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教你日理万姬(穿书)》 作者:荀二   文案:   系统规定,只有帮助皇帝达成“日理万姬,子孙成群”的目标,明月辉才能结束这场后宫养成游戏。   不就是个破游戏么,还能困她一辈子?明月辉骄傲地想。   可是事与愿违。   明月辉:“我教你日理万姬好不好,求你别来我这儿了!”   渣皇的眼里燃着火焰,将她死死圈进怀里,男子气息袭来,“把我赶去别的女人那儿,嗯?”   ……   一过很多年。   眼看着别人肚子永远平平荡荡,她数着自己小崽子们的头毛想:这傻小子不会以为她就叫李万姬吧。   天天想陛下日理万姬的皇后x以为媳妇就叫李万姬的小皇帝   (1v1,he,有因就有果,你们喜欢的男人们会融合。)   这种后宫养成游戏,严格来说就是电子视听读物,有立绘+画面的电子书,可以通过读者意愿达成不同结局~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女配 甜文 朝堂之上   主角:明月辉 ┃ 配角:谢如卿、司马沅、沈南风 ┃ 其它:狗血就跪了 =============== 第1章 后宫游戏   “大噶好,我是渣渣辉,给大家介绍一款非常好玩的皇帝后宫养成游戏。”   ……   “咔!”副导演一声令下。   明月辉吐了一口气,脱下自己绿色的盔甲,一把撩起自己绿色的刘海。   拍完这个宣传片,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绿了。   “月辉,干得漂亮!”朋友从监视器边上跨步而来,“现场收音,效果完美。”   明月辉抱臂挑了挑眉,想想自己还挺心酸的。   一个月前,她还是在新品发布会上,把对家轰得屁都不敢放的上市公司最年轻高管。   就因为太过出挑,那舌战群儒的身姿第二天就被po到了网上,作为当代女总裁的标杆。   不知是谁,扒出了这些年她与几个对家老总互捅刀子的彪悍事迹,这下连相爱想杀cp文都有了,还是np肉|文那种。   明月辉气得差点没在董事会上当场掀桌,谁他妈要跟那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大爷组cp啊,早几年的文都不这么重口了。   对于她的意外走红,董事会乐见其成不说,还一致决定这盘子还应该炒得更热点。   一群躺着赚钱闲得发慌的股东给她聘请了一个专业公关团队,说是要把她打造成中关村最红的带货女王,盘活一整条产品线。   正巧明月辉的直男朋友这边有一个晋江投资的游戏正在寻找女版代言人,明月辉的公关团队认为该游戏主人公的形象特别符合明月辉,便顺势拿下了这个代言。   “这个游戏还在调试阶段,作为代言人,你可以先行试玩。”直男朋友把手机递到明月辉面前,“已经把app下载到你手机上了。”   明月辉好奇地点出了它的图标,是一座巍峨皇城,“这游戏有什么亮点?”   直男朋友揉了一把脸,果然是三句话忘不了挖掘产品闪光点的工作机器。   “大概是……只要氪金,主角就会有人爱吧……”直男朋友意有所指地望向了明月辉。   明月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旋即没脸没皮地一笑,“这亮点还真蛮大的,总好过我,花钱还遭人骗。”   直男朋友本想劝明月忘了往事里的那个人,可见她那模样,话到喉头,又生生滑了回去。   明月辉的对家,总黑明月辉,说她是一台不折不扣的工作机器。   挣最多的钱,打压最强的对手,攀爬到一般人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高度。   这样的女人,坑蒙拐骗之流一学就会,可就是学不会爱人,注定孤独终老。   可直男朋友知道,不是这样的,正是这样的人,才最执着、最倔强,也最是长情。   ……   当天夜里,喝了点小酒的明月辉点开了那个巍峨宫城的app图标。   画面一黑,水墨泼然,一个头戴通天冠,身着天子朝服,腰插玉具剑的英俊男子长身立在画面中央。   他背后,是一片云雾缭绕中的锦绣河山。   这是皇帝后宫养成游戏的主角——皇帝——   一个,男人。   明月辉皱了皱眉,在此之前她还以为是个女帝登基的女尊游戏呢。   毕竟自己公关团队同意接这个代言,是因为主人公的形象特别符合她自己来着。   想到这里,一股难以言喻的mmp之感,从心头蔓延开来。   然而她能做的,却只有围笑。   缓缓地,云雾中浮现出一个个窈窕婉丽的婀娜身姿,她们众星捧月一般出现在男主角身后。   直男朋友说得没错,果然是被人爱,不过是男人被女人爱。   这游戏开头的土豪金大字缓缓而出:   100个可选后宫位,360个性格迥异的可攻略美人   丰富剧情,场面火爆   培养名臣、开疆扩土,三千后宫,子嗣成群,不是梦!   明月辉不自觉真笑出了声,这游戏怎么跟【点击就送,屠龙宝刀】一个feel。   这还是晋江投资的游戏,那不是个网文网站吗?原来已经朝这个方向发展业务了。   她抹了抹惺忪睡眼,点开了背景op——   原来方才封面上的主人公叫做司马沅,本来是西梁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子。   后来西梁被灭,王朝南渡,男主被迫登基,成了东梁的开国皇帝。   游戏从小皇帝登基第一年开始,由玩家操控他余下的人生。   进入画面后,噔地一下跳出来几个选项框,决定小皇帝以后的培养走向。   【千古一帝,长生不老】   【收集名臣,名扬后世】   【一统天下,征服世界】   【日理万姬,子孙成群】   明月辉对这些男性荷尔蒙爆棚的选项完全不感兴趣。   当眼睛滑到最下面的时候,那眸中的精光才大盛起来。   【日理万姬,子孙成群】   她嘴角一勾,纵容自己的恶趣味,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明月辉摇晃着红酒杯,躺在自己意大利手工沙发上,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   ……   眼底金丝流苏晃动,轿子内的红绸遮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从这个角度,明月辉只能看见轿外的莲花纹铺地砖。   太真实了,她简直都可以描摹铺地砖上的纹路,这太他妈真实了。   她扶了扶头上沉重的金步摇,现在她梳的是用铁丝固定住的假髻,假髻上插有步摇十二,是皇太子娶妃才有的规格。   明月辉揉了揉脸,想起自己穿进来的那一刻,正在控制手机里的小皇帝,走进白月光薛贵妃的宫室。   “快雪,快雪,那毒妇已被休弃,朕要立你为后!”小皇帝心怀忐忑地注视着这个自己爱了十几年的女子。   “阿沅……阿沅……”薛贵妃摇着脑袋,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小皇帝哪里肯放过她,一把拥她入怀,“从此以后,你就是朕唯一的妻了。   空气中响起薛快雪喜极而泣的声音,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   红绡香软,一室旖旎,幼儿园的车门又一次焊死了。   接下来的事情,明月辉看得面红耳赤,更让她肾上腺激素激增的,是随之而来的数值变化。   【薛快雪孕值+4 好感度+1 好感度+1 好感度+2 好感度+5……】   床每撞一下,好感度就随机加一下,以前小皇帝和薛贵妃睡的时候咋没有这好处呢……果然是皇后之位的数值加权比较大。   经过一晚上的鏖战,她已经深谙这个游戏的精髓。   那就是投其所好,重点打击,满足美人们的所需!   于是就像集邮一样,明月辉开始如法炮制地疯狂地收揽着不同的美人入宫。   有温柔似水的、有敢爱敢恨的、有捧高踩低的、也有热衷宫斗的……但无论怎样,每一个都捧着她、爱着她,以她为世界的中心。   本来有一个妒妇一样的皇后,也被她打入了冷宫,在众美之中,捧了小皇帝的白月光薛贵妃上位。   对于这个皇后,明月辉记得她姓袁,出身四世三公一脉传承下来的的袁家。   本该是端庄贤淑的豪族贵女,心肠却比一般市井毒妇还要狠毒。   残害皇嗣,欺凌妃嫔,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不止如此,在床上更跟条死鱼一样,半点后宫三千的娇媚也无。   作为一个在万花丛中泛滥的渣男,更作为后宫众美的丈夫,明月辉理所应当炮灰掉了她。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迅速,前脚她刚赐了皇后三尺白绫,后脚她就穿到了这位倒霉悲催的袁皇后身上。   时间刚刚好是她和还是晋王的男主司马沅大婚当日。   此时此刻的明月辉,正上着白e白纱杉,下揽绛碧结绫复裙,头戴步摇十二,安安静静坐在轿辇之内。   轿辇之外,排着六七十人的队伍,人人或手捧金盘,或端琉璃钵,四下亦放着数十抬嫁妆。   一群人停在宫城的甬巷内,只待吉时一到,晋王从一偏僻掖门,入宫迎亲。   【亲爱的玩家粑粑,欢迎进入皇帝后宫养成游戏的真实世界。】   明月辉浑身一抖,一个类似系统的声音自脑内响起。   【在这里,您将会得到与手机游戏不同的,最真实的人生体验。】   【本次游戏的任务跟您之前所设立的一模一样,那就是——“日理万姬,子孙成群”】   我特么……明月辉听到这里,手指一扣假髻上的铁丝,有点坐不住了。   就算这具身体罩杯再怎么对a,也是个女人吧,让她去日理万姬,路子也太野了。   【玩家说笑了,主角当然还是小皇帝司马沅咯。】   系统音好似听到了她心中所想。   明月辉吁了一口气,心里还想着,幸好当初没有选什么【一统天下,征服世界】之类反人类的目标。   【还要提醒玩家大大一点,游戏开始后不能被迫中止。】   眼皮不经意跳了一下。   “也就是说,只有游戏目标达成,才算游戏通关,您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中哦!”   ”mmp!”明月辉低吼出了游戏一开始,她早就想说的话。 第2章 坑你爹啊   明月辉一个人琢磨起了小心思,她认真分析了一遍现在自己的任务。   ——【日理万姬,子孙成群】。   说白了,就是帮男主司马沅成为“妻妾日日爱,大被同眠盖”的一代渣皇。   虽说【日理万姬,子孙成群】的基础,也要以小皇帝成为一代明君为条件,毕竟只有这样,乱搞才不会亡国。   但比起什么【千古一帝】、【征服世界】之流,明月辉认为,培养一个单纯的种马,比培养一个日天日地的位面之子级种马,要简单太多了……   就像带火一条产品线,总比构建一整条产业链来得容易。   身为上市公司高管的她,很快构想出了一条简单快捷又非常适合懒人操作的工作计划。   那就是——无为而治。   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生物往往是最容易繁衍的。   她打定了注意,要做一个贤后,不嫉不妒那种。   不仅不重蹈原身覆辙,做一个自己不能生孩子,就让后宫所有女人都不能生孩子的打胎小队长;   还要努力地刷礼物、刷珠宝、刷十全大补药,保证妹子们心情愉快、身心健康、和男主司马沅恩恩爱爱,安安心心让妹子们养胎,建她个十七八个育儿堂,生她个五世同堂出来!   “哐当……”轿子剧烈摇晃起来,八个轿夫猛然抬起了大轿。   明月辉的脑袋被步摇猛地一带,砸到了抱框上,砸得她眼冒金星,脑子里的宏伟蓝图也给砸个粉碎。   她好不容易撑起来,掀开了一侧的朱红锦帘。   锦帘旁一名少女恭谨地埋低了脑袋。   “怎么了?”明月辉捏了捏声音,装成贵女的模样。   从这个角度,她恰好可以看到少女头上插的素馨花钗,衬得那细嫩的脖颈皎若明月。   她被那抹雪白晃花了眼,差点忘了掀帘的初衷,心里已经安排上了——   这侍女水灵得……倒是很适合纳入小皇帝的后宫。   “叛军入城,须得马上离宫避难,奴婢擅作决定,望殿下恕罪!”少女的头埋得更低了。   乍听闻这个消息,明月辉一脸懵逼。   她当然知晓小皇帝司马沅身为东梁开国皇帝,会经历一次朝代的更迭。   但她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穿过来当天更迭啊!   久久未闻晋王妃言语,少女越加慌乱,生怕自己的自作主张惹得主子不喜,双腿一曲,广袖伏地。   明月辉这么一眼望过去,便见那白练衫把少女的腰掐得越发地纤细了,她不由又想歪了——   真是一棵后宫的好苗子啊。   意识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地砖颤抖、空气湿闷,一股鸣金之声渐从远方传了来,伴随着的,还有断断续续让人毛骨悚然的呼喊尖叫之声。   “啊!!!”   “救命啊!!!!”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啊!!!”   然后是刀剑入肉,肢体被一刀一刀砍断等……非常具有画面感的声音……   侍女窈窕的腰身毫不掩饰地发起抖来,不止是她,连明月辉所能目及的宫人,无一不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这也太真实了,明月辉可以看清他们苍白的脸色,甚至阳光拂照下随之而颤的发丝。   游戏里,就算进行一场战争,也就是一个【是否征战】的选项而已。   何况她还是氪金粑粑,什么战争不能用vip模式下的【一键扫荡】顺利完胜的呢?   “大家别慌,别慌!