿子温柔,可不表示她还得对几个丫头摆出好脸色。   陈二乐得她做坏人,工资自然是要上交的。如果是上交给朱秀月。他宁愿丫头手里的钱越留越多才好。   “再说吧,大丫都还没有去上班呢。等上了班,大丫看看一个月花销是多少,剩下的再交回家里。”   大丫急忙摆手道:“爹,我不用花销,发的工资我全部给家里。”   陈二叹口气道:“大丫,饭总得吃吧?为着省那么一星半点,把自己的身体弄垮,就不划算。你瞧瞧你爹,现在四十不到,就身体虚弱干不了重活,日子也没有几天好活。你难道还要跟爹学?那等你老了怎么办?最要紧的是你自己的身体啊。”   “总不会明天就去上班吧?现在大丫干着队上的活呢,又是农忙,队上会放人?工分那么高。”朱秀月有些着急,她没有想到陈二会这么快让大丫去上班,她还没来得及通知朱家找人动手。   陈二则不愿意自己好好的丫头给弄成一个庄稼把式,那里卖得出高价,自然是不同意她再去下地干活。   大丫犹犹豫豫道:“爹,要不我先忙完农忙吧?”她也舍不得那么高的工分。   陈二头痛,有人竟然喜欢干农活,看来想要改造大丫任重道远啊。   想了想,他道:“那行吧,明天上午你请假,我带你先去报道。你们几个丫头都去,认认路。”他记得原主第一次去上班,也是先报道,然后做体检什么之类的,也不是马上能上班。   几个丫头又是高兴地欢呼。   朱秀月嘴角一撇,小声嘀咕,“一群丫头片子!”   晚上,几个丫头坐在枯草上说着话。   “二丫,爹真的变了。”大丫激动地道,“没想到爹也可以变得这么好,会关心我们,还让我去工作。”   上次二丫跟她提过,说爹变了。大丫隐隐约约也觉得爹自醒来后有些变化,只是她忙着下地干活挣工分,没空细想。   “其实从醒来的那天,说他不同意让我嫁给刘一根,我就知道爹变了。”二丫双眼发亮,“之前奶说话,爹只会懦懦地称是,那会像那天那样干脆利落直接地反对奶的话。后来爹去医院,还带上我们,又让我们去国营食堂吃饭。你们想想之前的爹会这样吗?”   三丫点着头,“之前的爹从来不会带我们去城里,更不会带我们去下馆子。所以这几天我掏的鸟蛋都心甘情愿地拿给爹吃,给爹补充营养,好让爹多活几年。”   “爹不会再变回去吧?”六丫担心地道。   二丫想想,摇着头道:“不会,爹的心给伤透了,被奶和表叔狠狠地伤了心。”   “不是,二丫姐,你说错了。”六丫摇着小脑袋,“爹怎么会被奶伤心呢?他最听奶的话了,奶叫他不伤心,他肯定不会伤心的。”   “那爹为啥变了?”三丫犯糊涂。   二丫又想了想,肯定道:“爹就是被奶伤了心,才变的。说来,还真的感谢奶,要不是她和表叔,爹也不会伤心,转过头对我们好。”   “那爹要是不伤心了呢?”大丫忽地记得一件旧事,“十年前,那时爹才有工作,奶也是让爹把工作给表叔。那次爹生了很大的气,跟朱家没有来往,连奶也足有一个月没有理。”   “那咋又变成这样了?”三丫心急地催促。   “那段时间奶对爹可好了,连带连我和大丫还有娘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可是后来爹不伤心了。”大丫声音有些低落,要是一直那样该多好 ,妹妹们也不会吃苦受罪。   “遭了,那是不是说一个月后,我们又会回到从前的日子?”二丫立马反应过来。   想到那种可能,几个丫头急得要哭起来。   七丫抽抽嗒嗒,“我不想被打晦气。”   “我也不想。好痛的。”六丫也跟着抽噎道。   “那就让爹一直对奶伤心。”向来不爱开口的四丫,握着小拳头道。   “对,让爹一直生奶的气!”二丫眼珠子转了转,“我们盯着奶吧,一旦发现奶去了朱家,或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爹的事,我们立马就告诉爹。”   大丫犹豫道:“这样不好吧?”   “有啥不好?”三丫反驳,“我们又没有无中生由,我们只是看着奶,她有没有吃里扒外有没有干坏事?”   想着现在的好日子,大丫默默地点头。   五丫举起手,“我知道奶经常把她屋里的好吃的东西拿到朱家去,算奶对不起爹吗?”她,鼻子可好使,有啥好吃的东西,她一闻就闻出来。   “肯定算,这叫吃里扒外。”三丫道,“五丫,你以后多使使你鼻子,一发现奶拿着东西往外走,就赶紧告诉爹。”   “嗯,”五丫重重地点头,那些好东西她都没有吃过。不知道她把奶举报给爹,爹会不会奖励她?   二丫想了一下,道:“现在爹不大管我们干不干活,奶如今说不上话。那从明天起,三丫四丫五丫,你们盯着奶和朱家,有什么情况,你们赶紧跟爹说,如果没有见到爹,跟我和大姐说也可以。六丫七丫,你们天天在家里守着爹。分一个人注意奶,看奶有没有什么异常。”   “什么是异常?”七丫问。   六丫拍了一下七丫,“管他什么异常不异常,反正我们把奶一天干的事统统告诉姐。”   “对,就是这样。”二丫表扬一句,“以后,你们觉得奶特别奇怪,也别等着我回来才说,你们也可以告诉爹。”   六丫七丫两个点头保证完成任务,连奶去茅坑也不放过。   第二天一早,大丫去生产队借牛车,刚好生产队要去公社拉肥料,陈二一家就搭了个顺风车。   陈二和几个丫头一出门,朱秀月也跟着出了门,她没有急着去朱家,反而绕道去了隔壁村,找一个熟人——朱媒婆。   当年朱秀月逃难回到金堂村,也曾想过嫁人靠着男人过活,四处托媒婆相看。而朱媒婆就是其中之一,又因两人同姓,细算起来也勉强算是远亲,两人还来往过一段时间。也因此,朱秀月知道朱媒婆贪财,只要舍得钱,什么样的媒她都敢说。所以她打算找朱媒婆给大丫说上一门“顶顶好”的婚事。   朱媒婆在自家屋檐下搓麻绳,猛地一见朱秀月,一下子愣在那里,主要是几十年过去,朱秀月竟然没有太大的变化。   朱秀月这些年来,吃得好穿得也不错,一年四季擦着蛤蜊油,脸自是比别的同龄人嫩,看上去比同龄的人小了很多。   朱秀月笑道:“朱姐姐,认不出我来了?”   “大妹子,几十年了,你还是老样子,没咋变。”朱媒婆笑着起身招呼人进屋子里做,又端一碗热水出来,里面放了好几勺子白糖,“来,大妹子,喝口水,我放了糖。”   朱秀月抚了一下鬓角,端起碗浅浅地尝一口就放下,才说道:“朱姐姐,看你说的。老了,都快当奶的人了。”   “还记得那个胡东吗?”朱媒婆忽地问道。   胡东?   朱秀月摇摇头。   朱媒婆拍着腿道:“大妹子,你咋忘了呢?他如今是我们公社的书记。年青那会一心想跟你成亲来着,还记得不?”   当时想跟她成亲的好几个,不过她一个也没看上。   “大妹子,当初几个想跟你结婚的男人里就数胡东最有出息。可惜当时你死活要带着儿子一起嫁,那个男人舍得替别人养儿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儿子也孝顺又在城里有工作,你这几十年也过得不错。就是难为你一个女人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朱媒婆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最近我怎么听说,有人说你不是狗子的亲娘,没得看着亲生儿子被娘家人作贱。”   朱秀月又惊又怒,这几天村里的人好些人在说她和娘家的闲话,但还没有人说她不是狗子的亲娘这种话,不想这些闲话传出去走了样。   “朱姐姐告诉我,是谁说的?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我已经替你说了那些人一通。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给那些人解释来着。”朱媒婆赶紧道,那些话都是她胡说的,那敢让朱秀月找上门对质去。今儿猛地一见着朱秀月,见她保养的好,根本不像将近六十岁的人。就想起公社书记胡东,上个月死了婆娘。想着把两人撮合在一起,她既赚了媒人钱又跟公社书记搭上关系,以后有什么事也有个依仗。   她见朱秀月被她拦住,放下心来,继续道:“你真要不是亲娘,那会死活要带着儿子一起嫁人?好些当娘的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日子,把儿女扔半边不顾不问。那样的倒是亲娘,你这种宁愿不嫁也要带着儿子的人反不是亲娘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这些吗?再说你年轻那会,也听说过你冒着大雨摸黑背着儿子去医院救他一命?不是亲娘谁做得道?那些人就是长舌头烂嘴巴。”   朱媒婆自己把自己骂了一顿,接着道:“不过儿大不由娘,他如今也好几十岁人了。你呀就别再操心。守了几十年的活寡,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找个男人一起过好日子去。你看那个胡东,怎么样?公社书记有钱有权,吃喝不愁。他老婆上一个月死了,还惦记着你呢。是个长情的人。”   朱秀月避开这话不提,说着自己的来意,“朱姐姐,今儿我找你是有件事要你帮忙。我家大孙女也有十五了,劳你看看有那家年青人合适?”   朱媒婆并没有接话,等着朱秀月的下文。作为一个媒婆,十里八乡的事,她都得打听着。朱秀月待孙女怎么样,她自是听说过。她不信朱秀月会让她正儿八经给说个好人家。   “家境好,人不错。当然世上那有十全十美的事,我也不苛求。比如家中恶婆婆,或男人本身爱喝酒打人,或这样那样的毛病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朱秀月笑眯眯看着朱媒婆,“我很通情达理的。就是有一样,时间紧,三天得有消息。朱姐姐,可成?”   朱媒婆懂,是找个外面光里面糠的人家。这种事她又不是没有做过,但却不能轻易答应,于是她道:“大妹子,这怕……”   朱秀月一个巴掌伸出来在朱媒婆眼前,晃了晃,“说成后,我给你五十块谢媒钱。”随后又掏出十元递过去,“这,你先拿着。”   钱到手,朱媒婆就不说那矫情话,一口答应,“成,让我合计合计,我给你信。”   “那就劳朱姐姐辛苦一趟。”朱秀月起身要走,又坐回去,“瞧我,差点给忘了。我去供销社问过好几回,连个老鼠药都没得卖。听说朱姐姐懂点药,能不能给我配点老鼠药?”   “我有现存的,给你一包。”朱媒婆从屋里拿出一包老鼠药递给她。   朱秀月接过纸包,放在鼻子下嗅嗅,隐隐有股剌鼻的味道,比她之前买过的老鼠药的味道淡。   朱媒婆见她面露疑惑,拍着胸脯保证,“这老鼠药,我加了料的,味道淡些,但效果更好。你回家用点饭包一点这个药,保管你家老鼠死光光。”   朱秀月收起老鼠药,“谢朱姐姐,我先回去。那事你抓紧点。”   朱媒婆在门口送她,嘴里喊道:“我跟你说的那事,你也考虑考虑。”   朱秀月没有应声,匆匆地赶到朱家,朱家饭菜刚摆上桌,准备开饭。   见她进来,朱老太太忙着招呼,“快,老大媳妇给你姑拿双碗筷来。”   朱秀月道:“不用忙,我说一句话就走。”   “狗子把工作从县里转到公社来,岗位也换成站柜台,好方便大丫去替他上班,今天上午他带大丫去报道。我找了朱媒婆让她这一二天找个好人家,把大丫嫁出去。”朱秀月特意强调一句,“所以,没什么事。你们就等着看吧。”   说完话,朱秀月又匆匆地往家里赶。   好一会,朱大举起筷子道:“吃饭,你姑说了没什么事,就没什么事。”   朱来富那里吃得下饭,“要是狗子让他女婿替他上班呢?”他总觉得姑的法子不靠谱。   朱大一愣,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朱老太太插话道:“那不能,女婿总是外人。”   “再是外人,总比我们好。”   “要不把你姑请来再商量商量?”老头子没有开腔,朱老太太道。   “别成天就是姑,姑老了,没有什么好法子。”朱来富发了一通脾气,“我出去走走。”   “欸……”   朱大打断老婆子的话,“让他出去走走也好。”   朱来富出了堂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去哪里好。   扭头看见粪蛋站在堂屋的窗下,一腔怒火顿时有了发泄之处。他急步走过去,一脚踹在粪蛋身上,“小兔崽子躲在这里干啥?”   粪蛋害怕地连连后退。   屋里付槐花听到声音,急忙跑出来拦在粪蛋前面,赔着笑,“大伯,我来教训,你有事你忙去。”   朱来富不好跟弟妹动手,指着粪蛋一通大骂,出了气才推着自行车出门。   付槐花赶紧拉着粪蛋回了灶房,“我不是跟你说过,以后我们在堂屋吃饭的时候,你就到灶房拿饭吃,我给你留了饭菜的。”   那天回来后,粪蛋跟付槐花说狗子叔对他不错,让付槐花信心大增,对粪蛋也比之前好多,指望笼络住粪蛋,不让他过继出去忘了娘。   “娘,今天姑婆说狗子叔把工作给大丫了。你说狗子叔还会过继吗?”   “大丫不过是暂时替你狗子叔工作一段时间,跟过继没啥关系。你狗子叔不过继,以后老了谁养?谁给他送终?”付槐花对过继一事蛮有把握。   “只是按你姑婆和你大伯的折腾劲,我怕把狗子的心给折腾没了。到时,他死活不肯过继朱家的人,咋办?”付槐花也发愁。   “要不娘去拦住?”   “我那里拦得住。”付槐花忽地眼神发亮,“不过我们可以给你狗子叔通风报信。你大伯一肚子的坏水,出去指不定打什么鬼主意。等他回来,我去大嫂那里探探,有信息我就告诉你,你再告诉你狗子叔,他准记你的情,以后过继也好说。”   “端着去柴房里吃。”付槐花打发走粪蛋,自己也赶着回堂屋吃饭。   粪蛋端着碗往柴房去,走的时候还听懂到她在小声嘀咕,“两个老东西就是偏心,一心为大房打算,就没想过把他们二房的粪蛋过继给狗子不就成了,反正好处也是落在朱家。”   粪蛋回到柴房却没有心思吃饭,好些事跟上辈子不一样。   上辈子,没有陈二的反对,朱秀月直接把大丫姐卖给刘一根。二丫姐找来妇女主任,才让刘一根没能把大丫姐带走,因为大丫姐没有到十八岁,不能结婚。   但几个月后大丫却不得不嫁过去,以那样一种屈辱的方式嫁过去,全村里的人都在指指点点。   想到这里,粪蛋的小身子禁不住发抖。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深吸几口气,粪蛋渐渐地平静下来,松开紧握的双手,摊坐在地上。   他得好好想想,不能让大丫姐再遭遇上辈子的事,再被人唾骂。   当初那件事事发突然,没有丁点预兆。   等等,他想起来。那件事过后,村里有人说过那件事是朱家搞得鬼就是断绝陈二的念想,把工作完全握在手里。不过没人信,说手脚在大丫身上,没有人绑着。而且当时见过那情形的人都说是大丫主动的。   但这会,粪蛋却觉得那人说的极对,那件事就发生在陈二说想要自己回去工作之后。上辈子陈二瘸了腿,好长一段时间闷在屋里不出来。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说他要回去工作。不管朱秀月还是朱家怎么说,他都执意不肯。   那件事后,陈家名声扫地,陈二的名声更是不堪,他那里再敢提什么出去工作。   所以这事肯定是朱家为了保住朱来富的工作才搞出那件事,而朱秀月肯定没少掺和。   想通这一点,粪蛋头脑里有些头绪。这辈子事情不一样,但保不准朱家还会用上辈子的法子,说不定朱来富这次出去就是找那个该死的刘一根。   粪蛋小小的身子猛地站起来,他绝不会让朱来富心想事成,绝不!   而朱来富也的确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刘一根。   自从陈二醒来后,事情就接二连三的不顺。朱来富后悔当初心软,下手轻,没把狗子给弄死,只是让他摔一跤,昏迷几天竟然给醒过来。   说来说去,都怪姑。她只想让狗子摔一跤好拿了他的工作,而不是要他的命。   哎,那怕心里再恨,亲骨肉毕竟是亲骨肉。   朱来富想来想去,决定不听姑的,他自己来。不就是给大丫找个人家嫁出去,谁又比刘一根更合适呢?   一扫之前的颓废,朱来富骑着自行车去找刘一根去。   朱来富前不久来过一次,知道路。他很快地找到刘一根的家,院门开着,院子里摆了一张躺椅,刘一根躺在上面打着瞌睡。   朱来富敲敲门,“刘兄弟,刘兄弟。”   被人扰了清梦,刘一根没好气,“那个王八蛋没看到老子在睡觉么?”   朱来富呼吸一窒,想着自己的来意,仍好声地道:“刘兄弟,是我,朱来富。”   刘一根仍闭着眼,“你来干吗?我们家可出不起一千块钱。”上次回来后,他就后悔当时鬼迷心窍,竟然出五百块。娘又在耳边不停地念叨挣钱不易,不能大手大脚,他更加的后悔,万分庆幸陈二当时犯傻,要不他能后悔死。五百块他都能买好几个丫头,个个都水灵灵,非得买那么个面黄的丫头!   “那能要刘兄弟出钱。”朱来富也不待刘一根请,自顾自推着自行车进门,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放,自己拎了一张长条凳坐在他面前,“我们大丫年纪也不小了……”   “真不让我出钱?”刘一根打断他的话,睁眼看着他。   “这……”朱来富倒不想收钱,只是他怕他不要钱,让刘一根起疑心,一时吱吱唔唔半天没有说出来。   “说吧,要多少钱?”刘一根又闭上眼睛,两个儿子整天在外面野,每次回来身上都是污脏,老娘又要上工又要干家务活忙不过。他真心想找个媳妇回来,晚上能泄火,白天能照顾一家子老小,让娘也能喘口气歇着。这样一想,他也不等朱来富再吱唔下去,举起五根手指头,“五十。”   见此,朱来富松口气,“五十就五十。只是事情得辛苦刘兄弟一趟,我那表弟最近跟我们家不太亲近,若是刘兄弟能把生米做成熟饭……”   刘一根霍然睁开双眼,“好你个朱来富,我说怎么五十块,你也同意,原来在这里。人家爹没答应,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二丫一起给你,不要钱。”既然让人戳穿,朱来富也不再隐瞒,压低嗓音道。   刘一根又不是笨蛋,稍一想就明白,“别跟我卖关子。是为了陈二的工作吧?你们家跟我们刘家的姑娘退亲的事,我可是听说过。这样说来,我可是在帮你做事,该你给我钱吧?”   “刘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我当年在城里也混过,至今仍有那么一二个熟人,你做的什么事,我也略知一二。帮我这一回,结个善缘。”   刘一根看着朱来富良久,在他几乎要坐不住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大丫二丫,我都要,钱我还是照给你,一百块。”   朱来富低声在刘一根的耳边说着自己的计划,刘一根频频点头。   等朱来富出来时,一脸的喜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先谢谢大家的订阅!   有兴趣,可以猜猜桃树有什么,朱秀月之前是做什么的?   猜中有红包。   下午要去医院,还有一更,要晚点   至于每天的更新时间是上午六点,不过得从后天起。 第19章   那边朱秀月赶着回去做饭, 想亲手做饭给狗子吃,等狗子一回来就能看到她特意给他准备的饭菜, 让狗子感受到她的拳拳慈爱之心。   理想很丰满, 然而现实很骨感。而几十年没有做过饭菜, 她手生得不得了。连火都烧不来, 烟灰倒吃了不少,朱秀月气得扔了火柴,跑回屋里去。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黑印子东一条西一道的, 朱秀月气得要骂娘。   她真是给猪油蒙了心,犯了糊涂, 为着一个兔崽子, 竟然连这种粗活也要干。   她不想干活,但总得有人来干, 毕竟她还想着笼络住狗子,像以前那样, 家里唯她独尊。   朱秀月洗了脸,换身干净衣服, 回娘家叫大侄子媳妇来做饭。   朱秀月一开口, 不用朱老太太说,方春赶紧地答应。跟着朱秀月避着人到了陈家。按照朱秀月的要求弄了好几个菜,又摆上桌,朱秀月瞧着不错,才打发她走。瞧着满桌子的菜, 朱秀月略吃些菜给肚子垫垫底,免得饿得慌。然后坐在椅子上专心地等着陈二他们回来,想着狗子回来看到她饿着肚子等他回来吃饭,定会被感动的涕零。   这一等就是两个钟。其间朱秀月不时走到门边瞅瞅外面日头,又回头进屋看看桌上的小闹钟。   等到指针指向二点时,朱秀月的耐心已告罄。   到公社走路一个小时不至,坐牛车那是更快。一大早出门,办个入职手续还能办个大半天不成?   想到上次陈二去城里看病,趁机去国营食堂下馆子。朱秀月气都不打一处出,估计陈二又带着几个丫头下馆子去了,亏得还好心给他们做饭菜,担心他们回来饿着没有饭菜吃。   她简直是烂好心!   她要让村里人看看他们嘴里的孝顺人,是怎么自己在外面吃香的吃辣的,留下老娘一个人在家里吃冷菜冷饭。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她要从村尾走到村头,一家家的问过去。   可惜她人刚走到门边,就看到陈二带着几个丫头走进来。   看到他们一张张高兴的脸,想到自己守着一桌子菜饿肚子,她忍不住发火。但想到自己要走怀柔路线笼络回狗子的心。她生生吞下自己的怒火,委屈地道:“狗子,娘在家里弄了一桌子饭菜等你们回来,结果你们一声不吭却在外面下了馆子回来。”朱秀月到底忍不住,暗指狗子他们不孝。   陈二马上否认,“娘,谁说的我们下了馆子吃过饭?我们正饿着呢。”   “大丫二丫,把饭菜弄回灶房去热一热再端上来。”陈二指着桌子上的菜,边说边跟两个丫头使眼色。   大丫二丫虽然不明白爹的意思,仍听话地把饭菜端回灶房。   陈二扶朱秀月坐下,“娘,你等等。二丫她们手脚利落,饭菜一会就热好。不过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娘,听说我爹是个高官?”为了避免再吃一次饭菜给摚着,陈二也是拼了,决定胡扯一把。   朱秀月的心忽地停止跳动,好半天,她才张嘴说道:“你听谁胡说八道?”   瞧着她的神情,再想想那几件价值不菲的旗袍,陈二觉得这事有谱。于是他由胡扯变为试探,“娘,你还没跟我说过我爹是怎么样的人?”   朱秀月忽然站起来发怒,“要不是因为你,你爹能死吗?你克死你爹还不足,还想来克死我吗?”   说着,她气冲冲地走回房间,呯地一声关上门!   陈二看着那扇门出声,大丫二丫从灶房钻出来悄悄走到陈二身边,担忧地看着他。二站低声道:“爹,别信是你克了爷。工作组都说了那是封建迷信,要破除!”   “嗯,爹不信。傻子才信那呢。”陈二朝两个丫头笑了笑,“不用热饭菜。”   两个丫头见陈二没有难过 ,就进去收拾饭菜。   而朱秀月则捂着胸口惊叹,她估摸自己刚才露了形迹。没想到陈二醒来后就跟开窍了似的,懂了许多,今天还知道来套她的话。到底是那个男人的种,从根子上就不是傻的。亏她特意养了几十年,以为把人给养傻了,结果摔一跤,竟然把人又摔聪明了。   既然变聪明了,那有些事迟早会猜到的。人,是留不得了。   正好他有病,也活不了多久,那就早日超生吧。   当天晚上,六丫跟大丫和二丫报告,“姐,今天我们躲在奶的后窗下,听到奶在嘀咕,但听不清她嘀咕的啥。”   “我知道奶吃雪花酥,奶没有拿出来,算不算奶偷吃?要不要告诉爹?”   二丫摇摇头,“奶本来不藏着好多好吃的东西。”   五丫垂下头,她以为可以告诉爹奶偷吃呢,那样雪花酥就是脏物,要拿出来大家吃才对。   二丫先是表扬四五六七她们,又鼓励大家再接再厉,一定不能错过任何一点奶的蛛丝马迹。   第二日,朱秀月起了一个大早,准备亲手做早饭。对她来说的大早,也不过是比陈二早些。几个丫头已经起床在灶房忙碌。   二丫准备好热水给朱秀月端去,就见她走出来。朱秀月忙道:“你先打扫屋子,我去做早饭。”   朱秀月一进灶房就要把几个丫头赶出去。   六丫七丫牢记自己民的使命,不肯离开。   “奶,我们帮你生火,给你打下手。”别看六丫七丫才六岁,两个人已会作些简单的饭菜。从大丫到七丫,家务活个个都会做,只是二丫做饭有天份,而朱秀月又是个挑嘴的,所以二丫做饭的时间比较多。但为了挣高工分,朱秀月有时也会使唤二丫去下地干活。   朱秀月想着的确需要人帮她生火,而且她也不原意自己双手沾水。于是让六丫滔米洗咸菜,七丫生火。   这不,陈二的身体虚弱,要天天进补。朱秀月准备单独给他做碗蛋羹,把两个鸡蛋打在碗里,拿筷子打散。朱秀月总觉得有股视线在盯着自己,她抬起头四下打量,又没有看到那股眼神。等她再低头搅拌蛋液,又感觉到那股视线。她猛地抬头看去,正看到七丫躲避的眼神。   “看什么看?这是给你爹补营养的。你们不准吃。”   “我不吃,就看看。”七丫抿着唇道。   “对,我们就看看,不吃。”六丫在一旁应和。   两双视线,四只眼睛,朱秀月蛋也打不下去,更别提再加点料。她气乎乎地扔下筷子出了灶房。   午饭,晚饭,只要朱秀月进灶房,六丫七丫都盯着她。让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只好在房间里骂人。   入睡前,六丫七丫跟几个姐姐报告,说奶在屋子里骂她俩。   朱秀月之前经常骂她们,故此谁也没有当会事。只不过依旧叮嘱六丫七丫要看好奶,注意奶的一切动静。   至于朱秀月现在爱到灶房做饭,她们觉得朱秀月是在想法设法地讨好爹,哄爹回心转意。对此,六丫七丫做得很好,得到几个姐姐的表扬。两个丫头兴奋得不得了,表示明天会再接再厉,坚决不让奶讨好爹,坚决抓奶的把柄。   就这样过了三天,朱秀月也憋屈了三天。   朱来富上门来,陈二依然坐在院坝里看那棵桃树。   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朱来富热情地跟陈二打招呼,“狗子,在看桃花?”   作为夺饭碗的仇人,陈二摆出仇人的态度,对朱来富视若不见。   朱来富面露尴尬,苦笑一声,“狗子,表哥我错了。原谅表哥一回吧。”   他随意地往陈二旁边的地上一坐,“狗子,我这才弄明白。我们是给吴科长那狗东西耍了。你明明是正式工,我替你工作一段时间,怎么也该是正式工,他偏给我个临时工。这是在把你的工作从正式工换成临时工,随时好把你的工作弄没了。”   朱来富也不是傻子,自然会去问吴科长怎么会事,顺便拿回那一百块钱。既然事没办成,钱就不该收。吴科长是真真假假说了一通,顺手把责任全推给了狗子。   “狗子,怎么也是表哥先起了贪心才让别人钻孔子。”朱来富长叹一声,“我给你弄了一个看保管室的活,工分高又不辛苦。就是晚上去守守保管室,看着里面的粮种别给人偷了就成。”   陈二直摆手,他好好的在家睡觉多舒坦,为么要去守什么保管室,万一遇上贼怎么办?   朱秀月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问明是啥事,直接替陈二做主答应了。   朱来富高高兴兴地告辞。   陈二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娘,我是不会去守的。”   “你傻吧,又不用出力,只是去睡一觉,就有全工分拿。为啥不要?”   “万一有贼怎么办?我这脚跑得掉?”   “那里来的贼?那些贼最多只敢偷偷私人的东西,谁敢偷公家的?逮住就是游街判刑,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事,队上的人都抢着干。要不是来富觉得对不住你,怎么会把这么好的事让给你?”   可惜他可不觉得这是好事。   但朱秀月大有陈二不去,就一直念叨。   正好大丫她们回来听说看守保管室,都劝着陈二答应,“爹,别怕,我们陪你去守。”   其余几个丫头跟着点点头。   陈二没法子,只好口头答应。   朱秀月看着眼前这一副父慈女孝的样子,只觉得眼睛生痛。她撇了撇嘴,准备等会抽空去朱家,她可不信朱来富真有这么好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   红包明天发。   如果我明天能更六千的话,关于朱秀月这部分的事就完了,男主要开启卖女发家的模式。   我的目标是日六千,早上六点更。   晚安 第20章   那天朱来富回来, 满脸红光,一扫先前的愁容。大家顿时明白事情有了转机。付槐花趁机问道:“大哥, 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也让我们听听, 免得爹娘跟着担心。”   朱来富一个眼刀子甩过去, 人却对着朱来贵道:“好好看着你媳妇, 好多事都坏在这些婆娘身上。头发长见识短。”   方春一张脸臊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过去的事,提它干吗?”朱大瞪着大儿子,把他叫到里屋去问。   付槐花眼珠子转了转, 转身要出去。   “给我站住!”朱老太太嗓门大,吼得付槐花险些站不稳, “你个搅事精, 想去偷听!不准出这个屋子。”   付槐花白着脸道:“娘,我没想去偷听。我就去上茅厕。”   “给我憋着!”   “女人嘛, 只要管好屋里的事,照顾好孩子就行了。其他的事就不用操心……”朱老太太教训起儿媳妇来, 那是一套套的。   付槐花看着一副恭顺认真听的模样,其实偷偷翻了好几个白眼。对朱老太太的话更是左耳进右耳出。   付槐花暗自后悔把粪蛋打发去跟陈二联络感情, 要不这会粪蛋准能偷听到爹和大伯在说啥。   然而粪蛋并没有去陈二, 自那天以后,他再没去找过陈二,连陈家屋子都没有去过。这会,他正在往保管室走去。   保管室原是马地主家的祠堂,建在村外的一个山梁上, 山脚有一条小河,山梁背后是十里外的大山。当初马地主家先人建祠堂的时候,风水先生特意指了这个地方,说是好风水,旺马家。   可惜,解放后,斗地主时,疯狂的人们经别有用心的人煽动,连马家祠堂都没放过,举着锤子就要把祠堂给砸了。还是当时的大队长连蒙带吓才拦住,但里面的摆设已被疯狂的人们砸得稀巴烂。大队长怕还有人惦记着砸祠堂,就把祠堂充公,变成公家的财物,后来又做了保管室,存放队上的粮食肥料,兼大队干部开会和办公的地方。   大白天,保管室一般都有人,像会计计分员一些不用下地干活也有工分拿的大队干部白天都窝在保管室里。   只是眼下是吃饭的时候,几个大队干部都回家吃饭,一把大铁锁锁住保管室。   粪蛋爬上保管室,围着保管室走一圈。他要弄明白上辈子那事是怎么发生在保管室的?   明明屋里有人守着,陈一根是怎么把他自己和大丫姐弄进这里面的?   他转了好几圈,旮旯角落也没有放过,硬是没有找能让人钻起去的洞。   那刘一根有钻地翻墙的本事?要不怎么进到屋里去的?   粪蛋抬头看向墙壁,红砖墙,并没有可以供攀爬的地方。   想不出个所以然,粪蛋决定盯住朱来富。   由于付槐花的刻意纵容,粪蛋的活少了些,相对空余时间也多起来,足够他盯哨朱来富。可是一二天过去,朱来富并没有什么动静,跟往日一样,吃了饭就是跟着朱大上地干活。   要不是有上辈子的记忆,粪蛋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若不是山前村隔得远,他真想跑去山前村,打听一下刘一根最近的动向。   第三天,他盯   ……   因为陈二答应朱秀月要去守保管室,吃过晚饭,瞧着天要黑了,陈二才拿起自己的拐杖慢慢地外面走。几个丫头说要一起陪爹,都跟着一起走了。   朱秀月已从朱来富那里得知全部计划,想着过了今晚,她又跟之前一样,是陈家的一家之主,陈家的老太太,心里就忍不住高兴。   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就讨厌这种日子,在狗子面前低头,哄着他,连带几个丫头片子也不能打骂,让她心中很不痛快。   看来她心还是太软!   陈二出了门并没有往保管室方向走去,而是朝着村头去。   “爹,你走错了。从那边走很绕路。这边有条小路可以直接去保管室。”大丫指着一条的小路道。   陈二根本没打算要去守什么保管室,他这是准备去找人替他守。人选他都想好了,是跟朱家不对付的朱老三,朱来富给弄来的活,他转手让给朱老三,正好也恶心恶心朱家。   离了朱秀月,他也不打算哄骗几个丫头,他抬起自己受伤的脚,“你们看爹这脚,你们觉得那山梁爹能爬上去吗?就算爹能爬上去,万一来了贼人,爹能打得过吗?”   “爹,不会有贼的。”大丫那时舍得那工分,一心想劝爹去守,“爹,我背你上去。”   “傻丫头,要真没有贼,为啥要人去守呢?一把铁锁锁了不是更方便? ”陈二道,“等你去上了班,一个月三十五块钱,够我们一家子吃喝,用不着要那点工分。”   自得知自己要去供销社上班后,过了最初的兴奋,大丫就开始算起帐来。虽说一个月工资不少,可爹身体不好,要补充营养。像那个麦乳精,一灌差不多就要十来块钱,还别说给爹吃肉的钱。而且她去上班后,家里劳动力少了一个,全靠娘一个人挣工分,怕到时候分的粮食不够一家子吃。还别说他们家还欠着队上给爹看病的钱呢。   还得买一张床放在她们房里。她听村里的老太太说过不能睡地上,潮湿又寒凉,最伤身体,年轻的时候看不出来,老了就痛苦了。之前是奶当家,爹又向着奶。每年她除了铺上厚厚的枯草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爹肯拿她们当人看,她也不打算委屈妹妹们,早早伤了身体。   可这些都离不开钱,而现在她手上一分钱都没有。她都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肉换钱,那舍得把全工分给别人。   于是,她道:“爹,要不你回家去。我去守着就成了。”   陈二不答应,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去守保管室,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眼看着大丫年纪渐大,能卖的年龄,他那能让她出了岔子。   那怕大丫再三保证,又拉上二丫三丫作陪。   原来是赔一个,现在要赔三个。陈二险没有给气死,这么多天来头一次发火,“那怕你们七个全去,万一遇上贼人怎么办?万一那贼人起了坏心思怎么办?反正我不答应,不准去!”   似乎又见到之前的那个爹,那个整天黑着脸不会对她们笑的脸,几个丫头吓得缩着脖子,连呼吸也轻了几分。   看着她们畏畏缩缩的样子,陈二更是火冒三丈,怕自己又忍不住发火,他转过身快步往前走,心里暗叹自己倒霉,以为有七个闺女,发了,结果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屁文不值。   几个丫头看着他走,不敢跟上去。七丫更是带着哭音道:“爹是不是又变成之前那个爹了?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大丫急忙哄道:“不是,爹只是生大姐的气,气大姐不听话。我知道爹是对我好。”   “那你还不听爹的话?”二丫横了她再一眼。   “大姐,你为啥不听爹的话?”七丫仰着小脸,认真地道,“大姐,你惹爹生气,你不是个好闺女。”   大丫苦笑一声,“走,我们跟上爹去。”   陈二进了朱老三家,把事一说。这么好的事,朱老三没有不答应的。   当即就裹了一身厚衣服就往保管室去,出门看到站在不远的几个丫头,道:“狗子,女娃娃也有女娃娃的好,贴心,记挂着爹娘。”说完,他还拍拍他的肩膀才离去。   几个丫头方走到他旁边,低声唤着爹。   陈二出门看到几个丫头,气也全消了。有朱秀月和原主那么个东西,这几个丫头能长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他不能再苛刻。想着他上辈子就能凭一已之力能把几个丫头教好,卖出高价,没得这辈子他做不到的。   “回去吧。”陈二道。   回到陈家,六丫七丫叫开门,等朱秀月进屋睡下,再把爹和姐姐们放进来。   陈二径直回屋睡觉。   而大丫始终睡不安稳,刚躺下又坐起来,“我要去守保管室。”   “大姐,爹都给朱三爷爷了。”三丫道。   “我舍不得,那是全工分呢。我去求求朱三爷爷,你会答应的。”大丫道,“别看以后我一个月三十五块钱,可我们家花销大,爹身体不好,要吃营养品,每天得有肉或是鸡蛋。也得赚钱买张床,我们不能再睡地上。还有,我不想每次像修水坝这样累的活都要娘去干,娘腿脚本来就不好,那里吃得消。”   说着,她翻身爬起来,穿好衣服往外走。   几丫头沉默一会,也跟着要一起去。最后商量,四个小的就留在家里,她们三个大的去守保管室。   大丫领着两个妹妹,手里拿了根树枝点上火,摸黑去了保管室。   看到她们,朱老三着实大吃一惊。他本来为人精明,转瞬就明白过来。招呼她们进来,笑笑道:“来守保管室?”   大丫红着脸道:“朱三爷爷,我想还是我们来守。”   朱老三想了想道,“你们之前肯定跟你们爹说过你们来守吧,你们爹没答应吧。这地儿离村里不远,到底不在村里。你们爹担心你们几个丫头也是正常。这样吧,今晚我们一起守,工分算你们的”   大丫不肯,咬着嘴唇说一人一半工分   “行,一人一半。”朱老三看三个丫头没有带被子,把她们安排在放粮种的房间,“拿几袋粮咱放在地上,有些咯人,但比睡地上好。再把那边的空袋子放在身上当被子盖,你们几个挨着睡,别冷着。有事叫我。”   交待清楚三个丫头,朱老三自己则走到前面的屋子,搬出一张凳子靠墙放,就这样靠着墙眯一晚。   其实春天守保管室并不是一件大好的事情,要不也不会给全工分。保管室地上铺的是青石板,那怕你铺上一层厚厚的枯草仍觉得寒凉。但真从家里拿一床褥子来,一是舍不得,二是家里也未必够,那有多余的带到保管室来,所以队上才给的全工分。   一般守保管室的人就像朱老三这样,一来容易惊醒,二来也不会受寒。   早上四五点钟,正是人熟睡的时候,天又未亮,有人摸黑来到保管室。   一束微弱的光打在地上,一个尖细的嗓音道:“刘哥,来之前,我跟兄弟们说了,今晚是你的好日子,让大家准备钱给你贺喜。”   “那里要兄弟们出钱?我请大家喝酒。”刘一根豪迈地道。   “刘哥,到了吧?”   “走,往后面去。粮种放在后面的房间里,那丫头肯定睡在那里。”刘一根侧头问,“东西带上没?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一章吧   还有一章正在码。   真的,我码字好慢。 第21章   “放心, 刘哥,我做事, 你放心。”瘦猴拍着胸膛保证道。   两人绕到保管室的后面, 瘦猴拿出缠在腰间的铁链子, 足有十来米长, 一端呈爪子形。瘦猴晃晃铁链子,挥手一摔,铁爪子牢牢地抓住屋顶的木头上。瘦猴几个跳跃,人已到了屋顶上。又摔下铁链子, 待刘一根抓住那头。别看瘦猴人瘦,力气不小, 几个拉扯就把刘一根拉上屋顶。   两人站在屋脊上, 掀开几张瓦。刘一根从怀里拿出小手电筒,用白纸蒙住灯头往下照, 屋里大丫她们睡得正香。   “嗬哟,三个呢。”瘦猴低声道, “刘哥,好福气。”   “下去吧。”   两人扔下铁链子, 悄声无息地往下掉。一落地, 两人同时出手,劈后劲,捂嘴劈后劲,那叫一个利落。大丫她们连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被砍晕了。   两人靠在门边, 待了一会,听到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得意地笑了笑。   那天朱来富是趁着干活去茅厕的时候,钻到陈家去。而粪蛋对此一所无知,还以为朱来富老老实实地在干活。朱来富迟迟没有动静,让粪蛋很烦燥,怕一个没注意,上辈子的事重演。   几个晚上粪蛋都睡不太安稳,老是梦见上辈子的事。   他再次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的冷汗。外面天仍漆黑,他睡不着,出了柴房透口气,就看见院子里有人举着一束火把开了院门出去。   粪蛋心脏猛地紧缩一下,他呼了口气,从柴房里摸出砍柴刀,拿在手上尾随着出去。   借着火光,粪蛋已认出前面的人正是朱来富。想到即将发现的事,粪蛋恨不得现在拿刀砍了他,但现在他还不能。他要先救大丫姐,手里紧握着砍柴刀,心里不住地祈求,刘一根还没有去,悲剧还没有发生。   到山梁脚下,粪蛋却发现自己没办法马上往前。因为上面是一层层的梯子,完全没有遮掩的地方,而朱来富每走几步就四处张望看一下。   等朱来富走到上面去,粪蛋把刀别在腰上,四肢着起,快递地往上爬去。   到了上面,他看见一束火把往保管室的后面走去。他急了,几步冲到保管室的门前,拍着门大喊:“大丫姐,大丫姐……”   朱来富刚走到保管室后面,才跟刘一根说一二句话,就听到粪蛋的声音。他知晓自己被粪蛋跟踪了。   好你小兔崽子,敢跟踪老子,老子今天非要你的命不可。让你给你老子今晚去作伴。   想到几日的不顺,他杀心顿起,以他和刘一根他们对付一个瘸脚的陈二和一个小孩,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听到粪蛋的第一声,朱老三就醒过来,摸黑去开门。   不想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一人向他扑过来,借着后窗的火光,只见一把带着寒光的刀向他劈来,他拿起板凳拼命一挡,嘴里大喊:“快,去找队上叫人,找大队长……啊……”   粪蛋听到朱老三的声音一愣,接着又听到朱老三的一声惨叫,慌忙往村里跑去。   “粪蛋,给我站住,不准跑!”朱来富在他身后喊着。   粪蛋却跑得越快,嘴里拼命地喊:“有人偷粮种了,有人偷粮种了……”   ……   一晚上,朱秀月醒来好几次,等到再次醒来时,她估摸时间差不我了,点上煤油灯,拿过床头的闹钟一看,四点半。   她估摸着刘一根此时已去了保管室,她也该准备起身,等会事情闹起来。她可不能让刘一根占了便宜,七个丫头,怎么也要给她一笔钱,要不然她肯定不会放过他。   她起身收拾好自己,准备去叫六丫七丫起来烧水做饭。经过陈二的房间,她下意识地推门进去看。煤油灯下,陈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这怎么会事?   狗子怎么没去守保管室?   大丫她们去了吗?   她举着煤油灯匆忙窜进大丫她们的房里,四丫她们几个睡在屋里。   朱秀月一巴掌拍在四丫脸,“大丫她们呢?”   四丫捂着脸不敢喊痛,“姐她们去守保管室了。”   好在没有全部落空。   朱秀月舒了一口气,紧接她又担心起来,也不知道那边事成了没?   如果没成怎么办?   如果成了,不对,就算成了。万一狗子狠心不认大丫这个女儿,那事情的后果就不会跟他们预想的那样,说不定工作依然弄不到手。   朱秀月忽然觉得,他们一直都弄错了一个方向,几个丫头根本构不成威胁,实际能威胁他们的是开了窍的陈二。   所以只要解决掉陈二,几个丫头就跟她手中的泥巴,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想通这一点,朱秀月才发现之前自己是有多么的善良。   她又钻进几个丫头的屋里,把四丫头她们几个赶出去,“睡啥睡?去把大丫她们叫回来。”   最好能搅合刘一根的事,大丫就算了,二丫怎么也该在她手里卖个高价钱。   赶走几个丫头,朱秀月又叫起陈二,“你怎么在家里?你不是在保管室吗?”   陈二憨憨憨地道:“娘,我这才从保管室回来。”   竟然知道跟她撒谎了?在她面前弄鬼了?   本来她还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然而陈二的回答,让她更加坚持自己的决定。   这样不听话的儿子留着干吗?   她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个碗,发出股淡淡的香味,“起来吃了吧。”   陈二刚躺下又让朱秀月叫醒,心里火气可大了,再香的东西,他也没有胃口,“我不饿,你吃吧,我再睡一会。”   他故意打了一个呵欠,“我守了大晚上好困,娘让我睡会吧。”   朱秀月忍着喷他一脸口水的冲动,声音极为温柔地哄他,“狗子吃吧,吃了好睡觉,免得睡到半路饿醒了。”   陈二无奈地爬起来,接过她手中的碗,看到碗中是一团说清不楚的糊糊。即便味道很香,陈二也没有食欲。   他抬眼,却发现朱秀月的脸上露出他曾见过的那抹诡异,一时愣住,手中的碗也偏了。   朱秀月赶紧扶住他的手,“小心,别洒了。”   “娘,这是什么?”陈二皱着眉头问。   “黑芝麻酥,我拿水泡过,这样好吃,容易消化。”   “我怎么看着像狗杘呢。娘,我不想吃。”   “这么好的东西,人家都没得吃,你还不吃。快吃!”朱秀月端着碗往他嘴里喂。   陈二确定这碗黑芝麻酥加了料,他侧过面躲开朱秀月,又用手一挡,连碗带里的糊糊全洒在床上。   朱秀月指着陈二,气得说不出话。   陈二讨好地笑道:“娘,我就不吃了,你先去睡吧,我收拾一下也睡了。”   朱秀月气匆匆地出去,又端了一碗东西进来,嘴里有些小抱怨,“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不喜欢吃黑芝麻酥,我换了红豆糕,我这是我最后一点红豆糕了。”   看来是非要他吃了。   “娘,你先放在那里吧,我收拾完了再吃。”陈二拿着件破衣服在擦被子和床上的糊糊。   “成,你记得吃,别忘了。”朱秀月也不想待在这屋里,这间屋离茅厕近,偶尔有臭味飘过来。   朱秀月一出门,陈二端起碗就往窗外倒,拿手沾了点碗底的渣抹了点在嘴上,听到脚步声,又拿手背擦嘴。   “娘,我吃完了,睡了。你也去睡吧。”说完,陈二爬上床倒头都睡。   然而朱秀月仍在屋里,煤油灯依然点着。   “娘,你不回房睡觉?”   “你觉得怎么样”   陈二呆愣地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肚子痛吗?”朱秀月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痛……哎哟,好痛!”   “痛就对了。”   “娘,快送我去医院。”陈二蜷着身子,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伸向朱秀月。   朱秀月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娘,我不相信。娘,快救救我。”陈二顽固地向朱秀月伸着手,“你真不是我亲娘,我小时候,你也不会拼命地救我。娘,我知道你是我亲娘。娘,救我!”   “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会救你吗?”此时,朱秀月像一只狰狞的怪兽,露出他巨大的牙齿等着撕裂他,“因为我还没有折磨够你。”   “看到你挨饿,看到你挨打,尤其看到你给我们朱家跟奴才子一样侍候我们洗脚,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是多畅快。我跟你娘洗过无数次的脚,终于轮到她儿子来给我洗脚,你说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看着陈二满脸的汗水,痛苦的表情,她心里从来没有如此的高兴,“你那个跛脚婆娘,是我特意从山沟沟里找出来的。看着你憋屈还得感谢我时,我这心里就特别高兴。还有你这次受的伤,也是我让侄儿去弄的,只不过在石板上洒上一滩水,你就摔一跤。谁让你不把工作交出来?我足足忍了你十年。十年前我明明答应娘家把工作给他们,你却让我颜面尽失,让我说话不算数!”   朱秀月一巴掌拍在陈二的身上,“我原来没想让你死,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让你活着。可你睡来后,却不听话,不听我的话!”   “你不知道,因为我一句话,你就打你婆娘,打你的丫头,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尤其看你像一条狗一样在我面前摇尾乞怜,我心里就特别舒坦,跟大夏天吃凉棍一般。”   “娘,我不信,我不信。”陈二摇头痛哭。   “你知道你亲娘在哪里不?”朱秀月指着陈二的额头,“你不是喜欢看桃花吗?在那下面,知道吗?那下面是你亲娘。我让她日日看着你叫我娘,看着你被我打骂,被我折磨,看着她的孙女被我任意凌辱。知道我为什么选桃树吗?我要让她永世不能翻身!日日夜夜受着折磨。”   陈二似乎忘了痛,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摇着头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娘,快说,你是在骗我!”   “骗你?老娘才不稀罕当你娘!对了,想知道你娘长什么样子吗?跟二丫一样骚狐狸精。当初我本来想掐死她的,可后来我想留着她,把她嫁给那些老头子,让你娘看看跟她长的一样的孙女能落个什么下场。每天看到二丫跟个丫鬟一样侍候我洗脸,给我洗脚,给我倒马桶,就像看到你娘在侍候着我!像当年我这个侍候她的丫鬟也能让她的孙女侍候我一场,看,这就是风水轮流转。谁让她当初不积德?明明都是乡下丫头出身,她偏能当姨太太,还深受你那个爹的宠爱。而我却险些让人卖入烟花之地……”   “看来你真不是我娘,看在我要死的份上,让我做个明白鬼吧?”陈二痛苦地呻吟道。   “我会让你做个明白鬼的!”朱秀月挑起眼角,一个眼风斜过来,说不尽的得意,“你爹是国民党的高级军官,可惜杀人太多,命不长。让日本人给杀了,那天消息传来,太太慌了,带着一家人逃命。你那娘听说你爹死了,人都傻了。我故意把她带走别的港口,她都不知道。后来日本人进了城,大肆杀人。我带着你娘逃出城去,专门往小路走。结果路上还碰上逃难的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娘逃难?”   朱秀月得意地笑起来,“我想让你娘在路上卖,我以你威胁你娘,让你娘接客。可没想到你娘把那个客人给打死了!而我也打死她!你娘是因为救你才被我杀死的哟。瞧瞧你,你娘拼死救你,你却叫我娘,在我面前当孝顺儿子!有趣有趣……”   陈二默叹一声,为原主那个蠢蛋。   “你忘恩负义,当初是我娘救了你!”陈二也不装痛,做起来道。   “她救我?她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当她的丫鬟!她怎么不让我当你爹的姨太太,她怎么不让我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她还让我嫁给府里的一个下人,本来我都死心了,准备嫁给那个下人。没想到那个下人带我去了几次舞会,趁着我迷上跳舞的时候,他却要把我送给那些肥头大耳的老男人。这都是你娘的错,是你娘看不得你爹喜欢我,故意找来那么个下人来害我。”   “如果真像你样说,我爹喜欢你,我娘又是个姨太太,姨太太能阻止老爷纳妾?”陈二鄙视道,“我爹根本不喜欢你,你自作多情。“   “你胡说,你胡说!你爹喜欢我的,喜欢我的!是你娘嫉妒我讨你爹喜欢。”朱秀月神色若狂,她双手抓住陈二,使劲地摇晃,“快说,你爹喜欢我。”   陈二双手有力,掰开朱秀月的手,往后猛地一推。朱秀月整个人撞在墙上,疯狂的眼神有些清醒,“你没有吃?”   “是!看着都恶心的东西,谁吃啊?”陈二故意气她。   “我要杀了你。”朱秀月抡起地上的板凳砸过去,陈二双手接住板凳,再用力一扯,拿过板凳砸过去。陈二的身体本就是做惯活的人,力气就大,且陈二又是用力一击,朱秀月被砸倒在墙上,人滑倒在地,墙上留下一滩血红。   死了?   陈二抖着手伸过去,又担心朱秀月使诈,另一只手拿着板凳。   没气了?   陈二再次伸手试了试。   死了!   陈二摊坐在地上,两辈子头一次杀人。   他杀人了!   他双手抖得厉害,接着整个人都在抖,牙关也咬得紧紧地。   “狗子,狗子。”有人在喊。   遭了,有人来了!   发现他杀了人!   心中的恐惧被放大,只觉得心脏在急速地跳动,仿佛要从喉咙跳出来一般。   “狗子,这是……”   他双眼一翻,人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都一点了   估计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睡觉了   那我就放到六点钟发吧   早安,新的一天,快乐的一天 第22章   给扎了一针, 陈二就醒了过来。他抬眼看着四周,从大丫到六丫, 一个个脸上皆是激动的表情。   “爹, 我们有弟弟了, 爹, 我们有弟弟了!”大丫激动地大喊。   “弟弟?”   陈二紧张地捂着胸口。   别,他不想要一个儿子,儿子对他不是必须品,是一个赔钱货。   然而大丫接下来的话打破他的愿望。   “爹, 粪蛋是我们弟弟,是你跟娘生的儿子, 让奶给换了, 奶把七丫换走了弟弟。眼下弟弟给朱来富砍伤了,在九爷爷那里养伤。”   他好想哭, 他不过晕过去一会,这个世界咋变化这么大。把他好好的女娃变成男娃, 金山变烂泥。   世上的人眼睛都是瞎的,什么女娃是赔钱货?男娃才是货真价实的赔钱货啊!花钱养到大卖不出一分钱不说, 还要花钱给他建房子, 花钱给他娶媳妇!这不是赔钱货是什么?   明明七个丫头,转眼成了六个丫头,为了将来给他娶媳妇,又要减一个丫头。   明明七个丫头,他不过睡了一觉, 就变成五个丫头了!少了两个!两千块啊,就这样没了!   这也太亏了!   陈二心痛的要死,简直不想活了!   他好想再晕一次,把世界变回来,变回他的七个丫头!   “到底怎么会事?”陈二有气无力地道。   大丫低着头道:“爹,我们今晚去守保管室了。”   “啥?”陈二倏地坐起来,“我不是跟朱老三说好了,你们……”   “算了,二丫三丫你们先说说今晚怎么会事?”   “今晚我们和朱三爷爷一起守保管室。”二丫道,“没想到真的会有贼人来偷粮种。先把我们三个给打晕了。”   陈二顿时急道,顾不得生气,焦急地问:“大丫二丫三丫,你们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出事?”   爹竟然是第一时间担忧她们,而不是责怪她们没有听话,三个丫头打心眼里感动,眼前这个爹再不是之前的爹了。   大丫道:“爹,我们没有什么事,我们好好的。这事怪我,是我没有听你的话,我硬要去,二丫三丫是陪我的,不管她们的事。”   说来到现在,大丫心仍有余悸,她们三个竟然给贼人悄无声息地打晕了。   “等会再跟你算帐,先让二丫把事情说完。”   “……那时朱三爷爷在外面都没有听到声音。粪蛋在外面敲门大叫,把朱三爷爷叫醒了。他才发现来了贼人,就和贼人打起来了。粪蛋跑下去喊人,贼人听到声音赶紧跑了。后来好多人来到保管室,把我们叫醒。我们回到村里的时候,才知道粪蛋一直在等着我们,看到我们没事才让人抱着去九爷爷家里。”   三丫接着道:“二姐,你歇歇,我来说。爹,你不知道那个朱来富好坏!他跟贼人一起想偷粮种,没想到他出门让粪蛋看到了。粪蛋看到他和贼人打招呼,就敲门叫醒朱三爷爷,然后往村里跑去叫人,那个朱来富就追着粪蛋跑,还拿刀砍他。好在附近的人听到声音出来的快,可惜粪蛋还是被砍了几刀。听洪会计说有人要喊付槐花来,粪蛋死活不肯,后来才说他不是付槐花的儿子,他是我们的弟弟,被奶换了,把七丫换给我们家了。”   “他怎么知道?”陈二诧异道。   “粪蛋说是朱来富说的,说朱来富砍他的时候说的。”二丫道。   陈二想到以朱秀月的秉性,这种事她干得出来,一来她恨原主,要让原主绝后,让原主饱受风言风语受煎熬。二来可以把住原主的工资,一旦原主有了儿子,以他想儿子的疯狂劲,有了儿子,肯定会有私心,不会像原来那样孝敬她。   “朱家人有去吗?怎么说?”   “舅公去了,也承认粪蛋是爹的儿子,而七丫是他的孙女。”   “为啥?”刘二打算考考两个丫头。   三丫望着二丫,二丫想想道:“因为舅公不想表叔背上贼名,而且是跟外村的人一起偷村里的粮种,偷公家的东西,惩罚很重,说不定会坐牢。听说当时抓住表叔砍粪蛋,可他自己不承认,他说他自己明明在睡觉,不知道怎么会到这里。舅公赶来说表叔这是梦游症,是一种病,发生了什么事,表叔自己也不知道。”   “你们信吗?”   “我才不信呢。”三丫哼一声道,“不过有人信呢,这种话也只有那些笨蛋才信。”   “在家里说说就算了,在外面不准这样说。”三丫的性子又直又硬,要时不时地敲打几句。   “爹,我们把粪蛋接回来吧?”三丫急着要让朱秀月看看,亏她平时还有脸骂她们是晦气,唆使爹打晦气。   “他现在怎么样?”陈二看着二丫问。   “我们去看过了,九爷爷给他上了药,九奶奶在照顾他。”   “行,你九爷爷懂医,先待在那里也好。” 陈二想着先把朱秀月解决掉再说,“七丫回朱家了?”   “爹,我们可以把七丫接到我们家不?”六丫小声地道。   “爹,我不同意!朱家人都是坏人……”   陈二真想打这个嘴快的丫头一下,他可是想把七丫接回来的,多个闺女多座金山,好多的事儿。   “别胡说,奶也是朱家人。”二丫扯着三丫的衣角,“爹,三丫小不懂事,乱说的。”   “她说的没错,朱家人都是坏人!”陈二点头道,不顾她们一脸惊异,转了话题,“你们洪六叔呢?我记得我晕过去前看到他。”   “洪叔见你和奶晕过去,就去叫了九爷爷来,刚好我们也在九爷爷那里就一起回来了。洪叔听九爷爷说你和奶没事,他就走了。九爷爷急着回去照顾弟弟,跟着一起走了。”   陈二一脸呆滞,朱秀月命真大,撞墙都撞不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大丫他们以为爹在担心奶,急忙道:“爹,奶没事,只是昏过去。九爷爷说了等会就能醒。”   没死也好,也不用他赔命。   只是心里总觉得不痛快,像朱秀月这样丧尽天良杀过人的人,怎么能不死呢?老天爷咋就给她一条活路,还让她活到这么大的岁数?   然而他就只能这样恨恨地咒骂朱秀月几句,真让他举刀去杀人,他就觉得手软浑身无力。   胆小,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胆小,干不了杀人越货的买卖,也只能干干卖闺女的买卖。   可任人欺负不还手,也不是他的个性。   这里有大队干部,有公社,有治保主任,有公安局。   他要告状,控告朱秀月杀人!让公安局把她枪决了!   “大丫,你去把大队长和治保主任请来。朱秀月要杀我!”   “朱秀月不是我的亲娘,也不是你们的奶奶。”   六个丫头听到陈二的话先是愤怒,接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朱秀月那么对待她们,所有的解释不能的事情一霎间有了答案。   四丫头一个道,“爹,我去喊大队长他们。”说完,她一溜烟地跑了。   “大丫,知道自己错了吗?”陈二黑着一张脸。   “爹,不怪大姐。大姐也是担心家里钱不够花,舍不得工分。”二丫道,“大姐想把钱留给爹补身体。”   “大丫,爹知道你孝顺。也知道这个家有半个是你在支撑。村里也没有那家的姑娘像你这样,拼命挣着全工分,下了工回来还要操心一家子的吃喝。之前是爹不对,把生活重担压在你身上。可是,你快要去上班了,一个月有三十五块钱,难道这钱还不够给爹每天吃两个蛋?不够你们几姊妹吃喝?”   “大丫,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害了自己,也害了你两个妹妹。万一你们遇上的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怎么办?万一那些人把你们三个弄了出去,把你们卖到深山去或是把你们当到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怎么办?大丫,你说该怎么办?”   大丫的脸一下子惨白无血色,她蠕动嘴唇。   “你想说那是偷粮种的?这世上的坏人很多,不能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今天是你们幸运,万一那不走运了呢?保管室本就在村外,又在山梁上。你说你们三个丫头守保管室,能干啥?来了贼人,你们是能打还是能喊?不要以为之前没有贼人就怀有侥幸心里,以为以后也不会有贼人。这不今天就来了贼人。以后做事,要先想什么自己能做什么自己不能做,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你们是丫头,是姑娘,更要明白事情轻重缓急。”   陈二为了让大丫记住一个教训,特意把话往重里说,“比起那点工分,你们三个多少工分挣不来?大丫,你是她们之间的老大,她们相信你,依赖你。而你却没有把她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你觉得你配做大姐吗?”   “爹,我错了,我错了!”大丫扑在床前跪下嚎哭,“我不该只想着挣工分,忘了妹妹们还小……”   “错!”陈二打断她的话,他知道大丫这是朱秀月和原主教育下的产物,在原主和朱秀月眼里,她们几个丫头片子根本不值钱,是根本比不上那点工分的。以至于大丫也习惯性的不把自己当会事。   为了纠正她的这种想法,更是为了让她将来出嫁后,在夫家能说得起话好贴补她这个爹。   他下了一剂猛药,“你忘了你自己,你也把自己陷入危险之地。如果今早你们遇到的坏人把你侮辱了怎么办?你还会想为了那点全工分守保管室吗?”   大丫十五岁,已经知道侮辱是什么意思。想到今早遇到的坏人,想到爹说的各种可能。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抬眼看着爹真心地后悔,“爹,我错了!”   其余几个丫头也跟着跪下,跟爹请求,“爹,你不要怪大姐。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奶,不,朱秀月每次欺负我们和娘,都是大姐顶在前面,大姐说朱秀月不会对她很过分,因为朱秀月指着大姐挣工分。”   “每次打晦气,大姐挨得最多!”   “米糠不够,也是大姐饿肚子,还着说自己吃饱了,让我们吃。”   就在她们控拆朱秀月的恶行时,大队长和治保主任来了。   几个丫头看见他们来了,赶紧让开,又端来凳子请他们坐下。   大队长杨万三,金堂村的老实人,全村人公认的老实人。   前几年因为浮夸风和干旱,村里死了不少人。在社员的强烈要求,公社任命了全村人公认的老实人杨三万为大队长。   去年杨三万上任后,上报的粮食产量,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队上的其它事务全部按老规矩办,一点不走样。   这会也一样,他就进屋看着不说话。   治保主任胡有田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看就是能举起百来斤石头的人。他金刀大马地坐着,“怎么会事?”   “朱秀月不是我的亲娘,我是她在逃难的路上捡的。为了我那份工作,她今早想要毒死我,我瞧着不对劲,没吃,把东西倒在窗外。我强烈要求队上给我做主,判处朱秀月死刑并枪决。”原主的身世,陈二是不敢说出来的,就含糊其词用了一个捡字。他不知道朱秀月会不会说出真相,但他现在必须得这样说。   胡有田出去绕到窗外,用树叶包了一点糊糊进来,“朱秀月在哪里?”   “在屋里,还昏着。今天早上,天没亮。朱秀月就把我们几个赶出去。我们在九爷爷那里,洪会计找来说我爹和朱秀月都晕倒在地。等我们和九爷爷回来,就看到朱秀月靠墙躺在地上。”四丫指了一下那个位置,又指到另一个地方,“我爹晕到在这里。”   “九爷爷看过,说朱秀月伤了头一时窒息,我爹是被吓晕过去。”   四丫说话有条理又清楚,陈二不禁看她一眼,暗自赞许。   四丫说完,他接着道:“朱秀月发现我没有那吃那碗糊糊,拿起板凳砸我,我就这样顺势一推,她就给撞到墙了。”边说陈二还边做动作。   胡有田看了一下眼墙上的血迹,没有说话。   “灶房里有半包老鼠药。”五丫突然道。   胡有田去灶房里拿了那半包老鼠药,心中已确定是怎么会事。他道:“这些我会交给公社,公社会派人下来调查。至于朱秀月,现在她还昏迷……”   “先让她暂时在我家,等她醒过来,我让丫头去请你。”陈二觉得在送走朱秀月之前,要威胁她一番。   送两人走后,一个人影悄悄地摸到门边。   “狗子,我有话跟你说。”朱大压低声音道,生怕被别人听见的样子。   此时,天边有出现在一丝亮光。陈二吹灭手中的煤油灯,径直往屋里走,恍若没看见那么个大活人。   “私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朱大急忙道。   “你家的钱不是我的?”   “你想要什么?”   陈二瞄了一眼朱秀月的房间,想让她尝尝众叛亲离的味道。   这一眼,朱大自然瞧在眼中。他道:“今天早上发现的一切,来富都是在做梦,就是梦游。他从小就有这毛病,梦游的时候,他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做过啥事。”   陈二冷笑一声,“我要听实话,别指望拿什么梦游糊弄。”   朱大权衡一番咬咬牙才把实情相告,最后还道:“我知道你想我妹子死,但她手里捏着你的身世。”   “她说的话谁信?”   “有人会信的!”   “你只要能说服朱秀月,我就答应你!”   陈二带朱大进了朱秀月的房间,直接让大丫端碗冷水泼在她脸上,看到她醒过来,才走出去,留兄妹两人说话。   十来分钟后,朱大走出来,冲陈二点点头。   陈二却笑了,“朱大,你觉得你妹子是那种会为你们朱家牺牲的人吗?反正都是死,你说她会不会多拉几个做垫背的?”   朱大神色一凛,默然看他几分钟,“等我的消息。”   “顺路告诉胡主任,朱秀月醒了。”   朱大脚步一顿,旋即脚底生风,走得飞快。   很快胡有田带着几个人来,把朱秀月押送到公社去。   避免朱秀月狗急跳墙,乱咬人,陈二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驳斥她,不能让大家相信她的话。想来想去,陈二觉得给朱秀月身上按上舞女,交际花,□□的名头,估计大家就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她。反正大家说的话都没有证据,就看谁能胡扯,能糊弄住人。在这方面,陈二自信是个别翘楚,绝非朱秀月能比。   然而第二天,陈二去公社却听到朱秀月逃跑并让民兵用枪击毙的消息。   当天粪蛋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是想起上辈子陈二死的那天。   子弹也是这样呼啸地穿过陈二的胸膛,也穿过朱秀月的胸膛。   他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牙齿。   上辈子的陈二,你可以瞑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会晚上更新吧   修了一下。 第23章   付槐花坐在院子里骂人, 从昨天骂到今天 。她饭也不做,家务活也干, 饭上桌, 也不等朱大和朱老太太开动, 她先给自己挟了一堆好菜放在自己碗里, 吃完饭把碗筷一扔,又往院子里坐着指天咒地骂人,“黑心肝,烂肚肠……”   七丫蹲在墙角, 桌子上没有她的碗筷,也没有人叫她吃饭, 仿佛屋里没有这么个人似的。   “老二媳妇, 你要干吗?”朱大忍了两天,实在忍不下去。他不禁看了二儿子一眼, 他知道二儿子生气了,所以由着媳妇闹。   付槐花哭声一顿, 接着嚎啕大哭,“爹, 你们有没有把我当儿媳妇, 当一家人?你们把我当傻子耍啊?一点口风都不露。我好好的儿子咋就变成闺女了啊,老天爷,你咋不开眼啊?”   朱大忍着气吩咐老婆子,“给她一百块。”   付槐花立马止住哭声,竖起耳朵。   “不行, 我不答应!”朱老太太气咻咻。   “老天爷啊……”   “快去拿。”朱大吼道。再这样下去,这日子还过不过?   朱老太太骂骂咧咧回屋拿了一百块钱出来,扔到付槐花脸上,“赶紧给老娘消声,把家里收拾干净!”   付槐花拿到钱折起来放在口袋里,笑嘻嘻地站起来,“娘,我马上去。”   “把她带走。”朱老太太指着缩在墙角的七丫。   “死丫头,还不赶紧来收拾?”付槐花指使七丫擦桌子,没有人注意到她没有吃饭。   正在这时,陈二走了进来。   七丫双眼一亮,看着陈二。   陈二扭过头,躲开她的眼神。他虽然很想把她领回去,但将来七丫卖了个高价钱,到时候朱家跳出来说七丫是他们家的,钱该给他们。那他岂不白忙一场 ,为别人做嫁衣。   亏本的买卖,他是不干的!   “你来干吗?”朱老太太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在她眼里,陈二就是灾星,给他们朱家带来灾祸的灾星。   “娘,狗子是来找我的。”付槐花立即挡在朱老太太的面前。   “狗子……”   “不要叫我狗子!我有新的名字,我叫陈前!”陈前是上辈子发家后,陈二给自己取的名字。   陈前,不就是沉钱嘛,钱全沉到他这里来了,多好的名字,好兆头!   付槐花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陈前,你看七丫之前都住在你家,把你当亲爹。你还是领回去,咋样?”   “过继给我?”   “什么过继不过继的?一个丫头片子,你给点钱拿走就是。”付槐花向陈前伸出手。   陈前正义严词地拒绝,“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这咋是买卖人口呢?”付槐花纠缠不休。   朱大吩咐二儿子把他媳妇弄走,免得在这里胡搅蛮缠。   朱老太太知机,知道这是要说事,把一家子人全打发出去。   朱大拿着烟斗猛吸了口烟,才道:“狗……陈前,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也该你履行承诺。”   陈前绝口不提当初的承诺,反而说起别的话来,“是你唆使朱秀月逃的吧?又故意向民兵通风并泄漏朱秀月身上带有大量的钱财?”陈二就是要让朱大明白,他不是傻子,他的手段,他轻易能看破。   朱大盯着陈前足有十秒,道:“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有本事,只是年纪大了,舍不得儿女受苦,只好拼着老命赌一赌。俗话说的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陈前翘起二郞腿,冷哼一声,“那我从前可有犯过你?”   朱大哑口无言。   “要不我追究朱来富,也成。只要你们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别欺负人!”朱老太太拍着桌子,“要不是我们,等妹子揭发你,说不定你都吃枪子了。”   “一个杀人犯说的话,有几个能信?”   “说说你的条件。”朱大把烟斗放在一边。坐直身板。   “第一,粪蛋看病的药钱,你们出,是指去医院看病。第二,这么多年,你们通过朱秀月也从我身上捞了不少钱,不说全还,起码得还一些。那辆自行车归我。第三,你们得给我娘挖坟。”   “你娘?”朱老太太先前还惦记怎么赖掉那些钱,听到这话也吃惊地看着他。   “看来朱秀月也有事没有告诉你们,她把我娘埋在桃树下面。”   朱大想了想答应了,反正要给朱秀月挖坑,再挖一个不是多大的事。只是第二条,朱老太太死活不同意,直嚷着没钱,要钱就要她的命!   陈前据理力争。   “我们养了你一场也花了少钱,你不能翻脸不认人,那是白眼狼。”   朱老太太一提这,陈前就来气,“你们是怎么养我的?把我当奴才就是养我?”   “我叫金凤银凤去你家侍候你和几个丫头洗脚,给你们做饭洗衣。”   陈前目瞪口呆,朱老太太怕是貔貅投胎吧,居然想出这样的主意。   然后他认真考虑起这个法子的可操作性。   对他来说,有两个丫头侍候,那肯定舒服。但这不是他上辈子那个年代,这里讲究农民翻身作主,地主老爷是被打的对象。   比起有人挨打没了命,有没有人侍候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反正那是原主遭的罪,不是他。   后来陈前只得点头答应,给一百块钱和自行车。到最后,朱老太太还想用七丫来换掉那一百块钱。   陈前死活不肯,眼看要谈崩。朱大作主给一百块和自行车,七丫白送。   “我不管你白不白送,你们得去大队长那里开个证明盖上手指印,不然七丫我不敢要。”   这是小事,朱大自然答应。七丫在家里就跟外人一样,与其浪费那个米菜养她,还不如送人,好多给家里省点粮食。   “七丫。”陈前站在朱家院子里吆喝一声,“去把自行车推出来跟爹回去。”   “欸,爹,我来了。”七丫高兴地应道,转身把自行车从后院推出来。   为了让七丫知道他这个当爹的付出,为了接回她做了多大的牺牲,陈前一路上跟她念叨,因为她,他少了朱家多少钱,朱老太太把她当几百块钱抵过来的。   “爹,我长大了赚钱孝敬你,我当你最孝顺的女儿。”七丫人小,勉强够着自行车,推着自己行车走得非常的慢,慢得可以踩死地上的蚂蚁。   “只要你听话就是对爹最大的孝顺。”   “我肯定听话!”   看到七丫回来,最高兴的是六丫。从生下来,她和七丫就被人当成双胞胎,两人又一起生活了六年。这两天,没有七丫在,六丫连觉也睡不香了。   三丫翻了个白眼,挤开七丫,把自行车推进屋里,“爹,我去把弟弟接回来吧。”   陈前猛地一拍脑袋,他本来说要去接粪蛋的。   “那你去吧。”陈前道,“还有,你们爹我有新名字了,你们爹再不叫什么狗子,陈二。爹如今叫陈前。你去接粪蛋的时候,在村里说一下。”   “爹,那我们呢?也有新名字不?”六丫眼巴巴地看着他。   “爹,我们也要改名,我们这个名字都是朱秀月给取的。”三丫跟着道。   “爹早想好了,爹的丫头要长得美丽又漂亮。从今儿起,你们的名字就是美,大丫叫陈大美,二丫叫陈二美……”   “我叫陈三美。”三丫高兴地道,小手指着六丫,“你叫陈六美。”   “我叫陈七美.”七丫忙不迭地指着自己。   “那弟弟呢?”三丫为弟弟打包不平,“朱秀月很讨厌,故意给弟弟取那么个名字,粪蛋真难听。”   额,他又把粪蛋给忘了。他摸着头想了半天,“小名叫金宝,大名叫陈鑫。”   三个金,希望粪蛋以后不是赔钱货!   他的愿望就这么简单,七个丫头越来越漂亮越美丽,越来越值钱。粪蛋能自己挣钱盖房子娶媳妇,不做一个赔钱货!   作者有话要说:  陈二以后就叫陈前了。   今天有点丧,成绩不好,没有榜,有点晕。   今天就先这样吧   明天下午六点更,争取明天能存稿一章,后天能早上六点更 第24章   三美去了李九家, 只有九奶奶在家,没见着粪蛋。她问:“九奶奶, 粪蛋呢?”   “刚才还在院坝里, 人呢?”九奶奶坐在屋里往外张望一下, 没见着人, 站起来道:“跑后面去了?我找找看。”   三美跟着九奶奶往屋后走去,果然见着粪蛋,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树墩子上,低着头不知道看啥, 一块布从左腋下穿过绑住他的肩膀。   “粪蛋。”三美道,“我是你三姐, 我来接你回家。”   粪蛋猛地抬起头, 看着她,眼泪漱漱地往下流。   三美抱着他, 焦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很痛?”   粪蛋摇摇头,“姐, 你真的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当然是真的!别哭了,我们回家去, 让你二姐给你做好吃的。”   三美牵着粪蛋的手, 跟九奶奶道谢,“麻烦九奶奶照顾我弟,我接他回去。我弟弟身上的伤咋样?”   “好在那刀钝,没有伤着筯,养一段时间就好。记得每天来换药。”九奶奶痛惜地看了粪蛋一眼, “小小的孩子遭罪了。”   说着,九奶奶话一顿,悄声道:“你九爷爷别的我不敢说,但刀伤药那可是头一份。”就怕他们再把粪蛋送到医院去,   三美笑嘻嘻地道:“我知道,金宝还指着九爷爷的药呢。”   “我爹给我弟取的名字,小名叫金宝,大名叫陈鑫。九奶奶,你可记住了。”   九奶奶心想:金宝,十几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可不是个宝贝。   回去的路上,三美执意要背金宝,一路走一路跟村里的小孩子说:“看,这是我弟弟金宝,我们家不是没儿子的绝户。”她小脑袋昂得高高的。   金宝把脸埋进三美的后背,耳朵却竖的老高。   “我家还有自行车,就是朱家那辆。那本来就是花我爹的钱买的。“   “你们以后跟我家金宝好好玩,我就让你们摸一下我家的自行车。”   于是,一群小孩纷纷表示会跟金宝一起玩。   听到这些话,金宝学着三姐的样子,也昂着小脑袋。   姐弟俩就这样昂着脖子走了一路,回到家里脖子还昂得老高。   陈前瞧见他们两人的样子,活像个两个斗胜的小母鸡,忍不住噗地笑出来。   金宝心中的怯意被这笑声给驱走,偷偷拿眼看他。   “爹,你咋了?”三美摸头不知脑的样子。   “没啥,你把金宝放我屋里。”   昨天朱秀月被押走后,陈前就住进了朱秀月的房间,自己那间屋子就给了几个丫头住。从朱秀月之前的囤货里拿出干净的褥子和棉子给几个丫头。   昨天几个丫头重新收拾一番,才发现原主房间时的箱子是烂的,里面的几件衣服也破破烂烂的。陈前说扔了,几个丫头舍不得,说留下做鞋子。烂箱子给放在灶房当柴烧。   陈前是舍不得把红木衣柜拿给几个丫头用,就说过几天叫人打一个衣柜给她们用,反正他如今手里有钱。   还是四美机灵,趁着朱秀月还晕着的时候偷偷地从衣柜里拿走钱匣子,交给他。   想着那个钱匣子,陈前走回房里,再次把钱匣子拿出来,比起里面的一千多块钱,他更在意这个匣子。   不知道朱秀月走啥狗屎运,红木家具弄到手不说,还弄到一个紫檀木匣子。   寸檀寸金,这个匣子可值不少钱。   要是他有朱秀月这逆天的运气,还卖啥闺女,费力巴劲的,还不如躺平,等天上掉钱好啊。   “爹,你看着一个匣子干吗?”三美在旁边好奇地问。   陈前原想趁机教教她,让她识货。转眼一想,眼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贫下农民嘛,怎么会懂这些东西呢。   金宝在旁边紧张地看着爹,他知道这个匣子是紫檀木的。上辈子也是因为这个匣子,他才成了替罪羊,替别人去死、   陈前感觉到他的紧张,把三美打发出去,问:“你认得这个匣子?”   “爹,你和之前不一样。为什么?”   金宝想知道爹变化的原因,爹能接受他是重生的吗?   他双手紧握着拳头,紧张地看着陈前。   陈前打着哈哈,准备随意糊弄几句,但看到金宝眼中的认真。他咳嗽几声,低声道:“金宝,爹告诉你一个秘密。爹昏过去那几天,去见了阎王,阎王说我为人孝顺,只是孝顺错了人……阎王说的话肯定没有错,所以爹醒后就想着怎么对付朱秀月,和之前肯定不一样。”   陈前小声嘘一声,“这是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你几个姐姐都不知道。”   爹把这样的秘密都告诉他了,他也不该有的隐瞒。   金宝认真的道:“爹,我也有个秘密告诉你。”   “爹,我也死过一回,但是我没有见过阎王。”   陈前险直了双眼,没想到世上还有同他一样的人。   “你上辈子叫什么?你从那里来?”   看着陈前脸上的隐隐的兴奋,金宝很感动,觉得爹在为他高兴,高兴他能回过来,能死而复生。没有被爹当成妖怪,让他狠狠地松了口气。   没了最大的担忧,金宝说话利索许多,“爹,上辈子也是我。上辈子我死后没有投胎,也没有见到阎王,再醒来就在朱家。”   陈前忽地道:“那天晚上,你故意跟踪朱来富?上辈子也发生过?是什么事?”   “上辈子大丫姐给刘一根糟蹋了。”即便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没有发生,金宝气愤不已,浑身发抖,“而你却守在门外!”   “后来打开门,看到大丫姐主动和刘一根干那事……”   不用想,就知道上辈子原主和大丫落得什么下场,   庆幸的同时,陈前暗自得意,亏得是他来了。可惜的是大丫不知道因为他这个爹,她躲过一场悲剧。   “那刘一根是干吗的?手里有春 药。”   “他是人贩子。”   陈前人猛地站起来,“我出去一下,你在家歇着,有事叫你姐。“   陈前从柜子里拿出几包点心,这是朱秀月囤的,如今全便宜了他。   想了想,他把点心放回去,提了一块腊肉出来,用篮子装起来,再用布遮在上面。   又拿了一包点心给金宝,“拿去跟你几个姐姐一起吃。”   陈前拎着蓝子往朱老三家去,一进屋,他把篮子放在桌上,掀开布,露出里面的腊肉。   朱老三摆着手拒绝,“干啥呢?干啥呢?”   “三叔就别客气,要不是你替我去守,那能害你成这样?”陈前把篮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那里的话,我那不是挣工分嘛。队上有给我补贴,我手好利索之前不用干活,工分照样拿。说来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把守保管室的活让给我,那有这么好的事?不用干活也有工分拿。”   胡大妹在一旁猛给他使眼色。朱老三装没看见,没理她。   “这是三叔应得,跟我有什么关系。”陈前把肉出来塞给胡大妹,“三婶拿着给三叔好好补补。”   “欸。”胡大妹欢喜地拿着肉去了灶房。   “这……,这婆娘……”朱老三脸上有些尴尬。   陈前自觉转了话题,“三叔,跟你打听一下,那贼人,你知道是谁吗?”这也是他来找朱老三的目的,如果朱老三不知道是谁,他决定提醒一二。   “哼,化成灰我也认识 ,山前村的刘一根,瘸子一个。”朱老三咬着牙,“昨天公社民兵去抓人,刘一根早跑了,家里就剩他一个老娘和两个小的。”   陈前皱起眉头,这人跑了就麻烦了。   凡是做人贩子的,没有不心狠手辣。报复起来也够人喝一壶的。   陈前提醒朱老三一句,又问村里关于埋人的风俗,“我娘给朱秀月埋在桃树下面,我准备给她弄一个墓地。”   朱老三知机,没有多问那些事,只是就如今的风俗说了一二,“如今都不讲究,披麻戴孝,穿衣服的布都不够,那里有多余的布来做孝衣孝帕。现在村里谁家老人走了,都是从简,挖个坑埋了就是。”   “这是不是太简单了?”虽然不是他的亲娘,但他好歹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该做的他愿意去做。   “别。”朱老三急忙劝阻,“你别搞复杂了,小心……有一句话说的好,肉要埋在饭里吃。”   陈前明了,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原主的娘。   回到家里,陈前揪过在跟几个丫头一起吃点心的金宝,问他后面几年的情况。   听完金宝的话,陈前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新衣服是不能穿了,要艰苦朴素。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本来几个丫头如今看上去都不起眼,再穿一身补丁衣服,岂不更是没眼看。那些有钱人眼又没瞎,怎么看得上啊?   陈前躲在屋里想法子,在晚饭前总算让他想出一个法子来,“没了漂亮衣服,那就靠脸蛋。一白遮百丑。先不管几个丫头长得怎么样,先把皮肤弄白再说。”   晚上吃饭后,陈前让二美以后做饭,留出米汤敷脸。   几个丫头和金宝纷纷摇头,“爹,那么好的米汤拿来敷脸,会天打雷劈的。”   “你们大姐太黑了,眼看着要相亲了,不弄白点,怎么相亲?”陈前瞠目,决定先不管几个小的,先说服大美。毕竟大美年纪在那里。   大美涨红着脸,“爹,前些日子我们还在吃米糠,如今咋能这样浪费用米汤敷脸,老天爷会看不过眼的。”   “爹,等大姐去上班不晒太阳,自然就白了。”二美这话也没能安慰住陈前。   女人不怕白就怕黑,她们什么时候才明白这个道理啊?   他长叹一声,知音难寻。   转头出了门,去找大队长,问什么时候可以让原主的媳妇回来,毕竟埋原主的娘,儿媳妇得在场嘛。   结果,大队长没找着,倒是遇上大队书记朱富强,他的话险把他给气死。   “在修大坝,那能说回就回。前几年我们这个地方,旱灾不知死了多少人。去年老天爷帮稀稀拉拉地降点雨,好歹能种下粮食,有点饭吃。今年一开春,上头就要求马上修水坝储水。不修完是回不成的,全县多少人都在看着。狗子……”   “我改名了,叫陈前。”   “哦哦,陈前,修大坝是大事,是全县人民的大事,不能因私毁公啊。陈前,你的思想觉悟需要提高。等农忙后,把社员组织起来,开一场大会背背主席语录,提高一下大家的思想觉悟,”   陈前被迫听了一堂思想教育课。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更新时间 不是早上六点就是下午六点。   说不定那天能两个六点都有   求个营养液,   谢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看小说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子禾 30瓶;人生谁不遇到个渣 10瓶;虫之 5瓶;   还有投的营养液的,不知道为啥不显示。   在这里也谢过啦 第25章   陈前带着几个丫头和金宝安安静静把孩子们的亲奶奶给埋葬了。   当时是大清早, 还没到上工时间,村里好些人都看见他们一行。等陈前他们回来, 就有人上前打听。   陈前早就编好说词, 就等着人来问。在他嘴里, 朱秀月和他娘萍水相逢, 于逃难之中相识,后来他娘临终前把所有家当和他托付给朱秀月,并把让朱秀月把她的骨灰埋葬在离他儿子不远的地方,让她记得每年带她儿子去看她。后来的情形大家也就知道。   陈前抹着眼泪哽咽说不出话来。   村里人好一顿劝慰, 又骂了朱秀月一通。   也有人道:“怪不得当年朱秀月一回来,朱家都抖起来, 买田买的, 原来用的是别人的钱,也不臊的慌。”   于是有人提议让陈前把朱家把钱要回来, 不说陈前娘给他留下的家当,就这十多年来, 陈前自己挣的工资,三千多块钱, 不说给了朱家一半, 起码有一千块落入朱家。   陈前憨厚地道:“当年朱家好歹给我一处栖生之地,那些钱算是报答朱家对我多年的照顾吧。”   从此,他跟朱家再没有关系,恩怨两清。   听了这话,都说陈前老实, 朱秀月死了,可朱家还在。当年可是朱家把陈前当牛马来使唤的。何况朱秀月和朱家沆瀣一气把陈前好好的儿子给换成个丫头片子,这样的气谁会忍?也就是陈前这样的软蛋才会息事临人。   也有人赞陈前厚道的,有说他有良心。但更多的人觉得他傻,大傻子一个。朱家先是拿了他娘的钱,后来又是拿了他的工资。这些钱不说全拿回来,也应该拿回一些吧。   偏这个傻子手头还有一份工作,一个月有固定的工资拿。   于是,一些人心中生起别样心思。   陈前根本不知道村里的人想法,当然他知道也不在乎,只要不是坏名声,他都不太意。   回到家里,他就让几个丫头开始学骑自行车。从自行车推回来,几个丫头除了开始人人去摸过一把,谁也没有提学骑自行车。   他估计如果他不说,她们连想骑自行车的念头都没有。   “把自行车推出来学,都要给我学会,等你们学会骑自行车,走那里就快很多。”   三美早就眼馋,有次半夜醒来,还偷偷出来摸摸自行车。听了爹这话,立马当先一步,把自己推到院坝,自己骑起来。她腿不够长,就从自行车横杠下面伸过去,踩在踏板上,摇晃一下,就骑起来,还骑得贼溜。在村子里转了好几圈,引得村里面的小孩跟着她疯跑。   大美干活利落,可骑自行车就不行,学了半天,硬是没学会。二美也勉勉强强会骑,但老是骑不稳。   几个小丫头也跃跃欲试,四美先来,她学着三姐的样子把脚从横杠下穿过去踩在脚踏上,脚下用力,自行车前行几步,啪嗒一声,连人带车摔在地上。   “哎哟,你咋把自行车给摔了?”牛老太太几步跑过来,把已站起来的四美挤到一旁,自己手快地扶起自行车,把着自行车不让几个丫头靠近。   “丫头片子学啥骑自行车哟?好好的自行车都叫你们一个个赔钱货给糟蹋了。”   陈前目前最听不得就是“赔钱货”三个字,解决掉朱秀月,他准备大展身手,给几个丫头物色几个有钱人家。做生意最讲究个好口彩,他这还没有开张,就有人在耳边念赔钱。跟捅了他肺管子似的,拐杖也不拿,瘸着腿快步走到门口,冲着牛老太太吼:“你才赔钱货,从小到大都是赔钱货,一辈子的赔钱货,到死都是个赔钱货!”   尤不解气,陈前指着自行车道:“我家的自行车,把你手拿开,不准碰!”   牛老太太给一连串的赔钱货给气懵了,抖着嘴唇要反击,又听到陈前让她别碰自行车,像手中有火炭,她慌忙松开双手。   “啪嗒。”自行车又摔地上了。   吓得她赶紧走,顾不得跟陈前吵架,生怕陈前找上来让她赔钱。   看着她狼狈逃窜的样子,陈前才觉得解气,让几个丫头看看自行车坏了没有,坏了他要找牛老太太赔。   几个丫头看了看,三美又骑着自行车溜了一圈,没啥问题。   陈前发话,“别听那个牛家老太婆的,你们学,不要怕,摔坏了也没事。自行车就是用来给你们骑的,你们不骑,自行车有啥用?大美,你一定要学会,要不你上班咋办?走路去?现在还好,冬天黑的早,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我不放心,赶紧学。”   有了这话,几个丫头胆子大了许多,大美不怕自行车给摔了,更不怕自己摔。摔了好几次,总算学会了。四美五美就一时兴趣,学了一会就不愿意学了。六美摔了一跤,但又想骑,让大姐二姐扶着后座,让她慢慢往前骑着走。大概觉得自己到底不是陈家人,七美放不开手脚,学了一会就下来看着六姐骑着玩。   金宝受着伤,没让他骑,只是让他坐在后座,大美推着自行车走,就这样,也让他高兴好久。   之前在朱家,自行车他碰都不敢碰一下,别提可以坐上去了。   第二天要送大美去上班,晚上,陈前叮嘱她注意一些事,勤快些但也别太老实让人欺负。话说到一半,他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几个丫头都不识字。   陈前狠不得拍自己一巴掌,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识文断字,那可比不识字的价钱高出一大截。   就像他上辈子的三丫,长相平淡,却有些文气,诗词作画样样都会,人也有一股书香气。后来硬让他找到一个世家的庶子,把三丫嫁了过去。   那世家虽说有些没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人家还没有死呢。   就凭这姻亲关系,在他们县里,谁不高看他陈前一眼,也是从那以后,他陈前在县里才真正的抖起来,好些富商捧着银子来结交。   可见识文断字的重要。   眼下教大美是来不及了。   想了想,他打算送几个丫头去上学,反正家里有钱,挣不挣工分无所谓。   于是,他又交给大美一件事,让她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去公社的学校看看,打听打听。   “爹,金宝还小,等他大一点再去上学吧。”金宝瘦瘦小小,看起来比一般的六岁小孩还要矮小,大美就担心他这个时候去容易给人欺负。   “谁说送金宝去上学?”陈前诧异道,“他现在受着伤,只能跟我一样在家里窝着。我是说你们几个去上学。大美,你这工作得识字啊,你总不能干一二天让人给撵回来吧?你明天买些笔和纸回来,我先教你们几个。等学校打听清楚了,再送二美她们几个去上学。你下班回来,她们再教你。”   “爹,我就不去了。家里没有人做饭,还有队上的猪草也要有人去割的。”二美考虑的清楚,不能一家子全去上学,留爹和金宝在家,连口饭都没得吃。何况她年纪大了,那能跟一堆小娃娃坐在一起上学。   “爹,我也不去,我帮着二姐做事,还可以去队上挣工分。”三美也表态。   陈前想了想,二美三美年纪的确有些大了,不太适合跟着一群小娃娃去上学。至于四美几个,年纪小,正是上学的时候,五美吵着不想去,陈前也没有答应,还给她派了一个任务,就是让她上学回来教三美识字。   反正他是当爹的,他说了算,学是一定要去上的!   第二天一早,一家子人早早起床,送大美去上班。   大美骑着自行车,三美坐在后座,等大美上班后,她再把自行车骑回来。   二美带着几个妹妹和金宝回去,陈前则叫上朱大一同去队上,让大队长作个见证,写下一份契约,把七美过继给陈前,此后一切事宜跟朱家无管,全由陈家全权作主。   拿到盖了红印的纸,陈前才觉得七美这才真真是他的闺女了,不怕将来朱家来抢她的聘礼钱。   大美第一天上班,因为勤快不偷懒得到大家一直好评。   掐着下班时间,三美骑着自行车去接她,快到村口的地方,有一个人从旁边的竹林里钻出来冲她们招手,“大丫。”   三美从大美身后望过去,“马有?”她跳下自行车往旁边走去,“马有,你在这里干啥?”   马有跟马地主家是同一个祖宗,不过马地主那家是嫡枝,马有家是旁枝,已出五服。所以斗地主那会也没有牵扯到他们家。只是马有命不好,生下没多久就死了爹,娘又改嫁。自小跟着大伯大伯娘过日子。小的时候有他爷奶的照拂,他的日子还算不错。只是他渐渐长大,而爷奶渐老,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照顾。且两老口要靠着儿子儿媳吃饭,对孙子的事自是管不了那么多。于是十八岁的马有,连亲事都没有说。他大伯娘根本就没想到给他说亲事,指望他在家里多干几年,多挣几年的工分。   “三丫,我跟你姐有话说。”   “说啥话?还有我不叫三丫,我叫三美,美丽的美!”三美站在他前面。   马有眼巴巴地看着大美,哀声道:“大丫,我就跟你说一句话,就一句话。”   大概是同病相怜,在大美干不动活的时候,马有总会悄无声息又不惹人注意地帮她一把。   渐渐地,大美发现马有的好意,也会时不时帮他一把。就这样,两人渐渐有些靠近,虽然从未私下说过半句话。两人总是在对方累的时候默契地伸出手,推一把或拉一把。   两人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直到年前马有突然跟她说喜欢她,说开了春就让媒人上她家提亲,先把亲事定下来。这样他也好帮她干些活,让她少受些累。   那时,她是欢喜的。   懂事以来,大美就知道自己会被奶随便嫁给一个男人,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四肢健全,是不是老头,只要那个男人出得起聘礼钱,奶都会把她嫁掉。   然而有一天,一个四肢健全且年纪相配的男人且她有好感的男人,亲口对她说喜欢她时,她脸红心跳,心里期盼着亲事能成。。或许马有家愿意为她出那点聘礼钱,而她长相也不出众,奶不至于要很离谱的聘礼钱。   但是开春以后,没有媒人上门提亲,马有也没有来找过她,即便一起干活的时候,马有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在她累的时候也没有伸出过手。   仿佛年前他说的那些话是她的臆想,她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她渐渐死了心,尤其当她知道奶把她卖出一百块的高价时,她就知道她和马有没那可能。   但现在看到那双期盼的眼睛,她忽然想问问他咋说话不算数。 第26章   “马有, 你说,我听着。”大美推着自行车站在三美身后。   马有暗自松口气, 能听他说就好, 只是有三美在, 有些话他不好话, 吱吱唔唔半天没有吱出一句话来。   三美不耐烦,“马有,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们走了。”   “别, 我说。”马有舌头再不磕磕巴巴,“大丫……我没有想到……有些事我自己做不了主……我大伯娘不同意, 那个时候又不知道你奶不是你亲奶……”   “所以你什么努力也没有……”大美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 当初马有说出那话时,她曾以为有一个年青人会为她鼓起勇气, 那怕千阻万险,也会斩荆披棘, 来到她的身边,携起她的双手。   那只是一个梦, 一个无法实现的梦。   “三美, 我们走。”大美甩着两条辫子,骑上自行车,双脚蹬得飞快,自行车如离弦的箭,嗖地一声不见了。   马有看着那辆飞驰而去的自行车, 眼露羡慕,心里不由地痛恨大伯娘,要不是大伯娘阻拦,他如今早和大丫定了亲,说不定供销社的工作就是他去了,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就是他。   揣着一腔怒火,马有回了家。大伯娘张招娣在往桌子上摆饭菜,冷不丁瞧见他从门口进来,“到吃饭的时候,就晓得回来?柴房里的柴不够烧,也没见人去砍一捆回来。“   马有本就一肚子火,那经得起大伯娘撩拨,“家里的柴,那次不是我去砍的?东子他们也不小,咋没见过他们下工后去砍柴?”   马有之前在家里常常闷声不说话,忽地高声大吼,大家一时呆住没说话。   马老头看看大孙子,又回头看看儿媳妇,和稀泥,“吃饭,吃饭。”   马怀山压着自己的婆娘不让她说话,一顿饭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吃着。   农村晚上没啥事,都睡得早,马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去茅厕,路过大伯房间后窗,听到大伯娘在说东子的亲事,他顿时蹲下来,听里面人说话。   “当家的,我们东子也快十七,是不是要相看起来了?”   “你给有子看好人家?先给有子说亲。”   “有子那用得着我给找人相看,他本事大着呢,自己会找媳妇。”张招娣对马有吼她耿耿于怀。   “你是说陈家大丫?”马怀山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正好现在当家的是狗子,你找个媒人上门给有子提亲去。”   “有子,有子,一天到晚有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是你亲儿子?”张招娣吼了自家男人一通,又道:“你以为狗子是朱秀月那老太婆?人家疼闺女来着,要不也不会好好地把工作给大美。   你没见,大美那丫头不过去上一天班,跟变了个人似的,穿着列宁装,骑着自行车,神气极了,好看得不得了。你说人家看得上有子这么个没爹没娘的?”   “这也是,那你赶紧给有子找家别的姑娘,有子也不小了,都十八了。”   “谁跟你说有子?我在说我们儿子,东子。我们东子跟大美年纪差不多,先定了亲,再过一二年成亲正好合适。”   “你疯了吧?那是有子给自个儿看的媳妇,你怎么说给东子?你想他们两兄弟打架?”马怀山坐起来盯着媳妇,“不准打这个主意,要不老子揍死你。”   张招娣缩了脖子,嘴里仍嘟囔着,“有子结婚后就会分家,那里会在一些。”   听屋里再没有传出声音,马有才蹲着身子回屋,心里想着怎么尽快把大丫的心挽回来。   前家门前,大美嘱咐三美不要把马有的事告诉爹。三美嘴里答应却直觉这事不对劲,转头就把事告诉给二姐。   二美想了想,三美每天都会去接大姐,估摸着马有真想干什么事,肯定不行,只是老让马有在村口堵着,让人看见不太好。于是她吩咐三美,“以后看见马有,赶他走,别让外人瞧见他和大姐在一起。”   陈前在堂屋里问起大美工作的事,见没有什么问题,又问起学校的事。   “爹,在公社小学上学的女娃娃好少,有些班一个女娃娃都没有。”大美担忧道,“也不知道几个妹妹去上学,会不会让人欺负?”   村里的男娃最调皮,她们几个从小到大都被村里的男娃欺负过。   陈前一时犹豫不决,男娃娃手上没轻没重,万一伤了几个丫头的脸就不好了。可不去上学不会识字也不成啊。   “爹,要不你教我们吧?”四美道。   陈前上辈子有钱后也专门请了夫子教他读书识字,只是他年纪大了,略会些常用的字,就不肯再学,原主当初为了工作,狠是学过一番,但也只是仅限于普通的字,正儿八经的上学,陈前两辈子都没有上过。让他来当老师,岂不是害了自己的闺妇。   “不行,爹会的字也不多,能教你们也有限。你们还得上学去跟老师学。”   陈前忽地道:“我们大队为啥没有小学?”   几个丫头摇摇头。   明天他去问问大队长,看能不能在村里建一所小学。   第二日,他没来得及去找大队长,朱媒婆上门了。   先前朱秀月跟朱媒婆约定是三天的期限,说是三天,拖过一二天也没事。朱媒婆费尽心思打听到一户人家,结果却听到朱秀月被枪毙的消息,吓得她窝在家里一天没敢出门。后来她悄悄出门打听,知道朱秀月的事了了。那边又催的急,想着男方承诺的谢媒钱,朱媒婆就往陈家来。   陈家院坝的那棵桃花给砍了当柴烧,陈前找一个松树栽下去,如今只是棵小树苗。每天金宝拿着葫芦瓢给小树苗浇水,看到朱媒婆来,金宝不认得,问:“婆婆,你找谁?”   “这是陈狗子家吗?”朱媒婆眯着眼睛瞧着金宝身上的衣服,估摸着应该是的确凉。   “我爹如今叫陈前。”金宝跟陈前一样尤其讨厌朱秀月给取的名字,狗子,不就是把人当狗嘛。   “你爹在家吗?”   “爹,有个老婆婆找你。”金宝拿着葫芦瓢噔噔地跑回屋里。   朱媒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她六十不到,很老吗?   “你是?”陈前出来时,正看到朱媒婆摸自己的脸,心生怪异。   “我姓朱,是隔壁村的媒婆,大家都叫我朱媒婆。”朱媒婆看着跟刚才小娃一样的衣裳,猜应该是父子俩。   陈前了然,定是有人看上他家的丫头,这是好事,一家闺女,百家求表示他家的闺女行情好。   想到这,陈前脸上有些高兴,请朱媒婆在八仙桌旁坐下,又让六美端来一碗水。   朱媒婆打眼一瞧,瞧见六美从头到脚一身新,忍不住咋舌。陈家的家底厚实,不至男娃,连几岁的女娃也穿新的。谁家不是大的穿了给小的穿,小的身上永远是旧衣服。   陈前后来又详细过问过金宝,离那段时间还有几年。陈前就把朱秀月囤的布拿出来,几个丫头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先拿些布料出来让几个丫头一人做一套新衣裳。   朱秀月很挑剔,凡是有略微有点旧的衣服,都被她放在一边,或是拿回娘家或是拿去做了鞋子。留下的都有七八成新,让几个丫头改了粗一看,还以为是新衣服。   只是朱秀月的囤货里适合男人的布料比较少,陈前选了半天才挑了一块毛蓝色的布料做衣服,一块青色的做裤子。然后陈前和金宝就有了一套父子装的衣服。   看到他们一家子的新衣裳,朱媒婆改了主意,“有一户人家托我上你家来说亲,不过今儿一瞧,那户人家配不是上你家。不知道你家有什么要求?我寻摸寻摸给你重新找一户相衬的。”   对于朱媒婆的识趣,陈前是相当高兴,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最好不过。   陈前道:“我家大美今年十五,又是我头一个闺女,我也早为她打算。现在开始相看,能有合适的也可以先定下来。”   “我家大美勤快能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现在她在公社供销社替我上班。”   “那就是说大美以后还是得回来农村种地?”种地和上班的那找的对象是不一样的,朱媒婆要先问清楚。   “这难说。”陈前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我在县城工作十来年,也认识些人。像我们供销社不好进,别的厂却有招人的。比如城里的煤矿,纺织城。”   朱媒婆眼珠子都瞪圆了,这是说大美以后肯定会是工人。幸好她刚才没有把男方说出来,要不脸都要给人打肿了。   “我还准备让大美识字上个夜校啥的,这样以后找工作还可以坐办公室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下陈前是不忘吹嘘自己的闺女。她的闺女越好,来提亲的人家才会越有钱。   朱媒婆从陈家出来里心时直犯嘀咕,她一个乡下的媒婆,那里去认识那些县城里有工作的人家呢。   村里有认识朱媒婆的人,见她从陈家出来,纷纷上前围住她,结果朱媒婆这一说,好些有心跟陈家攀亲事的人都熄了心。   自家泥腿子,可配不上有工作的姑娘家。   听到村里的消息,陈前露出得逞的笑容。   没钱别指望娶他家闺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心态有点崩,   全职写文养不活自己   我反省了一下是不是因为没有爱情,我写的文几乎都没有爱情或者很少。 第27章   朱媒婆走后, 吃过午饭,趁还没有到上工的时候, 陈前带着金宝去了大队长家。   对金宝这个不能带来高价钱的儿子, 陈前觉得让他早早学会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会挣钱之前, 得有很东西需要学习。比如如何跟大队长打交道, 如何说服他同意自己的想法。   陈前就准备带金宝多看多学。   父子俩到杨家的时候,杨万三媳妇在屋里收拾桌子,杨万三坐在院坝里歇息,见陈前父子俩过来, 招呼他俩坐下,道:“陈前, 你脚怎么样?是不是要借牛车去县医院?”   金宝唤了一声人, 老老实实地坐在陈前的身后。   陈前摇头,“大队长, 还要过几天才到换药的时间。”   “那就好,过几天农忙也结束了, 你想什么时候借牛车都成。”对陈前父子俩,杨万三很同情, 能帮忙一下就帮忙一下。   杨万三对村子里的事向来循规蹈矩, 不做变通。陈前也没有一开始就提起建小学的事。   他道:“我家大美去公社供销社上班了,可没想到她大字一个不识。那朱秀月心狠着,之前的扫盲班都没有让几个丫头上过。这不,大美一去上班可不抓瞎了,一二天还成, 可久了不识点字是真不行的,说不定工作也会撸下来。我就想着大队长知道村里谁会识文断字不?给指个人,我好让大美去请教请教,也不让人白教。”   杨万三不疑有他,攒眉认真想起来。他媳妇刘小红从屋里出来听到陈前的话,笑道:“陈前,你这个脚也就是二三个月的事,那时你闺女还不得回来种地,别费那功夫。”   “陈前,你一个大老爷们,有些事不懂。”刘小红很是贴心地劝道,“你看十里八乡的那个乡下姑娘会识字?那是识字没用啊,种田要识字干吗?一堆大姑娘小媳妇里,就你家闺女会识字读书,别人指不定怎么说呢?要是免费的扫盲班,上上也就算了,你这还专门请人,可不是让你闺女以后等着人家笑话嘛?花钱识字还不是个下地种田的命。”   陈前张嘴反驳,“杨嫂子,我让我家大美识字就是为了不让她回来下地干活。”   “啥?”刘小红激动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有门路找到工作?”   想着事的杨万三也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四团火热的目光盯着,陈前心中暗自得意。   原主老实,根本没有打听过城里招工的事,偶尔一点消息还是事后从王红军那里听来。   想进城里工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家首先招的人就是内部子弟,其次是县里的没工作的人,从农村招人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样,但馅饼到底是掉过的,还不是一二次。   陈前觉得可以进行说话的艺术加工处理,比如现在。他道:“杨嫂子,城里的工作那里那么容易,只是有准备总比没有准备好。比如前几年,我事后听同事讲,县里招过好几回工作,有些工种城里人吃不了苦,就从农村招。有时候是厂子里男人太多,也会从农村招些女工进去。不识字的人一般招进去就是干苦力,那识字的几乎就是坐办公室,再不济工作也轻松点,这就是识字的好处了。一旦遇上这样的时机,我们家大美在供销社工作过,又能识字,那肯定能给挑中,说不定有机会坐坐办公室呢。”   刘小红听得心动不已,心里琢磨是不是也让家里的几个孩子去认认字。   “这些年我咋没有听说过县城里的厂子有招过人?”显然杨万三不容易那么被蛊惑。   陈前:“你当然没听说过。消息刚传出来,就让县城周围的社员给截胡了,那还轮到传到下面的村子来。”   刘小红手肘捅着杨万三,“当家的,你赶紧想想,谁家识文断字?把我们家几个也弄去识字。”   其实刚才杨万三琢磨出人来,只是当站陈前的面不好说。   陈前看出他的犹豫,道:“大队长,把人说出来听听。”   “就是,有什么躲躲藏藏的?不行,再换一个嘛。”   杨万三吞吞吐吐地道:“朱来富解放前是上个私塾的。”   “不行。”陈前断然否决。   “你提他干吗?一个梦游杀人的人,你不怕他上着课梦游起来杀人啊?”刘上红狠狠地拍着自家男人一下,缺心眼的!   “要不,村里办一所小学,让上面安派人下来当老师?”陈前趁机建议。   “这是个好主意。”刘小红雷利风行,转头叫出自己的孙子让他去请村里的几个干部过来。   杨万三阻止不急,训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插手村子里的事干吗?”   刘小红叉腰,死亡凝视着他,“这是村子里的事吗?这明明是我孙子的前程!”   几个村干部以为有什么急事,一个个地来得快。   听刘小红说要在村子里办小学,一个个溜着眼仁瞧着杨万三。   杨万三咳嗽一声,“你们说吧,最后举手表决。”媳妇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朱富强惯常地先赞同,“办小学这个事嘛,我同意。”转过头问其余的几个村干部,“你们看呢?”   几个村干部无所谓,跟着点头,杨万三在媳妇的凝视下也点了脑袋。   朱富强接着道:“那就是大家同意了。只是这个老师怎么办?从公社要人?要几个?老师的工分粮食都得从队里出,社员们会答应?”   社员当然不会答应,对他们来说,识字不识字都得下地种田,何必白费那工分和粮食养人,还不如大家分了好。   来之前陈前已想过这个问题,人选他早想好了。马地主的老娘——他心中唯一合适的人选。   马老太太是大家闺秀出身,自是对富贵人家那套礼仪熟悉无比,且听说她曾上过省城的女子中学,想来学问也不差。   他家的丫头能学到马老太太的学识和礼仪风范,以后嫁入有钱人家也能应对有序,不至于让人看扁了去。   于是听到朱富强的话,陈前就道:“社员肯定不会答应,公社安派来的人,工分粮食还有补贴肯定不能少。”   朱富强满意地点点头,“那还办什么小学?”   “我们可以找队上的人啊,不用给足工分和粮食,只要能养活人就是了。”   几个人齐刷刷地扭头看着陈前,心里想那个傻子会愿意干了活却不拿足工分?有这样的傻子吗?   陈前脸上笃定的神色告诉他们,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或许那个人就是陈前本人。   黄花花嘴快,嚷道:“你不会说是你吧?”   陈前睁着一双大眼,无辜地看着大家,“怎么会是我呢?我都没有上过学。”   在座的几位就洪六的文化最高,他爹是马地主的书僮,跟着马地主一起上过学堂,能写会算。洪六就是他爹亲自教学。   大家的眼睛又转向洪六,他摆着手道:“队上的帐我还忙不过来,那里再能去当老师教娃娃?”   也是,怎么看洪六也不像是那个傻子。   洪六道:“陈前,你就说呗。”   “马地主的娘啊。”陈前惊异他们,“她不是在省里上过中学吗?不是我们村里文化最高的吗?让她给娃娃上学,我们能给她全工分吗?肯定不对啊。”   几人面面相视,感觉陈前说的是有那么点在理。   朱富强严肃地道:“陈前,你跟马地主家什么关系?说,你为啥帮她说话?”   “没啥关系。”陈前倏地站起来,“我在村子里住了几十年,跟马地主家有什么关系,你们能不知道?如果我政治不清白,我能去县供销社工作?还一工作十来年?“   陈前一句话堵住朱富强,接着道:“让她带全村的娃娃,这就是帮她说话?”   陈前拿着拐杖敲着地面,痛心疾首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把她关在牛棚里让她喂养牛就是对她的惩罚?”   “错!我告诉你们大错特错!”陈前挥舞着拐杖,气势如虹。   刘小红被陈前震信,结结巴巴地道:“陈前,你说我们错在哪?”   杨万三也跟着点问:“对,错在哪?”   “我问你们,牛是不是我们农村人最宝贵的东西?”   这还用问?   刘小红点头,“离开牛,大家怎么种田耕地?”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怎么就放心交给马地主的老娘?她会喂牛吗?”陈前眼光一一扫个几个村干部,“那是我们队上为数不多的值钱东西,是集体财产,你们咋就这么不上心啊?”   刘小红越想越对,拍着大腿道:“解放前,我们谁家有一条牛,不得跟侍候祖宗似的,家里的娃子调皮些,都不敢让他去放牛。你们让坏分子去照顾咱们的牛,你们按得什么心?”   黄花花道:“她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看到牛出什么毛病啊?”   “是没出什么毛病。就是对地主家属的惩罚吗?把全队最宝贵的东西交给她算是惩罚吗?”陈前一副孺子不教的样子。   黄花花总觉得不对劲,可陈前的话听起来的确没错。   朱富强犹豫一下,“要不让她们去喂猪?”   这次不用陈前出面,刘小红就怼了他一脸,“亏你还是个大队书记,你觉得马老太太会养猪吗?每年交不了猪,拿你去交?”   杨万三瞪媳妇一眼,怕朱富强脸面下不来,赶紧道:“说说,你为啥要让马地主的娘当老师?”   “坏分子,那能是老师呢。不是老师,就不用给足工分,也不用给足粮食。”陈前故作神秘地道,“你们想想,曾经高高在上的老太太……”   刘小红心有灵犀,拍着巴掌道:“我明白了,一个曾经的老太太,如今落得给我们看娃的下场,哈哈哈,一个地主的老娘给我们看娃,给我们娃当奶妈子。想想当年她……如今换成……你们想想……”   刘小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之前我们是你家的佃户,如今你是我们娃的奶妈子!   只是想想就觉得浑身舒坦,以后去地下也可以跟祖宗吹嘘,瞧,我们家的后代由大地主的老娘和闺女给侍侯。   “……不觉得这是对她的最大惩罚吗?”   朱富强激动地拍拍陈前的肩膀,“果然是在城里上班的,脑子就是好使。”   胡有田摸着下巴道:“是那么会事。”   在座的几人那家不是马地主家的长工就是佃户或是下人,想着翻身农奴把歌唱还骑在原来的地主婆头上,怎么想怎么爽。   不用表决,大家一直通过,就等着晚上社员们的投票。   洪六和陈前一起离开杨万三家,他勾搭着陈前的肩膀,低声道:“谢谢!”   解放前洪六的爹虽是马家的下人,在马家却没有受过什么欺负。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他爹也只能干看着,帮不上什么忙。再后来马地主死了,他不忍心马地主的儿子和弟弟也步了他的后尘,偷偷放跑两人。好在明面上,他家跟马地主家没有瓜葛,也没有人怀疑到他家。只是看着马老太太和孙女的日子,他爹总是愧疚,想到当初马家对他的好,就觉得良心难安。如今马老太太总算不用住牛棚,洪六打心里谢谢陈前。   但陈前不知道,而且他的确是认为牛这样宝贵的东西就不该交给马老太太这种不懂养牛的人来照顾。   上辈子他家的牛,都是他亲自照顾,根本不让别人碰一碰。还是后来牛多了,家里也有下人,他才把牛给下人照顾,那下人也是他选的忠厚老实会养牛的人。   “谢啥?”   “你懂的!”洪六丢了一记眼神,先走了。   “啥哟?我不懂。”陈前摸头不知脑,低头问金宝,“你洪六叔说的啥意思?”   “爹,你真聪明,大智若愚!”金宝双眼仰慕地看着他。   爹说几句话就把马地主的老娘和女儿从牛棚里解救出来,想到马家以后的发达,爹这么早就给马家施恩了。   当天晚上,杨万三召集社员,让大家表决是不是让马老太太当老师。中午在杨家院坝说的那些话,在队上传疯了。   明面是老师,实际上奶妈子。让马老太太能给自己娃当奶妈子,何况识字以后说不定还能进城上班,没有人不同意,刷刷地举起手。   陈前多了个心眼,让杨万三让大家在纸上按手指印。以后真有什么事,也是全队人同意的,跟他无关。   然后队上把马老太太和她孙女安排到保管室,一来那里地方大,正好可以做教室,二来正好有人守保管室。   自上次有人来偷粮种,朱老三被砍以后,再派人去守粮种,大家都推三阻四。   如今有了人固定守保管室,村干部们松了口气,社员们也松口气,也不用为守保管室抓阄。   为防有人偷粮种,马老太□□孙两对付不了,在保管室里装了一口大钟,有人来就敲,村里的人听到声音就会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非常感谢你们。   也谢谢小天使的建议,我觉得你们说的对。   关于朱秀月的部分,之前我写《老爷》那本时,说我极品写的太多了,然后订阅哗地降了。所以这本的时候,我就特意注意到这点,早早地让朱秀月下线,但是节奏还是没有把握好。   其实朱秀月有后续的,之前有点暗示,有小天使猜测过。我准备把那后续写出来,不过要等几章后。   日六千的问题,其实我也想的,只是这一个月来,不知怎么会事,天天很晚才能睡着,白天没什么精神。昨晚四点才睡着。   我也不立flag,尽力多更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418019、mim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空空婧 20瓶;有鹤 10瓶;mim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趁热打铁, 趁大家都在,杨万三叫大家报名好统计人数。   洪六登记好人数, 吓了一跳, 好些流着鼻涕拉屎拉尿的奶娃子也给报上名了。   保管室地方大, 但要先拿一部分地方放粮种放化肥, 剩下的地方还要分一部分出来作为村干部办公的地方。这样分下来,剩下的地方刚好够做一间教室和给马老太□□孙俩睡觉的地方。那教室也只是打算装二三十个娃子,可如今报名的可有上百个娃子。   不说地方,就连打一百张桌子和凳子都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杨万三和朱富强那能同意, 直接把那些奶娃子剔出来,能走稳路能自己拉屎拉尿的娃才能上学。就算这样, 也有差不多六十来个人。   洪六道:“这好办, 三十个人上午上学,三十个下午上学。刚好有半天的时间给家里做做事。”   还有几天农忙才忙完, 准备等农忙后,安排人砍树做桌凳。桌凳只要弄干净, 没有剌不刮手就行。这样粗糙的桌凳,村子里的男人几乎都会做。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些人家的娃子大的得太大, 小的又太小, 没一个能上学,觉得自己家吃了亏,在杨万三和朱富强面前没有讨到好,转头找上马老太太,不说别的先威胁一顿, 至于马老太太答不答应,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反正一个臭地主婆是没有说不的权利。   也有人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人机灵些。趁先前那人走后,帮忙给马老太□□孙俩搬东西,把水缸给背到保管室去,给挑满水,最后还给她们在保管室的后面垒了个简易的灶。   临走前他才扔一下句让马老太太给他看娃的话就走了。   这人姓朱大名就一个山字,去年年景不好,刚好媳妇又怀孕就让家里人给分了出来,年初才生的男娃。媳妇怀孕的时候吃得不好,生下来的娃也不大,还爱哭,整天离不得人。两人打算多挣些工分养家,偏儿子不争气,背在背上也常常吵闹不休,能上完半天工就不错了,两人急得没法子。如今听说马老太太以后教村里的娃子读书识字。他灵智一动,就想着把娃交给马老太太照管几天。   第二天,朱山和媳妇吃了早饭,赶在上工前把孩子抱到保管室,见马老太太接了人,两人放心下来,搁下一些米和鸡蛋以及尿片,就匆匆赶去上工。   朱山刚到地里,就听到他大嫂扯着嗓子跟说别人说闲话,“我们家老三,分了家也离了心。好好的娃不给亲侄女带,给外人带。啧啧,还是给那个臭地主婆,也不怕娃给地主婆虐待……”   “大嫂!”朱山一声吼打断她的话,“我亲侄女多大?八岁不到,自己还成天拖着个长鼻涕,在家里带两个弟弟,你说她带得了一个还在吃奶的奶娃娃吗?”   “马地主的老娘,她敢虐待我的娃吗?我们可是贫下农民,敢虐待我们的娃,那就是跟我们贫下农民过不去,她一个地主婆敢吗?”   众人跟着点头,马老太太肯定不敢的!   朱山这一操作给了好些人家提供了思路,让马老太太带娃娃又不用给钱,还能让自家腾出手来挣工分。原本还能下地干活,因为家里娃小不得不留在家里的老人或者把娃背在背上的小媳妇,纷纷打抱自己的娃,抱到保管室去,让马老太太照顾,可马老太太只有两只手,那里忙得过来。   晚上,马书雅给奶揉着肩埋怨,“奶,他们真把你当奶妈子了,这都多少个奶娃娃,我们那里看得过来,你看你累的。”   “雅雅,比起在牛棚里照顾牛是要累多了。可住在这里,奶心里舒坦。这是我们马家的祠堂啊,就应该由我们自己来看护。”马老太太拍着孙女的手,“你头一次看孩子没有经验,其实娃娃并不难带,只要给他们固定好时间,几点睡觉,几点吃奶,慢慢地养成习惯,到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手慌脚乱的。”   还有没说出口的是在这里住,起码让她安心。孙女渐大,村里的别村的无赖经常跑到牛棚来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有时候还动手动脚,有时候趁着天黑在牛棚外面捣乱。她老了,未必护得住孙女。上次付槐花说的那些话,她就动了心,好在后来出了那样的事,要不她真坑了孙女。朱家那样的人家显然不是良配。   现在好了,住在保管室,白天有大队干部在,没有人敢来捣乱,晚上更不敢来,怕担上个偷粮种的名声,连个打望的人都没有。没了那些人骚扰,马老太太可以慢慢给孙女寻摸个好人家。   不知道陈前说那一番话有什么目的,但实实在在地帮到她,她打心里感激他。   朱富强开始还有点担心,让一个地主婆当老师是不是太过,会不会让公社不满。然而当他看到马老太太和她孙女手忙脚乱地照顾娃,给娃换洗屎尿布。他莫名地觉得这比让她们去养牛更能惩罚人。   只是随着娃越来越多,保管室一天比一天吵,娃的哭闹声不绝于耳。闹得几个干部头痛,在保管室待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找个人,还得往外面跑去喊人。   朱富强要写一份报告,旁边屋里的娃吵得他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正好陈前上保管室去借牛。   朱富强没有好心情,“你咋成天借牛?牛是我们集体财产,要爱惜。你不是有两腿,自己走着去。”   陈前把打着石膏的腿往他面前一晃,“我是有两条腿,可这条腿走不得路,你不会要让我瘸着腿去换药?那别人看见,还不得说我们队上……”话锋一转,“书记是不是觉得隔壁的奶娃吵?直接把这里砌一堵墙和那边隔开就是,然后在侧边钻个洞安上门,不就听不见了。”   “哎哟,你说的容易,这不要钱?社员们会同意?”   “那边是教室,娃娃上学读书,要安静,而这边你们偶尔开个会,总会吵到那边的,让娃不能好好学习。土泥巴墙又不要什么钱,只是出些工。”陈前扔下一个主意找杨万三借牛车去。   至于朱富强用不用这个主意,他管不着。他当时提这个主意也是想着以后上学不能让自己的丫头给打扰了。   其实朱富强未必不知道有这么个法子,只是他想提高在村里的威信,就要和杨万三打擂台。杨万三是任何与往年不同的开支,他都不会同意。这么一比,不就成了他朱富强多事,乱花集体的财产。   朱富强想了想,找了两团纸塞在耳朵里。   陈前跟杨万三借了车明天去县城,回来时看到牛二柱蹲在他家门口。   陈前望望外面的天,这还没到下工的时候,牛二柱怎么没有去上工反而蹲在他家门口。   “牛二哥,咋不进去坐?”   “爹,我刚才让二柱叔进来坐的,他不进来。”六丫跑出来道。   如今陈前不让几个丫头去挣工分,但几个丫头闲不住,像三丫成天往山里跑,趁着现在农忙,去山里的人不多,掏鸟窝,抓野兔。   二丫则带着四丫五丫割猪草,割多少算多少,不像之前割不够数,朱秀月不让吃饭。   金宝受了伤不能老是出去,六丫七丫就陪他在家玩。   陈前也没进屋,搬了两张小板凳,递了一张给牛二柱,两人坐在屋檐。   “牛二哥,啥事说说看,我能帮得上一定帮忙。”陈前拍拍他的肩膀。   “听说你给你家几个丫头都报了名上学。你家二美有十三了吧,你还让她去上学?”   听这话,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会事。   陈前道:“你娘不让你丫头去上学?其实,你丫头能不能上学在于你,村子里不收书费,纸笔要自己买,这么些年,你总存了点钱吧?”   朱二柱窘迫地低下头。   陈前心里啧啧几声,跟原主一样老实的很。“没有纸笔也不怕,随便找块干净木板,拿着树枝沾水在上面写,还可以做个沙盘,拿着树枝在上面写写画画……”   陈前绞尽脑汁把上辈子听说的那些没钱读书的法子都交给牛二柱。   “好兄弟,谢谢你。”牛二柱狠狠地拍了拍陈前的肩膀,险些把他拍散架。   “上次听说你家要做个箱子,我改天做了拿给你。”朱二柱走出几步又回头道。   陈前心里嘀咕,也不知道牛二柱的手艺如何,如果太差,他再找人重新做一个。   第二天,跟往常一样,除了大美去上班,其余的一个不落,跟着陈前一起进城。自行车留在家里,大美跟他们一起坐牛车去,回来的时候再去接她一起回。   不像之前,几个丫头给陈前养得胆子渐渐大些。一路上,争抢着要赶牛车,连金宝也挥动几下鞭子过过瘾瘾。   一路打打闹闹到了县城,先去医院给陈前换了药,又让医生看过金宝肩上的刀伤说恢复的不错,让继续用之前的药。听了这话,陈前放心不少,他一直担心李九的药有问题,早想让金宝来医院里看看,可家里几个丫头都说李九的刀伤药很好,不肯让他送金宝来医院白花钱。   陈前偷偷找之前那个女医生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美白的方子。   女医生吃惊地看着他,不说乡下,连城里的姑娘都没有来问过美白的方子,他一个大男人来问美白,怎么想怎么奇怪。   陈前瞧着她奇怪的眼神,赶紧解释道:“向医生,我找方子是给我几个闺女用的。这不,我大闺女年纪大了,开始说亲。正好前不久给她找了一个临时工,我就想着给她找个城里的人家。听说你们城里的年青人喜欢皮肤白的姑娘。”   难得见有人愿意为闺女多考虑,向医生看他衣裤皆崭新,不像上次那样衣衫褴褛,估计他家如今经济不错,就指了一个地方。   “你们去回春堂问问,如果那里没有,就没有。顺便让那里的医生给你开几副药调理,那里的医生是老大夫,医术不错。”   陈前谢过,带着一家子一路问才找到回春堂。   回春堂在一个深巷子里,巷口也没有什么牌子指路,全靠人指路,否则找不到地方。   门口跟旁边的人家一样,黑漆木门,不同的是门上挂着个回春堂的匾。   门半掩着,陈前喊道:“有人不?来看病的。”   半晌,里面一个年青人走出,看着他们,一脸诧异,“你们是来看病?”   “是。”陈前道。   “进来吧。”年青人在前面带路。   穿过一个天井,从一个水瓶门进去,里面豁然开朗。   “一股霉味。”五美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陈前嗅了嗅,没闻着什么味道。   年青人回头,轻挑眉头,“那里来的霉味,这是中药味,不知道别瞎说。”   隔着几棵梅花树,一间大药房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一股淡淡的药香传来。   “是这股味,中药味。”年青人道,“你们闻闻。”   “不是这味道。”五美反驳道,“这味道是这味道,霉味就是霉味,现在比刚才浓。”   “爹,上次我抓野兔子,就是五美闻到野兔的味道,我才抓到野兔的。五美说有股霉味就有股霉味!”三美支持自家的妹子。   二美也道:“爹,五美的鼻子最灵了。”   年青人轻飘飘地瞄了五美一眼,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五美顿时涨红了脸。   陈前顿时火了,“怎么?你们中药放霉了,还不准人说?”   年青人手指着大门,“看不起病,就别找理由,出去。”刚才进屋后,几个丫头眼中的畏缩,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谁介绍他们来的,附近的人家明知道这个地方,却从未来过这里看病,一副药十来快钱,可不是谁都看得起的,何况眼前这群乡巴佬土包子。   “如果我们找到霉味的来源,你跟五美道歉。”四美慢吞吞地道,“如果找不到,我们也不看病,立马转身就走。”   年青人来了兴趣,“成,不过如果你们没找出霉味,你们得承认自己出不起钱看不起病是来找茬的。”   他转头看着陈前,视线落在五美身上。   五美握着拳头,“霉味就是霉味,我不会闻错。我肯定能找到。”   “成!”陈前道,“记住,如果找到霉味,你要给我们道歉!”   年青人嗤地一声笑了。   陈前瞪他一眼,让五美走在前面。 第29章   前面是三间屋子打通的大药房, 却仍旧保持着三扇门,整个药房皆由木头所建, 漆着红漆, 雕刻繁复的花纹, 古朴典雅, 如果不是看到房里的中药柜,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药房。   前面五美穿过正中的一扇门往里面走去,后面的几个丫头和金宝鼻子不时耸动,期望能闻出那股发霉的味道。   专心的神情以至于让他们忘了去看这个屋子, 落在陈前的眼里,就觉得他们没有了之前的胆怯, 暗自得意自己这段时间的教导, 他似乎忘了除了让他们吃好点穿好点,并没有别的教导。   屋里两排顶天的中药柜占据了两面墙, 另一面则放着几个椅子,依然漆着红漆。中药柜前是一米高的柜子。   五美走到一米高的柜子前, 低头看看,发现两排半人高的柜子用一块木板连起来, 下面是空的, 她弯着腰准备钻过去。   “不准进去!”年青人跑到前面,喝住五美。   五美站起身看着他,“霉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不准进去就不准进去!”年青人站在木板前不动。   陈前道:“生霉的东西在里面,你不让进去,怎么找出来?还是你怕了?”   “笑话!我会怕?我昨天才把这些药材检查过, 别说霉,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年青人抬起下巴,“我们药店的规定,里面是药村,外人不准随便进!”   “那你直接认输吧。”三美直接道,“你不让我们进去,不就说明你心虚嘛。”   “快,给我五姐道歉!”金宝拍着巴掌道,“说你自己是小人,长着两只势利眼。”   让一个小娃拍着巴掌嘲笑,年青人气得五脏六腹都在跳动,他怒吼道:“给我闭嘴!谁说我输了?”   “那让我们进去啊?”陈前道。   年青人自是不愿违背药店的规定,想了想,对着五美道:“你站在这里闻,告诉我那个方向,我拿出药给你们看。”   “不行!”陈前断然拒绝,“你拿药柜时,势必要背着我们,谁知道你会不会搞鬼?你手指头一动,就可以把生霉的药材给扔了。”   “我面朝着你们取药柜。”年青人咬牙切齿,把陈前他们给恨上了。   除了那些领导,他要陪笑脸接待。其他人来看病,谁不对他面前客客气气的。头一次见几个乡下土包子来看病,不说客气,一来就说有霉味,还跟他杠上了。   等会没有找到霉点,看我怎么打你们脸,让你们后悔踏进这个屋子。   五美站在柜台前,手指指着左上方顶部的中药柜。   年青人伸手去抽一个抽屉,五美道:“不是那个,是旁边那个。”   年青人指着旁边的抽屉,问:“闻好,只拿一次,我可没功夫陪你把所有的抽屉都拿出来。”   五美道:“就那个!”   年青人瞧着抽屉上的药名,红曲,心里乐了。别的药材都可能起霉,唯独红曲不会。红典除了健脾消食,活血化瘀的药用功能外,还有一样功能就是防止食物霉烂。   他脸朝大门,背对着中药柜,双手抽出抽屉放在柜台上,“仔细看,睁大眼睛找找,找找那里有霉?”   眼睛却打量这几个人,想着等会说什么难听话,再赶人出去。   就陈前和二美个高点,能够低头看着抽屉里的红曲,其他几个不是要仰着头看,要不就是个人小身矮,连柜台高都够不着,站在下面急得不行,好在知道这会不能打扰爹和二姐,只是抿着嘴一脸严肃地盯着柜台。   陈前瞪着大眼,一粒粒地看过去,没有霉点。用眼示意二美,二美也摇摇头。   他拿起抽屉晃了几下,又一粒粒地看过去,还是没有。二美还是摇摇头。   年青人道:“怎么样?找到没有?乖乖地承认自己是土包子,不配来城里逛!”脸上是抑不住的猖狂得意。   四美在旁边拉拉陈前的衣袖,“爹,把抽屉拿下来让五美闻闻。”   陈前就要伸手去拿抽屉。   “别乱动,这是药!”年青人一把按住抽屉,不让陈前拿走。   “不拿就不拿!”六丫鼓着小脸道,“走,我们去搬椅子来。”   六丫七丫金宝三个小家伙,托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柜台前。   “五姐,你站上去。“说完,眼神还挑衅地看了年青人一眼,“难道还不准站着看?”   年青人狠狠地瞪她一眼,六丫瞪回去,“我才不怕你,小人,势利眼!”   “找到了!”二美惊呼一声。   年青人看过去,呆住。   原来在抽屉的底部一角有些霉斑,如果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年青人不信,拿过抽屉,把红曲扒拉到一边,仔细地看,那里的确有一块指甲盖大的霉斑,都长绿毛毛了,凑近一闻,有一股霉味。   这,怎么可能?   放红曲的抽屉会长霉斑?   绝对不可能!   他脑袋闪过各种念头,忽地想到,这个红曲是他昨天才放在这个抽屉里面的,之前不是放红曲。   “小人,道歉!”金宝仰着小脑袋看着他。   “对,道歉!”六丫道,小手拍起巴掌。   不约而同的,几个丫头和金宝都拍起巴掌,嘴里喊着:“小人,道歉!”   “啪啪啪。”双手拍三下。   “小人,道歉!”接着又是啪啪啪三下。   整齐划一。   年青人脸上一会青一会白,恼羞成怒,“快滚,穷鬼,谁让你们进来的,快滚!”   说着,一巴掌扇向站在椅子上的五美。   陈前双眼可是盯着年青人,像他这种的人,他上辈子见多了。一见他动手,抡起抽屉挡过去,里面的红曲也给拍出来,一些洒在地上,一些洒在柜台上。   年青人一巴掌拍在抽屉上,嘶地一声痛呼,看见四处洒落的红曲,忍着痛咧着牙笑了,“赔钱!不赔钱,别想走!”   “晋江,怎么会事?”一个中年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一身中山装,戴着副金丝眼镜,斯文儒雅,举手投足间让陈前想到上辈子那些大儒,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叶医生,这几个人把药给弄洒了。”晋江扭着手腕从里面出来,倒打一杷。   “他胡说!”六丫哒哒跑过去道,“伯伯,你一看就是好人,不要相信他的话。”六丫一只小手指着晋江,“他是坏人,说假话。”   叶一舟蹲下身子,平视着六丫,“他说了什么假话。”   六丫小嘴叭拉叭拉地说开了。   六丫才开始说,晋江立马反驳六丫那里说的不对,这里说的不对。   叶一舟喝道:“等她说完,你再说。”   晋江讪讪地住了嘴,额头却直冒冷汗,要不是叶医生在,他恨不得上前去掐住六丫的脖子,让她闭嘴。   当初他才进回春堂的时候,叶一舟就跟他说过,对待病人不分民族、性别、职业、地位、财产状况,都应一视同仁,如果他做不到,就赶他出去。   别看回春堂是国有制药店,但做主的却是叶一舟,他要开除谁就能开除谁。那怕他的后台是革委会的主任。进回春堂前,他是一个在街头的混混,不知为啥被革委人主任瞧中,让他来这里工作顺便监视叶一舟,但又不能对叶一舟不敬。   一开始他认真地监视叶一舟,按时给革委会主任汇报消息,渐渐地,他汇报的消息就那样,让革委会主任不满意,但这些都是事实,他整日提心吊胆怕自己的工作给没了。   后来,他发现他这份工作不是由革委会主任决定,而是由叶一舟,他开始认真地工作。而回春堂工资高,福利好。自他在这里上班后,爹娘脸上也有光,连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也另眼相看,在他面前讨好他。也因为这份工作,他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结婚的日子都定了,眼看着就要结婚了。   可不能把工作搞砸了。   这时,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怎么今天脾气大了呢?明明两年来,他脾气收敛不少,对人客气多了,当然来看病的人对他也客气。   也怪那几个乡巴佬,又有个臭丫头又说有霉味,要不那会闹出这一出来。   他越想越紧张,越担心叶一舟把他赶出去。   那边六丫把经过说完,郑重地强调一句,“伯伯,我今年才六岁,我是小孩,小孩不说假话的。”   晋江垂死挣扎,“叶医生,他们是来找茬的,一进来就说有霉味,坏我们回春堂的名声。”   叶一舟冷冷地看着他,道:“她说的话是不是事实?”   晋江张张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叶医生,这次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狗眼瞧人低了。我道歉,我道歉。”   “记得,你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   “记得!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对待病人不分民族、性别、职业、地位、财产状况,都应一视同仁!”晋江道,“叶医生,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   “明知故犯!”叶一舟平淡的声音。   晋江却知道他的声音越平淡意味着怒火越大,想到丢失这份工作的下场。他掉着头朝五美磕头,“对不起,对不起。”   陈前赶紧拉开五美,怒道:“她一个小丫头,那里能受你如此大礼。”声音缓了缓,“你丫起来只要道歉就行了。”   晋江抬眼看向叶一舟,叶一舟道:“怎么还要我教你?”   晋江爬起来,冲五美鞠躬道歉:“对不起。”又冲陈前和其他几人鞠躬道歉,“是不我对,不该瞧不起人。”   让他这么正儿八经的道歉,几个丫头有些不好意思,六丫稚嫩的声音道:“我爹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人,只你改了,你以后就是会是好人。”   “看在你道歉诚心,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下次不用我说,你直接出这个大门吧。”   只要不被开除,怎么样就行。晋江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看你这两年工作认真,原打算收你为我弟子,教你一些医术。今日看来,你心性尚缺。”   晋江脚下一趔趄,他真想打死自己,好好的机会就让自己给弄砸了。   “今天你就回家歇一天吧。”   晋江难过极了,想跟叶一舟求情,可想到他那脾气,垂头丧气地走了。   陈前上前道:“那个药,我们给捡起来,保证一颗不少。”   “等会有人收拾,不用你们赔钱。”叶一舟平静的目光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   陈前搓着手,“那谢谢你了。”   叶一舟颔首,道:“你们是来看病?”   “对对对。”陈前赶紧点头。   “那上来吧。”   上面还有一层,是医生坐诊的地方,跟下面一样风格,红漆木墙木地,木沙发,木桌子。   陈前还看到一个熟人,古建军。   叶一舟瞧着他的神色,道:“这是我外甥,你认得?”   陈前道:“我之前在县供销社仓库当保管员,前阵脚受伤,在家里歇着。”   看到古建军的那一霎那,陈前极度后悔,今天没有把大美带来。在供销社工作一段时间,大美整个人不像之前那个死沉,有些年青人的朝气,就是那张脸还是黑,不白,身上的肉少,还要养养。   叶一舟点点头,看看陈前的脚,估摸着还有二三个月才能好。等那时,古建军也不会还窝在供销社。   古建军此时,眼光在几个丫头中扫来扫去,“你们谁闻出霉味的?”刚才他站在楼梯口一字不落地听到下面的谈话。   五美现在胆子可没有先前那么大,躲在几个姐姐后面闷声不出。   大概刚才跟叶一舟说过话,六丫道:“是我五姐。”   “能让你五姐闻出这是什么味吗?”古建军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茶盅,杯壁是白底蓝云图案。不同于现今流行的搪瓷杯,这个杯子是陶瓷的,看起来轻轻薄薄,仿佛一捏就会碎的样子。   五美站出来道:“茶味呗。”   古建军面露失望之色。   叶一舟道:“里面泡的茶叶,自然是茶味。你能闻出什么别的味道来吗?比如香不香,苦不苦?”   五美睁大眼睛道:“当然苦了,一股焦苦味。”   古建军端起杯喝了一口,“没有焦苦味,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有焦苦味!”对自己的鼻子,五美最自信不过。   叶一舟眼中惊奇一闪而过,旋即笑道:“我手痒,自己炒了一回茶,给炒焦了。当时看着也没有多少茶叶炒焦,经茶水一冲,那里还有什么焦味。”   说着他还对着杯子使劲地耸了耸鼻子,仍然没有闻出那股焦味来。   “小姑娘的鼻子厉害。”叶一舟赞道。   五美挺直背,一副我鼻子本来就厉害的样子。   陈前的眼珠子在五美和叶一舟之间转来转去,心想叶一舟会不会收五美做徒弟,毕竟这么好的鼻子当中药大夫不是正好。   可等看完病,叶一舟也没有说收徒的话,陈前满脸失望,   而且叶一舟连个美白方子也没有给,说让她们吃好慢慢就会变白。   陈前领着儿女失望地走了。   古建军站在二楼的窗边望着他们的背影道:“舅舅,我以为你要收那丫头当入室子弟呢。”   叶一舟苦笑,“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大学的教授?”   “就算你现在不是大学教授,难道你收个子弟,那些人还会为难你?”古建军道,“他们恐怕盼着你多收子弟,让你的医术传承下去。”   叶一舟摇头,“何苦让一个小姑娘掺入其中。”   “你真有打算收晋江为子弟?”古建军喝了一口茶,摇头,“我真喝不出来这里有焦苦味。”   “晋江是革委会主任派在我身边的人,拿这种事开除他,会引起革委会主任的猜测,那边势必会重新派一个人来,还会加强对我这边的监控。何况这两年来,他从我这里也没有探出什么消息。久了,革委会对他日渐疏远。他想要留在这里就得好好工作。至于收他为弟子,不过是托辞给他的警告罢了。”   古建军皱了一下眉头,“到底是做过混混的人,说下跪就下跪。那两巴掌扇得可不轻。这种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舍弃。舅舅,你要当心。”   “舅舅心里有底。”叶一舟笑了笑,转了话题,“你呢?总不能老占着别人的工作吧?什么时候去部队?”   古建军脸上顿时戾气横生,“不去!”   “你啊!别怪你爹,形势所迫。”叶一舟怅然道。   作者有话要说:  用了晋江,感觉有点出戏   平行空间,跟历史没关系   上章真不是故意断在那里,因为我说六点更新嘛,我昨天写到六点还没有修完,就发了,然后六点多又更新了一下呢。   看一下今晚能不能再码三千明天上午发 第30章   没得到美白方子, 陈前心里不痛快,拎着药, 人都没啥精神。   刚出巷子口, 一个人影从旁边闪过来, 吓得陈前连忙后退, “谁?”   晋江笑嘻嘻地伸出手,抓起陈前的另一只手就摇晃,“同志,你好!我叫晋江, 在回春堂上班。你怎么称呼?”   一天之内,见识到他的三副面孔, 从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跪地求饶, 到现在的笑脸。陈前真分不清那一张脸是他,但却知道这种人最不能打交道, 有多远离多远。   他从晋江手里抽回手,“啥事?你说。”   “没啥事, 我就是来给你道歉,我对不住你们。”晋江拱手道歉。   “你已经道过歉, 这事过去了, 不用提。”   “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品格高尚……”晋江乱七八糟的吹着一堆彩虹屁,吹得陈前都受不住,打断他的话, “小事,小事。”说完就要走。   晋江又拉住他的手,握手,“你家几个姑娘长得多水灵,特别那个鼻子好使的。我在县城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鼻子那么厉害的。”他往陈前身边凑了凑,“要我说,你那姑娘最适合当医生,识药辨味顶呱呱。你有没有求叶医生收你姑娘为徒?”   原来打听这事。   陈前抽出自己的手,一副老实样,“我们乡下人家,学啥医哟,老老实实种田才是本份。”   晋江依然是那副笑模样,嘴里不住地为陈前可惜,见陈前丁点没动心。   他才拍拍陈前的肩头走了。   几个丫头围上来问:“爹,他干吗?”   其实陈前心里起了让五美学医的心思,瞧回春堂的规模和叶医生那气派,说不定是什么国医大师,真让五美去跟着学,起码身价高不少,那里是一二千块聘礼能打得住的。   越想陈前心里越热络,就忍不住说:“五美,愿不愿意去学医,当叶医生的徒弟?”   五美想都没想一下,立马反对,“我不要当医生!”   “为啥?”陈前惊讶地看她,以为她不懂当医生的好处,准备好好劝说她一番。   “我喜欢吃东西。”   “当了医生,就会有很多钱,然后你就可以买很多吃的。”陈前循循善诱。   五美歪着脑袋想了想,“爹,我还是不想当医生。那药味多难闻啊。叶医生他们喝个茶都是焦苦,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大姐的工作,供销社里面那么多吃的,点心饼干,多好闻,多香啊。”   三美,六美,七美,金宝都跟着点头说大姐的工作好,他们都想去。   二美和四美虽没有说话,看那神情也是同样的意思。   陈前咽下劝说的话。   这段时间,他明明没有缺他们吃喝,咋还一天到晚惦记着吃呢?   难道他养了几头猪?   陈前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养的方式不对,把好好的人往猪方向养了。   那边六美仗着如今爹脾气好,不打骂她们自己年纪小,也敢提要求,“爹,我们还去国营食堂吃饭不?弟弟一次都没有去过呢?”   金宝摆着手道:“家里也有肉和蛋吃,不用去国营食堂吃。”   可他那眼神却眼巴巴地看着他,说想去。   “去,去。”陈前挥手。   大美没有来,不让能大美觉得他这个爹对她不重视,陈前打包了一份梅菜扣肉回去。   六美吵着要自己提,陈前招呼大家上车,看二美四处张望,问:“二美,你看啥呢?”   二美摇摇头,刚才出国营食堂,她感觉到道视线一直盯着他们,可等她回头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人,那道视线也消失了。   二美赶着牛车先去了公社,等大美下班,大家一起往家里走。   快到村口时,陈前看到旁边的竹林有人影浮动,一只手臂半伸出来又缩了回去。   陈前问:“那是谁?他是在跟我们打招呼?”   金宝坐在他的旁边,伸长脖子看去,“是马有,他躲在这里干吗?”   牛车渐渐驶近,马有忽地从竹林里钻出来往后面跑去。   陈前不禁道:“怎么看到我们就跑?”   三美哼一声,大美脸色有些不自在,伸手位她一把,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顿时放下心来。又怕给爹瞧见,赶紧转过脸去,朝着路边。   刚进村子,就见牛二柱的三妮跑过来,道:“陈前叔,你家进贼了。”   想到家里放着的一千多块钱,陈前浑身僵硬,抖着声音催促,“快,快回去。”   牛二柱的大妮站在陈家门口,看陈前一行回来,急忙上前道:“陈前叔别急,贼没偷成。”   陈前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下来,摊在牛车上,摆着手说:“大妮,到底是怎么会事?三妮说我们家进了贼。”   “今天下午我和三妮回来喝口水,经过你们家,听到你们屋后有动静,就过去一看,看见一个人正在用刀撬你家后窗,听到我们的声音,他转身跑了。”   “看到人没?”陈前追问。   大妮摇摇头,“没有,他背对着我们,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看我们。”   知道避着人,不让人看到他的脸,看来是个惯偷!   陈前谢过大妮,让大美去还牛车顺便找治保主任报案。   虽然听说贼没有进屋,但陈前还是不放心,赶紧回屋把匣子拿出来看,里面的钱和粮票都在。   陈前这才有心思琢磨起谁是贼人来,只是原主跟村里的人打交道不多,不知道啥人啥秉性。   于是,他叫来几个丫头和金宝,“你们跟村里的人打交道最多,你们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听大妮说,那人应该是惯偷。”   第一个发言的是金宝,他道:“是不是马有?刚才他看到我们就跑,肯定是做贼心虚了。”   “之前没听说过他有偷东西的习惯。”二美道,“他大伯娘一看他有闲,指定要他去干活,他那时有那个空来偷东西?”   “二姐,你刚才也看到了,他看到我们就跑呢。他要不是贼,为啥见着我们就跑?”上辈子,金宝听说马有后来去了县城,成了混混。在他想来,混混跟贼差不多。在村里说不定偷过东西,只不过没有被人抓住。   二美哑口无言,但她却知道为什么马有会看到他们就跑。忍不住蹙眉看着三美,眼露责备,怪三美没能赶走马有。   三美翻了个白眼,她很无辜的。又不能怪她,谁知道那个马有脸皮厚,赶不走,还每天早晚都拦在她们面前,说些奇怪的话。   陈前瞧着她俩神色不对,道:“你们打什么眉眼官司?有什么事不告诉爹?”   三美慌忙摇头,她答应了大姐不告诉爹,她不会说的。   二美也摇头,这事没有问过大姐,她告诉爹就是在打小报告,告状。   陈前摸摸下巴,总觉得这两个丫头有事瞒着他,而且是跟马有有关系。   跟马有有关系?   陈前心里念叨几句,忽地打了一个机灵,看着三美道:“三丫头,你说,马有是不是天天去堵你们?”   陈前肃着脸,没由来的让三美心生害怕,她煞白着一张脸即不点头也不摇头。   没有摇头,那就肯定是了。   陈前怒火上涌,一个马有比千万个贼还让他生气。   他马有什么东西!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啥都没有的家伙,竟然打起他闺女大美的主意!   难道他没有听说过他家姑娘找男方的条件吗?怕不是没听过,是想赖上吧。要不怎么不找媒人正儿八经的来提亲,而在大美面前转悠,想让大美被他的真情感动从而不听他这个当爹的嫁给他!   呸!想不费一钱抢他的金疙瘩?没门!   陈前脑子转得飞快,想着什么办法教训那个马有一顿。   刚好大美回来,“爹,我给治保主任说了。说等农闲他就安排人查查。”   “刚才金宝说那个贼可能是马有。”陈前灵机一动,拿话试她,眼珠子盯着她一动也不动。   大美脸瞬时白了,低下头,结结巴巴地道:“他那么老实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贼。”   老实?你咋知道他老实?   陈前忍不住想问,好半天他才压下这话,他怕他问出来,大美来个竹筒倒豆,全给他说出来,那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陈前转了话,“今天多亏大妮娣妹,我们家是村尾。她们回家那用经过我们家,是知道我们不在家,专门来帮我们看看的。我们不能让人家白帮忙。大美,你把我们从国营食堂带回的梅菜扣肉,你分一半拿给大妮她们。”   陈前决定扣掉大美的一半梅菜扣肉作为惩罚。   陈前一晚没睡好,到天亮才决定以后每天早晚他都到村口去接送大美,看他马有有什么法子。   不想起床后,有更好的办法。   朱媒婆又上门了。   上次听了陈前说的那些,朱媒婆心都凉了,自以为没那本事挣陈家的谢媒钱。又心疼先前那户人家给的谢媒钱,她上门去说,挨了人家好大一通埋怨。   不想她最近运气好,跟公社一户人家说亲的时候,竟然让她找一副达到陈前要求的人家。男方家是隔邻公社的人,在县煤矿上班,是技术工,一个月工资有五六十。只是男方人矮了点,又挑剔要找个漂亮的,农村不农村的不介意,还可以帮忙安排工作。男方父母跟家里兄长住在老实,不跟男方住在一起,新媳妇进门就能自己当家。   陈前听了这些,还算满意,问:“聘礼钱,那家能出多少?”   朱媒婆笑嘻嘻地道:“这事我打听过了,那家舍得出聘礼钱,只要满意,几百块不在话下。”   陈前心中的满意减掉大半,来了一段时间。他对此地的特价也有所了解,几百块的确是很高的聘礼,但离他的想法还是差了老远。   不过想到马有的动作,陈前决定明儿就让大美去相亲,成不成倒还在其次,主要是让大美开开眼界,别只盯着村子里的一亩三分地上,要知道有钱的男人多的是,眼界要放宽一点。   听到陈前答应相亲,朱媒婆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一朵花。男方出手着实大方,不过让她跑这一趟路就先给了二块钱,等事成,说有好几十块的谢媒钱呢。   这可比给村子时说媒多了,村子里一般聘礼也就十来块,谢媒钱能有一块天也就顶天了。   朱媒婆乐呵呵走后,陈前让三美骑着自行车去供销社,让大美明天休假。   大美以为有什么事,一回来就找到陈前,问:“爹,有什么急事吗?”   “你上了这么多的班,也得休息一下。”陈前道,“今天朱媒婆上门,给你提了一门极好的亲事,男方有县城里有工作,他的爹娘又不跟他住一起。爹打算让你明天去看看。”   “爹。”大美欲言又止。   “爹又不是一定要你答应,我们只是去看看。中意就先定下来,不中意回来就是。”陈前道,“大美,你现在是有工作的人,农村人那时配得上你呢。”   “爹,我是农村人,我也不怕下地干活。”   “大美,爹说过好几回了,爹不会让你一辈子地上刨食的。不说别的,就说吃个肉吧,村里一年到头才能在年尾分那么点肉。不像城里,供应再少,每个月都有那么几两肉。你瞧朱秀月怎么能存下那么多的肉?还不是因为你爹我每个月拿着供销社的一些不要票的残次品跟食品站换的。”   “你难道想过以前一样的日子?连口饭都吃饱?城里你也去过几回,难道你就不想去城里过日子?不用挑水,有自带水,一开管子就来水,也不用捡柴烧,有煤炉子烧煤。晚上还有电灯,不用点煤油灯,人家那个电灯明晃晃,照得跟白天差不多。人家那茅厕都不臭,那像我们农村,家家的茅厕臭死人了。”陈前尽力地描述着城里的美好生活勾着大美。   想着那样的生活,大美不由地心生渴望   “爹,你说我能去城里过那样的日子吗?”大美怕了之前吃不饱饭的日子,她不想再品尝饿肚子的味道。   听到这话,陈前笑了,“有爹呢,爹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你们几个嫁到城里去,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爹,你真好!”大美感激地看他。   这就是他的亲爹,而不是那个假奶奶,只有亲爹才愿意她们去过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修上章了,没有码新文,今天上午去超市,回来半天就过去了。   感觉今天码的还顺。   后面朱秀月要上线了 第31章   次日, 陈前醒来时,迷迷糊糊往外面看, 外面天刚露出个缝隙。他摸着脑袋想呀想, 总觉得有啥事没办, 心里老挂记着。   忽地, 他猛拍一下脑袋,这么大件事,咋忘了。   家都快进贼了,他怎么还把钱放在衣柜里呢。   他傻了吧, 陈前又拍了自己脑袋一下。   陈前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去柴房摸了把锄头进来, 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把钱埋到床底下。他上辈子成了富家翁, 仍旧喜欢把钱埋在床底下,踏实。   看着地上铺的一块块砖头, 陈前忍不住又把朱秀月拎出来骂一通,尽顾着自己享受, 堂屋都是泥巴地枯草屋顶,就她这间屋子, 瓦顶砖地, 头顶还按了几块明瓦,白天晚上光线都好。   他一边骂人,一边钻进床底。举着煤油灯仔仔细细挑了一个正对着枕头的地方,等他把钱埋在下面就意味着他每天都睡在钱上。   找好地方,拿着锄头前端铁部分, 撬着砖头的边缘。   不过一下,砖头就松动了。   陈前愣住,他的力气啥时候这么大了?   忽地,他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扔掉锄头,用手扒拉一下,砖头果然轻轻地松开了,掀开砖头,下面有一个黑色的匣子。   拿出匣子,打开一看。   天,他觉得他的眼睛快给闪瞎了。   金灿灿,亮晶晶的金饰在煤油灯下发着耀眼的光芒。   陈前睁大眼,看了好久好久。   在更加了解这个世界后,他以为他再不能像上辈子那样拥有成箱的金子,然而上天给他一个如此巨大的惊喜!   不,是朱秀月,也不对,是原主的娘。原主的娘给原主留下这么大一笔财产,可惜他却没有机会享受!   还是他命好,天生的享福的命!   虽然这些金饰没有他上辈子存的那些金元宝好,不过到底是金的东西。   他习惯性地拿出一个金镯子,放在嘴边轻轻在咬一下。   金子熟悉的味道在嘴里蔓延,金子,他的金子回来了!他抱着匣子热泪盈眶。   可惜这个年代不准买卖田地,说不定他又能过回上辈子的生活,拥有良田无数,奴仆四从。   “爹,吃饭了!”二美的声音打断他的遐想。   陈前叹口气,活在当下吧。   他伸手拿出一件件金饰清点一下,好心中有数。   眼前的匣子简直是一个宝库,翻开金饰下面是一层珍珠饰品,再下面是一些翡翠和其它玉饰以及他从来没见过的透明宝石,在发着火。   他的嘴巴越张越大,大得能吃下一个鹅蛋。   他,这是发了!他是有钱人了!   他紧紧地抱着匣子在床底滚来滚去,从这边滚到那边,至到撞到床腿,兴奋的脑袋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些东西他都不能拿出来,也不能拿出去换钱,他得等,等到金宝口中的那个新时代。   这会,他要藏好这些宝贝,不能让别人偷了去。   床底肯定是不能藏的,他把砖头放回去,从床底爬出来,抱着匣子四处打量屋子。   感觉放那里都不安心,真想放在自己身上,走那里都揣着。最后他想到一个地方,就是梁上,别人一般不会往梁上看,贼也想到他会把值钱的东西放到房梁。   把椅子放在桌子上,他踩着椅子,把宝贝全放在梁上,下来又四处望望,看不到那个匣子才安心地出去。   吃了饭,陈前让大美穿上那个布拉吉,相亲自然是要穿最漂亮的衣服。   可大美太黑,配上白底红圆点的布拉吉,太辣眼睛,陈前赶紧让她换掉。   大美换了平时上班的装束,浅灰的列宁装,咔叽裤,梳着两条辫子,辫子上插着金宝从外面摘回来的两朵小花,瞧着既有精神人也漂亮。   陈前又叫上二美,父女三人一行往外走。   六丫七丫金宝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二美道:“你们在家好好看家,昨天都差点进了贼。”   几人低下头叹气,陈前却忽地道:“大家都一起去。”   大美急道:“爹,要不我不去,家里昨天差点进贼呢。我留在家里看家好了。”   “至于那人,爹你看好就行,我都听爹的。”   真是乖闺女!   但要让大美以后在夫家说的上话,能补贴他这个爹,还是要让大美见上男方一面,单独留大美在家,他还担心那个马有跑来呢。   “放心,家里没有钱。”陈前拍拍胸膛,让几个丫头以为他把钱揣身上了。   其实他想到一计,请君入瓮。如果那贼人知道他家什么时候没有人,那今天贼人也会来的。他要让贼显形。   陈前先去了牛家,再跟几个丫头坐队上的顺风车去了县城。   陈前对这亲事不是很看好,主要是因为聘礼钱没有达到他的要求,故此他没有让朱媒婆上门来接,只是约定在县城某个地方见。   到了县城,陈前带着儿女去了约定的地方,那是县城里唯一的一处公园,不大,里面有几棵大树,栽着一些花草。   朱媒婆看到陈前拖儿带女,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相亲也不用把所有的女儿带上吧。   “他们也来看看,如果他们不满意,男方要得到我们一家一致满意才行。”   从来没有听说过相亲还要娣妹兄弟同意的,朱媒婆无法,只好跟男方去交涉。过一会,朱媒婆带着一对中年夫妻和两个年青人走过来。   朱媒婆笑着给双方介绍,两个年青人中一个较矮的人就是相亲对象,真是矮,就一米五的样子,一米六不到,比大美都矮,大美也没有到一米六,好在五观尚端正。   陈前就想直接问能出多少聘礼,如果少了一千,这个亲也不用相了。   他觉得大美还有潜力,等让马老太太教导一番,那时整个人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起码能找个更好的人家,不用急在这一时。   朱媒婆瞧出陈前不中意,赶紧打圆场,“让他们先去看场电影,了解一下。”边说边冲陈前使眼色,意思是男方父母很中意。   陈前想了想,同意了。   两个孤男寡女一起去看电影,肯定不行,这就是最开始朱媒婆让陈前多带一个丫头的原因。只是没想到陈前那至多带一个,一家子全带出来了。   男方有一个堂兄弟,招呼大美道:“走,今天电影是地道战,一起去看看吧。”   陈前点点头,说实话,电影他也没有看过。要不是这会时机不对,他都想跑去看看。   大美和二美跟着堂兄弟两人走后,陈前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打算出多少聘礼钱?”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朱媒婆连声咳嗽,她没想到陈前会如此直接,这事不是应该委婉点吗。   夫妻两人叫过朱媒婆躲到一边说事去,这一说就是半天。   几个丫头和金宝都是头一次来这公园,陈前怕他们走丢了,不让他们离开视线。   几个丫头牵着金宝在周围走走,看看,偶尔扯片树叶,或是掐朵花。   朱媒婆和那对夫妻离开后,三丫忍不住抱怨,“那人也太矮了吧,是不是他爹娘对他不好,小时候没给他好吃的,饿着他了?”   上次去回春堂,叶一舟就说她们长得矮,不白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够,所以见到一个长得矮的,她也怀疑是不是人家爹娘不好。   金宝眨了眨眼,“朱卫军吃得可好了,每天都有鸡蛋吃,还经常吃肉,他看起来也不高呢?”   朱卫军,陈前有点印象,人不是矮,是吃得太好长得胖,看起来不就显矮了。   朱媒婆一个人回来,陈前挑了一下眉头,“不成?”   “不是。”朱媒婆赶紧道,“这个聘礼钱嘛。”她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怪我这张嘴,我听错了,上次说那个聘礼钱不对。”   陈前立马变了脸,“那不用相了,回去。”   朱媒婆咬咬牙,她实在舍不得这谢媒钱,急忙道:“我再去问问。”   这一去就更久,刚才只不过十来分钟,这次等了半个小时还没有见朱媒婆回来。   