叛军入城,咱们宫城里还有禁军……”明月辉像安抚下属一样,安抚这些惊如脱兔的宫人们。   “禁军也反了!”明月辉还没说完,一名宫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喊着打了她的脸。   “殿下,他们见人就杀,再不走,咱们都走不了了!”   哭腔刚毕,数十宫人齐齐跪了下来,广袖伏地,磕头不止,“殿下,咱们走吧,咱们走吧……”   明月辉的内心,被这阵仗给彻底震慑了,仿佛他们真的把自己的命系在了她一个人的决策上。   呼喊声、逃难声、刀剑入肉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明月辉神经旋即一紧,右手一个横拍,拍在窗沿上,“你们快起来!”   她不了解情况,下意识瞄了眼那匍匐在地的婢女,遂扶着窗边,引着头,轻唤道,“快起身吧,你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本宫从未怪罪过你。”   “就按你方才的意思行吧。”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   少女惊异地仰起了脑袋,一双刚哭过油亮亮的倔强眼睛对视向明月辉的双眼,瞬间意会了什么,手背一抹泪,重重点了一下头。   少女随即干练转身,指挥轿夫起轿,宫人随之影从。   明月辉放下了锦帘,看着帘外点点余光,莲花纹铺地砖渐渐变成了方块形的甬路,长长的甬路,两旁静谧的影子倾斜下来,鸣金声渐渐衰落下来,四周仅剩下宫人们急急的步履。   她从未这般身临其境地感受过,这比之前只为舒爽的手机游戏,要真实太多太多了。   手心拽满了汗,明月辉闭上眼睛,企图回忆起游戏里关于小皇帝登基前,也就是这一段历史的资料记载。   她记得西梁后期,皇族衰落,世家当权,苛捐重税,民不聊生。   西梁的最后一任皇帝,云帝,是个女人。   属于皇后篡位。   当时士族林立,皇后所在的莫家并不能强大到压制所有世家豪族。   云帝当政后期,为了迫使四世三公的袁家就范,强质了袁家嫡女袁曲入宫,赐婚于不受宠的晋王司马沅。   企图把袁家绑到一条船上。   然而就算如此,王朝早已从骨子里烂了。   此时瑜州州牧周满揭竿而起、传檄天下 ,天下人云集而影从,叛军很快攻入了都城洛阳。   攻入洛阳的这天,刚好是袁曲嫁与司马沅的日子。   这注定是一个阴谋与权力交织,不受任何人祝福的婚礼……   “咔嗒……”明月辉的思绪被一个声响打断,队伍停了下来。   轿辇边的少女敲了敲窗沿。   明月辉掀帘,少女恭谨而又迅速地凑上来,垂首轻道,“殿下,掖门到了。”   这是一个极为偏僻的侧门,为了方便晋王迎亲,便撤去了这里的禁军。   “这里有个守门人。”少女道。   “怎么,他不愿开门?”明月辉以为遇到了阻碍。   “不不不,他受过殿下恩惠,愿意替殿下开门,只求拜别,送殿下一程。”   明月辉点了点头,只见一头戴角巾半旧宫服的老人家蹒跚向前,他并没靠近轿辇,而是远远朝明月辉的方向,眼神坚定地遥遥跪拜。   她亦向他点头示意,随后轿夫启程,她的余光里,老人依旧久久叩首。   日头有些大,巨大的宫墙遮蔽住了白日里的青光,她逐渐看不见了老人努力匍匐着的背脊。   “哗!”一g鲜血飞溅而来,呈斩刀状染红了朱红宫门的玄铜辅首,同时,也映在了明月辉琥珀色的瞳孔里。   “啊啊啊!”明月辉从未见过那样热而鲜的血,她脑袋一轰,手指扣紧窗沿,发出短促的尖叫。   “殿下别害怕,非是叛军,是那守门宫人自尽了。”少女误会明月辉以为叛军追来了,轻描淡写地抚过明月辉的手安慰道。   “死……死了?他……他为什么……”明月辉的嘴唇,止不住哆嗦起来。   “若叛军知晓他放走了陛下,下场会更加凄惨,不如此时保全一个忠义。”   明月辉咬唇。   忠义?这里的忠义抵得上一条人命么。   “他叫什么名字?”明月辉追问,起码也要记住一个名字。   少女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一个小小的宫人,不曾在宫廷里留下姓名。”   心头像用银匙狠狠挖了一勺,扯得生疼。   连一个不曾留下姓名的守门宫人都肯为原身牺牲掉性命,袁皇后,真的是游戏里那个险恶若市井毒妇的女人吗?   然而当时的明月辉只觉这个皇后可恶至极,等到剧情点一到,便毫不留情地赐死了她,就像删除一堆无用的数据一样。   直到轿辇从这一偏僻掖门离开宫城,少女不得不放下锦帘,以免宫外平民窥见王妃天颜,明月辉还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热血渐冷的玄铜辅首。   从她穿到这个游戏里,不及小小半日,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的,真他娘的不一样了!   明月辉知道,她再也不认为,这只是一个任她渣来渣去的游戏了。   ……   不知轿辇走了多久,所有人都躲到了一个陋巷中,时不时有一二逃难贫民的呼喊。   陋巷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是谁?”平地里,一名宫人喝止。   “……”那人不知说了什么。   “放肆,望晋王殿下恕罪!”为首的侍卫认出了来人,朝阻拦的宫人怒斥,转而双膝跪地,向来人稽首跪拜。   “是晋王殿下!”   “是晋王殿下!”   马蹄声渐进,此起彼伏的稽首声越来越近。   辇边,少女谢天谢地地庆幸,“殿下,殿下!晋王来了,晋王来了,晋王来救我们了!”   言罢,她也跪了下来。   明月辉吁了一口气,男主司马沅来了,他们安全了——   游戏里,袁皇后可是跟着小皇帝安安稳稳登基了的,现下小皇帝还是晋王,明月辉相信,就算是年轻的渣皇,性格也是没有太大变化的。   就算他再渣,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想到这里,明月辉素手一牵,轻轻挑开摇着金色流苏的朱红轿帘一角。   那人的玄色朝服停在了她的眼帘里,伴随着那年轻而灼热的呼吸。   今日,是两人大婚的日子啊。   城破国灭,洛阳覆亡,想不到司马沅还能穿越万军、不顾生死地前来。   想到这里,明月辉有点老泪纵横了。   儿子,玩家粑粑爱你!!!   她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上移,就见那人的手猝然扣上了轿辇旁另外一只小手。   明月辉:“???”   “子轩,这一场山河倾覆,定是为成全我俩不为世人所容的爱情。”小渣男有点公鸭嗓,还正在换声,深情款款对他牵着的小侍卫道。   他说了一句,很累很累地喘气,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只手更加坚定不移地握着另一个人的手——一双粗糙,却骨节瘦小的手。   “跟我走吧,天涯海角,还怕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吗?”小渣男充满希望地展望。   “嗯。”小侍卫答道,他的声音好似奇怪,如同拉坏的风箱般沙哑低沉。   两个人就好像在展望社会主义伟大的明天一般,共同朝阳光处扬起了头!   明月辉:“……”   从头至尾,明月辉都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侍卫。   就是这样一个小侍卫,居然有正无穷大的魅力,拐走了本应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男主。   包括明月辉在内,所有人都蒙了。   眼前的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了一起,两人翻身上了白马,马蹄由慢到快狂奔起来,消失在陋巷尽头。   山河的倾落颠覆了洛阳,却成全了这对身不由己之人的旷世之恋。   “等等!”儿子,你爹还在这里啊!   明月辉一把掀开珠帘,南金翠玉,明珠星列,一张灿若星河的容颜恍然出世。   她满眼绝望地望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   她到底是穿了个假游戏,还是系统嫌弃她氪的金不够多?   游戏里那个雄才大略的一代渣皇,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丢下结发妻子与破碎山河,带着一个娘里娘气小侍卫跑路的断袖小皇子呢……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一定是的……   不过她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因为……叛军快搜到这里了…… 第3章 儿媳1号   遭天杀的男主司马沅跑路了,丢下了明月辉跟一群无头苍蝇般的宫人。   宫门已不能再入,身后又有叛军环伺。   可谓前有狼后有虎。   明月辉能怎么办,城破国灭,她总不能带着一大群宫人跟她以死殉节吧?   不,她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于是她当机立断下令宫人们丢掉贵重缁物 ,火烧了轿辇箱奁,每人只拿一些没有宫廷标志的珠宝。   “真的可以自己拿吗?”一些宫人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跟着本宫,本宫自不会亏待你们。”见不少宫人眼中泛过贪婪的光,她好心提醒道,“这些奇珍,一件足以养活你们一辈子,自取自用便好。”   叛军捉捕皇宫之人,这些害人的玩意儿带多了只有死。   饶是如此,宫人们还是能塞多少就塞多少。   “你怎么不多拿点?”见身旁的侍女只拿了几件轻便首饰,明月辉抱臂,懒懒地问。   “凉灯是殿下的陪嫁宫女,以后要一辈子跟着殿下的,现下只取足够殿下用的便好。”侍女忙垂下头,鬓发上的素馨花钗微微抖动。   这个叫凉灯的,倒是个不慕富贵的姑娘。明月辉心想。   要换做是她,肯定没这么高洁的。   虽然她现在表现得非常视金钱为粪土,可那是因为这些游戏里的代币确实在现实中没软用,毕竟她银行里还存着四舍五入两个亿呢。   稳定了军心的明月辉,随后带领宫人们潜入了一方世家府宅,准备抢一些宫外人穿的衣物与食物。   结果——他们还没动手,那府宅里的下人就一刀一个狗主人,给那家人来了个灭门套餐。   ……   “苍天已死,满月当空!”   “苍天已死,满月当空!”   这座府宅内,家奴们杀了世家主人,纠集在一起,举起武器高声呼喊。   屋内堆成小山一般的尸体,每具尸体都被砍下了头。   因为这里的生死轮回里有说,若是人死无全尸,会不得轮回。   血流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明月辉脚下,她忍住了呕吐的冲动,轻声问身旁的侍女,“这些人疯了吗?”   “听说叛军头目周满,一路从北边攻来,每到一个地方就废除那里的佃租赋税,鼓动百姓与奴隶加入叛军。”侍女悄悄道。   ”这些年云帝陛下大肆修建寺庙,世家豪族掌权,赋税沉重,民不聊生,好多百姓都沦为了奴隶僮客。”   很多时候叛军还没到,整个城就因奴隶的群起反抗而陷落。所以不到两个月,西梁北部十四州,全部易主。   好厉害的病毒式传销,完全抓准了对应用户的诉求。明月辉暗暗感叹。   紧接着,她以手横刀,利落下划。   身后的侍卫与宫人蜂拥而出,擒获了才经历过一场血战,早已精疲力竭的一众奴隶。   “一群狗士族,狼狈为奸,不得好死!”为首的家奴被绑成了粽子状,中二病犯了似的,朝明月辉呲牙咧嘴地狂吠,“满月军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都会死,全部都会死!”   “好怕怕哦。”明月辉朝他翻了个白眼,也就看她是个柔弱贵女才这么横。   一名姓林的侍卫一脚踢翻那名家奴,提刀向前,“殿下,这些人怎么处理?”   明月辉以绣帕捂住鼻子,抵挡血腥味,“全部绑到柴房,这个最捞的——”,素手一指方才朝她咆哮的家奴,   “安排。”   奴隶杀主是死罪,他们敢动手,就绝对和叛军有关,“拷问出结果,说不定咱们就能出城。”   一听到“出城”两个字,一众被司马沅抛弃的宫人们,眼睛都在发绿光。   其实走到抢人这一步,大家都是不愿意的。   毕竟都是宫里出来的文明人。   也索性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奴隶,宫人们避免了杀人这一步。   捡现成的装备就成了。   ……   男性宫人们一个个搬敌囚去了,宫女们待在原地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什么,换衣服、找干粮去。”明月辉扶着脑袋,潇洒转身,“还有,查查这家人的底细,到时候,咱们扮作府上叛变的家奴。”   “是。”一众俯首听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一把扯了压得自己头疼的金步摇。   “凉灯,跟上。”   小宫女凉灯连忙上前提起明月辉曳地的裙裾。   绛碧结绫复裙太过繁复冗长,方才一路上还有两个宫女帮忙拖着她的裙裾跑路,导致她活脱脱像个唱大戏,和众人画风严重不符。   现下第一件事,明月辉想把这画风给修正过来。   ……   两人先后进了一女子闺房。   不过一炷香时间,明月辉感觉自己呼吸的空气都顺畅了。   广袖白练衫,胸间丹绣裆,明月辉对着铜镜掐了掐腰,感觉自己比凉灯还要细。   明明袁皇后也很符合渣男后宫的标准,只可惜小渣男居然是个不爱好管鲍之交的断袖。   等等,不对……明月辉回忆起了当时司马沅牵起的那双手——粗糙,却不失骨节瘦小的手。   别说是特意选|拔|出|来的侍卫,连一个普通男人都不可能长出一双这般瘦弱不堪的手。   “殿下——”背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明月辉抖了抖眉毛。   “殿下不要动。”凉灯素手飞快地拆着假髻,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竟然可以把假髻里的铁丝勾得满头都是。   “哦……”明月辉只好努力正了身子,静静瞧着铜镜上的盘长纹琉璃边。   金色碎玉透过窗棂照在铜镜上,铜镜里的自己糊糊的,她能隐隐约约看出原身眉眼间的隽秀,湛若冰玉,蔼然春稳,是副不折不扣的好相貌。   “凉灯,今早王爷带走的那侍卫,你认识吗?”明月辉不动神色地旁敲侧击。   说到这儿,头皮蓦然一紧,猛地一股力,扯得明月辉牙都疼得打颤。   身后原本温顺的少女,这一刹那,用了差点把她后颈皮掀翻的力。   “哎哟喂,你轻点。”明月辉疼得下意识抱着脑袋往前躲。   凉灯怔然脱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下一刻,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将脑袋磕得砰砰响,“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求殿下责罚……”   “等等,怎么说到那侍卫,你会如此激动,那人到底是谁?”明月辉伸手,揉了揉疼痛的后脑勺。   刚才那应激性的反应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那侍卫绝对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假扮的……而在皇宫里与小渣男司马沅相依为命的女人只有一个!   她……   她就是——   “别……别揉!”凉灯乍然一声,再次打断了明月辉的思路。   又特么怎么了?明月辉定然看着侍女,她简直怀疑这个女人是小渣男留下来的内应了。   凉灯抬起头来,小脸上犹挂着泪珠,流露出一股惊异未定的惶恐。   明月辉:“嗯?”   “方……方才情急之下,发现……发现……”凉灯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明月辉柔夷轻竖,示意她说下去。   凉灯眼珠轻转,似在组织语言,过了半响才郑重道,“方才情急之下,忽然摸到殿下后脑勺,有……有凸起的金属异物。”   明月辉:“什么意思?”   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吧,显然这人是喜欢把天聊死的那种。   明月辉低下头来,灼灼目光打量这个叫凉灯的宫女。   但见那姑娘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眼神分明怯懦慌张,却要强自镇定坚持。   对于凉灯的说法,明月辉分明不信的,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只认为对方因隐瞒着什么,而生硬地转着话题。可她就是要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到底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风浪来。   于是她故意摆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试探着令其起身,“那你到来看看,本宫脑后到底有个什么东西?!”   为表明自己的信任,明月辉令凉灯重新为她挽起了头发。   凉灯的手再一次触及明月辉后脑之时,明月辉心中是有些许余惊的。   毕竟这姑娘的力气可是大得很呢。   然而那温柔又麻利的触感袭来,很快又打消了她的惊惶。   “怎么了?”感到凉灯手指重复在一个位置多次摁下,明月辉不由发出疑惑。   “殿下,您没有感觉出什么么?”凉灯问道。   明月辉闻言,静下心来,只觉凉灯所按的地方生出一股让人十分不愉悦的疼痛,并且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三根。”凉灯轻道。   “嗯?”明月辉疼得只想她把手推开。   “您的后脑,确实被插入了三根金针。”一股笃定的语气。   明月辉:“!!!”   “其中有两根年代久远,已于血肉融为一体,剩下一根应是不久前才种下的,尚可拔除。”凉灯似怕明月辉发怒,摸完之后,双腿一曲,又跪了下来。   明月辉揎开凉灯的手,她不过是试上这小宫女一试……   但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啊,不要随便解锁奇怪的剧情好吗?她就想好好当个皇后,帮司马沅的后宫保保胎而已,完全不想走什么奇奇怪怪的隐藏剧情。   虽然她知道这游戏的隐藏剧情确实有点多。   明月辉瞥向少女,她是不会医术的,可识人能力不弱。   她不怕对方临时做手脚来炸她,因为方才凉灯的行为历程无比流畅,而说谎的人,总会露出破绽。   明月辉有点相信,对方是真的发现了这一点,然后借此来转移话题的了。   “金针入脑,一般会怎样?”明月辉试探问。   凉灯匍匐在地,一字一句答,“金针封顶,如果不为致人死地,则是想要封锁那人的记忆。”   明月辉挑了挑眉,这看来是走到了袁皇后的专属路线上了。   游戏里差不多有五十个拥有专属路线的剧情妃子,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属于她们自己的故事。   只是之前玩游戏的时候,她很讨厌袁皇后,完全不想走她的路线,所以对她的了解着实不多。   明月辉转念,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说!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一个普通的宫女,怎会知晓这些,怎会有如此高妙的医术?”三千青丝洒落,明月辉猛然转头,斜睨跪在地上的少女。   一秒……一秒……时间缓慢地推移……   碎玉一般的阳光一点点撒在少女的背脊上,她微微颤抖,似耗尽了平生的勇气。   或许如若不是这般天地倾覆、山河未平,她永远也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罪女,罪女原是前太医院院判陈鹤之女,陈凉真。”   “父亲因哀帝之死获罪,族中男丁斩首,女子充奴。”   乍听到这个名字,明月辉猛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个名叫凉灯的侍女模样长得这么好,她就说这游戏怎么可能会把这么好的一副长相给一个龙套。   陈凉真,以后渣男司马沅宫里的陈妃。   一个足以与白月光薛贵妃抗衡的女人,也是渣男最宠爱的后妃之一,同样……这是这具身子袁皇后的——   一生之敌。 第4章 陈妃故事   想到司马沅与陈凉真,明月辉身经百战的老脸微微红了。   因为她的脑子里,忽然间蹦出很多少儿不宜的东西。   两个人的渊源,说起来要纠结到上一辈。   也就是那个皇后篡位的云帝。   一般老婆篡了老公的位,不是皇后业务能力太强,就是皇帝太捞。   云皇后的能力强不强,明月辉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云皇后的老公梁哀帝,一定很捞。   这个皇帝不仅捞,还是个非常怕老婆的傻子。   有一天傻子梁哀帝临幸了一个宫女,一夜**,珠胎暗结。   因畏惧强势的云皇后陷害,有孕的宫女在显怀时便勒紧了肚子,快要临产时甚至东躲西藏,终于在制衣局的一个仓库里悄悄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司马沅。   司马沅从小就被宫女藏在仓库里,避免与任何人接触,由于宫女母亲来看他的时间也少,导致他一度连话都不会说,活像一只生长在暗处的小老鼠一般。   然而孩子毕竟不是老鼠,仓库里藏大活人的事到底还是被捅了出来。   云皇后知晓后,派自己的心腹,太医院院判陈鹤给宫女灌了毒。   宫女死的时候,司马沅已经是个五岁的孩子了,他知晓是谁杀了自己母亲。   司马沅创立东梁后,有一日,寻访民间时带回了陈鹤之女陈凉真。   早古霸总小说有个套路,男女主有家仇,男主就把女主包养起来,用卖力睡她和给她钱,这种出钱又出力的方式来“羞辱”她。   司马沅对付陈凉真也用这一套。   不但封了妃,每次还把人家翻过来酿酿酱酱,翻过去酱酱酿酿,力图一定要累坏她。   第二天男主精神矍铄地上朝去了,陈凉真一直睡到了半下午,最后满身草莓地洗了个羞涩的澡。   每次过后,还要赐一大堆珠宝与贡品,美其名曰,对陈凉真的精神进行“刺激”与“羞辱”。   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明月辉其实非常想有个人这么出钱又出力地来“羞辱”她,特别是在她春困夏乏秋盹冬眠不想上班的时候。   男方不但长得帅,活还好,比叫鸭好使。   可以说是血赚了。   当然,她这种不要脸的思维不能套用在甘于一贫如洗、不畏强权的陈凉真身上,要是真把陈凉真换成她,司马沅早把她扫地出门了。   说起来陈凉真,她和袁皇后的关系更是很值得一品。   司马沅从民间带回陈凉真之时,袁皇后就表现得很不开心,说话夹枪带棒不说,还少有地当着司马沅的面便拂袖而走。   以前的妃子,她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端庄贤淑,对陈凉真,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相较于处处忍让的倔强白莲陈凉真,司马沅更不喜欢主动找茬的袁皇后了。   直至后来袁皇后的倒台,也与陈凉真关系匪浅。   在用身体报复了她很久以后,陈凉真有孕了。   废话,密度这么大的啪,没有孕明月辉才要怀疑小渣男的能力。   平日里习惯于借力打力的袁皇后,这一次破天荒急于求成地动用暗桩给陈凉真下药,结果露出马脚,之前的所作所为也被一并踢爆。   明月辉永远记得司马沅如何一把揽过陈凉真,紧张又愧疚地抱着她的模样。   手指还仿佛有些惧怕,又无比坚定地轻抚她的肚子,“凉真,凉真,我来了,你不会受到伤害了。”   随后一脚将袁皇后踹得老远,怒叱道,“将这个妒妇拖下去,大梁没有这样的皇后!”   当时明月辉还拍手称快来着,比起袁皇后的阴郁恐怖,她当然热衷于看小皇帝和陈妃的虐恋情深。   可她忘不了袁皇后最后那个怨毒的眼神,绝望的、憎恨的、难过的,那样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   此时的明月辉惊醒过来,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现在陈凉真还是原身的侍女,为什么南渡之后,一个流落民间,一个登极凤位。   又为什么两人再相见时,又相互装作不认识。   而且袁皇后对陈凉真的敌意,是那样显而易见……   在南渡之间,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袁皇后对陈凉真恨入了骨髓?   明月辉忽然感到毛骨悚然,房间里的空气蓦地有些冷了。   “殿下,这针……到底要不要拔?”陈凉真面怀关心地抬起头来,细碎的光洒在她的鼻梁与脸颊上,袅袅春日,素馨花开。   好一朵素馨花,真乃——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间第一香。   此时的明月辉看到这张脸,再也燃不起渣男般的欣赏。   她不知道,这样的纯真面孔下,到底藏着怎样的另一张脸。   她只知晓,多年以后的袁皇后再看见这张脸时,是那样的恨海滔天。   “不……还是不要了吧……”拔个软子,万一拔了就凉了怎么办?   明月辉直起身子,顿了顿,找了个理由,“现下任何事都没及早逃出洛阳重要。”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进来。”明月辉像找到救星一般,一理衣襟。   “殿下!”林侍卫单膝跪下。   “那人交代了?”明月辉居高临下地挑了挑眉,不动神色地离陈凉真远了一点。   林侍卫从怀里献宝似的摸出一张脏兮兮布块,看样子是从家仆衣服上割下来的,“殿下且看这上面的图案。”   明月辉伸过脖子,只见布块上用炭笔画了一个十分不圆的圆形,圆形里打了一把大大的叉。   “这是什么?”明月辉不禁皱眉。   禁止停车的标志?   “此乃满月军的信物!”林侍卫道,“在叛军攻陷北方各州之前,此信物便在民间流传,早有细作潜伏各州之中,鼓动奴隶僮客反叛,等到叛军攻来,这个州大部分土地,早已被叛变的奴隶僮客控制。”   明月辉恍然,怪不得北方十四州沦陷之快,原来还很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要在肩上画有这个标志,过城的盘查会比普通百姓要松得多。”林侍卫继续道。   “打听好现在哪里可以出城了吗?”