陈前等得不耐烦,带着儿女一起找,公园不大,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影,朱媒婆和那对夫妻都没见了。   陈前心生不妙,想到大美和二美,赶紧往电影院赶去。   电影已放影有一会,不许再进人,仍陈前好说歹说都不成,急得跳脚要打人。   四美冷静地道:“爹,你别急。有五美在,我们找得到大姐二姐。”   五美还在那里发愣,“这么多的味道,那个是大姐她们的?”   “记得大姐辫子上的那两朵花吗?”四美声音轻轻地,“你闭上眼睛,早上,金宝出门去摘了两朵鲜嫩嫩的花骨花,花瓣半天,有几滴露水坠在花瓣上,花芯淡黄色,有股花香。就是那股花香,慢慢地想,慢慢地想。”   五美随着四姐的声音缓缓地闭上双眼,一分钟后,她睁开双眼,耸动着鼻子,指着放影室,“爹,大姐进里面去了。”   陈前长长地舒了口气,挥着拳头,“那小子敢占你大姐的便宜,看我不打死他。”   “爹,我们四下看看吧。”四美道,“今天的事太奇怪了,朱媒婆和那对夫妻,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陈前刚放下的心随着四美的话又提了起来,“走。”   沿着电影院走了一圈,在电影院后门,五美停住了脚步,折了方向往前走了十来米,“爹,大姐二姐从电影院出来了。”   前方是一个小巷子。   陈前头一晕,人险些给摔倒,他居然中了仙人跳,自己亲手弄丢了两个闺女,其中一个还是最漂亮的,他的钱哟。   即便是上挖到那些宝贝也弥补不了他此刻心中的痛,宝贝是死的,可闺女是活的,可以源源不绝给他带来钱财。   三丫正在他旁边,立马伸手扶住他,“爹,我们去找,有五美,一定能找到的。”   “爹,别急,现在离刚才还没有过去多久,来得急。”四美双手握拳,“五美,就看你的了。”   五美一向迷糊只有看到美食才会发亮的双眼,此刻眼眸一片澄清,她道:“爹,我会找到大姐二姐的。”说完,她还坚定地点点头。   “好!”   有五美在,有她那鼻子,他一定能找到大美二美。   他杵着拐杖挺直背,“我们一定能找到你们大姐二姐!”   六丫七丫金宝咽下眼中的泪水,握着小拳头,“我们一定行!”   五美走在前面,路越来越偏,穿街走巷子。   ……   晋江这几日很勤快,每天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叶医生要办个什么事,他跑得最勤,偶尔也办点私事。昨天女朋友说想看场电影,他趁着给叶医生买东西的功夫抄近路溜到电影,准备提前买晚上的票。   刚钻进巷子,对面来了两个人,一人背着一个姑娘,两边给堵上。晋江道:“你们那么多人,退出去,让我先走。”   其中一个年青人,抬起头赔笑道:“同志,你让一下,我妹子吃坏了东西,人都晕过去了,我们急着去医院。”   看着这张脸,晋江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行行,你们先走,我让你们过。”想到最近有点晦,晋江决定日行一善化化。   两人道谢,低头背着人走得飞快。   晋江退出巷子,抱臂站在一侧,正好看见面熟的男人背上的姑娘,脸朝着他,一副熟睡的模样。   奇怪,这姑娘怎么也觉得面熟呢。   晋江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是这两人叫啥来着。   晋江也懒得再想,去电影院买了票回到回春堂,刚好看到古建军从楼上冲下来。   看来古建军和叶一舟吵架。   晋江搓搓手,觉得机会来了,只要他化解叶一舟古建军两人的矛盾,叶一舟说不定会因为感谢而收他为徒呢。   他伸手拦住古建军,古建军正在火头上,看有人伸手拦他,怒道:“你干吗?”   晋江一时卡壳,想不出该说什么好。忽然,他想起来那个姑娘是谁了。不就是上次让他丢脸的那群土包子中的一个丫头,那丫头明明没有哥啊。   这是遇上拐子了!   晋江道:“还记得上次鼻子很厉害的那一家子不?她那个姐姐被人拐了,我们赶紧去救人。”   他心里算盘打得好,跟古建军一起去救人,自然会结下深厚的感情,一起当过英雄,一起救过别人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留个言呗 第32章   晋江擦拳磨掌, 跃跃欲试,想着叶一舟知道他舍已救人, 对他的印象一定会大为改观, 再不会认为他还是个混混, 说不定还会把当侄子辈看待。   他拉着古建军就要跑, 古建军甩开他的手,皱着眉头看着他,“你说清楚,怎么会事?”   “来不及了, 我们边走边说,救人要紧。”   此时, 晋江已想起那个男人是谁来着,他曾在一起混过的赖皮狗见过那人, 只是不知道他姓名。   昔日的狐朋狗友看到他如今混得人模狗样, 也动了心思,想要找份工作混得有头有脸。尤其是赖皮狗跟他走得很近,而晋江也曾许诺帮他找一份工作。现在晋江带着古建军往赖皮狗家赶去。   和晋江一起混的人家境都不是很好, 住的地方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   晋江带着古建军东绕西拐地来到赖皮狗家, 把事情给赖皮狗一说,见他神色犹豫,拉他到一边道:“这个时候, 你犯那门子的傻?难道你还要继续当混混?看着你瞎眼奶奶担心,你不难受?”   “可我不能出卖兄弟。”赖皮狗一脸的难色。   “兄弟?那是你兄弟?我们之前也不过是小偷小摸,他那是拐人家姑娘, 逮住是要枪毙的。莫非你跟他是一伙的?”晋江一把拎着他的衣领问,“你平时跟我说的什么想干正经事全是放屁?还是说着好听哄我玩的?”   晋江连蒙打吓,赖皮狗想了想,“成,告诉你地方,你去抓人。”   “你傻啊。”晋江搂着他的肩往外走,“立功的事,你那能不去呢,说不定这会也能把你的工作给解决了。”   “就我们三个去?要不要先去报警?”赖皮狗眼睛看着古建军,   一看古建军那样子就知道是过惯好日子的,那里像他们从小打架打到大的,地里摔泥土里滚过的。   让赖皮狗的话一提醒,晋江发热的头脑骤然冷静下来。他只顾着跟古建军打好关系,忘了这是一位公子哥。敢拐大姑娘的混混可是亡命之徒,万一让人伤着古建军,别说打好关系,连工作都怕会落空。   他摸了一下额头的汗,道:“古建军,要不,你去公安局报案吧?”。   古建军双手插在裤兜里,下巴点点拔着门框的小孩,“让他去。”抬手看了一下表,“那个方向?快走,别耽搁时间,救人要紧。”   晋江咬牙点头,赖皮狗叫弟弟去公安局报案,“跑着去,说有人拐了几个姑娘。”   这次没有走街窜巷,直接走大路来到城郊的地方,赖皮狗才停下脚步,指着远处一座孤伶伶的房子,道:“瘦猴最近就住在那里。”   “妈的,还真会选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来一个人老远就看得见。”晋江扯着路边的草。   “怎么丁点声音都听不见?”赖皮狗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看错了?”   “人肯定给绑住嘴里塞了东西。”晋江扔给也一个你是傻的眼神。   “瘦猴跟他的同伙总得说话吧?”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古建军扯了一根狗尾草叨在嘴里,大摇大摆地往那间屋子走去。   那几个丫头,除了那个嗅觉厉害的,古建军就记得一个,有一双桃花眼的丫头,笑起来像一对月芽,柔柔的。   ……   大美二美给绑了手脚,嘴里塞着布,像货物一样随意地放在地上   二美醒来的时候,视线正对着屋顶,心中顿时有不好的感觉。   她挣扎着坐起来,耳边传来一声讥笑,她抬眼看去,双目大睁,不敢置信,一个死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跟她在同一个屋子。   “是不是想问我是人还是鬼?”朱秀月笑盈盈地道。   二美下意识地点头。   “没把你们几个贱丫头卖掉换成一张张毛票,我那敢死?没亲眼看着你们在那些又老又丑的男人身上叫唤,我怎么能死?”朱秀月恶毒的声音她耳边缠绕,她浑身发抖,惊恐地看着她,拼命地摇头。   “这正好你醒来,就让你先尝尝做女人的滋味吧?”朱秀月走到门边,“刘一根,你要的丫头醒了,可以做新郞了。”   趁着这会功夫,二美往大美身边靠,低下头冲才醒来的大美使眼色,她先是睁大眼睛,又闭上双眼,脑袋歪在一边。   连做了三次,至到大美明白她的意思,闭上眼睛装昏睡。   陈一根瘸着腿走进来,一眼望去,正对上二美一双美目含泪,祈求他。   陈一根道:“你乖乖地听话,我就放了你。”   二美猛点头,脑袋似乎就要点断了。   陈一根大笑,“好。等会记得好好侍候我。”说着他挪着瘸腿往二美身边走来。   二美僵着身子,眼神轻轻地扫过陈一根,含羞带怯,惹人怜爱。   刘一根得意地笑了,手伸到二美的脸上,二美别开脸,眼神却盯着站在门边的朱秀月。   刘一根回头看过去,低声喝斥:“出去,把门关上。”   “明明说好的,我得亲眼看着。”朱秀月站在门边不动,半晌又道,“你帮你扒那贱丫头的衣服。”   二美眸中的泪水忽地滴落,一颗又一颗,落在刘一根的手背,灼得他心猿意马。   “我叫你出去!”   “刘一根,这个丫头鬼精着呢。她咋可能答应呢?我帮你看着,免得她伤到你。”   刘一根回头盯着二美,二美慌忙地摇着脑袋,刘一根问:“你愿意侍候我不?”二美猛地点了下头。   “她骗你的!”朱秀月低声吼道,“你别昏了头。”   “是不是,让她说就是了。”刘一根走近,扯出二美嘴里的布。   二美飞快地看了朱秀月一眼,眼中满是惧意,瑟缩着脑袋,“只要……你别让她打我……别打我……”声音哽咽。   “我什么都愿意。”说着,二美跪下,冲着刘一根磕头,“求求你,别让她打我。”   刘一根眼珠子打过朱秀月,比了一个大拇指,“以后跟我一起干吧?你训姑娘真有一手。”   朱秀月张张嘴,仍不肯出去,反正走近几步。   “要不让我来侍候你,只要不给我找又丑又老的男人。”二美小声道,“她刚才说要给我找又丑又老的男人,你比起那些又丑又老的男人好多了。”   “识时务!”   二美举了举脚上的绳子,“这样人家怎么侍候嘛。”声音如蚊蚋。   刘一根忽地大笑,眼神扫过二美弱小的身体,“好,让你侍候我。”   他走出去屋拿了一把砍柴刀进来,割开她手脚上的绳子,最后刀落在她脖子上,“如果不听话,可不是打那么简单了,这把刀会要了你的命!”说到最后,刘一根狞笑地看着她。   二美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到她害怕的样子,刘一根满意地笑了。   “你疯了,还快把她绑起来。”朱秀月咬牙切齿,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看见漂亮女人都走不动路。   刘一根举着砍柴刀朝她挥舞一下,看朱秀月转过脸,才扔掉砍柴刀,往屋里的床上走去。   二美趁机抢过砍柴刀,割开大美脚上的绳子。   “快来人,贱丫头要跑!”朱秀月回头正看到这一幕。   二美手抖了一下,赤红着双眼,用尽所有力气挥着砍柴刀朝朱秀月砍去。   朱秀月尖叫着四处躲闪,只是她养尊处优多年,那有二美灵活,硬被砍了几刀倒在地上。   朱秀月大喊:“刘一根,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东西。你以为眼睁睁看她杀了我,你就能拿了好去?接下来的就是你。”   二美手一顿,接着又挥起砍柴刀,往事一幕幕在心头浮现,那些屈辱,那些打骂,荆条缠肉的滋味。   一刀又一刀,往日的怨恨在这一刻得到发泄。   刘一根眼神渐渐变冷,眼前这个丫头再不是刚才跪地求饶的丫头,沾了血的丫头,一次不打服会后患无穷。   他从床下摸出一把刀,往二美身上砍去。   呆住的大美一下子清醒过来,大叫一声,“不要!”跳起来扑到二美身上。   刀落在大美的背上,血溅四射。   “啊……”凄厉愤怒的声音传出老远。   摇摇晃晃过来的古建军听到这一声,双腿奔起来,踹开门冲进去,就看到二美手上身上腿上,鲜血淋漓,脸是疯狂,就像一个疯子在那里胡乱地挥着砍柴刀,一下又一下,对手却是两个成年男人。   他抄起地上的长条凳挡住两把刀,又飞脚踹开刘一根,接着给瘦猴一拳。   瘦猴只觉得胸口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顿时知道来人是个练家子,呼啸一声,“刘哥,快走,这是个练家子。”说完,他人从后窗跳下去。   只是刘一根本就是个瘸子,又被踹在地上,那里一时半刻能逃走。   二美仍在挥着砍柴刀,眼睛赤红,嘴里不住地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古建军摇摇头,伸手夺了她手中的砍柴刀,抱着她,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别怕,坏人给打跑了,别怕。”   晋江和赖皮狗远远看到古建军在跑,也跟着跑过来,冲进屋里看刘一根要跑,急忙抓住,找绳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买了点香回来,想安神静心,结果没把我呛死! 第33章   古建军吩咐道:“晋江, 你看看她的伤口,处理一下。叫你兄弟看看这个屋子, 看看有没有埋什么东西?”   两要心中一动, 晋江微微点点下巴, 赖皮狗围着屋子四处查看。   陈前一行人赶到就看到这个情景, 上前拉过二美,直问:“二美,你怎么了?”   二美人渐渐清醒过来,看到爹, 泪如雨下,“爹, 我害死了大姐。”   陈前一惊,低头看去, 大美躺在地上, 背上一条刀口,深可见骨,旁边一男子正在忙着处理, 听到二美的话, 那男子抬起头,咧着嘴笑,“没死, 就是血流得多了点,以后好好补补就成。”   说着,他站起来, “我得赶紧背她去医院,让医院缝补一下。”   “好。”陈前感激地说不出话来,这可是他的钱子啊,可不能有个好歹。   听到大姐没事,二美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断了,人软下来往地上栽去。古建军眼急手快,扶住她,“我送她去医院。”   陈前自是感激不尽,要跟着去医院。   金宝一进屋就看到刘一根,听说大姐没事后,两条小腿蹦着他面前,抬起一只小脚冲他档下踩去,“让你坏,让你欺负我大丫姐。”   金宝始终记得上辈子大丫的惨事,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报仇,今儿总算遇到他,那能饶过去,先把他的命根子给毁了,看他以后还能不能坏人家姑娘。   刘一根手脚皆绑住,让金宝这么一踩,惨叫着踡缩着身子。   屋里其他听到声音看过来,金宝眨眨眼,小手指着刘一根,“他是坏人,我踩他。”   众人转过头去,晋江叫道:“赖皮狗,我们先送人去医院,你留在这里等公安局的人。”   说着,一群人往外面走去。   “这里还有几个姑娘和小孩。”赖皮狗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晋江道:“我们先走了。”   金宝留在后面没有走,伸出小脚丫子,“我踩,我踩,我踩,踩,踩,踩。”   刘一根骂人的话在喉咙里生生改成一声声惨叫。   众人又回头望着金宝,他回过身子,摊开双手,“我真没做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大家。   众人又默默地转过头去,走了出去。   一声疼痛的呼声传来,陈前一惊,赶紧往大美那边看去,却见她仍闭着双眼,“大美是不是太痛了?”   “屋里还有一个人。”古建军头也不回道。   金宝在屋里听到声音,跑过去。   朱秀月的身上脸上好多处刀伤,鲜红的肉朝外翻开,血从里面渗出来。   金宝看着地上的朱秀月,大吃一惊,“爹,朱秀月没有死,在这里。”   陈前跟几个丫头交代一声,自己几步蹿回屋里,定睛一看,果然是朱秀月,“你不是死了吗?”   “狗子,救救我。”她伸出双手,满含着期望地看着陈前,“狗子,记得那年,你发高烧不止,那天雨下是好大,好大,雷鸣电闪,别人都不敢出门,我硬是淌着水顶着雷电把你背到医院,救活了你。”   陈前弯下腰,在她耳边道:“你不是想要救我,你是想要折磨我,看着我一步步地被你训化,看着我对你听话,对你孝顺,听你的话毒打我自己的闺女,听你的话卖掉我闺女。在你心里,我就是那傻瓜,任你作弄。可惜,你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幡然大悟,会识出你的真面目。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你不怕我说出你的身世?”朱秀月见软得不行,来硬的,“好好想想吧,只要我说出你的身世,你们一家子就会成为地上的草,由人踩,由人践踏。那时,没有我卖你的几个丫头,她们一样会沦落嫁给傻子,老头子,残废人的命运!求我吧,求我放过你!”   朱秀月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随着她脸上的肌肉的蠕动,那翻开的肉露出狰狞的模样。即便她落得如今这个样子,仍能要挟狗子,真好!   “不,你没有机会!”   见不得光的生活,暗无天日的黑暗没有尽头。那一瞬间,陈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再无杀人的惧意,与其生不如死,还不如杀了这个人。他伸出双手掐着她的脖子,紧紧地。   “爹,让我来!”金宝怒吼一声,噔噔地跑过来,一脚踩在朱秀月的脸上,“你这个老妖婆,枪毙都毙不死你!你咋那么长命?”   上辈子他和爹的死,朱秀月都是罪魁祸首!他以为她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正好,他要亲自报仇。   “爹,你知道吗。上辈子,你就是给她给害死的。她到公社冤枉你通敌卖国,你给枪毙了。那时我还是个傻子,啥都不知道的傻子。后来朱卫国跟城里的媳妇通奸,杀死奸妇的男人,然后他们把事情冤枉在我身上,让我替朱卫国顶罪,替他死了。”金宝在朱秀月身上一直跳着踩着,不知疲倦,仿佛这样他就能报了上辈子的仇。   “孩子,苦了你!”陈前抱着金宝,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心里把原主骂了无数遍,那个世上第一蠢货。   “你说啥?”朱秀月挣扎着伸出手,抓住金宝的小手,“我上辈子是不是活得长长久久?”   陈前瓣开她的手,“上辈子,你最后嫁给一个爱赌钱的瘸腿老头子,他在外面输了钱,就回去打你一顿。“   “不,不是这样的。你说谎!粪蛋不是这样说的。“   “我是说上上辈子,你不是觉得我怎么突然改了性子吗?因为我是从上上辈子过来的,上上辈子,你被卖到烟花之地,做着最下贱的妓女,那些挑粪的,年老的鳏夫,残废之人,浑身臭烘烘从不洗澡的,他们是你的恩客,只要几毛钱,他们就可以享受你一晚上,你知道你那个时候是多低贱吗?最后你是得脏病死的,混身流脓,污浊不堪,让人裹了一张草席给扔到乱葬岗。” 陈前一本正经的说道,仿佛那一切他亲眼目睹。   “你胡说!”朱秀月鄙夷道,“你以为我是你那样的傻子?这个年代怎么可能有妓女。”   “你死在十九岁那年,你从十四岁开始接客,那正是解放前。”陈前脸上的笑容即灿烂又恶毒,“你十三岁那年,村里遭了旱,你爹娘把你卖出去换钱。”   朱秀月心里一突,她记得那一年,爹娘的确打算把她卖了,但她偷听到爹娘的谈话,在那几天躲出去了。   “上辈子,你侄儿骗光你的钱,就把你嫁给一个瘸腿赌鬼。”   “不可能,怎么可能?”朱秀月竭底斯里大吼。   “朱来富,朱卫国,什么德性,你不知道?”陈前嗤笑道,“莫非你真当他们孝顺?”   心底的恐慌一阵阵地袭来,脑中莫名出现陈前所描述的那些事,一会是妓女在接客,一会是在家里被瘸腿赌鬼打。她拼命地摇头,想要抵住脑中的那些想象   “不,不可能,不可能!”朱秀月双目暴突,双手捂住着耳朵,“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不是妓女,我不会嫁给瘸腿赌鬼。”   刘一根从惨痛中清晰过来,听到这些话,迫不及待地问:“我上辈子怎么样了?”   “你死了,你拐卖妇女儿童,罪大恶极,你给枪毙了。”金宝走到他面前,“子弹呼啸而来,穿过你的心脏,落在前方。你会感觉到血在胸腔暴烈,又砸开,身体像放了一个鞭炮,把你的五脏六肺炸了个稀巴烂,痛一直到缠绕着你,直到没呼吸……”   “不,我不要被枪毙,我不要死!”刘一根蠕动着身体往后缩,身下淡黄的液体划出一条细线。   金宝又跑到朱秀月面前,竖起手指头,对准她的心脏,嘴里发出啪啪的声音,“这辈子,你将要会被枪毙,记得好好体会一下子弹钻过身体的感觉。”   “不,我不会被枪毙。我是老太太的命,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人侍候!”朱秀月猛地坐起来,抓住金宝,双手紧紧地掐住他的肉,“快说,我是老太太,你和你的几个姐姐,都是我的下人,是侍候我的下人!”   “不,你是最下贱的妓女,你要被枪毙!”金宝双脚跳起来冲她脸上蹬去,实际上却是蹬她的喉咙,陈前则拿着长条凳砸着她的两只手,父子俩有默契地毁着朱秀月的喉咙和双手。他们不杀她,但他们毁了她的喉咙让她说不出来话,毁了她的双手不让她写出字。   公安局的人到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背着光,从他们度数,看到朱秀辖持着一个小孩,而小孩的父亲瘸着腿拿凳子砸着朱秀月的双手。   朱秀月余光瞧见公安局的人,他们手中的枪,拼命地摇头,嘴里霍霍地直叫唤,双手无力地垂下来,身子像个虫子蠕动着爬走。   她要逃走,她不要被枪毙!   陈前趁机丢开长条凳,一把抱着金宝,嘴里不住地道:“金宝,你给吓住没?你别怕,爹在这里,爹保护你。”   “爹,我好怕,我好害怕,呜呜。”金宝脑袋埋在陈前的胸口,哭起来。   赖皮狗从窗口冒出一个脑袋,“公安局的同志来了,快点,这里有个地下室,关着几个姑娘和小孩。”   有公安局的人帮忙,一群人到了公安局,陈前和金宝做了笔录,特别强调朱秀月明明是给公社枪毙了的,为什么会没有死?让他们重视重视。   两人出了公安局,金宝小声地问:“爹,你真是从上上辈子回来的吗?”   陈前呼噜一把他的头发,“那是骗朱秀月的。”   “爹,我真信了呢。”金宝捂着小胸口叹气,“要是是真的就好了。”   “还不知道你大姐怎么样?”陈前着实担心自己的金疙瘩,生怕她背上留了疤痕,以后不好要聘礼。   “爹,我们赶紧去。” 第34章   陈前到医院跟医生打听情况, 听说大美刀口太深正在做缝合手术,二美伤口小, 清洗干净上好药再打上贴上胶布就行, 然后在医院住院观察一下, 看有没有发烧感染之类的。   陈前的心又揪起来, 万一伤口缝合不好,万一伤口恶化,万一两个丫头发高烧给烧傻了怎么办?万一身上留疤痕怎么办?   可怜他辛辛苦苦种下的两棵金钱树,还没有开始摘金钱呢, 就要枯萎。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的闺女哟,我的大美二美, 我的钱哟。是爹害了你们, 爹就不该叫你去相亲,让你碰上坏人,遭了罪,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嚎着, 陈前还冲自己扇耳光。   医生懵了,他刚才说了什么?   作为医生的职责,他走上前进一步解释, “别担心,你的闺女不会有事。”   他像抓住救钱稻草一般,冲医生跪下, 苦苦哀求,“医生,求求你,你一定要认真地好好地缝合伤口,别让伤口恶化,别让她们发高烧,别让她们变成傻子。我求求你了,医生,我求求你。”说着,他还要磕头。   医生慌忙扶住他,“你别担心,你两个闺女都不会有事。”   “真的?你没骗我?”   医生点头。   “不会发高烧?”陈前继续问,“不会烧成傻子?”   原本迟疑的医生摇了头,“不会。”别的,他不敢肯定,但绝对不会烧成傻子,否则就是他失职。   “也不会留疤?”   医生继续摇头,“不会。”等话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又道:“这个留不留疤,要看个人体质。”   “啥叫看个人体质?你是个医生,治人咋还要看个人体质?难道人生了病,还要看体质好坏来治病?你们医生不就是专门治病的吗?留不留疤?不都是你们医生缝的好不好的吗?”陈前拽着医生的白大褂不松手,哀求着让他对两个丫头上心,不让她们身上留下疤痕。   先前古建军带着人来到医院,看只有几个小孩在,就留了下来。听金宝说陈前来了,就找了过来,刚好看到陈前求医生的那一幕。   古建军想笑,他觉得一个刀伤,又要不了人命,陈前却在跪地求人,真是乡下人没见识,膝盖又软,动不动下跪。   晋江不知从何处钻出来,“难得有爹还会心疼闺女,把闺女当成人看。”   古建军知道好多农村人把女儿当奴婢使唤,听了这话也没有在意,嘴里掩不住鄙视,“农村人动不动就爱跪地求人?救死扶伤本就是医生的职责。”   晋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着他这个公子哥儿,不懂人间疾苦,解释道:“他一个庄稼汉子,听说动手术就以为是天大的事,当然会求医生。”他顿了顿,继续道:“乡下人无权无势,除了能下跪磕头外还能干吗?他这是不想自己女儿遭太多罪,而且经他这么一求,医生护士可能会更上心点,比如能早发现感染或高烧的苗头,人也少受点罪。”   上心和不上心的确是两样,古建军懂了,沉默半晌才道:“一个庄稼汉子都知道对儿女好。”语气中有他所不知的羡慕。   晋江一愣,笑道:“乡下人就是这样,小小的一点事都当成天下的事。”   古建军回头看他一眼,“你也出来大半年了,舅舅还不知道什么事呢,你先回去。”   “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等会再回去。”   晋江觉得古建军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自己先回回春堂去。   待他走后,古建军对仍在胡乱不休的陈前道:“大美还在手术室,我们先去看看二美,然后去等大美出来。”   “对,先去看看二丫头。”陈前从地上爬起来,他得先去看看他的金钱树,有没有好点,醒过来没有。   陈前随古建军走到病房,看到二美躺在床上,手臂上缠着一圈圈的纱布,几乎缠满两只胳膊,脸上也有一处贴着胶布。   陈前急了,这不会是破相了吧?   他失声哭出来。   古建军急忙把他拉出病房,道:“别在病房里哭,让二美好好睡一觉,医生说她需要好好休息。”   明明已出了病房,陈前仍捂住嘴,不让哭泣的声音发出来。   现在他后悔死了,明明他都不满意聘礼,为啥还带着大美来相亲呢,还搭上一个二美。要是二美脸上破了相,该怎么办?好好的值钱的一朵花被他自己给折了。   越想他越恨自己,啪啪两巴掌打在脸上。   “大叔。”古建军拦住他道,“你别自责了,不是你的错。”   先前古建军听几个丫头说,大概知道怎么会事。   “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大美来相亲,不来相亲就不会给坏人可趁之机。”   “你总不能让大美一直不相亲吧?”   陈前给问住,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古建军,突然问道:“你也是年青人,如果。我说如果。如果跟你相亲的姑娘脸上有刀伤,你介意吗?”   这话问的直白,古建军没有多想,猜陈前担心二美破相,将来不好找婆家。   这十来年,他一直在跟他爹斗,都忘了相亲这会事。他想了想,“不介意吧。”   只是语气不够坚定。   陈前再次确认,“真的不介意?”   “我也不知道,我都没有想过相亲的事。”古建军说了实话,觉得不能误导为儿女操碎心的父亲。   “哎,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陈前又自责地往脸上呼巴掌。   “我想起来了,等你家闺女好点,可以带她俩来回春堂。我舅舅有去疤痕的药方。”   陈前高兴起来,这个臭小子,为了等他这一句话,他打了自己多少耳光啊,痛死他了。   到时候再磨一磨,说不定还能从叶医生那里磨出个一个美白的方子,等大美变白后,他定要经常带大美去回春堂,跟古建军来无数次的偶遇。   陈前越想越美,想着是不是要把大美的工作再弄回县城里来?同人在同一单位,那见面的机率是岂不更大。   屋里,六美流着泪捂着嘴道:“爹在怪自己,在打自己耳光。”   三美道:“这怎么是爹的错?我要去跟爹说。”   “爹在跟人说话呢。”四美拉着火爆的三美。   “爹是好爹。”七美点着小脑袋小声道。   “我爹当然是好爹了。”三美瞪着她,“我爹不是你爹,你姓朱,你不是我们陈家的人。”   七美低下头,“也是我爹,我不姓朱,我姓陈,我是爹的闺女。”   六美护着七美,瞪三美,“三姐,爹都说了认七妹,你不准说七妹不是陈家的人。”   “你就护着她吧,大姐二姐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朱秀月搞的鬼,今天这事肯定是朱秀月设计的。”   “朱秀月跟七妹又没关系,之前七妹也没有少挨打。”六美嘟着嘴道。   金宝想到上辈子,那怕七美是朱家人也没有落个好下场,于是道:“我们要团结,不能中了别人的奸计,离间我们。”   三美心虚地避开眼,看着窗外。   四美眉头皱起,“三姐,你不能听村里那群长舌妇的话,她们没按好心。”   “我知道了。”三美咕哝一句。   “我们要给大姐二姐报仇。”六美挥着小拳头。   “坏人都抓到了。”金宝疑惑地看着三姐。   “朱媒婆,带走大姐和二姐的两个男人,那对夫妻。”四美道,“我记得他们的样子,让公安局的人画出来,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五丫跟着点头。   金宝想了想,如果有相片,他肯定能指出那四个人来,但让他说这几个人有什么特点,他说不出来。   他问:“四姐,你记得那几个人有什么特点?”   “那个矮子圆脸皮黑,左眼上方有一颗米粒大的痣,脸上有四个黄豆大的雀斑,一个在颧骨下方,另外三个在右侧脸靠近头发的地方,颜色比颧骨下面那个淡……”   金宝睁大眼睛,他上辈子没听说过四姐的记忆力这么好啊?   对了,上辈子他也没有听说过五姐的鼻子灵敏非凡。   他一声叹息,又忍不住庆幸爹变了性子没有走上辈子的路。   而其他几个丫头完全听呆了,刚走到门口的陈前和古建军也听住了。   古建军下意识地看向陈前,这人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福,居然能同时有两个拥有不凡能力的女儿。   他建议陈前带着四美赶紧去公安局,早抓住人早放心,他留下来帮着照看几个丫头。   有了四美这个脑袋在,公安局的人很快画出几个人像,跟四美确认过后,拿着画像去抓人。   陈前领着四美回到医院,透过窗户,却看到病房里只有古建军一人在。陈前不禁皱眉头,怎么能让恩人来照顾人呢。   在他心里,古建军是大美的救命恩人。在他上辈子,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当然前提得这个救命恩人够有钱。而古建军正是他心目中的有钱女婿,又刚好救了大美的命,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陈前打算让大美打着感谢救命之恩的旗号,去帮忙做事,比如扫个地,洗个衣,再煮个饭,让古建军渐渐习惯大美的存在,好事还能不成吗?   只是,眼下,为什么只有古建军一个人在二美的病房里?   而且古建军的那张脸为什么凑的那么近?几乎都要贴到二美的脸上了?   什么情况? 第35章   其实古建军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是单纯想看一下二美的眼睛,是不是睡着了也是那样令人难忘。   晋江提起时, 一双温柔的眼睛浮现在他眼前, 睫毛轻颤, 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只一眼他便记住了。   他对此深有疑惑,从小到大,身边不乏漂亮的女孩,看了十几年, 再漂亮的姑娘在他眼里也平淡无奇。   没道理一个乡下姑娘,却让他记住那双眼睛。   人睡着是看不到眼睛的, 但并不能妨碍他那颗探寻的心。   睫毛细细的长长的,微微有点卷, 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视线下滑, 苍白的脸色在精致的五官上面添上些柔弱之美。   柔弱?古建军忽地笑了,他怎么会觉得她柔弱呢?   前一刻,她还在挥着砍柴刀嘴里喊着杀。   他不禁有些好奇, 一个人是如何同时拥有柔弱和彪悍?   他撑着下巴思考, 眼神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忽地,小丫头睫毛微动,似乎要醒来, 然而睫毛很快又恢复平静,乖乖地躺在那里。   古建军凑近细看,小丫头的眉头微微拧起, 像那断有一根麻绳牵扯,柳叶似的眉毛在跟麻绳较着劲,   在做恶梦?   他想起小时,妈妈在他做恶梦时,总会温柔地拍着他的小身子,哄他入睡。于是他举起自己的手想要拍拍眼前的小丫头,然而却发觉眼前的小丫头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于是手顿在半空。   落在陈前的眼里,古建军要打二美的样子。他猛地推开门,“你要干吗?”   声音急切带着怒意,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重,未恐吓坏未来的姑爷,陈前指着他的手,缓声问:“你这是?”   古建军莫名有此心虚,半空的手落下指着二美,“她做恶梦了。”   陈前看去,二美此时安静如水,乖乖巧巧地躺在那里。   古建军一愣,咬牙槽暗骂,臭丫头,白救你了。   他匆忙告辞,狼狈地逃出病房。   外面春日暖阳,连风也是清柔的。望着暖阳,古建军从胸口吐出一口气,他是怎么了?慌什么?有什么好慌的?   陈前望着他逃窜的背影若有所思,转头看着二美娇嫩的脸庞,顿悟。   “轻点,轻点。”外面三美的声音。   陈前探头看去,护士推着大美进来,把她放在另一个病床上,嘱咐陈前,“就这样让她趴着,别让她翻身,绷着伤口。”   陈前点头,仔细看看大美,脸色尤其苍白,这些天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也没了。他忍不住心痛,又要花多少钱才能把人养白啊。   心里越发的恨朱秀月和刘一根,想着是不是可以从刘家和朱家要些赔偿来。   “爹,我饿了。”六美嫩嫩的声音。   外面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斜斜的。   谁的肚子里传出一阵咕噜的响声,陈前掏出钱和粮票递过去,“三美,你带着几个妹妹和金宝一起去吃饭。吃完饭你带着六美七美还有金宝先回家去,跟队上再借一天的牛车。明早就你一人赶牛车来,让他们三个看家。”   三美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小的出去吃饭。   这次没有去国营食堂,她们跟护士打听过,医院里也有食堂,比国营食堂要便宜许多。   因心中有事,几个都不如往常吃的欢畅,匆匆吃些东西,再跟食堂的阿姨借了碗筷给陈前装上一碗。三美赶着牛车往家里走去。   三美赶着牛车到村里,先去还了牛车,没有找到大队长,想着先回家晚点再去大队长家里借牛车。   “三丫,我问你件事?”一个妇女神神秘秘地冲三美招手。   如今田里的农活将近尾声,下工也越来越早,这个时候大家都下工回家,趁着天还早,好些人出门拾柴或在家门口补衣服。   招呼三美的就是村里的一个长舌妇,杨家的媳妇叫刘桂花。三美知道如果她不上前,明天说不定有什么难听的话说出来。   当然三美也没有凑近,离她隔了二米的距离,“杨婶子,啥事?”   刘桂花周围坐着好几个妇女,三美认得她们,跟刘桂花一伙的,村里的八卦天团。   她们此刻坐在那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三美提高警惕盯着她们。   “你站那边远干吗?”刘桂花嗔怪道。   “杨婶子,我们还有事呢。”六美催促。   “哟,小人儿还有啥事呢?”刘桂花逗一句,又神秘地道:“听说你大姐给人那个了?”   “那个是那个?”三美年纪尚小,不明白刘桂花话中的隐晦之意。   金宝倒听懂了,一脸怒色地瞪着她。   不过几个妇女都盯着三美看,没有注意到他。   她们听了三美的话,不由地一愣,合眼瞅着刘桂花,刘桂花拍着大腿急道:“就是你大姐被   人强了,被人给睡了,听得懂吗?”   三美本来性子就火爆,听了这话那能不炸。她叉着小腰冲刘桂花呸了一声,“你才给人睡了,你全家都给人睡了,给人强了。你就是那窑子里的姐儿,给人千骑万踩的货。”   这些骂人话都是跟朱秀月学的,之前朱秀月没少骂几个丫头,各种羞辱人的脏话随口就来,三美自然也学了几句。   刘桂花嗷叫一声,仗着人高,伸手往三美脸上扇去。金宝早看她不顺眼,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就咬。六美七美现学现用,也跟着扑上去抱住她的另一条腿咬。   三美低着头往她肚子上撞。   刘桂花双腿动不了,只能靠双手,一时手慌脚乱吃了好几些亏,忙叫着同伴,“快来帮忙啊。”   其他几个妇人压根没想到三美几个会反抗,之前朱秀月在的时候,谁都可以欺负打骂陈家丫头,还不能反抗。只要稍微反抗,找上朱秀月,不管对错,定是一顿打骂。故此陈家丫头在她们心里就是那软乎的包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突地见三美几个反抗,她们几个一时愣住,没有反应过来。等听到刘桂花大叫帮忙,她们才醒过去,一人去拉一个,不忘暗下黑手,专挑肉多的地方掐。   三美之前没少往山里穿,抓野兔,抓野鸡,又身小灵活。两人妇人都抓住她,六美七美金宝倒是给她们抓住,身上被掐了好几下。   金宝眼看这不是事儿,大叫一声,人往地上躺去。   “金宝。”三美回头见金宝晕到在地上,大叫一声,冲过来,抱起弟弟就跑,边跑边喊:“我弟有个好歹,我要你们赔命!”   几个妇人也慌了,金宝可是陈家的命根子,真有个好歹,陈前会找她们拼命的。   刘桂花胆子大,道:“还不赶紧拦住她。”   六美七美趁机脱离魔掌,往外面跑去,边跑边喊:“大队长,杀人了,刘桂花杀人了!”   听说杀人,好些人从屋里钻出来,有人跑去喊大队长,有人跑去喊治保主任。   见势不妙,那几个妇人想偷偷地溜走,刘桂花那肯依,拦住她们放话道:“别想留我一个人承担,我不好过,大家都不好过。”   几个妇人干瞪眼却没有法子。   听说杀人,杨万三,朱富强,胡有田来得很快,赶到时,只见六美七美在扯着嗓子喊。   “六美七美,谁给杀了?”杨万三问。   六美小手往回一指,“她们几个把我弟给推到在地上了,我弟说头好痛好痛。”   “人呢?”   “我姐把我弟背到九爷爷家去了。”   “走,去李九家看看去。”杨万三道。   “大队长,不能走。你还没有惩罚她们呢?”六美仰着小脸看着杨万三,“你得罚她们赔我弟医药费。”   “不先看看你弟怎么样了?”   三美已跑回来,道:“九爷爷说了,我弟弟脑袋伤得很严重,如果明天还这样的痛,就得送医院去。”   那几个妇人慌了,摆手道:“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没动手。“   刘桂花指着其中一个妇女,道:“金宝就站在你旁边,不是你还是谁?肯定是你推的他。”   那妇人那里肯认,又指出另一个人来,于是,几个妇女站在那里吵闹不停。   杨万三听得头大,“有田,你看这事怎么办?”   “你们说,好好的怎么打起来的?”胡有田扯着嗓子喊一声,压下几个妇女的吵闹声。   几个妇女齐齐指着刘桂花道:“她说有好戏看,我们才来的。”   “我叫你们来看戏,又不有叫你们来打人。”刘桂花反唇相讥,“你们打了人可不能赖在我头上,我给几个小丫头抱着腿,根本动不了。”   眼看又要吵起来,胡有田冷哼道:“再找,统统罚工分,过年少分粮食。”   事情又绕回起点,回到大美的身上。关于大美的流言,村里传遍了,这会都看着三美几个,听她们怎么说。   三美叉着腰小大人一般:“大队长,你一定要抓那个传谣言的人,他想毁了我大姐,眼红我大美能在供销社上班,又能找个城里人嫁过去。”   “三美,你先说说什么事?”朱富强道,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会事,村里的说法到底是流言,不可信。   三美只看着大队长,等着他回话。杨万三道:“村里这么多的人,总不能个个都抓吧?”   社员们也跟着点头,传个话听个八卦也抓,那也太没有道理了吧。   三美视线冷冷地扫过他们,,“等那天你们自己成了流言中的人物再来说这话吧。反正以为只要看谁不顺眼,乱传些八卦毁了那一家人不就成了。”   胡有田道:“那是故意害人呢,以后村子不是乱了套,我们村干部坚决不允许。”   朱富强脸上有恼意,他还没有说话,他胡有田凭什么代表他?   杨万三想着这事本就应该治保主任管,既然他发了话,他点头就是   朱富强瞧着杨万三点头,暗骂一句窝囊,却没有出头反驳胡有田。   得了胡有田的话,大队长和书记都没有反对,三美见目的达成,也不有卖关子,先来一句,“朱秀月没有死!”   平地惊雷,众人都惊住,纷纷问三美怎么会事。   三美又道:“朱秀月给公社的人有勾结,那边的人放了她,她又跟刘一根勾结起来,拐卖妇女儿童。你们也知道朱秀月恨我们,想拐卖我大姐,不过我大姐命好。碰到我爹的同事,救了我大姐。”   众人被朱秀月死而复生的事吸引了目光,纷纷议论开来。   胡有田也当众查起流言来,查来查去,查到刘桂花的身上。   刘桂花还想抵赖,胡有田冷冷地道:“村里谁不知道你是个大嘴巴,你平时说说也算了,这种毁人名声的事也胡言乱说?我们村子里再不整顿,以后谁也可以造谣生事,那大家还干不干活?”   自然刘桂花的处罚最重,罚她挑粪三个月还没有工分,别罚也赔二十元给金宝做医药费,另外几个妇人也是如此。   她们不服,觉得自己冤枉,为啥罚跟刘桂花一样多的钱。   胡有田斜着眼,“冤枉?我咋不罚别人?明知道人家是小孩,你们还动上手了?你看看你们多大的人,再看看六美七美多大?”   刘桂花道:“别看他们小,咬人厉害,把我的大腿咬出血来了。”   “掀开看看啊?当着大家的面。”三美卷起六美左边的一侧衣服,露出一截腰,上面有一个青肿的指印,“看看,这是什么?是不是你们掐的?”   七美也赶紧掀起自己的衣服,腰上也有青紫的指印。   “瞧瞧,她们怎么下得手哟?”   “可不是,几个小孩那里打得到她们,把人拎开就是,何必这样掐一个小孩子。”   “一个女的,咋心这么恨呢?”   刘桂花八卦天团恨得不找个地洞钻下去,还是她们的男人拿着钱来把她们拎回去。   当晚,村里好几户人家响起嚎叫声,像杀猪一般。   三美听着这声音,点着手里的钱,不时拍拍金宝的脑袋,“金宝聪明。”   “三姐,以后不能老是用蛮力。”金宝趁机劝说。   “知道了。”三美敷衍他一句,心里却在想,让她装死,绝不干,太憋屈了。   她要打遍村中无敌手,不行,打坏了人,要赔钱,那她……还是骂遍村中无敌手好了,让别人臣服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下,再也不敢说她家的坏话!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不知道是不是犯春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桔子王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三美揣着有生以来大把的钞票往县城里去,钱壮有胆, 有了钱的三美, 豪气万丈, 觉得黑市也敢去闯一闯。   黑市这地方, 还是有次她无意中听朱秀月跟朱老太太说的。   三美到了医院,见大美二美还在睡觉, 就拉着陈前出了病房, 把钱递给他, 偷偷把昨儿的事给爹说了。   陈前听了,摸着她的小脑袋直夸,“三美真厉害,能从刘桂花手里捞出钱来。”   三美挺着小胸膛应道:“爹,你放心。以后村里人一准不敢说我们家的坏话。”她也不忘金宝,“爹, 金宝也出了力。他可会装啦,不管九爷爷怎么说, 他都说头痛,还在打着滚。本来刘桂花男人不想给钱的, 看金宝那个样子, 给吓坏了。赶紧把钱给了。”   陈前心中叹息,这是上辈子吃了太多的苦,这辈子才算机灵一点。   “以为别这样干了,真给弄到医院里来,机器一检查就露馅了。”   “机器能查得出来?”三美睁大眼睛。   “嗯。”陈前点头, “以后别干这样的事。”   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这个年代有这么可怕的东西,有啥病用机器照,有没有病一照就显原形。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他可不能让两个孩子冒这风险。   三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回去一定好好说金宝,不让他这样干。”   “爹,你看我们要不要去黑市逛逛?”三美想到自己的打算。   “黑市?”陈前还真不知道黑市是啥地方,原主之前在供销社工作,要什么东西,不是拿钱买就是用仓库清出来的所谓残次品拿去换。   三美四下张望,看附近没有人,才凑近陈前的耳边低声道:“就是好多人在那里卖东西,卖大米小米小麦,还有精细面条,好多东西,价钱比外面卖得贵。不过去的时候要小心,有人抓呢。”   “有人抓还去?”   “大姐二姐还有爹,你们都要吃肉和鸡蛋吧。可家里的肉和鸡蛋也吃得差不多了。”三美昨天回家可是好好翻了一下存粮,粮食还有,就是肉鸡蛋快见底了,再不买就没了。   陈前忽地想到一个好主意,“你不用管,我有办法。“   爹狐疑地看着爹,她可是听说过,之前能拿回那些东西,就是靠着他在县供销社上班。如今爹把工作给了大姐,公社的供销社可没有那么好多的东西。   “放心,这事爹心里有底。”   当天下午,陈前问过医生,说大美二美无碍,只是回家好好休息再补充营养就行。   有牛车就好办,把大美二美放在牛车上直接拉回家。大美失血过多,在牛车上还睡着,二美就好多了,还有精神。   快到村里的时候,陈前让二美也闭上眼睡,睡不着就装睡,博博同情。   两个丫头失血,脸色本就苍白,村子里的人看了无比同情,好好的姑娘出去相个亲,就摊上这事,真可怜。   当晚,村子里跟陈家交好的人家,上门来看大美二美,手里一把菜,一把米或是一个鸡蛋。陈前都没嫌弃,还拿笔记下来,这都是人情。   天黑透后,马书雅摸黑进了陈家,递给三美一个小纸包,话都未说一句就走了。   三美拿着纸包找陈前,陈前接过来打开一看,眼瞪圆了,竟然是人参须。   他拿着参貊闻了闻,上百年没有,五十年肯定有。   “爹,这是什么?”三美不住地问。   “这是人参须,给你大姐二姐补身体的。你不要说出去。”陈前想了想,掐下一节参须递给三美,“你拿起煮水给你大姐二姐喝,四美她们问起来,你就说是之前朱秀月藏的东西,不要让她们往外说。”   三美点点头。   陈前看着剩下的参须琢磨,看来马家家底丰厚,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这种东西。   只是马老太太为什么会拿这东西来给他?难道以为他让她们从牛棚出来就是帮了她们?   想到这里,陈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牛自然是交给会照顾牛的人啊,而马老太太识字,当老师教娃娃,正是物尽其用,没有浪费。   他这是算帮忙了?   陈前想了一会,懒得再想,反正有人送了这么好个东西,不要白不要。   农忙也忙完,好些妇女也参与割猪草的人中。趁机,陈前让几个丫头不要割猪草,等保管室的教室弄好了,就去上学。   陈前则数着家里鸡蛋,算着日子,准备让二美去找古建军买些供销社的残次品去换肉和鸡蛋。   简直是一举二得,一来可以拿回些肉和鸡蛋,二来又可以和古建军经常有联系。毕竟肉啊鸡蛋的是消耗品,隔一段时间就会需要。   陈前盘算打得啪啪想,只是没有想到。   他媳妇回来了。   那天刚吃过晌午饭,天空中的太阳被一朵朵白云遮住,射下的阳光柔和不剌眼,春末的风渐渐有些热气,却又在人承受的范围,无燥热之意。   几个小丫头搬出三张椅子放在院坝,一张椅椅背铺着被子,那是大美的座位。   陈前和大美二美坐在椅子上,晒着春日的阳光,吹着微煦的微风,酣酣欲睡。   三丫带着几个妹妹和弟弟在收拾屋里,动作轻缓,几乎听不到响声。   收拾完后,六美七美金宝一个个在嘴边比着手指头,蹑手蹑脚往外走去,他们要去村里玩。   陈前半闭着眼睛,侧头看看,大美二美已酣然入睡。   一个女人突兀地出现在眼前,陈前半闭的眼睛刷地睁开。   眼前的女人,用骨瘦如柴这一词来形容,毫无半点夸张,一张草席裹卷着背在她背上。   她见陈前忽地睁开双眼,前进的步伐猛地后退,眼中惊恐毕露,垂着头拖着腿急急往屋里走。   陈前才发现她是个瘸子。   这谁啊?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往家里钻。   三美的声音解答了他的疑惑。   “娘,你回来了。”   陈前倏地一惊,这就是原主那个跛子媳妇?   陈前把原主的记忆翻出来一看,媳妇在原主的记忆中仅有几个字,不能生儿子的跛子婆娘,该打!   儿子,又是儿子!为嘛不是女儿?   他叹了一口气,咳咳几声,“那个……”   他卡了壳,跛子婆娘就是原主媳妇在这个家里的称呼,至于她姓啥名啥。原主一开始可能知道,在朱秀月称她为跛子婆娘时,原主也渐渐地忘记她的名字,称她为跛子婆娘。   陈前硬着脖子,使劲地想了想,想不出来她的名字。   三美听到声音出来,“爹,你怎么了?喉咙不舒服?要喝点水?要不我去摘点薄荷回来泡水喝?”   “没,没事。”陈前总算想出如何称呼,“孩子她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没?”   王小草慢慢地转过身子,浑身发抖,一脸恐惧地看着陈前。   三美走过去,轻轻地道:“娘,别怕。如今爹不打人了,不打我们了。”   王小草茫然在看着三美,不说话。   “三美,你把你娘带去灶房,给她弄点好吃的,煮给蛋给她,把我们家的事好好跟她说说。”陈前摆着手吩咐三美。   暖暖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陈前渐渐闭上眼。   “金宝……”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空气,惊醒院坝里睡着的父女三人。   一个人影飞快地消失在眼前,三美从里面追出来,“娘,你还没有吃饭呢……”   “娘回来了?”大美坐直背,大概用力过猛,嘶地一声痛呼。   “轻点轻点,别太用劲,把伤口绷裂了。”陈前走过去扶着大美,转头对三美说,“扶你大姐进去看看,伤口绷了没?再上点药。”   二美躺在椅子上,轻轻地道:“娘这是高兴的,她终于有儿子了,别人再不会笑话她了。”   声音很轻,似乎在低语又似乎在喃喃。   “是啊。这些年来,你娘苦了。”陈前感叹,“世上没有有人比朱秀月还坏,狠毒。”   ……   村子中间有一块巨大的晒坝,小孩最喜欢在这里玩耍。因为前几天金宝装头痛,讹了刘桂花她们家的钱。一些小孩都不愿意跟金宝一起玩,怕碰着金宝要赔钱。六美七美拉他一起跟女孩子一起玩,金宝不肯。他一个男娃给女娃玩什么跳跳,好没劲。后来金宝拿出口袋里的糖放在手上,“谁跟我斗鸡?我输了把这颗糖给他。”   陈前不禁着家里几个孩子吃糖,尤其是几个丫头,免得她们被人家用几颗糖给骗走了。他每次买糖都买几斤放在家里,谁愿意吃谁去拿着吃。   糖这东西,如果没得吃或偶尔吃一二颗会一直馋,当有得吃还能吃个够,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连最爱吃的五美如今也不怎么爱吃糖,只是偶尔拿一二颗。   金宝手心上有五颗糖,水果糖三颗,花生酥二颗。他挑出二颗花生酥,“如果谁能赢我两次,我就给他吃这个花生酥。”   白白胖胖的花生印在红底的糖纸上,在阳光下额外诱人,原本不理金宝的男孩子们纷纷围上来,看着金宝手中的糖直流口水。   “金宝,我跟你玩。”   “金宝,我也跟你玩。”   “金宝,我先来。”   金宝挑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身量叫狗蛋的小孩,两人开始斗鸡。所谓的斗鸡,就是双手把一腿盘起来,单脚跳着用盘起来的那腿去撞对方,谁先松手或是倒地,谁就输。   金宝是头一次玩这个,没有经验,几下就给人斗倒在地。   金宝和六美七美是同一日出生,王小草每次在路上遇见金宝,她都禁不住想如果六美或是七美有一个能是金宝就好了。没想梦想成真,金宝真是她儿子。   她欣喜若狂,从屋里跑出来,往村里去,正看到金宝被斗倒。   她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过去,双手推到狗蛋,“不准欺负我儿子。”   回头一把抱起金宝,搂在怀里,“儿子,娘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轻月悠云、sunshine 10瓶;今夕何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王小草边哭边笑,“我有儿子了, 我不是生不出儿子的臭婆娘。”   她哭笑一通, 搂着怀里儿子道:“儿子, 叫一声娘给娘听听。”   王小草的声音又急又切, 一双眼睛因脸瘦显得额外的大,期盼地看着他, 盼望听到那久违的一声娘。   金宝抬眼看着她, 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被朱秀月充当牛马驱使的免费劳力, 吃得的是猪食,干的比牛还多,即便如此,连个名字也不配有,一直被朱秀月称着跛子婆娘。   上辈子,在爹死后。眼前这个女人被朱秀月嫁给邻县的一个老头子, 村里人都说朱秀月心善,给她找了一个养老的地方。其实她只是去充当一个佣人, 老头子瘫痪在床。他的子女不愿意侍候,就请媒人找个寡妇给娶回来侍候老头子, 不知道谁牵线, 媒人找上朱秀月,朱秀月二话不说就点了头,拿了聘礼钱就让人把她带走,傻子一样的她还感激不尽,说朱秀月是大好人, 让她后半辈子有靠。那里知道是去侍候人,后来老头子死后,她给老头子的子女干活,大冬天出门挑水,摔在路边,身上衣服又薄,就这样活活地冻死了。无生无息。   上辈子临死前,他知道真相后,想见她一面,告诉她不是没有儿子。不想等来的消息却说他的亲娘早死了。   金宝心头一酸,眼泪禁不住流出来,然而一个娘字他始终叫不出来。   娘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那是一种痛苦的存在。两辈子,付槐花给他带来的是无穷的打骂和干不完的活以及时不时的饿肚子。   娘在他心里就是恶魔,折磨他的恶魔。   或许,他该换个字眼。他听城里的人管娘叫妈。   “妈。”金宝轻轻地唤道,“城里人管娘叫妈,我以后叫你妈。”   “欸。”王小草热泪盈眶,使劲地抱着金宝,“从今以后,我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金宝被王小草身上的骨头硌得难受,却没有挣开她的怀抱。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他小脑袋轻轻地靠在她怀里,感受一下娘怀抱的气息。   “好痛,我的头好痛,痛。”狗蛋蹬着腿,闭着眼在地上嚎。   斗鸡难免会摔倒,大家选得是一块软泥巴地,不小心给摔倒也不会摔得太厉害。狗蛋却表现的像摔在硬石板上杀鸡抹猴的叫,偏他一通叫唤,金宝却没有任何反应,忍不住大喊:“金宝,赖皮狗,说好给糖的。不给,以后不跟你玩了。”   金宝挣扎着要从王小草怀里出来,王小草慌忙问:“儿子,怎么了?那里不舒服?是不是娘硌着你了?”一连串的话,金宝来不及回答,小手指着狗蛋道:“我答应我输了就给他糖。”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花生酥,朝狗蛋走去。   一双干枯的手拦住他的小手,“金宝,这么好的糖,怎么能给别人?我们藏起来回家吃。”她说着话,抓起金宝手上的花生酥放进自己的口袋,“走,跟娘回去。”   狗蛋的哭声越发的响亮,“金宝,赖皮狗,金宝,赖皮狗。”   金宝摇头,“我答应了的。”   “儿子……“王小草还要继续劝说,六美七美早看到这一幕,跑过来,六美小手指着狗蛋道:”娘,金宝答应过的输了给人家糖,他是小男子汉,说话要算话。”   王小草如春风般的脸骤然变色,喝道:“你一个丫头片子知道啥?这么好的糖不给你弟弟吃,给外人吃?是不是你吃不成,也不想让你弟弟吃?你心咋这么黑?”   六美有一瞬呆滞,在她眼里,娘一直是沉默寡言,她们挨打也好挨饿也好,她从不说一句话,只是缩在角落里蜷曲自己的身子。曾一度让她怀疑娘是不是哑巴。   今天是自她出生以来,娘对她说的第一句,却是一个丫头片子。多么熟悉的话,熟悉的语气,跟朱秀月如出一辙。渐渐地,娘的脸和朱秀月那张刻薄的脸重合,恐惧袭上心头,她大叫一声,拉着七美就跑。   她要赶紧回去找爹。   “跑啥?没看到你弟弟还在这里?不晓得照顾你弟?要你一个丫头片子有啥用?赔钱货!”王小草的骂声老大,她从来没有如此痛快过。怪不得之前朱秀月老爱骂人。   可惜六美拉着七美跑得老快,因她的骂声,跑得更快了,一会就不见人影。   金宝皱着眉头看着娘,这样的娘,他不喜欢。   “妈妈,我不喜欢你这样子。”金宝板着小脸,“你为什么骂六姐?她又没有做错事。”   他挣开王小草的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花生酥递给狗蛋,“我说话算数。”   狗蛋抓过花生酥,飞快地扒掉糖纸,放进嘴里,嚼几下,伸出舌头冲王小草做鬼脸,“跛子婆娘,我就吃。”   “不准叫我妈妈跛子婆娘!”金宝挥着小拳头。   “你娘本来就是跛子。”狗蛋不服。   “那以后不给你糖吃了。”金宝掏出口袋里剩下的三颗水果糖。   狗蛋马上改了口,“好金宝,我以后再不叫你娘跛子婆娘,你以后跟我玩,给我糖吃吧?”   “再说吧。”金宝傲娇地转身,把糖递给王小草,“妈妈,给你,你吃。”   被金宝说不喜欢,王小草难过又伤心,更是怪自己惹儿子不高兴,一时六神无主,茫然无措在站在那里,忽然儿子给过几颗糖,她顿时高兴极了。   嘴里不住地说:“欸,我儿子真乖,这么小就知道孝敬娘了。”王小草却没有接过糖,而是塞回他的口袋里,“娘不知,娘留着给儿子吃,娘心里啊比吃了糖还高兴。”   “回家吧。”金宝主动牵着王小草的手。   王小草一路走一路道:“他大婶,看,这是我儿子,金宝,可孝敬了,刚才把糖给我吃。统共没几颗,他全给我了。”   她的声音从来没如此响亮大声过,老远都听到她的声音。   刘桂花上次给罚了钱,表面安分了,骨子里的大嘴巴改不掉。只是如今她学乖了,不扯没影子的事,专扯有影子的事。   比如眼前看起来很得意的跛子婆娘。   她冲跛子婆娘招手,“跛子婆娘,跛子婆娘。”   金宝拉着王小草的手不让她过去,把上次的死给说了一遍。   “过去,娘给你报仇。”   报仇?事都了解了,报哪门子的仇?   金宝疑惑地看过去,王小草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刘桂花,你竟然敢推我儿子,看我今天不打你。”   说着,王小草伸手朝刘桂花脸上抓去。   刘桂花赶紧闪开,却没有还手。上次赔了钱,挨了一顿打心有余悸,且王小草看起来太瘦,她怕她一动手,王小草真给她打出一个好歹来,她不用活了。   她跺了跺脚,钻进屋里,啪地关上门。   金宝看她仓皇逃窜的样子,忍不住噗呲笑起来。   “儿子,别怕,以后看谁敢欺负你,娘拼命也要给你欺负回来。”王小草见金宝高兴,心里像吃了蜜似的甜,她发誓要加倍对儿子好,之前儿子在朱家受了太多的苦了,太多的罪。   想到朱家,王小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朱秀月和朱家人,她一定饶不了他们,隔绝他们母子这么多年,让她听子多少闲话,挨了多少打。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再码一更,十二点之前 第38章   王小草牵着儿子一路耀武扬威地回去,家里的气氛却不太好。   先前六美七美一溜烟儿地跑回家, 跟爹告状。   六美捂着小胸口, “爹, 娘如今那个样子跟朱秀月好像哟。快吓死我了。”   “六美, 你瞎说啥?娘都瘦成那样,怎么会跟朱秀月像呢?朱秀月脸上可是老多肉了。”三美表示不信。   “哎呀, 我是说娘的神情, 骂我丫头片子那个样子。”六美跺着脚解释。   七美也道:“真的, 娘脸上凶的跟朱秀月一样。”   “娘,之前过的很苦,话都不敢说,饭也不敢吃。老说自己命不好,没给家里生个儿子。那个时候三美才出生,二美还小可能不记得。我那个时候记事了, 天天夜里听到娘在念叨自己能从山里嫁出来是托陈家的福,可她没有给陈家生个儿子, 就是她的罪过。”   大美捂着嘴小声抽泣,那时她好害怕, 爹成天黑着一个脸, 娘身子也不好,朱秀月整天打鸡骂狗,屋时整天乌烟瘴气的。   “也是从那一年,朱秀月搞出一个生儿子的偏方——打晦气。现在想想,朱秀月那里是想爹娘给生一个弟弟, 是打着法子打我们呢。”   “活该,那个老妖婆死了!”三美叉腰骂。   前几天有消息传来,朱秀月撞墙死了,让朱家去领尸体。未免再来一次假死,虽然知道不可能,但秉着小心无大错,陈前还是亲自去看了朱秀月的尸体,这次朱秀月是真的死了。   朱秀月都死了,日子也该向前看,不能老盯着过去。陈前道:“别想过去的事了,我们要向前看,把日子过好。大美,你安心在家里养伤。二美的伤好得快,先替你去上班。”   其实大美觉得只是后背有一条刀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完全能去上班。但想到二美她们也想去供销社上班,也就点点头。   “爹,你说娘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朱秀月?”犹豫半晌,二美还是把心里的担心说出来。听六美的话,娘可不是另一个朱秀月嘛。   陈前想了想,估摸着原主媳妇之前给朱秀月压迫太很,如今反弹也高。于是道:“等你们娘回来看看再说。“   话音刚落,就听到王小草的声音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这是我儿子金宝,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娘高兴得过头了!”四美道。   王小草看见坐在院坝里的陈前,瞬间挺直腰背,双眼里像有两个小太阳,“当家的,我给你生了个儿子,我不是不能生儿子的婆娘。”   她把金宝推到陈前面前。   “三美,给你娘煮的荷包蛋呢?”   “爹,在锅里温着呢。”三美应声,“我马上端出来。”   三美端了一碗红糖荷包蛋出来,里面煮的两个鸡蛋。   王小草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当家的,这碗荷包蛋,我早该吃了。都是那个朱秀月,那个千刀万剐的老妖婆害得。   “当家的,你不要心软啊。她是一个害人精,她故意抱走我们的儿子,就想让你没有儿子,一辈子听他的话。“   “她死了!”陈前道,“她不死,我也不会听她的话。”   “啥?”王小草端碗的手都在抖,“她死了?”   “死了。我亲眼看过她尸体。”   就在陈前以为王小草会跳起来的时候,她抹了一把脸,擦掉脸上的泪水,三下二下吃了一个荷包蛋,留了一个荷包蛋递给金宝,“儿子,这个娘留给你吃。”   金宝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   王小草已放下碗飞快地往后院跑去,紧接着一股臭气渐渐靠近,王小草挑着一担粪出来。   “你干吗?”陈前捂着鼻子道,“你们跟着去看看。”   十来分钟后,五美跑回来报信,“爹,娘好厉害。她给朱秀月的坟头上泼了一桶粪,又往朱家墙上泼了一桶粪。”   陈前眼珠子险些掉出来,这还是那个沉默不语,埋头干活的跛子婆娘?   “朱家有没有打娘?”大美担心地道。   “没。”五美一脸的兴奋,“村子里的人都拦着呢。娘在那里哭呢,骂朱家呢。他们没理不敢回。”   王小草足足骂了半下午,村里人头一次发现原来那个闷头只知道干活的跛子婆娘原来这样会骂人。   有人不住地感慨,有儿子就是不一样,腰杆直啊。   直到天快黑了,王小草意气风华地回到家里,一身的干劲,像打了一场胜战。   只是她到底身体亏,又修了几个月的大坝,过于劳累,全靠一口气撑着。吃完饭倒在床上不过一秒立马入睡,到第二天人还没有醒来。   摸鼻息,气息均匀,请了李九来看,说疲劳过度,需要好好睡觉来补充身体。   陈前才放下心,让三美送李九回去。   估摸着二美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准备让她去城里找古建军买些残次品去食品站换肉,刚把人叫到面前,一个人站在门口朝屋里张望。   陈前细瞧,竟然是马有。对这个觊觎他闺女的人,陈前自是厌恶不已,杵着拐杖上前,问:“你找谁?”   “陈叔,我是马有,住在村东竹林边。我想跟你谈一件事。”马有一张黑脸笑的近乎谄媚。   陈前怕让大美看见,朝牛家方向走去,“走,跟我去前面说。”   陈前见看不到陈家,才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说吧。”   “欸。”马有应道,“陈叔,听说大丫上次给人拐去,坏了身子……”   陈前挥起拐杖打过去,“走,跟我去大队长那里,该罚你的钱!”   马有抓住他的拐杖,赔笑道:“陈叔别急,我说错了。”话锋一转,“虽说是流言,但大家心里多少认为大丫……”   他住了嘴,一副你明白的样子。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跟大丫两情相悦……”   陈前举起另一个拐杖打过去,“谁跟你两情相悦?再乱说看看。”   马有抱着头躲过,也不转变磨角,直接道:“不管事情是真是假,大丫的名声是毁了。我看你不如让她嫁给我,你也好有一个女婿帮衬。你家儿子长大还得十来年呢。”   陈前冷哼一声,站起来要走。   马有跑到他前面拦住他,“你真不考虑一下?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除非你把大丫留在家里当老姑娘。”   “你拿什么娶我家闺女?”   陈前鄙视的眼光,不仅没让马有脸红,他还舔着脸道:“陈叔,我可以做你的上门女婿,你看金宝才几岁,离成年还有十来年呢。我可以替你去上班工作,等金宝长大我再把工作给他。”   “打得好盘算,空手套白狼。”陈前冷笑一声,“做梦!”   “如果你不答应,凡是大丫说亲,我都会去坏了她的亲事,让别人都知道她给人睡过了。”马有发狠道。   “你可以试试。”陈前提醒道,“你别忘了你姓马,说跟马地主出了五服,到底姓马。”   马有脸刷地白了。   陈前暗哼,就这小伎俩,还敢跟我斗!   陈前回家去跟二美交待一番,二美骑着自行车往县城里去。她头一次一个人去县城,怕再遇上拐子,额外小心。   好在县供销社好找,到了那里再问问旁边的人,转个弯到了仓库,她敲着铁门。   “谁啊?”王红军走出来,看是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小姑娘,语气和善许多,“你找谁?”   二美甜甜地笑,唤道:“是王叔吧?我是陈前的二闺女。我爹之前叫陈二,是这里守仓库的。”   “快进来。”王红军打开小铁门让她进来。   二美站在仓库门口没往里进去,王红军暗自点头,是个懂规矩的姑娘。   他笑眯眯地问:“是你爹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古同志?”二美问。   “你是说古建军?”   二美点头。   “你找他干吗?”王红军目露疑惑,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上次我爹帮了他一个小忙,他答应把他手中的一些残次品给我爹。我爹腿脚不便,让我来拿。”二美含含糊糊解释道。   王红军明子,暗自松口气。幸好没问他要残次品,要不还真不好办呢。   古建军那里瞧得上这些东西,肯定愿意给出去的。   王红军这么一想,搬了一张凳子在门口让二美坐,“你可要等一会。刚才来了一个女的,找他出去了。”   王红军正心痒痒,又找不到人八,刚好二美来了,他有了倾诉的对象,“也不知道古建军什么来头,刚才来的那个女人一看就不简单。穿得那衣服,我敢赌市面上都没有见过,还有那包,上面好像是镶金镶钻。我以为像我们这种在供销社上班的,有的确凉衣服穿,手上有表戴。”王红军顺势转了一下手腕,把表给露出来,“已经是过得不错的。没想到先是一个古建军,那手表贵得吓死人,上千块呢。今天来的那个女人,手上的表比古建军手上那个还闪。我估摸着来头比古建军还大。”   说着,王红军还砸吧了一下嘴巴,“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会投胎也是一门技术。” 第39章   二美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巧巧地坐在那时里, 听着王红军的话, 时不时点个头。   “哐当”一声巨响, 吓得王红军耳朵不禁抖了抖, 从屋里走出来,冲着铁门处骂道:“那个王八羔子……”   看着古建军和那个女人走进来, 王红军闭了嘴, 往旁边让了让。   那女人路过王红军身边, 斜睨着他道:“骂谁呢?”   王红军赔笑道:“没骂谁,没骂谁。”   古建军一脸怒容走进来,不期看到二美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双桃花眼在他和许娇身上来回打量,鬼使神差,伸手拉她起来, 回头道:“许娇,跟你介绍一下, 这是我女朋友。”   二美慌忙地摇着双手,“我不……”双手摇得跟风水轮似的。   “救命之恩。”古建军凑近她的耳朵轻轻地道。   二美摇摆的双手一滞, 缓缓地放下来, 小嘴合上,小脑袋垂着,双手放下,紧贴裤缝,就像犯了错的人, 在等候批评。   “把头抬起来。”古建军喝道。   二美嘟了嘟嘴,抬起自己的脑袋,一双眼眸不自在地乱动,眸子转动间,春日的阳光似乎落进那双眸子,流光溢彩,绚烂又美丽。   许娇的双眼似乎被那流光给剌了一下,她冷冷地看着二美,唇角绽出一丝妒嫉,旋即化做一抹鄙夷,“说吧,你怎么纠缠上建军哥哥的?别以有张好看的脸,就能勾引人,狐媚人。可有些高枝不是你想攀就能攀的,有个词自不量力,好好理解一下。”   她轻轻地哦一声,“像你这样的丫头,没上过学吧。理解不了什么叫自不量力吧?”   “许娇!”古建军怒喝一声。   二美忽地伸手挽住古建军的胳膊,道:“是,我没有上过学,也没听说过什么自不量力。但军哥哥喜欢,我有什么办法呢?”   小脑袋斜靠在古建军的胳膊上,眉眼弯弯,双眼含笑,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碰上许娇,似乎在宣誓主权,又似乎在嘲笑她。   一股火气从脚地升起,直冲到脑顶,许娇伸手向二美扇过来,古建军一把抓住她的手,“别惹我生气!”   “放手!“一个男人走进来,对古建军喝道。   他身高中等,面目普通,初看不起眼,然而古建军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就像他爸身边的警卫员,不是勤务兵,是真正的警卫人员,是从三军里挑出来的好手。   “只要她不打人,我自然会放手。”古建军不退缩,目光直视他。   “阿娇。”那男人轻声道。   “江叔,我们走。”经这一打茬,许娇冷静下来,抽回手,冷冷地扫了古建军一眼。   看着两人出了铁门拐弯不见,古建军松了一口气,“走,出去说。”眼光扫到王红军,他连忙摆手,”刚才我啥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好奇心会害死人。”古建军拍拍他的肩膀,拉着二美往外走。   王红军身子一软躺在椅子上,刚才他险给吓尿了。他敢赌后面进来的那个男人,身上肯定带着枪。   出了铁门,二美甩开古建军的手,回身往回走。   “你干吗?”古建军问。   “管你啥事?”二美气恼地道。   刚才要不是那个女人说话太难听了,她才不会那样呢。说来,这事也怪古建军,好好地把她扯进来干吗?   要不是看在他有救过她和大姐的份,她才不会答应给他帮忙,说不定当场揭穿他这个大话精。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没事。”二美负气地道。   “真的没事?”古建军双手插裤兜里,“那我可走了哟。”   二美回头,果然见到一个背影,气得跺跺脚,跑上前,拦住他,“我爹让我跟你买供销社的残次品。”   古建军来供销社也有一段时间,对所谓的残次品也心知肚明,不过那些残次品,他自然看不上,没有要,“我没有。”   二美一愣,随即明白,无论从那一方面看,眼前的人也不可能是用残次品的人啊。为什么爹还叫她来找他买残次品呢?   “你要残次品干吗?”   “你没有,跟你说了也没用。”二美垂头丧气地道。   “让我猜猜,你是想拿残次品换东西吧?换肉?你大姐失血过多,要这些好东西补补。”古建军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等等,我自行车还停在仓库那里呢。”二美说完,转身就跑。   一会骑着自行车出来。   “你下来,我驼你。”   “远不远?我们走路去吧?”二美有些不好意思。   “莫磨蹭,快点。”古建军腿长,坐在自行车座上,腿伸在地上。   二美四下看看,飞快地跳上后座。   “坐稳,我开动了。”古建军脚一蹬,自行车跑出老远。   古建军把二美带到回春堂,往后院钻去。二美则去叶医生那里买一些祛疤痕的药,这次叶医生没有拒绝,开了几支给她,顺便还给她把了脉,道:“上次的药吃完没?我给你再抓点药,不用煎,拿回去泡水喝就成。这药是补气血的,你姐也可以吃。”   大美二美上次被拐的事,叶医生也听说了。   “等你姐恢复的差不多了,再来让我看看,把脉不用钱。”   二美赶紧道谢,“叶医生,该收的钱还是要收,我们家有一份工作呢。”   叶医生笑笑没说话,他这里的药可不是一般的工人吃得起的。   古建军从后院拎了一口袋的肉和蛋出来给二美,还帮她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二美道:“多少钱?”   “刚才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请你吃肉。”   “那是还你救命之恩的。”二美坚持要给钱。   古建军好笑地看着她,“真要这么算,那点事能抵救命之恩?”   “那你更要收。”二美估计一个数,把钱放在旁边的石凳子上,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古建军笑笑,把钱捡起来,拿到叶医生面前,“下次她们来看病,少收点。”   “怎么会事?”   “许娇找来了。”古建军靠在木沙发上,懒洋洋地道。   “人呢?”   “走了。”   “走了?”叶一舟诧异地道。   古建军跑来这个地方当一个供销社的仓库保管员,就是为了躲避许娇。但许娇能找到这里,怎么可能来一下就走了。   “给我气走了,我说二美是我女朋友。”古建军想着许娇吃瘪,就觉得浑身舒畅无比。   二美?   “就是刚才来的那个姑娘。”   “胡闹!”叶一舟拍着桌子吼道,“你和许娇之间的事怎么把人家一个无辜的姑娘扯进来?”   “我救了她一命,她帮这个忙不是应该的吗?”古建军无所谓地道。   “你知不知道,你给二美惹了一个大麻烦,可能会要了二美的命。”叶一舟恨不得敲敲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得豆腐渣。   “不会吧,舅舅,你在吓唬我吧?”古建军赶紧坐直身体。   “许娇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叶一舟道,“你躲了这么久,她都能找来,不是觉得你玉树临风,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不过是大小姐脾气,容不得别人拒绝。何况你爹还是她爹的下级,在她眼里,她爱你,你就该跪地感激涕零。”   “你跑,我不怪你。可你不该把二美牵扯进来,因为你爹的关系,她可能对你容情,可对别人她就未必,何况你还抬一个乡下丫头下她的面子。”   “她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吧?”   “带了一个警卫员,身上有枪。”古建军紧张地道,“她不会直接动手杀人吧?”   叶一舟摇摇头,“就算她是一个傻子,身边的警卫员也不会是一个傻子。直接动枪这事不可能,会留下把柄的。只怕会是从别的地方下手。”   “我找人盯着。”古建军一溜烟地跑出去,深深地后悔刚才自己头脑发昏,想着自己有了女朋友,许娇就不会来纠缠,却忘了一个心骄气傲的人那里容许自己输给一个乡下妞。   “赶紧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于思思 50瓶;娜娜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叶一舟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仔细地再看一遍, 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古培土, 你欺人太甚!   他拿出纸笔给古培土写信, 如果他继续纵容自己的继夫人给古建军找事, 他不介意给古建军改个姓。到于古建军和许娇的婚事,只要古建军不答应, 他是绝对不会同意。   至于许家那边, 就由他那个长袖善舞的继夫人去处理吧。   叶一舟言词锋利, 咄咄逼人。最后他还放下恨话,他不介意用余生去拼命跟古家作对,如果他还如此对待古建军的话。   ……   许娇回到县招待所,大发脾气,把一屋子的东西全砸在地上,仍不解恨。   许娇恨声道:“江叔, 给我把那个乡下丫头处理掉。”   出发前,江风已通过别人查清古建军目前的情况, 受过古建军救命之恩的陈家自然在清查之列。   不管今天古建军是故意气阿娇还是当真喜欢那个小姑娘,江风都觉得他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配不上阿娇。俗话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 一个在后娘手下讨生活的人,遇到一个像阿娇这样父亲正好是他爹的上级的姑娘,不想着讨好并牢牢抓住阿娇的心,反而躲到小地方来当一个什么供销社的仓库保管员,毫无进取之心。这样的男人要来有什么用?按他想, 古建军就该跟那个乡下丫头在一起,正好让古建军尝尝在小地方过日子的滋味,等他再看阿娇时,只能仰着头看,那时才知道后悔呢。   眼下阿娇正在火头上,他自不会拿话去劝说,至于处理嘛,也不是只有死一条路,还有一种说法,生不如死。   他应了一声就出去,打了一个转,交待一声就回转,见屋里仍是一片狼藉,道:“阿娇,今晚先去省招待所吧。这里条件差,你住着不习惯。”   为了逮古建军,昨晚她硬着头皮在县招待所歇了一晚,一晚都没有睡好,总觉得招待所的被子不干净。   古建军,她又不是非要他不可。比那张脸长得好看的又不是没有,她许家千金,什么样的男人不能有?只不过敢这样拒绝她的,古建军是头一个,原本她想看他臣服在她脚下的样子,既然他不识抬举,也别怪她心狠。她回去定要在爷爷和爸爸面前告一状,给古建军的爸爸小鞋穿。没了他爸的支持,看他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混,她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他。   “江叔,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走。”   江风点点头,叫服务员来收拾,又找人开车来送他们去省城。   ……   二美想赶上中午吃饭的时间,让大家吃顿肉。家里先前剩下的肉不多,爹又全让她和大姐吃了,几个小的眼睛看着馋,嘴角流口水,也没有说一声要吃。她和大姐都不敢下嘴,后来那一碟肉又被爹原样端了出来,端到房间,让她和大姐吃,说她们俩受了伤,得先补补。   两姊妹吃了肉,心里始终不得劲,总觉得自己跟朱秀月似的吃独食。好在她今天买了肉回去,让大家中午好好吃一顿。   这样想着,二美的脚蹬的越发的快,双脚蹬出残影来,自行车也跑得飞快,超过好几辆自行车,又超过一辆辆牛车。   