明月辉赶紧问。   林侍卫重重点头,“现下只有城南青阳门允许出入,城中百姓大多已背负身家赶往此处。”   “城门会在黄昏时关闭,殿下,咱们要赶快了。” 第5章 清河王   西梁帝都洛阳,城开十二门,通衢二十四条,为西梁最为繁华之都城。   同样,也是百姓最多的城市。   就跟北京一样,这地段一好人就多;人一多,早上坐地铁,基本每一条线都会给人一种绝无仅有的极致感受。   明月辉没想到,在这里,她居然又把这种亲切的感觉重新回味了一遍。   一日之内,几乎整个洛阳城逃难的人,都涌到了城东南的青阳门。   城门口有三条道,中间为御道,两边为平民百姓的走道。   御道两旁筑土墙,高四尺,供公卿百官出入,百姓是不能随意在上面行走的。   明月辉随着人群拥挤,眼巴巴地望着那条人少得可怜的御道,偶有出城的公卿世家,拖家带口行走其上。   一箱一箱的辎重用牛车拉着前行,就连最下等的奴婢也着的是昂贵云锦。   而在明月辉所在的民道,大约三分之一都是破衣褴褛的流民,人们仓皇地向前推攘着,一时间孩子的哭喊,妇人的哀嚎,官兵鞭子的抽打声,不绝于耳。   随着人群涌动的同时,明月辉满眼复杂地望着御道上的贵人们。   她的眼前,浮现起了小皇帝刚刚登基,每每于太极殿上朝之时,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窘迫场景。   御座下黑压压一片士族门阀,他们埋着脑袋,广袖掩面,一副躬身崇敬的模样。   然而明月辉却知道,在这垂下的面目中,有多少扬起了嘲讽的嘴角。   他们是推着小皇帝上位的人,也理所当然认为,小皇帝一辈子都应该是他们的傀儡。   “陛下,后宫凋零,该选妃了。”   “陛下,水患之事,您还是少插手为妙。”   “陛下,三省官吏人选,臣已代为拟定。”   ……   ……   从前朝到后宫,从官员选拔到小皇帝今夜到底睡谁,他们无一鸡婆地插上一脚。   而且在游戏初期,只要稍不注意忤逆到这些世家门阀的意思,就很容易走上各种稀奇古怪的bad ending。   被暗杀、被下毒、被逼宫、被硬生生拖下皇位,然后世家再找一个更听话的傀儡继续操纵朝廷。   她这个玩家粑粑自是憋屈到不行,恨不得立马将这些王朝的蛀虫一锅端了,却也不得不步步惊心地小心逢迎,偷偷摸摸地积蓄力量。   如今这些士族门阀的穷奢极欲,全是建立在百姓沉重的赋役之上。   这一个王朝一倒,他们只会作壁上观、妥协求和,去寻找下一个可以依附的对象,继续汲取,这天下人的鲜血。   满月军打的旗号,是肃清霍乱朝纲的云帝与云帝背后的外戚莫家。   对于把持整个王朝真正命脉的世家豪族,也就是百姓真正痛恨的这些人,他们是不敢动的。   甚至那些被他们鼓动反叛的乱民,杀的也只是一些乡绅小吏、豪族旁支,并不能让这些百年士族伤筋动骨。   “等等,你——转过头来……”盘查的士兵抬戟,喝止前方女子。   明月辉回过神来,见士兵喝止之人,乃是跟随自己的一个宫女。   那小宫女跟随他们一道,扮作被灭门府宅的下人,此时布衣荆钗,按理说不会太过出挑。   除非——她脸上的青灰没有抹匀。   明月辉是让每一个宫女都抹上青灰,以遮盖她们相较于普通人来说,太过娇艳的容颜。   由于时间太过匆忙,她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帮忙检查。总有女孩子因为爱美而不愿涂抹又脏又呛鼻的青灰。   人群因为士兵的阻拦而停止移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小宫女身上。   小宫女浑身颤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雨过南楼,珠泪摇动。   少女本就爱美,少少的青灰被泪水冲刷,兰质容颜显山露水。   “哟——”   守门叛军中发出了下流的嘘声,看惯了下层粗鄙的女子,何曾见过这般宫廷里柔弱的兰草。   “啊!”小宫女发出害怕的惊呼,只见方才那士兵将她一把揽过,毫不顾忌地将手伸进了衣襟里。   那士兵的脏手胡乱地揉捏小宫女的胸|脯,少女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挣扎。   “啪!”一个巴掌,扇到了少女脸上。   “臭娘们,别不识好歹!”一旁的士兵参与进来,压住了小宫女手脚。   民道上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却从未有过此刻的安静,绝大多数人看也不敢看,低垂着脑袋瑟瑟发抖。   “捞种!”明月辉握紧了拳头,她的另一只手被陈凉真死死拉住。   陈凉真一张丽颜被浓重的煤灰盖住,她弓着身子不停小声地劝诫明月辉,“殿下,殿下,别冲动。”   仿佛一只怂得要命的老狗,用身体阻挡愤怒得要一秒就要去搏命的公鸡。   鸡哥,鸡哥,算了。   “这事儿不能算。”明月辉头脑瓮地一热。   她心底门清此刻不能冲动,七十余号宫人的性命正掌握在她的手上,可她……可她……不是尊贵的氪金粑粑吗?   为什么遇到这种事,她竟然跟这群懦夫一般,忍气吞声,毫无办法。   玩游戏不就是为了爽吗,可她现在一点也不爽啊!   眼前一片雪白,那群禽兽一般的叛军撕毁了小宫女的裙裾,白生生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   少女的嘴里被塞了一块腥臭无比的内衬,以防她咬舌自尽。   她的脸颊混是泪痕,眼里铺满了一眼望不到底的绝望。   “啊啊啊啊啊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呼,似乎是一人跌倒了,一人带倒了下一个人,人浪起伏跌宕,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纭   那准备当众行禽兽事的士兵被人群狠狠撞了个趔趄,他狠狠往回望了一眼,只好扫兴地一把拽起小宫女手腕,毫不留情地将她拖行到稍远之处躲避。   场面逐渐维持不住了,到处是百姓惊惶的呼喊。   “你们干什么,还要不要命了!”守门的士兵慌张起来,刷地一下抽出鞭子,劈头盖脸地抽打起来。   明月辉死死拉住陈凉真的手,以防她被人群冲走,又别过眼,不敢看陈凉真那双惊惶又难以置信的眼睛。   方才的那骚动,其实是明月辉弄的。   她故意运力推了陈凉真一把,令不曾防备的陈凉真硬生生碰倒了下一个人,从而引起骚乱。   法不责众,也只有这样,那个小宫女才有一线生机。   这事事先她没跟陈凉真说,若是说了,这怂得一笔的少女也不会遂了她的愿。   “嗖!”一根带刺的铁鞭挥了过来。   明月辉瞥了眼陈凉真,心想一报还一报吧,身体一弓,将之拉到了自己怀里,硬着头皮为她挡了这一鞭子。   铁鞭直直打在明月辉背脊之上,霎时单薄的白练衫上漓满了鲜血。   