村口五美带着几个小的站在树下,见着她,老远地挥着双手,嘴里喊:“二姐,二姐。”   二美速度也没有减慢,只留下一声,“快回家。”   “回家啰。”几个丫头和金宝急先恐后地往家里跑。   二美在家门口下车,王小草先前醒来,见她回来,急忙拎起后座的袋子,“这都是肉?”   二美点着头,“应该是吧,我没有看。”   王小草打开袋子的手一顿,“你傻吧,万一人家给的不是肉呢?”   “就你聪明?”陈前打断她的话,“都是老熟人,咋可能骗二美?”他是容不得别人说几个丫头不好,先前给朱秀月打压的个个跟鹌鹑似的。好不容易养出点人样来,那能让人再打击她们,说她们傻的。   王小草骨子里还是有些怕陈前,被陈前一说,缩了脖子拎着袋子进屋。   二美道:“爹,这不是去食品站换得肉。是古建军从回春堂出来的。”   陈前心中各种猜测涌起,忍不住问:“怎么会事?”   二美脸一红,自不好说有女人纠缠古建军,他拿她顶缸的事,随口道:“爹,你看古建军那样的人能要残次品?”   陈前瞧着二美脸上的胭红,心中乐意,面上却正儿八经地道:“正是因为他不要才能卖给我们啊。你看那个王红军跟你爹当了十年的同事,让他反残次品让出来,你看他舍得不?”   二美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不禁暗恼,这次没有搭上食品站的线,以后吃肉怎么办?   “三丫,快把钥匙交出来,家里的东西该娘管,那里能让你一个小丫头来管。”大概是因为王小草好好睡了一觉,中气十足,灶房时的声音都传出来了。   “去把你娘和三美叫出来。”陈前吩咐二美,他要把家里的规矩给定一定。   五美几个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陈前挥手道:“正好,我们家也开个会。”   一家子人坐在堂屋里,陈前发话,“正好,二美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家里的吃食粮食还是二美管,灶上的活也归二美,几个丫头平时帮着烧火洗碗。”   几个丫头和金宝都没有意见。   有意思的是王小草,她惊讶地看着陈前,“当家的,谁家会把粮食和东西交给一个丫头看管?我是他们娘,这些东西应该我来保管。”   “谁家能像我们家能一口气买几十斤肉?谁家能买得起这么多的肉?”陈前唾沫星子快喷到王小草的脸上。   王小草道:“不管就不管,那以后每顿要让金宝吃鸡蛋吃肉。”   “几个丫头有的,他就有。”   “当家的,你莫非疯了?你之前不也是一心要个儿子吗,如今有了儿子,你还对他不好?她们几个丫头片子,那能跟金宝比?金宝可是要给我们养老送终的。” 让她不管家,她能忍,可不给儿子开小灶,她不能忍。   金宝道:“妈妈,我跟姐姐吃一样的,挺好。”不像付槐花,让朱卫军吃肉,他看着。   王小草瞪大眼珠子,看傻子一样看着金宝,“儿子,你是我们陈家唯一的儿子,咋能跟几个丫头片子一样呢?”   “咋就不能一样了?难道不都是我的种?不都是我身上的流出的骨血?难道我身上的血还分个高低贵贱?”陈前想到金宝这个赔钱货就是来气,他已经很大度了,让金宝这个赔钱货跟着他几个金疙瘩同样吃喝,是他最大的底线。   王小草目瞪口呆,当家的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一点不稀奇儿子。难道金宝不是他们的亲儿子?   她坐下眼睛一直在金宝身上来回打转,越看越觉得金宝不是自己的儿子,那眼睛那眉毛,跟她和当家的都不像呢。   “当家的,金宝不是我们儿子吧?”王小草出语惊人,手指着金宝的眉眼,“你看,一点都不像你,也不像我。”   王小草如此神来一笔,金宝完全惊呆,心中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问:“爹……我真的像你吗?”   陈前真想打王小草一顿,胡乱说些啥。   “他是像他亲奶,你看看他,再看看二美,像不像?”说到这,陈前就恼火,长了一副美貌,偏是个男儿身。   陈前嫌弃地看了金宝一眼。   王小草瞅瞅二美再瞅瞅金宝,“咦”一声,搂住金宝,“我们的金宝给二丫长得像,长大一定好看,以后上门说亲的人一定能踏破我们家的门槛。”   虚惊一惊,金宝刚缓口气,又给被王小草的话险些呛住,那话明明是说姑娘家的,他是男娃娃。   “孩子他娘,以后,你就只管上工,不用做男人的活,做女人的活就好,别选太累的。”王小草高兴当家的体贴她,下一句话就让她变了脸,“家里的事,你就不用管,让几个丫头看着办。”   王小草张张嘴在说话,陈前一句话堵住她,“我们家就是这么个规矩,你不乐意,你可以回娘家去。”   这个家得他说了算,不能让王小草乱插手坏了他的计划。   王小草闭了嘴。   “等教室弄好后,从三美开始,你们都去上学。回来记得教你们大姐二姐。二美在家里还休息几天就去公社供销社上班替你大姐,等你大姐背上的伤口好了,再让她去。”   陈前一气把安排说完,以后家里也不乱,他保坐着享福就是。   “今天中午吃肉,我来炒。”二美道,“谁来帮我们烧火。”   几个丫头争抢着要去帮忙。   王小草从来没有这样闲过,想要跟金宝说悄悄话,偏金宝要跟几个姐姐待在一起。她闲着没事,在屋里转来转去。   陈前给转得头晕,道:“你没事,出去找人唠嗑唠嗑。”   王小草机灵一动,她想起隔壁的牛二柱家还没有个儿子,要去显摆显押,“那我去找牛二住家的唠叨。”   陈前要是知道她的心思,绝对不会让她出去拉仇恨,可惜他没有读心术。   这会,他挥着手道:“去吧,吃饭,我让金宝去喊你。”   王小草仰着头出门。   没过一会,三妮哭着跑过来,“陈叔,快把跛子婶子叫回来,以后我家不跟你家好了。”   “咋了?”陈前哄着,“三妮告诉叔叔,婶子咋了?”   “她和大伯娘合伙欺负我娘,我娘都哭了。”小姑娘抽抽搭搭地道。   陈前倏地站起来,拐杖狠狠地打在地上,这个害人精!   他杵着拐杖单脚跳得飞快,到牛家门前,正听到王小草的声音在那里巴拉巴拉,“一个女人没有那儿子,就像人没有腰子,那站得住……”   “给我闭嘴!”陈前一声狮子吼。   “当家的,你怎么来了?”王小草还没有觉得大祸临头。   陈前朝里面看,没见着牛二柱的媳妇,估摸着躲屋里哭去了,到是牛大柱的媳妇坐在门边听王小草说着话点着头。牛大柱牛二柱坐在院坝里,一人脸上带笑,一人脸上愁苦。倒是没见着牛家老头子和老太太。   他走过去,“二柱,别听她瞎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闺女的好处,那里是儿子比得上的。”   “闺女再好,那有儿子好。”王小草走出来抢先一步说话。   陈前咬牙切齿,“要不回去,要不闭嘴。”   他的脸黑得吓人,王小草才意识到不对,合上嘴不出声。   “二柱,我们就说一样,闺女养不好退出去就是。可儿子养不好就是祸害一家子人,还说什么养老,你不给他收拾烂摊子都不错了。你看看,那些混混无赖,那个不是男人?他们的爹娘日子可好过?”   “所以啊,有儿子不见得是好事,没儿子也不见得是坏事。”   牛二柱听呆了,陈前这话说的有道理。   陈前也不多说,有些事要自己想明白,如果想不明白,再多说也无益。   回去后,陈前把王小草狠狠地说了一顿,如果她再这样去戳人家的肺管子,别怪他不客气,不认夫妻情份,马上把她送回去。   王小草见他动了怒,来真的,赶紧保证以后绝不在没有儿子的人面前说那些话。   肉弄好,陈前让三美端了一碗肉去给牛二柱,肉不多,就面上的一层,下面是菜,算是特意给牛二柱媳妇的赔礼。   三美这个捉狭鬼,去了牛家,把碗递给三妮,叮嘱:“这肉是我娘赔礼的,得让你娘吃,你们不能吃,要不你娘不肯原谅我娘。”三美的声音不小,估摸着整个牛家都听得见。   三妮吸着口水,痛快地应道:“欸,只给我娘吃。”   牛家还没有开饭,牛大宝闻着肉香味吵着要吃。三妮护着碗一本正经地道:“人家婶子说了,是专门给我娘吃的,如果我娘不吃就是不肯原谅婶子。”   牛大柱媳妇在灶房里听了,直摔锅碗。牛老太太那时容她对家里的东西发脾气,“老大家的,你是不是要把家里的东西砸个精光才甘心?”   牛大柱媳妇才住了手,哼哼唧唧地做饭。   陈家这一顿却吃得香,桌上好几个肉菜,一家子个个吃得满嘴流油,连上辈子吃惯肉的陈前,也在好些天没有吃肉后露出馋劲,没少吃肉。   饱吃一顿,看几个丫头昏昏欲睡,陈前叫住,让大家走一走才去午睡,饭后不宜立即睡觉,不利于消化。   陈前领着几个丫头在院坝转圈子,洪六匆匆地跑来。   “你跑那么急干吗?”陈前问。   “不知道谁把事给捅到公社去了,公社说你跟马地主家有勾结,蛊惑社员,让马老太太出了牛棚,反而当上什么教师。”   陈前瞪眼,“这就叫跟马地主家有勾结?”   “公社的人是那样说的。”洪六苦笑道,“说我们村对地主老豺的教育程度不够,应该让他们接受深刻的教育,接受最艰苦的劳动,而不是当什么老师,坐在屋里雨不淋日不晒。”   洪六没说的是,几个村干部怕把自己连累了,都没有替陈前说话,也没有说放马老太太出牛棚是村干部同意的。   陈前当然不服,他明明是给马老太太找了一个最辛苦的事,怎么说是享福呢?   他道:“我不怕,走,我跟他们说理去。”   几个丫头吵着一起去。   陈前道:“别怕,你们看好家,别让人趁乱偷了我们家的东西。我们家是贫下中家,爹又没犯错,爹没事,你们等着爹回来。“   贫下中家那话安慰到几个丫头,纷纷点头说在家里等爹回来。   不想公社的人见到陈前二话不说,绑了就走。 第41章   陈前自认为自己堂堂正正,没有帮马老太太说话。   他昂着头, 一副身正不怕影歪地准备去找公社的人说话, 不想见了人, 话未来得说一句, 人就给绑上了。   陈前怒了,“你们凭啥绑我?随便绑人是犯法的, 快给我松开, 我要去告你们。”   公社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手上用劲,绳子扯得紧,陈前一声惨叫。   “老实点,受少得罪。”   两人推攘着陈前上了拖拉机,与他同行的还有马老太太也给绑了。   村里人看着陈前给绑,却不敢出声, 怕也给扣上一个亲近地主的帽子。   好久没出门的朱来富跑出来门,瞧着周围的人, 道:“瞧瞧,你们都给陈狗子骗了, 相信他的鬼话。马家的人都该住在牛棚时看一辈子的牛, 那能出来当老师。老师这样受尊敬的工作怎么能让一个地主家的人来当?大伙儿还是选我的好,我可是村里的识字人。”   “呸,就你那德行,配给人当老师?”朱老三吐了朱来富一脸的唾沫。   “你……”朱来富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什么?”朱老三一巴掌拍下他的手指头, “滚回去窝在家里没出来丢我们朱家的脸面。”   陈家的几个丫头听到消息跑出来只看到拖拉机的影子,三美要去追,二美扯住她,“我们回去想想办法。”   三美挣扎她的手,“回去去啥?就在这里,问问大伙。”三美手指着周围的人,“你们说,我爹提出让马老太太照顾你们家的孩子,你们是不是同意了的?你们举没举手?”   “说啊?说话啊?当初有好处的时候,人人都站起来,现在有坏处全是我爹一个的错,你们有良心没?说啊,你有没有良心?”   村里的老少爷们给说的脸红,有些妇人则不同,自认为这事跟自家不沾关系,三美又咄咄逼人,有人跳出来道:“你爹没得好处,怎么跟马家说好话?都守了好几年的牛棚,怎么突然出来当老师?敢情是你爹搞的鬼。”   “那当时村里开会时,你咋不反对,为什么举手?”二美拦住三美,上前一步问道,“当时,可是家家户户都在,人人都举了手,还签了字的。”   那妇女张张嘴,想说自己没举手,可当家的举了手,她要是说当家的举手不算,估计回家当家的饶不了她,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是给你爹蛊惑的,你爹就是个害人精,蛊惑人!”   “我爹蛊惑的?你咋不说你脑袋长我爹头上好了?”三美抢先道,“我爹叫你去你吃屎,你去吗?”   那妇人四十来年,三言二语被三美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坐在地上拍腿撒泼胡乱骂人。   其他原本想开口的妇人都退了回去,没敢开腔,怕也给二美三美臊得灰头土脸。   杨万三吼了一句,“嚎啥?回去吃饭,今晚开个会,每家当家的来一个人。”   三美还要说话,二美扯着她往家里走,还没到家门口,四美他们围上来。   “回屋里说。”   “你爹真给抓走了?”王小草从里屋跑出来问。   “嗯,我们得想个办法救爹出来。”二美道。   大美道:“公社供销社的阿姨叔伯们挺好的,我们找他们帮帮忙?”   二美摇头,“你才去多久,何况大家是同事关系,那里会舍得出大力气帮这个忙。这事还得看队上怎么办,今晚开会,我们也去。”   “队上的那些人躲都来不及,那肯帮忙。”三美泄了气。   “我们跟你爹断绝关系吧?”王小草突然冒出一句话。   “啥?娘,你说啥?”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过来,怒气腾腾。   王小草结结巴巴地道:“之前不就是有这样的事,免得牵连家里人,都会主动断绝关系的。”   她道:“当年你们还小,不知道斗马地主家的情形……”现在回想起来仍令她害怕,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当年马地主的媳妇快疯了,有人跟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嫁给村里的朱癞子,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根正苗红,就可以摆脱坏分子的帽子。那个时候马地主媳妇才三十不到,长得多俊俏的一个人,为了活命,她同意了。可她那想到,那是进了狼窝……”王小草平时跟个隐形人似的,好些人说话也不避着她,她才偷听到一些旁人听不到的秘密。   “她给朱癞子那家子的人糟蹋了。”王小草牙齿打颤。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她跳河死了。   二美一阵眼花,扶着三美才稳住身体,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果爹真的给打上坏分子的帽子,他们一家子七个丫头……   不寒而栗!   “所以朱癞子一家在灾荒年死绝了。”四美突然道,“我们爹没做坏事,老天爷看着呢。”   二美稳住心神,道:“三美,你带五美她们去做饭。金宝,你陪着娘。六美你照顾大姐,今晚我和四美去。”   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饭菜。   饭后,二美领着四美一起往村里晒坝走去。   四美道:“二姐,我们先去大队长家,把那份大家按手指钱的那张纸拿到手。”   “没用的,人家说是爹蛊惑社员。”二美苦笑一声。   “不,我们拿着那张纸去县里。爹可是十几年长期没在村里,长期待在县供销社,从供销社回来一个月不到。如果真说爹是在为马家说话,蛊惑社员。那爹总有目的吧?而且这蛊惑的法子又是从那里学来的?之前村里的人可对爹没有啥好印象,怎么突然就觉得爹能蛊惑他们了?”   二美双眼一亮,“县供销社这样好的单位,里面肯定有不少当官的子女在里面上班,有他们插手……”   二美越想越高兴,一把抱住四美,“四美,你太聪明了!”   四美扯了扯嘴角,她没说的是,有人盯上他们家要整他们家。   两姊妹到了杨万三家里,刘小红出来开门,看到姐妹俩不由地一愣。   二美机敏,“杨婶子,我们有事找大队长。”   刘小红回头往屋里看了看,二美道:“是队上的干部在开会吗?”   让二美一误道破,刘小红无奈地打开门,“进来吧。”   屋里桌子上点了一盏煤油灯,几个村干部正在开会讨论,见二美四美进来不由地住了嘴。   “大队长,那份大家按手指印的纸能不能给我?”二美也没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   “那怎么能给你们?”朱富强反对道。   “为什么不能?”二美追问。   “二美,你拿去也没用。公社的人说是你爹蛊惑社员签的名。”杨万三道。   “当初怎么样?你们谁都清楚。”二美伸出手,“把那张纸给我们。”   杨万三想了想,“这样吧,二美,等会开会,看大家的意见,如果没有人去给你爹作证,我就把那张纸给你。”   二美颇有些意外,眼光扫过几个村干部,看向洪六时,他微微点了点下巴,二美心中有数,答应杨万三。   杨万三拿起大喇叭喊:“开会了,开会了,社员们到村里晒坝场开会。”   晒坝场点了几根火把,把空旷的晒坝照得亮堂堂。   大家都知道什么事,吃了晚饭都等着开会呢。一听到喇叭,都往晒坝场来。好些妇女也跟着当家的一起来,乌压压的一大群人。   先挨着点名,见来齐了。杨万三才站在晒坝前的一张桌子上,“我也不多说,愿意去公社作证不是受人蛊惑的站左边,其余的站右边。”   人群里一阵骚动,出来十几个人站在左边。里面大部分人是尝到把娃子扔给马老太太自己挣工分的甜处,其中就有朱山两口子。   朱山道:“我是没有受陈前蛊惑,我脑袋长在自己身上,还能听别人作主不成?管她看不看牛棚,我想着秋收的时候,有人能帮我看娃,好让我们两口子挣点工分养家糊口。”   听了这话,又有几个人出来站到左边。   右边的人群里有人问:“大队长,如果我们去作证,公社会不会把我们当成坏分子?是地主的同伙?”   人多,看不清是谁说的话。朱山呸了一声,“老子家祖辈都是佃户,受地主的剥削,咋会是地主的同伙?公社的人个个都是混帐,吃干饭的?”   这话一出,又有几个人站出来移到左边。   杨万三又猛了一吼,见没有人再站出来,就宣布散会,让左边的那些人明天一早在村口集合去公社。   二美见还有不少人愿意为爹说话,很是感动,“四美,村里的人也不全是坏人。”   四美冷静地分析道:“马老太太守不守牛棚跟大伙儿又没啥关系。但让马老太太当老师跟大家关系大了,就像爹说的那样,又不用给全工分也不用给补贴请一个人教自家的孩子,让自家孩子读书认字,以后有机会参加招工,好多的事。再者有人在农忙时帮他们带奶娃子,他们当然愿意马老太太继续当老师了。自然就会站在爹这一边。”   ……   陈前和马老太太带到公社,给分开关着,说怕串供,饭也没有给一碗,水也没有给一口。   陈前扯着嗓子吼也有用,反而给人威胁一通,如果他再吼,就打他一顿。   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给当坏分子对待了。   陈前闭着眼想到底是怎么会事?想了半天没想出个头绪来,又饿得慌,逼着自己入睡,只有睡觉才能忘记饥饿。   第二天,陈前醒来肚子饿得呱呱叫,才有人来开门,问:“想吃饭不?想喝水不?”   陈前猛点头。   “那乖乖地承认你和马地主家有勾结,马上就有饭吃,有水喝。”   当我是傻子呢?   若不是口干舌燥,陈前准能吐出一口唾沫喷在他脸上。   来人见他没有吭声说话,看了他一会,关上门又走了。   过了一会,陈前给带出来,胸前给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坏分子,头上还给戴上一顶纸做的高帽。   还有马老太太和其他不认识的人,都和他一样胸前挂了一块牌子,头上顶着高帽。   他们一群人给拉到公社前面的台子上,下面站着许多人。根据原主的记忆,这就是在□□。   陈前被第一个揪到前面,被人按着跪下。   旁边有一个穿着解放军服的少年,拿着一张纸大声地宣读,“陈前,是地主家的走狗,为地主家谋福利,蛊惑不明真相的群众,把地主婆从牛棚解救出来……”   陈前硬着脖子大喊一声,“我反对,这是污蔑!”   大概还从来没有人在这种场合打断他的言论,少年愣了一下,接着举起手喊:“打到坏分子!”   下面的群众也跟着举起手喊:“打到坏分子!“   陈前也跟着举起手猛喊:“打到坏分子!”声音在一群人中额外的响亮。 第42章   少年又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举起手高喊:“打到坏分子!”   一群人中, 陈前的声音尤其响亮, “打到坏分子!“   少年怒了, “你瞎喊啥?你该低头老实认错?”   “认错?”陈前道,“我不服, 我好好的一个贫下中农, 怎么会是坏分子?”   陈前还冲台下的人群使劲喊:“我是贫下中农!”   热血沸腾的人群中一瞬间安静, 有人质疑,“你是贫下中家?”   “是!”   人群中如煮沸的水嘈杂一片。   “咋把贫下中农来□□了?”   “搞错了吧?”   “公社乱在抓人?”   少年人眼看下面质疑声渐渐大起来,慌忙道:“他勾结地主,跟地主谋好处。”   “胡说!”陈前大声反驳,这会正是好时机,怎么能错过, “你说我地主谋啥好处了?我们辩一辩。”   少年拿着手上的纸看了看,“你跟地主婆勾结, 放地主婆出牛棚,跟……”   陈前大声地打断他的话, 冲着下面的人群道:“你们说牛是不是我们种田人的宝贝?是不是我生产队的重要生产物资?”   那还用说嘛, 种田全靠牛出力呢。   人群中无数颗脑袋在摇头。   陈前更高声地喊:“那你们说牛这样宝贵的东西能让地主婆看守吗?就像你家的钱能让你的仇人保管吗?”   无数个拨浪鼓在甩。   “那我提议不让地主婆养牛,有啥不对?”陈前的声音越发的大了。   台下的群众大部分都是农民,对牛自是爱惜的很,听了陈前的话,虽然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 但仍是点了点头。   少年见状,马上指控陈前的下一个罪名,“那你也不该让地主婆当老师。”   陈前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他,“谁跟你说马地主的老娘当老师了?”说着,他忽地站起来,把身上的牌子摘下来,头上的纸帽子扔掉,朝着下面的人群大喊,“我根本没有说让马地主的老娘当老师,我说让她给我们农民当奶妈子,带孩子!”   他紧接着又道:“你们谁见过老师不给全工分的?不给工资也不给补贴的?你们见过老师要带屎尿娃?给洗尿布?”   “那你们说这叫让地主婆享福吗?”   “那肯定不是。”下面的人群众有人吼道。   少年见势不对,吼叫着:“把他押下去,押下去。”   立时有两个男人冲上来,那身板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两人一上来就架起陈前,一手还用手捂着陈前。   陈前慌了,这次给抓下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他拼尽力气不管不顾地吼出一句,“你们是胡东什么人?胡东是特务,你们也是特务?”   一连串的特务,吓得两连忙丢下陈前,陈前借机跑到台子一侧,向着下面的群众,手指着台子上面站着的人,“老实交待,你们是不是胡东的走狗?”   少年瞪了那两人一眼,冲陈前吼,“坏分子,信口开河,诬陷好人!抓起来好好整治!”   之前陈前去公安局问起朱秀月和胡东,当时公安局的办事员,提了一句朱秀月。陈前现在还记得那个办事员的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他立了大功,其他的事就不要再问。   想到这里,陈前心中越发有底,不管什么罪名统统往胡东身上扔,“胡东是特务,是我举报的。他不仅跟刘一根合伙拐卖妇女儿童,还充当国民党的特务,收取党组织的资料,出卖党和国家的利益。”   “快说,你们抓我是不是给胡东报仇?你们就是胡东留在政府里的走狗,你们就是反动派!”   少年头一次脸上有了惊慌之色,他胡乱地回了几句,也不管台上的那些人,自顾自跳下台,往公社里跑去。   少年匆匆地跑进新任公社书记的办公室,“书记,不好了。那个陈前说我们是打击报复,说胡东是特务,是他举报的。”   公社书记惊得立马起身,起得太快,椅子勾倒在地,“快,把人给放了,弄走,快。”   少年哭丧着脸,“来不及了,书记,你听听外面的喊声。”   外面喊声震天,“打到特务,打到反动派!”   书记扶着桌子呆了一会,“你看着这里,我去县里一趟。”   说着话,他人已溜出办公室,心里不住地骂娘,早知道胡东是特务,他才不听上面的话,把陈前抓起来。这下子自己搬石头砸自己。   二美和村子里的人到的时候,就看到台下一群人悄默无声,台上,陈前高举着双手在大声地喊叫:“打到特务!打到反动派!”   接着下面的人群里响起一阵“打到特务!打到反动派!”   杨万三抓住一个人问怎么会事,那人通红着一张脸激动地说:“胡东是特务,前任公社书记给抓就是因为他是特务,上面的那个人就是举报人。”   杨万三回头看着二美和四美,这事她们姊妹俩都知道,点点头,“当初朱秀月死而复生,我爹怀疑是胡东搞的鬼,就去公安局举报了。后来我爹去公安局问朱秀月和胡东的判决,估计是那个时候听公安局说胡东是特务的。”   村里来的人比昨天站出来的人少了几个,这会听到这消息,一个个地激动地道;“陈前是立了大功,怎么公社乱绑人?是不是公社里面有胡东留下的特务?我们要不要去反映?”   “公社民兵会出面的。”洪六不愿意再生事,主动把陈前和马老太太先带回去,在公社关了一晚上,还不知道吃没吃饭呢。   陈前早就又渴又饿,为了不被扣上一个坏分子的帽子,他也是拼了老命。看到村里的人和两个闺女,顺势住了声,往台子上一躺。   四美一直盯着爹,看到爹晕到前给了她一个手势,爹一晕,她马上冲上去,边哭边喊:“爹,你一天没吃饭,人都给饿晕了。”   村里来的人有好些年青人,你一把我一把的,把陈前给弄下来。洪六顺便去押马老太太,“我们带回村里好好改教地主婆,让她一心为我们农民做贡献。”   于是,一群人来的快,走得更快,一霎那就没见人影。   回到家里,洗漱后,热乎乎地吃了一碗肉丝面,陈前才觉得心里痛快。看着坐在周围的儿女及媳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让你们担心了,不过,你们要相信你们的爹。对你们爹我来说,这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当然也是爹身下不怕影子歪,爹给队上出的主意,全是一心为公绝没掺半点私心。”至于到底有没有私心,他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就不要告诉孩子们了。   “我们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我们跟坏分子那就不是一路人。一些小人污蔑我们也不要怕,要坚决反抗到底,要相信党相信政府不会冤枉我们贫下中农的。”   陈前给自己大吹大擂,顺便把党和政府夸了一通。想到金宝说的那几年的日子,他决定要时刻把党和政府都夸一夸,让自己一直保持贫下中农的优良传统。   王小草躲在一边,看了陈前一眼又一眼,陈前能毫无损伤地回来,她觉得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爹,那我们还能上学吗?马老太太还会当我们老师吗?”上辈子金宝就羡慕那些知青可以参加考试然后上大学,他也想去上上大学,看看外面的世界。   陈前想了想,“应该问题不大,村里真不开学校的吧,我送你们去公社上学。”他豪气地一挥手。   “金宝这么小,去公社上学,我不会放心,万一给欺负了呢?”王小草回收自己的思绪,抱着金宝。   “娘,我是去学本事,学好了好去城里工作,以后也好孝敬爹娘。”   “我的金宝可孝顺了,这么小的年纪就想着孝顺娘,我的金宝儿。”王小草搂着金宝又是搓又是揉。   六美在一旁直翻白眼仁。   陈前也见不得那母子俩腻歪,摆着手道:“昨晚我没有睡好,我要去睡会。你们昨晚也没睡好,也去歇歇。”   陈前这边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觉,县公安局里可忙坏了。   公安局局长拍着桌子大发脾气,“你们说一个农民,怎么知道这事的?这事怎么泄漏出去的?”   当初接待陈前的办事员,吱吱唔唔道:“我当时一个字都没有说关于胡东的事,我只是说了他立了大功。”   “如果他真是从我们这里得到消息,那应该知道胡东不是特务才对。”   “不是特务,也跟特务没啥差别。堂堂一个公社书记竟然让特务利用,还主动上勾,他娘的!”局长又拍了一下子桌子,“去查查新上任的公社书记,还有公社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放过,给我仔细查一遍,是不是有漏网之鱼?”   在省城的江风也很快得知消息,顿时惊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想收拾一个乡下人,不想居然跟特务扯上关系。这运气真他奶奶的好!   江风跟许娇道:“阿娇,你今天就回去,不能再待下去。”   “怎么了?”许娇不满地看着他,“难道连一个乡下小丫头都不能对付?”   江风道:“我粗心,没进一步调查那个丫头的爹之前举报了公社的一个书记,而那书记跟一些潜伏的特务有来往。”   “那怕什么?”许娇神色依然倨傲。   “总有一些人跟我们许家不对付,想拉老爷子下来。这事正好给人家一个把柄,如果让人家利用,说不定许家也会牵扯到这事上。你堂哥还在苏联留学……”   江风的未尽之意,许娇听明白,顿时慌起来,叫道:“那怎么办?你怎么做事这么不小心?”   “我先送你坐车回去,我回去扫底,绝不会给许家惹来祸害。”   “你扫干净才回来。”许娇命令道。   “是。”   ……   古建军出门打听到许娇已经走了,以为江风有分寸,劝走了许娇,也就没意。   他听到消息时,已是二天后,工作也没顾得上,拎了一辆自行车往陈家骑去,骑到半路才想起还不知道陈家在哪里。又跑去医院找出陈家的地址,再去供销社买了一些东西,才一路骑一路找人问。   总算到了金堂村村口,古建军抓住一个小孩,给了一颗糖让他带路去陈家。   狗蛋带着古建军一路走到陈家,陈家门口没有人,门半敞开着,没看到人。狗蛋冲着屋子里一吼,“金宝,快出来,你家来客人了。”   金宝倒没有出来,陈前杵着拐杖出来看是古建军,热情地招呼,“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陈前又冲狗蛋道:“狗蛋,帮我去喊三美回来做饭。”   狗蛋应了一声跑得飞快。   三美没回来,王小草倒先回来了,到了门口,先伸头往里瞧了瞧,才走进来。   陈前见不得她地探头探脑的样子,吩咐道:“去煮碗荷包蛋来。”   古建军客气要推辞,陈前笑道:“我们农村没啥好东西,就只有鸡蛋,你尝尝。”   王小草听到陈前吩咐做荷包蛋,知道来的定是贵客,又见古建军一身穿戴不俗,拿出浑身本事煮了一碗荷包蛋糖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溏心还是不喜欢,我一样做了一个,你尝尝。”   古建军道谢后,接个碗,先看了一眼,碗虽是粗碗却洗得干净,碗中两个荷包糖,一个蛋黄包着蛋白,一个蛋黄祼露在外面。卖相还成,看起来也干净,没有锅灰也没有柴灰。   大概是没有吃早饭,古建军不仅把两个荷包蛋都吃了,还喝光了糖水。   王小草看着空的碗,深觉自己的厨艺也不比二美差,忍不住问:“要不再来一碗?”   古建军愣了一下,陈前瞪了王小草一眼,“还不去收拾碗。”   王小草摸头不知脑,她明明是好心。   “陈叔。”见王小草进了灶房,古建军开口,“我听说你给公社抓去,其实是我连累了你。”   “跟你有啥关系?”陈前想了想,这事无论如何都跟古建军扯不上关系。   看陈前茫然不知,古建军就知道二美没有把事情告诉陈前。他咳嗽一声,才把那天的事说出来。   “这事是我的错,害陈叔受了牵连。”古建军起身,郑重地朝陈前鞠躬。   陈前摆着手道:“也怪我家丫头,火上浇油,没好生劝说你们一二。”   “不知那位姑娘如今在那里?我带二丫头过去跟她赔罪,把事情缘由说清楚,也好解开你们之间的误会。”陈前忍住心里的高兴,小心地试探着。   “啥?”王小草一双油手从灶房钻出来,“凭啥拉着我们二丫头说是你女朋友,给你当幡子?你跟别的姑娘纠缠不休,管我们二丫头啥事?我们好好的姑娘让你毁了名声的,你让她咋嫁人?你们城里人是不是瞧着我们农村人老实好欺负?还是你们城里人随便,拉着一个女的就说是女朋友?今天你不给我们二丫头一个交代,你别想出这个门。”   陈前摆着手作势去拦王小草,其实心里高兴不已,心想王小草这个人总算有点用处。 第43章   古建军没想到刚才还和和气气,问他要不要再吃一碗荷包蛋糖水的婶子, 这会指着他的脸上大声嚷嚷, 仿佛只要他说一个不字, 那双手油手下一秒就会糊上他的脸或衣服上。   古建军躲避的同时, 下意识地道:“我给你们交代。“   “我们二丫头是你正儿八经的女朋友?”王小草追问。   古建军连连点头。   王小草的脸如五月的太阳,说变就变, 这会她的脸上又露出笑容, 没了刚才的凶神恶煞, “那你算是我二女婿,你喜欢吃啥?我给你做。”   离了王小草的油手,古建军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苦笑一声道:“我不挑食。”   陈前使了眼色给王小草,她见机,进了灶房, 仍探出个脑袋,竖着耳朵听。   陈前心里琢磨一番, 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男女朋友,只是朋友, 谈过恋爱说个情罢了。一旦古建军要分手, 难道他们家还拦得住?   于是,他道:“这事你不用记在心上,只是也莫外传就好。”   “陈叔,你觉得我信口开河,言而无信?”古建军自有傲气, 不愿意让一个乡下人看扁了。   陈前摆手,道:“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你年青,又是大城市来的人,那里会瞧上我们二美这么个乡下丫头。你会读书识字,又有好工作,家世也不错。我们家,你也看到,普通的乡下人家,二美长得不错,可大字不识,没啥文化,也没有啥工作,跟你不相衬。孩子他娘的话,你别信。她就是妇道人家瞎说说。”   原以为陈前会就此打蛇随棍,攀扯上来,把亲事敲定。不想他一开口就是拒绝,嘴里说着配不上,实际上却摆出一副生怕沾染上他的样子。   古建军一时公子气发作,“我什么时候说过看不上二美了?不会识字,学就是了,没有工作,找一个工作就是。”   陈前仍然推拒,“我听说过如今大城市里的男女朋友,讲究个自由恋爱,不合适分开,别人也不会说啥。我们乡下地方,男女朋友那跟定亲就差不多,没有意外是一定要结婚的。若是没有能说得过的原因,一个姑娘让人退了亲,以后可不好再找人嫁,即便再找的人家也要次一等。”   陈前这话就差说他是玩玩而已,没有当真。古建军又气又羞愧,那天突然扯着二美气许娇,可不是没把二美当一会事。   古建军想了想,缓缓地道:“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交代啥。理论起来,我们家可欠着你的救命大恩呢。上次二美能帮上你的忙也算是我们聊表心意,不值当啥。这事,你就别当会事,让它过去算了。”   陈前越是这样说,古建军越是羞愧难安。人家掂记着他的救命之恩,他不仅利用别人,还给别人带来祸害,让陈前凭白无辜遭了一场罪。   和陈家相比,他就像一个小人一般。   越想他越难过,匆匆跟陈前告辞。   王小草蹿出来,走到门口见古建军上了自行车,双腿蹬得飞快,一下子不见人影,“他怎么骑的那么快?像有是偷了东西的贼赶着逃命的样子。”   “人家那么有钱,怎么会是贼?”   “我不就打个比方。”王小草抱怨一句,“当家的,刚才你说的啥话?他明明认了二美是他女朋友,你咋又不同意呢?这么有钱又有工作的女婿那里找?你打算给二丫找个什么样的?”   “你不懂,别乱说。”陈前挥挥手,“古建军不是拿了东西来,你看看是啥?能做出来吃的,今晚上做出来。”   他暗自得意,看古建军离开的模样,十之八九会上门来提亲。二美现在年纪小,先定个亲,然后让古建军给她再找个工作,最好是县供销社,两人朝夕相处,二美长得又漂亮。他不信古建军不会喜欢上二美,说不定他现在对二美已经有了喜欢之心了。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这招以退为进做得好。   王小草瞧着陈前嘴角的笑,哼哼唧唧地回了灶房,又是一通念叨,陈前掂记着上学的事,几个丫头没上过学,说亲跟城里的比总要差一头。   他还想着让马老太太当老师,除了识字读书,他更想让马老太太教教几个丫头礼仪姿态。   心中有事,又不愿意听王小草的叽叽歪歪,陈前出门往杨万在家里去,去问问村子里的学校到底还办不办。   大美她们从外面回来,趁着陈前不在家,王小草又是一通念哪。二美下班回来,她赶紧跑出来,头一句就嚷,“二丫,我今天跟你说了一个好女婿,结果让你爹破坏了。”   从朱秀月开始卖她起,说起自个儿的亲事来,二美就没有脸红。她问:“今天谁来了?”   “古建军。”王小草挥舞着双手,“长得斯文好看,穿得也好,一身上下肯定值不少钱,还戴着手表呢。你要是嫁过去,就是掉进福窝里了,吃得好穿得好……”   二美脸倏地红了,扭捏道:“娘,他来提亲?”   “不是,他是来赔礼的,说啥来着?”王小草拍着脑袋想。   二美跺脚,“没来提亲,你说啥呢?”   “别听你娘的。”陈前进屋打断母女娘的话,眼光扫过屋里的人,“你们听说,出去不要说这事。”   “还有你,特别是你,给我闭嘴,这事不准提。”陈前特意点出王小草,觉得她的嘴巴还没有六美七美严实。   “当家的,这亲事真算了?我们二美让他白欺负了?”王小草不肯答应。   “别瞎闹,这事我心里有数。”这话与其说给王小草,还不如说给二美听。   避着人,陈前跟二美道:“你觉得古建军这个人怎么样?”   “爹,你跟人家说这个干嘛。”   “二美,这个时候不是害羞的时候,如果你对古建军没有意思,爹就不提。”如果二美真对古建军没有意思,他会想办法让她对古建军有意思的。   “爹,我还小呢。”   陈前明白了,转了话题,“你这几天在供销社怎么样?有空学认点字,多看看别人怎么工作。”一番教导是少不了。   古建军回到城里,赶着去回春堂。正好有病人来找叶一舟,叶一舟忙着,没空理他。   他自己到后院找了一个石凳坐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捧着脸问自己,喜欢二美吗?   若说喜欢吗?好像又没有,若说不喜欢,好像又有那么一点喜欢。   一时,他自己也琢磨不透自己的心思。抛开自己的心思,事情就简单多了。   但他要真的在这个小地方一辈子吗?如果是,娶二美不难。如果不呢,他能带走二美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少   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44章   叶一舟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古建军坐在石凳上发呆。   他走到古建军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古建军回神, 想了半天, 道:“舅舅, 如果我跟二美定亲,你会同意吗?”   叶一舟并没有露出很惊讶的神态, 古建军笑, “舅舅, 你早猜到了?”   “不,是估计,只要不是傻的,就知道该套你。”   “那陈家算半个傻的吧。”古建军把陈前和他媳妇的话复述了一遍。   叶一舟微微思索,叹道:“难得乡下人还有为女儿考虑的。”   “你喜欢那个姑娘吗?”叶一舟看着古建军道,“在舅舅眼里地, 门第,家世, 乡下人,城里人都不重要。你喜欢她吗?看到她, 你有萍然心动吗?就单纯那么一个人, 你喜欢吗?想好了再告诉舅舅。”   叶一舟伸手拍拍他的脑袋。   “舅舅,当初爸很喜欢妈妈,很爱妈妈,对吧?”   半晌,叶一舟低声道:“对, 否则我们不会把你妈妈嫁给他。”   “是不是很后悔当初的决定?”   或许古建军的声音太轻,或许风吹散他的声音,叶一舟仿佛没听见一般,如一个雕塑坐在那里。   古建军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如果很爱,会让他的妈妈独自去死吗?   那天,还是九岁的他,跟往常一样,跟小伙伴们打了一场架,一身汗水地跑回家。破天荒,他妈妈头一次早下班,给他做了满桌子的他爱吃的菜。当时他高兴极了,嚷着让妈妈以后每天都早下班给他做好吃的。让他高兴的是,妈妈点头答应了,那是他吃过最好的饭菜。后来,妈妈让他去接爸爸,跟爸爸一起回来。   他欢快地跑出去,他要去告诉爸爸,妈妈专门为他做了一桌他爱吃的菜。中途,遇上小伙伴,又打了一架,把衣服给扯破了,他跑回家让妈妈给他缝衣服。可客厅里,厨房里,卧室里都没有妈妈,最后在浴室里,在妈妈最喜欢的那个大浴缸里找到妈妈,妈妈躺在里面,脸上的神情依然是那么温柔美丽,就像沉睡一般。   他以为妈妈睡着了,他拼命喊,拼命摇晃,可妈妈再也没有醒过来。   后来爸爸告诉他,妈妈是因为怕连累他们父子俩才选择的自杀。   那时候,他才知道妈妈被人举报,不忘资产阶级享乐,不忘资产阶级小姐的作派,而那个大浴缸也就是证明。   再后来,他疯狂地砸着大浴缸,把它砸得稀烂,砸得粉碎,似乎这样,他的妈妈就可以回来一样。   他没想到的,他爸爸很快结婚了,娶了一个贫苦工人家出生的姑娘。从那天起,他觉得也许他妈妈的死并不是像爸爸说的那样。他小伙伴家里到处乱窜,总算偷听到有用的消息,原来是有人在刻意针对他妈妈,其实他妈妈也不用死的,只要他爸爸答应去大西北开荒去守卫沙漠,然而他爸爸没答应,他不愿意抛弃自己的前程。   于是他开始跟他爸爸和后妈做对的日子,而周围叫他资本家的兔崽子的人越来越多了。他知道那是他后妈搞的鬼,他曾听到她跟别人说他跟他那个资本家妈一个德性,爱享受。   可能是没有他妈妈这个资本家千金拖后腿,他爸爸升职很快,从分区去了总区,过了几年又升了,职位越来越高。他后妈越得意,总说自己是旺夫,不像他妈是个克夫命。   而他这个资本家千金的崽子是军区有名的惹事精,打架斗殴无所不来。至到他被许娇缠上,他讨厌许娇那种自以为是的喜欢,她让他想到他的爸爸。   小时,他没少听说当年爸妈的爱情故事。妈妈也是爸爸这样死缠烂打给追上的。那个时候他觉得很幸福,很佩服爸爸的勇气。然而当时有多佩服,如今就有多厌恨。   他厌恶这种喜欢,厌恶这种爱!   “孩子。”叶一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妈妈没有后悔,我们也没有后悔。”   “那个时候,你父亲的确很爱你母亲,同样,你母亲也很爱你父亲。两个相爱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   “不,他不爱我妈妈,他不爱。”古建军摇着头,脸上的泪痕尚未干。   “只是他后来没有之前那么你母亲罢了。曾经你父亲为了见你母亲一面,可以在我们楼下蹲一个晚上,曾经他做过很多傻事,只是为了见你母亲一面或着看着她脸上的灿烂笑容。只是经历过爱情,享受过爱情,爱情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别的事在他心里慢慢地替代了爱情,或者说爱情在他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母亲从来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从当初决定嫁给你父亲,到后来赴死,你母亲都不曾后悔。我记得你母亲写给我的信上写着,因为爱情,她遇见你父亲,因为爱情,有了你。她很感激你父亲,让她能够拥有你。她快乐过,她幸福过。她曾经拥有无比疼爱她的父母以及兄长,也拥有一个相爱的爱人,更拥有一个让她觉得生命的意义的孩子,她觉得她这一辈子足矣。”   “死亡,她并不畏惧,那只是人存在的另一种形式,魂魄消失在空中,躯体化为泥士和大地在一起。”   “舅舅。”古建军扑进舅舅的怀里,“妈妈怎么可以不恨呢?她怎么能不恨?她该恨他,也该恨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可以不用去死,她可以和舅妈表姐表弟一起出国去,可以一直活着,好好地活着。”   “妈妈不恨,那让我来恨,妈妈不愿意做的事,我来做。”   “傻孩子,仇恨会让一个人会变得丑陋不堪。你是我们叶家的孩子,你应该生活在阳光之下,别让仇恨充斥着你的躯体,侵蚀你的灵魂,做个阳光快乐的孩子,是你母亲想看到的。”叶一舟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答应我,做个快乐的孩子,随心所欲地生活。”   所有的仇恨,让他来终结,所有的痛苦,让他来结束。   孩子,只要你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晚才写了二千字,自我鄙视一下   昨晚吃饭时发现在手腕的骨头莫名的红肿,擦了万花油,今天冰敷了,现在骨头还是很大。明天要去医院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明天不能确定六点能更新。 第45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屋里,陈家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起床, 开始一天的忙碌。   所有的人都起来了, 陈前才慢腾腾地醒来, 从床上爬起来, 穿好衣服,等媳妇或是闺女端洗脸水进来。可以说他如今的生活和朱秀月相差不几, 只是他的媳妇和闺女们是心甘情愿地侍候他。   陈前心不在焉地随意擦了一把脸, 都过去好几天了。古建军还没有上门, 陈前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大话说过了头,古建军当真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唉声叹气。   “哎……哎……”   陈前以为是自己在叹气,可声息不对,抬眼看去,只见王小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长吁短叹。   “你叹啥子气?”   “当家的, 你上次让我不要在丫头面前说。我可是憋了好几天,心里憋的好难受, 你看看,这咋会事?那个古建军都不来了。”王小草有些埋怨道, “还不是你那天说话说过头了。”   陈前心里正不得劲, 那听得她这埋怨的话,摆着手赶她出去,“出去,赶紧出去。大老爷们说的话,要你来管?”   陈前一凶, 王小草闭上嘴缩了脖子端着洗脸水出去。   陈前坐在床上想着,是不是该主动进城去见见古建军。   “爹,娘,你们快看,我们家门口来了两只喜鹊。”六美吱吱喳喳的声音。   六美的声音刚落,王小草人已钻进屋来,激动地道:“当家的,喜鹊报喜,是不是古建军今天地上门提亲?”   陈前心中也巴望如此,只是未确定的事,他到底不喜先露出痕迹,道:“谁知道?说不定是别的啥喜事呢。”   “哦。”王小草满脸的失望,旋即又露出满脸的笑容,“别的喜事也好,只要是喜事都是好事。”   陈前故作威严地嗯一声,见王小草出去往灶房走去,两腿一蹬,立马从床上跳下来,奔到院坝里。   两只喜鹊站在松树上,喳喳地叫个不停。   随着喜鹊的喳喳声,陈前越发的觉得今日是古建军上门提亲的日子。   大概是因为喜鹊上门,王小草难得一回请假没去上工,在家里打扫卫生,把房子弄得窗明几净,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户人家是爱干净讲究的人家。   对王小草此举,陈前暗暗点头。   只是日头快要中天,还没有见到人来,陈前越发的焦躁,提亲可不兴午后。当然这是农村的规矩,陈前望着头上的太阳,暗自安慰,说不定城里人不兴这规矩。   大美背上的伤口已愈合,只是没有落疤,陈前仍拘着她不让她下地干活。只是大美从小干惯活,一时歇下来还挺不习惯。陈前就让她在村子里转转,和一些年龄相当的姑娘说些话,而不爱玩的四美则负担照顾大美的任务,陪着大姐在村子里逛。没有美食的吸引,五美如以前一般老老实实地跟在四美身边。   吃得好,又没有下地干活,二美的肤色渐渐白皙。陈前担心她这相貌惹事,让三美跟着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反正三美虎起来天不怕地不怕。   六美七美金宝跑到村口玩,眼睛却盯着来村子的路上。他们隐隐觉得今天爹娘在盼什么人来,自是要先来村口守候。   一辆小吉普车渐渐地驶近,六美七美头一次见到会开的四个轮子的车,张大嘴巴瞪大双眼看着那车小吉普车。金宝则警惕地看着这辆车,在他的印象中,在这个年代能开得起这样的车来头定然不小,这样的人实不该出现在他们的村口。   小吉普慢慢地停下来,古建军探出脑袋,冲六美三人招手,“来坐车。”   六美嗷呜一声叫,张着小手冲过去,让古建军抱上车。   坐在车里,一回头见七美仍站在原地,金宝在呆呆地发愣。她挥着小手,“快来啊,我们坐车回家。”   古建军笑笑,走到七美和金宝面前,“我抱你们上去?”   七美害羞地点头,金宝回过神,昂起小脑袋,“我自己能爬。”   小吉普不是很高,金宝腿短却够不着。古建军把七美抱上车后,回头拉着金宝的双手一提,人就到了车里。   金宝嘟着嘴要说话,抬眼看着叶一舟坐在车里,道:“叶医生,你好。”   六美一上车就顾着打量着车里,没看着后排还坐在着人,回头道:“叶医生,你来啦。”   七美也跟着道:“叶医生,你好。”   叶一舟笑笑点头示意,心里却在仍在犹豫。   因为古建军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二美,叶一舟就主张让他先放一放,先找份工作作为赔礼给二美。   古建军却想着要不先跟二美当男女朋友处着一段时间看看,但想到陈前说的那些话,农村的男女朋友跟定婚没有啥差别,古建军又担心如果以后不能娶二美,岂不害了她。   古建军就有些犹豫不决,这一犹豫就好些天过去,至到昨日,古培土的下属曾明开着小吉普找到古建军,要带他回去和他后妈的侄女结婚,因为那姑娘是工人家庭出生。   曾明掏出身上的枪,说参谋长让他务必带古建军回去,那怕用枪逼着。   古建军才觉得事情古怪,这么多年,那怕他气得他爸胃病发作,也没有看到他用枪逼过他。他带着曾明去找叶一舟。   叶一舟再三询问,除了接到的命令就是带古建军回去,别的,曾明一字不漏。   叶一舟想了想,拿话试探,说古建军在农村找了一个女朋友准备定婚。   曾明立时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回来让古建军尽快和那姑娘定婚。   到这会,叶一舟还有什么不能明白,有人在拿古建军是资本家千金的儿子这一身份来找事,直接受到冲突的就是古培土。   他不明白他的妹妹已死去,为什么还有人在揪着一个死去的人说事?揪着一个死去的人不放?   当然他没有把心中的怀疑告诉古建军,只是说他的后妈搞鬼,让他和二美订婚气气他那个后妈。   或许不用再做选择,古建军欣然同意,还开着车四处出去买东西。   今天早上,叶一舟头一次发现古建军能这么折腾,换一件又一件衣服。若不是他说再不走,今天就不用去提亲了,古建军才挑了一件衣服穿上出门。   雪白的衬衣,胸前插着一只钢笔,黑的卡叽裤,时髦又斯文,   叶一舟瞄着在和三个小孩聊得正高兴的古建军,那句让他再想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或许这订婚正是他期待的吧?   想到早上古建军的忙碌,叶一舟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或许他的决定并不是错误的。   村子里有辆自行车都是高级货,别说小吉普车。一进村里,社员们都围上来,但又不敢靠近,却看见六美七美金宝三人在车上冲他们挥手,不由地一愣,转眼想,陈家什么时候攀上大人物了?   朱富强却不这样想,他估摸着是什么大人物来私下考察,只是在村口遇到六美几个,才让他们上车坐一坐。   这样想着,朱富强颠颠地跟着车走往村尾走去。   小吉普车停到陈前院坝前,六美张着小手叫:“爹,快来看,我坐车啦,这是小吉普车。”   坐在门口的陈前眼睛去看到下车的古建军,激动地站起来,旋即稳住心神,平静地走过去,先冲叶一舟打招呼,“叶医生,你来了。快,请进屋坐。”   陈前热情又不谄媚迎几人进了屋,叶一舟暗自点头,起码陈前的表现可圈可点,不是很糟糕。他不想完全不想曾明回去提到古建军的岳家是多么的粗鄙。   再看到干干净净的屋子以及那红漆八仙桌及椅子,叶一舟的满意又多了几分。   陈前自是瞧见叶一舟的神色,不由地挺直背,神情越发的平静,招待起来既客气又不过分热情。   叶一舟知道曾明的时间紧,寒暄几句后,直入主题,“陈老弟,你看我这侄儿如何?可配得上你的二丫头?”   陈前忍住心中的狂喜,压住喉咙间的颤抖,矜持地道:“我们嫁女图个实在,图人家对我们闺女好。”   叶一舟笑,“自是如此。”   双方都有意,古家大方不在乎钱财,陈家也不小气,你来我往一番客套,两家的亲事给定下来。   如今新社会不兴什么合八字,因只是定个亲而已,连酒席都省了,拿糖散给村里人就算订了亲。   王小草最高兴,拿着古建军买来的糖果瓜子花生糕点准备去村里发喜糖,每家一把让大家沾沾喜气。王小草手大,拿最不值钱的花生,几个孩子手小,等会拿出去的自然就少。   跟来的朱富强听说是两家订亲,张大嘴愣在那里,王小草出来塞了他一把花生,带着儿女往最近的牛家去。   上次让陈前好生说了一顿,王小草学了个乖,见牛家人都在,先道一声好,抓了一把花生给牛二柱的媳妇,“今儿我家二丫头定亲,这是长生果,你拿着沾沾喜气,也让你家三个丫头说门好亲事。”   随手六美抓了一把糖,七美抓了一把瓜子,金宝抓了一把糕点都放在牛二柱媳妇手里。   牛老太太有些不高兴,故意大声地问:“陈前媳妇,你家二丫头说给谁了?”   想睡觉有人送枕头,这话问到王小草心坎里了,她更大声的道:“刚才那车,看到没?就是我们亲家坐车来提亲的。小伙子人长得不错,还有工作,在县供销社上班呢。”   王小草一脸的嘚瑟,“与我们二丫头正正相配。”   她从来没有如此得意过。之前因为生的全是丫头被村里人说闲话。如今她有儿有女,女儿还找了这么好的婆家,让她脸面光彩不少,比村里那些全生儿子的媳妇脸面还有光,腰杆也直多了,连那条跛腿也利落许多。   牛老太太看到她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一个跛子,有啥好得意的?”说着,扒拉出牛二柱怀时的东西搂在怀里进了屋。   王小草就这样一路嘚瑟一路发着喜糖,在她嘴里,古建军和陈二美两人简单不是人,是天上的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   上一章,我觉得有些感动,你们觉得呢?还是我自我感觉? 第46章   二美骑着自行车驼着三美刚出现在村子里,大姑娘小媳妇人人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三美沉不住气, 跳下自行车, 逮住一个相熟的婶子问, 那人嘴里吃着王小草发的糖, 挥着手道:“喜事,你爹给你二姐定了一户好人家, 男方是城里的人, 在供销社工作呢, 人长得也不赖,是我们十里八乡头一份。”   前几天爹问她对古建军有意思没,二美心下有所猜测,只是没想事情会真成。   三美心急,挤开二美,吼道:“二姐, 快,坐上来, 我开动了。”   等二美跳上自行车后座,三美骑得飞快, 自行车像风一样飞速前进。   两人到家门口, 先看到停在院坝的小吉普车。三美哇一声大叫,二美伸手捂住她的嘴,道:“屋里有人呢。”   三美点头,悄声道:“这车我能开开就好了。“   二美瞪了她一眼,以为这车跟自行车一个模样, 只要两条腿踩上去就行?   陈前在屋里笑,“我两个丫头回来了。”手指着进门的姐妹俩,“大的那个是老二,小的那个是老三。”   二美这段日子吃得好,又天天在供销社上班,脸色早没了先前的黑黄,白皙又透亮,一双眼睛如水般温柔,一见令人倍感舒服。   曾明出来前,古建军的后妈已把娘家侄女带回家里住着。他曾见过那姑娘,样貌在普通人当中算是不错的,但跟二美相比,却犹如浩瀚中的小星星和月亮。何况二美身上还有和古建军妈妈相似的那份温柔,就凭这一点,那姑娘就输了。曾明也明白为什么古建军和叶一舟会选上这个姑娘。   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然而一个眼风,却有同样的如水般的温柔。   见着人,曾明就告辞。他急着赶回去,陈前也没有多留,只是有些遗憾叶一舟和古建军也要同回去,没有时间让古建军和二美想处处。   叶一舟走之前倒有说过让陈前明儿带着一家子进城,好歹在城里摆上一桌酒席庆贺一二。   陈前抛开那点心思,高兴地连连点点头,既然愿意在城里摆酒席,那就是正儿八经地把二美当一家子看了。   晚饭后,陈前找二美单独说话,“二美,爹得提醒你一句。眼下你和古建军订了亲,可不表示将来一定会结婚。城里人兴先谈一段时间男女朋友,合适才会结婚。因考虑到我们这里的规矩,古家就同意你们先订亲。但你得记住,没有结婚之前一切事都有变数。就像我们这样的乡下也不是没有订过亲还退亲的。”   “当然爹也不是让你死扒着他,也不是让你厚着脸皮。总之,姑娘家的矜持不能忘,但又不能过分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陈前叹息,这些话应该王小草这个当娘的来说,想到王小草,他就觉得不靠谱,只得自己亲自上阵。   “如果古建军有反悔的意思,你切记不可死缠烂打。”倒不是说陈前多有骨饣,只是他知道如果惹恼了这些公子哥儿,家里指不定要遭什么大祸。倘若你不纠缠,说不定他反而缠上来,人呢,就是这个德性,好好握在手里的东西不一定会珍惜,一旦失去,却发现那东西的珍贵。   “多想想,跟村子里的姑娘们多聊聊。”   二美揣了一肚子的心事回到屋里。对能跟古建军订亲,她是满心欢喜。头一次见古建军,她就惊叹世上会有如此的人,懒洋洋地斜坐在那里,却跟她平时见过的所有人不一样,身上没有一丝懒惰的气息,反而有种说不出来,令她着迷的气息。   当然当时她只是着迷一下,至到那天,他拉起她说她是他女朋友的时候,她的心呯呯直跳,随之而来的不置信充斥着她的胸腔。下一刻她听到古建军以救命之恩相要挟,她那颗乱蹦的心忽地安静下来。接下来她竟然做出那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她把那一切都归结在报恩上面。   现在她可以由着自己的心去尽情地喜欢,但爹却告诉她……   大美看着二美的蹙着的眉头,伸手去抚平,“二美,是不是觉得在梦中?不也相信?”叹了一声,“到现在,我都仍觉得在梦中。那个开车来的人是古建军爹的下属,可见古建军的爹是多大的官。那样的家,跟我们离得好远好远,让人不踏实。”   “要不,我们取消订亲吧?”大美缓缓地道,“我总担心他爹娘不同意怎么办?古建军万一后悔咋办?以后你嫁进去,他们一家子人不欢迎你咋办?”   二美抱着膝盖轻轻地点着下巴,“大姐,他爹也不是生来就是大官的,他家也不是生来就是那样的。”   这会二美已想明白了,总要试试吧。难得有这么一个人,总算将来成不了,试过也不会后悔。反正爹以想好后路,大不了就当处了一回男朋友,就像城里人那样,不合适就分呗。   隔日,一家子一大早起床,穿上新衣服。二美刚穿着古建军送的衣服,里面是布拉吉,外面套着一件灰色风衣,两条辫子系着花垂在胸前,只是脚上的一双布鞋实在不搭,怎么看怎么别扭。   陈前道:“赶紧的,二美,先去供销社给你买一双皮鞋。”   昨天订亲,叶一舟不至给了布料和衣服还给了五百块钱。陈前估摸着叶一舟的意思是让他把房子整治整治。   陈前原本就想重新盖一下房子,这不是前段时间农忙没得及找人弄。当然钱,陈前也不拒绝。想着万一亲事不成,就也算是提前给的赔礼钱。袋里有钱,陈前决定给家里人人都买一双皮鞋。不过先给二美买,回来的时候再给家里人买。   一行人坐着牛车到了城里,先给二美挑了一双合适的皮鞋,几个小丫头看得眼睛直冒绿光。王小草嚷着给金宝也买一双。   陈前道:“回来再买,人人有份,先去叶医生那里。”   听说人人有份,几个小丫头也不冒绿光,只是记着自己喜欢的鞋子,等着回来买。   到了回春堂,进了后院,叶一舟今天没开门,请了厨师帮忙做饭,淮扬名菜狮子头,闽南的佛跳墙,东坡肉,松鼠桂鱼。一道道几个丫头和金宝没有见过的菜摆上了桌。   陈前看着眼前这些菜,心中更是满意,叶一舟并不因为他们是农村人而小瞧他们。   一桌菜吃的精光,五美更是边吃边问,想着回家找机会让二姐也做做,以后在家里也可以隔一段时间吃一样,就够幸福的。   饭后,古建军和二美终于有了订亲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   二美略仰起头,道:“古建军,你喜欢吗?”   古建军有些惊讶,没想到二美会说出喜欢这个词来,县城里的好些姑娘都不会开口说到这个词。   “不喜欢,我知道。”二美脸上的红云渐渐退去,“但我们订了亲,那我们就像城里人一样,当男女朋友相处一段时间看看。若你还是不喜欢我,告诉我,我们分手。”   “当然也可能是我先不喜欢你,我也会告诉你,我们分手。”二美伸出手,笑容洋溢,双眼如碎星在闪烁,   “好!”古建军伸出手,紧握着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医院,所以晚上要早睡,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再有一更   明晚十二点更 第47章   两人的动静,陈前一无所知, 心里想着怎么通过叶一舟或古建军认识更多的有钱人。   好在这个年代不讲究什么长幼有序, 否则二美还订不了亲呢。当然如果古建军或是叶一舟能帮忙介绍一个给大美就好了。   陈前想是这样想, 却没有说出口。上辈子跟那些富家官宦子弟打交道的后果, 就是不是人家主动提起的,千万别先说讨人厌, 得不偿失。   如今二美先行订亲, 大美的亲事刻不容缓, 陈前觉得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有了二美的好亲事在前,他相信会有不少家境不错出得起聘礼钱的人家上门。   同时,他得催催村里,到底办不办学校?上次他去问了无果,估摸着村里的干部在等上面的通知,或者等形势明朗。   想到古建军说公社上次抓他是因为他的原故, 陈前趁机问问叶一舟。   对于陈前所遭遇之事,叶一舟深感愧疚, 也是他同意古建军和二美订亲的原因之一,并给了一些钱作为弥补。   “亲家放心, 这事过去了。”可许家却没有过去, 叶一舟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透过那些人,他给许家准备了一份大礼。   听了叶一舟的话,陈前放心,准备回去游说杨万三, 让他把学校办起来。如今二美也该跟着马老太太学些东西长些见识。   一家子人收获满满地回到家里,尤其是王小草,简单是傻呆了。   她不像几个丫头,先前去过国营食堂大吃大喝过,也不像金宝有多一世的人生。她就是一土生土长的山里姑娘,好不容易下了山,却又遇上朱秀月,过了十几年的倒霉日子,那曾尝过那些菜?   嘴巴里还残留着肉香的滋味,王小草站在屋里扯着身上的衣服,一套新买的衣服,列宁装卡叽裤黑皮鞋。   她恍然觉得,这就是神仙的日子,她现在过得就是神仙的日子。   没由来的,她想到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十多年不曾见,可曾想到她如今会过上这般好日子。   “当家的,我想回娘家一趟。”王小草嗫嗫地开口。   “你家不是在山里?你的脚能爬山?”陈前道。   “之前修大坝,我都能背着石头爬高地,一天回来好几趟呢。”王小草执着道。   陈前认真地打量她一眼,忽地笑出声来,“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这个感觉,他太懂了,就像上辈子,他搬到县城去后,偶尔还回趟乡下显摆一下。   “你不怕走不动,你去就是。”   “我要带金宝给我爹娘看看。”王小草以为陈前不会答应,底气有些不足。   倘若她说是带几个丫头,陈前一准不答应,金宝嘛,随便带。   陈前给了王小草十块钱随她怎么花,另又让二美从供销社买些糖果点心之类的回来,给王小草带回娘家,又拿了一些朱秀月留下的布料给王小草。   王小草抱着这些东西,眼泪汪汪地道:“当家的,你对我太好了。”   比起他手中的钱,这点东西算不得啥,陈前挥挥手,“赶紧走,别天黑还到不了你娘家。”   “天黑到不了。”王小草道,“我娘家离这里好几天的路呢,还要翻山。”   “要不不回去?”   “不,我要回去。”王小草拉着金宝的手麻溜地往外走,先是蹭村里的牛车去公社,再从公社蹭别公社的牛车再转。   经过陈前不协的努力,村里的学校总算能开了。   也有人问过陈前,为啥这么想要村晨办所学校。   陈前则道,一来是想家里几个丫头能识字,将来能找工作或是找个好婆家。二来,他因为学校的事被公社抓去,不能白吃苦头。   马老太太那天从公社回来后,就跟孙女搬回了牛棚去。等村里确定要办学校时,又去叫马老太太。这次马老太太倔,非让村里答应以后若有什么事可以批斗她,但不能欺负她闺女,要不她宁愿待在牛棚里。   村干部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召开大会问社员们的想法。社员们的想法简单,与其请个多花钱多花工分的人,还是马老太太好。不过也不叫马老太太老师,改叫马大娘。   马大娘正式驻扎在保管室,充当一群小娃的老师。   别人家只是让家里的不能干活的孩子去上学,陈前则把家里的孩子全赶去上学,除了上班的大美。大美伤口愈合,只剩下疤痕每天擦药就行。于是陈前重新让大美去上班,二美回来去上学。   陈前去了几天保管室,看着一群孩子们上课,主要是看自己家的几个丫头。大概知道上学不易,且陈前规定她们放学回来要教大姐,一个个地学得倒挺认真的。   晚上吃过饭,陈前抽查几个丫头,看谁觉得好谁教大美。不用说四美记忆好,学习最好,其次二美,剩下几个不提也罢。陈前安慰自己,她们还小不急,况且只是让她们会识字就行。   为着防几个丫头偷懒,陈前安排四美负责教大美,二美负责监督几个妹妹的作业,谁没完成,谁就不能吃好的。   听说不能吃好的,尤其是五美,别提学的多认真了。   几个丫头的学习上了轨迹。   陈前琢磨起大美的婚事,因二美的亲事好,上门给大美说亲的人多,可陈前一个也不中意。有古建军这么个女婿在,大女婿也不能相差太远吧。   反正大美年纪也不是很大,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挑。   于是,陈前就盼着王小草回来好翻修房子,朱秀月那间房当初修得很好,就不用重新修过,只要把其他几间屋子重修添瓦砌墙就行。   村里盖房子都是互相出劳力,只是陈家没有劳力能还人家,就打算到时候送些人家一些东西,同时饭菜也要准备的好,不说顿顿有肉,鸡蛋是少不了的。   陈前望眼欲穿,王小草带着金宝和娘家兄弟和侄儿姗姗回来。   王小草有两个兄弟,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哥哥叫王虎,弟弟叫王豹。两人皮肤黝黑,身材粗壮。   王虎一见陈前,拍着他的肩膀指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妹夫,听说你家大丫还没说亲。我家三个小子,你随顺挑,看中谁挑谁。“ 第48章   大小舅子头一次上门,看在过去王小草深受朱秀月虐待又任劳任怨的份上, 陈前热情的招待大小舅子。   只是脸上的热情尚在, 那个愣头大舅子屁股还没坐热, 就叫着要让他的大丫当儿媳妇。   陈前脸上的热情倏地收回, 换上一副面对媒婆的表情,“你知道我家二美未来的婆家吧?”说着话, 他眼睛还瞄了王小草一眼, 王小草缩着脑袋搂着金宝。   王虎嘿嘿笑, “知道,听妹子说过。”   “二美是我闺女,大美也是我闺女,我总不能厚此薄彼吧?没得给二美找一个家是城里,又有工作长得还不错的年青人,而给大美找个山里的吧?连吃饭穿衣都成问题。”   陈前就差指着王虎的鼻子说他咋有那么大的脸。   王虎又嘿嘿几声, 嘴里翻来覆去说道:“妹夫,不是我吹牛。我家三个儿子, 力气活那是顶好,打猎种地一把好手, 打架也是一个好帮手。”   陈前翻了一个大白眼, “我们家不靠下地挣工分吃饭,你妹如今可是干的轻闲活,挣不了多少工分。我们家大美可是在供销社卖东西,那事可不需要力气,每个月还有三十五块工资呢。”   王虎两兄弟在家里都商量好了, 只是拿大美的亲事提一提,如果陈前能答应最好,不能也是在意料之中。但陈前拒绝头一次上门的大舅子一次,难道还有拒绝二次?   接下来的话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王虎道:“那妹夫,你看你们村里有啥姑娘可以说给我儿子?我家儿子干活特利索,倒插门也可以。”   倒插门就是上门女婿,除非实在是养不活,农村里可没有人会把自己儿子送给女方做上门女婿。这山里的日子是穷成什么样,连上门女婿都愿意当。   这事不难,不过问一句话的问题。只是先前拿大美亲事说事,陈前有些恼火,一时不肯答应。   王豹见哥没办成事,叹一口气道:“姐夫,头一次上门原本不该说这些。我们那里的姑娘如今一心往外嫁,那怕嫁给瘸子瞎子聋子,她们也愿意。外面的姑娘又不愿意嫁进来,这不一年一年的,我们那里的姑娘越来越少。男人一年比一年不好娶媳妇,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顿了顿,他瞧着陈前脸色平静,心底叹了叹,估摸着刚才提大美的亲事,让姐夫恼了火。   他接着道:“还是这次姐回来,听姐说起姐夫那是十里八乡的能干人,连公社都能应付下来。我们厚着脸求姐带我们下来,请姐夫帮忙指点指点。”   “这事有啥好指点的?让你姐去村子里打个转问一下不就得了,多大的事儿。”陈前指着王小草,“你去村子里问一下。”   王小草巴不得躲出去,听了这话,跑得比兔子还快。   王虎不住地道谢,“妹夫,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子一定记在心里。”   “小事一桩,不用记挂。”陈前心里嘀咕这算啥事,都扯上大恩大德了。忽地他心头一动,莫非大舅子是打得让他包揽几个侄儿的亲事吧》   王虎叫过自己的三个儿子,“快来给你姑丈磕头,谢他帮你们找到媳妇。”   “等等。”陈前摆着手,“这事,我不能打包票。”   “我这里就一句话的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人家同不同意,我可管不着。”陈前撇清关系。   王虎王豹两兄弟面面相觑,王小草不是说这个姐/妹夫是最老实不过的人吗?   金宝眯着一双眼睛,竭力忍住笑意。当初在王家,王家人跟娘打听爹,他就在一边搞鬼,故意说些话误导王小草,也误导王家人。在他们眼里,陈前重情又老实。王小草为陈家辛苦十来年,儿子也曾被朱秀月掉包,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陈家亏待了王小草,陈前心里对王小草有愧疚,那就是对王家有愧疚。他们要求也不高,只想求陈前帮着把家里人婚事给解决了。   只是眼下的情形不对,陈前并没有按他们的想法走下去。一时,两兄弟不知道如何是好,闷声坐在那里,希望王小草能带回好消息。   王小草这段时间对村子比前十来年都熟悉,她首先瞄上的就是牛二柱家,他家三个闺女,留一个招上门女婿养老最好。   可惜她话才起了个头,人就让牛老太太给轰出来。牛二柱没有儿子,牛大柱有儿子,那轮到外人来给牛二柱当假儿子。   王小草给骂了个灰头土脸,灰溜溜地往别家去。转了一圈,都没有人说要招上门女婿,有儿子的不需要,没儿子的兄弟家有儿子,谁稀罕招个外来人当女婿。   王小草垂头丧气回来,瞧她那神色,王虎王豹两兄弟心里咯噔一下,再一问,果然如此,没有谁家愿意招上门女婿。   两兄弟四双眼齐刷刷地盯着陈前,陈前稳如泰山,“这事,你们也看到了。我是没有别的法子,这天也晚了,你们歇一晚吧。”   两兄弟希望落空,又见陈前只留他们一晚,不由地苦笑。想着出来一趟不容易,王虎让三个儿子出去逛逛。当然能有人瞧中他们更好。   他们的小心思那瞒得过陈前,他心里暗笑。王虎咋不打量一下自己三个儿子的模样,还妄想美男计。   三兄弟没有他们爹和叔壮实,人还不高,一个个地跟个瘦猴似的。估摸着家里真没啥吃的,要不也不会把三个儿子饿成这样,只是奇怪地是,为什么王虎王豹却又长得壮实?   这样想着,陈前让金宝带着三个表哥出门去走走看看。转头看着王虎王豹挤兑道:“你们两个倒长得壮实,为啥你们儿子那么瘦?你咋能说他们力气大呢?”   两人脸上没有难堪,反而叹了一口气,王虎道:“我们山里全靠打猎为生,就像你们种田全靠人使力气。吃不好那来的力气干活,一样的理,我们如果不吃饱,那能打到猎,打不到猎一家子也没有饭吃。平时打些兔子野鸡也就是去下山换些粮食,这些小东西食品站给的价钱太便宜,拿那点钱不划算。食品站舍得出钱的是那些大野兽,可那些动物不好打。几乎要我们整个村子里的成年男人出动才能打一回,有时候还会丢了命。前年闹灾荒,我们那里倒没有旱,但深山的老虎跑到外围来,那几个月我们都没有出去打猎。”   “你们村干部不管?”陈前问。   “村干部跟公社反映,派了几个民兵来打老虎,结果那几个民兵也是怂蛋,老虎没见着,倒给毒蛇咬着了,吓得赶紧滚下山去。公社那群人都给吓着了,听说老虎没有下山伤人,管也不管了。”王豹至今还气愤不已,当时他们说让公社给他们一把枪,自己去打老虎,公社死活不肯给枪。   山里生活不已,陈前跟着叹惜一回,但并没有开腔说帮忙的话,这事他真帮不上啥忙,也不瞎说话给人希望。   晚上王小草做的从娘家带来的东西,野鸡炖鸡枞菌,凉拌兔子,一碗菌子汤,再加几个蔬菜摆了一桌。   几个丫头时不时见着荤,倒没有馋嘴。王家三个小子倒是眼冒绿光,可能在家里给叮嘱过,眼再馋,也没有往鸡和兔子上动筷子,净往蔬菜里面伸。   陈前叹息一声,没得人家拿来的东西还不能吃只看着。他拿起鸡和兔子一人碗里分了一块,“你们家常也难得吃这些荤菜,你姑丈家不缺,你们吃吧。”   五美喝了一口汤,道:“爹,这汤好喝,赶得上那天在叶伯伯家里的饭菜。”   陈前想笑,但想到五美的鼻子,喝了一口野鸡炖鸡枞菌汤,又喝了一口菌子汤,连声问:“这是什么菌?”   王虎蛮不在乎地道:“鸡枞菌和松耸,妹夫喜欢,以后我们再背些给妹夫。”   这不是守着宝山空手而归嘛。   陈前问:“你们都没拿菌卖给食品站或是供销社?”   “卖过,湿得放不长久,干得又轻,价钱还上不去。人家食品站说这个东西又不是肉,谁会抢着买。”   陈前忍不住跌脚,“小地方当然卖不出去,就像我们村里,你让他花钱买这个菌,他们肯定舍不得。可是你要卖到大城市,那价钱……”   王豹激动地打断陈前的话,“姐夫,你能卖出去?”   “我试试。”陈前道,“我不打包票的哟。”   好歹有点希望,两兄弟总算有点胃口吃饭。   鸡枞菌多,松耸比较少,还有一些别的菌装了一大背篓。   陈前让王小草整理出来,分类放好,明天他带到城里去。   他先去回春堂,一样给了一些给叶一舟。叶一舟瞧着很高兴,“来这边,好久没有吃过这些菌,尤其这个松耸是个好东西。”   陈前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   叶一舟道:“找供销社去,运到大城市去,这些东西不愁没人买,价钱低了不卖,特别是这个松耸。“   有了叶一舟的话,陈前心里有底,拿着剩下的找到吴科长。   吴科长见是陈前,急忙道:“之前说好的,你三年内不能再上班的。”   “我不是来问工作的。”陈前把鸡枞菌和松耸放在他面前,“怎么样?收不收?”   “我们不走走资派,绝不私下买卖东西。”吴科长严词拒绝。   “又不是我的,我也没处去弄这些东西。是我大舅子那个村子里的,住在山上,山上田地少,不好种田,光靠打猎不行。如今想要卖这个东西弄条活路,是以村里的业务。”   吴科长这才打开东西,细细地看,点了点头,又挑剔道:“这些要弄干净点,再晒脆一点。”   “这些都好说,价钱如何?”   “这个统一定价的。”吴科长翻出一份价目表,“早些年也卖过这些东西的。”   “那为什么后来不卖了?”陈前好奇地多问一句。   “你管那么多干嘛?”吴科长瞪他,“看看这些价格如何?”   “我只是跑个路,这个价格我回去问问。”陈前拿起桌上的袋子要走,吴科长一把按住,“这些先卖了。”   “坚决不是走资派,不私下买卖。”   “供销社买,我开个条子,你去财务那里领钱。”   陈前笑笑,没的拆穿他的话。这点菌肯定不会放到柜台上,估计就几个当官的分了,名义是各自掏钱从供销社买的。   陈前拿着钱回家,见着到手的钞票,王虎王豹傻了眼。在他们看来,不值钱的东西竟然能卖出高价来。   两兄弟急着要赶回去给村里商量,有了来钱的路子,王虎也舍不得把儿子留给人家当倒插门,急吼吼地带着儿子回家去了。   没过几日,在陈家盖房子的时候,王虎王豹两兄弟带着他们队的大队长,拉着一头野猪来到陈家感谢陈前。   那头野猪起码就有三百斤,陈前没客气,收下了。   因为陈前没法还别人的帮工,帮忙来盖房子的人不多。尽管陈前想弄好饭菜款待,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骤然得到这么一头大肥猪,不至陈前高兴,那些来帮忙的人也一个个地绿了眼睛。   陈前也不叫大家盖房,招呼大家帮忙杀猪吃杀猪饭。   村里好些没来帮忙的人听了,闻到香味直跌腿儿,后悔没上陈家帮忙,吃不到猪肉,还是放开肚皮吃。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的时候才二千字多,有点少,就多码了一会 第49章   一群人吃得油光水滑,腆着肚子随地躺着歇息。   王虎才拉着陈前到一旁, 道:“妹夫, 你看我们啥时去把山菌去卖了?”   陈前晃了晃脑袋, “你们不是去供销社卖了?”   “没呢。我们跟供销社不熟。”王虎搓着双手道。   陈前一口老血险喷出来, 没去供销社卖东西,倒先把谢礼给了他。   半片猪都进了肚子, 也没得后悔。   陈前请牛二柱帮着照应一下, 他带着王家兄弟和他们村的大队长, 带着两大筐的菌菇往县城里去。   吴科长早就等着呢,一见他们,还埋怨几句,“怎么过了这么多几天才来?”   王豹哈腰点头,“我们那地有点远,来回还得爬山。”   “以后晒干就弄来, 晒得不干可不是这个价。”   王虎几人看着老实,吴科长仍不忘敲打几句, 有陈前这么个老实人在前,他现在看见老实心里先嘀咕一番。   王虎几人自是拍着胸膛保证绝对晒的干干的。   陈前可不想每次他都跑一趟, 道:“吴科长, 你指个人收他们的东西。”   “不用,每次来找我就是。”吴科长眼珠子一转,直接拒绝。山里的好东西不少,他得先过过手。   看在那头大肥猪的份上,回去的时候陈前特意叮嘱王虎他们, “你们在山里,知道那些能吃那些不能吃。别把不能吃的拿了来,害别人也害自己。有搞不明白能吃不能吃,先喂给鸡吃吃看。鸡吃了没事,就分开单独装起来。你们记住,有些可是好东西,别当成便宜货卖了。”   几人连声谢过,才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陈前回家,王小草正把剩下的半片猪肉给腌起来好存放。   这段日子,几个丫头的仪态各有长进,陈前很想谢谢马大娘,只是想到上次的事,到底没有说把肉分一些给马大娘。   陈前舍得花钱,屋子翻新后,又装上玻璃,屋里亮堂许多,算是村子里的头一份。屋子弄好后,村子里的人成群接队来参观,个个都赞好,心里想着自家也能起这样的屋子就好了。   在村里的羡慕中,陈家一家子住进新房,屋里也摆上崭新新家具,不过陈前那屋子里还是那些家具。   王小草嫌弃道:“当家的,如今我们家也不差这几个钱。你看要不要把你屋里的家具给换了?朱秀月用过的东西多寒碜,砍了当柴烧吧。”   陈前鼓了鼓眼,懒得跟这个没见识的婆娘说话,只是再三强调,“我屋里的家具,不准动。有个闪失,你直接回你王家去。”   王小草背个身,咕哝几句,“你喜欢用旧家具就用旧家具,反正我要用的新的,从床到衣柜,啥样都是崭崭新新。”   如今屋子多,王小草要带儿子一起睡。屋里家具那叫一个辣眼睛,据她说这些全是城里时兴的,就是看着怎么不舒服。   陈前去过一次都不想去第二次。   日子就这样如水般地滑过,等陈前脚除了石膏可以正常走路,村子里开是收粮。为着不想下地收粮,陈前硬是跟医生说脚没有好,还要戴一个月。   今年老天爷作美,粮食大丰收,上交国家后队里仍能剩不下不少。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等着分粮食。   这样的好日子,偏杨万三愁眉苦脸,哎声叹气。   原来是有几个知青给派到队上,想着那些城里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要分粮食,杨万三就头大。而且村子之前没有过知青,这知青来了该怎么办?没有规矩遵循,杨万三也是一头雾水。   几个村干部商量来商量去,又不知道知青会待多久,打算把知青暂时安排在社员家里,愿意接纳知青住的人家,队上给一些的补足。   交了粮把粮食分到各户,杨万三和朱富强坐着牛车把知青接回来。   共五个知青,三男二女。   这五个知青都是响应上山下乡青年的积极分子,此时看到社员一点热情的欢迎都没有,顿时脸色变得难堪起来。   其中一个叫吴伟的拦住杨万三,“大队长,我们是响应主席的号召来参与农村建设,帮助你们建设农村。你们就是这样来欢迎我们的?”   “欢迎?”丁红玉冷哼道,“这是不欢迎,不欢迎我们支持农村建设!”   一个接一个的大帽子扣下来,杨万三愣了。   朱富强对这一套有经验,问:“你们要怎么欢迎?我们农村人实在人,搞不来花样子。你们来建设农村,就要习惯我们农村这一套,不要把你们城里那一套带过来。”   丁红瞪着眼要讲理。   梁重走出来,问:“大队长,队上是怎么安排的?我接受生产队的安排。”   丁红呸地一声,“我们跟他不一样,我们是先进分子。他是黑五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在医院做那个所谓的按摩,就是贴些东西在背上插上电震动。从医院出来有受风。还是昨晚睡晚了   今天 早上很晚起床,但是一直头痛   只能写这么点   抱歉   明天不头痛了补上 第50章   梁重斯斯文文, 就是皮肤黝黑,跟杨万三差不多一个肤色,一看就让人亲近, 觉得跟他们家村人一样。   梁重又不挑剔,老实接受生产队的安排,杨万三越看越喜欢, 听话的人总比不听话的人讨人喜欢。   跟别人不同,梁重纯是为了研究粮食产量自愿来到农村,想着能不能提高粮食的亩产量, 如果能提高,以后再遇上灾害也不用像几年前那样出现在那样大的事故。   梁重背着自己的行李跟着社员到人家家里去, 那户人家当家的叫杨万六, 跟杨万三是一个辈份,跟杨万三比起来, 杨万六家里的人可多不少, 孩子也多。   梁重刚到杨万六家里, 一群孩子跑出来看着他,有含着手指头,有怯生生的,有流着鼻涕的。梁重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来,一人给了一块。   杨万六客气地推辞, 孩子们早接过糖往嘴里扔。   杨万六倏地红了脸,挥着蒲扇大的巴掌赶着几个孩子,道:“饿死鬼投胎?快滚。”回头又道, “家里的孩子馋嘴……”   “没事。”梁重微笑,“我可以去我住的房间吗?”   “可以,可以。”杨万六带着梁重来到后面。   一间柴房大小的屋子里面摆着一张床,杨万六怕梁重嫌弃,忙道:“我们家人多,就这个房间也是赶着腾出为的。”   “没事。”梁重放下自己的东西开始收拾,房间虽说收拾过一遍,梁重仍想自己收拾收拾。杨万六赶紧叫媳妇来帮忙,梁重拦住他,“杨叔,让我自己来,我自己收拾,以后自己拿东西也顺手。”   杨万六见梁重实在不需要帮忙,才出去。   梁重一走,其他几个知青,也跟着社员往社员家里走去。   村子里好些人最多只去过县城,好些人连县城都没有去过。听说从大城市来了知青,大家哄拥而至,见几个知青同大家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只是脸要白净些,身上的衣服好看些吧。大家看惯陈家几个丫头身上的衣服,也没有觉得新来的女知青打扮有啥新奇和好看。   牛二妮跟妹妹嘀咕,“你看那两个女知青,还没有二美好看。”   牛三妮反驳道:“那能跟二美姐比,跟大美姐都比不上呢。”   大美被陈前每日盯着用哈利油,一脸黑皮总算变白许多。下班回来跟着读书识字,逢休假必要给撵着去听马大娘的课,再加上整日跟着一群拽不拉叽的同事,行为举止大为改变。随随便便走出去,别人只会说这是城里的姑娘。   即便有如此大的变化,跟二美比起来,少了一份灵动和温婉。   陈前知道大美骨子里还是那个本份老实的姑娘,在供销社待那么久,依然没有学会那种鼻孔朝天看人。不管是谁来买东西,都客客气气的。就这一点,让好些大娘看中想娶回家做儿媳妇,统统让陈前给挡了回去。   有了古建军这么一个例子在,陈前那能随随便便给大美找一个,又拿不出一千块聘礼的人家。   丁红跟白玉兰听到这话,看牛二妮牛三妮两姐妹就是两个农村丫头,黑不溜秋,不由地抬高头,“农村姑娘能有咱们白净?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再漂亮,只要是黑就不漂亮。”   白玉兰性子软,跟丁红是同班同学。这次下乡,丁红是嫌家里住的窄巴,又找不到工作。想着积极下乡,以后回去好找工作。而白玉兰纯是给后妈打发出来,好让自己一家子过好日子。丁红看不惯,拉着白玉兰一起下放到金堂村。   白玉兰软软地道:“红,你这一身穿军装特好看,英姿飒爽。”丁红身上就是一身草绿色军装,是她下乡前硬逼着家里人买的,今天第一次穿。   丁红听了这话,背不由地挺得更直,头也仰得更高些。   两人听说要分开在两户人家里,丁红先是不乐意。五个知青里就她们两个姑娘,那肯分开,吵着要在一起。   杨万三也依她们,由着她们自己选了一户社员家。   知青来的时候是上午,陈前家里几个丫头和金宝都是上午在保管室上课,没有去看,就陈前一个人去瞧了眼,听到杨万三的安排,不由地摇头。   几个知青都是城里人,和农村里平时生活习惯都不一样,住在一起没有矛盾才怪呢,以后有杨万三他们忙的。   陈前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那想到不过半天的功夫,就闹起来了。   如今七月,都说七月流火,天热得人受不了。村里家家户户都窝在家里睡午觉,陈家更是如此,先前陈前规矩吃过饭后要走走散散步消消食,然后再午睡半个小时,有利于身体健康。   陈家又在村尾,离村里还有十来分钟的路程,村里闹翻了天,他们一家子还睡得呼呼。   午睡起来后,王小草准备去上工,刚走到村子里,却看到一群人都围在村里,没有一个人去上工。   王小草如今可不比从前,拽着一个人问才知道是怎么会来。   之前队上安排五户人家招待五个知青,因为丁红和白玉兰不愿意分开,两人选择跟人少且干净的许寡妇一家住。另一家蒋铁石见人家不愿意,撇了一下嘴也由着丁红和白玉兰。   许寡妇早年没有了当家的,靠着一双手拉扯一双儿女,闺女十一岁,儿子六岁。许寡妇再能干,也只能挣一个人的工分,勉勉强强养活一双儿女。因招待知青有补贴,她是费尽心思。头一天把家里彻底大扫除,一家子也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不想因为爱干净,丁红和白玉兰自是相中许寡妇家,都愿意住她家,把许寡妇喜得午饭都做了一盘炒鸡蛋,知晓城里人爱干净,做饭啥的都挺讲究,碗筷也干干净净,一双儿女因为许寡妇的叮嘱,吃相也不难看。   有着蒋铁石那一家对比,丁红比较满意许寡妇家,又听说她在灾荒年因为没有吃食而饿死小儿子,同情心大发,拿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饼干,分给许寡妇的一双儿女。   农村孩子那里吃过这些,拿着饼干看都看不够。许寡妇的儿子铁蛋想着之前吃过金宝的糖,想着分一半给金宝,拿着饼干跑出去。路过蒋铁石家门口,让蒋铁石的大孙子狗剩看见,抢着要,两个小孩子打起来。原本两个小孩打架牵扯不到大人,偏蒋铁石的媳妇觉得许寡妇占了他们家的好处,把属于他们家的知青拉拢过去,才能得到好东西,想到许寡妇以后能从知青手里抠好东西出来,她都气得头冒烟,觉得先前定是许寡妇搞鬼,才让两个知青不愿意住她家。   于是朱来娣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往许寡妇家去,站在她家门口破口大骂,“娼妇养的,没了男人,一天到晚的勾引男人……”   白玉兰听了,吓得扯着丁红就走。   许寡妇得了丁红的饼干,搜肠刮肚地把村子里的一些事说给丁红和白玉半听,不想突然听到朱来娣的骂人话,一时愣住。   自来寡妇门前是非多,从当家走的那天起。她就避着嫌,连大伯家,也从来没有单独去过,有事都是叫儿子或女儿去。从来没有跟那个男人单独说过一句话,突然一盆污水当头倒下,她双眼当即就红了,转瞬听到白玉兰嚷着要走,抬眼又看到朱来娣那张得意的脸,嗷叫一声扑上去扯朱来娣的头发。   朱来娣儿子多,媳妇也多,许寡妇一个人那里打得过,头发给扯掉一块,脸上也刮了好几条印子。   丁红和白玉兰那见过这场面,一时吓傻了。   还是许寡妇的丫头见势不对,跑去找杨万三来。   杨万三叫人分开两边,看许寡妇那个惨样,忍不住喝道:“朱来娣,你聚众欺人,罚你挑一个月的粪,赔偿许寡妇医药费。”   朱来娣自是不服,嚷许寡妇搞鬼点了好处,蒋家人又多,七嘴八舌,吵闹不休。   许寡妇则坐在地上,仰着一张青肿的脸,搂着同样青肿着脸的儿子,哀声泣哭。   人天生偏向弱者,都说蒋家过分。   朱来娣见没捞着好,又要受罚还要赔钱,那肯依,转头对准丁红和白玉兰,“还不是怪她们,队里把她们俩分到我家和许寡妇家,一家一个知青。要不是她们变卦,那有这会事?什么好处都让许寡妇占了,凭啥还要我赔钱?”   狗剩吃了一块牛奶饼干,嘴里还馋着,“就怪她们,有好吃的,只给铁蛋,不给我。本来就该住在我家,好吃的也是我的。”   丁红和白玉兰还一头雾水呢,这下子,全明白了,合着看中她们带来的东西。   她俩也不敢,不同意再住社员家里,其他两个男知青也怕带来的东西给社员家里的孩子给摸去,也嚷着不住社员家里。   杨万三头痛,和几个村干部商量一番,决定建房给几个知青住,砖瓦是没有,土坯房倒是可以建一个,地点就选在村尾,反正那里空地多。   有了这么一处,住在社员家里的几个知青都提防着社员,任谁给人整天像看贼的眼光看着都不舒服。   几户人家一商量,找上队里,赶紧给几个知青搭了一个茅草棚让他们先住着,至于吃饭先在许寡妇家,也算是对许寡妇的补偿。等房子建好,就让知青们自己做饭吃。   陈前知道这消息后,心不由地悬起来。   他可是听金宝说过那些知青的事。那些知青先是以为可以回去,对社员那是一个不屑一顾,后来不能回去,就甜言蜜语哄骗村里的姑娘嫁给他,给他干活做牛做马,让他在家里当大爷。等能回城去,那些知青又一脚踢掉乡下的媳妇,独自回城,留下孤儿寡母的在乡下讨生活过日子。   大美那么老实本分,如今又比村里的姑娘洋气,准是那些知青的首选目标。今年还好,来的知青想着要回去,不会有啥动作,估计明年更多知青的来到,男知青就会盯上村里的姑娘们。   陈前越想越担心,就怕大美让人一哄,死心塌地要嫁知青或是让知青生米做成熟饭。   他还那里去拿聘礼钱啊?   陈前决定先给大美紧紧弦,决定在大美跟前说知青的坏话。正好听到村子里的流言,陈前双手一拍巴掌,来的太是时候了。   蒋家人多,朱来娣又是朱家人,在村里整天嚷嚷,几天下来,村里的人也觉得知青不厚道,故意挑起许家和蒋家两个的矛盾,再加上知青干活真不行,村子里的人对他们更没有啥好印象。   给知青盖的土坯房也要几个知青打下手,几天下来,几个知青瘦了一圈,黑了好几度,再也看不出来几天前的来的那个城里人的模样。   吴伟打起了退堂鼓,私下跟丁红道:“丁红,我看这个建设农村,跟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呢。你看我们要不想法子回去?”   丁红不可置住地看着吴伟,“我们可是戴着大红花来的,就这样回去?”   “那我们就成天干这些事?”吴伟痛心疾首,“晒成黑狗屎。”吴伟引以为自豪地就是那张白净的脸,外号叫白面书生,如今快成了黑包公了。   丁红道:“要不我们去县革会看看?”   两人商量好,第二起了个大早,趁着早上天凉匆匆赶到县里。结果在县革会碰了一鼻子的灰回来。   吴伟尤不死心,“你看看我,我都成了啥样了?”   丁红道:“我家没关系让我回去,就算我能回去没有工作,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吴伟咬牙,“你别灰心,我们想想,总有法子的。”   丁红不抱希望,“你想到法子,告诉我一声。”   吴伟敷衍她一句,眼睛去盯着几米外的陈家,他早去陈家看过,陈家房子是村里最好的,听说家里的女儿还在供销社上班。   供销社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工作,如果留下来能有一份这样的工作,也不错。   吴伟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奇怪,从昨天开始到今天,左眼一直跳个不停   难道我要发大财了? 第51章   晚饭后, 消过食。陈前例行问了一遍几个丫头和金宝的作业,又瞧着大美学完当天的课做完作业,陈前又开始说起知青的坏话。   “听说今天有两个知青嫌累, 房子不砌,偷溜出去玩耍去了,结果玩到半下午, 太阳都落了坡才回来。这人呢,咋这么懒呢,自己要住的屋子都不上心。”陈前一边摇头一边摇着蒲扇。   这话是半真半假, 陈前扯到一个由头就抹黑知青。   几个丫头上下学路过给知青修建的房屋,总见知青做事不利落, 石头搬不动, 木头找不起。   六美点着小脑袋符合爹的话,“他们偷懒, 那么根木头, 二柱叔一个扛, 他们还要三个人一起抬。他们欺负人,欺负二柱叔。”   这几个月来,七美见陈前待她和几个姐姐一样,胆子渐大起来,也敢在屋里大声说话, “对,那天我跟六姐一起点过数,二柱叔一个人扛了五根。”七美伸出一个巴掌, 又缩回两根手指头,“他们三个才扛三根。”   金宝知道陈前的心思,跟着起哄,“他们又偷懒还不老实,净欺负二柱叔老实。”   “所以啊,这种人,我们家得离远点。”陈前道,“尤其你们几个,见得人少,社会经验不足。都给我听着,离他们远点!”   几个丫头点点头,二美已订亲,现在除了上学就窝在家里绣花。最近她在跟马大娘学绣花,想着学会给家里人各做一套衣服,也跟古建军和他舅舅做一套。上次说了那话后,不知为啥,古建军送了她一块梅花手表,一百多块钱呢。她想了好久不知道送人家啥好,后来听说马大娘会绣花,她给缠上了,硬是让马大娘教她绣花,她打算做一套衣服送给他,别的值钱的东西她拿不出来,自己凭手艺做出来的东西到底是自己的心意。   大美则算着爹脚好的日子,好让爹回供销社上班,她回家种田。   在供销社上班不累又体面,大美始终觉得这工作是爹的,她不该贪心。   大美道:“爹,上次医生怎么说?你腿好了没?”   说到这事,陈前也头痛。现在天热,就算陈家住在村尾,比起村里凉快些。可再凉快也挡不住这是热天,腿上绑碰上个石膏,更是热。   陈前是早想取下来了,可取下来,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成天啥事不用干。不管是下地种田还是去供销社上班,他都不想去干。可真啥不干,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懒汉,坏了名声,剩下的几个丫头的亲事怎么说呢?怎么找有钱人家呢?   哎,陈前叹了口气,在取下石膏之前他得找一个轻松的活先干着,等七个丫头都嫁出去,他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他是不会干活了。   陈前这一叹气吓坏了大美 ,她连声问:“爹,腿还痛着?”   “不是。上次医生说这石膏过不了多久就能取了。”   “那正好,爹下个月,你去供销社上班吧?”大美欢喜地道。   王小草也道:“当家的,你腿好了也该去上班了。”王小草是恨不得陈前马上去把工作拿回来,这工作可是她儿子的,别大美一直上班,到最后这工作成了大美的。   对王小草,陈前可没有那耐心,张嘴就喷,“上班,上班,你叫我去上班。那大美呢?你打算让她回来下地?让她晒成黑炭?你知不知道她快十六了,得说亲!”   王小草秒怂,缩着脖子不说话。   大美感动地道:“爹,不用管我,你去上班就好,我回家下地干活挣工分。”   “难道你准备找个农村的?一辈子种地?”陈前很不高兴,感觉这些日子对大美的功夫白费了,“你去供销社上了这么久的班,难道就没点别的想法,就只会想到种地?”   陈前突兀其来的火气,让大美有些莫名,“我觉得种地也没有啥。工作那里那么好找。”   陈前一肚子的火气犹如给针扎了一下,跑没了。这个年代工作都是顶替,父传子,子传孙。想要有一份铁饭碗那可不容易。   当然如果他真想要一份铁饭碗,也可以找古建军帮忙。可陈前不愿意在二美没嫁进去之前,让古家人看扁陈家以后二美在古家占不住脚跟,把到手的姑爷给吓跑了。   “我脚好了也不去上班,你继续上班就是。”陈前想了想道。   “那你干吗?”王小草一脸惊异地看着他,倒没有想到是陈前不想干活。   头痛,陈前打定主意要想个法子找份长期能做的事糊弄糊弄。   ……   牛大柱牛二柱两兄弟和其他几家人给安排来帮知青修房子,牛大柱鸡贼,老是说家里有事不来,把活都推给牛二柱。牛二柱实在老实,来得早,回去的晚,午休也来干活,要把牛大柱那份给补上。   几个知青一来想尽快住上自己的房子,二来也不好意思看着牛二柱一个人干活。大中午的也跟着来一起盖房。牛二柱说怎么干,几个知青就跟着干。   先前也没有打算叫几个知青盖房,主要是因为他们不懂怎么盖房。队上安排他们跟着大伙一起下地干活,结果一天,几个知青手都磨破了,地还没有挖多少。让杨万三打发回来先建房子好好适应一下。   建房子比起下地干活也不轻松,几个知青咬牙撑了几天,习惯了干活后面才好点,一天天地能帮着干些活。   大中午干活又热,没一会一个个都汗流浃背。   牛三妮拿着一个葫芦装着水给他爹送水来,“爹,先歇歇喝口水。”她转头又看向几个知青,细声细气地道:“你们也歇歇吧,大中午的,可热了。”   自牛二柱在这里干活,牛三妮天天来送水。几个知青早就熟悉,但也没有过多的交谈。   今天吴伟一反常态,夸起牛三妮来,“牛二叔好福气,有女儿天天给你送水来。”   牛二柱接过闺女递来的葫芦,拿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轱辘灌下一大口水,憨厚地笑笑。   吴伟不以为意,几天下来,早知道牛二柱是一棍子打不出几个屁的憨货。   “三妮多大了?”吴伟随意找了一个话题。   牛三妮道:“我九岁了。”   “上学没有?”   “上学呢。”牛三妮昂起小脑袋骄傲地道,“我现在会数数,会写字。”   牛三妮人小,吴伟几句话就把想打听的事打听出来。   听说陈二美订了亲,男方家里还有小吉普车,吴伟觉得难以相信。这么个小地方怎么可能有小吉普车呢。他连声追问:“你是不是看错了?是拖拉要吧?”   牛三妮哼一声,“不相信我的话还问我?”   吴伟讪讪地道:“小吉普车我们那里面也难得见到一回,你说你们这里有过,这不是说笑嘛。”他还拉着梁重给他做证,只是梁重一心在捣鼓手上的东西,没有理他。   牛三妮道:“二美姐的夫家是大城市来的。”   “也是知青?”   “人家才不是呢,人家在县供销社工作。”   供销社工作的确好,可是如果家里能用小吉普车的人根本是看不上那供销社地的工作。吴伟有些糊涂,追着牛三妮问。把牛三妮问烦了,“你自己去问二美姐。”说着,小手往陈家指。   后来几天,吴伟眼睛时不时地瞄着外面,终于把陈家的几口人给认明白了。   有一天趁着牛三妮再来送水,吴伟主动道:“三妮,你们老师给你们讲故事吗?”   “什么故事?”牛三妮摇头,“马大娘从来不讲故事。”   吴伟道:“我今天给你讲一个故事,乌鸦喝水。一只乌鸦口渴了,它在低空盘旋着找水喝。找了很久……”   吴伟是高中毕业,口彩不错,边讲边会配上一些动作,声音也会有些变化。不至牛三妮听住了,连牛二柱也听呆了,连连道:“你们真不亏是城里来的,讲个故事都这么好听。”   从那天以后,吴伟天天讲故事,越来越多的人爱听。夏日白日长,开始是小孩子吃完饭后搬着凳子到这里听吴伟讲故事。渐渐地,连大人也爱听,一到晚上,村子里大半的人都跑到村尾来听吴伟讲故事。   慢慢地,大家对吴伟印象越来越好,都说他是一个好小伙,平易近人,没有城里人的傲气。   在这些声音中,有人认为应该让吴伟来当老师。毕竟他故事讲的好,又是高中生。而村子里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老师,马大娘不算是老师。   村干部讨论过后,竟然还同意了。于是,来了没多久的吴伟很快地摆了农活当上了村学的老师,而给知青住的房子也修好了。   陈前听到这个消息后,道:“倒是个聪明人,会给为自己打算。”   “爹,他讲故事可好听了。”六美拍着小手赞成,“他给我们当老师太好了,以后天天上学都可以听故事了。”   “呸!我才不要听他讲故事。”金宝愤愤地道。   “咋了?”陈前奇怪地道,吴伟讲的故事,他可没少听。   金宝眼睛瞄了瞄几个姐姐,抿着嘴没说话。   “说,正好让你们姐姐知道知道。”   金宝低声道:“他为了当上老师就是因为朱富强,就去勾引朱大美,我看到他跟朱大美在一起搂搂抱抱的。”大概有上辈子的事在,金宝对知青天生带着偏见。   自从陈前给几个丫头改名后,二美又找了那么好一个亲事。村子里大部分原来叫大丫大妞的姑娘几乎都跟着改名,叫什么朱大美,刘大美。朱大美就是朱富强的大闺女。   六美不知事,好奇地问:“他跟朱大美搂搂抱抱就能当老师了?”   二美年纪大,已知道其中关窍,“这人对朱大美恐怕不是真心的。”   陈前慢悠悠地道:“朱富强能让闺女白白吃亏?能让他当上老师甩了自己的闺女?”   “不过,你们几个听好。离知青远点。”陈前再次强调道,又看着大美郑重点点头,才放心来。   吴伟如愿摆脱下地干活,心里又打上陈家的主意。既然不能回去,那就要这里混好。   至于朱富强和陈前,在他心里就是乡巴佬,那里有他厉害,他不过是轻轻地一勾手,就把朱大美哄得团团转,刚提了一句干活太辛苦,就给他争取了老师的职位。   过了几天,吴伟穿上自己带来的中山装,梳好头。掐着时间走到村口,踮起一只脚,看着大美骑着自行车越来越近。他挥着手,辨认了好一会,道:“是陈大美吗?能不能驼我一程,我脚给扭着了。”   吴伟脸上露出自以为是迷人的微笑,他相信无人可以抵挡他的笑容,就像之前朱大美就是被他这副微笑给迷住的。   大美从自行车上下来,问:“你是谁?”   吴伟脸上的笑容一滞,旋即露出更迷人的笑容,“我是吴老师。”   原来是朱大美相好的那个知青,大美轻轻地哦一声,“我去叫朱大美来吧。”   “叫朱大美来干吗?”吴伟一脸懵逼。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让她来扶你回去啊。”大美老实地道,以为他担心朱大美扶不动,还道:“朱大美有个哥哥,她扶不动你,她哥准能扶得动你。”   吴伟呆住,看着大美远去的背影才反应过来,急忙呼道:“不用叫朱大美,我自己能回去。”   “放心,我很快的,”大美双脚踩的更快了。   吴伟欲哭无泪,他可没有想公开和朱大美的关系,他也没打算想娶朱大美。   可陈大美回去这么一说,谁不知道朱大美是他女朋友。   完了,完了!   吴伟抱着头,他不明白,以往无不胜利的一张脸怎么就失去了效果。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上章被锁   所以我打算再下一章就是十年以后,   大家没意见吧   因为想跳过那一段,然后时间线可能有点对不上,就是架空了 第52章   天边的余晖映红半边天, 陈前坐在院坝里发呆。   眨眼间,十年已过去,他到此地也十年了, 他的丫头们也长大了。   陈前忍不住叹口气,和上辈子卖女儿相比起来,他觉得这辈子失败许多。   自知青点要修到村尾, 他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不住。   那个闷声不吭的梁重看村尾空地多,竟然自己开荒种粮。一次让大美看见, 说他挖的坑不对,帮他重新挖过。从那以后, 那个梁重天天上门请教大美, 跟大美在一起讨论如何种粮,如何可以提高产量。   陈前对此嗤之以鼻, 有多少粮种有多少地就能产多少粮食, 难道还想在一块上产出几倍的粮食, 那不是发梦吗?   不知道梁重给大美灌了啥迷魂汤,梁重的那一套,她信个十成十,下了班就去帮梁重侍弄村尾的那块地,任陈前怎么反对也没用。   天长日久, 有一天梁重跑来跟他说要娶大美,没把他给气死。   一个爹还关在农场劳改的知青有啥钱途?   一向老实本分的大美头一次跟他作着干,还倔。   后来金宝偷偷告诉他说梁重是十几年后省里的首富, 老有钱的那种。陈前以为金宝在帮大美说话,金宝拍着胸口说自己绝没有说错。   想到远期回报,陈前才勉强同意了大美和梁重的婚事。   二美就争气许多,在古建军当兵后,也跟着去部队成了文工团的一员。两人在后来结婚,可是给了一千块的聘礼,还有一些其他的好东西。   说起来,让陈前最满意的就是二美,嫁的人不错,自己也不错,而且还在古家站稳脚跟,收拾了好几回古建军的后妈,跟古建军结婚都好几年了,两人还好的蜜里调油似的。   可惜有大美这个不好的榜样在前,三美如今都二十了,在村里都是老姑娘,可任他说破嘴皮,她就是不听,一心惦记着赚钱,嘴里常说要赚钱给他,让他享福,住大房子开小车。   那丫头胆子也大,前几年还没有允许私人买卖。她都敢自己捣鼓着做些生意,还把他蒙在鼓里。   手里存了点钱,听到今年政策松动,立马跑去县里铺排,准备正儿八经做起生意来。   “姥爷。”麦穗的声音的断他的遐想。   麦穗是大美和梁重的闺女,三岁的小娃娃。   此时,她手里拿着根毛毛虫,给陈前看。   陈前抚额,叹气道:“脏,女娃娃不要玩虫。”   “不,爸爸看。”麦穗扭着腰不答应。   梁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做事真一点不斯文,什么虫呀什么蚂蚁都让麦穗玩,还教她怎么辨认,什么昆虫科,一些乱七八糟,他听不懂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前都来火。梁重的爹官复原职,继续当什么教授,让梁重带着妻女回去。梁重不会回去不说,还说什么打算在农村干一番事业。险没把他给晕死,也没说补上聘礼来。   一对无耻的父子!   “爹。”四美抱着一个包裹回来。   陈前看到四美回来,高兴地问:“你二姐给你寄来的书到了?”   今年回复高考,陈前积极地让四美去参加考试,也让二美给找些书寄回来,梁重也叫他爸寄了书过来,这两天四美去公社都去了几趟就为了拿书回来。   “嗯。”四美点点头。   “时间没有多久了,你赶紧进屋看书。”陈前道。   “爹,大姐姐夫还没有回来?”四美放下包裹,“今晚我来做饭吧。”   “你说你大姐和姐夫怎么想的,明明可以考大学,非要扛锄头种田。”政策出来后,陈前说过几次,让大美和梁重准备复习好参加高考,可两人都置若罔闻,装耳聋。   到现在,陈前都有些怀疑之前金宝说的话,梁重真的会成为有钱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傻缺。   村里的那个知青不跟疯了似的,活也不干天天拿着书本,就等着考上大学好回城里。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那成绩,你让她考大学不是难为她么。”四美劝道,“大姐夫不去考才是好呢,难道你想看到大姐夫丢下大姐和麦穗独自回城?”   麦穗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来,一双大眼扑闪地看着四美,软软地道:“四姨。”   “来,麦穗,姨给你洗手,我们喝点水。”四美走过去牵麦穗。   “它,喝水。”麦穗捏着手里的毛毛虫。   “好,好,给它喝水。”   “你们都惯着她吧,谁家女娃娃玩虫子?”陈前埋怨道。   “爹,都什么年代了?还规定虫子只有男娃玩?”   麦穗把虫子放在一边叶子上,伸手给四美给洗水,小脑袋也跟着四美的话一点点的。   “哎哟,我们的麦穗真乖,自己会洗手呢。”王小草从自行车后座下来。   陈家变化最大的就是王小草,当年陈前不愿意去上班,找吴科长领了一个给那些山货验货的工作,工资也要得不高,也不要什么正式工。吴科长拍板答应了。   陈前偷懒,让王小草娘家村子里的人把货先弄到陈家来,让他验过货,再背到县城里去。这个事轻松又不费力,陈前一干就是好几年。   至于那份供销社的工作就让大美继续上班,等大美结婚后,王美又太小,陈前以自己有工作为由也不愿意去上班,打算把工作给卖掉换钱。最后竟然是王小草挺身而出,说去上班,为金宝保着这份工作。这一上就是好几年,她天天风雨无阻,从不迟到也不早退,简直是勤劳工作的典范。   在供销社工作好几年,王小草早变了一个人。学着时兴的连衣裙,刘胡兰式的头发也变了一个样,一头卷发。   陈前手指着她的头发,“你头发怎么会事?”   王小草晃晃自己的脑袋,“好看吧?今天才烫的卷发。”   陈前瞪目结舌之际,王小草向四美推销起卷女,“四美,改天你也去烫一个,不用像娘这样短发烫,你这个头发就这样烫,烫了绑两个辫子一样好看,比你现在这样洋气。”   七美推着自行车在后面,没见着六美和金宝。陈前问:“七美,你六姐和金宝呢?你们不是一同放学?”   “爹,六姐和金宝去县城里找三姐和五姐了。”七美道。   自回复高考后,陈前把六美七美金宝送去公社上学,五美死也不肯上学,陈前没法就由着她,如今五美天天跟着三美屁股后面转。   王小草回头道:“三美和五美好久没回来,我让他俩去看看。”说完,她还冲七美使了个眼色。   七美暗自吐舌头,松口气,   两人眉眼官司,陈前瞧在眼里,猛地喝道:“七美,你六姐和金宝到底在哪里?”   七美身子一僵,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睛却直冲王小草眨眼,王小草偏过头去,拉着麦穗到一边,哄着她说话。   “说吧,他俩究竟干啥去了?”   七美慢腾腾地走到陈前身边,小声道:“金宝说看到朱卫国钻到一户人家里去,要去看看,六姐也跟着去了。”   “朱卫国去哪里关你们什么事?”陈前不信,“你刚才为什么撒谎?”   “金宝说那家人是有夫之妇。”七美脸羞的通红。   通奸?   “那关他啥事?他凑啥热闹?”陈前不禁道。   “当家的,怎么不管他的事?当年朱家可没少欺负金宝。”王小草为儿子辩驳。   陈前厉声喝道:“他才多大?你就惯着他。朱卫国三十好几的人,正是壮年,你以为你儿子打得过人家?他自己去不算,还把六美带去,六美一个姑娘家能掺和这事?”   王小草诧异地道:“当家的,金宝怎么会直接找上朱卫国,他是去找那个媳妇的当家的。”   陈前咳嗽几声掩饰。   七美拿起桌子上的热水瓶,从里倒出一碗水递过去,道:“爹,你喝水。”   一碗水喝下去,陈前装模作样地道:“可能昨晚着凉了。”   “谁着凉了?”大美刚进屋听到半截话问道。   “你爹。”王小草手一指陈前。   大美回头,道:“当家的,你去九爷那里拿点药。”   “别去,我给口水呛着了。”陈前出声拦着,转了话题问:“田地分下来了?”   大美道:“嗯,爹,我想把家里分下来的田按当家的新办法耕种。”   陈前叹口气,挥手道:“随便你们。好好的城里不住,非要待在乡下种田。”   “爹,我和大美准备科技种田。”梁重道,“过几天,我和大美准备去省里采买种田用的东西。”   陈前一听科技都头痛,反正他不信一亩地的粮食能收二亩地的粮食,背着手往屋里走。   大美拉着梁重安慰道:“爹就那脾气,等以后看到我们粮食的产量,爹肯定会信服的。”   “我不怪爹。”梁重握着妻子的手。   十来年,从第一天看到大美起,大美就在支持他,那怕在那动乱的岁月,那怕村子里的白眼和鄙视。他的妻子从未离弃,一直站在他身边支持着他,他怎么会因为岳父这点脾气而怪岳父呢。   “我知道爹是想我们好,只是跟我的理想有冲突。”梁重道,“你说的对,总有一天,爹会支持我们的。”   两人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觉得要结束了啊?   这才三美啊 第53章   天边的余晖映红半边天, 陈前坐在院坝里发呆。   眨眼间, 十年已过去,他到此地也十年了, 他的丫头们也长大了。   陈前忍不住叹口气, 和上辈子卖女儿相比起来, 他觉得这辈子失败许多。   自知青点要修到村尾, 他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不住。   那个闷声不吭的梁重看村尾空地多, 竟然自己开荒种粮。一次让大美看见,说他挖的坑不对, 帮他重新挖过。从那以后, 那个梁重天天上门请教大美, 跟大美在一起讨论如何种粮, 如何可以提高产量。   陈前对此嗤之以鼻, 有多少粮种有多少地就能产多少粮食,难道还想在一块上产出几倍的粮食,那不是发梦吗?   不知道梁重给大美灌了啥迷魂汤,梁重的那一套, 她信个十成十, 下了班就去帮梁重侍弄村尾的那块地,任陈前怎么反对也没用。   天长日久, 有一天梁重跑来跟他说要娶大美,没把他给气死。   一个爹还关在农场劳改的知青有啥钱途?   一向老实本分的大美头一次跟他作着干,还倔。   后来金宝偷偷告诉他说梁重是十几年后省里的首富, 老有钱的那种。陈前以为金宝在帮大美说话,金宝拍着胸口说自己绝没有说错。   想到远期回报,陈前才勉强同意了大美和梁重的婚事。   二美就争气许多,在古建军当兵后,也跟着去部队成了文工团的一员。两人在后来结婚,可是给了一千块的聘礼,还有一些其他的好东西。   说起来,让陈前最满意的就是二美,嫁的人不错,自己也不错,而且还在古家站稳脚跟,收拾了好几回古建军的后妈,跟古建军结婚都好几年了,两人还好的蜜里调油似的。   可惜有大美这个不好的榜样在前,三美如今都二十了,在村里都是老姑娘,可任他说破嘴皮,她就是不听,一心惦记着赚钱,嘴里常说要赚钱给他,让他享福,住大房子开小车。   那丫头胆子也大,前几年还没有允许私人买卖。她都敢自己捣鼓着做些生意,还把他蒙在鼓里。   手里存了点钱,听到今年政策松动,立马跑去县里铺排,准备正儿八经做起生意来。   “姥爷。”麦穗的声音的断他的遐想。   麦穗是大美和梁重的闺女,三岁的小娃娃。   此时,她手里拿着根毛毛虫,给陈前看。   陈前抚额,叹气道:“脏,女娃娃不要玩虫。”   “不,爸爸看。”麦穗扭着腰不答应。   梁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做事真一点不斯文,什么虫呀什么蚂蚁都让麦穗玩,还教她怎么辨认,什么昆虫科,一些乱七八糟,他听不懂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前都来火。梁重的爹官复原职,继续当什么教授,让梁重带着妻女回去。梁重不会回去不说,还说什么打算在农村干一番事业。险没把他给晕死,也没说补上聘礼来。   一对无耻的父子!   “爹。”四美抱着一个包裹回来。   陈前看到四美回来,高兴地问:“你二姐给你寄来的书到了?”   今年回复高考,陈前积极地让四美去参加考试,也让二美给找些书寄回来,梁重也叫他爸寄了书过来,这两天四美去公社都去了几趟就为了拿书回来。   “嗯。”四美点点头。   “时间没有多久了,你赶紧进屋看书。”陈前道。   “爹,大姐姐夫还没有回来?”四美放下包裹,“今晚我来做饭吧。”   “你说你大姐和姐夫怎么想的,明明可以考大学,非要扛锄头种田。”政策出来后,陈前说过几次,让大美和梁重准备复习好参加高考,可两人都置若罔闻,装耳聋。   到现在,陈前都有些怀疑之前金宝说的话,梁重真的会成为有钱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傻缺。   村里的那个知青不跟疯了似的,活也不干天天拿着书本,就等着考上大学好回城里。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那成绩,你让她考大学不是难为她么。”四美劝道,“大姐夫不去考才是好呢,难道你想看到大姐夫丢下大姐和麦穗独自回城?”   麦穗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来,一双大眼扑闪地看着四美,软软地道:“四姨。”   “来,麦穗,姨给你洗手,我们喝点水。”四美走过去牵麦穗。   “它,喝水。”麦穗捏着手里的毛毛虫。   “好,好,给它喝水。”   “你们都惯着她吧,谁家女娃娃玩虫子?”陈前埋怨道。   “爹,都什么年代了?还规定虫子只有男娃玩?”   麦穗把虫子放在一边叶子上,伸手给四美给洗水,小脑袋也跟着四美的话一点点的。   “哎哟,我们的麦穗真乖,自己会洗手呢。”王小草从自行车后座下来。   陈家变化最大的就是王小草,当年陈前不愿意去上班,找吴科长领了一个给那些山货验货的工作,工资也要得不高,也不要什么正式工。吴科长拍板答应了。   陈前偷懒,让王小草娘家村子里的人把货先弄到陈家来,让他验过货,再背到县城里去。这个事轻松又不费力,陈前一干就是好几年。   至于那份供销社的工作就让大美继续上班,等大美结婚后,王美又太小,陈前以自己有工作为由也不愿意去上班,打算把工作给卖掉换钱。最后竟然是王小草挺身而出,说去上班,为金宝保着这份工作。这一上就是好几年,她天天风雨无阻,从不迟到也不早退,简直是勤劳工作的典范。   在供销社工作好几年,王小草早变了一个人。学着时兴的连衣裙,刘胡兰式的头发也变了一个样,一头卷发。   陈前手指着她的头发,“你头发怎么会事?”   王小草晃晃自己的脑袋,“好看吧?今天才烫的卷发。”   陈前瞪目结舌之际,王小草向四美推销起卷女,“四美,改天你也去烫一个,不用像娘这样短发烫,你这个头发就这样烫,烫了绑两个辫子一样好看,比你现在这样洋气。”   七美推着自行车在后面,没见着六美和金宝。陈前问:“七美,你六姐和金宝呢?你们不是一同放学?”   “爹,六姐和金宝去县城里找三姐和五姐了。”七美道。   自回复高考后,陈前把六美七美金宝送去公社上学,五美死也不肯上学,陈前没法就由着她,如今五美天天跟着三美屁股后面转。   王小草回头道:“三美和五美好久没回来,我让他俩去看看。”说完,她还冲七美使了个眼色。   七美暗自吐舌头,松口气,   两人眉眼官司,陈前瞧在眼里,猛地喝道:“七美,你六姐和金宝到底在哪里?”   七美身子一僵,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睛却直冲王小草眨眼,王小草偏过头去,拉着麦穗到一边,哄着她说话。   “说吧,他俩究竟干啥去了?”   七美慢腾腾地走到陈前身边,小声道:“金宝说看到朱卫国钻到一户人家里去,要去看看,六姐也跟着去了。”   “朱卫国去哪里关你们什么事?”陈前不信,“你刚才为什么撒谎?”   “金宝说那家人是有夫之妇。”七美脸羞的通红。   通奸?   “那关他啥事?他凑啥热闹?”陈前不禁道。   “当家的,怎么不管他的事?当年朱家可没少欺负金宝。”王小草为儿子辩驳。   陈前厉声喝道:“他才多大?你就惯着他。朱卫国三十好几的人,正是壮年,你以为你儿子打得过人家?他自己去不算,还把六美带去,六美一个姑娘家能掺和这事?”   王小草诧异地道:“当家的,金宝怎么会直接找上朱卫国,他是去找那个媳妇的当家的。”   陈前咳嗽几声掩饰。   七美拿起桌子上的热水瓶,从里倒出一碗水递过去,道:“爹,你喝水。”   一碗水喝下去,陈前装模作样地道:“可能昨晚着凉了。”   “谁着凉了?”大美刚进屋听到半截话问道。   “你爹。”王小草手一指陈前。   大美回头,道:“梁哥,你去九爷那里拿点药。”   “别去,我给口水呛着了。”陈前出声拦着,转了话题问:“田地分下来了?”   大美道:“嗯,爹,我想把家里分下来的田按当家的新办法耕种。”   陈前叹口气,挥手道:“随便你们。好好的城里不住,非要待在乡下种田。”   “爹,我和大美准备科技种田。” 梁重道,“过几天,我和大美准备去省里采买种田用的东西。”   陈前一听科技都头痛,反正他不信一亩地的粮食能收二亩地的粮食,背着手往屋里走。   大美拉着梁重安慰道:“爹就那脾气,等以后看到我们粮食的产量,爹肯定会信服的。”   “我不怪爹。”梁重握着妻子的手。   十来年,从第一天看到大美起,大美就在支持他,那怕在那动乱的岁月,那怕村子里的白眼和鄙视。他的妻子从未离弃,一直站在他身边支持着他,他怎么会因为岳父这点脾气而怪岳父呢。   “我知道爹是想我们好,只是跟我的理想有冲突。”梁重道,“你说的对,总有一天,爹会支持我们的。”   两人相视一笑。   晚饭时,金宝和六美回来。金宝一脸愤愤不平在后,六美急匆匆在前,一进屋就告状,“爹,金宝差点跟人家打起来。”   金宝瞪着六美,张开嘴无声地道:“告状鬼。”   “怎么会事?”陈前道,“六美,你说。”   “那个女人好厉害,我们都跟她当家的说了他女人和别的男人躲在屋里。结果那男人回去不知道怎么会事,竟然一点动静没有。我们跑到后面才看到朱卫国从后窗跳出去,金宝就要冲过去打人,我拉住他,他还怪我。”   “朱卫国看到你们没有?”   “没有,我们躲着呢。他跑得急,只四下看了一下,就跑了。”   陈前放下心,走到金宝面前,“跟我进屋去。”   “爹,有啥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的?”六美撅着嘴不满。   “你这个死丫头,就是想看你弟的笑话。”王小草用力掐了六美一把。   “好痛。”六美冲着陈前的背影告状,“爹,娘掐我。”   金宝的事再急也没有闺女重要,陈前停下脚步,回头,“你没事干是不是?去把地去翻一遍,大美和梁重两人忙不过来,你去帮忙。”   王小草讪讪地道:“当家的,我就轻轻地掐了一下,这丫头娇气。”   “姑娘家能不娇气?”在媳妇和闺女之间,陈前向来是帮闺女的。   六美得意地冲王小草做了一个鬼脸,王小草气得狠狠地瞪她几眼,却不敢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把两章换了一下,因数字少了一点,把后面的移了一些过来   真不知道那个年代的夫妻之间怎么称呼呢 第54章   “你还没有忘记在朱家的日子, 想报复回去?”陈前问。   自当年那些事后, 朱家在村子里的名声并不好,受到大家的排挤, 好事朱家捞不着, 坏事倒经常推到他们身上。又没了朱秀月提供的钱财, 朱家的日子日渐西下, 原本朱家的女人从不下地干活,也开始下地种田挣工分。到后面朱大更是分了家, 把朱来贵从家里分出去,好好的大院一分为二。   见到朱家人早没了先前的白胖和精气神, 陈前觉得那家子不该金宝费心思。   金宝咬着唇, 一张脸涨得通红。   陈前忽地道:“是不是跟上辈子的事有关?”   金宝冲进陈前的怀里, 抱住陈前的腰, 呜呜哭起来。   陈前身子一僵, 手缓慢地拍着金宝的后背,心里地想,这个便宜儿子让王小草养娇气了,都十几岁的半大小子, 还抱着爹哭, 成什么样子。   陈前打算等金宝哭够后好好教训他一顿。   半晌,金宝才止住哭, 松开陈前。大概这辈子有父母疼爱,吃得饱穿得暖还没有干不完的话,金宝觉得自己娇气了,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会事?”陈前道。   金宝道:“爹,上辈子我给他们害死的。朱卫国偷人,给那家男人发现,他把那男人杀死了,然后栽赃到我身上,我给枪毙了。”   “所以你想报上辈子的仇。”陈前顿时明白,忽地又道:“这事不对啊,上辈子,公安局没调查?就判了你?”   “是公社出面,公社书记是那个胡东,朱秀月的情人。”   陈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先前说那个胡东有问题,那就是个祸害。好在那人给抓走了,估计在那人监狱里蹲着呢。”   听金宝详细地说了一下过程,陈前批评道:“你胆子也太大了,敢直接跟人说他婆娘偷人。”   “要不怎么说?”   陈前想了想,“等着,看你爹的。”   自那些守在路口的民兵不见后,农民胆子大起来,公社陆陆续续地多了些卖东西的农民,把鸡蛋,蔬菜摆在路的两旁。   一个老头挑着担子,左右看看,一会担子里装了一些鸡蛋和几个小鸡仔。似乎看到一个熟人,他挑着担子急步追过去,东绕西拐,来到一条后巷。   他伸着头站在那里半晌,嘴里嘀咕道:“这人呢?明明看到的,咋眨眼就不见了?”   “你找啥呢?”老头肩膀挨了一巴掌,他回头看,原来是一个五短身材,面容普通的男人。   陈前心想,怪不得他婆娘要偷人,就这长相,连朱卫国的一根指甲都赶不上。   “我找人。”陈前装模装样地问,“我刚才看到一个熟人,欠我钱,我找过来,就眨眼功夫没有见到人。忒奇怪了。”   那男人眼色骤变,这条巷子只有他家开了后门,为着平时挑粪不从前门出去。   他气呼呼地转身往家里跑去,一会功夫,就听到喝骂声传出。   陈前绕到前面,躲在角落偷偷往那边瞧去。   朱卫国被那个男人给拎出来摔到外面,那男人又扑上去厮打。   陈前见到是朱卫国,没有再多待,挑着担子匆忙离开。   走出公社,金宝从后面赶上来,笑嘻嘻地道:“爹,你真厉害。我看见朱卫国被打得好惨。”   陈前把担子扔给他,“偷人家婆娘,这是流氓罪,只要那男人去告。朱卫国少不了要去坐牢。”   “能被枪毙吗?”金宝兴奋地问。   “只要没打死人,就不会枪毙。”陈前叮嘱道,“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别再去找他麻烦。只要坐过牢,他这辈子的日子就不会好过,有时候死并不是最好的方式。”   “爹,我会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大学,让他们朱家看看,我的日子会有多好,让他们眼馋,后悔。”   陈前摸了一下他脑袋,“咦,你还开窍了。”   “是妈告诉我的。她说之前村子里谁都能嘲笑她,自二姐跟二姐夫订亲后,村子里跟她说话客气多了。等她去供销社上班后,村子里的婆娘们那个都奉承她,说她的好话。”   “这个婆娘总算干了一件好事,难得。”   陈前小声嘀咕一句后,想起三美,问:“金宝,你三姐在城里做啥买卖?”   “卖茶叶蛋。”   “那买卖能赚啥钱?”陈前道,“让她去部队上找你二姐给她介绍一个军官结婚,你死倔不肯。不会享福!”   金宝没有吭声,为三姐的亲事,爹跟三姐不知道吵过多少架,可惜三姐不听。这次做去县城里做生意,三姐也没有跟爹打声招呼,偷偷地带着五姐跑去县里。   “等下周你们放假,我们去看看你三姐,你给我好好劝劝你三姐。”陈前吩咐道。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姐的脾气。”金宝苦着脸道。   “你书也读了不少,好好看个法子。”陈前背着手走在前面,金宝在后面扰着头发愁着脸。   ……   早上四点钟,天还没有亮,县城里一间在巷子底的屋里亮起点,三美轻手轻脚地洗漱一番,才去灶房,捅开灶孔,放上一点枯草,再放上几根柴。划开火柴丢进去,唰地一下枯草燃起来,木柴也渐渐冒出火星,一铲子煤倒在上面,一口大锅搁上去。   三美开始每天的工作,煮茶叶蛋。   半个小时过后,灶房里发出浓浓地带着茶叶的鸡蛋香味,透过窗户门缝钻出门去,散在外面的空气中。   “好香。”睡梦中的人砸巴着嘴,闭着眼睛道:“陈二美又在煮茶叶蛋了,等会去几个。”   “买个屁。”旁边的女人骂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陈二美的茶叶蛋卖得多贵,五毛钱一个,两个都可以吃一斤肉了。”   “娘,我想吃。”旁边的小娃娃揉着眼睛道。   “乖,睡觉。等你起来,娘去王阿婆那里给你买一个,也是茶叶蛋。”女人哄着娃子。   “不要,我要吃陈二美的,王阿婆的不好吃。”小娃娃给哄骗过几次,不再上当。   “吃,你就知道吃。”女人一巴掌在娃子的屁股上。   顿时娃哭大人骂,这样的情形巷子里几户人家每天都在上演。   五美起床走到灶房拿起鸡蛋放在盆里一个个地洗,“姐,隔壁的又吵起来了。”   “吵吧,天天都在吵。五毛钱一个也舍不得,馋死他们。”   二美手里清洗着鸡蛋搁在一边,“怎么?是不是又有人在你耳边念我们的茶叶蛋卖的贵了?也不看看我们用的材料。这些鸡蛋,都是你闻过的,个个都是新鲜的,才下出来一二天的。还有这个调料,那个野茶叶,那样不费功夫,不要钱。巷子口王阿婆的茶叶蛋便宜,可那味道成吗?那鸡蛋新鲜吗?”   王美摇摇头,“我是在担心昨天那人会不会再来。”   三美手一顿,嘴上却满不在乎地道:“五美,我告诉你,这人啊,是横的怕不要命的。我昨天拿着刀一砍,他还不是乖乖地滚了。想从我手里白拿钱,除非拿命来。”   听着三美彪悍的话,五美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   外面太阳渐渐地升地,天际出现一丝亮光,慢慢地整个天空亮堂起来。   三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五美,你想吃啥?粥还是面条?”   “面条。”   “那用鸡蛋做浇头。”三美动作利索地炒好葱花蛋,又下了两碗面条。两姐妹吃过,推出一个板车,放上炉子和煤,煮好的两桶鸡蛋和卤水。三美又从屋里拿出一把菜刀和一根小孩手腕粗的铁棍放在板车上。   三美瞧着五美神色不对,道:“就是准备着,遇上那些想白拿钱的,直接给他们一棍子。等我的凶名打出去,看谁还敢来伸手拿钱。”   五美瞪大眼,“爹会说的。”   “你不说,爹怎么会知道?”三美威胁道,“如果你告诉爹,我以后不做好吃的给你。二姐写信告诉我很多美食的做法哟。”   五美耸下脑袋,“三姐,那明天你得做一样新的吃食给我吃。”   “成。”   三美在前,五美在后,一个拉一个推着板车往外面走去。   到了家属区,三美把板车停下来,把摊子摆好,炉子生起,卤水煮起来,茶叶蛋放在里面。不用吆喝,闻着香味,那些吃惯的也不在乎这几毛钱的人围了上来。   一会功夫,一桶茶叶蛋卖个净光。三美又提出另一桶茶叶蛋,放二十个在卤水里煮热。   不远处,有三个年青人盯着三美的小摊子。   其中一人道:“强哥,你瞧那一桶鸡蛋最少有一百个,一天能卖上二桶,起码有一二百块。”   名叫强哥的人眼睛在三美和五美身上来回打转,“就两个女人,你就搞不定,太丢我的脸了。以后别说你是跟着我强哥混的。”   眼看着三美的茶叶蛋卖得差不多,强哥带着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到摊子面前。   三美认识其中的一个男人,是昨天来白拿钱的那个,她垂眉问:“买茶叶蛋吗?”   “全给我装起来。”强哥指着卤水锅,“连卤水也给我装起来。”   “卤水不卖。”谁都知道卤水是越老越好,煮出的鸡蛋越进味。   “老子偏要买。”强哥一脚踢在板车上。   “成,卖给你,一百块。”三美瞧睢了强哥和他身后两人的身形,她和五美是打不过的。反正卤水她还能再做,卖就卖。   “想要钱?你也不掂量掂量,老子买东西什么时候给过钱?” 强哥不知从何处掏出根铁棍子,在手中敲来敲去,身后的两个人也同样拿出根铁棍。   三美一手抽出板车下面的铁棍,五美扯了扯她的衣角,不让她动手。   强哥示意身后的人搬卤水锅,那人却道:“强哥,那么麻烦干吗,我们直接把这个板车推走不就好了?”   “你小子聪明,有钱途。”   三美忍无可忍,她知道如果今天让这些混混得逞,她再别想在县里做买卖。   三美本来就虎,又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不是见今天来的三个男人个个带着铁棍,她早拼上去和人家干架了。   昨天被三美吓走的那个男人得意洋洋地走过来,手往五美脸上伸去,“这丫头脸蛋看起挺嫩的,让哥我摸一摸。”眼睛却瞧着三美,满眼的挑衅。   三美也不说话,端起卤水,连蛋带水往他身上泼去,也不管泼没泼到人,转头把盆往强哥身上扔,随后推着板车往强哥和另一个男人身上压去。   三美刚动,五美也伸手推向板车。   昨天那人被滚热的卤水烫了一身,在那里大叫。强哥和另一个人躲开板车,却没车上的东西给砸了一下,两人在怒,提起铁棍就打。三美也不跑,拿着铁棍还击,五美拿着菜刀也上前。   陈前和金宝骑着自行车到的时候,就看到三美护着五美挨了一铁棍。   陈前肝胆欲裂,眼睛通红,大吼一声,脚下用力,骑着自行车冲过去,连人带车冲到强哥身上,把强哥压在地上。   金宝早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端起旁边在蒸的馒头往这边扔过来,正好扔在那个冲三美打的男人身上,让这一阻,三美拿着铁棍就是打过去,五美也拎着菜刀砍。   陈前知道这些人,不打怕会后患无穷,一边拼命地打一边喊:“给我打,不要命地打!”   由于陈前一家子全是不要命地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在手边,就朝那三人扔去,即便挨了一棍,也不松手。   这种拼命的法子,把周围的小摊贩看呆了。   “怪不得陈三美打架不要命,这是家传的呢。”   “还不去报警,要打死人了。”   听说公安局的人来了,强哥带着两个马仔飞快地跑了,三美拎地上的盆了就扔过去,刚好打中强哥的背,强哥只是停了一下又飞快地跑了。   “让他们跑了。”三美甩着手臂狠狠道,“下次再敢来,非打断他们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豆豆 20瓶;shunvappl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公安局的人来了简单问了几句就走了。   陈前要跟他们说话, 三美忙拉住他, 低声道:“爹,现在公安局正在跟革委会交结呢, 没多空管这些, 要不那些人那能这样猖狂?”   陈前才记起革委会要取消, 但那些人那又甘心丢了权利。   陈前带着儿女先把摊子收拾弄回三美在城里租的屋子, 又去医院。   陈前因为是直接连自行车带人扑到那个强哥身上,又抢了他手中的铁棍, 没有怎么受伤。五美和金宝身上的伤看得见,不严重。倒是三美背挨那一棍子, 都肿了。   拿了药回到租的屋子, 陈前一直念叨, “一个姑娘家嫁人多好, 只要别跟你大姐似的犯傻, 像你二姐那样多好。每个月钱拿不少,事情还少,福利又不错。你偏不肯嫁人,你知道你多大了?都二十了, 再不嫁村子都说你是老姑婆了。你看你, 自己要出来做买卖,结果却遇上坏人, 今天要不是我和金宝赶上,你不挨上好几棍才怪”   陈前双眼打量着有些不透光的屋子,“这屋子也不成, 那有我们家的屋子亮堂,住着舒服。”   三美憋着一口气,听着陈前一直在那里唠叨,手上忙着收拾东西,心里算那些东西需要重新买过。   陈前道:“算了,你别做啥买卖,跟我回家去。我写信给你二姐,让她给你找一个好女婿。一个姑娘嫁人才是正理。”   三美拿着搪瓷盆在细看,听了这话,一直压抑着的怒火不由地冲上喉咙,就在要冲破喉咙脱出口时,她看到陈前那双担忧的眼睛。那股怒火像被吹散的风,倏地消失干干净净。   她搬出一张椅子放在陈前面前,“爹,你坐。”然后自己也搬出一张凳子,坐下。   “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给我找个好婆家,有个好归属,吃得好穿得好,也不用干啥活,最好像二姐那样,嫁入家境很好的人家。可是爹……”三美咬咬唇,“我不想去过那样的日子,我想凭我自己挣出一份家业来。”   “这和你嫁人有什么关系?你嫁了个县城里人,两个人一起做生意岂不是更好?起码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发生,那些人不就是看到你们是两个丫头城里又没人好欺负?”陈前现在不指着三美像二美那样出息,嫁个家中有钱又是高官的人家,但嫁给城里人这不难。   三美咬牙,“爹,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的姑娘随随便便能嫁给城里人当城里人?”   陈前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三美一声苦笑,“爹,我们家只是一户比别人略有些钱的农村人。结亲讲究个门当户对,在城里人眼里,我们就是乡下佬,没有工作,没有铁饭碗,只能脸朝地背朝天的泥腿子。”   他想说他很有钱,但这些钱他却不会赔给闺女。他想说他有工作,还是人人都羡慕的好工作,可是他有七个闺女。而且他们家里的人除了他,其他人全是农村户口。   “爹,去年我跟县政府的一个小干事处了一段时间,他妈就找上门,说我不要脸,说我一个乡下姑娘想进城,攀高枝……”三美眼睛发红,双手握得紧紧的。   陈前那里不知道那人必定说了更难听的话,他倏地站起来,胸中怒火升腾,“说,那家姓啥?住在哪里?我的闺女岂是他们家瞧不起的。”   “爹,你去干吗?跟人家打一架?还是骂一场?”三美冷静地道,“不管怎么样,都是让人看笑话,让人觉得我想攀附他们家。”   陈前像困住的野兽在屋里转圈,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他们不知道你二姐夫?不知道你二姐夫家吗?”   “爹,是我嫁人,又不是我二姐夫嫁人?”   陈前吐出一口气,“你二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就凭你二姐夫家,那个小干事算什么东西?能跟你二姐夫比?”   “三美,听爹的话。爹给你找一个好的,不说比上你二姐夫,绝对会比那个小干事强上百倍。”   “爹,我现在不想嫁人。”三美摇摇头,“我想自己做生意,我想自己挣下一份家业。”   陈前不解地看着她,“你也在城里做了一个月的生意,知道做生意的艰辛,为何还要坚持?像今天这样的事,多来几次,你还能把茶叶蛋卖下去?”   三美神色坚定,“爹,知道我今天为啥没有跑吗?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谁坏我生意,我就要跟他们拼命。他们要的是钱,可不是我的命,他们也不敢要我的命!”   陈前呆住,他知道三美自小就虎,挨朱秀月的打最多,只是没想到她现在都把命给赌上了。   他没有再说话,一个人连命都敢赌的人,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爹,我想靠我们自己,让我们自己变成别人眼中羡慕的对象,再不能让妹妹们成为别人眼中攀高枝的。”   陈前嘴角蠕动,想说做生意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说不定你拼尽全力却未必成功。只是看着三美脸上自信,打击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有些气馁也有些惶然,忽地,他才发现两辈子的不同。上辈子,他把一个闺女送给一个伯爵家的庶子做了侍妾,也够他家一步登天,从下地干活的泥腿子变成地主,大地主。后来那些上门求亲的人自是不差,读书人都还是功名的秀才。   这辈子,即便二美嫁的不错,但他家还是农村人,还是泥腿子。不是说二美没有带契家里,每年二美都会寄四季衣服回来,还有不少稀奇的东西,一年到头还没少寄钱回来。陈家并不差钱,但这些钱并不能让陈家变成城里,也不能让他在城里多几份工作。知青的大量回城,现在城里的工作日益紧张,并不是有钱就能找得到。   陈前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借着古建军在这里的时候,把家里弄到城里来。当初他想着不能让古建军看低了二美,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上辈子他能成功,那是因为他能把闺女送去权贵人家做妾。可这个年代不成,没有妾只有妻。若正常情况下,像古建军那样的人,他们家里的人都不能遇上,又何谈能嫁入那样的人家。   陈前忍不住苦笑,合着只是他自以为自家不错,其实还是农村人,连城里人都看不上的乡巴佬。   想到家里几个丫头以后连嫁给城里人都困难,更别提什么上千的聘礼钱了。   陈前心情郁闷,一路怏怏地回到家,大美瞧着他神色不快,“爹,三美在城里出了什么事吗?”   陈前没力地挥挥手,“没啥事?只是有几个混混……”他猛地一拍脑袋,叫过金宝,“去,去你舅舅那里,让你几个表哥下山一趟,给三美守着,守三天给那起混蛋看看。”   “好啰。”金宝调转自行车往外狂骑。   “三美在城里做卖茶叶蛋,生意不错,让几个混混给盯上了。”陈前意兴阑珊,说话没啥精神。   “三美她们受伤没有?”大美关切道。   “挨了一棍子,天天擦药就好。”陈前说完话就往自己屋里走去。   大美找来梁重,“爹心里不痛快,你去跟爹说说话。”   梁重在泡粮种,洗了手,进了陈前的屋子,见陈前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爹,你还在想三美的婚事?”   梁重以为陈前进城还是为了三美的婚事。   陈前盯着梁重道:“你爹也平反了,你为什么不回去?不带着大美和麦穗回去做城里人?”   说完,他又摇头,“算了,你说来说去就那几句。”   梁重却笑道:“就像爹执着妹妹们嫁入家境很好的人家一样。”   梁重在陈家住了几年,早摸清陈前的脾气。他执着于把女儿嫁入那些很不一般的人家里。   初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屋里,落在陈前的脸,留下一圈又一圈的光斑,光明和阴影交汇。   陈前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想几个丫头都跟二美一样去过好日子,享福,不对吗?”   说起来,陈家的闺女在村里是日子过得最好的。不挨打也不挨骂,想干活就干活,还能读书,一年四季新衣服不少,荤腥也没有说留给儿子不准女儿吃。   梁重认真地道:“爹,这没有什么对不对。主要看几个妹妹喜欢不,自个儿的日子自个儿知道。”   “你觉得三美她们还能找到像古建军那样的家庭吗?”   古建军的爹现在已是军中大佬,像古建军那样的家庭可不是容易找。   梁重道:“爹,不大可能。之前二妹能嫁给古建军那是机缘,这样的机缘可不是能人人有。”   “爹,自古到今,门当户对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你咋上门提亲娶大美?”陈前忽地怒道,“你家不是书香门第?你爸不是什么教授?我家大美连学都没有上过,你为什么要娶她?”   陈前语气咄咄逼人,梁重却仍然平静地道:“爹,通常大家说的门当户对是两家家庭环境经济状况相当。也就是说两人出生条件相差无几,接受的教育相当,从而形成的价值观人生观甚至于理想相似,因此两人容易产生共同的语言,更容易互相吸引。但这也不是绝对的,因为人性难测,品德不一,人和人千差万别,并不意味着相似的出身家庭和环境就一定会互相吸引,也有例外,但像二妹和二妹夫那样的例个少。”   “比如说省长的家庭,我们能接触到吗?通常是不能的,既然都接触不到,谈何嫁娶?”   “那让二美介绍呢?”陈前挣扎道。   梁重摊手,“二妹介绍的人肯定是二妹夫的下级和同级,二妹夫现在只是一个团长。那些真正的有家世有背影的,轮不到二妹去介绍。”   陈前犹如给闷棍打了一顿似的,脸上的光斑渐去,只剩一张颓废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两天的小说,从来没看过这么长的小说。这两天过的日夜颠倒。别打   今天还有一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zq8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中午陈前没有出来吃饭, 大美把饭菜给陈前端进屋里, 等进去收碗时,饭菜没有动过。   大美悄悄地退出来, 找到梁重, 道:“你跟爹说了什么?爹连饭都没有吃。”   梁重斜躺在床上哄麦穗睡觉, 手轻轻地拍着麦穗的背, “三妹认识一个城里的小伙子,那家人看不起三美, 把爹给气着了。”   “哎。“大美叹了口气,“爹一直觉得县城里的人配不上我们……”   说来也是奇怪, 陈前对家里几个丫头的教育尤其重视。明明马大娘家是地主成份, 陈前还能阴差阳错帮了马家几次帮, 马大娘教陈家几个丫头也很尽心。陈家几个丫头不仅会识字算数, 还通晓一些礼仪。像泡茶之类, 连大美这个从没去上过学的人也信手捻来,随随便便知道怎么泡,取什么样的水合适,怎么辨别茶叶的好坏。   他偶尔说出一句唐诗或宋词, 大美也能接下一句。他也曾问过, 原来是陈前逼着家里的几个丫头把唐诗宋词背过几百首。   梁重总觉得陈前这样教育本就没有打算让几个丫头嫁入普通人家,多半是希望能嫁入像古建军那样的家中。但现实却是那怕你知书达理, 美貌如花,如果没有一个好工作,没有一个城里户口却不是那么容易嫁进去城里, 尤其陈前要求还高,普通的城里人普通的工人,陈前那是看不上的。先前也不是没有城里人来提亲,只是那些人不是什么好单位,干的活就是劳力活,好些人还没有三妹认字多,陈前那肯答应。在陈前心中,估摸是想家里的闺女个个都能嫁入像古建军那样的家庭,至少家里得很有钱。   梁重猜测陈前的心思,耳边听到大美的声音,“爹的想法也没错,真论起来,我们姐妹几个不比城里的姑娘差,少的就是差了一份正式工作。”语气里有莫名的自信。   那至不差,可以说好许多。即便现在大美天天下地干活,回来却不忘洗脸洗手,吃饭前洗手,去茅厕后洗手,又勤洗澡勤换衣服,家里也是天天打扫收拾。好些城里姑娘还未必有如此勤快爱干净讲究。   梁重默然,正是因为如此,一旦城里的人嫌弃三妹,才让爹额外恼火。   忽地,梁重道:“我去劝劝爹。”说着,他轻轻地挪开手,悄悄地出了屋。   “爹。”梁重唤道。   陈前仍在出神,恍若没有听到梁重的声音。   “爹,要不你带着三妹去二妹那里走走?”   陈前眼珠子动了动,看着他。   梁重想起先前说的那话,劝道:“就是试试,至少开开眼界。“   对啊,为什么不去试?去看看也成啊。说不定路上或许能遇上不错的年青人呢?   陈前猛地有了精神,“你让大美给我饭菜重新热过,我再去找三美。”   “爹,我去吧,你在家休息。”   梁重出了这么个主意,却担心三美不同意,不过他有了别的想法,保证合三美的意。   梁重骑上自行车到了城里,找到三美和五美,两人背着背篓出门,见着梁重,重新打开门,“大姐夫,你怎么来了?”   三美以为陈前不放心,让梁重来看她们,“我们没事,有了今天这一回,那些人再不敢来了。谁让他们倒霉,谁不好惹,偏惹上我这个拼命的。”   梁重道:“爹让金宝去叫表哥表弟下山来守几日。”   “那多麻烦,也耽搁表哥他们干活。”三美举起手做一个砍的动作,“我不怕他们。”   “你以为你是土匪呢?”梁重道,“爹还不是担心你们。”   “爹听说你让人看不起,心里难受呢。午饭都没有吃。我劝了爹,让他带你去二妹妹那里走走。”   三美满脸的不高兴,“我说了不嫁人,我现在茶叶蛋卖的好好的,正挣钱呢。”   梁重道:“你总不能卖一辈子的茶叶蛋吧?”   三美抬眼,“大姐夫,你是不是别的主意?”   梁重笑道:“现在政策好了,允许私下买卖。那你知道现在南方城市有很多好东西吗?很多我们这边见不着的好东西?”   “你是说让我去当倒爷?”三美一瞬间就明白梁重的意思。   “不。”梁重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该去看看,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你想要做买卖,做长久的买卖,我觉得你需要去那里看看。刚好二妹离那边不远。”   三美拍着手笑,“大姐夫,你也耍滑头了。爹知道会给你气死。”   “你会说吗?”梁重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那我们不卖茶叶蛋了?”五美嘟着嘴不乐意,茶叶蛋生意不错,每天能赚不少钱,每天都分给她钱,由着她买好吃的。   “傻呢。”三美道,“外面不知道多少你没有吃过的菜,什么八大菜系,什么满汉全席……”   五美口水直流,直呼着赶紧走。   三人回到家里,金宝和几位表哥到了陈家。听说三美在城里受人欺负,不至王家兄弟出人,村里其他人家感谢当年陈前指了一条活路,争着要来帮忙。还是王豹选了十个人,借了辆拖拉机跟着金宝到了陈家。   不想到陈家后,陈前却说要暂时不做生意。大家顿时有些失望,准备回去。   三美道:“大表哥,让你们白跑一趟了。我有个主意,我不在这段时间,就由你来卖茶叶蛋,怎么做茶叶蛋,我教给你。只是你要给我三成的利,等我回来后,你不能在这个县城里卖。怎么样?”   这一会,三美充分显示生意人的精明。   王有钱被这突然的惊喜砸了个头晕,不过晕了一下马上道:“表妹好意,我回去跟爹娘商量一下。”   说完话,王有钱带着十个小伙子匆匆地赶回去。   梁重暗自点头,觉得三妹将来会大有作为。   陈前却不看好,“他们未必舍得给你三成利。”   “我教他们手艺,没收他们五成利就不错了。”三美翻了一个白眼,“要不是看在是娘的亲人份上,我会才要三成利?”   陈前不管,找大队长开介绍信,准备去买火车票去。   第二天一早,王有钱带着兄弟来到陈家,跟着三美学做茶叶蛋。   在梁重的提醒下,三美和王有钱签了一份协议书。   教过一遍,看王有钱做过一遍,再告诉他一些小窍门,就把他带到城里租的房子里,等他煮好茶叶蛋,又带他去卖了一回茶叶蛋,三美才回家。   陈前带着三美和五美去二妹那里,不是干部没买到卧铺票,只有坐位票。   父女三人,头一次做火车,很是兴奋,眼睛看不过来。等头一天过去,三人慢慢没了兴奋,感受到做火车的疲劳,而至A城还有二天的火车。   陈前为着遇上一些人,每餐都带着两个闺女去餐车吃饭,餐车里的饭菜不错,把五美乐得不到北,直说要多坐几次火车。   只是到了A城,陈前也没有找从餐车里找到自己中意的人,无不惋惜。   A城到部队驻地不要坐一趟汽车,陈前可不是为难自己的人。下了火车,先找了一个招待所住下,准备好好歇歇再去部队驻地。   是坐位票,三人都没有睡好,见到完全不同的城市,三人也没有兴趣去逛,直接倒在招待所的床上大睡了一觉,第二日起床后坐上汽车就往部队赶去。   半天的摇晃到了部队家属区,出示介绍信,三人在别人的提点下往二妹家走去。   陈前打量着周围的房屋,几乎家家门前都有一个小院子,只是有些用篱笆做了院墙,有些则是栽了一棵树,有些种的花,有些种的各样菜。   按别人的提点,看到一圈小石子围成的院子,院里左边是花园,右边是菜园,一条小石子路分开两边。   “爹,这是二姐的家吧?”五美跑到小石子路上问。   陈前点头,要往里面走。   “爹,你看。”陈前顺着三美的手指看去,二美抱着一个小孩把一个女人推出去,门啪地一声关上。   古丽丽跺了跺脚,冲屋里骂道:“你以为嫁给我哥就麻雀变凤凰了?麻雀始终是麻雀,变不成凤凰!”   听这话,这是古建军的妹子。就凭这德性,就是什么好人。   自觉自家闺女的陈前马上给眼前的女人打上坏人的标签,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别以为二美娘家没在这里,好欺负。   古丽丽回头见有三人站在院外,双眼一打量,喝道:“看什么看?那里来的乡巴佬。”   陈前双眼发冷,“你是古建军的妹子?他后妈生的那个女儿?你娘怎么教的你?对大嫂大吼大叫。”   陈前一连串砸得古丽丽头晕,指着陈前道,“管你……”   她忽地反应过来,“你是陈二美的爹?”神色顿时倨傲起来,眼露鄙夷。   “是。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指着长辈的鼻子?我倒要去问问亲家,怎么教女儿的?   陈前摆出长辈的架子教训人。   古丽丽那敢让古培土知道,收回手,“你欺负人!”小皮鞋在地上使劲地跺了跺,推开三美气匆匆地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失言了。   租的公寓房,现在天气,屋里总有一股臭味,好烦。   好后悔租了这房,我签的合同又是一年,好晕啊。 第57章   “明明是她欺负人。”五美瞪着眼道。   “矫情!”三美冲着古丽丽身后吼一句, 回头对五美道:“记得马大娘说的那些人, 就是这号人,以为自己爹娘有出息就鼻孔朝天。“   陈前轻咳一声, “去敲门, 看看是怎么会事?”   五美走上前敲门, 半晌, 里面没有响动。她回头,“爹, 二姐咋不应门呢?”   话音刚落,门刷地一下开了, 二美拎着一根擀面杖指着门外, 气势汹汹地道:“你滚不滚……”   当看到是陈前和三美时, 二美凶神恶煞的脸顿时化作惊喜, “爹, 三妹,你们怎么来了?也不先来信给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   陈前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擀面杖,没说话。   二美赶紧把擀面杖往旁边一放, 笑嘻嘻地道:“爹, 三妹,快进来。”   “姐, 还有我呢。”五美凑到二美面前,“好久没吃二姐做的饭菜,想死我了。”   “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让你个够。”二美招呼着爹和两个妹妹进门。   陈前走进屋里,一个小姑娘扶着墙从卧室走出来,见有人进来,扯着小嗓子喊:“打,打……”挥头小拳头。   二美上前抱起小姑娘,哄道:“这是姥爷,不是坏人。”   二美指着陈前,“来,叫姥爷。”   “姥爷。”丫丫软软的声音喊道。   二美又指着三美和五美,“这是三姨,那是五姨。”   “三姨,五姨。”   “乖。”五美冲丫丫伸出两手,“让五姨抱抱。”   丫丫转过头抱着二美的脖子,把屁股对准五美。二美道:“还有点认生呢。”   二美把丫丫放在地上,由着五美去逗弄。   “爹,我去做饭。”   “别急,先烧点水让我们洗洗。做了几天的火车浑身不得劲。”陈前道。   一番梳洗后,二美已做好饭菜,除了一道松鼠鱼,其它的菜,陈前都不认得。   “这些都是海货,这边离海近,海鲜多,鱼多。”二美抱着丫丫道,“爹,你想吃啥,跟我说,我明天去买。”   看着桌上的饭菜,听着二美的口气,陈前知道古建军没有亏待二美母女俩,点点头。   五美吃得最带劲,腮绑子鼓鼓的,吃完后摸着肚子道,“二姐,把这边有的海鲜都买来尝尝。”   “好,让你吃够。”   饭后,二美哄着丫丫睡觉,出来见陈前坐在客厅等她,不禁笑了笑,“爹,我那会吃亏。”   “建军就没有说说他妹子?”陈前皱眉道。   二美道:“咋说?丫丫满月后他就走了。”瞧见爹一脸惊异,忙道:“是部队的安排,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陈前松了口气,“你咋不早说呢,打个电报来,我让三美来帮你。你一个人又要去上班又要带孩子,怎么忙得过来?”   “我没有上班了。”二美神色一暗,转瞬笑道,“我要是叫了三美来帮忙,那个女人指不定会说什么话呢。”   “那个女人还不老实?”陈前想着上上年二美曾在信里把古建军的后妈收拾了一顿。   “之前还老老实实的,就这半年她就开始作妖。嫌我生了一个女娃,给古家绝了后。天天在丫丫她爷面前嘀咕,让建军跟我离婚。”   “你又不是不能生,她搞这些鬼有什么意思?”陈前道   二美犹豫一下,朝外面看看,往陈前方向挪一下椅子,小声道:“据说上面要出新政策,计划生育只准生一个。”   陈前下意识不信,从古至今,那朝那代不是人越多越好,在他上辈子,人多的县是上县,人少的县是下县,上县老太爷的官职是七品,下县老太爷官职是八品或九品。   二美又道:“开始我也不信,以为那女人哄我。后来我问过丫丫她爷爷,说是有这么个政策,要不了多久就要执行了。”   “他怕是在哄你?”话说出口,陈前才意识到不到。丫丫她爷爷那么大的官,没必要为这事骗二美。   听到这话,二美笑了,“我又找人打听过,说是有这么一会事。”   “他那么大的官还讲究要孙子传宗接代?搞没搞错?思想有问题。”陈前琢磨是不是该去见亲家一面,让他管好自己的婆娘。   “丫丫她爷爷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不过有那么个女人在耳边天天念叨,没有想法也会有想法的。”   “老妖婆!”陈前骂了一句,“她难道为报复你之前压住她?”   “那个女人死精死精的。她是为她女儿铺路。去年她去了香江一趟,认识一个华侨。那华侨是解放前抛家弃子出去的,在外面娶妻生子。人老了觉得对不起原来的媳妇和儿子,这不就找回来了。可惜他那儿子在灾荒年给饿死了,就剩下老娘拉扯着孙子长大。那华侨愧疚了,给孙子留了大笔钱财,还在香港给孙子买了房还有一个门面。结果那女人就动了心思,托人打听,华侨这边的媳妇能养活孙子全靠娘家妹妹帮忙。正好那个妹妹有个小女儿,也是军属,刚死了丈夫。她就想着让建军娶了那女人,再让那家帮她女儿说过去。”   “眼皮咋这么浅,人又没见识的,古家难道缺钱?”陈前真是不明白堂堂一个军中大佬的夫人会把钱看得那样重。   二美笑道:“古家真缺钱,也不说是缺钱。家里开支就是丫丫她爷爷的工资,顶天一个月几百块。”   陈前一愣,当时第一次见女婿,那一身可不至几百块呢。   “那些钱全是建军他娘留下来的。”二美笑盈盈地道,“她啊,看得眼馋。连她生的女儿也养成跟她一个德性,天天盯着我家的钱,可又不想低头,指望着我拿钱去讨好呢。”   “真以为我是乡下妞,就下贱!”   二美话里的“我家的钱”让陈前的心尖抖了抖,他道:“建军把钱都给你管了?”陈前的声音压的很低。   二美不禁仰起脖子,“那是,谁家不是媳妇管钱呢?”   陈前脸上像有一朵花在绽开,从进屋就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断了。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道:“你那小姑子吵得再凶也没有用,那天她来了,我好好说她一顿,再不听,我去问问亲家,他什么个意思?”   “爹,你撞见古丽丽了?”听这话,二美才反应过来,不待陈前回答,“你们在,估计她不会来。”   “嗯。”陈前轻声应道,“丫丫她爷爷也在这里?”   “没有,在另一个地方,要坐火车。”   陈前无意识地点头,正准备说让二美给三美留意一下对象,忽地道:“你小姑子咋能天天往这里跑?”   “她在这里文工团上班。”二美答道。   “是故意来这里找你茬?”陈前摇摇头,“小家子气,你千万别学。”   “二美,三美年纪也不小了,你劝劝她找一个对象嫁了吧。”   之前陈前有写信跟她说过,只不过三美没答应,二美也就算了,听了爹的话,“我问问三妹有什么想法。”   陈前叹了一声,“她现在天天钻钱眼里了,只想着赚钱。”   刚从外面溜达回来的三美听到这话,“二姐,我想先干一番事业再说结婚的事。”   “你一个姑娘家,干啥事业?”   “爹,你又是那一套。姑娘家就不能有一番事业?”   眼看着三美和爹要争起来,二美打圆场,“爹,你先去休息休息,我回头跟三妹说说。”   陈前摇摇头,进卧室去歇着。   三美咬死了不肯现在谈对象,二美一时没法,想着有机会再劝劝。   结果二美一直没有等来机会,因为三美重操旧业,在军区外面摆起了小摊子卖茶叶蛋。   三美在把附近转了一圈后,发现没啥逛头,嚷着要走。陈前那同意,他可是打着让三美来找对象的主意。   三美没法,就伙同五美一起去收鸡蛋,再买上调料和茶叶,用二美家的小炉子,就摆起了小摊子。因为近,三美连个板车也没要,直接提着小炉子,再烧上炭,把煮好的茶叶蛋放在小炉子,茶叶摊就摆好了。   三美是选择的下午五点钟摆摊,将近吃晚饭的时候又没有到吃饭的时间,有人饿了,可以买一二个茶叶蛋先填填肚子。   三美也没有吆喝,揭开盖子,拿着扇子猛扇,一阵阵香味传得老远。   附近村子的小孩子和军区里的人闻着香味出来,一瞬间三美旁边就挤满了人,“真香啊。”   “来,买一个尝尝。”   “我来二个。”   一会功夫,茶叶蛋去了一大半。等那些吃完,立时有了回头客。   第一天,三美没有做多少,就一盆子,百来十个。三美瞅着剩下的十个茶叶蛋,打算带回去当晚饭大家吃。   江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有……多少个?”   “我全买了。”喘匀了气,江海豪气地一挥手。   三美瞅瞅他,又瞅瞅茶叶蛋,“你一个人吃?十个呢,你全吃了,咋吃晚饭?卖你二个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江海双手叉腰,“你做生意的,还不想赚钱?你管我吃不吃晚饭,全卖给我。”   好心给人当了驴心肝,三美火气一下子冒起来,“不卖!”   “为什么?”江海拦着三美不让她走,“你凭什么不卖?别人都能买,为什么我不能买?”   “我乐意!咋的?”   江海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递过去,“怎么样?够了吧?”   二十块钱,三美心里噼里啪啦地算开了,一个就二块钱了,这茶叶蛋卖得超值钱。   三美斜了他一眼,“你不会是坑我的吧?会不会我这里收了钱,你转头就去部队里告状说我是奸商?”   江海一愣,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准备给这个姑娘点颜色瞧瞧,不想让人家说中心思。   三美放下炉子,双手叉腰,狠狠地瞪过去,“看你是当兵的,原来这么坏。说,你是那个连的?我找你们连长去,就你这样的人,咋能当兵?”   江海脸上不怒反喜,差点跳起来,“不去的,是小狗。”   三美双眼睁得老大,眼前这人莫是疯了?   她仔细地瞅了瞅,没有鼻涕,眼神正常,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疯子。难道这里有什么阴谋?三美脑洞大开,想到二姐的那个不省事的小姑子。   她顿时喝道:“你是不是想来害我?”   说完,三美也不理他,提着小炉子推开他就走。   江海一肚子的委屈,明明这个女人说要去连长那里告状,怎么又说他要去害她?   女人心海里针!   等他想起来茶叶蛋还没有买,只看到一个背影,他挥着手道:“你的茶叶蛋还没有卖给我呢。”   三美听到他的声音,跑得更快了,一溜烟不见人影。 第58章   江海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里, 屋里飘着茶叶蛋的香味。他嗷叫一声, “谁还有茶叶蛋给我尝一个呗。”   屋里的床皆是上下两层,江海的上铺是马大水, 他从上面扔下一个纸团, “给你。”   江海惊喜地接住, 到手轻飘飘的, 打开一看,全是蛋壳。他嗷呜一声, 冲过去就要厮打。   马大水叫道:“快,你们快拦住他。他这个疯子, 见人都要打架, 我可不想关禁闭。”   几人动手, 自然拦住了江海, 江海躺在自己的床上, 猛盯着上面的床板,似乎这样就能钉穿上面的人。   有人拿起饭缸子喊:“走,吃饭去。”   马大水慢慢地伸出一个脑袋来,朝下看, “江海, 去吃饭吗?”   “不去!”江海气呼呼地吼道。   马大水冲其他几人眨眨眼,“你们先去。”   其他几人你拉我扯地走了出去, 马大水从床上摸出一个茶叶蛋递下来,“我给你留着呢,你吃吧。这茶叶蛋跟的不一样, 那个滋味特好吃。”   江海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搞什么鬼,鼻尖飘来一股混着卤味的茶叶香,手一伸,接过那个茶叶蛋,放在鼻尖闻了闻,才慢慢剥开蛋壳。   马大水闻着越来越浓的香味,喉咙蠕动,忍不住想说让江海分他一半,好在到口边的话给他改了,“江海,看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来当兵的?”   “你家是当官的吧?还是当大官的?”说完这句话,马大水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海。   江海刚把茶叶蛋放在嘴边,闻言,依依不舍地拿开茶叶蛋,还回去,“不是,我家没人当官。”   马大水嘿嘿笑道,“你甭骗我们,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江海变了脸色,忍痛把茶叶蛋塞在他手里,“我说了不是就不是。”   人已从床上跳下来大步走出去。   “不是公子哥,还成天装一副公子哥的派头,我呸!”马大水拿起茶叶蛋狠狠地咬了一口,瞬间满口齿香,让他忘了生气。   一边想着明天再多买几个,一边从床上下来,马大水抄起自己的饭缸,走出去,看到楼下等着的几个人,“那小子家里没有当官的,跟咱们一样平头老百姓。”   “你们想想,江海平时爱偷懒,操练也不使劲,爱在外面吃小灶。那一点像当官家里的?我看更想家农村人,你们不知道好些农村人为了一个儿子那是什么都舍得,把自己的骨髓敲了都愿意,那会在乎补贴一些饭钱。”   马大水是县城里出来的,在家乡是一副看不起农村人的模样,这会嘴上吹嘘着不知从那里听来的那些农村事情。   江海出了军营,就后悔刚才不该把茶叶蛋还给马大水,就凭那香味,比他在附近找的一户人家的饭菜都香。   江海怏怏地走到那户人家,那户人家也姓江,江海叫那家当家的江大叔。江海去的时候,江家正准备吃饭,看到江海不由一愣。每次江海要去吃饭,总会提前去,给江家留出买菜做菜 的时间。   江大婶反应快,忙道:“江海,你先坐坐。我去买点猪肉回来,你想吃啥菜?”   此地靠海,海鲜鱼类不少。开始江海还吃的津津有味,吃多了,再不爱吃鱼海鲜啥的。   听说有猪肉吃,江海精神一振,道:“江大婶,你看那样菜你拿手,就弄那样。”   江大婶点点头,拿了钱往外面走,心中暗自庆幸今日镇上有人杀了猪卖。   江家自是不好吃饭,拿碗把菜盖起来。   江海问:“今天军营前有卖茶叶蛋,你们买了没有?”   这附近有好几个村子也有一个公社,现在允许私人买卖,每到赶集日好些人把自家的东西摆出来卖,但也没有人把东西摆到军营附近卖的。   如此政策好,江家人都忙着捕鱼,那里会注意到这事,都摇头不知道。   江海叹口气,想到没吃进嘴的茶叶蛋和将要吃进嘴的猪肉,口水滴答。   每次江海来,江大婶亲自动手做菜,那手艺是飞涨,一个鱼香肉丝,一个回锅肉,菜还没有出锅,满屋子飘香,江家的几个小孩直嚷好香。   可明明香得不得了,吃到嘴里却少了一股味道,江海吃饭的速度慢下来,勉强把肚子填饱,在碗下面压下一张钞票,告辞回去。   江大婶拿开江海用过的碗,看到一张十元钞票,惊喜地道:“他爹,江海这次给十块钱呢。”   江海每次来江家吃一顿,一般是五毛,有时候会给一块钱,就够江家赚的了,这次给了十块,江大婶不禁得意起来,以为自己的手艺能赶上那些大厨。   江大叔叹了口气,下巴点点剩下不少的鱼香肉丝和回锅肉,“江海是不准备来我们家吃饭了。”   江大婶啊了一声,拿筷子挟起一筷鱼香肉丝放入嘴里嚼了嚼,“挺好吃的啊。”   “那些人的口味……算了,我们也挣了不少钱了。”江大叔举起筷子,“来,把肉吃完。”   江海一路回去一路琢磨,要不要找上门去。他看到那个卖茶叶蛋是往那边走的,那边是家属区。只是家属区人多,难道他一家家的问过去?想想就觉得忒丢人。   他回到宿舍,连睡觉都梦见自己在吃茶叶蛋,身边摆着上百个茶叶蛋由着他吃。第二天一起床就跑到大门口去,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   江海忍不住骂了一句,“卖个茶叶蛋还偷懒,活该你发不了财。”   骂是骂,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他又跑出来看过一回,照旧没有人影。等到下午,他再次先冲出来,正看到三美摆好炉子,刚把茶叶蛋放在上面。   江海跳过去,“你可算来了,我今天都来三回了。给我来几个茶叶蛋。”   “几个?”见是昨天那人,三美怕影响后面的生意,没有赶他走。   江海伸出双手,在三美的阴笑中放下一只手,“五个,就五个。”   三美捞出五个茶叶蛋用纸包着递过去,江海一把接过来,左右看看,找了一棵树,靠在树上,剥开一个就往嘴里扔。   念念不忘的茶叶蛋总算吃到嘴里,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像其他卤味那样有一股很重的卤香,嘴里始终有一股淡淡的茶叶香。   一口气吃下五个茶叶蛋,江海才觉得满足,眼睛望向那边的一群人,几乎人人都买了一二个。   等这一波人走后,江海慢悠悠地走过去,准备再买几个做夜宵。   几个穿着军装的姑娘走过来,江海脚尖向后转,又回到那棵树旁。   “丽丽,你闻这味道,好香。”邱英英道。   古丽丽矜持地微微点了一下头,“闻起来不错,也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好些东西是表里不一。”   三美嘴角微翘,“好吃不好吃,买一个尝尝不就得了。一个五毛钱,又不贵。”   “我昨天尝过了,好吃。我要买四个,丽丽,你也买几个,要不等会就没了,这茶叶蛋卖得很快。”邱英英不住地劝古丽丽多买几个。   古丽丽暗暗地瞪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拿出一个茶叶蛋闻了闻,“好臭。”一边说着话,一边用作扇不停地扇着风,想把臭味给扇走。   邱英英拿着茶叶蛋放在鼻子下面使劲地闻了闻,“那里臭了,很好闻啊,很香呢。丽丽,你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三美满腔的怒火顿时发着嗤笑,扑地一声笑出来,“鼻子有毛病就去医院治,别在这里祸害我的生意。”   祸害两个字,三美说的尤其重。   古丽丽双目怒瞪,手下意识地扬起来,三美双眸微眯,手中的勺子也微微举起。   邱英英似乎发现古丽丽有些不对劲,忙拉着她的手道:“丽丽,我记是团长找我们来,走,迟到要受罚的。”   邱英英拉着古丽丽一阵风似的跑了。   三美的生意到底受了影响,原本站在旁边的人下意识地离远了些,没有人喊买。   江海忍不住笑,今天他买十来个,应该不会再赶他了吧。   “我买十个。”江海走到三美面前豪气地一挥手,“我刚才买了五个,给我一口气吃完了。真好吃,我准备多买几个回去当夜宵吃。”   三美摇摇头,“吃太多了会撑着,你买二个吧。”   江海嘴巴动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傻子!   三美手痒,要不是这会旁边的人没有人买,她肯定不会卖给这个娃娃脸。   “两个,爱买不买。”   “算你狠!”江海咬牙切齿,接过两个茶叶蛋,立时剥开一个,狼吞虎咽起来。   别人看他吃得香,再三闻了闻,才掏出钱来买。   三美放下心来,忙着卖茶叶蛋,没有顾上一边的江海。   江海哼哼叽叽地走了,嘴里小声嘀咕,“欠我人情了,得还!”   三美当天回去后并没有跟爹和二姐说起古丽丽来砸摊的事,依旧叫上五美一起去收鸡蛋。   第二天下午依然是老时间,三美提着炉子出去摆摊,刚摆上,军营里出来几个人,“这里军营重地,不能摆摊!“   三美立马想到古丽丽,恨得牙痒痒,只好提着炉子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真的   争取九点更新 第59章   这几日, 五美和丫丫混熟了, 成天带着丫丫到底乱转。   三美提着炉子回去的时候,五美正和丫丫在树下看蚂蚁, 抬头看到三美提着炉子, “炉子坏了?”   三美道:“不让摆摊。”   “为啥?”五美睁大眼睛。   丫丫也学着五美的样子睁大眼, “为啥?”   “还不是那个古丽丽作祟, 上次让爹削了一顿又不敢上门,昨天看见我在那里摆摊, 说我的茶叶蛋是臭的想坏了我的生意,没让她祸害成, 今天就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釜底抽薪, 断了我的买卖。”三美语气平淡, 好似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   五美看着三美, 道:“你咋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三美啍一声,“不摆摊就不摆摊,只是那些吃过我茶叶蛋的,再想吃却没有地方买。如果我再暗示一二, 你说……”三美适时地露出一个笑容。“你说她会不会倒霉?”   五美肩膀抖了抖, “三姐,你的笑有点吓人呢。”   “那今天煮的茶叶蛋怎么办?昨天鸡蛋买太多了。”五美道。   这几天生意不错, 三美就一口气买了一千鸡蛋,几乎把附近村子里的鸡蛋搜刮干净。   今天她可是做了足足五百个茶叶蛋,想到那一盆盆茶叶蛋, 三美心都在滴血,那是钱啊,全是钱啊。   “送人。”三美咬着牙根道,“先把茶叶蛋送人,一家十个,起码能送五十家,我要让这五十家知道古丽丽的德性。”   五美张大了嘴,“二姐,五百个茶叶蛋呢,真全送人?那可是二百五十块钱啦。”   三美头也不回,“不送人让它坏掉?”   “放到明天也不会坏掉。”   “我们吃不完。”五美走进厨房拿出一个个大碗,开始分装茶叶蛋。   五美看着满满的五盆茶叶蛋,忽地抓住三姐的胳膊,“三姐,我们把茶叶蛋弄到公社去卖。”   三美指指外面,“你看现在都什么时间,弄到公社去谁买?”   五美叹气一声,道:“三姐,要不要等爹和二姐回来?就算你要送人,你也得知道那些人能送,那些人不能送吗?万一给送错人了呢?”   三美想了想,道:“不用,就算跟二姐有点矛盾,也是小矛盾。何况吃了我们的茶叶蛋,她以后还好意思针对二姐不?”   五美嘟着嘴,“万一人家不接呢?多丢人啊。”   三美自信地笑道:“我的茶叶蛋,你都说好吃,我不信她们会拒绝。”   “那倒是,一个五毛,十个五块钱呢。”五美扭不过三美,只好帮着分装茶叶蛋,丫丫闻着香味走进来,“吃,吃。”   “你别忙着装,先喂丫丫吃一个。”   五美剥干净茶叶蛋喂丫丫,三美端起十个茶叶蛋出了门。她在这里第一次卖茶叶蛋,二姐就送了这两家,一家送得二个茶叶蛋。   三美先去的左边这家,因为平时看二姐跟左边这家说话更随意。这家是一个营长家里,院子周围用小棍子做了一个篱笆墙,里面一只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在院里跑来跑去。   三美站在院门口喊:“薛婶子在家吗?”   “在呢。”薛婶子从屋里走出来,见是三美,招呼她进屋。又见她端着一碗茶叶蛋,忙道:“上次你家都给过我们茶叶蛋尝味道,那能再白吃第二回 。”   三美四下望望,手指着屋里,“薛婶子,我们进屋说话。”   一进屋,三美耷拉着脑袋,“婶子,摊子不能摆了。家里茶叶蛋又是做好的,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麻烦婶子帮忙解决几个。”   薛婶子先是一惊,随即明白。   薛婶子跟二美交好,古家那点狗屁倒灶的事,自是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古家背景深厚。   说来,这也是因为古丽丽特意透露出来的原故。半年前古丽丽到这里后,衣着打扮跟大家不一样,说话做事隐隐透出些骄傲又暗示她爸职位非常高。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她说的话全是真的。自那以后,好些人捧着古丽丽。   薛婶子听说后,还感慨自己跟古建军二美两口子相处这么多年,硬是没有看出来古建军来历不凡。那时薛婶子跟二美说话都别扭,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薛婶子和她当家的都是地道农村人,总觉得跟古家那样的家庭不会有交际。   二美看出薛婶子的不自在,却没有说,只是行事说话如同以往,薛婶子才慢慢地如原来一般跟二美交往。   如今听三美这么一说,薛婶子立时知道是古丽丽搞鬼,真不许在军营门口摆摊,当天就该说了,那能过了几天才来说。   薛婶子想了想,给三美出了个主意,“你先别着急,等你姐回来,找那边说说。”薛婶子朝另一头努努嘴,“那家是副营长,管着后勤呢,就你这几百个鸡蛋弄到食堂一顿都解决了,说不定还不够呢。”   三美一亮,瞬时又暗下来,摇头道:“这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薛婶子还要劝她。   “哎哟,好香哟。”   薛婶子听到声音一愣,轻轻在三美耳边道:“这是副营长的媳妇,叫曾花花。”   说完,薛婶子出门去,一个肥胖的女人跟着进来。   三美打眼一看,原来是二姐家右边的那家人,道:“曾婶子来了。”   “打这边路过,闻到好大一股香味,打算来看看薛姐姐做什么好吃的。”曾花花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桌子上的茶叶蛋。   三美轻轻一笑,“是我做的茶叶蛋,今儿突然说不让摆摊子,家里茶叶蛋不能卖,放着也坏了。我就想着请薛婶子和曾婶子帮忙解决几个。”   曾花花人胖,稍一笑就双眼眯成缝,看不到眼睛。脸上虽在笑,她心里却恼火三美不先送她家,说出来的话却客气着,“你卖钱的东西,我那好意思白拿。”   紧接着话锋一转,“看你昨儿买回不少鸡蛋,今天煮的茶叶蛋不少吧?白白放在那里也怪可惜了。我们家那位倒是管后勤的,跟食堂打个招呼,你这些茶叶蛋也不成问题,估计还不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别看曾花花一身肥肉,看着和善,三美可不信她真那么好心,愿意白白帮忙。   三美笑道:“那多谢曾婶子帮忙。”   曾花花眯眯眼瞅着三美,脑里却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没有说透,让这个乡下姑娘没有明白。   “我之前也吃过茶叶蛋,根本没有你这股香味,吃起来也只是咸口,跟你的茶叶蛋那是差远了。这么好吃的茶叶蛋,我怕那群当兵的吃惯了,一时没得吃了会吵起来,那就是我家老朱的问题了。”   三美大怒,这是想要她茶叶蛋的方子呢。不过面上却不显,三美咯咯地笑起来,“这还不简单,想吃提前跟我说一声,千二八百的,我煮得出来,就怕他们吃多了嫌腻味,不想吃了。”   死丫头!   曾花花双眼终于瞪大,不再是一条缝。她小瞧了,真信了古丽丽的话,还真以为三美是没啥见识,随便几句话就能哄信的乡下丫头。   到这个时候,曾花花也不想退,一来她想讨好古丽丽,让陈家得不着好,二来,每天看着三美卖茶叶蛋,不停地收钱,她早就眼红起绿了,方子能抢到手,自然是要抢到手。   “难道你还能一辈子在这里?”曾花花轻叹一声,“算了,还是别拿到食堂祸害他们。他们每天训练够辛苦的了,等吃了上瘾,一旦吃不到也是个麻烦。”   “让曾婶子说中了,我还真有可能在这里一辈子呢。我姐打算给我在这里找个对象呢。”三美扭捏地道。   曾花花在心里骂了一声娘,半晌才道:“老朱要回来了,我得回家做饭去。”说完,肥胖的身子灵活的像一个篮球,几个翻滚滚了出去。   薛婶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曾花花一路滚走,心里暗叹,就凭二美的为人,她的妹子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到九点了就先发吧   还有一更十二点前发 第60章   薛婶子再三推辞, 三美仍是留下十个茶叶蛋才匆匆地回家。   刚进门, 想到曾花花那样子,三美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 她怎么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卖茶叶蛋呢, 她的理想是在外面辽阔的天空。   二美和陈前回到家, 看见三美大笑不止, 陈前问:“有啥事这么好笑?”   二美进厨房放东西,看着满厨房的茶叶蛋, 伸出头问:“三美,今天怎么没有去卖茶叶蛋?”   “不让摆摊了。”三美笑够了直起身子, 道。   二美立马从厨房出来, 道:“爹, 我出门一趟。”然后匆匆出门,   三美则跟陈前说今儿的事情, 包括刚才去薛家遇到曾花花的事。   陈前浑没当一会事,“你二姐去解决这事了,不过,卖不掉就送人呗, 不就是二百多块钱。”   二美知道三美想做生意, 就想到之前别人介绍的那户人家,今天就带陈前去城里看。   那户人家父母都有工正工作, 儿子去年从乡下回来,不过人很精明,看到政策允许, 已开始做起生意来,在城里买了一个门面卖杂货,生意很是不错。   陈前瞧着那么大一个门面,人来人往,估计每天都能赚上百的利润,心里早就乐意,就等回来三美点头去相亲。   于是,陈前把相亲的事跟三美说了,三美却不同意,她还没有去南方的城市看看呢。   陈前要发火,到底惦记这是二美家,左右都是人,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做生意,那家儿子也正在做生意,不正好对你的喜好。”   三美转身进厨房收拾。   陈前胸中郁郁,肚里腹诽,这个时代就是没有他上辈子好,上辈子,他说闺女嫁谁,谁还能反对?   没一会,二美就回来了,还带着两个人,一人拿了一个大盆子。二美指了指厨房,“全在里面。”   二人把厨房里的茶叶蛋装好就端走,三美惊喜地问:“二姐,是食堂拿去了?”   “嗯。”二美道,“明天把剩下的鸡蛋也煮成茶叶蛋,也是这个时候,食堂会来人拿。”   “姐,你真好!”三美叫着扑过去抱着二美。   二美忍不住叹口气,“你也是受了我的牵连,这事是古丽丽搞得鬼,不过以后你不能在军营门口卖东西了。”   三美眼珠子一转,“那我不在军营门口卖东西呢?”刚才三美已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钱,想着南方那些东西,她总觉得钱不够,想着去之前多赚些钱。   “那别人就管不了。”二美妙懂三美的心思,手指着她道:“机灵鬼。”   “咳咳。”陈前轻咳两声打断两姐妹的嬉闹,“二美,你跟三美说说,她不愿意去相亲。”   “爹,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刚才我去问了一下介绍人,说那男的在乡下跟一个姑娘纠缠不清。”二美歉意地道,“这事是我没有办好。”   陈前拍着大腿惋惜。   三美眨巴着眼,晚上在床上时,三美靠着二美轻声地道:“二姐,谢谢你。”   “谢啥?”二美抚着她的头发,“你年纪越来越大,你怎么想的?想先挣一笔大钱?爹担心你呢。”   三美头贴在姐姐的腰上,“我知道爹担心我呢。可是我总不甘心,不过县政府里的一个小干事,他那娘凭什么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我的模样?我那点配不上她儿子了?叶伯伯家比他家好百倍,对我们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世间人呢,总是千差万别。你这会是觉得不甘心,等你以后走的路多了,看得地方多了,就知道那根本不过是小事一桩,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现在就想挣着大把的钱,穿着国外一流的衣服,拎着那个上百块钱的包包回去,让他娘瞧瞧,让他后悔死了。”   二美家里有台电视机,三美没事的时候就会看看。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些漂亮衣服,再跟二美打听,就了解到这世上还有很贵的衣服,一件衣服抵普通人两三个月的工资。   “好,我们三美要挣好多好多的钱,数不清的钱,用钱砸那对母子俩。”   “对!用钱砸死他们!”   睡梦中,三美还在念叨要用钱砸死那母子俩。二美笑笑,想三美还像一个孩子,去闯闯去见见世面也好。   ……   江海在食堂吃了二次茶叶蛋,又听说门口不准摆摊子,就起了心思。   他真讨好起人来,嘴那是个甜,三言二语从食堂问出茶叶蛋的来处,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他想去二美家吃饭,想尝尝三美的手艺,如果好,他打算在二美家长期吃饭,只是怎么去,一时半会没有想好。   他一会跑县城里,一会跑省城里,一会又托人买东西,好不容易凑齐他自认为拿得出手的东西,欣欣然地上门去了。   自那天后,三美又准备去收鸡蛋做茶叶蛋卖,不想村子里的鸡蛋一时半会出不来,而且附近的大路口,有人摆出了小摊子,不至卖茶叶蛋,还有卤鸡卤鸭。过一天,又摆出一个小摊子,还是各种卤味。等三美再出去转的时候,发现在那边的摊子已摆出长长的一条,卖啥吃食都有。卖茶叶蛋的都好几家,三美禁住翻了翻白眼。   她倒不是怕别人卖茶叶蛋,只是她一出摊,别人的茶叶蛋准能完蛋卖不出去。但她却不想这样做,她不长期在这边,没得断别人的财路惹来纠纷。   三美想了几天,打算跟二美借钱往南城走一趟,进些货回家卖。   江海双手提着东西上门了,见五美和丫丫在院子里玩,腼腆地笑道:“请问这是古团长的家吗?”   “你是谁?”五美问道,“我二姐夫不在家。”   江海笑了笑,走进院里道:“我不是来找古团长,听说你们家有人会做茶叶蛋?”   “你想买茶叶蛋?”五美恍然大悟。这几日好些人上门来买茶叶蛋,五美以为江海也是其中之一,“我们没有收到鸡蛋,做不出茶叶蛋。”   “你带了什么东西?”五美鼻子动了动,“这个味道我没有闻过。”   “不是,我不买茶叶蛋。”江海把东西放在地上,甩了甩手,听到五美的话,翘起大拇指,“你厉害,我买了牛肉,黄牛肉,能不能麻烦你们家帮我做一下。”   三美在屋里听到声音,走出来,一看是江海,道:“怎么是你?你来干吗?”   江海看是三美,高兴的脸都挤在一起,猛地提起脚边的口袋,“我买了黄牛肉,煮卤牛肉,怎么样?”   江海自说自话,“我很小的时候吃过一回,那简单是地上少有的美味,那滋味哟。”   两滴口水从他的嘴边流出来,三美瞪目结舌。   五美却像找到知己一般,接过江海手中的口袋,高兴地道:“三姐,弄卤牛肉,我还没有吃过呢。”   她又回过头道:“能让我二姐做吗?我二姐的手艺更好哦。”   “真的?”江海想着三美的茶叶鸡已经是美食了,竟然还有人手艺更好。他吞了吞口水,“你二姐手艺更好,当然是你二姐来做了。”   三美咬着牙盯着两个吃货。   对,在她眼里,这就是两个吃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1章   陈前在屋里看电视, 隐约听到外面在说牛肉。他人已冲到门口, 激动地看着五美手里的口袋,“快打开看看, 是不是牛肉?”   上辈子牛肉不能随便杀, 这辈子, 村里就一头牛, 还指望拉东西,谁敢杀牛啊。   枉他活了两辈子, 连个牛肉都没有吃过。   古团长家里的情况,江海可是打听过, 见陈前出来, 从五美手中抢过口袋, 打开, 举到陈前的面前, “叔,你瞧瞧。正宗黄牛肉,才一岁的小黄牛,肉嫩。”   陈前使劲盯了几眼, 伸手接过黄牛肉, 手中一沉,不禁乐道:“这里怕有十来斤。”   “叔厉害!一提就知道多重, 十五斤。我跑了好几个县城才在一个小县城找到。也是我运气好,刚到,就听说有头小黄牛给摔死了。我那个急哟, 双脚跑得比自行车还快,才抢到机会买下这十五斤。牛肉一到手,我赶紧回来。可回来我才想着我不会做饭,而且这么好的牛肉让我自己做就是浪费。食堂那帮老爷们手艺就那样,那有你家姑娘手艺好。一个鸡蛋在卤水里煮煮就成了茶叶蛋,又好吃又香,恨不得连舌头都一起吃掉。”   那个彩虹屁哟,是一串接一串,源源不绝。   三美心想这是准备拿她当厨子。可惜五美没有听出来,听了江海的话,不住地点头,跟着符合,“那是,我三姐做的茶叶蛋不是天下第一,第二是肯定的。”   两人越说,陈前觉得肚子越饿,也懒得等二美回来,招呼三美,“先切一斤去卤出来尝尝味。”   “不是等二姐做吗?”五美傻乎乎地道,“二姐手艺好。”   听了这话,江海立时闪开,离五美一丈远。   他不比五美是陈家的人,他就是来蹭吃蹭喝的。二美的手艺能尝到最好,但他可不能指望经常上古团长家吃二美做的饭,不说他有没有那个胆,就人家一个团长,他咋好意思把团长家属当厨子呢。   三美就不同了,他决定出资让三美在外面摆个摊,卖饭菜和茶叶蛋。他作为出资人应该可以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菜。   江海心里越想越高兴,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太好了,不禁笑出来。   三美一直冲着陈前猛使眼色,偏陈前眼睛一直盯在牛肉上,根本没看到她。她拉着爹进屋道:“这样拿人家的牛肉,不好吧?”   “有啥不好?他出牛肉,我们出手艺。”陈前不以为然   “爹,在不是在我们家呢,是在部队里呢。”   “那怎么办?不要?”陈前只觉得心痛,到嘴边的牛肉都吃不到。   三美眼珠子一转,“我们掏钱问他买。”   “好主意。”   三美走出来,道:“那个,啥?”   江海双脚并立,刷地行了个军礼,“我叫江海。”   三美被他突兀的动作给吓住,半晌才道:“我叫陈三美。”   “陈三美同志,很高兴认识你。”江海笑眯眯地道。   一张包子脸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三美不由地侧过头,“我们不方便收你的牛肉,你要是愿意,就卖给我们吧。”   江海险些跳起来,他花了多少功夫才买到这牛肉。这个狠心的丫头竟然想把他一脚踢开自个儿吃。   她这是报复,赤祼祼地报复。   他忍不住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刚才咋嘴贱呢,顺着五美的话说了让二美做牛肉的事,这不是在贬低三美的手艺嘛。   哎,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绝对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只会放在心里藏起来。   “我不要钱的,你卤出来,分我一点就成。”江海低声下气地道,娃娃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就一点点。”   江海还用小指头比划了一下,“就这么一点。”   三美在心里呸了呸,一个大男人,咋跟一条小狗似的。   可疑的,脸红了。   “三妹。”二美双手提着满满的菜往院子里走。   江海听到声音,立即转过身,啪地一声行了一个军礼,“嫂子好,我是炮兵连江海。”   “你是来找古团长?”   江海有些不自在,眼睛睃了睃三美,指望着她帮忙说说话。   这一眼没由来的让三美心软,她道:“二姐,他提了十多斤牛肉来,让我帮他卤一下。”   二美一愣,想到三美的茶叶蛋,会心一笑,“那成,你帮他卤一下。”   江海心里美的同时,又冲三美杀鸡抹猴,他还想吃二美做的菜呢,最重要是能在这屋里混一顿啊,他可不想提着卤牛肉就走。   三美哼一声,转过头不看他,自己进厨房做卤牛肉。   江海帮着二美提东西进去,想说留下来吃饭,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坐在那里如有针在扎。   “这是你的东西吗?”五美拎着一个袋子进来。   “对,是我的。”江海看着那个袋子,眼睛一亮。他急忙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盒东西放在桌子上,“嫂子,这是我在华侨商店买的燕窝,你尝尝,听说女人吃了皮肤特别好。”   二美连忙拒绝,“那么贵的东西,我不能收,你带回家给你家人用吧。”   “这是一点谢礼,我不能让嫂子白帮忙,那我成啥了?”江海把盒子推过去,“我家里还有呢。”   陈前眼光瞄过去,看到盒盖上的金丝燕窝,心不禁抖了抖。金丝燕窝在他上辈子就是稀罕的东西,又贵又少。一点点都要百来两银子,他可是舍不得买回来吃。那怕是给几个值钱的闺女,他也舍不得,最多买点普通燕窝给几个丫头。   而眼前这个人,一出手就是金丝燕窝,他忍不住想问问这一盒金丝燕窝多少钱,到底忍住没有开腔,双眼却热切地看向江海。   这就是他心中的金贵女婿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今天吃瓜了吗?   我今天吃了,所以决定要改一下后面的情节。 第62章   或许陈前的眼神太过于热切, 江海把盒子往陈前那个方向推了推, “叔,这个可以让皮肤变白……”   这话说到陈前的心坎里, 从三美开始捣鼓生意开始, 那张脸是见天的越来越黑, 要不不是三美死要做生意, 他肯定把她关在家里把脸皮给捂白。   二美瞧爹很动心的样子,道:“这样吧, 你这多少钱买的,我给钱。”   “那能要钱呢, 你们帮我卤肉, 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那也值不了这个。”   陈前见二美仍在推拒, 忙道:“小江, 这样。这燕窝你卖给我们, 那牛肉就有留一些给我们作为卤肉钱。”   二美心中一动,估摸到爹的心思,配合地道:“我去做几个菜,你也在这里吃饭, 等会我出来, 你得告诉我燕窝多少钱。要不以后可不能再带来卤肉了。”   正中下怀,江海掩住心中雀跃, 一番推辞才答应下来。   三美在厨房里听到江海的推辞之话,嗤之以鼻,见二美进来, 悄声地道:“那个江海本来就是打算留下来吃饭的。”   “你咋知道?你跟他很熟吗?”二美问道。   “谁跟他熟了?”三美忽然生气地道,“熟他个大头鬼。”   二美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三美才小声把上次江海帮她的事说了一下,最后下结论,“那就是一个好吃嘴。”   “人家帮了你那么大个忙哟,你没有请人家吃饭,还好意思说人家。”   三美吱吱唔唔,半天才说道:“今天不就请他吃饭了。”语气那叫个理直气壮。   二美笑笑,心里却打算去打听一下这个叫江海的人。   两姐妹在厨房忙活半天,做出一桌菜,几乎全是牛肉,麻辣牛肉,水煮牛肉,卤牛肉,凉拌牛肉丝加一个青炒蔬菜和一碗鱼头煮豆腐汤。   江海先是花样彩虹屁,“闻到这味道我就流口水,这颜色看起来食欲大增,我觉得我能吃下一头牛……”   五美也跟着点头,“我也能。”   丫丫拍着手叫:“吃牛,吃牛。”   陈前举筷子挟起一片水煮牛肉细细地尝了,“好吃,味道够香够麻辣,你们也吃。”   一桌子几乎十斤牛肉吃得净光,人人捂着肚子意犹未尽。   江海先道:“等那天我再去找找,我们再好好吃一顿牛肉。”   “牛肉还有呢,全给你卤了,你带回去吃吧。”三美翻了一个大白眼,谁耐烦天天吃牛肉,再好的牛肉天天吃也腻味呢。   江海脸上的笑僵住,“我那能又吃又拿呢,剩下的是谢你们帮我们卤肉。”   陈前拦住三美的话,对于江海的大方,他是非常的满意,“也别谢来谢去的,三美之前手艺也不咋样,后来跟她姐学多了,弄出来倒有些模样,你吃着中意,明天再来就是。”   “诶。”江海响亮地应道,“牛肉就放你们家里,我明天再来。”   怕陈家人改了主意,江海说完就跑了。   二美道:“咋跑这么快?还没有给燕窝钱呢。”   “不急不急。”陈前心里已把江海当女婿看,女婿送一盒燕窝,那不是应该的嘛。   “爹,我找人打听打听。”   “嗯,你拿主意。”   三美隐隐觉得事情跟她有关,心里却想要赶紧想法子挣钱好去南城。   得了陈前的允许,江海是天天来报到,不过他每次来都带些礼物,这样那样的吃食或是给丫丫的小裙子,有一次还提了一篮子鲍鱼来。   这边鲍鱼比内地便宜,陈前他们来的这阵子,二美也买来吃过。江海带来的鲍鱼是极品鲍鱼即一头鲍鱼,二美是知道这种鲍鱼的价钱,不至贵还难遇上。   江海自是不肯要钱,拿来请陈家帮忙做一下。三美没有做过海鲜,二美一边教她一边感慨,“也不知道他从那里买来的,我在这里几年,也只买到过一二次。”   “这还不简单,只要找人又舍得钱,那里买不到。”   二美笑一声道:“也是,只要舍得钱,有什么买不到呢。看来江海花了不少冤枉钱吧。”   “你觉得冤枉,他可不觉得,他只要觉得好吃,花再多的钱也行。”三美叹息道,“俗话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坏人学坏人。如今他们两个有说不完的话,我就怕五美跟着他学会大手大脚,那可怎么办啊?”   “小的时候,我们几姊妹吃过苦,除非手里有大笔的钱,不然不会像江海那样过日子。”三美笃定道。   想到小时那些日子,三美没有再提这事,五美不就爱吃了点嘛,她努力挣钱,让她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这么一想,三美越觉得日子紧迫,应该好好赚钱,而不是待在二姐这里混吃混喝浪费时间。   当天晚上,三美又把自己的小金库打开数了一遍,来来回回,就那百来块。想到打听的电子表在南城要二块钱一个,一百块就去了二百块,还有其它的衣服等东西。三美越发觉得手里这点钱不够。当然如果她愿意每样小打小闹弄一点回去,也是可以赚到钱的,就是少赚一点。三美却觉得那样白把时间浪费在路上了,从家里到南城一趟不容易,火车票都好几十,一趟只赚一点太亏了。   拥有胸心壮志的三美纠结一晚上,想着要不要跟二姐借钱。江海却跟她说愿意出资,他自认为这几天大家一个桌子上吃饭,很熟了,说话也不用转弯拐角。   “三美,你看你在家里待着也无事,要不要再继续摆个摊子?”江海试探地问了一句。   “卖茶叶蛋?”三美摇头,“不说现在外面卖茶叶蛋的都好几家,鸡蛋也不好收呢。”   “也不用要卖茶叶蛋,我看你可以卖饭菜,比如今天卖牛肉,后天卖猪肉,大后天卖鸡肉……”江海瓣着手指头,把自己想吃的说了出来,最后道:“你头钱不用担心,我出!”   三美原想冷冷地嘲讽他一顿,听到最后一句话,双眼有了精神,“江海,你想做生意不?不是指卖饭菜。”   “那干啥?”江海一片迷茫,他现在想的就是天天能在二美家吃饭,就因为这个,他现在训练都勤快许多,生怕给抓住不认真给赶回家去了。   “等你当了兵,你回家准备做啥?”   江海挠了挠头,说实在的,他还真没有想过。他爷爷留给他不少钱,说他做啥都可以。其实他想爷爷还是想他做生意的吧,毕竟爷爷在国外做生意很成功。   “没想过。”江海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年纪不小了吧?你咋没有想过呢?还是打算一辈子吃你家里的,你咋好意思呢?”   三美几句话说的江海面红耳臊,低声道:“你有什么生意?我们合伙。”   三美还以为还要多说几句,没想到几句话下来,这个傻瓜就点了头。于是三美悄声地道:“你知道这里离南城近吧?听说那里好多内地没有的东西,又新奇又漂亮,只要带回去一转手准能发财。就是我现在手才几百块,离五百还差一点,我想去南城看看,进过一千块钱的货弄回去。”   “你要当倒爷?”江海惊讶地看着她。   三美一根手指戳着他的额头,“说的那么难听干嘛,什么倒爷?我这是方便大家,给大家提供方便,顺便也赚赚钱。”   “听说那边新开的饭店也多,有宝岛人开的,有香江人开的,还有外国人开的,听说那些老外做的糕点可好吃了。”三美不忘用美食引诱。   江海思考一秒果然答应,“成,我们去好好地玩几天,尝尝那边的美食。”   两人击掌约定。   三美当天就跟爹和二姐说定,陈前原是不想同意的,听说江海也去,马上就答应了。若不是二美在一旁盯着,陈前早跟江海暗示想他当他女婿,听说两人一起出去,这么好的事,那能拦着,巴望他们一回来就告诉他两人看对眼了。   五美自是要跟着去,她要去那边吃吃没吃过的东西。   出发前,二美塞了二百块钱给三美,“你们去那边也别只是顾着生意,到处看看玩玩,像去旅游一样,吃住都别太差,注意安全。” 第63章   三人中三美年纪最大, 江海和五美是奔着美食去的, 一路由三美安排。到南城坐火车也要二十几个小时,差不多一天一夜, 三美特意选了趟下午到达的火车。   一下火车, 三人找了最近的一间招待所住下休息。   吃过饭, 三美跟服务员打听, 了解了一下南城的情况。第二天,天刚亮, 三美就叫醒五美,又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直敲的江海眯乎着眼出来开门。   三美瞧他睡眼惺忪的样子, 不禁道:“要不你继续睡, 我跟五美去瞧瞧货。”   江海立马清醒过来, 人生地不熟的, 那能让两个姑娘去那人多的地方,“我马上好。”说着,关上门冲进屋里洗涮。   三美握着小拳头对着门小声道:“这还差不多,要是真敢睡懒觉不去。看打。”拳头对着门示威地晃了晃。   先敬罗衣后敬人, 三美深谙其中之意, 拿出二姐给她新买的衣服,再穿上一双黑色皮鞋, 拎上一个小包,对着镜子,感觉自己不比南城大街的姑娘们差, 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催促五美换上新衣服。   三人出门随便找了一处地方解决早餐。   南城这个城市不同与内地,面积不大却比内地的省城还繁华。难得一见的小车不说满街都是,隔一会也能看见一辆。   五美指着一辆停下来下客的出租车,道:“三姐,你看小车,小车呢。”   江海微抬下巴,故作矜持道:“五美,那是出租车。你想坐不?招手即停。”   “好,坐出租车。”   五美不由分说,拉着三美就往冲一辆行驶过来的出租车招手。   出租车刷地一下停在两人面前,五美高兴地道:“果然招手即停。”   三人上了出租车,江海是坐过的,自是轻松自在,三美绷着身子摆出样子不让人给小瞧,五美则是自顾自的东张西望,一会指着窗外尖叫咋呼,一会拉着三美嘀嘀咕咕说着外面的楼好高。   到了地方,三美忍着心痛付了出租车费,想着回去的时候就走路吧。   走过天桥,往里面走,一个硕大的市场,两面门市鳞次栉比,因天还早,门口人不算多,有些门口甚至还没有人。   三人一家家地慢慢看过去,不时问问价钱。人渐渐地多起来,三美觉得逛得差不多了,准备去另一个市场看看。   “三姐,你看。”五美扯了一下三美,三美顺着声音看去,五个年青人从外面走进来,戴墨镜,格子衫衣,裤腿额外阔大,就跟一个大扫把似的。   在三美看来,这五人奇装异服,故意标新立异。然而周围的人除没有露出稀奇的眼神,似乎见怪不怪。   “快看,他们那皮鞋,高跟呢。几个男人穿高跟皮鞋。”   五美的声音越来越兴奋。   二美有几双高跟皮鞋,大概有三厘米左右。二美原也想给五美和三美各买一双,三美和五美试了一下,觉得走不了路,就没有要。   此时见几个男人穿着三厘米左右的高跟鞋还健步如飞,五美惊奇不已,江海却哼一声,嫌弃地看了看那几个男人。   那几个男人从五美身边路过,正好听到五美的话,领头的男人拉下墨镜露出一双眼睛,不屑地道:“土包子!”   五美本能地反唇相讥,“洋包子!”   那年青人一愣,忽地大笑起来,边走边笑。   “三姐,他笑啥?”五美的话音未落,就见到那个年青人被一个中年男人撞了一下,“活该!”   五美的声音额外大声。   那年青人听到声音,回头狠狠地盯了五美几眼。就这会功夫,那个撞人的男人已匆匆地跑走,五美不禁捂鼻,“这人刚吃的什么肉?都馊了。”   江海耸动鼻子,“我没有闻到呢。”   三美笑了,“她那是狗鼻子。”   这一打岔,五美忘了跟那个年青人的嫌隙,跟江海炫耀自己的鼻子,别人闻不到的味她都能闻到。   那个年青人见五美没有理他,才愤愤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只是姿势越发的招摇,大扫把抡得溜圆。   忽地,“我的钱丢了!”一声吼叫压下所有的人声,一时人人安静如木鸡,都望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谁偷了老子的一万块钱,给老子站出来。”   就像拧开某种开关,安静的人群忽地人声沸腾。   “这人傻吧?谁带那么多钱在身上?”   “人家大老板做大生意的。”   “太招摇了,不偷他们偷谁的?”   “刚才不是有人撞了他们吗?”江海道,“应该是那个人。”   “我知道,那个吃了馊肉的人。”五美道,“走,我们帮忙去抓小偷。”   三美点点头,比起那几个奇形怪装的家伙,小偷更可恶。   前方那五个年青人抓住身边的人不让他们走,嚷着是他们偷了钱。   那些人只是从他们旁边路过,那肯背这贼名,一时争执不下。   有老人见三美三人往那边走去,阻止道:“别过去,想看热闹,站在这里也看得到。那边乱得很,正是那些小偷下手的时候。”   “这么多小偷?”三美问道。   “你是外地人吧?也是,这个地方本就是外地人来得多,来得人都是做生意,那个口袋里不是百来块,小偷也精,专盯住这个地方的人偷,好些人不留神就遭了殃。”   三人互相望望,江海道:“你们两人都前面,我在后面看着。”江海出资的钱和三美自己的钱全放在她身上。   三美谢过老人的提醒,继续往那边走去。   老人摇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等三美到的时候,两方人马争得火势,大有干起来的架式。三美站在外面高吼一声,“有没有人去报警?”   两方人马忽地噤声,只顾着争吵,还真没有人去报警。   三美叹息一声,走进去道:“你们想想,除了有一个人撞到你,还有没别的人碰过你。”   那年青人恍然大悟,气愤填膺,“肯定是那男人偷的,他撞了我一下。”   另一个墨镜男道:“万一不是呢?”眼神却盯着他们拦住的人。   那些人不敢了,“我们都没有碰着你们,怎么偷?”   “你想不想抓住那个撞你的人?”三美抓住那个年青人,问。   “想啊。去那里抓?真是他偷的,人早就跑远了。”年青人墨镜随意挂在衬衣上,哭丧着脸。   “想抓,就跟我们走。”五美跳出来道。   “是你?”年青人指着三美和五美道,“你们是一起的?来看我笑话。”   “谁看你笑话了?”五美五美自觉好心给人当成驴肺肝,“我们帮你抓人,你还说我们看你笑话,不愿意拉倒。”   “三姐,我们走。” 第64章   旁边一个墨镜男先前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说话, 见三美他们要走, 急忙道:“两位姑娘帮个忙,抓, 肯定是那男人偷了的, 要不怎么会撞上来。”说着还碰了碰年青人, 低声道:“死马当活马医, 试试看。一万多块钱了,不小一笑钱呢。没了, 你回去怎么交待?”   年青人似乎也觉得他说的对,没有再跟五美怄气, 直接道:“你怎么找?”   “任我的鼻子。”五美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刚才他路过, 有一股肉馊了的味道。”   年青人一愣, 看向五美的眼光带着莫名的惊喜。   “去不去?”五美催促道。   “去, 马上走。”付厨脸上早没了先前的沮丧,兴奋地许诺,“只要抓住那人,找回我的钱, 必有重谢。”   先前劝说的墨镜男拉住他, “她骗人吧,就算她刚才闻到一股馊味, 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能闻到?何况这么多的人,汗味香味臭味,啥都有, 她还能闻出来?你真以为她是猎犬?   “快走吧,等晚了,那人跑了,更麻烦。”三美道。   江海满脸兴奋地瞧着五美和三美,要不是有外人在旁边,他一准拉着五美问个明白。   “快走,我等着拿你的重谢呢。”五美挥了一下手,当先一步往前走。   年青人自我介绍,“我叫付厨,他是我哥们黄文山。”   “我叫陈三美,我妹五美,他江海。”三美言简意赅。   五美带着几人东蹿西拐,黄文山已转得头晕,拉着付厨道:“这不对劲吧?”   付厨甩开他的手,道:“那里不对劲了,那小偷偷了东西不是往这些地方钻?”   “快走,别丢了。”付厨见三美他们没有停下来,马上跟上去。   黄文山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总不能看哥们一个人去吧。   五美忽地道:“味道很浓了,快到了。”   三美低声问:“江海,你一个人能抓住那人不?”   江海刚想拍着胸膛保证能,又想到那人好像有点壮实,自己训练老是偷懒,怕是打不过。   三美一看他的脸色心中有底,招呼付厨和黄文山,“快到了,等会我和五妹去敲门,你们在后面跟着,听到我们的声音就来抓人。”   付厨擦拳磨掌,“行,老子非砸他个狗啃屎。”   五美走到一家门口停了下来,抬手敲门。   “谁啊?”屋里的男人正在数着钞票,心里乐翻了天,听到敲门声不耐烦地喊了一嗓子。偏没有人应,敲门声却不绝。   他估计又是那个臭小子敲门好玩,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看是五美和三美两个姑娘,憨厚的脸上浮出笑容正要说话。   五美高声道:“就是他!”   江海三人冲了上来,一把抓住那男人绑起来,再进屋一看,散在床上的钞票,付厨赶紧跑过去数。   三美叮嘱几人看好人,然后跑去报警。   事后,付厨执意要谢三美几人,说是请他们去大酒店吃饭。   提到吃,五美自是不会拒绝,付厨也没有叫上哥们,就一个人带他们三人去了新开的大酒店里面吃西餐。   头一次吃西餐,三美和五美很不习惯半生不熟的肉。付厨暗暗叫苦,他只知道让他们尝尝新东西,忘了中国人大部分不习惯吃不全熟的肉食。   好在餐后甜点不错,五美吃的特别开心,付厨稍稍舒一口气,“五美,你鼻子这么灵,有没有想过当厨师?”   三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五美做饭的手艺连最小的七美都不及。   五美嘟囔,“我不喜欢做饭,我喜欢吃。”   付厨瞪圆了双眼,“为什么?自己想吃什么就自己做,不是更好?”   “不好!”五美摇头。   “要是有个御厨想收你为徒呢?就是给旧时给皇帝做饭的人想收你为徒呢?你还不愿意?”   五美双眼顿时发光,“那能吃到那御厨做的菜吗?”   “能,只要你当了他的徒弟,什么样的菜都能吃到。”   付厨在心里祈求,快答应吧。有了这么好的徒弟,爷爷肯定能放过他了。   五美小脸愁起来,“不能不当徒弟也能吃到他做的菜吗?”   “不能!”那有这样好的事,付厨断然拒绝。   “那有这样的事,御厨总要做饭吧,做出来的饭菜总要有人吃吧?”江海安慰五美,“等你们挣了钱,我们一起去北京,那里御厨肯定多。”   从没去过北京的江海想着那是古时的京城,天子脚下,御厨一准多。   付厨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连他们碰碰壁也好。   “你爷爷是御厨吧?”三美忽地道。   付厨嘴张得老大,“你怎么知道?我可没有说。”   “猜的!”三美笑道,“我问黄文山,你的名字怎么写,里面带着厨字,刚才你又劝五妹去学厨师,说什么御厨收徒弟。我猜御厨是你爷爷,你爷爷本想让你学的,但是你不愿意,就勾引我妹子,让她替你去当徒弟。”   付厨还没有从三美那一番话中回过神,江海已经靠过去,道:“三美,你好厉害。我决定以后都跟你做生意,你肯定会赚大钱的。”   听到这话,五美高抬下巴,与有荣焉。   付厨则苦哈哈的,有这么个精明的姐在,怕是不能把骗五美去学厨师了。   他想了想,甩了一下脑袋,决定把这事交给爷爷处理,反正是他要收徒弟。   想到这里,他忽地想起前不久听到的香料生意。之前有朋友叫他去做香料生意,但他不懂那东西,又是头一次做生意,怕亏了爷爷再不肯给他本钱,才来南城打算找个稳妥点的生意。   如今有了五美这个鼻子在,香料生意还有什么好怕的。   付厨兴冲冲地跟三美商量,三美却道:“五妹都没有闻过什么香,你让她怎么帮你看香料?”   付厨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总觉得这么好的鼻子不用用,太浪费了。   想了一会,他道:“过几天这里有个小型拍卖会,你们要不要去见识一下?”   “说来听听。”现在形式日新月益,许多新东西,三美觉得自己有必要学一学。   “这是香江那边传来的,古董,珠宝和一些古董拿到拍卖会上拍卖。”   其实付厨也一知半解,只是从朋友那里听来支言片语,但对这种新东西,如果他没去过,总觉得对不起他时髦的称号。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不太好,就先这样吧   我爸打电话说我舅走了,哎,又是癌症   我妈年前也是癌症走了。   现在癌症好猖狂 第65章   为了面子, 付厨拍板去找朋友,带大家去见见世面。   三美想得多,问:“是不是只能买家进场?拍卖的东西必然很贵, 我们是买不起的, 也能让我们进吗?”   付厨挠挠脑袋, 他再要面子, 这事却不能担保,“我问问我朋友。”   付厨转头跑去问朋友, 又跑回来,三美他们依然在同一家酒店, 只是从餐厅换到了茶室,五美手里捧着甜点在啃.   付厨有些不好意思, “买家才能进去。”   三美了然地点头,五美仍捧着心中的点心, 江海却嗤笑一声,仿佛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一般。   付厨让这一声嗤笑笑的恼羞成怒, 顾不得朋友的叮嘱,把朋友的安排说出来, “拍卖会去不成, 还有别的,南城好玩的东西多着呢。后天有个派对,要不要一起去?”   “派对?”江海不禁皱起眉头,他爷爷回国的时候,也带他参加过几次派对。所谓的派对其实是让大家互相认识, 互相交际的场合,说实话,他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怎么样?”付厨以为他怯了,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敢去不?”   “派对是什么?”三美问道。   “反正是好玩的,去吧?”付厨卖着关子不肯说话。   江海搁下茶杯,道;“去,怎么不去,让人多准备些好吃的。”   “这还用你说。”   听了两人的话,三美放下心,既然有吃的,那就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三人回到酒店,江海细细地说了一下派对上的事,三美秒懂,能认识一些人,或者了解一下那些人的生活,也是一种不错的学习。   因为隔天要去参加派对,三美带着江海和五美把南城的市场逛遍,心里已有了计划,就等走之前去进货。   等三美忙完这一切,江海提出让三美给自己和五美买衣服,去参加派对的人一般都穿得光鲜亮丽。   三美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摇摇头,“我们只是涨一下见识,并不是去认识或交际什么人。不需要买什么新衣服,说不定我们进去一会就出来了。”   若不是因为有江海在并且知道江海是当兵的,会功夫,三美绝对不会带着妹妹去参加陌生人的派对。   奇异地,江海懂了三美的言外之意,拍着胸膛保证,“放心,有我在,你和五美不会有事。”   隔日天刚擦黑,付厨坐着出租车来接三美三人,看着三人中规中矩的衣服,他懊恼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怎么就忘了给他们说要打扮一新呢。   可这会也不来不及了,付厨惋惜一声,马上扔在脑后,想到将来到来的派对,心情激动万分,不时扯着身上的衣服。   付厨坐在副驾驶位上,三人没注意。等下了车,在酒店门前的灯光下,才看到付厨一身黑衣,衣服上不知道钉着什么东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五美疑惑地道:“付厨,你这是去唱戏吗?”   “你才唱戏,你一家子唱戏。”付厨正对着酒店的玻璃门洋洋自得,自以为帅呆了,让五美一句话气得哇哇乱叫。   “土包子!”付厨扔下话,自个儿气冲冲地往里面走。   “这就是洋包子的打扮?”五美等着三姐的回答。   江海扑哧一笑,他之前参加的那些派对穿着华丽,却不是这种华丽法,他对今晚的派对有些了期盼。   “走,我们也进去,看看好戏。”   付厨进了酒店并未上楼,而是在一楼等着三美三人,见到三人进来,也没有出声,鼓着两腮等着五美道歉。   三美轻轻拍拍五美的手,五美撇了撇嘴,不情愿地道:“那个,付厨,我刚才说话……对不起啦。”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付厨扯一下衣服,在前面带路。   ……   百来平方的屋子里,一群人四散坐开,一个角落里,许莫荣低声道:“付厨怎么还没有来?”   黄文山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酒,笑了,“他跟人吹牛皮说可以带人去拍卖会,拍卖会要放定金,那几个人没那钱自然是去不成。他丢了面子,就想把人带到这里来显摆显摆。”   “几个人?你认识?”许莫荣眼神如刀般扫过黄文山。   黄文山立马坐正,收起吊儿啷当的姿势,“三个人,一个男的二个女的,那二个女的长得还不错。上次付厨的钱给偷了,就是那三个人帮忙找回来的。”   许莫荣晃了一下酒杯,里面玫红的葡萄酒在玻璃里中晃动,“那三人跟小偷是一伙的?”   “不是。”黄文山靠近许莫荣,压低声音,“有个女的鼻子很厉害,闻着味道找过去的。许哥,你看……”   “那不就是一条狗,你还想把一条狗收拢进来?”许莫荣话锋一转,“记住,等会让他把这个吃下,别给我搞砸了。”   许莫荣从口袋里掏出一塑料袋,里面装着一颗颗白色的小丸子。   黄文山舔了舔唇,“全都给他?其他那些人呢?”   “你以为这是糖丸子,一块钱一大把?”许莫荣冷笑道,“一袋可要上万块,你省着点嗑。若不是他有个当御厨的爷爷,我还舍不得给他。”   黄文山谄笑地接过塑料袋,他知道这袋也有他的份。   “那个女人,你知道她来历吗?”许莫荣指了指人群中如穿花蝴蝶的姑娘   “不知道,她是老甘带来的,老甘不肯说。”黄文山赔笑道,“我去哄哄?”   “去吧。付厨来了,你可别忘了招呼,他可是你哥们。”话音刚落,门被打开,付厨走了进来,许莫荣笑道:“人来了。”   黄文山去吧台拿了一只装了酒的杯子,走到付厨面前,“你来晚了,先干一杯。”   “成,我先干。”付厨接过杯子,一口干掉。   黄文山才笑着招呼三美几人进来,“你们随意坐,那里有酒有吃的,自己拿,别客气。”   他没有死命拦着付厨去接三人,以为许莫荣会对五美的本事有兴趣,不想人家压根不在意,枉他白费功夫。明知道要来派对,还跟平时一样的打扮,连个妆都不知道化一下,一看就是没前途的。他现在哪有心思招待他们,拉着付厨往人群中走去。   付厨回头道:“你们自己先玩一会,我去去就回来。”   “行,我们自便。”三美道。   “这是不待见我们呢。”五美小声嘀咕。   “来都来了,尝尝这里的点心。”江海去吧台拿了酒和点心过来,尝了一口点心,“也不怎么样嘛。”   “那个人是不是认识?”江海指着一个人。   顺着江海的手指望过去,三美看到一个露出半个胸脯的姑娘。   “哎哟,她胸都露出来了,这不是好地方。”五美道,“三姐我们走。”   江海忙解释道:“那是晚礼服,都是这样的。香江那边都这样。”   “那是古丽丽。”   “啊?”五美瞪大眼睛望去,“真是她呢,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穿得那么暴露,丢死人了,我要回去告诉二姐。”   三美扫了一眼场中所有人,心中生起一股怪异之感,问:“除了古丽丽,其他的人都是穿的礼服吗?”   江海道:“其他人不是礼服。”   忽地江海笑道:“古丽丽以为这个派对是那种穿礼服的派对吧?”   “不对。”三美道,“我去把古丽丽叫过来,我们一起走。”   “别去,三姐,古丽丽不会听你的。说不定你去叫,她反而更不愿意走了。”五美看得明白。   三美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们好歹帮了付厨的忙,他不会带我们来不三不四的地方。”江海觉得付厨带他们来这里就是想显摆。   “如果他也给别人骗了呢?” 第66章   黄文山悄悄地拿出几颗白色的小丸子递给付厨, “这是助兴的好东西,放在酒里一起吃了让人倍有精神,跳舞像风, 保管让你比舞王更像舞五。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哥们的份, 我可不会给你。”   黄文山一副稀奇宝贝的样子, 付厨不疑有它, 只觉得哥们,好东西自然要分享。只是他拿着小丸子并没有立即放在酒里, 而是左右看顾。   “你看什么?”黄文山看着他手心的小丸子,提着心问。   “阿鹏他们呢?”付厨没有看到人, “他们有没有?”   “他们躲在一边玩耍,别管他们。这点东西还是我拼死给你留下来的, 要不早让他们给抢了。”黄文山指指他手心。   “好兄弟!”付厨搂着黄文山的肩膀拍了几下,转眼看到坐在门口的三美他们, 得意地道:“给他们土包子尝尝这个东西,让他们涨涨见识。”   说着付厨摇摇摆摆地走到三美三人面前, 伸出小丸子,显摆道:“知道这是干吗的?”   三美三人摇摇头, 付厨更加得意, “这是助兴的,只要我吃了这个东西,等会我就是场中跳舞最厉害的那个,众人瞩目。”   五美凑近闻了一下,立马身子后仰, 手不停地扇着眼前的空气,“好臭,这是啥东西?这么臭?”   “臭个屁!你个土包子不识货,别乱放瞎话。”跟过来看情况的黄文山闻言凶五美,目露凶光。   “明明就很臭!”五美可不怕,站起来叉腰跟黄文山对着吼。   相比起来,付厨自然更相信五美的鼻子,他拦住黄文山,小声地道:“是不是你拿这个东西质量不好?”   黄文山气结,但他又不能说实话,只是不停地说:“你闻闻,那里有臭味?”   付厨像看傻子看着他,“你忘了她的鼻子有多厉害?”   黄文山那会忘了五美这一本领,但事情没办成,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许莫荣一直若有若无地盯着这边,看势不对,让人过来看看。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走过来,问:“怎么会事?”   黄文山身体瑟缩一下,又撑出笑脸,揽着那男人,道:“我刚好找你有事,我们过去说。”   走到许莫荣旁边,黄文山道:“那丫头说小丸子臭,付厨就不肯吃了。”   许莫荣目光陡然如刀,脸阴沉如墨汁,“想脚踩两只船,两边讨好,也得看你有没有那命?”   “许哥,我不敢。”黄文山拼命地摇晃着脖子,就怕慢一刻脖子给扭断了。   “不敢?”许莫荣冷哼道,“那个小丸子,我不是让你放在酒里给他喝吗?”   黄文山双腿一软就要跪下,让旁边的男人轻轻一扯再一扔,黄文山整个人就落在沙发上。   “许哥,付厨的爷爷要是知道是我在酒里面下了药,会饶不了我。”黄文山低声苦苦哀求。   “现在我就饶不了你。”许莫荣扯了扯他身上的油光水发的皮衣,拍拍他的脑袋,“你忘了你这一身行头,谁给你的?你忘了你之前过的什么日子了?我看有必要再让你去尝尝。”   黄文山想到过去那些日子,不禁打了个寒颤,立时道:“我去,我马上去。”   ……   古丽丽原本是听说今晚这个派对里面,有香江那边的有钱公子,才特意穿了晚礼服过来,不想一进屋却发现别人穿得完全不一样,一时有些懵,想到妈说的任何时候,那怕是自己错了也不能怯场。于是她强迫自己忽略自己额额不入的礼服,像只花蝴蝶在人群里转悠,一圈下来,那几家有名的公子连个影子都没有,顿时有些泄气,端着酒杯喝闷酒。   五美刚才那突兀的高声在满屋的音乐声中不显,却让她听见,抬眼见是五美,又见到她那一身衣服,忍不住咯咯地笑,端着酒杯走到五美面前。   古丽丽走进,发现三美和那个讨厌的当兵的也在,撇了撇嘴,道:“你们怎么在这里?能来这里也不知道穿好点?你看看你们这个样子,忒丢嫂子的脸。哎,想来是你们想穿好点,也没钱吧?难道我嫂子没把我们古家的钱给你们?”   古丽丽边说边啧啧声不断。   三美忽地暴起,拿起旁边的酒水兜头淋在她头上。   “啊啊啊……你个臭丫头!”古丽丽嘴里哇哇大叫,冲三美身上扑过来,三美闪身躲过,任古丽丽扑到地上。   “瞧瞧,你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只落酒鸡!”三美站在门外道   古丽丽那能受得了,爬起来又往三美身上扑去,三美猛地打开门,人嗖地冲出去。   古丽丽自是不肯放过,追了出去。五美怕三姐吃亏,撸起袖子跑出去。   江海总觉得三美突然来这一出有些奇怪,下意识地要跟着跑出去,见付厨在旁边发呆,猛地一扯他,“还不快去帮忙。”   “哦哦。”付厨也跟着跑出去。   黄文山配好加料的酒,就看到三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跑出去,连付厨也跟着没了影。   他双腿一软,扶着吧台慢慢地走到许莫荣身边,“许哥……”声音都在发颤。   “蠢货!蠢货!蠢货!”许莫荣恼怒地不住地骂蠢货,一脚踢开半蹲在面前的黄文山。   黄文山扒着许莫荣的腿,“许哥,付厨的爷爷这几天就要来这里……”   许莫荣眼底阴鸷一闪,收回腿,“滚!”   黄文山逃过一脚,赶紧滚到一边。   他们在屋子的一角,背着光,不注意,没有人能看到他们这边的动静,黄文山从角落出来后,整整衣服,满面笑容的招呼客人。   身边的男人道:“许哥,姓黄这小子耍滑头,竟然没有把付老头要来的消息告诉我们,让我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许莫荣道:“不急,等事办好,再教训不迟,敢在我面前耍滑头,废了他双手双脚。”   ……   古丽丽脚上是高跟鞋,如何能追上穿平底鞋的三美,追到酒店外面,三美见古丽丽扶着墙在喘气,大笑不止,“ 来,抓我啊?可惜今天没有洗脚水,要不非得让你尝尝老娘的洗脚水,可不是什么葡萄酒。”   葡萄酒本身有些甜,又是从头上淋下来,古丽丽的头发,脸上,胸前粘乎乎的难受极子,从来没有受过像今天这么大的委屈。她本来就一肚子火,只是双脚跑不动,才忍下。听到三美这么一说,那肚子火一下子冲上来,她扒了脚上的高跟鞋,提着高跟鞋拎着裙摆追过去,一路追一路把鞋子当石头朝三美扔。   三美之前一直有干农活,跑得快,古丽丽自是追不上也扔不着,气得越发恼火,三美不时停下来添柴加油,惹得古丽丽三尸暴跳,怒不可抑,发誓非要追上三美的她一顿。   两人追追赶赶,后面的几个人很快就追上来。   老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女人,一身紧身皮衣,显得越发的肥胖。她最后才赶上来,指着三美道:“臭娘们,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敢对我的客人撒野,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古丽丽也跑累了,弯着腰在那里喘气,听到老甘的声音,伸起腰吩咐,“老甘,把你的人叫来,给我把她抓住给我好好的打。”   “谁敢?”三美凌厉的双眼盯着老甘,“她是你的客人,那你知道我是谁不?我二姐是她嫂子。你得罪不起她,难道你得罪起我?”   老甘脸上神色变幻,半天走到古丽丽身边,“丽丽,我先带你回去梳洗一番。”   古丽丽一把推开她,“我说让你找人抓她,你听到没有?”   老甘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丽丽,是我不对。今天这事是我不对,什么破派对,啥玩意!下次我带你去真正的好玩的地方,下个月香江那边有个千金小姐十八岁的成人礼……”   老甘扶着古丽丽边走边说,描绘着真正的派对是如何的豪华和高雅,古丽丽一时听迷住,忘了三美几人,跟着老甘走了。   三美松了口气,对江海和五美道:“我们明天去拿货,拿了就走。”   到现在付厨还是一头雾水,听三美说要走,急忙道:“我爷爷就要来了,你们别忙着走啊。”   三美看了他一眼,问:“那个白色的小丸子,在你身上吗?”   “在。”付厨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出来。   三美冲走远的老甘点点下巴,“赶紧去问问这是什么东西?”   付厨虽然不明白三美的意思,但从刚才的话中却听出老甘是这里的地头蛇,于是追上去问问。   一会,他跑回来,一脸迷茫,“她说这是□□,就是跳舞助兴,会让人很高兴很兴奋。”   “就这样?”三美皱眉问。   付厨犹豫一下,道:“说这东西不便宜,很贵。”   “你不会要吃吧?”五美皱着小鼻子,“这么臭,像茅厕里面的臭,你还要吃?”   付厨身子一抖,摇头。   三美提醒道:“你包管好,给你爷爷看看。”   “你觉得这□□不对?”付厨道。   “我感觉这东西跟鸦片有点像。”三美道,“鸦片也是让人飘飘欲仙。”   想到这东西是他的哥们给他的,付厨顿时背脊发凉,遍身发寒。   “多个心眼总是好的。”江海干巴巴地安慰一句。   “我先回去。”   看着付厨失魂落魄的背影,五美叹息一声,“真可怜!”   “未尝不是好事。”三美道,“吃一堑长一智。” 第67章   次日, 三人默契地起了一个大早,直奔市场,买好挑好的东西, 转头就往火车站去。凭着江海的军人证, 买到卧铺票, 三美躺在卧铺上, 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江海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面前,“喝点热水。”   “要不你别做倒爷, 以后不用来南城,也遇不上那些人, 付厨那朋友应该认识南城当地人。昨儿我们肯定坏了人家的好事,惦记上我们了, 你再去南城,岂不送狼入虎口。”江海跟三美商量, “以后就卖茶叶蛋?”   三美一口否决,“不行。你们也看到了, 我不过卖了几天的茶叶蛋,跟风的人蜂涌而至, 那怕他们做的味道差远了, 可抵不住他们价钱便宜。而真正买得起我做的茶叶蛋必是不差钱的,再不差钱天天吃茶叶蛋能不吃腻?”   “那多卖几样呗。”五美道,“卖点酱肉丝……”   “不如直接开馆子?”江海双眼满含期许。   “我可以帮忙做事。”五美拍着手称好。   三美咬着牙槽,“五美,你咋不答应付厨跟他那个御厨爷爷买厨师呢?正好开馆子需要一个厨师。”   五美走到三美身边, 摇晃着她的袖子,“三姐,姐,姐。”   三美拉她坐到旁边,问:“你打算以后干啥?”   “我想四处去吃好吃的。”五美双手捧着脸道。   三美手的戳着她的额头,“那你也得先赚钱,没钱你拿什么去买好吃的?”   “对哦。”五美叹气道,“要是有不花钱的就好了。”   “做你的白日梦吧。”   五美也不生气,她小时候何曾想到会有如今的日子,能到南边靠海的城市看看。   “反正爹会给我想法子,我就不用动脑子想了。”   “爹有啥法子?不就是给你找户家境不错的人家嫁过去。”三美咕哝道,“与其那样,你还不如嫁给付厨得了,反正他爷爷是御厨,少不了你吃的。”   “好主意。”江海满口赞同,心里想着五美成了付厨的媳妇,他也要常去蹭饭吃。   三美眼角扫过去,江海嘴角上扬,露出大大的笑,“我是说你说的对。”   “三姐,我也觉得你说的对。”五美惋惜道,“可惜我当时只顾着拒绝,没想到这一出。”   三美见五美当了真,忙道:“你喜欢付厨吗?”   “我喜欢他干吗?我嫁给他是为了吃他爷爷做的饭菜!”五美振振有词。   三美呼吸一滞,眼眸转向一边的江海,问道:“你呢?你也爱吃,你也这样想的?”   江海没想到战火一下子延到他这边来,他慌里慌张,摆着双手,“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   “我……”江海吱吱唔唔半天也没有吱出个是还是不是出来。   五美捂嘴在三美耳边说道:“姐,你快别问了,江海耳朵都红了。”   江海虽听不清两姐妹说什么,莫名觉得是在说他,浑身不自在,拿起水壶借着打水去了隔壁车厢。   在卧铺上睡一睡,睡烦了再起来走走,或是靠站的时候下车走走,时间过得很快,次日上天刚亮就到了。   等三人赶到二美家里,二美正在做早饭,猛地见着三人,打开门看着他们手上提的袋子,道:“怎么没有提前打个电话回来,我好找车去接你们。”   “又不重,就一些衣服和电子表。”三美提着袋子进屋。   江海耸了耸鼻子,“嫂子,做了什么早饭?好香。”   “做了点酱炒鸡蛋,一起吃早饭吧。”二美笑着留江海吃饭。   江海极干脆的应下,又道:“在南城几天,吃的饭都不香,亏那些说是什么大厨师,都没有嫂子做的饭好吃。”   闻言,三美心想,这个家伙怕也是愿意为了好吃的娶个媳妇吧。   陈前待江海走后,拉住三美问:“你看江海怎么样?我看你们俩出去一趟亲近不少。”   三美双眼一通猛眨,“爹,你咋想到我和江海呢?”   “我觉得你俩很配,他不是喜欢吃你做的饭菜吗?”陈前认真地道哀嚎一声。   二美也道:“三妹,你考虑一下,我觉得江海也错,为人勤快,你欺负人家,人家也让着你。”   “那是因为他想在二姐你这里蹭吃蹭喝。”三美道,“你们还不如想想五妹呢,她看中一个从京城来的人,他爷爷是御厨。”   御厨?陈前立马想到皇宫那金灿灿的一片,夸道:“五美有眼光。”   “有眼光有啥用?”五美叹息一声,“我都没有跟人家说,人家也没提这会事。”   白高兴一场的陈前瞪着五美,“白夸你了,缺心眼。”回头又要跟三美说江海的事   三美赶紧道:“二姐,我们去南城遇到古丽丽了。”   接着把这几天在南城怎么遇到付厨,怎么遇到古丽丽的事说了。   三美歉意地道:“二姐,我泼了古丽丽一杯酒,她娘要找你麻烦了。”   “泼得好!若是她不知道你是在救她,那就是头猪,以后别管她。”二美起身道,“我去跟建军的爸打个电话,把这事说说。”   二美走后,陈前板着脸道:“以后不准去南城做生意。我看明天就让你二姐托人打听江海的口风,如果他有意,你们两人赶紧结婚。你想做生意就在这里做,有你二姐夫撑腰,没人敢惹,我也放心。”   三美哀嚎一声,在这里做生意,除了开个小馆子,别无他法。   她不想开馆子!   二美回来,陈前就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让她去安排。   晚上,二美道:“三美,你年纪不小了,你好好考虑一下江海。我看他人不错。”   三美拉着被子盖上头,原本她对江海没有啥想法,结果让爹和二姐接二连三的问,好像有点想法,可再具体说也说不出啥,这感觉很奇妙,像朋友好像比朋友多一点,对象又少了那么一点。   早上起床,二美道:“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不过别拖久了,爹盯着呢。”   三美敷衍地嗯哼几声,二美掐她脸一下,“别以为自己还小,你再拖下去就是老姑娘了,看你怎么嫁人。”   三美准备等江海来了,旁敲侧听地打探一下他家里的情况,   这一等就等到第三日,才见到江海。   江海露出白白地牙齿,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三美在院里陪丫丫玩,猛地见着他,忽地脸上一阵发热,暗自啐自己,爹和二姐成天念叨,害得她也以为自己中意江海了。   拍了拍脸,三美故作镇静地道:“江海,你怎么今天才来?我都打算回去了,这个货怎么算?你出了一半的钱呢。”   “你不是要回家卖这些东西,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才休了假,又有假?”   “那里,我退役了。”江海高兴地道,“谢天谢地,我总算退役了!”   三美瞪目怒吼:“你高兴啥?提前退役还是好事?”   二美在厨房里听到动静,探出脑袋来,问:“江海,进来给嫂子说说怎么会事?”   江海几步跨进屋里,站在门口,“嫂子,我是真高兴能退役。我本来就没想当兵,是我那几十年没见过面的爷爷说什么我让奶奶给宠坏了,要送到部队里来锻炼一下。其实是我爷爷后婆娘的主意,说什么我去了部队,我奶奶一个人在老家孤单,让我奶奶一起去国外。”   说到这里,江海呸了一声,接着道:“那婆娘当我们乡下人全是傻子,由着她捏呢。我奶在我们乡下有熟人,有亲戚,去到国外,语言不同,什么也不知道,两眼一摸黑,到那里什么还不是别人说了算。说句难听的话,让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我死活不肯让奶奶去国外,那婆娘精明,不说一句让我跟着去国外的话,怕爷爷觉得愧疚弥补我。我奶奶觉得爷爷说的两件事,一件都没有答应让爷面子不好看,就硬逼着我来部队。我走之前跟奶说好,如果我表现不好给退役了不要怪我。”   “你为什么退役?”拉拉杂杂听他说了这么一通,就没说到重点,二美直接问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说我拿钱换战友的假期,助长不良风气……”   二美手中正在切肉的刀往案板上一搁,冲门外喊:“三美,你来做饭,我去问个事。”   江海被二美满脸怒容唬了一大跳,拉着三美问:“你二姐,这是怎么会事?”   三美目露嫌意地看着他,“你可能是被我牵连了,估计是古丽丽去打了小报告。你有多少假期,你们班长排长会不知道?既然能允许你请假,那肯定是知道这些情况的。”   江海忽地大笑,弓腰道谢,“那我要多谢你!”   “你咋不喜欢当……”想到他先前说的那些话,三美没有再说下去。   陈前倒是明白江海的想法,江海本来就家中独子,爹早逝娘改嫁,跟奶相依为命,那里想离开奶一步,被几十年没见过的爷爷逼着当兵,心里不窝着一肚子火才怪呢。   他打算晚点把这点心得传授给三美,让她和江海好好相处。江海多好的女婿,爷爷从国外回来,肯定给江海留了不少钱,而且上面没有婆婆,只有一个奶奶,只要照顾好奶奶,家里几乎是她说了算,这样好的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绝不能让三美错过。 第68章   三美不知道陈前心里的那些拐拐弯弯, 只觉不管江海如何,心里盼着二姐这一去, 事情能有转圜。   她做饭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瞧着窗户外面。   她第六十次往外瞄时, 见古丽丽怒气匆匆地往这边跑来,她下意识地冲到门边, 呯地一声关上门。   古丽丽正是气恼万分, 迎面吃了一个闭门羹,怒不可抑,站在门口大骂, “陈三美,你个臭女人开门,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门啪地一声打开, 三美站在门口,“不想丢人,就给我闭嘴进屋。”   古丽丽闭上嘴,忍气吞声进屋,就听到三美道:“别像个泼妇,你要记得你自个儿的身份!”   那一刻,两人仿佛掉了个, 古丽丽是从乡下来的土妞, 而三美是自小大院长大的大小姐。   古丽丽似乎也感觉到这点,羞恼袭上脑袋,本来就冲天的怒火快要迸发出来。   江海在厨房里帮忙, 听到动静,手里拿着土豆走出来,道:“三美,别发火,别骂她,我真不介意。”   古丽丽满腔的怒火看到江海那一瞬间消了下去,脑子转得飞快,他不介意,肯定是不介意给退役,既然不介意,那也不会怪我。   古丽丽顿时收了满身戾气,嘴唇微嘟,露出可爱的表情,“江海,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干活呢?”   古丽丽一直把江海当乡下人看待,平时他又常常跟在三美的后面,自是让她厌恶。没想到这个江海正是那个有钱华侨的孙子,她心里不住地怪妈没有早点给她把人打听清楚,要不那里有三美的事。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话跟江海,看到他手中的土豆,让她憋出这句话来。   她自认为这句话说的好,又埋怨三美,“你怎么招待客人的?怎么让客人削土豆呢?”   说完,她就等着三美主动接过土豆进厨房做饭,然后就剩下她和江海……   可惜三美压根没有把江海当客人的想法,听了她的话,道:“他要在这里吃饭,他不干活谁干?你来削土豆不?”   在古家,古丽丽的妈都很少干活,古丽丽更是没干过活,自小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会削土豆。   她道:“我和江海都是客人,你怎么能指使客人干活?”放气娇嗔,眼眸看向江海,“江海,你说是不是?三美好过分哟。”   江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拿着土豆往厨房里走,边走边道:“我不是客人,我干活我吃饭。”   古丽丽跺了跺脚,贱命两个字险些从她嘴里迸出来。   三美斜睨着她,“过来干活,不干活没饭吃。”   “谁要吃你的饭?”古丽丽大小姐脾气发作,打开门匆匆地走出去。   让外面的风一吹,她清醒过来,她不是过来找陈三美出气的嘛,怎么就出来了?   她扭对看向厨房那边的窗户,只见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她心中一堵,其实江海这个人,土地土气的,又没有上进心,成天惦记着吃,若不是他有一个好爷爷,给他留下许多产业。她是看不上的。   她看不上是一回事,可刚才江海像躲瘟疫一样往厨房里走是怎么会事?难道她还比不上三美那个土妞?   古丽丽脸色变得很难看,咬着唇想了一下,走到窗户边,敲着玻璃,“江海,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既然她捞不着,凭什么便宜给三美。   三美不知道说了什么,江海才出来,纳闷地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知道三美什么样的人吗?她给你做饭吃是因为知道你有钱。你不知道吧?她那一家子都是爱钱的人,尤其是她那个爹。当初她二姐年纪还小,她爹就指示着她二姐勾引我哥……”   “说话请放尊重点。”江海打断古丽丽的话,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一段时间,他几乎都跟陈家人在一起,还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哪能容古丽丽在这里挑拨。   说完,江海扭头就进去。   让一个乡下人给了个没脸,古丽丽又气又羞,指着江海的背影颤抖着说不出话。   二美出去找了一圈没有找着古丽丽,从别处打听了一下,的确是古丽丽去告得状,而且江海又没有异议就顺水推舟把这事情给办了。   二美回来准备跟江海再确认是不是真的想退役,刚进院子就看到古丽丽一双怒气冲天的眼睛盯着厨房。   她走过去挡住她的视线,问:“你干吗?”   “一群下贱的东西!”古丽丽推开她。   “站住!”二美拉着古丽丽进屋,“原先你只在窝里横,在我面前闹一闹。如今胆子大,竟然利用爸的关系欺负人。爸离得远,你哥又不在家。今天,我这个做嫂子的教教你,要不你那天惹了祸事,给古家闯下大祸来。   “呸!”古丽丽指着二美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我?你真以为我哥娶了你,你就是古家少奶奶,能当古家的家?你也打盆水照照,真以为你那张脸天下无双?我告诉你比你漂亮的人多多了,你等着吧,等那天我哥回来跟你离婚,不要你!看你到时候还怎么横?”   二美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古丽丽,心想她是什么神仙能点化一个蠢笨的傻子。   待古丽丽话说完,二美打开门,指着门外,“你走吧。”   “想赶我?我告诉你这是我哥的房子,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行,你不想走就不走呗,随你的便。”二美也不跟她争吵,自己走开。   古丽丽反而追上来,拦住二美,“是不是你使坏?你早知道江海的身份是不是?你故意……”   “江海什么身份?”二美不客气打断她的话。   “你还装?你不知道江海的爷爷是归国华侨,是那个捐了上百万的华侨?你故意让你妹子去接近江海,去勾引他,抢走他,好让我丢脸,让我落空!你个贱人,贱女人!”   她说古丽丽把江海弄走,应该高兴才对,怎么生气来着,原来想捞金龟婿没有捞着。   二美举起的手放下来,慢慢地道:“要说贱,你娘最贱,你回去问问你娘当初她是怎么勾引上建军爸的?你想想她一个小工人,凭什么能嫁给建军他爸?”   “你瞎说!”古丽丽手指着二美却不敢扑过去,这屋里人多,她一个人打不过,会吃亏。   “你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二美嘴角泛着冷笑。   莫名地古丽丽有些害怕,她害怕二美说的是真的。她猛地转身跑出去,边跑边喊:“你说谎,你说谎……”   三美转头看着江海,慢慢地道:“我啥时勾引你了?”   “没有,没有,那里有的事。”江海一张娃娃脸讨好的笑道。   “嗯,给我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江海擦了擦额头上没有的汗,吓死他了,他敢说如果他回答迟了一步,他以后别想吃她做的菜。   陈前心里乐开了花,能捐上百万的钱,那身份该有多少?至少上亿吧?陈前心里算了算,走到厨房门口,道:“江海,你觉得我家三美怎么样?”   三美:“……”   江海:“……”他怕今天的饭没有他的份。   二美也道:“你们两个好好想想,江海,我们家可没有想过贪你家的财。我们家虽然没有上百万,可也不缺钱。”   “江海很有钱吗?”五美眨眨眼,“他咋老在我们家蹭饭吃呢?那么那么有钱,不是应该全世界到处跑,去吃好吃的吗?”   江海无语凝噎,五美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为了好吃的丧心病狂地嫁人,他可是有原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一下现言   《谢谢你来爱我》 第69章   二美直接戳了古丽丽她妈的痛处, 估计以古丽丽的性子,必定会跟她妈说。那女人又不是什么好性的人, 应该会杀过来。   不同于古丽丽,那女人到底是长辈, 二美不能像对古丽丽那样对她,可让她坐着受她的窝囊气那可不是她二美。于是, 二美打算出去避一避。正好三美这几天要赶回去卖东西, 她也一起回去。自结婚后,她就没回过老家,丫丫还没有见过姥姥大姨他们, 趁此机会在家待一段时间,让丫丫好好认认人。   二美跟陈前提了一下,陈前点头称是, “三美惦记着货,想早点回去。宜早不宜晚,那就明天走吧。”   二美点点头,正要出去买火车票,江海抢了个先,“嫂子,你在家收拾东西, 我去买。”   陈前含笑看着江海匆匆的背影, 道:“就看江海买去哪里的火车票。”   不就是相知道江海对跟三美婚事的想法嘛,二美觉得爹要失望,提醒了一句, “爹,这可说不准。三美做生意的本钱,江海可是出了一半,他去我们那里也正常。”   “爹,你别急,我们话都说明白了。至于成不成,我们等着就是。”她们长大后,爹成天最担心的就是她们的婚事,尤其是三美都二十,别说爹,她都急了。但这种事,他们又不能插手过多,二美劝爹,也在劝自己。   陈前明白,两人之间的事,旁人过多的插手,有时候适得其反。   未免吓走金龟婿,陈前决定忍着,忍者神龟了解一下。   江海回来时,还带了两个人,一进门就兴奋地喊:“三美五美,你们快来瞧谁来了。”   三美和五美在帮着二姐收拾东西,听到声音,三美道:“谁来了?他叫得跟只喜鹊似的。”   二美抱着丫丫笑道:“出去看看。”   三人出了卧室,客厅里江海正在跟陈前介绍两个人,一个年青人一个老头子。   五美双眼冒光,高兴地道:“那是付厨的爷爷吧?那个御厨爷爷?”   听到声音,付御厨视线看过来,笑眯眯地道:“哪个是五美?”   五美欢喜地蹦上前去,“御厨爷爷,是你吗?我是五美。”   付御厨笑呵呵地道:“是我,来,快坐下,让我瞧瞧。”   付厨觉得爷爷太不礼貌了,跟陈前和二美姐妹俩以及江海解释道:“我爷爷就是这个脾气,见到好苗子,什么都忘了。”   二美三美自是不会介意,何况这个老人还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江海更不会在乎,想着这位御厨会不会跟亲自下厨给他们来几个好菜。   陈前听说是御厨,脑袋里立马闪过金灿灿的皇宫里,一群宫女内侍带着皇宫里的金银珠宝逃走,其中有一人就是眼前这个御厨。   于是,御厨=金灿灿的黄金+价值连城的珠宝。   在珠光宝气照耀下,陈前一点都不在意,心里还暗自得意带着两闺女出来一趟,来对了。   那边五美好奇地问:“御厨爷爷,你真是御厨吗?不是说厨子都是大胖子,可是你一点也不胖呀。”   付御厨笑道:“那是因为前几年我生了一场病就瘦下来了。”   付厨一张脸皱巴巴的,就是因为这一场病,爷爷病好了,天天抓他让他切菜炒菜。   他瞄了五美一眼,心中万分期望爷爷能拿出本事说服五美,让她学厨艺,他就可以解脱了。   “哦,原来这样。”五美道。   “是不是还在想我是不是御厨,对吧?”付御厨一眼看穿五美的心思,“要不我来露两手,让你鉴定鉴定?”   “好!”五美立马道,“御厨爷爷,你要做什么菜?”   “走,去厨房看看。”   有御厨亲自操刀做菜,一屋子里的人开心不已,人人都往厨房里去,争取让御厨做个自己最爱吃的菜。   只有付厨留在后面翻着白眼,为了收服五美,他爷爷做的菜一定是至简至繁两道,震慑住五美。   如付厨所想,付御厨根据厨房里现有的菜做了两道菜,一荤一素。荤菜是红烧鱼片,鱼片薄如纸,能透光,在滚烫的油里一炸就赶紧捞出来,再把辣椒生姜葱头往锅里炝,再加上料酒酱油等在锅里煮沸,再把鱼片倒入锅里,掂起锅轻轻抖动装盘,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片就好了,微翘的鱼片像一片片花瓣泛着酱红的油光,一群人食欲大动,吞口水声连绵不绝。   付御厨眉梢微扬,得意之色隐现,让人把红烧鱼片端出去。他又开始做另一道素菜,几下翻滚,一盘清新又未变色的大白菜就做好了。   离晚饭时间还早,桌上就两盘菜。一群人坐在桌旁边等着品尝。陈前略略客气,带头挟起一片红烧鱼片,香辣又保留鱼本身的滋味。   几人你抢我快,两盘菜飞快地扫光,人人望着付御厨意犹未尽。   付御厨微微地笑,道:“五美,好吃吗?”   五美舔了舔嘴唇,“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御厨爷爷,再做一个菜吧?”   “那你可以愿意跟我学厨艺?”   “不!”五美一口拒绝。   付厨急道:“我爷爷做的菜这么好吃,你就不想学学?学会了,你天天能吃上这样的菜。”   五美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付御厨,甜甜地道:“御厨爷爷,我可以做你的孙媳妇。”   付御厨还在怀疑人生当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在他付御厨的门下,他都没有同意,头一次主动收徒,人家还不愿意。   然而这个不原意当他徒弟的丫头竟然要做他的孙媳妇,付御厨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跟不上年青的脑子。   “我不答应,谁要你做媳妇?”付厨跳起来道,“你得做我爷爷的徒弟!”   “只要御厨爷爷答应就成。”五美捧着脸看着付御厨。   一番脑筋急转弯,付御厨大笑三声,“哈哈哈,好!孙媳妇,好!”心里却想等你成了我孙媳妇,还能不学我的手艺?   能经常吃到御厨爷爷做的菜,五美非常高兴,想到御厨爷爷想要一个徒弟,顺手就把三姐给卖了。   “御厨爷爷,我三姐厨艺不错,你要不收她为徒?她做的茶叶蛋可好吃了,香飘十里,蛋里面绝对能吃到茶香味。”   付御厨还不认得那个是三美,付厨手指了指,付御厨笑道:“前几日在南城,多亏姑娘,我那蠢孙子才没有被人下套。”   付御厨没提收徒的事,先道谢。三美知道他先前收五美为徒被拒,不肯再轻言收徒,就等着三美主动提出拜师学艺。其实那天也是五美闻出味道不对,跟她关系不大   三美微微笑道:“御厨爷爷,不瞒你说。我这点厨艺不经你看,这茶叶蛋能做好,全亏五妹。茶叶蛋做的好,一是蛋新鲜二是调料。都离不开五美的鼻子,每个鸡蛋她都闻过,一旦不是当天的,她都闻得出来。而调料更是如此,没有五妹,我根本做不出什么茶叶蛋。”   付御厨了然,放下收三美为徒的心思,目光又转到五美的身上,这么好的天赋给浪费了,简直该天打雷劈。   不顾付厨的哀嚎,付御厨一言敲定两人的婚事,因五美才十七岁,两人结婚还得等一年,付御厨就提出先订亲。   只要一订亲,付御厨就打算把孙子和准孙子媳妇带回去,好好地培养,出一个青于蓝而胜于蓝的御厨。   付御厨笑眯眯地看着五美,就像老鼠盯着油碗一般。   付厨见事定,也不闹腾,心里盘算着五美的鼻子那么好使,爷爷没道理同意她不学厨艺。他眼珠子转来转去,忽地大悟,爷爷准是想着先哄住五美,再让她学厨艺,而他可不就逃过一劫了。想明白后,付厨目露感激地看着五美,这个媳妇娶得,太值得了,以后天天炒菜切茶的那个人就不是他啰。   五美自没想到那么长远,她还在闻着空中残留的菜香砸舌呢。   二美三美两人互相望望 ,忽地相视一笑,也不知道这爷孙三人,谁会入谁的彀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来爱我》是不是文案不好?还是那里不好?   没有人收藏呢?卒!   《谢谢你来爱我》文案如下:   美色误人,美男亦如此。   一个险是车祸的偶遇,一个照面,方园园点头嫁给蒋陌。   一年的婚姻里,方园园幸福得像住在云端之上,沉坠于蒋陌的温柔中不可自拨。   就在她以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一个美丽高贵的女人出现,她才发现自己是替身,可笑的是那个美丽高贵的女人也是替身,一个足以乱真的西贝货。 第70章   议定亲事就剩下举办订亲礼, 陈前几人要赶着回去。付御厨本就没事,就提议在陈家办理订亲仪式, 结婚则到京城举办。   对于能在家乡炫耀的事,陈前自是不会推辞, 一行人收拾停当,坐着第二天的火车回家去。   果然让二美猜中, 他们走后的第三日, 那女人带着古丽丽杀到二家里,却见到在门锁着,跟附近的人打听, 才知道二美回娘家去了。   她暗骂二美狡猾,脸上却没露出丁点痕迹,仍是端着那张贵妇脸。   古丽丽不依, “妈,我们追过去,看陈二美怎么说?”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跟我回去。”   此时二美跟着陈前回到老家,不过几年没回家,却感觉离家好久好久。   很久没见着二美,王小草也来不及亲香, 拉着陈前说话, 让他出个主意。   原来三美走之前交给表哥煮茶叶蛋的手艺,王老大却没有学像,就卖得便宜点, 但味道比其他人做出来的茶叶蛋还是好很多,这段时间王老大着实赚了不少钱。这钱一多,家里兄弟也多,就有人眼红。而王老大又没有拗过妻子,让妻子也学到手艺,转头交给娘家,让娘家人在他们那地方也卖起茶叶蛋来。   为这事,王家吵闹好几回,王小草又气又急,忍不住埋怨三美当初为啥要把好好的手艺教给王老大。   陈前听了这事,奇怪地道:“你们王家做事不地道,咋怪上三美了?她好心把手艺教给你侄儿,难道还害了他?是你侄儿没本事,抱着个金娃娃也让人撬了一角。”   “我不这是找你出主意吗?”   “出啥主意,我不出,这是三美的生意,该她拿主意。”陈前转头叫过三美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们愿意卖茶叶蛋就卖吧,反正我不打算卖了。”   因要正式上门订定,付御厨爷孙俩在县城里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江海则是随着三美一起到了陈家。   这事三美也没有瞒着江海,“这就是我不愿意做吃食卖买的缘故,只要卖得火,上门盯着的偷师的人太多,烦不胜烦。我那大表哥也不像是个没主意的人,能让老婆偷师去,估计是家里的想法不合他意。俗话说的好,共患难易,共富贵难。”   三美这句感叹不知触发了江海的那根神经,他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可以共患难也可以共富贵。”   在二姐家时,爹和二姐的话犹言在耳,此时听到江海如此说,三美莫名有一种在被人表白的感觉。   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在体内蔓延,三美性子直爽,这种事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问:“你是在跟我表白?打算跟我处对象?”   江海的脸腾地红成一片,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可看到三美那美丽的眸子,脑子哗一下,一片空白,鬼使神差,他应了一声,“是。”   大概人的情绪会互相传染,明明大方的三美看着江海那般模样,忽地羞涩道:“那你跟我爹说去。”   跟陈前说啥?   江海反应过来,他应该提亲去,他急忙找到陈前道:“陈叔,我我想娶三美。”   仿佛早就料到江海会有如此一说,陈前会心地笑了,只是江海傻头傻脑地跑来跟他说娶三美,他就会这样把闺女嫁给他吗?   陈前摆出泰山脸,“江海,你家人呢?”   “我奶在家呢。”   陈前看着江海那张笑的傻横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就这样提亲?”   江海恍然大悟,“我马上回家去,让我奶来提亲。”   陈前又喝道:“万一你奶不同意呢?”   “我奶怎么会不同意呢?”江海自信满满。   陈前可不信他,这么个有钱的主,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何况他们这边离江海老家远,江海的奶奶未必会同意。   陈前道:“要不这样,带三美给你奶奶瞧瞧。”   能让奶奶先见见三美,江海自是乐意。两个单身男女同行,陈前不放心,让二美陪同前往。   都说好了,偏三美不肯急着前去,她要把东西卖掉才去,投了那么大的血本没有见到钱回落,她心总是不安稳。   于是才回家还没歇息,二美就开始张落怎么卖东西在那里摆摊。第二天,带着江海拿着带回来的衣服和电子表就进城。   地方就是那个家属区门口,王老大为了赚钱,白天推着板车在城里走来走去卖茶叶蛋,看到三美摆起了小摊子,惊喜道:“三美,你回来了?”   又看一下她摊子上的衣服全是新款式和人人都喜欢的电子表,心里忍不住羡慕,三美又要赚大钱了。   王老大捞了几个茶叶蛋递过去,到江海时,“三美,这是谁?”   “跟我合伙做生意的。”三美剥了颗茶叶蛋塞嘴里,吧唧几下,“大表哥,你这个味道不对呢。”   王老大憨厚地笑,“做出来总比你做的差一点,我就便宜点卖。”   三美点点头,吃完茶叶蛋道:“我不打算卖茶叶蛋了,你们给我一笔钱买断。你回家商量一下,给我回信。”只字没提他们吵闹的事。   王老大一愣,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买衣服买电子表的人,忍不住苦笑,他们一家为了这个茶叶蛋生意都打起来了。可这点生意人家三美都没看在眼里,随便又捣鼓起大卖买来。   一瞬间,王老大突然下定决心,他不该想着就守着茶叶蛋过一辈子,这一辈子很长,他还可以做点别的。   下定决心后,王老大觉得他也需要一块电子表,冲人群里吼道:“三美,给我留一块电子表。”   人群中马上有人接话,“姑娘,你瞧瞧我们多少人在这里,咋能留给别人呢?”   “放心,我这次从南城带了很多电子表。今天只带了二十块电子表来试试好卖不。”三美的声音响亮,人群里外的人都听得清。   听说有很多电子表,有人动了心思,“你这怎么多电子表,你卖便宜点呗。要不卖不掉留在家里生灰多可惜。”   拿着电子表看的人顿时捏在手心不急着掏钱买。   三美也不生气,伸出手道:“你们买不买?不买把表给我。”   有人舍不得,捏着电子表道:“买,咋不买,你便宜点。”   “便宜是没便宜的,我又没有打算把电子表全在我们县城卖。”三美指着江海道,“他是我合伙人,我得留些电子表去那边卖,这一路过去还挺远的,我都担心不够卖,你们不买正好。”   那些捏着电子表的人再也不肯放手,掏出钱递给三美,“我买了。”   一窝蜂的,二十块电子表瞬间卖的干干净净。   江海吐出口气,“刚才我真怕卖不掉呢。”   “怕啥?我走之前可调查过行情的,电子表可是紧俏货,方便又时髦,价钱又比花销社卖的便宜,谁会不买呢?”   “三美,以后我爷留给我的产业,都让你打理吧。”   “那你干啥呢?”三美一副嫌弃的样子。   “我就打打下手,嗯,那些力气活,繁琐的活请人干。”   “你想当甩手掌柜吧?”三美一语戳中他的心思。   江海只是笑笑也不否认,他的确是打算混吃混活。   王老大转了一圈回来,见三美的摊子已收起来,惊奇地道:“三美,你货卖光了?”   “嗯。”三美道,“我家电子表还有,你那天有空来拿。”   王老大带三美去了住的地方,把这段时间赚的钱分了一半给她,“三美,我想我做点别的生意,就不跟他们争做茶叶蛋。”   “为啥?”三美看在亲戚的份上,提点一番,“周围这么多的地方,你们几个兄弟不会只争在这一个地方卖吧?附近这么多的县城,哪个地方不能卖?只是有一点,照你们这个样子,这茶叶蛋的方子早晚会泄漏出去。就算你卖茶叶蛋,你们山上山药那么多,也可以卖别的,卤鸡蛋,卤鸡卤鸭,只要想得到的东西,都可以卖。至于方子,你们也可以自己改善,只要味道比别人好,肯定卖得出去。只是你得多个心眼,方子不能再随便让人知道。”   仿佛开了窍一般,王老大只觉得前途光明,不住地道谢。   回去的路上,江海道:“你表哥起先是想去南城那边进货回来卖吧?”   “就他那个心眼,没到南城都给人骗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说那么一通话,真想去那边进货回来倒卖也可以,得先练练,别没学会走就先惦记着跑。”   “你不是之前也练过了?”   “那是,之前可不准私下买卖。”三美得意地道,“我找东西找人,谁是真正买东西的,谁是装的来抓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第二天,王虎王豹领着王老大来陈家,一是感谢三美给了茶叶蛋的方子,二是出钱买断。   三美也没多要,三百块。王虎两兄弟有些肉疼,不过想到这段时间王老大赚得钱,也觉得值了。   有了三美那番话,王虎两兄弟决定谁愿意卖就去卖,反正地方那么多,只要不在同一个地方卖茶叶蛋,总能赚到钱。   赶着去赚钱,两兄弟也没有多留,来得急去得也快。   三美带带回来的东西,没几天都卖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三美也不打算卖。挑了一身衣服送给江海的奶奶,一块电子表给了王小草,其它的都带过去江海那边卖卖。   自王小草从陈前嘴里得知江海的身价,整天乐呵呵都没有合上个嘴,对江海那是有多热情就有多热情,私底下又教导三美怎么哄老人家,怎么在老人家面前装乖,总而言之就是要争取五举拿下江海的奶奶,早日结婚。   三美却不爱听,她做不出那种讨好人的事。对江海的奶奶,她肯定会尊敬,如果她要鸡蛋里挑骨头,她也不是受气包,大不了一拍两散。   反正她没有当着外人说她在和江海处对象,没成就没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写了七十章,我以为很多,结果一看字数,呃,才二十二万字 第71章   江海带三美回家前, 专门给奶奶打了个电话。江奶奶接到电话笑的嘴都合不拢。   乖孙要回来娶媳妇了!   当即江奶奶就把这好信息告诉了妹子——许多福。许多福之前听孙女提过有一家来头不小的人家隐晦提过想把女儿嫁给侄儿江海,作为条件就让她孙女嫁给那家的儿子。   她家幺妹命苦, 嫁给一个连长不过二三年,还没有享到福, 孙女婿就牺牲了,还留下一个娃, 好在部队给女儿安排了一份县城里的工作——在一所小学当老师。只是一个女人又带着娃, 日子不好过。她日愁夜不寐,想着孙女后半身找个依靠,听了那样的好事, 简直想马上把孙女的婚事定下来,幺妹见她催的急,才透露那家的儿子结了婚, 可那家人对儿媳妇不满意,让儿子和儿媳妇离婚。许多福立时明白,也不催促,等着那边来信。结果过去大半年都没有听到消息,这江海倒突然有了对象,不知道是不是幺妹提起的那家?   许多福迫不及待地问:“姐,那家姑娘叫啥?干啥的?江海有说吗?”   江奶奶满脸笑容, “说了, 姑娘姓陈,家里农村人,娘在供销社上班……”   不是幺妹说的那户人家, 她的幺妹该怎么办?许多福神游天外,一心想着那里出了错,为什么到头的人选变了。   江奶奶瞧着妹妹神色不对,问:“妹子,你咋了?”   许多福回过省来,掩饰地笑道:“我刚才想到这家人娘是供销社的,咋到了一个农村男人嫁了?”   “多半有什么缘故吧。”江奶奶猜测道,“不过一个在供销社上班还能嫁给农村人,那是有情谊,这样的娘教出来的女儿定不会差。”   许多福心中一梗,她随口扯得理由还能给那姑娘增光添彩,暗自埋怨姐老糊涂了,强撑着笑脸听姐继续啰嗦。   忽地想起什么,她道:“姐,江海在部队里,女方怎么认识的?还是有人介绍的?”   “那姑娘去跟去看她姐,她姐夫是跟江海同一个部队,是团长……”   许多福心里咯噔一下,那家人的儿子也是团长,不会……。   她越想越慌,找了个借口打发走江奶奶,叫自家儿子赶紧去城里叫幺妹回来。   江奶奶以为妹子老毛病又犯了,安慰了几句才往家里走。   家里修了新房,只是她一个人住寂寞的慌,好在孙子要娶媳妇,有人陪她。   想到这,她脚步越发的快,去大伯家请人帮忙把家里重新收拾一遍,再买上些东西。   大伯家的几个侄儿媳妇先前想给江海说娘家的妹子,却因江海去当兵半响夭折,就等着江海回来再带娘家妹子过来,那想江海突然冒出一个对象来。几个侄儿媳妇脸色都不好看,江奶奶也不在意,当初她儿子走后,留下她和江海两个孤儿寡母的,这些亲戚帮忙也看得见,大部分全靠她娘家妹子帮衬,故此跟大伯家也就是个面儿情。   这次那个死鬼男人回来,多少补贴大伯家,她也没有多话,如果这样还不满足,那以后只能少打交道了。   不过嫂子瞧着她脸色淡淡,吼着几个儿媳妇,嘴里直说一定去帮忙。   江奶奶又走了几户人家,估计把事准备妥当才回去。   当时许幺妹赶了回来,许多福拉她进屋,问:“今天上晌你大姨奶来说江海退役了,还找了一个对象,那对象家是农村的,这怎么会事?”   许幺妹惊讶地连声追问:“奶,你听错了吧?”   “你真以为我老眼昏花,这种事我能听错?”   许幺妹呼地一声站起来,“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   许多福生了几个儿子,儿子又接连生儿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孙女,长得还像她,她就多疼爱了一些,眼前好好的亲事黄了,她心里不比幺妹好受,但她吃的盐到底比许幺妹多,拉着幺妹的手道:“你别急,先坐下来,好好想想当时那户人家怎么说的?”   许幺妹缓缓地坐下来,“当初跟着江海和大姨爷去香江那边玩,在邮轮上见到那个女人,一看那神态就知道是大官的老婆。开始我还不敢去跟人搭话,不想那女人主动找我说话,后来就说她儿媳妇盛气凌人,不像我这样乖巧……后来又说到她女儿……”   许多福直接打断她的话,“当时她有明说想要你做她儿媳妇,然后把女儿嫁给江海?”   许幺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许多福眉头皱起,“你确定那女人真是大官的老婆?”   “我问过大姨爷,说那女人的男人官可不小。”   “那女人后来有联系你没?”   “有,回来后还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偶尔也打过一二次电话过去。最近这一二个月没有打过电话来,我也不好老是主动打过去,毕竟……”   许多福赞许地看着幺妹,“这事,你做的对。看来是那边出了什么事,也许她的儿子并不听她的话。”   “不过江海那对象的姐夫跟江海是一个部队也是团长,我就怕这个团长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不会这么巧吧?”许幺妹惊叫道。   “巧不巧,到时候就知道了。”许多福眉头渐渐松开,道,“我们家就当没有过这事。”   就算心有不甘,许幺妹还是听话地点头答应,忽地道:“奶,你说江海退役?他好好的怎么退役了?不会跟他对象有关吧?”   许多福一拍大腿,“我今天就惦记你那事,把这事搞忘了。不行,我得跟你大姨奶说说。”   “别,大姨奶多疼江海,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要不是大姨爷发话,大姨奶才舍少是江海去当兵呢。就算江海对象跟江海退役有关系,大姨奶不会生气不说,说不定还要感谢那人呢。”   “也是。”   两人谁也不知道门外把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第二天,村子里就传出江海退役跟江海的对象有关系。   于是,三美还没有到,江海的老家流传着她是个祸害的流言。   三美到的那天,江家附近围着好些人,都等着看江海的对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三美的头发烫过,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红黑相间的细格子连衣裙,整个人看起来时髦又有朝气,跟一般的乡下姑娘大为不同,在众人注视之下也没有显出一点慌乱,跟着江海一起点头打招呼。   此地比陈家老家偏僻,几乎没有人烫发,看到三美落落大方的神情,原本来挑剌的姑娘们个个自惭形秽。等到看二美,好些人低声惊呼。   “这是谁?好好看。”   “抱个娃呢,结婚了。”   “说是江海对象的姐,来看江家的情况的。”   窃窃私语声不绝,二美三美神态自若。   江奶奶一看三美就心里欢喜,不是那种懦弱胆小的姑娘。江家人少,钱却不少,不找个厉害的姑娘,江奶奶简直吃不下饭。   江奶奶挨把江家的几家亲戚和自家娘家那边的亲戚介绍给三美,三美一一问好,客气又不是疏远。   正是你好我好大家的时候,偏有人不死心找茬,江大伯的大儿媳妇笑道:“江海,听说你退役了?这才当兵多久就退了?怕不是在部队谈对象给抓了包吧?”   她自以为自己说了个笑话,仰着头直哈哈大笑。   三美笑了,“大婶子,你这话就说错了。部队又是寺庙,那会不允许谈对象。江海是太担心奶奶了,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江海不放心,训练没精神,又吃不下饭,部队了解情况后,就允许江海退役回家照顾奶奶。”   江海怕奶奶担心,早把真实情况告诉奶奶。江奶奶听到三美话里话外维护江海,心里高兴的跟吃了蜜似的。   别人见江大婶子吃了瘪,自不会上赶着去讨人嫌,一时大家都打着哈哈,没有人说话,颇有些冷清。   许多福瞧着不像,赶紧找话说起来,当然也是为解心中疑惑。   “这是你丫头?”许多福看着丫丫道。   “小名叫丫丫,今年三岁。”三美教着丫丫,“来,给祖祖问好。”   “祖祖好。”丫丫双手合拢拱了拱。   “乖。”   江奶奶最喜欢小孩,招手道:“丫丫过来,祖祖给你糖吃。”   “去吧。”二美道,由着丫丫自己摇摆走到炕边,江奶奶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在炕上。   “看不起出你都结婚了还有丫头了。”许多福夸道。   二美笑道:“那里,年纪不小了。”   “听说你是军属?”   “嗯,我家那位是团长,在部队待了不少年头了。”   瞧那姑娘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男人也相差不了几岁,年纪轻轻都能当上团长……   许多福越发觉得心中猜测是对的,但她仍打算试探一下。   “你家那位年纪也不大吧……”好像觉得自己说错了,许多福忽地住了嘴,歉意地笑道。   二美自是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却不允许别人以为古建军的升职是因为他的爹。从古建军进部队后,从没有靠过他爹,没当团长前,都没有知道他爹是谁。   二美脸上仍在笑,只是眼底没有笑意,“我家那位有点文化,做事卖力,受了好多次伤。”   又有文化又受过伤,升到团长自是有本事,而不是靠关系。   许多福暗自后悔,没想到江海的对象家里一个比一个厉害,姐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她也可以跟着沾点光,享点福,可不能把两家的关系搞糟了。   她跟姐姐使眼色,江奶奶夸道:“不容易,小小年纪出来当兵,不说训练,还受了伤,不容易。”   “可不是,太不容易了。”   有江奶奶圆场,二美笑笑,这事就过去了。 第72章   次日, 江奶奶当着三美的面对江海道:“你带三美去看看你娘,好歹她生你一场”   “诶。”   去年爷爷回来时,他亲娘就来过, 奶奶心软,没计较她当年抛下他另嫁他人, 好在她也没贪心,拿了点东西就回去了。   江海的娘叫朱大妞,后头嫁的男人是隔村的曾石, 嫁过去没几年生了个儿子,原本在曾家说得上话。偏曾家大房嫂子看不得她一个后嫁来的人能在曾家直起腰杆说话,没少挑唆曾石前头的婆娘留下的丫头曾大丫跟朱大妞作对,一家子乌烟瘴气, 没少让人看笑话。后来曾石的大哥曾山发话, 说朱大妞不会管家,让他婆娘帮着管家, 曾大嫂跟得了尚方宝剑似的,曾石家有丁点鸡皮蒜毛的事,她就会跑过来指手画脚, 多半是指责朱大妞的不是, 说她不会当娘, 不会管家, 让朱大妞憋屈的很。   至到去看江海爷爷回来后,朱大妞又从江奶奶手中得了点东西,曾大嫂和曾大丫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再对朱大妞鸡蛋挑剌,尤其是曾大丫多有奉承,指望朱大妞牵线把自己说给江海,好让曾家攀上有钱的江家。后来因江海去当兵这事就没成,如今听到江海回来。曾家大嫂又跑来跟朱大妞说话,头一句就是埋怨。   “瞧瞧你,早跟你说了让你撮合大丫和你儿子,你磨磨蹭蹭的,这下子好了,你儿子带了个对象回来。”   曾大嫂口水直喷到朱大妞的脸上,“你说你咋这么蠢,大丫跟你儿子在一起,多好的事。儿子就是女婿,女儿就是媳妇,后半辈子你有享不尽的福。”   “结果呢,你是不是没有把大丫当你女儿?不是自己肚皮出来的,就不关心……”   曾大丫趁机叫了一声爹,“爹,后娘就不是娘,对吧?”   朱大妞冷笑几声,这两人是要挤兑她出面呢,当她是傻子,她可没忘这些年来,这两人是如何对她的,是如何她头上拉屎拉尿的。   要不是她早早生了儿子,早让这两人给弄得灰头土脸在曾家站不住脚。   曾石不开口说话,朱大妞又板着一张脸,曾大嫂暗骂一句曾石窝囊废,转头想了想,笑道:“弟妹,我们不说别的,你总得为你家小宝打算吧?有这么一个哥哥,小宝不说吃肉,总该喝点汤吧?两个都是你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两兄弟名为兄弟,可从小没一起长大,人家还记得有这么个弟?大丫就不同,小宝可是她的亲弟,她不帮衬自己的亲弟还帮衬谁?”   “小宝是我亲弟,是我们家唯一的根,我当然要好生看护。”曾大丫不住地点头。   朱大妞有些心动,曾大嫂又赶紧加一把火,“难道你想两兄弟,一个在天吃香喝辣过有钱人的日子,一个在地成天背朝天脸朝地过苦哈哈的日子?”   想到那个情景,朱大妞就觉得心酸,不指望小宝像江海那能过日子,起码得有份工作吧   半晌,她道:“我试试。”也没有把话说死。   曾大丫送曾大嫂出门,曾大嫂低声道:“大丫,以后富贵了,可别忘了谁真心为你打算。”   “我把大伯娘当亲娘看待,以后会好好孝顺大伯娘。”   得了一句准话,曾大嫂才得意地归家,当初她不过看不惯朱大妞生了儿子那副得意劲,刻意拉拢曾大丫,不想如今还有这般大的好处,不枉当初她下的功夫。   至于那个朱大妞,就一个二嫁的东西,还想享福,我呸!   曾大嫂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才摇摆地进了家门,准备把事说给当家的听。   曾家两亲兄弟很看重江海这次上门,早早让家里小子在村口等着,远远看到江海骑着自行车驼着三美过来,飞快地往家里跑。   等到江海到曾家门口时,一家子全迎了出来。   三美今日打扮跟昨天又不一样,白衬衣,军绿长裙,黑皮鞋,头发扎了两根辫子,再系上两朵花,跟时下的女大学生一样装扮。她刚下自行车,就听到一声声赞叹。   江海那边见朱大妞还是去看那般模样,唤了一声娘。   三美也跟着叫了一声娘。   朱大妞应声,招呼两人进屋。   其他人,江海一个都不认识,点点头,说一声大家好,就算打了招呼。   进了屋,朱大妞才把人介绍给江海和三美认识,两人挨着一一问好。   曾大嫂笑着说道:“江海,前些日子听说你要回来,你娘都一直惦记着,这来了还不快陪你娘去说说话。你对象我陪着,你放心,吃不了她。”   三美微微地笑,“好,我给婶子逛逛去。”   “走,妽子带你出去瞧瞧,我们这个地方还是不错的。”曾大嫂出门前冲朱大妞使个眼色,叫她记住正事。   朱大妞招呼江海进房间,先问了他怎么退役,又不停地惋惜。   十几年没有来往,江海跟朱大妞的母子情份本就淡薄,若不是奶奶常跟他说女人不容易,他说不定心里还恨着朱大妞,恨她抛下年纪的他自己走了。   如今听她七扯八扯的摆当娘的挂心,江海可不愿意听,打算走出去找三美回去。   朱大妞忙道:“海儿,你别忙。娘有事跟你说。”   犹豫半晌,朱大妞却没有说出来,就刚才那几分钟,她看出江海对她没有丝毫挂念,她怕那些话说出口,再做不成母子。   江海不耐烦地催促,“什么事?”   想到小宝,朱大妞双眼一闭又猛地睁开,缓缓地道:“海儿,听说你退役是因为你对象,你看……”   江海打断她的话,“你们怎么个个都认为我退役是三美的原故?是我自己退役的!”   “你年轻,没经事,虽说眼下你不在乎,可等几年后,你想起这事后悔了呢?”朱大妞吱吱唔唔,“你看要不要换一个?”   朱大妞总算把话说出来了,屏着呼吸等着江海说话。   昨日,好些人借着由头在他耳边嚼三美的不是。他知道那些人的心思,就跟朱大妞一样。在他爷爷回来之前,村子里的人包括他娘都没有这般热心地掂记着他的婚事,争抢着要把家中闺女说给他,真当他是傻子不成?   江海冷笑几声,“娘,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还是曾家人以为你是我娘,你说的话我就得听?笑话!娘,你知道为什么我还愿意叫你一声娘吗?那是因为奶奶说你不容易,好歹生养我一场,奶奶不怪你,所以我才没有怪你,我才愿意唤你一声娘,愿意带三美来给你瞧。你摸摸你良心,你如今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   “海儿,我……”朱大妞捂着嘴,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   “娘,自己选择的路硬着牙也要往下走。”   江海站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前道:“等你老的时候,如果没有人给你养老,我会养你老。”   朱大妞泪水越落越急,如暴雨般倾泄而出。   曾石见江海一人出来,问:“你娘呢。”   “她在整理东西。”先前江海把带来的礼品给提进屋里去了。   曾石也没有多想,一时也不知道跟江海说些什么,只是搓着手站在那里。   曾大嫂突然从外面走回来,“江海,你对象在林子里叫你去呢。”   曾家屋后不远有处竹林,枝荗叶深。江海估计三美在林子里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让他去。   他抬腿从前面绕到曾家屋后往竹林里去,边走边喊,却没有听到回声,江海看着无边的竹林,嘀咕,“这片竹林还真大。”   “江海哥哥。”一个人影往江海身上扑来,江海虽然偷懒,好歹是练过的,闪身避过。   曾大丫扑在一根竹子上,娇嗔地道:“江海哥哥,你怎么躲人家?”   江海顿时明白自己上了套,话也不说转身往外走。   “站住,不许走。”曾大丫见江海仍继续往前走,大吼,“你再走,我就喊人了,说你耍流氓。”   江海倏地转身,目光似冰,冷嗖嗖地看着她,“你喊啊,你倒是喊啊。“   曾大丫给这冰冷地目光剌地打了个寒颤,扶着竹子,战战兢兢地道:“只要你答应娶我,我就不喊人。”   “我叫你喊!”江海道,“看谁会说我耍流氓?有漂亮的女朋友在,谁还对一个土不拉几的土妞有兴趣?”   曾大嫂见曾大丫不中用,从旁边的竹林里钻出来,“江海,你怎么欺负人?”   她边说边往曾大丫旁边走去,搂着曾大丫低声道:“快,把衣服给脱了。”边说边使劲地拨拉曾大丫的衣服,曾大丫扭扭捏捏也没有拒绝。   “要脱衣服是吧?”见曾大嫂出来了,江海双手抱胸靠在一根竹子上,“脱啊,好好地脱,等人来了,大家才好看。”   曾大嫂看江海浑不意的模样,有一瞬的犹豫,紧接着又道:“大丫,给我脱,我不信他能跑掉一个流氓罪。”   “你信不信有啥关系,只要公安局信。提醒你们一句,公安局是讲证据的,曾大丫的衣服上全是你的指纹,说来,犯流氓的反而是你才对。”   曾大丫身子一僵,赶紧把脱了半边胳膊的衣服捞起来穿上,“大伯娘,怎么办?怎么办?”   曾大嫂一个乡下农妇,除了在乡下地头发发横,挑挑弟妹的剌,这种事,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一时愣在那里。   “不脱了?”江海坏笑道,“那我走了。”   江海大摇大摆地出了竹林,逮住家里跑的曾小宝,“看到你嫂子没?”   先前硬让娘给凑到江海身边,曾小宝很不习惯,找了个机会溜出来,后来看到那个漂亮洋气的姐姐一个人瞎逛,就带她去了河边玩耍。   这会他跑回来拿背篓,准备去河边装小鱼,“她在河边。”   江海看曾小宝跟在他后面,道:“你别去,回去跟你娘说,我们走了。”   “为啥?”曾小宝年纪虽小,却知道如果客人不留下吃饭,那肯定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   忽地想起什么,曾小宝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我娘?不想见到她?”   江海弯下腰,摸着他的脑袋,“不是,回去告诉你娘,曾大丫还有你大伯娘都不是好人,远着点。”   “还告诉你娘,她老了没人养不要担心,我会养她。”   “我娘我会养!”曾小宝跳着脚直嚷嚷。   似乎被他逗乐了,江海又趁机拧了他的脸蛋,“告诉你娘,如果日子过不下,就离婚带着你来找哥哥。”   “为啥?”曾小宝眨眨眼,他不明白啥是离婚。   “回去吧。”   曾小宝回去把这些话告诉家里人。 第73章   江海走出一步,想着自行车还在曾家, 转身追上曾小宝, “我去拿自行车”   朱大妞和几个侄媳妇在灶房忙活着,曾家两兄弟和几个侄儿在堂屋闲谈, 时不时还有几句羡慕的话从嘴里冒出来。   自行车停在曾家院坝, 江海一声不吭, 骑上自行车就走。   曾山无意间瞧着江海骑上自行车走了,忙追出去喊。   曾小宝道:“大伯别喊了,江海哥哥说不在家吃饭。”   “为啥?”曾山问一句, 又道:“你咋不拦住他?”   “江海哥哥说大伯娘和姐是坏人。”曾小宝鼓着两腮答了一句,扭头扑到爹面前问:“爹,啥是离婚?”   曾石正在琢磨大丫和大嫂做啥事撵走了江海, 没留神曾小宝的话, 曾小宝见爹不理他,气恼恼地朝着灶房大声吼叫:“娘, 江海哥哥说你日子不好过, 就离婚, 带我去找他。”   一时,万籁俱寂。   倾刻, 好似初春炸雷,堂屋灶房嘈杂声声, 一声高过一声。   有了江海那句话,朱大妞的腰杆直得不能再直,叉腰横刀站在堂屋, 破口大骂嫂子和曾大丫不干人事,生生逼走她儿子。   朱大妞也是个机灵,趁此机会乘胜追击,不仅给了曾大嫂个没脸,还让曾石同意赶紧找人把曾大丫嫁出去。   总之以朱大妞大获全胜而结束这场闹剧。   那边江海蹬着自行车去河边接上三美就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跟三美说着刚才的事。   三美心里不禁为曾家大伯娘和大丫的大胆而砸舌,忍不住打趣江海几句,“谁让你是个香馍馍,谁都想啃一口。”   “我啊,只让你啃。”   倏地红云染上三美眉梢,她轻轻啐了他一口,生生地转了话题,“奶奶瞧着身体不错,坐几天火车应该不成问题。”   按之前在陈家的商议,如果江奶奶同意两人的婚事,江奶奶就跟着江海去陈家下聘礼,然后商量结婚的事。   “嗯,奶奶也没去过那里,正好带她四处看看。”   两人说笑着回到江家,只字没提在曾家的事,江奶奶虽觉得两人没在曾家吃饭,但也没有多问。等两人吃完饭后,商议起两人的婚事。   江奶奶道:“海儿,这事得跟你爷爷打个电话说一声”   江海道:“那么远,难道他还会回来不成?”   “他是爷爷,你结婚他不来是一会事,你不让他知晓又是一会事。”   江海嘀嘀咕咕老大不情愿,最近拧不过江奶奶和三美,跑了一趟城里专门去打电话。   按江爷爷的想法是先让江海当兵三年,改掉身上那股懒散劲,然后再找一户家世不错的人家,帮江海守住他给的产业。   可想而知,江海被江爷爷骂了个狗血淋头,江海等他骂完道:“我就跟你说一声,就这样了,电话费贵,我挂了。”   江爷爷来不及说等他回来,电话已挂断,他气呼呼地命人去定机票,他要赶回去。   江海回到家里,直接跟江奶奶和三美说婚事就按原计划来。   江奶奶和三美有默契地没有出声,私低下两人商量。   江奶奶道:“他们爷孙俩估计又吵架了。”   “奶,你看要不再打个电话给江爷爷?”三美小声提议。   江奶奶摇头,“海儿肯定跟他爷爷说了,他要是回来,也就这几天的功夫,我们等等。”   三美明了,如果十天半个月没有等到江爷爷,也就不用等了。   闲着没事,三美想到拿回来的货,找到江海,商量去好里把货卖了,顺便再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回自己家那边卖的。   江海吃惊地看着她,“这都要结婚了,事情挺多的吧?你还惦记着做生意?”   三美瞪他,“结婚有什么事忙?不就是我们买两身衣服,还有就是办酒席,这些都得定下日子才能准备。现在不做生意干啥?就天天闲着在家吃干饭?”   “要不,我们先回去。付伯伯的手艺着实好,心里老是挂记着。”   “我看,要不你去学厨艺,怎么样?”三美斜睨着他。   江海想想,这事好像可行,刚要点头,就看到三美脸似笑非笑的神色,到嘴边的话改了口,“那能呢,爷爷不是给了我很多产业吗,我得去看看呢,忙不过来的。”   三美哼了一声,“你真想学厨艺,我也不拦你,只是你得先把爷爷给的那些产业弄清楚再学厨艺不迟。”   一会功夫,江海就改了主意,他为什么要去学啊,他走到各地去吃就好了,为啥要辛辛苦苦自己学呢。   “不,我还是不学了。我就吃好了,我觉得还是吃好。”   三美心里则是另有打算,江爷爷给的产业到底是怎么会事,得先弄明白,别给个空壳子或是根本不听江海的,那还不如直接退回去。她带着江海一起做生意,如果是真心实意给的,那她和江海得好好学习,要不管不好,还让下面的人给坑了。   她把自己这点想法一一给江海说了,江海险跳起来,“那个死老头子,竟然给我空壳子。”   “急啥急,我就一说,具体还得看看再说。”三美道,“你知道你爷爷给你留下的产业在哪里是什么吗?”   江海摸摸后脑勺,嘿嘿两声,“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在香江有一处房子还有一个门面租了出去。”   三美眉头拧起,问:“我们去香江方便不?”   “应该不难吧,上次幺妹姐去过。”   幺妹,三美知道,不就是二姐夫的后娘想要把她说过二姐夫的那个女人嘛。想到这点,三美心里膈应的慌,不想去问她,随手扯了别的话说。   江爷爷来的很快,比三美他们想象中来得快。   上次江爷爷荣归故里后,出钱把村里到县城里的路修了一遍,故此车能通到江家门口。   那天上晌,三美跟江奶奶在灶房里忙活,江海在院里给丫丫做竹蜻蜓。   门外传来小轿车鸣嘀声,混着大人小孩子的叫声,“江海,你爷爷回来了。”   江海坐着纹丝不动,三美扶着江奶奶出来,看见他那样,江奶奶道:“快起来,跟我一起去迎你爷爷。”   江海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不情不愿地走在后面。   大门外,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门口,一个头发乌黑,身着黑色的西装,看起来约摸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车里钻出来。紧接着一个穿红色旗袍,搭红色披肩的女人跟着也从车里钻出来,手自然而然地搭在男人的胳膊上,宣告着她的身份。   “你回……”江奶奶欢迎的话一时卡在喉咙,茫然不知所措。   江海的脸瞬时冷了8度,直接从初秋到了寒冬,手扶着江奶奶往里面走。   三美秒懂,默契地转过身往院里走去。   “好没规矩,见着长辈,不先问好,还甩脸子。”   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美拦住江海的手,不让他关门,低声道:“让他们进来,我让她瞧瞧什么是规矩。”   “女人间的事,你别说话,等会看我的。”   莫名,江海想起那些女人的骂人不见脏字,杀人不见血,忽地有些期待起来。   江家的房子是上次江爷爷回来后新建的四合院,堂屋向背靠墙是张八仙桌,两旁摆了两张椅子,西边靠墙摞着一叠长条凳,供客人来坐。   江爷爷和朱美玲走进堂屋就看到江奶奶坐到八仙桌一边,江海和三美两人分站两侧。   江爷爷抬腿要往另一张椅子上坐去,朱美玲手腕用力拉住他,朝江海道:“来客人,也不知道招呼?”   “客人?”三美险些笑弯了腰,“江爷爷,你可是客人?”   江爷爷心中顿时不喜,那壶水不开提那壶,这么个不会看脸色的人那配作他孙媳妇。   他嫌弃的眼光扫过三美和江海,最后落在江奶奶脸上,“怎么,我回来还得自己搬凳子?”   过去的事,这么多年,江奶奶早不计较,在她心里,江爷爷就是一个死去的人。只是看在他好歹有点良心,给海儿留下些东西,她才愿意理理他。   刚才孙媳妇的话,她听得明白,不愿意让孙媳妇难做,自是闭口不言。   江爷爷没想到江奶奶装锯口的葫芦,一时顿觉脸面无光。   “我来,我来。”一个年轻人冲进来,打断了屋里的寂静。他先唤了一声江大娘,才走到墙边搬了一张长条凳出来,放在八仙桌另一边,顺手搬掉原先的椅子。   江爷爷赞许道:“还是凯儿知事。”说着,移步过去坐在长条凳上,朱美铃则紧挨着江爷爷坐在他身旁。   江爷爷抬起手指着那个年青人,“这是江子凯,上次来的是他大哥,这次带他过来见见祖宗。”   “来,见过——你大娘。”   江子凯走上前,弓腰问好,“江大娘好。”自觉聪明地加上一个姓。   江爷爷浑当没听见那一个江字,责怪江奶奶,“我来了半天,你这个孙子和孙媳妇也没有问我一声好,也不知道你平时怎么教的?” 第74章   “我奶没有教我抛妻弃子, 没有教我……”江海像愤怒的小狮子咆哮怒吼——   “混帐!”江爷爷猛地一拍着桌子。   朱美玲心里暗暗叫好, 脸上却露出心疼的神情,“江海,你一个做晚辈的, 怎么可以如此说你爷爷呢?你那里知道你爷爷当年的艰辛。”   当初江爷爷抛家弃业就为闯出一片天地, 能挣下如今这么大的家业, 自然是没有少吃苦。可惜这话落在江海三美耳中却额外剌耳。   江爷爷当年离家, 可不是空手出门,而是搜裹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一卷而空。江奶奶不爱说这些,许多福可不乐意看到江海和三美与江老头亲近,没少把当年的事翻来覆去的说。   江海冷哼一声要说话, 三美抢先一步道:“爷爷, 她是谁?”   朱美玲立时挺直腰身, 手挽着江老头的手,摆明自己是江老头的太太。   三美眼睛上下一溜, 道:“瞧这样子, 是爷爷的情妇吧?”情妇一词也是从马老太太那里学来的, 也是因为当初陈家出了朱秀月那一场事,马老太太避着旁人, 跟陈家几个姐妹讲过一些事情。   三美虽用的问句,那眼神那证据明晃晃地在说朱美铃就是情妇。   朱美铃微抬下巴,脸上仍是那副端庄模样,“两人结没结婚,那是要看结婚证的, 当初我跟我家先生结婚,那可是有结婚证的,受法律保护的。你一个乡下丫头,不懂,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江奶奶他们那一辈人,摆个酒席就表示两人结婚,那有什么结婚证之类的。   朱美铃正是洞悉这一点,这次来做了充分准备,拿结婚证说话。她要告诉所有的人,她才是正儿八经的江太太。   三美眼一横,“这位大婶话说的好没理。解放前,我们这乡下地头,谁知道结婚证是什么东西?我们这里讲究的是媒灼之言父母之命,当年爷爷娶奶奶可媒人做媒,有祖爷爷祖奶奶之命。而你则是江爷爷背父母在外娶的,那怕你有成千上百张结婚证,在江家,你也不是江家的媳妇,最多算……”   “江家的小老婆。”三美忽地一笑,语笑嫣然。   朱美铃气得浑身发抖,面上努力地维持端庄的模样,“只要我拿出结婚证,谁不说我是江太太?”   “我虽然是个乡下丫头,好歹也上过几天学,知道什么是事实婚姻。老一辈没有领结婚证的婚姻属于是事实婚姻,理应受法律保护”三美微抬下巴,“从法律上来说奶奶跟爷爷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   朱美铃一惊,她原以为江家没人懂这些。   可三美并没有跟她时间考虑,继续道:“无论从法律还是从我们这里的规矩,你都是小老婆。”   “听说江家在外面是大户人家,重规矩。那敬茶吧。”   三美一句紧接一句,像暴雨急来,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江海手快地倒上一杯水放到朱美铃的面前,三美伸手做子一个请的姿势。   朱美铃脸上的端庄终于崩溃,如干旱的泥土,寸寸裂开。   她捂着嘴,双目含泪看着江老头,等着他给她主持公道,或许等着他对她名份。   相比花白头发的江奶奶,风韵犹存的朱美铃自是他的心头好,他转眼看向江奶奶。   然而,三美却没给他机会,她笑道:“爷爷,这次回来,您什么时候去上坟拜祭祖爷爷祖奶奶?”   江爷爷双眼骤然看向三美,那黑色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一个成功商人该有的严厉,咄咄逼人。   三美并无躲闪,就这样理直气壮,坦荡直对。   一分钟后,江爷爷收回视线,在那双眼中,他看到鄙夷以及无畏甚至是威胁。   是的,威胁。他敢肯定只要他今天承认朱美铃是他的太太,他立马会被赶出江家,并从此从江家除名,甚至那个兔崽子还会欢快地跑去他爹娘的坟上告诉他们,他是个不孝子。   如果说对江奶奶还有江海有三分的愧疚,那么对早逝的儿子以及年迈的父母,他有着十分的愧疚。当年他拼其一博不过是想过上好日子,让父母妻儿过上好日子,然而世事难料,等他能归来时,年迈的父母早已入土,连那个年幼的儿子也不曾见上一见。说不一点不后悔那是假的,但如果重新来过,他未必不会选择同样的道路。   一瞬间,各样念头在脑海闪过,江爷爷重重地叹口气,“你回去吧。”到底是枕边人,他给朱美铃留有几分面子,并没有逼她敬茶。   犹如雷劈般,朱美铃风中凌乱,眼中欲滴未落的泪水倾盆而来,如雷后疾雨,不停歇。   “凯儿,带你妈回去。”   “诶。”江子凯走上去扶朱美铃,手背给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知道妈让他帮着说话,可他原就不赞成妈回国,对于江家老宅的人来说,他们一家子是尴尬的存在。按他的想法,他们就该跟江家老宅的人老死不相往来,反正两地隔得远,不用碰面。   偏她妈为了一点钱财非要闹着跟来,现在家里的生意,哥一直在打理,虽说爸仍大权在握,毕竟那是美国,难道江海他还能从国内跑到美国去分割爸的生意不成?退一步,就算爸愿意给江海产业,就凭他那本事,是能打理那些产业的人?最后还不是落在他们手里,何苦在这里惹爸烦,不讨好。   因这些想法,江子凯自是没让朱美铃如意,硬扶着她出了江家门。   江海大口的出气,“有些人走了,这空气都干净多了。”   江奶奶也微不可察地轻声吁了口气,眼中满是对三美的感激,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个孙媳妇是个好的。   听着空气的流动声,江爷爷默然不语。   看着江老头吃瘪,江海高兴坏了,大概想让自己更加高兴,他想到先前三美提到老头子给的产业。于是道:“老头子,上次你回来不是说给了我好些产业,是那些产业?我得心里有个数。”   江老头心里一声冷笑,既然叫他老头了,还惦记他的产业,那有这么好的事。他端起桌上的搪瓷缸,慢慢地喝了口水才道:“你眼里都没有我这么个爷爷……”想到去年才回来的时候,孙子看他的眼神跟仇人似的,到嘴边的话改了又改,“你眼里没有我这个爷爷,我却不能没有你这么个孙子。”   “俗话说的好,子女都是债,我是来还债的。”最后一句语义双关。   江老头一示弱,江奶□□一个受不住,她叹道:“我不怪你,你当年也不容易。”   简单的一句话,江老头眼角湿润,曾经年轻的妻子老了,头发花白,那颗善良的心依旧。   江海在旁边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准备让江老头左右言他,把正经事给忘了。   江老头知其意,道:“你不懂做生意,除我给的现金,其它我给都是房产。香江一套住宅一处门面,京城也是一处四合院一处门面,门面给你收租,住宅和四合院,有空带你奶奶去那边住住。”   江海挥手道:“这些我知道,除了京城的房子,香江的房我看过。这些房子真是给我的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到房产证?欺负我不懂,或者就是拿话哄我?”   江老头一愣,去年他明明吩咐儿子去办的手续,特意带江海去香江就是办理过户手续。   眨眼功夫,江老头明白过来,心里叹了又叹,又不愿意让孙子再生儿子的气,故意恼道:“当时看你成天只顾玩,不求上进,才没过户给你。”   “算了,那你不用给了。我也不是等着你这些东西下锅吃饭。”江海懒得听他后面的话。   江老头又气又急,气因为儿子在孙子眼里落了不事,成了说大话的人。大概为了较劲,也是为了找回面子,江海不要,他反而更要给,除了那几处房产,另多给了些钱。   至于不让三美做孙媳妇这件事,他提也没提,有这么个厉害的孙媳妇,孙子怎么也不会吃亏,就成全两人吧。   江海收到奶奶转过来的钱时,心里老大不乐意,他才不愿意要江老头的钱。   三美道:“这么多的钱,你为啥不高兴?”   “我有啥可高兴的?他给这些钱,不就是求个心里安稳。”   “难道你不收这钱,他就会心里不安稳了?”三美戳了江海一下,“傻!像他这样的老狐狸,会做大生意还成功的人,那些愧疚什么的,算啥?最多就一会功夫。你真不收他钱,他不见得会难受,最多当时那一二分钟,心里有些不得劲,过后准能忘。他真要是个重感情的有良心的人,当年就不会做出抛家弃子的事来。像这种人的钱,就该拿,狠狠地拿。然后我们做生意或是带奶奶四处看看,让奶奶想吃啥就吃啥,想穿啥就穿啥。比如那个老女人手上的玉镯子,凭啥奶奶不能有?”   这话戳中江海的心窝,“还是你说的对,我穿牛角了。我奶奶是正房,那能穿得连个小老婆都不如。我得去找那老头子说理去。”   江海立马起身就走,半天功夫找回转,带回一套翡翠玉镯,二套珍珠饰品,一套金饰。   江海拿着这些东西得意洋洋地道:“翡翠和珍珠一套给奶奶,剩下的两套给你。”   “那老女人没有说难听的话?”三美好奇地问。   “咋可能没说呢,那老女人穿得人模人样,看我花老头子的钱,她心疼的脸都抽了,说话难听死了。我就一句话怼过去。”江海拍着腿笑,“你猜猜我说了那句话?”   “猜啥,赶紧说。”   “我问她江家小老婆比守寡几十的正房都穿得周正,这像话吗?”   想到那老女人的脸色,三美忍不住哈哈大笑,两人笑成一团。 第75章   见到朱美铃, 江海和三美明里暗里都透着小老婆三个字,朱美铃给气得不轻,再没有在江奶奶, 江海和三美他们面前露面   经此, 江爷爷也打消给孙子重新找媳妇的想法, 起码这孙媳妇是真心实意地护着江海护着他曾经的妻子。为此, 江海一提去三美家提亲,他马上就同意, 并准备了聘礼, 一份大聘礼。   江爷爷嫌火车时间久也不舒服, 找人买了机票,再坐小轿车到陈家。   跟江家说定亲事后,二美拍了电报回来。陈前收到电报,在家里数着日子等亲家一行。   陈前知道江海的爷爷是归国华侨,为了不丢陈家的面子,也为了不让江家以为自己在卖闺女, 陈前拿出一直藏起来的珠宝,一个金镯子,一个金戒子, 一条金项链给王小草戴在身上。   王小草头一次知道家里有这些东西, 好奇的同时,又欢喜之极,立即套在身上,在镜子面前照来照去。   等看到大美一身光鲜的衣服, 却连半个首饰也没有,忍不住叹气,又狠狠地瞪了梁重一眼,没出息,连给媳妇身上置件金饰也没有。   陈前回屋,又找出那个紫檀木匣子,拿了一个翡翠玉镯递给大美,“借你戴戴。”   王小草自己有三件首饰,想到大闺女自小辛苦却一件首饰也没有,忍不住道:“还啥,大美结婚,你也没有给个啥,这个玉镯就当闺女的嫁妆吧。”   陈前暗自咬牙,狠不得捶王小草一顿,她嘴巴忒快。   当初大美结婚时,梁重聘礼给的少,还没有凑齐三转一响,陈前心里不痛快,除了家具和被子之类,贵重的东西一样也没有给大美。不像二美结婚时,陈前给了一套金饰还有一个红玉镯,一条钻石项链。   当时陈前没有特意避着人,大美和梁重都知道,两人并没有把这当会事。   这会王小草提起来,陈前只觉得牙痛,不给吧。别过几年,梁重真发家了,成了他们这个省的首富,那个时候女婿对他不好,他也没处埋怨。俗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长远利益考虑,陈前故作大方的道:“行了,我本来就打算给大美的,只是她平常不是在田里就是地里,戴着镯子容易磕坏,我才没有拿给她。”   给大美戴也好,让江海那爷爷看看,他的媳妇和闺女都戴金戴玉,好意思少给聘礼吗?   那翡翠玉镯入手冰凉润泽,翠色艳丽,大美很是喜欢,拿在手里不住地摩挲,听了爹这话,忙递回去,道:“爹,这么精贵的东西,我就不戴了,别给磕坏了”   陈前惦记着江家的聘礼,那肯在这关头掉链子,再三让大美戴上。   “你戴好看。”梁重拿起玉镯给妻子戴上,转头对陈前道:“爹,等我赚了钱,会补上聘礼。”二美得了那些好东西,相应的二妹夫给的聘礼实在是不少,抵得过那些东西。   有了未来首富的承诺,陈前暗自记牢,表面却道:“我难道想要你那点聘礼?记得对大美和麦穗好,别学江海他爷爷。”   “爹放心,我绝不是那种人。”   梁重的为人,陈前信得过。梁重真是江海爷爷那样的人,早借前些年知青回城,离婚自己跑回去了。   当然陈前更相信梁重发家好,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六美七美两人给麦穗梳了两个啾啾,扎了两朵红绒花,牵着她的手出来,“怎么还站在这里?”   “跟着你大姐大姐夫去村口等。”陈前作为女方的父亲,架子要摆得足足的,表示他的闺女金贵,可不是随随便便给娶到的。   “金宝呢?”王小草惦记儿子,“还有老四呢?”   “四美在学习,等会再叫她。金宝,你后面瞧瞧去。”   大美和梁重他们刚到村口没多久,就见到两辆小轿车开过来,江海脑袋从车窗探出来冲大美他们招手,“大姐,大姐夫,六妹七妹,你们来了。”   江爷爷皱眉道:“没规矩!”   江海重重地哼一声,下车后去后面扶江奶奶,“奶奶,这车抖得慌,下车走走。”   江海扶着江奶奶走到车前,道:“大姐大姐夫,这是我奶奶。”   他又给奶奶介绍大美他们,至于江爷爷,他理也没理。   江爷爷独自一人站在车前,有些尴尬。梁重先给江奶奶问好,然后跟江爷爷打招呼,陪着他说话。   六美七美跑前走去报信,等江爷爷他们到陈家的时候,陈前已迎在门口。看到江爷爷,陈前下意识地翻了一下手腕,腕上的铂金表在阳光下划过一道亮光。   这是古建军送的聘礼,据说老值钱了,平时陈前舍不戴,怕让小偷给偷走。   江爷爷眼中精光一闪,随着陈前的招呼往屋里走,顺便打量了一下陈家,比普通的农村房子略好些,但在他看来,这算得上是简陋,远不至他去年给江家修的房子,倒是堂屋当中的八仙桌和椅子给他一种不凡之感。   陈前瞧着江爷爷眼睛老是盯着八仙桌椅不转眼,心里乐开了花,看吧看吧,让你看个够,也好知道我们陈家也不是丁点没底蕴的,别想拿便宜货打发我。   借着喝茶,江爷爷趁机在桌子上摸了一把,放下搪瓷缸的时候,又伸手在桌子底面摸了一回。他可以确定这套八仙桌椅是红木,再加上雕花,这一套价值不菲。刚才无意间看到大美手上的翡翠玉镯,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毕竟一个乡下姑娘,怎么戴得起上品翡翠玉镯。不想一进陈家,王小草一身金饰金灿灿,陈前手上的腕表也不是便宜货。   如今他确定大美手上的翡翠玉镯是玻璃种,不是前几天他买给江奶奶的便宜货能比的。   这一眨眼功夫,他心里已转过好几道弯,对陈家祖辈的身世有所猜测,早收了心中对陈家的轻视。   为了确定心中的想法,江爷爷扯着闲话拐着弯打听陈家的家世。   陈前摊手道:“江叔,不瞒你说,到今儿,我都不知道我亲爹亲娘是谁。”话锋一转,陈前就说起来朱秀月的可恶,再一转,就不住地夸三美孝顺能干,在他生病期间,上山爬树给他找好吃的,在他口里,三美就是那世上顶顶好的闺女,谁娶了她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江爷爷听的直皱眉头,江奶奶越听越高兴,符合陈前满口不绝地赞三美,直说要拿她当亲生孙女看待,两人说的越来越起劲,就像在开表彰大会,而那个被表彰的人只有三美一人。   江爷爷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他们,“亲家,我们说说聘礼的事吧。三美爱做生意,我准备给她在省城和京城各买一处门面,再给你聘金十万。”   陈前记得前儿报纸上正面整个版面都在宣传一个万元户,鼓励大家努力发家致富。一个万元户都值得上报纸。他这十万,是不是能上十回报纸?   江爷爷看到陈前目瞪口呆的神色,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看看,还是他有钱,一出手就能吓死个人。这笔钱虽然远超他的预期,也是朱美铃给他定的最高限,然而这一会,江爷爷痛快地把朱美铃给抛一边了。   不至陈前呆住,王小草更是哆嗦着手指头数这十万要多少根手指头才够数。   原以为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然而下一刻,江爷爷又道:“我也给那兔崽子五十万,你别怕他养不少自己。”这一句话是对江奶奶说的。   江奶奶则流下感动的眼泪,拿着江爷爷的手,不住地道:“你有良心,你有良心……”   从去年江爷爷回来,江爷爷陆续给过江家不少钱财,除了给江海的一万块让江奶奶印象深刻,其它的都没有啥感觉。在她看来,房产珠宝都没有钱来得实惠,远没有五十万带给她的震憾。她估计五十万块可以买下他们那地方的一个公社。有了这笔钱,孙子和曾孙都一辈子无忧,能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老头子总算还是个人,她可以到地下给儿子交待!   江海看不得奶奶流泪,还是对那个老家伙说着感激的话。其实五十万对老头子来说不过毛毛雨,要不当初也不能捐出百万元来。   三美按住他低声道:“让奶奶高兴高兴。”   “我也能让奶奶高兴,那能让他拿着几个臭钱在奶奶面前卖好?”江海鼓着腮像个青蛙。   三美叹气道:“你知道奶奶为啥高兴?不是因为他给的钱,是因为奶奶觉得有了这笔钱,你可以衣食无忧。”   这几日,三美和江奶奶相处融洽,江奶奶把江海的事在她面前抖落干净。   因为小小年纪没了父亲,娘又改嫁,江奶奶对江海那个溺爱,要星星不给月亮。等到江海长大,江奶奶才发现孙子给她养废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个庄稼人不能种田,那怎么活?江奶奶是日愁夜愁,不想江爷爷回来了,还带着钱财回来。从一开始,江奶奶是感激江爷爷,感激他带回来的那些钱。等遇到三美,尤其是知道三美带着江海做生意还赚了钱,江奶奶的感激就从江爷爷转到三美身上,感激三美不嫌江海不会下地种田,感激三美愿嫁给别人都嫌弃的“懒汉“。   “我自己也可以让自己衣食无忧。”江海挺起胸膛道。   三美斜睨了他一眼,“你自己说说,你这些年干了啥?你挣过啥钱?”   江海垂下了脑袋,焉搭搭的。   看他那样,三美又觉得难受。她从来没有觉得不会下地种田是天大的罪,就像她爹自那场病好后,从来不下地干活,连个水都没有挑过,不是也过得好好的。何况江海才不懒,进货,三美让他提东西拿货,也没见他甩手不拿。   于是,三美安慰他道:“没事,以后我们俩一起挣钱,就像上回那样,那赚的钱是我们两人的。”   江海扬起脑袋,手在三美手心里挠挠,“以后,我们比他还有钱。” 第76章   因江老头子大手笔地撒了钱出来, 陈前觉得江家诚意十足,后面的婚礼,万事好商量   当然陈前也没有忘记三美, 什么事都问过三美, 美其名曰, “三美结婚, 自然是她满意才行。”一副好爹的模样,其实陈前在做婚前的最后一拨拉拢。   江家可还有五十万, 江奶奶是个软性子, 江海只顾吃, 这管家之人必定是三美,相应的那五十万也落在三美手上。跟三美相比,陈前觉得自己这点钱就没啥看头。   可惜三美跟陈前完全没有父女之间的灵犀一点通,三美忙中抽空找到陈前,问:“爹,你手上拿那么多钱, 白放在那里不划算,不如给我一些做生意,年底分红。”   陈前瞪直双眼, 天, 他生了个什么样的闺女?还没出门,倒先问他要钱。   “爹,你是不是想说江家有那么多钱,还问你要本钱?”三美双眼像是X光, 能穿透他的内心,“爹你是不是想买一辆江爷爷那样的小轿车?你知道那小轿车多少钱吗?至少上千吧。还有爹也想去国外看看吧?这些那样不花钱?还是花大价钱呢。十万钱是很多,可是再多的钱也经不起爹这样的花销?”   “爹出个一千块本钱,也不多,我算在生意里面给你分红,免得你把钱花光了没钱养活自己。爹,你知道的,我做生意向来亏钱的时候少,包你本钱翻番赚死你。”   陈前直接忽略了三美那句亏钱少,心里想着就算亏钱,三美也会补给他的,这样一想,陈前掏钱就痛快多了,顺嘴还提了一句,“眼下想好做什么生意没有?我看你们也趟美国,看看江家在那边做的什么生意,能不能倒些回来在国内卖?就算不能,也可以取点经。”   三美叹了口气,“我早这样想的,可惜江爷爷不太乐意让我们过去,担心我们去了那边跟那样处不好,又有那个女人敲边鼓,江爷爷越发不愿意答应。”   陈前大怒,“江老头这么不省事?好歹是亲孙子,那能连他在国外的家门都不晓得?还不兴你们去看看他?”   三美双眼一亮,“我有主意了,爹,放心,这会我准能说的让老头子同意我们过去。”   “你别提江海奶奶,你们出国,让她待在我们家就行了,我们家这么多人,让女婿放心,别计较这一时半刻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带他奶奶去国外玩。”陈前叮嘱道,“别现在说,等办了酒席再说”免得江老头发疯,不给两人办酒席。   也不知道三美怎么说的,江老头同意她和江海酒席后,一同前往美国。   朱美铃拦不住,天天摆个脸不痛快,觉得这次回来事事不顺。她低头想了想,蓦然发现跟三美相冲,凡是沾上三美的地方都没有她好事。   想通这一点,朱美铃也顾不得吃什么美食,叫来儿子,让他盯着老头子,别随手再乱花钱,自己坐飞机回去,跟大儿子商量,怎么让三美和江海在美国待不了几天。   朱美铃突然离去,江爷爷吃惊过后就是浑身轻松。到陈前的安排下,江老头和付御厨相识,吃过一顿付御厨做的饭菜,江老头对付御厨的手艺念念不忘,甚至出资鼓动付御厨去美国开家餐馆,可惜付御厨不未所动。朱美铃在江老头不间歇地疯狂赞美中对付御厨的手艺垂涎欲滴,缠着江老头带她去吃。可陈家那会欢迎她的到来,于是,朱美铃在听说要请付御厨去办酒席时,就打定主意去酒席上尝尝御厨的手艺。可是江海大加反对,不允许朱美铃出现在他结婚的酒席上,一时僵持不下。在这个时候,朱美铃动身离去,江老头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妻子懂事,依然还是他那个体贴善解人意的妻子。   江海和三美的婚礼办的甚是隆重,江老头包下省城里的酒店供江家亲戚住宿,还包车接送他们。   当天,三美一身凤褂,浑身金饰当中,一枚鸳鸯钻石领针额外耀眼,那是陈前从匣子里挑出来送给闺女的陪嫁。   自江老头上门敲定三美和江海的婚事后,村里的人众说纷纭,羡慕地有之,嫉妒的也不少,更有那些眼红的,没少在村子里说闲话,散播陈前在卖闺女,收了男方家里的大笔聘礼,不出嫁妆。   虽然陈前不准家里人把江家的聘金说出去,外人虽不知道多少,但也知晓聘金不少。实在是陈前王小草以及六美都不是低调的人,他们自觉自己低调,可是平时说话神气,无意间都露出我家很有钱的迹象,不怪村里人会如此猜测。   其实说他卖女儿,他一点也不介意,但他介意这些话让江家人听到,让三美多心。如果三美多心,他后续怎么能再享到三美的福气呢。   为了长远之计,又因江家给三美买了金饰,陈前把原本打算送的一条钻石吊坠项链换成了这枚镶嵌很多钻石的饰品和一只玉镯。这枚领针,在陈前知道钻石的价值后,就被他当作宝贝,谁也不陪送,如今被逼着送出去,他心里没少骂村里那群长舌妇。要不是她们多嘴多舌,他那里需要下这么大的本钱。   看着那枚鸳鸯钻石领针夺目耀眼,陈前自觉腰杆直,他可不是在卖闺女,可是给了大价值的嫁妆的。   酒席后,三美和江海回江家老宅祭祖,再带着江奶奶和江爷爷一起飞往就城,再从那里飞去美国。   陈前也带着一家大小先往京城去,因为付御厨要留五美长年在京学厨艺,打算先给付厨和五美摆定亲席,等五美到了年龄再举行婚礼。   除了大美两口子看家,足有六口人去京城。陈前可舍不得花钱买飞机票,说坐火车好,可以沿途欣赏风景。倒是二美不声不响地把全家的机票给买了。   王小草直埋怨,“那里需要坐飞机,坐火车一样的。你又不挣钱,就女婿一人挣钱,你们还养着丫丫,别大手大脚。听娘的,去把机票退了。”   陈前也符合道:“对,听你娘的话。”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女婿那差这点钱。”二美笑道。   陈前眼露疑惑,他是知道古建军不差钱,那是跟普通人比起来。但跟能随手给出十万块的江家,他觉得古建军也不算有钱,毕竟有个后娘在,他爸的钱他捞不着。   “我们又不靠古家的钱,古家的钱我们也不稀罕。我婆婆给建军留下一笔钱,够我和建军三代人的花销了。”之前怕爹担心,二美从没有告诉过爹古建军的妈家里是旧时买办家的大小姐。如今政策改变,她也能露出点口风。   从五美到金宝,都没有做过飞机,一心向往,竖着耳朵听陈前他们说话,等二姐说她不差这点钱,几人欢呼起来。   付御厨爷孙俩也一起同行,只不过机票死活不要二美出,自己掏钱另买。   付厨在旁边看着五美因为做个飞机就欢呼的样子,在爷爷耳边嘀咕,“爷爷,你真打算让五美当我媳妇?你看她多傻。”   付御厨冷哼一声,不理孙子这个憨货。   这段日子来,他带着孙子和五美在附近几个县城逛逛,一来看看各地的小吃美食,二来试试五美的鼻子有多灵。让他惊喜的是,五美只要吃过一次,下一次再吃,准能说出哪点不一样,还能说出用了那些调料那些食材。   如今在他眼里,五美可是块宝,比自家孙子稀罕的多了。   更不论五美还有一样好处,想到这,付御厨嘴角抽抽,肚子里笑得不行。   五美爱吃,有时候他也会找个地方弄一二道菜,为了吃上他的饭菜,五美勤快的不得了,什么洗菜切菜啊,她都肯干。后来次数多了,五美自己忙活付厨在一边歇着,她就不肯干了,打着他的名义,让付厨学切菜,练刀功。经常能看见五美在一边坐着小凳子,随手喝了根胡萝卜往嘴里塞,边吃边说:“付厨,快切,不准偷懒,要不我告诉爷爷,让他打你。“   付厨是气愤的不得了,把胡萝卜当成五美使劲地切切切。   五美偏偏又道:“听听,你这个响声不对,丝要切的均匀,别粗一根细一根,摆上桌多难看。”   有这么个监工头时刻守着,付厨觉得自己把一辈子的菜都切了。对五美那恨意满满,时刻想撵她走。   有孙媳妇督促孙子学厨艺,这么好的事,付御厨更是觉得五美好,深恨没有早点遇到五美,说不定他孙子早学会二手好厨艺。   一行人到了京城,住在付御厨家。   付御厨家是一个四合院子,允许买卖房子后,他拿出自己的钱买了一间四合院,就为空间大,能让他捣鼓一个大厨房。   六美看着硕大的厨房,里面有四孔灶,睁大双眼,“这么大的地方,付爷爷这是要做多少饭啊?”   “傻呗,御厨的厨房能不大吗?那能叫御厨?”   最近金宝和六美有点不大对付,六美不爱学习,想着如今家里的日子好过的很,就得过且过,学习不努力也不好好复习准备考高中。   金宝则不同,觉得六姐不好好读书,还带着七姐也跟着不好好学习,一心想靠着家里过日子,惦记着以后顶替娘的工作。可供销社的工作只有一份,六姐顶替了,七姐就没有了。   故此,金宝觉得六姐和七姐应该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有一份好工作,将来也不会因为谁顶替而闹矛盾。   而且爹也没少说让他们好好学习,向四美学习,争取考上高中继续努力考大学。   可惜金宝不知道他爹的真实想法,让几个丫头考大学其实是为了提高她们的价值,能待价而沽。 第77章   付御厨双眼一直看着五美, 等着她发出惊叹之声然后兴趣昂然地跟他学厨艺。果不其然, 他看到五美张大嘴瞪大眼, 然而下一句话却险些把他给气死。   五美道:“爷爷,这地方宽敞,要不今天就试试上次你说那道什么来着?”   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名字来,“就是那个特别好吃,特别清脆,工序繁多的那个。”   付御厨瞪着眼好想晕过去, 他明明是收徒弟, 不是收吃货啊。   付厨乖巧地跑过来扶住付御厨,顺势给五美上眼药, “爷爷, 你看她真不像是学厨艺的人,撵走她!”   “成啊!”   看着孙子满脸的高兴, 付御厨才道:“只要你学会我的手艺,我马上把她撵走。”   付厨缩了一下脖子,笑嘻嘻地道:“我看她也挺好的,起码能辨味识调料, 对我们来说有大用,还是不撵走的好。”   付御厨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陈家来的人多,不能指着付御厨一人做饭菜。二美来过京城几次,带着几个小的去买菜, 路上顺便问问六美七美为什么不好学习。先前三个人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二美不比金宝,年纪又长,说的话,爹又爱听。六美嘟嘟嘴,道:“我跟七妹不聪明,成绩不好,老师老批评我们。”   “那是你们没努力。”金宝张嘴反驳。   六美圆眼一瞪,手指头指着金宝道:“告状精,有你啥事?你努力了,可你咋没有考到第一呢?还不是在十来名左右晃。”   转头,六美笑嘻嘻地扯着二美的手撒娇,“二姐,我看我们家就没有读书的种子。”   “那四美呢?”   “四姐那是例外,我要是能看一遍都能记住,我保准能考上大学,还考最好的大学。”   “敢情,我们同一个爹娘生的,偏你是个笨蛋。”二美好不客气地训斥六美,“我看你是见几个姐姐嫁的人不错,是不是以为将来爹也会给你找户好人家?所以现在也不打算努力学习了,觉得初中文化很了不起?再不济不是娘那份工作也可以让你顶替,对吗?”   让二姐说中心思,六美神情一滞,旋即摆着双手否认,“二姐,我真没有那么想,真的。”   “管你们怎么想。”二美手指着六美七美,道:“如果这次你们不能考上高中,我会跟爹说别给你们买衣服买鞋,让你们下地干活在家做饭洗衣服。不过就你们这样,大姐夫都嫌你们,现在大姐夫可是在科学种田。”   二美说完,扬长而去。   金宝在后面做着鬼脸,伸长舌头,“哈哈,以后我上学,你们在家里做好饭等我回来吃哦。”   “想得美,滚滚!”六美挥着手赶金宝。   “姐,以后我们少出去玩,在家里看书吧。”七美道。   “你看得懂吗?”六美凶巴巴地道。   “让金宝教我们。”七美软软地道,“就怕金宝不愿意教我们。”她眉尖轻蹙,似乎正在想象金宝扭头拒绝。   “他敢?看我不揍他。”六美捏着小拳头呼呼喝喝,“走,我们赶上去。”   既然两个妹妹鄱然省悟要好好学习,回到付御厨的院里,二美就把两人赶进屋里看书学习,金宝监督。   她自己则跑进厨房准备做饭,五美已经手快地在洗菜,同时把洗干净的菜递给付厨,嘴里依然咋咋呼呼如指点江山那般。   二美惊愕,随后秀眉深拧,走过去道:“小付歇一下,让我来做饭菜。”   付厨忙道:“二姐,你刚买菜回来,你去歇着,我忙得过来。”   “二姐,让他切,他忙得过来。娘在找你说去看看你的房子,收拾一下。”   二美听着五美毫不见外的话,眼睛直抽搐,她朝付厨点下头,“小付,你先忙,我找五妹有点事。”说完,拉着五美出去,回到房里关上门。   五美还不知道啥事,拎着围裙一边擦手,一边道:“二姐,啥事?我得去准备菜呢。”   “五妹,你喜欢小付吗?”   “喜欢啊。”五美一脸懵逼,不知道为啥二姐会如此问。   “是因为他是御厨的孙子还是喜欢他这个人?”   五美看着一脸严肃的二姐,更加摸头不知脑,“二姐,你怎么了?咋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付厨本来就是付爷爷的孙子啊。”   二美看着她懵懂的眼神,一个念头忽地闪过,然后,她换了个方式说。   “五美,你喜欢吃付爷爷做的饭菜吧,你自己也不愿意学,对吗?”   这段时间跟付御厨在一起,有时候耐不住想吃一样菜,自己也尝试做过几次,可惜每次做菜都放东西,不是少了姜就是少了葱。后来她也懒得再折腾,准备全力配合付爷爷打造付厨。   “我做菜老是忘了放调料。” 五美挠挠脸,憨憨地笑道。   二美一愣,想着五美那么好的鼻子总有不足之处,可见人无完人。   “那你怎么对小付呼呼喝喝的?”   “付爷爷说要对他严厉,要抽掉他身上的懒筋。”   “知道有一句话吗,打一巴掌要给一颗红枣,你老是打巴掌,谁能高兴?”   “你说付厨不高兴我凶他?”五美还不算笨到家。   “你想我天天凶你,你乐意不?再这样下去,小付都不愿意娶你,你说你还能吃到付爷爷做的菜吗?”   五美急道:“那怎么办?是不是我要讨好他?”   “讨好倒也用不着,多夸夸他,不要老是批评他。想想平时小付喜欢什么,多用用的脑子,别只顾着吃。”   二美推着五美去厨房,“别傻站在这里想,去厨房里边做事边想。”   看着五美走进厨房,二美仍不放心,站在院中离厨房门口不远的地方看外面的风景,实则两只耳朵竖得老高听着里面的动静。   五美仍没有想出付厨的红枣是什么,到底记得二姐说的要夸多夸。于是,进厨房的第一件事,她就道:“付厨,你今天刀工不错,土豆丝大小适中……”其实五美心里嫌弃的不得了,这土豆丝给付爷爷的相比,简直是次品中的次品,入不得眼。   付厨心下一惊,五美出去一下咋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拿刀的手一滑,一块手指头粗的土石丝切下。   “你咋经不起夸呢?才夸了你,土豆丝就切成土豆块了,你瞧瞧这些土豆丝,那有爷爷切的均匀细致……”   付厨第一次觉得五美说的话悦耳,心下安慰,这个五美还是那个五美,跟他爷爷一样严厉。   听着五美的大嗓门,二美无语望天,这是没救了。   看来她的做好五美被分手的准备! 第78章   二美在外面站了老半天, 至到王小草找过来, “嗐, 你站在这里干啥?赶紧的把你的家给收拾出来,老五和小付要定亲,总不能住在男方家定亲吧?”   二美暂且放下心中的担忧,带着爹娘去看古建军亲娘留下的房子。   那处房子也是一个四合院离皇宫很近,秋风徐徐时,能吹到从太液池飘来的风。去年年初才退回给古家,古建军的后娘还想占了这处院子, 可古培土那丢得下脸面占儿子的房产。   那时叶一舟已回到京城, 找人重新修缮过,还专门给古建军和二美送来钥匙, 让他们有空去看看。可古建军老是不在家, 二美也懒得自己一个大老远的去看院子。   自这院子修好后,二美也是头一次来, 看到比付御厨大上一倍的院子,不由地和爹娘一样张大可以塞下鸭蛋的嘴。   院里花木扶疏,墙上爬满紫蔷薇,微风吹拂, 一股花香在鼻尖缠绕。五间正房,两侧厢房各三间,十一间屋里的家俱清一色的红木家具。   陈前惊呆,这是何等的富豪,才能把红木家具当普通家俱一样摆上。就他那一套红木家俱, 他可是爱惜了又爱惜,几个丫头结婚都没有舍得给出一样。   结果那需要他给,人家二美家里多的是。如今看来他就是个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真正有钱人压根没把红木当会事。   陈前怀着复杂的心情随着二美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逛,二美一边走一边感叹,“多亏舅舅,把这院子归整的如此好。听说这院子之前是好几个领导住的,也幸好是领导们住,才能维持原样。舅舅的那处院子听说是给隔着好多单间,拿回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修出点模样来。”   王小草不知道从那里找出一个盆子和抹布开始擦灰。   陈前道:“这么多屋子,怎么擦得过来?”   “这屋子都还干净,擦一下灰就可以了。”王小草手脚不停。   陈前瞧了她一眼,道:“二美,你要是长期在这里住,得请一个保姆,这么多屋子,你一个忙不过来。”   “二美,别听你爹的。不住的屋子锁起来,只打扫平时住的那几间,那里会忙不过来。”王小草瞧瞧门外,压低声音道,“这世道说不定又变了,你请人不就跟旧社会的地主婆一样了?”   陈前抚额,“你不知道,别乱说。你知不知道古建军爸的家里都有保姆,他那个后娘嫁进古家后,从来没有干过活,凭啥我们二美要干活?”   “爹,还不知道得待多久呢?古建军有一年快没回家了。”   二美这句话成功转移了王小草的注意力,她叹气道:“建军这团长也不知道是当的啥团长,长年不在家。”   忽地,她道:“二美,我看这样吧。反正建军不在家,你就住在这里,四美快上考大学了。听你爸说她准能考上这里的大学,让她跟你一块住,你们两个也有伴。要不把六美七美金宝都弄来这里上学,到时候也方便考大学?”   想到自己的儿子以后就是京城人,王小草双眼放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二美,等着她点头。   她那点心思,谁又不明白?   陈前黑着脸道:“你说的倒容易。古家其他亲戚知道要来住,还有建军那后娘也要来住,四美是让住还是不让住?万一他们住下不走,怎么办?”   这话说到二美的心坎上,爹一如既往地通情达理,为她们考虑。   她倒不在乎几个妹妹弟弟来住。建军的后娘那边,她也能不让人进门,就怕古家那边的人,亲戚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一团乱麻。因古建军长年不在家,她也借此很少去古家那边。   王小草犹不死心,问:“当家的,那我们家里的钱够不够在这里买一个这样的院子?不用这么大,像付叔家那样大的。”   陈前叹道:“这事我早想过了。先前还问过江亲家,说不好买。他给三美的院子是碰巧遇上,人家要出国拿房子换钱。”   “爹,明天我要去叶舅舅家里,要不我跟叶舅舅说一下,让他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想卖房子的?”二美想到叶一舟是京城人,如今又回到京城,消息应该比较灵通。   “那敢情好。”王小草满口答应。   陈前颔首,“别强求,随缘。”   二美点点头,忽地想起五妹的事,一一告诉爹。   话刚说完,在擦桌子的王小草啪地一声把抹布扔到水盆里,撸起袖子,“憨货,成天只知道吃吃吃,咋这么不惜福呢?我们村里谁能嫁到京城,还有那么大一座院子,天天还能吃好菜,都不知晓对女婿好点。看我不好好收拾她一顿。”   “你不准管!”陈前先喝住王小草,再对二美道:“五美还没开窍,等她开窍就好了。”   二美犹豫道:“日子久了,伤感情,万一小付不乐意跟五美结婚?”   陈前摆手道:“这不用担心,有付叔看着呢。两人相处也有一段时间,小付真不乐意,难道付叔还能硬逼着孙子娶五美不成?即便真有那一天,最坏的打算不过是不能嫁入付家,但凭五美的鼻子,还怕嫁不出去?”   二美瞬间明白,各人因缘不同,相处之道也不同。   王小草不懂这些,却知道自己的办法不行,闷头又擦起桌子来。心里暗自嘀咕陈前越来越娇纵几个丫头,都舍不得打骂一顿。   陈前却没有让她继续擦下去,实在是屋子多,一时半会擦不完。陈前准备明天早些过来,一家人一起打扫一天功夫总能收拾出来。   三人回到付家,饭菜已做好,付御厨跟陈前商量定亲的酒席和宴客,陈前都让他做主。   隔日陈前带着一大家子搬到二美的院子里收拾好,就等来三美和江海。一家子又跑去看了三美的院子,院子也极大,只是位置不如二美的位置好,有些偏。   再隔二日就是吉日,付厨和五美的定亲宴席。那时,陈前才知道付御厨在京城的人缘之广,不过一个定亲席,都来了上百人。   陈前感慨一番,又越发的得意自己的几个女婿选得好。   吃过付厨和五美的定亲席后,三美和江海随着江爷爷一起去往美国。   坐了几十个小时的飞机,才踏上路面,接踵而来的就是倒时差,两人不管不顾地先蒙头大睡。   一场好觉后,两人才醒来开始打量起江家的住宅来。   这是一座别墅,很大,上下两层,房间足有十来间。前面是一个大草坪,屋后是游泳池和花园。装饰风格是中西合璧,不管是中工还是西式都体现两个字——奢华。   江海站在泳池边满脸愁容,“三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挣下这样的家业?或许我们根本不……”   “不许说晦气话。”三美伸手拦住他的嘴巴。   “你忘了我们南城走一趟就赚了翻倍的钱,只要我们肯努力,肯定会比老头子厉害。”三美信心十足。   “再翻倍不过是千百来块。”江海垂头丧气,“就这个别墅也够我们俩挣好多年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想想这些是老头子半辈子心血挣下来的,花了他三四十年的时间。而我们呢,我今年刚二十,你二十不到,离三十还有十年。如今国家开始鼓励私人发家致富,搞活经济,你还怕没地方挣钱?我们是初生的太阳,钱途一片光明!待到春花烂漫时,满地皆黄金!”三美手指着前方,大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之感。   江海被三美的意气风华感染,重拾信心,朝着远方大喊:“我能行的,我能行的!”   “江海是最棒的!”三美双手作喇叭放在嘴边喊。   “三美是最棒的!”   两人相视一笑,江海牵着三美的手,道:“走,我们出去看看美国的市场。”   朱美铃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轻嗤道:“让你们先得意几天。”   她看着两人坐上江家的车出了江家,招来佣人问:“那两人去哪里?”   “说是随便逛逛。”   “他们回来了,告诉我。”朱美铃挥退佣人。   晚上,朱美铃找到江海和三美,道:“后天有个酒会,你们跟我一起去。”说完,扔下一张请帖就走。   江海把请帖往边上一扔,“不去,她那有那好心,鸿门宴我们不赴约。”   三美把请帖捡起来,见是文,认认真真地看起来,“这是华人的聚会,里面说不定有几个跟她不对付的人。”三美眉头一挑,“我想那些人目前对国内的市场也有兴趣。”   “但他们却不敢轻易涉足,而我们是最好的中间人。”江海瞬间明白三美的心思,摩拳擦掌地准备去酒会上大显身手。   “那我们穿什么衣服?”江海出席曾出席过一次这样的场合,知道对着装有要求。   “你西服,我旗袍,应该错不了。”   “你有旗袍?”江海自己倒有一身西服,担心三美没有旗袍穿。   “嗯。”三美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绣花银红旗袍,“爹给的,说是奶奶留下来的。在京城的时候,我找老裁缝给烫了烫,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江海见衣服有了着落,又带着三美出门逛,连着两日都没有停歇。   朱美铃乐得两人不来找她问酒会的事,老头子问起来她也有托词。   二日很快过去,江老头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几点了?他们怎么还没有下来?你瞧瞧去。”   朱美铃刚起身,就看到三美和江海从楼梯上下来。江海一身黑色的西服,三美银红旗袍,领口一枚鸳鸯钻石领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朱美铃目光闪烁,心里却骂小儿子不争气,没看住他老子别乱花钱。在她看来,这领针一定是江家给的聘礼。   江老头道:“让长辈等,没规矩!”   江海刚要说话,让三美掐着胳膊,想着心中的大计,他暂且忍了。   三美微微欠身道:“对不起,爷爷,劳你久等。”   江老头方没有说话,抬步往前走。   这场酒会的主人是一个开着酒店的小老板。原用不着江家出席,不过朱美铃说先让江海他们熟悉熟悉,江老头才答应并一同前去。   酒会的主人看到江老头出现,顿时惊喜万分,拉着他去书房说话。女主人琳达在朱美铃的暗示下,对江海和三美爱理不理,似乎两人是不请自来的恶客。   三美瞧琳达这态度,估计进去也讨不着,挽着江海准备打道回府,可一时又找不到司机。   江海道:“这个老妖婆想让我们在美国给走失?”   “我记得来的时候,山下有公车和出租车。”三美道,“我们走下去坐车回去。”   此处是一座山腰上,到山底距离不短。江海一边走一边道:“你走累了说一声,我背你。”   “累啥?我看这里的女人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我这点跟差了老远不来,还能走不过美国的女人?”   忽地一辆车停在两人身边,一个男人从车窗里探出来指着三美道:“那枚钻石领针从哪里来的?”正宗的中文腔。   三美下意识地握紧领针,警惕地看着对方。   江海来这几天,简单地了解过这边的车,虽然不知道眼前这辆车的价钱,却知道这辆车比江家所有的车都好。   他道:“这是我妻子家里老人传下来的。”   那男人忽地从车里钻出来,仔细地打量三美,指着自己的鼻子和嘴道:“你看,我们的鼻子和嘴是不是很像?”   江海仔细地看来看去,两人的鼻子和嘴巴的确很像,想到岳父的身世,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第79章   江海激动地道:“三美, 他是奶奶那边的亲人吧?”   三美狠瞪了他一眼, 都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人, 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胡乱说。   她当初开始做生意的时候,也给人骗过几次,后来做熟了,以为再不会给人骗了,又被人给骗了,后来她就牢记害人之心不要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这会看到自己的鼻子和嘴巴长在另一个人脸上, 她仍保持着警惕。   她手扔捏着鸳鸯钻石领针,心中一动, 道:“你认得这枚钻石领针?”   陈念长叹一声, “岂止认识……”他四下看看,“你们是不是住这附近?我去你们住的地方说话。”   三美放下一半的心, 能主动提出去她熟悉的地方,至少心思坦荡。   她回头望望,除了侯家,这附近她还真没有熟悉的人家。于是道:“我们今天是去那家做客的。”   她多了一个心眼, 囫囵提了一句,手指着一个方向。   陈念循着她的手看过去,那是侯家,他倒认识。于是道:“那是侯家,既然你们认识, 我们上侯家去坐坐吧?”   这下,三美收了脸上残留的警惕,开始想着这人跟奶奶的关系,脸上自然而然地浮出一丝笑容,“好。”   陈念主动自我介绍,“我叫陈念,今年二十三岁。”   三美一愣,其实她一直怀疑她家到底姓陈不,这姓氏是朱秀月说的,谁知道是不是她胡乱编一个姓。莫非她家真姓陈?   “陈三美,二十。”三美边想边道,“这是我丈夫,江海。”   那边朱美铃等着给三美和江海两人难堪,不想半晌没有看到人,找人来问,才知道江海和他媳妇没有进侯家门。   梁凤陪着小心道:“这怎么办?也怪我招呼不周,让客人自己走了。”   朱美铃眼睛一闪,道:“这事怪我,我好心让海儿跟他媳妇一起过来多认识几个人,不想他对我怨恨极深,见你和是我姐妹,扭头就走不愿进来。”   梁凤默契地道:“你也别难过,年青人不懂事,等时日长了,就知道你待他的一片真心了。”   两人进了屋里,太太们纷纷围上来,争先恐后跟朱美铃搭话,奉承她,朱美铃很享受这种热闹,端着洒杯听着别人拍马屁。   一位佣人进来,找到梁凤,在她耳边低语,她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地看向众星捧月的朱美铃,笑盈盈地走过去,“厨房做了一样新式点心,各位太太去尝尝吧。”说着,她冲朱美铃使着眼色。   众位太太耳聪目明,笑着散去。   朱美铃道:“什么事?”   梁凤低声道:“鸿盛的二公子来了,跟你们家的那两人一起进来的,在认亲呢。”   朱美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咬着牙问:“在哪里?”   “在小客厅。”   朱美铃急匆匆地往小客厅走去,到门口时,脸上已是满脸笑容。她推开门道,目光一扫,却只见江老头一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道:“老爷,听说海儿在认亲?人呢?”   江老头道:“走了,去了山顶陈家别墅。”   “怎么连你这个当爷爷的也要避讳?”在这个时候朱美铃仍习惯地挑唆爷孙俩的关系。   “是陈家的家人。”   家人?朱美铃倒吸一口冷气,急急地追问:“确真?”   “八九不离十。”   朱美铃捂着胸口,小兔崽子命也太好吧,随随便便娶个乡下媳妇,竟然有大来头。   “那咱们怎么办?小兔崽子会不会借陈家的抛技击我们家的生意?”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胡乱想些什么东西?”江老头喝道,“别转了,转得我头晕。“   “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家,江海最恨的可不是我,是你!你难道想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事业废于一旦?”   “不懂不要瞎说。”   见江老头镇定如常,朱美铃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刚才三美进了侯家,见江爷爷认得陈念,彻底地放下心,随着陈念去了山顶的陈家别墅。   陈家别墅比江家的宅子更大,但装饰却不见金饰,有一种简洁古朴之风。   陈念打了几个电话回来,道:“我先跟你们说说当年的事吧。”   当年战乱纷纷,陈景州受命去往宝岛。却让家人坐船去香江,再转到美国。因为陈景州曾在美国留学,陈家老太爷为免儿子吃苦,在美国有置房产开公司。   陈家接到消息后一阵慌乱,大太太匆匆忙忙侍候着老太太逃路,不想到了海上才发现少了几个人,这其中就有一个是九姨太和其儿子。到香江时,三姨太的女儿又发烧又是四肢抽搐。因这,原本说在美国汇合的陈景州转头赶到香江,连女儿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   陈家子嗣不丰,陈景州虽有九房太太,却只有大太太膝下有两子,九姨太有一子,三姨太四姨太分别有一女,四姨太的女儿在小时候得病死了,如今仅剩的女儿又去了。陈景州急怒攻心之人晕了过去。   陈老太太担心香江的医生没有美国的高明,待陈景州稍有好转,立即动身去往美国。等一家子在美国落定,陈景州才发现少了好几人,五姨太六姨太七姨太和最喜爱的九姨太和小儿子没有一起跟来,他大发雷霆,说大太太不贤,要休了大太太。老太太和大太太的两个儿子作死作活才拦住,但自此以后,陈景州再没跟大太太说过话,等后来老太太过世,陈景州在就此地山顶修了别墅,只让三姨太四姨太照顾,离他们远远的。   前些年陈景州过世,留下话,说找不到九姨太和小儿子,不准大太太跟他合葬。   “大太太去世十年有余了。”陈念苦笑道,“你也猜到了吧,我父亲和二叔正是大太太所出的长子和次长。”   就此三美才算明白当年的事,她轻轻嗓子,准备说说关于她家的事。   陈念摆手道:“我父亲和二叔他们快到了。”   片刻,一行人走进来,三美尚没看清人,只见领头的男人嗖地蹿到她面前,激动地道:“你是三弟的女儿?”   陈念见三美手足无措,忙拉着爸走到沙发前,“爸,你先坐下来慢慢说。”   陈仲昌略一打量三美,道:“大哥,先看看东西。”   陈念示意三美把钻石领针拿下来,三美取下领针轻轻地放在桌上。   陈伯昌轻轻地捧起领针细细地察看,“对,就是这个。二弟,你也看看。”   陈仲昌略微看了看,朝身后的人点点头,“检测一下。”   身后站立的一个年青人从提着箱子里拿出针管,先从陈仲日手上抽出一小管血,接着是陈伯昌和陈念,最后是三美。   陈伯昌安慰三美,“别怕,抽血检测一下我们的关系。”   三美了解,伸出胳膊,让那人抽了一小管血。   “说说你家的情况。”陈仲昌道。   三美着重把小时候受朱秀月虐待的事说了说,惹得陈伯昌直道:“你们受苦了,三弟受苦了。”   三美笑道:“也过去了。”   其实大家都是陌生人,除了说下两家的近况,也没有别的可说,陈念留下来照顾三美和江海,陈伯昌两兄弟有事赶了回去。   三美恨不得飞回去告诉爹这个消息,江海却提醒她最好等查验结果出来,万一不是,不就空喜欢一场。   时间过得很快,这在几天中,三美虽然每天逛着美国各地的市场,总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结果。   检测结果已经摆在陈家老宅书房的桌上,陈伯昌细细地看过,递给二弟,道:“总算找到三弟了,爹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陈仲昌随意地扫了一眼,冷冷地道:“就按爹的遗嘱办吧,不过在美国的房子就不要给他了,折成钱算给他。”   “二弟。”陈伯昌无奈地喊了一声。   “准你孝顺爹,不准我孝顺娘?”陈仲昌依然是冷冷的声音,“明明是九姨太识人不清,让一个佣人给骗了没有赶上船,爹却怪在娘身上,冷落娘,让娘含恨而去,寿命不长。”   陈伯昌叹了口气,道:“你把时间空出来,我们送爹娘回去。”   “我什么时候都行。”   陈伯昌打电话让人定下机票,又让管家通知三美和江海,准备回国认亲祭祖。   陈仲昌走后,陈伯昌单独驾车去了爹的墓地,“爹,三弟找到了,我会照顾他。九姨太早去了下面,你遇上没有?还有娘,你不要再怪娘了,在下面好好对娘吧……等回老家后,我把你和娘葬在一起,把九姨太葬在你们身后,你们在地下团聚吧……”   一阵风吹来,供给的鲜花随风摇摆,似乎在点头。   三美和江海看中一家厂子的服装,跟老板谈了许久,回去就有些晚。   “你是谁?”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坐在沙发,三美问道。   “你叫我三姨太吧。”那女人肤白黑发,一身合身的旗袍显出妙曼的身躯,完全看不出五十来岁的痕迹。   “三小姐,请坐,我们说说话。”三姨太反客为主,招呼三美。   来美国也有好几天,三美还是不习惯这种旧时大家小姐的称呼,微微蹙了一下眉。   三姨太忽地笑了,“这是我们大太太的规矩,家里的小姐都得叫小姐,那怕是自己生的女儿也得叫小姐。我家蝶丫头没去的时候,我也叫她大小姐,我们陈家唯一的大小姐,老爷最喜欢我们大小姐了,说我们大小姐长大出嫁,要陪送成箱成箱的大洋。”   三美默然无语,静静地听她说着过往的事。   “瞧我,尽说些陈谷烂米的事。听说念少年把当年的经过告诉你们了,可惜那时他还没出生,如何又知道几十年前的旧事,不过是听家里人说的罢了,与事实总归有些出入。”   她拿起桌上的烟盒,食指轻轻一弹,一根烟弹出来,点上火,抽上几口,一个个烟圈从嘴里吐出来,   “我们老爷几个姨太太进门好几年,除了大太太生下两个儿子,别说孩子,连蛋都没有下几个。老太太那时常骂我们是不下蛋的鸡,可能给骂多了,老四总算怀上了,生了一个儿子,可惜生下没几天,得急病死了,连序都没排上。那是我也有了,生一个女儿反倒活了。大小姐长得好,比天上的嫦娥都好,老爷疼爱的紧,一个月往我屋都多走几回。可老天爷不长样,明明在船上,我亲自守候着大小姐,可怎么就染病了,还一治不起,竟这样去了。”   她猛抽了几口烟,才道:“嗐,年纪大了,净说你们年轻人不爱听的话。你是老九的孙女,可长得不像老九,倒跟老爷有些像。也不知你爹长的怎么样?小时候,你爹跟画上的童子似的,我们大小姐最爱跟你爹玩,一起抽陀螺,一起跳绳。”   似乎想起过往的那些欢乐的日子,她停了好久才继续道:“我们几个有是别人送给老爷的,有是唱戏的让老爷看中的。独老九不同,是老爷英雄救美救回来的美人。老爷疼爱的紧,我们其余几个老是吃醋,还想法折腾她。偏她性子软,怎么欺负也不吭声也不告状,至到后来让老爷撞破她给老五欺负,老爷发火把老五送到山上的尼姑庵,大家才消停。后来老九更是生下三少爷,大家妒嫉的眼都红了,却没人敢动手。不……”她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着三美。   三美沉默片刻,道:“你想要什么?”   却没听到三姨太的回应,她站起来走上楼梯,边走边哼唱:“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好!”   三姨太的脚步一顿,“……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随着转动的车轮,换一换新天地……” 第80章   回到卧室里, 江海抓住三美的手问:“你们打的什么哑迷?”   三美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 舒服地道:“这床垫好, 下次买几个运回去。”   “干吗等下次,明天就去买。”江海也跟着往床上一躺,“这床的确是舒服。”   “恐怕来不及了。”   江海忽地坐起来,“结果出来了?”   “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不对,我们两人都在一起,怎么会你知道,我不知道呢?你瞒着我?”江海认真地在生气, 为了表示自己很生气, 他的两腮鼓起来。   三美伸手捏了捏他的两腮,“我们在这里住了这几天, 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三姨太, 偏今天见着了?”   “势利小人!”一通百通,江海明白过来, “她是想回上海?自己回去就是,为什么找你?还是你信了她的话?”   三美翻了个身,手撑着脑袋道:“时过境迁,当初的事现在又如何说的清楚。大太太未必无辜, 三姨太也不是好性。在这样妻妾众多的大宅子,妻妾间的纷争从来不少,有时候一个眼神都可以杀人。三姨太太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是大太太所为,反之,大太太也犯不着对一个不能分家产的丫头动手。”   “三姨太的女儿死了, 她的希望没了,她的依靠没了。于是迁怒,恨上大太太,应该没少在爷爷面前下眼药,让爷爷越发的厌恶大太太,没有半点回转,所以大太太才会早去。大伯二伯作为人子,心里恨死了她,那能容她逍遥自在。不过她也不笨,连陈念给我们说的话都知道,可见在这屋子必有眼线。而且看她在客厅随意自如,必是爷爷在这里住的时候,她和四姨太陪伴。只是爷爷走后,大伯二伯不容许她们再住这里。”   “所以三姨太才要借你的手回去?”江海好奇地道。   “不,是交换。她在暗示我,我奶奶当年走散应该是大太太的手笔,后面才会有我们生不如死的日子。”   想到三美曾经说过的那些日子,那些在朱秀月暴力下苦苦生存的日子,江海小心翼翼地抱起三美搂在怀里。   果然第二日,陈念过来告诉三美,已买好次日的机票回国。   临走前,自然要去江家告别。两人到了江家,受到江家前所未有的热情欢迎。唯独江老头还端着架子,他心里还有气,气江海没在事后跟他通报。   江海本就对江家人没啥好感,江老头架子摆得再高,他也当没看见,瞎应付一番,带着三美溜了。   有了这一遭,江家人也放了心,起码觉得江海没有对他们恨之入骨,没想着报复他们。   其实是在那天被三美安慰过后,江海就放下对江家的心结,觉得过好自己的日子,努力挣钱,努力挣比江家更多的钱才是他的目标。   次日,陈念来别墅接三美和江海去机场,却看到三姨太四姨太拖着行李箱在客厅等待。   他笑着打声招呼,才问道:“两位姨太太要去哪里玩耍?”   “上海。”三姨太红唇微启。   他微怔,旋即笑道:“夏威夷风景不错,两位姨太太去散散心也好。”   “不,她们跟我一起回国。”三美从楼梯上下来。   陈念愕然,片刻后道:“三美……”   三美单手扶着梯子,俯视着他道:“记得来的那天,我告诉你们我们家的日子吗?我们险些给朱秀月那个佣人折磨死!当你父母你二叔他们在香江软衾高卧时,我奶奶已命丧黄泉。“   陈念嘴角微动,却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三姨太哽咽道:“多谢三小姐。”   她捏着帕子拭泪,脖子下垂,露出一圈又一圈的颈的纹,原本三姨太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年轻。   三美视线扫向旁边的四姨太,和三姨太相比,四姨太像是风中凋零的枯枝,苍老且年迈,仿佛随时会到下。   她感觉到三美的视线,微微垂下头,低声咕哝一句,“谢谢三小姐。”声若蚊蚋。   只有她身侧的三姨太才隐约听见,忙道:“三小姐勿怪,老四从落胎之后,身体日渐虚弱,养了好些年,这才好点,能出门走动走动。”   陈家老宅,陈仲昌听到大哥转述的话,疯了一般地往外冲去。   “二弟!”陈伯昌喊道,“别忘爹临死前留下的话。”   陈仲昌一滞,转身瞪着双目怒视着大哥。   “娘她是陈家的大太太!就该跟爹合葬入祖坟!”陈仲昌大吼。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三弟找到了,我们马上回去把娘和爹葬在一起。” 陈伯昌抱着他,就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在拍着他的背,“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娘说过希望我们好生过日子。”   过了好久,久得忘了时光的流逝,陈仲昌缓缓地道:“她们要走就让她走,但她们再不是陈家的人。不准三房接济她们!我们二房不跟三房来往!”   陈念接到老宅的电话回到客厅里,扫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两位姨太太,又看了看坐在另一侧的三美和江海,道:“两姨太太坚持要回国的话,就再不是我们陈家的人,跟我们陈家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钱财来往!”最后这一句话是看着三美说的。   三美点点头,依三姨太的精明,身上肯定藏了一笔钱,比她家富多了,那轮到她家去接济。   两位姨太太本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听到这话不由地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答应。   陈念不由地吐出口气,或许这样也好。   既然不是陈家的人,两位姨太太想去那就去那,陈家自不会阻拦,同样的也不能享受陈家的日子,过往日的富贵日子。   两位姨太太跟三美倒了一声谢,拖着行李箱走了。   三美和江海也跟着陈念去了机场,原本计划的是陈伯昌两兄弟跟三美他们同行,换成了三美两人和陈念同行。   陈念歉意地道:“爸和二叔先回祖宅,我去接三叔。”   这是怪她多事了,即便如此,三美也不后悔。   凭什么大房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能有她那位可怜奶奶委屈?   三美一肚子气,见到陈前才恍然觉得除了奶奶,还有爹更委屈,明明是吃穿不愁的少爷,却自小让一个佣人欺负,过着吃不饱穿不暖拼命干活的日子。   “傻丫头,怎么出了一趟国,回来就会流金豆豆了。”陈前问道,“是不是江家人欺负你了?”   “不是,江家那敢欺负我。”三美飞快地擦了一下眼泪,回头冲陈念道:“你们觉得大太太委屈,大太太是少了吃还是少了穿?知道我奶怎么去的吗?知道我爹自小过的什么日子吗?你们好意思说委屈……”   陈念哀叹一声,老老实实地由着三美训斥。   江海则在一边跟陈前说陈家的事,越听陈前的眼睛越亮。没想到原主还有这身世,哈哈哈,果真他是有福人,这下子他该是有钱人了。   陈前已经在心里扒拉自己能分到多少遗产,边扒拉边跟江海打听陈家屋子的摆设,是不是值钱。   陈前心眼都落钱堆里去了,江海借着跟岳父说话,故意没有看到陈念一直站在那里给三美驯。   下班回来的王小草看到三美像训孙子似的在训一个年青人,她初以为是江海,赶紧上前,结果发现是一个陌生人,赶紧拦住三美,脸上堆起笑容,“请问你是谁啊?”   陈念一声苦笑,三美噼里啪啦把事情说了,“娘,你说是不是奶和爹最委屈?”   “是!我们一家子受苦受累都还没有说委屈,倒是成天享福的人说委屈,还有天理吗?”王小草胸口急剧地起伏,若是婆婆还在,她那用嫁入陈家就受苦。   陈前刚和江海说完话,就听到媳妇和闺女一口一声说自己委屈,心想,我才不委屈,当初受委屈的又不是我,我又不是原主那个傻子。   不过面上他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怎么样也得让人家知道他受了委屈,起码要多给些钱财弥补才对。   装了一会,陈前轻咳一声,“孩子他娘,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趁机,陈念从母女俩的口水中脱离出来,感激地道:“三叔,当年……”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提了。”陈前故作大方地挥手。   陈念心中更是感念,又想不亏是陈家的血脉,即便自小在乡间长大,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   “好!”陈念道,“三叔,为避免有误,要做一个检测。”   刚才陈前也听江海说的,撸起袖子伸出胳膊。陈念挥手招来身后的人,抽出一针管血。   陈念道:“三叔,我送去检测,等结果出来再回来。”说完,像火烧屁股般溜了出去。   等出了陈家的视线,陈念擦擦额头的汗水,三美和三婶的实力太强,他有些撑不住,要不下次换大哥来。   陈前按下心中的喜悦,再三叮嘱陈家没来人之前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王小草道:“几个丫头说不说呢?还有大美梁重那里要不要露点口风?”   三美道:“说吧,先不在外面说,家里自己人要知晓。这事百分之百准了,我在美国测过。”   “既然测过,为啥还要再测一次?”王小草怒道。   陈前倒是理解有钱人的想法,血脉嘛,不能错。   五天后,陈念又来到陈家,见到陈前,郑重地鞠躬叫了一声三叔。   这几天,别看陈前面上平静如常,心里早七上八下的。听到这一声三叔,从头到脚浑身舒爽,他这个陈家人才算是落定。   陈伯昌陈仲昌两兄弟在祖宅等后,陈前匆匆打电话给在外面的女儿女婿,让她们回来,择吉日移原主亲娘的坟入陈家祖坟。   陈家祖籍淮水下流的一个小镇,陈伯昌两兄弟回去后,修了路重建祠堂,归整祖坟,修整祖宅,又捐助一大笔钱,在当地落下一个好名声。   等陈前一家子到来后,择吉日安排陈景州大太太九姨太入祖坟。   按陈伯昌的想法,他和二弟两人在国外有事业,祖宅就由陈前看守,陈前自是应允。   陈前伸长脖子等着自己那分产业,陈伯昌也未让他失望,待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就叫他来。   陈伯昌道:“三弟,你的名字当初爹给起的是陈叔昌,记得去户口上改下名字。”   陈前对自己的名字得意得不得了,那里想换,不过这毕竟是原生的名字,就写在户口上好了,平时还是叫陈前,当然他是不会告诉两位哥哥的。   见陈前点头,陈伯昌又道:“我和二弟不能常在国内,这边的事就靠你看着。族里那些家贫或上不起学的孩子,你就看着资助,至于钱,我打算出在沪市建一个百货公司,到时候钱就从里面出。”   陈前自是应称。   陈伯昌指着桌上的一个匣子,“这是爹留给你的财产都在这里。”   “爹当初不知道你会什么,给你留下的全是钱。”陈伯昌又解释了一句。   “当时爹几乎抽掉公司所有的现金。”陈仲昌冷冷地道。   陈前一心想着这么小的匣子能装多少钱,压根没有注意听陈仲昌那阴阳怪气的话,抱着匣子飞快地回去。   等到房里,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张瑞士银行的存折。陈前抖着手指头数了数,八个零,八个零。   一亿!   陈前摊到在椅子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拿出存折再数了一遍,一遍又一遍,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数了多少遍。   日头渐渐升起,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射进来,照在他的身上,手中的存折上的八个零在阳光下清晰无比。   他发了!大发了!他是有钱人了!有上亿身价的有钱人!   比他上辈子有钱多了!   他值了!   日头升腾,光柱缓缓退后,直至退出窗外。   陈前慢慢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把存折郑重地放入匣里,却发现匣子里还有一张照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偎相依,中间坐着一个二岁大的孩子。   他轻轻地拿起照片,刹那间他脑海里出现一副景象。   “爹,娘,快点,照相了,照相了。”一个小男孩子又蹦又跳。   “慢点,慢点,别摔着了。”女人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春天的风。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摔?”男人纵容的声音。   小男孩子爬到一条凳子上,坐好,两只手拍着两边,“爹,娘,快来。”   男人和女人坐上去,互相依偎,男孩靠在两人的怀里,火光一闪,咔擦一声,留下永恒的记忆。   一个声音从陈前嘴里发出来,“爹,娘。”   那是原主留下的记忆,陈前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每一个人,你们一家子团聚了。   隔日,送走陈伯昌陈仲昌兄弟俩,陈前独自去了祖坟,跪在原主娘的坟前,“对不住,占了你儿子的身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儿女。你安息吧。”   陈前郑重磕了九个头。   趁着办护照期间,陈前叫来一家子人说搬家的事。   大美却道:“爹,我就不跟你过来了。我们在家里的田地的新品种粮食快成熟了,我们得守着。”   “那里不能种粮食?这边又不是没有田地。还有,你们准备种一辈子的田?”自始陈前就觉得大美吃得苦最多,最孝顺,可日子过得最不好,如今他有钱了,就不准备让大美下地干活。   梁重种了好几年的田,也培育了不少的新品种,可成效都不乐观,虽然能增产一些,但比起他想好的产量差老远不来。他有时候也在想,他是不是能力有限,培养不出高产粮。   “你们都种了好几年了,难道非要撞南墙才成?就不能换个想法,转变一下思路?干点别的?”   犹如一道闪电在他脑海里劈过,梁重忽地激动地道:“爹,你说的对,我是该转换一下思路。”   高产量他培养不出来,可以从质上面提高啊。他记得去年种的一茬粮,大美就说好吃。   梁重匆匆地道:“爹,我有新的想法了,我要重新培育一种稻种。”   陈前:“……”敢情话都白说了。   算了,算了,子孙有子孙的福,他就不操心了,反正他有钱了。   “你们爷给爹留下一笔钱,存在瑞士,等我取出来,你们一人给十万,你们想干嘛就干嘛。”陈前许下诺言,又对四美道:“你看你要不要去美国上大学?”   四美还没说话,六美先叫起来,“爹,我要去美国读高中。”她不知道从那里听来的,去美国上学不用考试,陈前不提,她也要提的。   “去,谁愿意去就去。”   四美想了想,道:“爹,我先在京城上大学,到时候再去国外看看。”   六美七美金宝,年纪小,王小草不放心,硬是不准他们去国外上学,说过几年再去。   六美差点哭出来,她还得参加中考。   陈前惦记着银行里的钱,毕竟没有到手上总是不踏实。   搬家也匆匆忙忙的,回到金堂村请全村的人吃了酒席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村子。   朱家厚着脸皮去吃了一顿,回到家里,方春不住地埋怨,“姑也是没有成算的,明知道陈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自己又是个下人,都不知道好生照顾,照顾得好的,陈前能不念养恩?如今她不就是老太太一个,享不完的福。结果她心黑,明明是个下人偏要当主子,这下子好了,把命都丢了,拖累我们家跟着倒霉……”   自朱来富所谓的梦游杀人,朱家在村子里的名声极坏,有什么事又累工分又少的活准分到朱家头上。磕磕拌拌过了这些年,包产到户,朱家才好点,可惜儿子不争气,和别人的媳妇乱搞给判刑坐了牢,如今还在牢里。媳妇也跑了,留下个小孙子给方春老两口养活。   朱来富越发的阴鸷,长年难得开口说话。听了媳妇的话,难得说道:“可不是,当初我们是不知情,爹娘知情,都不知道劝劝姑姑,爹娘糊涂……要不然,今天我就是坐上客,是陈前的兄长,他指甲缝里随便漏点都够我们吃活一辈子的……”   两口子说话没有避着人,声音又大,上房的朱老头两口子自然听得清。   “当初是我们想差了,要是……。朱老太太一声哀叹,悔不当初啊。   朱老猛吸着烟袋没说话,白花的头发越显苍老。   付槐花却得意地对当家的道:“等着,等我找七丫去,我肚子里的种有了钱能不孝敬亲娘,那是不孝,要遭天打雷劈的!”   朱来贵不置可否。   儿子儿媳听了,不住地奉承付槐花又出主意,怎么说服陈七美,该要多少钱。   陈前出了村直奔机场跟三美江海汇合,毕竟第一次出国,出过国的闺女女婿陪伴,陈前心中踏实。   一行人先去美国,匆匆去陈家拜见,又去陈景州身上住的别墅歇过一晚,就急急地赶往瑞士。   陈前坐在贵宾室,看着一亿变成二亿,手抖得停不下来,双目呆滞,“你们没有弄错?”   “先生,没有错。这是美元,今日对人民币的汇率是一比二,正好二亿。”   陈前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决定一回去就告诉四美六美七美她们,他不再操心她们的婚嫁,爱嫁谁就嫁谁,即便是个穷光蛋,他也认了,只是别问他要钱,要也不给!   这些钱都是他的!   啊……   他妈的,老子太有钱了! 第81章 番外一   王小草出生时就跛脚, 险些让王父给扔到山上, 祭了山神。还是王家奶奶阻止儿子, 再是跛脚,好歹是个姑娘,长大以后能换点钱,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王家住山里,四面八方都是山,开耕出来的土也是在山里,一家子人的吃喝全靠山里。在这种环境下男人尤显珍贵, 尤其是会打猎的男人, 相应的,女人的功能就是给兄弟换亲。   王小草自小知道自己腿脚不灵便, 怕家里不愿意白养着她, 干活从来不喊累,拖着一条腿像一个男人样干活, 除了不能上山打猎外。   很快,王小草长到十八岁,因为跛脚,她的婚事成了老大难, 村子里的人看不上她,山下的人更看不上她。即便她日日埋头苦干,地里家里活都一把抓,仍不能让家里人开心,大嫂弟妹更是说没有养大/小姑子的理。   或许王小草日日求山神心诚, 终于有一天山下有人愿意买下她。王家人简直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他们山里的人不论是嫁出去还是娶进来都不容易,怎么会有人愿意花钱买一个山里姑娘,还跛脚。转瞬,他们就明白那山下的男人一定有问题,不是老的厉害就是身上残缺的厉害。当然只要能赶紧把家中的老姑娘弄出去,其余的都是小事。   王小草也觉得此婚事不对劲,但比起在山上日日苦熬,出去走一遭也未必是坏事。成亲那天,王小草见新郎竟是一个年轻男人,比她小一岁的男人,她简直不敢相信。待她确定真的是嫁给一个年轻男人,她像山神起誓,她会一辈子对婆婆和当家的好。   但奇怪的是,每天她和当家的都在给朱家干活,从地里到家里。朱家的柴火是当家的捡回来砍发码好,朱家的水是当家的挑。朱家的衣服是她洗,朱家的屋子是她打扫收拾,晚上她俩还侍候朱家人洗脚,干了这么多的活,他俩吃的永远是朱家吃剩下的,或是差的黑面黑米野菜,就跟她们两口子是朱家的奴才一样。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当家的告诉她朱家养大了他,所以他要好好孝顺朱家。于是她接受了这个说法。   苦和累吃得差不是最难忍受的,最难的是朱家人看他们的眼神,那种高高在上,恩赐的眼神,总让她以为自己是朱家的下人。   她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当家的,得来一顿打,说她挑唆他和婆婆的关系,说她让他不孝!   渐渐地,她发现乡下的日子比在山里还难熬,在山里,她受不了,还有一个山神庙让她去祭拜,然而在这里没有人可以让她诉说。   再后来,她生了大丫。因为生的是女儿,婆婆大骂一顿,连蛋都没有给她吃一口,就撵她下地干活。大概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孩子,当家的对大丫疼爱有加,爱物及物,他偷偷地忙她干活,找野果子,挑鸟蛋给她吃。那个时候,日子虽然苦,她的心总是甜的。   然而这样的日子不过持续一年多,大丫能下地走路喊人。她又怀上了,这次当家的心心念念是儿子,结果生下的又是一个丫头,还是一个病弱的丫头。当然没人告诉她,她本来是难产,全靠丫头命大活下来,只是到底在肚子里憋久了,伤了根本,看起来瘦弱养不活的样子。她原以为这个孩子会被扔掉,不想婆婆瞅了一眼后,却让好好养活,就真的只是养活。所以二丫从小到大都是一副瘦弱的样子,风都能吹跑。   可她根本没有空闲担心,因为她的活越来越多。解放后,朱家的田地给收了,朱家心里憋着一股气,天天拿她和当家的两口子出气,拼命地折磨他们,折磨的她都忘了思考,忘了天是蓝的水是绿的。   后来一二年,她没有怀上,婆婆天天坐在屋里骂她上辈子没积德生不出儿子,,给她洗脚的时候,还是不是泼倒她一身。   再后来,她又怀上了,人人都说她这次准怀的是一个儿子。婆婆难得对她露出笑脸,还让当家的给她找吃的,那几个月,她是几年来吃的最好最痛快的时候,起码偶尔能吃个鸟蛋不能偷偷摸摸像个贼似的。   然而老天爷并没有如她的愿,依旧给她送来一个丫头片子。那天,婆婆和当家的齐齐垮了脸,准备好的男娃衣服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没有人管她没有人管那个哭闹不已的婴儿。还是她那个五岁的大丫忙前忙后,给她水喝,照顾她,照顾婴儿。   她不怪他们,谁让她生了三个丫头,她只怪自己只恨自己怎么就没生出一个带把的。   然而事情并没算完,婆婆不知道从那里找出来的偏方,说要狠狠的抽打丫头们才能生出儿子来。   手指粗细的荆条三尺长,上面布满细细的刺,她看着都觉得吓人。然而婆婆却拿着这样的荆条递给丈夫,让他狠狠的抽打。作为第一个孩子,当家的对大丫多少有些喜爱的,看着瘦瘦的大丫,当家的的手怎么也抽不下去。   当时她很生气,她觉得她生了这几个女儿,也是因为这几个女儿抬胎太快,抢了男娃娃的路,她想当家的狠狠地抽大丫二丫,让她以后能怀上个男娃。   或许跟她有同样想法,婆婆气当家的不争所,先用荆条抽了丈夫一顿,边抽边骂:“这个窝囊废,要让陈家断子绝孙,还不如我抽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抽得当家的浑身是血,血葫芦一个,她才罢手。又开始抽打大丫,“你爹舍不得抽你,我来抽,抽死你们这些女娃,以后不准来我们陈家投胎。”   或许婆婆的话起了作用,当家的拿过荆条抽打起来,大丫二丫抽得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血肉翻飞。   她给吓住了,躲在一边紧紧地抱住三丫,她怕他们会抽打还是幼儿的三丫,也怕那荆条会随时落在她身上。之前想着抽打丫头吓跑女娃的想法早跑到爪哇国去,她蜷缩着身子,把脑袋埋在怀里,以为这样就可以看不见听不见。   然而她并没有躲过,当家的抽红了眼,对着她劈头盖脸地抽下来,一边抽一边骂不该娶了她这个不会生儿子的婆娘。   那天,三尺长的荆条给血染得通红通红。   后来,她偶尔会被抽上一二回。大多数是几个丫头给当家的抽,看得多了,她内心渐渐麻木,谁让她们出生就是个丫头,这就是丫头的命!   然而这个偏方并没有给陈家带来个儿子,她生下的仍然是个丫头。可婆婆和当家的人跟着魔似的,抽打几个丫头更凶了,因为婆婆说当家的之前抽的轻了,给了那些投胎的女娃一线希望。   若说起先还迁怒几个丫头不能让她生儿子,后来一连串的女娃出世,她认命了。她就这命,没有生儿子的命。于是她做着家里最累的活从来不说累,因为她怕一旦说累,会给陈家休弃。一个不会生儿子女人,谁会要?   渐渐地,她心中只有干活这件事,干活才能让她忘记她不能生儿子这件事。她卑微,麻木地活着,因为她没有勇气去死。   她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过一辈子,直到有一天,她栽倒在地里,然后死去。然而有一天,她修水坝回来,她的三美告诉她有儿子,她的儿子金宝给朱秀月那遭瘟的给换到朱家去了,就是朱家那个粪蛋。她不敢相信,她使劲地抓住三美的手,“三美,这是真的?真的?”   “是真的。娘,我们有弟弟了。”   “他在哪里?”她手仍然紧紧地抓住三美,生怕一松手,儿子就消失了。   “金宝在村子里玩呢。”   “金宝!”她嗷呜一声,立马冲出去,她要找她的儿子,她要紧紧地抱住他。   当实实在在地抱着儿子时,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她终于有儿子,她能挺起腰杆做人了。当然她也饶不了那个让他们母子分离,折磨他们一家子的老妖婆。可是她死了,她怎么能死了?她还没有狠狠地唾骂打她一顿,她怎么可以去死?   愤怒之极,她挑出一担粪,泼到老妖婆坟上,“老妖婆,你咀咒你生生死死入畜生道,永世不能超生!”痛快地骂了一顿,她马不停蹄去朱家,朝朱家的院门院墙泼上粪,边泼边骂,“丧尽天良的东西,换别人的儿子去折磨!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一家子都是畜生!”   找到儿子,当家的也变了样,不再打人。她以为这是最好的日子。   没想到,当家的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帮助她娘家的兄弟。等她回娘家时,父母兄弟嫂子弟妹老远都迎了出来,村子里的人也找她说话,连村长都对她表示感激。她想放声大哭,因为跛脚,她在村子里向来给看不起,不想如今却成了村子里的骄傲。然而还有惊喜,当家的竟然让她去供销社上班,她是一个吃国家饭碗的人了,成为整个村子羡慕的对象,看着那些羡慕的眼神,她的背越发的挺直,头昂的高高的,原来她的人生还可以这样,让别人羡慕的存在!   她感谢当家的,打心眼里感激他,至于之前的事,都是朱秀月那个死老太婆的错。   或许一个人开始走好运后,就会好运连连。几个女儿先后嫁得不错后,三美嫁人后去亲家那里玩一趟,竟然给他们陈家带来天大的惊喜。   原来当家的是有钱人家的老爷,而她是太太。即便她在供销社工作多年,自信满满,仍没法习惯一个黑皮肤的人对着她喊她太太。她经常在半夜在软软的如同天上的云朵一般的床垫上醒来,问当家的,“我是不是在做梦?”   当家的总是不耐烦地道:“对,你在做梦,赶紧睡。”   然而第二天,睁开眼,她仍然在这个漂亮的屋子里,窗外繁花似锦。 第82章 番外二   大美是个老实的孩子, 即便被荆条抽出一条条血愣子, 也不吭声。如果抽打她, 能让娘生下一个弟弟,她是愿意的,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来一个弟弟。木讷的爹,寡言的娘,凶恶的奶,这一切罪恶的根源是她们家没有一个男娃来继承家里的香火,所以她愿意。每次娘怀上娃娃, 她总要向月亮祈祷, 求嫦娥娘娘赐给家里一个男娃,然而娘生下的仍然是和她同样的女娃娃。每个妹妹出生时, 就是她们挨打时, 这个时候,不用奶说, 爹就会抽出一根荆条狠狠地抽打她们,把失望和怒火发泄到她们的身上。   她愿意承受这一切,只是每次看到瘦弱的二丫小小的三丫,她不忍心那长长的荆条打在她们身上, 那挨打的痛由她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了。她把两个妹妹拢在怀里,她要替两个妹妹挨打,然而并不能够,奶说抽她一个人不够,要抽陈家所有的丫头才能杜绝女娃来投胎, 她小小的身子保护不了妹妹们。后来她就拼命地干活,让奶让爹高兴点,不会抽打她们,但事实总与愿违,不管她多么努力地干活,奶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她不高兴时看爹抽打她们,她就乐得很,饭都能多吃两碗。   她有些气馁,也不知道奶和爹什么时候会高兴。还是二丫聪明,偷偷告诉她。每个月爹拿钱给奶的时候,奶是最高兴的。那时奶会不住地夸爹孝顺,爹木讷的脸上也会露出笑,对她们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天,她们也能吃点干的。   于是,她知道奶喜欢钱,只要她能挣到钱每天给奶,奶准能每天高兴。奶一高兴,爹准能高兴。可惜她不知道怎么挣钱,她只知道每到年底,生产队会按工分分钱。那钱里面她虽有出力,可却只是占很小的一部分,不能算是她赚的钱。   那时小小的她,总盼望着快快长大,长大后就能像娘那样跟男人挣一样的工分,年底多分到的钱算有她挣来的,那样,奶会高兴,爹也会高兴,就会不打妹妹们了吧。   小小的她也知道长大需要吃好多好多的饭,然而每天她的碗里都是清汤寡水,睡到半夜总是饿醒。后来有一天晚上,二丫偷偷递给她一个小小的饭团,“大姐,你吃。”   她吓傻子,捏着饭团口水直流也没有放入嘴里,而动手打了二丫一下,“你不学好,偷东西。”   打完,她就后悔了,二丫身子弱不经打,然而为了让她改掉这个毛病,她板着脸道:“二丫,以后不准偷东西!”   月光下二丫的瞳孔大又圆,她小脸绷的紧紧的,“这是我们家的东西,才不是偷!大姐,你饿,我饿,三妹饿。”   她身旁的三丫嘴里吸着手指,含含糊糊地道:“我饿。”   她能挨饿,可二丫三丫还小,挨不得饿。她默默地拿出小饭团分成三份,给了二丫一份,再喂给三丫一份,最后她才吃下自己那份。   嘴里嚼着米饭特有的香味,她道:“以后你别偷,我去。”   二丫摇头,“不是偷,是拿,姐你老实,拿不到的。”   想到自己的无能,她有些无措恐慌不安。   二丫道:“姐,你去做饭。”   第二天,她以长大了为由代替娘开始给全家人做饭。朱秀月不放心,每次都盯着她做饭,生怕自己的好饭好菜让几个丫头给偷吃了。她的计划没有得逞,饿了几天肚子后。她学会了在割足猪草,带着两个妹妹去离家十里外的山里找吃的。然而并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吃的混饱肚子。   于是,二丫垫着小板凳做饭烧菜。二丫做饭有天赋,有一次做的鸡汤汤让朱秀月吃的停不下嘴,指名让二丫不用去割猪草,只在家里做饭做家务。   也不知道二丫怎么做的,每个月她总能从朱秀月那份好饭好菜里抠点出来让大家解解馋,有时候能抠出点油趁朱秀月在朱家吃饭时,给几个姐妹做碗鸟蛋汤。   后来,她大了,要下地挣工分,去山上找野果子,掏鸟蛋的活就给了三丫。三丫胆子大,能钻进山里面,经常找出好东西给大家,偶尔还会有捉到一只野兔子,她们就在外面烤了吃,等嘴里的肉味散了干净才回来。   就这样她们渐渐地长大,开始明白村子里的婶子们说的嫁人。等再挨了打挨了饿,她就安慰几个妹妹,等嫁人就好了,嫁了人就能吃饱肚子,嫁了人奶和爹也不能再打她们。   就在她们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嫁人来得猝不及防。那天,她们焦心着爹的伤,她们害怕爹再不会醒来,即便爹对她们不好。只要爹在,她们就不会沦为朱家的丫头,由朱家生杀予夺。   就在那天,奶带回一个瘸腿的年过三十的男人,那人的目光向蛇一样爬满她的全身,让她惧怕不已,然而想到昏睡在床的爹,她忍着惧意愿意拿自己换聘礼钱给爹去医院看病。可二丫却闯进来,告诉她这个男人是多么的恶毒,更让她害怕的是那个男人竟然看上她的二丫,愿意出大价钱娶二丫,而奶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一刻,她浑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动,四肢冰凉如铁,似乎闻到死亡的味道。   就在那一刻,那个常常抽打她们的男人出现了,像满天神佛般说出一个不字。   从那一刻开始,她愿意放下所有过往,愿意用生命来孝顺这个爹!   也是从那天开始,爹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抽打她们,让她们上桌吃饭,带她们下馆子,带她们看医生调理身体,给她们买衣服,买棉子,让她们住的舒服。   许多时候,她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总觉得会一觉醒来,生活又恢复原装。   但是很快,事实证明这不是她在做梦。原来朱秀月并不是她的亲奶奶,所有一切痛苦和不幸都是这个女人在作恶。苍天有眼啊,坏人有恶报,朱秀月给枪毙了。   现实却告诉她这个坏女人还活着,活着想卖掉她和二丫。好在她们的爹再不是原来那个爹,爹带人来救她们,在之前,她们却被有过一面之缘的古建军相救。   更神奇的是二丫竟然和古建军订了亲,虽然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但她们家和古家,二丫和古建军犹如天堑之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她害怕二丫在那样的富贵家里受欺负,受折磨。可是爹愿意极了,二丫也拍着胸膛保证自己不会受欺负。   两人订亲没有多久,古建军就离开参军去了。她以为两人的婚事算完了,她开始就着在供销社上班的便利,悄悄为二丫打听合适的对象。还没有等她挑选好人,二丫也跟着去了部队,成了县里唯二的女兵,文艺兵。   她惊呆了,同时也相信古建军的诚意,没有古建军的帮忙,二丫不可能拿到当文艺兵的资格。她放心地送二丫走,仍不忘叮嘱她受了欺负就回来。   在她的忐忑不安中,她遇见了梁重,一个奇怪的知青,一个专往烂泥潭走的知青。因她救过他一回,两人渐渐来往多起来。可爹却不喜欢她们跟知青来往,说知青不是好人,但梁重明明不是坏人。她糊涂了,在梁重的恳求下,背着爹悄悄地教他如何种地,如何选种。   她以为她是在帮忙梁知青融入农村生活,没想到有一天梁重却告诉她想跟她处对象,她有一瞬的慌张。在几个妹妹的教导下,她会看书写字,但她依然觉得她跟高中生的梁重是不相配的。她是农家姑娘,而梁重是城里人,爹还是大学教授,虽然现在在劳改,仍不能改变他出身书香之家的事实。   她自卑地道:“我配不上你。”   “不,是我配不上你。你家是贫下中农,我爹是臭老九,我是臭老九的崽子,成份不好。”   或许他的瞳仁太幽深,或许他的神情太忧伤,她居然下意识地点头答应了。   两人悄悄地在一起,比往日多了些亲密动作,比如背着人,拉拉手,抠抠手心。他从城里买回的零食总会偷偷塞她口袋里,等她发现时,则会带到地里,找个时间两人分着吃。   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地是那么青,眼前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那么美好。   可惜爹发现了,不让他们在一起。那怕梁重如何保证,如何指天发誓,爹都不肯答应。她心灰意冷,又做不出绝食的行径违背爹的意愿。后来她选择要爹,爹却答应了他们两人的婚事。   幸福突然降临,来得猝不及防,她难得高兴地抱住梁重,梁重则抱着她转圈,一圈又一圈,就像他送给她的戒指,一个圈圈。   婚后的日子是幸福又甜蜜,除了爹有时候会唠叨梁重好好一个知识分子爱种田。   后来,爹的亲人找来,她荣升为大家小姐,身价十万。   梁重抱着她问:“还愿意跟着我一起种地吗?”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愿意。   “对不起,让你陪我种地这么多年。”   “为什么对不起?我愿意!”就像那天答应和你对对象,无论你是种地还是工作,我都陪伴你,风雨同舟,共见彩虹,不离不弃。   后来,梁重专注于质量方面,试了各种方式,最终他们新技术种出的稻谷很香很好吃。慢慢地他们承包了大片的田地,请人种田,再后来开公司出口粮食,成立稻种研究所,由研究稻种到其他的作物。渐渐地,公司越来越大,钱越来越多。   但只要有空闲,他们依然会下地种田,种下研究所最新的作物。   每次下地种田,他们好像回到初识的那年,就像时光从来没有流逝。   看着院子里的最新稻子,叶子青青,她好像回到那年,回初识他的那年 第83章 番外三   二美常常在思考奶奶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奶重男轻女, 这点毋庸置疑。可爹明明是她的独一根, 也没有见她对爹多好。就拿隔壁的牛老太太相比, 因牛二柱的媳妇只生了几个闺女,牛二柱又护着媳妇的闺女,牛老太太那是对牛二柱讨厌极了,可就算这样,她也让牛二柱上桌跟他们吃一样的。   相比起来,奶对爹可差多了。桌上从来是两样饭,奶是大白米饭, 爹是黑不溜秋的陈米饭, 有时里面还掺了谷糠。爹不是她唯一的儿子吗?不是说爹是陈家唯一的根吗?   想到村子里的牛蛋子,他后娘就是这样对他。于是, 二美简单粗暴地得出一个结论:奶是爹的后娘!   她这神来一笔, 震得大丫里外焦嫩,头绪还没有理出个一二三来,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她晕了,九爷一看,灌下一碗米汤,说身体差, 又营养不良,给饿着了。   破天荒,朱秀月打开柜橱,拿出麦乳精兑了一碗给她,又给她吃蛋羹, 这样连着吃几天,见她脸上长了点肉,立马断了这些东西,一脚把她踢回大丫锅里,跟着大丫一起吃,只不过如今每顿给的米多了些,起码稠些而不是清汤寡水。   朱秀月出人意料之举,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到底是朱秀月舍了东西出来,她心里还以为朱秀月念着那点祖孙情份。可是每次她给朱秀月洗脚,给她梳头,朱秀月眼睛里的光亮得吓人。   再后来,她大一些,听到村子里的人闲聊的话,她才明白原来朱秀月把她们当成队上的猪等着养大了好换聘礼钱。可队上的猪好歹吃活不愁也不用挨打受骂,比她们强上百倍,真真是人不如猪。   人不如猪的二美打算向猪靠拢,猪生成了小小年纪的她的人生奋斗目标。   那怕她再伶俐,每顿能抠出来的饭菜有限,大部分时间还抠不着,猪生遥遥无期。   渐渐地她长大了,该死的朱秀月也死的透透的了。   穿着布拉吉,黑色小皮鞋,两条黑黑的辫子在胸前荡啊荡啊。她知道她长得好看,村里的小伙们都爱瞅着她看,还有人上门提亲,都让爹给拒了。   爹让她们姐妹几个去上学,去跟马老太太学本事。大概因为爹无意帮了马老太太一把吧,马老太太教她们几个特别用心。礼仪,行坐的姿势,绣花,厨艺很多很多的东西。她不明白在读书外为什么还要学这些东西,但不防碍她学习,技多不压身。   后来她遇见古建军——一个特别帅气斯文的人。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她充当了一回他的女朋友。那时,她的心跳得特别厉害,好似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爹知道这事后,就给他们俩订了亲,她以为他要反对,他没有反对,反而是爹告诉她这婚事不牢靠,让她多个心眼。果然订亲不到一年,古建军参军去了。   这一别也许好几年,也许再不相见。或许就像爹说的,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不会珍惜。   后来不知道爹跟叶叔说了什么,次年,她成了文艺兵,去了古建军所在的部队。   她找到古建军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分手吧。”说完,她两条辫子一甩,转身而去。   打那天以后,她见着古建军就像见着其他普通的士兵一般,客套疏远。   她身段好,长得又漂亮,舞姿优美,在舞台上像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很快吸引大家的注意,成为军区里的一枝花。她走到那里,那里就是焦点。然而她并没有一丝骄傲,依然和往日一般。上级和那些军属们都夸她不骄不傲又温柔,争着给她介绍对象。   她羞涩地婉拒,说自己还小,需要好好学习,更进一步。   那些年青人依然找着各种借口往她身边凑,跟她说几句话为荣。有一天,古建军也成了其中之一。   她翘了翘嘴角,像打发其他人那般打发了他。多年后,她还记得那天,他帅气的脸上满满的惊讶,错愕,以及不置信。   最后他还是走了,默默地走了。她心提了起来,怕他再也不来,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一点。可没等她犹豫完,他来了,带着一束鲜花,正正经经地道:“二美,从今天开始我要追求你。”   她捂着呯呯直跳的胸口,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说:“再说吧。”其实她心时早就答应了,她从来没有忘记他们俩订了亲。   再后来,他每天都来找她,送她花,送她小零食,送她小手绢……。于是,全军区的人都知道他在追求她,她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两人正式处起了对象。   在她十八岁那年,给她过完生日,他报告,“陈二美同志,经过两年的互帮互助,我们不仅成功地考上大学,思想也有提高,故此我请求和陈二美同志组建家庭,共同进步。”   她忘了她当时怎么说的,只记得那束玫瑰花,破空而来,带着晨间露水,发现在她面前,鲜艳之极,就像她多次梦中的那样。 第84章 番外四   按朱秀月的说话, 三丫天生反骨。   对奶奶的打骂, 爹的抽打, 她总是一脸不服。即便背上鲜血淋漓,也仍挺直着背,告诉大家她不服。   几个姐妹中,就她最叛逆,奶和爹的话从来不听,从来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倘若不是因为年纪还小,不能出远门, 估计她早已跑出去, 自己给自己挣饭吃。   连最小的六丫七丫都希望娘能生一个弟弟就好,她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但村里有小孩说她们晦气, 晦得家里绝户, 她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厮打, 比她高比她装的男娃,她也不怵,用手用脚甚至用嘴去咬。受伤的娃回家告状,有些婆娘找上门来, 不管对错,朱秀月抄起棍子就打,三丫就直直地站着挨打。只是身上的伤好了后,她专门找那上门告状家的男娃打,拼命地打。几次下来, 那些告状婆娘知道自己越去告状,自己的娃就会被打得越狠。她们心疼自己的娃,拘着自己的娃不准他们和陈家的丫头玩。那些娃早给三丫的拼命劲吓坏了,都躲着她,绕着她走。   于是,三丫成了村子里霸王一样的存在。她挑中的果子没人敢摘,她抓住的兔子没人敢抢。   但她拿回的东西是不准给奶爹娘吃的,在她眼里,她们姐妹几个是一国,奶和爹是一国,娘又是一国。分得清清楚楚。   爹从昏迷中醒过来敢反驳奶的话,违背她的意思没有把二姐嫁给那个跛子坏男人,她才正眼看爹,才愿意把自己掏得鸟蛋给爹吃。   后来,真相大白,她又可怜起爹来,可怜爹小小年纪在朱家做牛做马,给朱家当下人使唤,还被朱月秀哄骗,当孝顺儿子。她决定以后都对爹好,安慰这个可怜的男人。   家里的日子慢慢好些,重新修了房,她们也有了干净明亮的屋子,再不用在臭臭的味道中睡觉。   大姐去供销社上班,她们几个每天都要去上学,还要学马老太太额外加的课。日子平静又充实,每日上马老太太的课,是最令人高兴的时候。可惜这样的日子也不能长久,不过二年,公社学校停课了,那他们村办学校自然也要停课。   家里不缺吃喝,她们又不用像之前那样拼命挣工分,一下子闲下来,空闲的时间比往日多了许多。她本就不是闲得住的人,干了几天的活,脑袋不知往那里一抽,想起黑市的事来。   她自个儿偷偷往黑市跑了一二回,摸到点边。也不问爹要钱,也不从家里拿东西,直接去山里抓野兔子,掏鸟蛋,摘野果子。费了好些天的功夫才凑出一些东西,找了个篮子装起来,再盖上布往城里钻去。   头一回做生意,三丫没有经验,正在跟买家谈价钱,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声革委会的人来了。她回头张望之际,买家夺了她手中的篮子就跑,不过眨眼间就钻进小巷子,看到四通八达的巷子,她气得要死,却又没有辙,只得回去。   她那里会这样认输,天天天未亮就往城里跑,到天黑才回来,跑了半个月,那人给她逮住了,不仅把钱拿回来了,还多要了一笔误工费。有了这笔钱,她跑到舅舅家,买了些山货拿到黑市去卖,这一来二去,倒认识二个伙伴。她手中有货,就分给两个小伙伴,直接拿到熟人家去卖,也不用去黑市,风险小了很多。   几年下来挣到一笔钱,政策松动,允许私人买卖。三丫准备大显身手,大干一场,却在这时遇上了吴干事。吴干事常年一身列宁装,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像极了马老太太口中民国那些知识分子。   两人开始来往,在三美准备放弃做生意,打算找一份工作时,吴干事的老娘出现了,高傲的眼神剌痛了她,她暗自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让她羡慕,让她仰视。   后来,她遇到江海,结了婚,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小葫芦。她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全国有名的企业家,她回到家乡,扶持家乡建设。   回乡的那一天,县委热情地接待她,一束视线如影相随。她略皱眉头,顺着视线望去,那人没想到她会看过去,一慌,手上拿着的水杯,哐当掉落在地上。那依稀熟悉的眉眼,让她记起来,此人是吴干事。四十不到的年纪,浑身却透出暮冬的萧条气息,原本意气风华的脸上早没有了踪迹。   此刻他手脚慌乱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像个打翻东西的孩童,害怕大人的责骂。   有人在责怪他,有人在她耳边道歉,她笑笑,从他身边经过,没有留下一句责怪的话。   后来有些话传到她耳里,原来吴干事听从他娘的意思娶了当时县委里一个高官的千金,可惜结婚不久,高官倒台,千金落难,原本处处捧着的婆婆变了模样,摆出婆婆的架式,千金岂会仍人摆布。吴家整天上演全武行,吴干事日复一日地陷入家庭琐事中,志气日日消磨,十多年过去,仍还是当年的小干事,没有寸进。   这些就像八卦一样,顺耳听过,没刮起丁点波澜。   江海来接机,兴奋地告诉她,“三美,我又找到一样好吃的,包你没吃过。”   她有了期待,每次疲劳回来,跟着江海去吃一顿好的,让美妙的食物充斥口腔,填满胃,消失的力气也开始复苏。   带着美好的心情回到家里,儿子跑过来抱着她为爸叫屈,“妈妈,爸爸不是你养的。”   江海举起儿子放在肩膀上,在花园里疯狂地跑,小葫芦高兴地大叫,忘了刚才问妈妈的事。   躺在床上,她问:“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传言?”   江海摸了一下下巴,无所谓地道:“不过就是那些话,说我吃软饭,靠老婆养。”   她愕然,拥有上亿的资产,拥有公司最多股份的男人会是吃软饭的男人?   后来有一次采访,她郑重地道:“有人说我先生是吃软饭,靠我养。错了,我先生是公司最大的股东,拥有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当然这百分之五十股份的使用权,江海全权交付给她。   江海就是一个吃货,在公司稳定后,就抽身出来,寻找他的美食。每次寻到新的美食,即便隔着半个地球,他也会亲手送到她手上,和她一起品尝这世间的美味。 第85章 番外五   七美收到付槐花托村里的娃带来的口信, 说想见亲生女儿最后一面。   六美在一旁撺掇, “去, 看看她说什么。”   七美却看向金宝,比起她从来没在朱家生活一天,金宝更有发言权。   不知想到什么,金宝双眼倏地通红,道:“去。”   吃过饭,天刚擦黑,三个小的借口消食, 偷偷地摸了出去, 去了朱家后院。付槐花守在后门,借着月色看到金宝和六美也跟来了, 顿时不乐, 又不想这么大好的机会给浪费了,热情地招呼七美, “我的儿,你来了?快随娘进来。”   六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下意识地摸上胳膊。   见六美和金宝没动,七美也跟着没动, 付槐花拉着她的胳膊往屋里拽,“快进来,娘给你准备了好些东西。”   金宝点点头,七美才随付槐花过了朱家。   前些年,朱卫国给抓进牢里后, 付槐花嫌朱家的名声坏了,吵着给分了家,朱家从中破开,朱来富朱来贵两兄弟各分一半,朱老头不准砌墙分开,从外面看起来两家仍跟一家似的。   付槐花拉着七美回到自己的屋里,把她按在椅子上,又拿出一捧花生塞在她手上,“快吃,让娘好生看看。”说着,不住地用衣角擦拭着眼角。   六美和金宝两人没有进屋,站在门外。   七美把花生放在桌上,默默地看着她,问:“你想说什么?”   付槐花擦眼角的手一顿,红着眼哽咽,“七丫,你还记恨着爹娘?”   “这事,当初娘一点也不知晓,都是朱秀月那死老太婆作的妖,活生生离间我们母女,不让我们母女在一起。你好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那里会丁点不惦记,先前是不知道你给死老太婆抱到陈家,后来想着你在陈家过得比朱家好,宁愿你在陈家……”   七美缓缓地站起来,付槐花伸手拦住她,“七丫,你怎么了?”   “没什么事,我走了。”   “别……”付槐花嗔道,“你这孩子,也不兴让娘唠叨唠叨。”   “七丫啊,你看你如今有这么好的日子。”她手指了指七美身上的衣服,羡慕地道,“的确凉的衣裤,皮鞋,可全亏是了娘,娘当初没有把你要回来,就是想让你在陈家享福。如今你要走了,娘也不说跟着你去享福,把你私房钱留给娘,给娘留点念想吧。”   “多少?”   “一千块?”付槐花伸出双个巴掌,又缩了一个回去,“要不,五百?”   “付槐花,我姓陈,我从一生下来就是陈家闺女。”七美目光扫过旁边的门,好知道那里有人躲着在听,“我今天来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我叫陈七美,跟朱家没有丁点关系。”   说完,她转身出去。   付槐花一愣,飞快地跑出来抓住七美的衣袖,“你不准走,老娘生了你一回,你敢不孝顺老娘?”说着,手朝七美脸上甩去。   金宝伸手抓住她的手,“付槐花,你敢动七姐一下,我劈了你。”   朱来贵从屋里钻出来,瞪着眼珠子站在付槐花面前,低声道:“金宝,我会看着她的。”   金宝斜着他,“最好这样。”略顿了顿,他松开手,朱来贵一把抓住付槐花的手,把她拉到一边。   “你傻了?咋抓我,赶紧去抓那个白眼狼丫头。”付槐花叫道。   朱来贵拉着付槐花进屋,哐当一声关上门,屋里传来付槐花的嘶吼声。   “六姐七姐,我们走。”金宝皱眉道。   陈家走后,朱家的日子仍没见好过,付槐花会去陈家找大美撒野要钱,说陈家拐走她的闺女,没点补偿。   开始,大美并不理她,由着她撒泼哭诉。付槐花以为大美面软,瞪鼻子上脸,越发的胆大,敢拦着麦穗吓唬她。这下子大美和梁重怒极,找到大队长,让队里解决此事,毕竟当年陈前收养七美,有朱老头的字据,队里作得见证。   如今包产到户,只要不懒,靠一年的收成,家家户户吃穿不愁。朱富强比别人有见识,想着不能一家子人全耗在种地上,难得村里出了陈家这么有钱的人,他想着能攀上陈家,好去陈家的公司上班。   若不是顾及脸面,在付槐花上陈家门前大闹时,他就找上门去了。如今大美来队里投诉,他抢在杨万三前面出面,把付槐花驯了一顿又叫来朱老头朱来贵驯斥,这还不算,他还召开大会,点名批评朱家,说朱家思想不好,品德更差。   十多年后,朱家再次成为过街老鼠。   朱来贵看多了别人的白眼,回家把付槐花往死里打,日日朱家上空鬼哭狼嚎。方春更是拍着大腿叫好,骂付槐花丢人害她跟着遭罪,骂完付槐花又骂朱来贵管不住婆娘,由着婆娘闯祸。   日日夜夜咒骂激怒了朱卫民,他打算拐卖麦穗,只是事情还没有开始,让他婆娘给揭发了。他婆娘叫牛二花,当初是看在朱家出的钱多,让爹娘半卖半嫁过来的。嫁过来后因为生得一个丫头,没少被付槐花嫌弃,朱卫民又好吃懒做,还爱打人。她早受不了,想着离婚,一直在找机会。   朱卫民的打算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她没有跑去跟大美说,而是跑到大队去检举朱卫民,由着大队出面收拾朱卫民,让陈家领她的情。   朱家日子不好过,朱卫民的吃食赶不上以前,没少在村里偷摸,之前一直没有抓住,人脏俱获才由得他一直在村里逍遥。如今有了拐卖未遂这么大件事,大队很重视,报到公社去。因为政策变动,有些牛鬼蛇神也跑出来扰乱治安。朱卫民这事刚好撞到枪口,直接给关起来,送到监狱里去。   付槐花要打死牛二花给儿子出气,大队那能依,给牛二花作主。牛二花跟朱卫民离婚,带走自己的闺女,在城里开了一个小食摊。   据说那做法是陈家给的。   朱来贵忽地一天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人。   朱老太哭瞎了眼,日日在家里说:“报应,这是报应!”   朱家日渐萧条,村里人都几乎忘了这户人家,有一日路过的人闻到朱家院里发出的臭味报到队上,队上砸开门一看,朱老头朱老太两口子死在坑上,也不知道多久,身体都硬了。   朱来富方春早不知道跑那里去了,后来有人说方春回了娘家找了个老头嫁了,孙子卖给了别人换钱,朱来富则被看到在街上乞讨。 第86章 番外六   世人皆醉, 我独醒。   面对陈家众人, 四美常常有此感。   爹莫名地变得对她们好, 对奶则一反常态,不复往日孝顺。她除了幸喜外,在心里默默地怀疑爹换了个人,尤其看到爹隔三差五地洗澡还忒爱讲究爱吃,她记得往常十天半个月爹也难得洗一回澡,一个人会突然变得爱干净?   一个人摔了一下,会把原本的习惯给改了?或许是天上神灵见她们姐妹几人太苦, 所以派了一个不知那里来的孤魂野鬼来解救她们?   她揣着这些疑惑去找马老太太, 马老太太年青时在省城上过学,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   马老太太先驳斥她的鬼神论, 绞尽脑汁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给她听, 一个人大喜大悲后就出现性格变化,就比如一个被压抑久了的人也会一旦天性释放, 也会性格大变,也有人撞着头会性格大变之类的,因为人的头脑是个奇怪的东西。   她默默地去掉爹身体里有个鬼的想法,对人的脑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很好奇为什么撞了一下头会性格大变,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产生作用?   她上了大学,对人体头脑有了进一步接触,她做过头颅手术,看见过头颅的内部, 就是这些组织和器管让人类拥有复杂的思想并指导人类的行动。   她去国外进修,对人体头脑的知识了解越多,心中的疑团就越多,人体大脑远比一个工厂还复杂。   她废寝忘食,一心扑在大脑这个复杂的工厂里,而婚事则一推再推。   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爹给她安排相亲。有次被爹堵在家门口拉着去相亲。面对口若悬河的男方,她下意识地想这个男人为何会如此说话,是脑袋里那个东西在起作用。她盯着人家的脑袋沉思,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吓人。那男人突然住口,猛地起身仓慌逃窜。   为此,陈前气得够呛,不管他怎么再三叮嘱,每次相亲她总盯着人家脑袋看,相亲到如今,还没有那个男人在她视线下能够逃脱。   陈前知道四美是故意的,也越来越生气。叫来四美小时候的影子五美,让她务必说服四美,不准盯着人家脑袋看。为防万一,他还叫来两个外孙,小葫芦和胖胖两个小外孙盯着四美,务必要让相亲成功。   小葫芦让爸早早送到五姨的餐厅,五姨的餐厅他最爱来,因为五姨夫会做好多好多吃的,可惜有一个肥肥的弟弟总爱跟他抢,偏这个弟弟是五姨的崽,赶不得撵不得。   下午四点,不早不晚,餐厅里空无一人,小葫芦和胖胖坐在靠里面的圆桌旁边,两人如出一辙地双手撑着脸紧盯着门外。   忽地,小葫芦道:“肥肥……”   胖胖鼓着脸生气地道:“我叫胖胖。”   “不,你就是肥肥,你该减肥了,我妈说了,你太肥了,要减肥。”小葫芦小手指指他的脸,又指指他的肚子,“肥!”   “三姨坏,小葫芦哥坏!”胖胖蹬着双腿,从椅子上下来,往厨房跑去,边跑边喊:“爸爸,爸爸,小葫芦哥说我肥。”   一个人影从厨房里一下子闪出来,弯下腰抱起胖胖,“我们胖胖一点也不肥,长大了一定是个小帅哥。”   “五姨夫,你的良心不觉得痛吗?”小葫芦摇着头唉声叹气。   付厨笑了,抱着胖胖走过去,“来,小葫芦说弟弟不肥也不胖。”眼睛眨了两下,有奖励哦。   小葫芦皱起包子脸,“好吧。胖胖,你不肥。”   “乖。”付厨摸了一把小葫芦的头发,放下儿子,“胖胖,跟哥哥一起玩吧。”   小葫芦摸着自己的小胸口,叹道:“我的良心会痛哦。”   “厨房里有豆腐皮包子……”付厨忽地道。   小葫芦放在胸口的小手立马放下,眯着眼笑,“我的良心啊,它一点都不痛了。”   “爸爸,我要吃,给我,都给我。”胖胖朝付厨张着两只小手,小眼神得意地瞄着小葫芦。   小葫芦小嘴里叹出一口气,“五姨夫,四姨怎么还没有来?”想抢他的豆腐包子,没门。   付厨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四点十五分,眉头忽地皱,叮嘱两个小娃,“小葫芦,胖胖,你们乖乖在这里坐,爸给你妈打个电话。” 边说边往外走。   “四姨要孤老终身了。”小葫芦两只小手又撑着脸蛋。   “四姨难嫁了。”胖胖跟着叹一回气。   过一会,付厨气呼呼地走进来,把手机拍在桌上,“你妈就是个大笨蛋。”   胖胖仰着脑袋,“我妈不是大笨蛋。”   “五姨夫,四姨的脑袋可聪明了,姥爷说姨姨们的脑袋全长四姨头上了,所以四姨才会成为科学家。”小葫芦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让五姨去叫四姨嘛?四姨是科学家的脑袋,五姨是吃货的脑袋,五姨肯定说不过四姨的。”   付厨翻了个大白眼,不是他让五美去的,好不好。   说话间,五美如一阵风冲了进来,抓住付厨激动地道:“四姐说她从植物中提纯了一种味精,纯植物,健康无污染。赶紧的,我们试试味道如何。”   “真的?赶紧试试我那道新菜,正觉得味道怎么也不对。”   小葫芦和胖胖两人瞪大眼,左右来回看。   随后学着陈前的口气说话,“四姨没来,还相亲吗?”   小葫芦大白眼一翻,“人都没来,还相什么亲?”   “相亲又没了。”胖胖叹气。   “相亲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相亲叔叔真倒霉,四姨都不见他。”胖胖为不曾见面的相亲叔叔惋惜。   “哎,又是一个倒霉蛋,还没机会出场的倒霉蛋,比之前的倒霉蛋更可怜。”小葫芦道,“要不等会我们给倒霉蛋叔叔点豆腐包子吃?”   “我不给,给你的。”胖胖抱紧自己的双臂,似乎抱着的是豆腐皮包子。   小葫芦挠挠胖脸,“那……我也不给。”   半晌,两人又长吁短叹,“今年四姨又没有嫁出去。”   “四姨夫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   厨房里传出一阵阵香味,   “好香。”胖胖摸着小肚子,“我要去吃。”   小葫芦挣扎一番,从凳子上滑下来,“我也去吃得了。下次……下次再给四姨安排相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