鞭子带刺,勾出一块块细碎的皮肉。   真疼啊……明月辉弓着背咬牙,额头冷汗淋漓。   之于明月辉,只是公平地还了方才推陈凉真的那一掌,可是陈凉真不一样,她满眼惊诧地仰头,只见那珠串一般的鲜血从女人漂亮的脖颈上滴落,直直滴到了她的额头上,滚烫地滑落。   那一瞬间,满耳的哀嚎之声都化为了乌有,陈凉真只是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女人。   可明月辉完全没察觉到侍女的异样,她只觉得难受。真惨呀,孩子的哀嚎,女人的求饶,男人的痛哭。   有一瞬间,明月辉想,她是不是做错了……她当时一心只想救那小宫女,却不想连着这么多人无辜受难。   落日残血,明月辉额前细碎的发遮住了日光,她仿佛看见下一鞭子落了下来。   就在那一刻——“咔!”   一横刀入肉的声音刺穿了她的耳膜。   一弧滚烫的热血,飞溅过来,铺面浇了明月辉一脸。   夕阳被染成了朱紫色,她浸了血的琥珀眼珠里,倒映着一个持鞭而立的无头尸体。   被剜下头的创口如此光滑,那人的手还惯性挥舞,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斩下头颅的尖刀,横立于一匹头戴铠甲的白色战马前。   明月辉扬起脑袋,在光晕的最亮处,见那骑在马上的人一身流银铠,霜寒十四州。   “周满入关之时,曾与吾约法三章。”   “杀人、伤人、盗窃者,杀无赦,鸡犬菜茹,秋毫无犯!”骑马立于光芒中,恍若天人的男子开口。   其声朗朗,如玉石相击,响彻青空。   御道旁列满了训练有素的军队,玄色军旗高高扬起。   人群只是呆愣了一刻,很快,他们认出了来人。   “玄色朱雀纹的标志,是朱雀旗,是清河王,是清河王!”   “清河王和他的南羽军来啦,咱们有救啦,咱们安全啦!”   “拜见清河王,小民拜见清河王!!!”   四周此起彼伏,是百姓们喜极而泣的声音。   人们纷纷跪倒,如同参拜天神一般,参拜他们乱世里唯一的依仗。   她晕晕乎乎的,她盯着那人粼粼的明光铠,利落的金繁冠,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晓得那人戴了一覆盖大半张脸的白玉面具。   他的身后,透过深深的甬道,洛阳城外,青槐掩映,绿树成荫。   广袖被人狠狠揪了两下,明月辉垂下脑袋,是陈凉真提醒自己跪拜下来。   她一屈膝,天旋地转,克制不住地晕了过去。   ……   梦,梦里她控制小皇帝,愉快地浪荡在后宫。   御花园的地标处,亮起了一个小小的红灯笼,那是表明此处有剧情的提示标志。   明月辉苍蝇搓手,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这是她最期待的一个环节——【御花园撕逼】   日出东山,桃李花发,皇帝司马沅的后宫总是温暖如春。   两面临水的廊桥之上,两位丽人狭路相逢。   一位是鬓插九花、瑶光动人的陆贵妃,她因家族乃扶持司马沅上位,备受宠爱,一时间后宫无人敢撄其锋。   而另外一人,服装制式相较于陆贵妃更高一筹,却眉目憔悴,衣着简朴,手里握着一卷竹简。   “啧啧啧,臣妾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袁皇后啊。”陆贵妃被宫女搀扶着,妖妖娆娆从袁皇后身旁路过。   陆贵妃自顾自看了一眼指甲,“也不知道某些人脸皮怎么这么厚,难道忘了渡江之时,是怎样被人千人骑万人枕的吗?啧啧,失了清白之身的人还敢舔着脸回宫。”   袁皇后身躯一震,手指抠紧了竹简,她强撑着身子,与那正在盛宠之中的陆贵妃错身而过。   “一晚上一升米,哎呀,皇后娘娘逃命之时不忘带着那群狗奴才,想不到那群忘恩负义的奴才还会反咬一口,用娘娘的身子来换取粮食。”擦身而过的瞬间,陆贵妃凑上去,轻笑着说着最恶毒的语言。   “只可惜他们这么费尽心力地渡江,倒头来,还是被娘娘灭了口呀。”   那一刻,一向随和沉静的袁皇后眼中,迸发出最激烈的怨恨,她恨不得如同最粗鲁的市井妇人一般,揪起陆贵妃的衣襟。   “谁……谁告诉你的?”颤抖的话语,滔天的恨意。   陆贵妃欣赏着此时此刻袁皇后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愤怒表情,“还能有谁呢,当然是陛下的心头肉,陈、凉、真咯。”   ……   ……   明月辉记起来了,这是游戏里,为数不多的袁皇后御花园专属剧情。   可能是后宫女人太多,再加上她实在不喜袁皇后,导致竟然忽略掉了这般重要的信息。   此时的她总算是明白了袁皇后的心情。   当初的袁皇后跟明月辉一样,在被司马沅抛弃之后,还是不离不弃地带领宫人们南渡逃难。   然而,落难之时,人性恶的一面总会被毫无保留地放大。   直至一群人山穷水尽,恶奴竟如中山之狼,反咬袁皇后一口,用她的身体来换取赖以活命的粮食。   袁皇后是该恨的,那种投之以琼瑶,不能报之以琼琚的恨。   不知为何,一股闷人心脾的暗恨袅然而生,堵得她心肝疼痛。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轮子转啊转,老牛拉着车,一路过了洛水浮桥,朝南边行走。   明月辉的眼皮被晨光刺得微疼,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陈凉真一脸担忧的丽颜。   一张沾了水的锦帕,覆在她的额头上。   “殿下,你醒啦?”陈凉真讶然出声,嘴角开心地向上牵,“谢天谢地,昏睡了一天一夜,您终于醒了。”   明月辉一惊,她想起了梦里的故事,不动声色地撑起身子,略略往后挪移开来。 第6章 英雄陨落   “现在是什么状况?”明月辉微微抱着膝盖,牛车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对于现在的明月辉来说,陈凉真从名字到整个人本身,都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咱们还在司州地界,在前往长安的路上。”陈凉真跪坐在毛垫上,手托着一个冯斑丝隐囊,殷勤地道,“殿下靠着这个,舒服些。”   明月辉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固然眼前少女对她来说非常可怕,然而她听到了一个比陈凉真还要可怕的词语——   长安。   她深深记得叛军首领周满的boss卡上看到的一句话:   【梁成化九年,周宋元帝周满,攻取长安,吴王司马翎誓死抵抗。元帝大恨,破城后,取吴王及一众西梁遗老首级,烹而食之。】   其实当时逃出洛阳的皇族遗孤还是有很多的,一部分西逃了,一部分南逃了,一部分干脆投奔北魏与西凉了。   到最后,只有向东南渡江的司马沅等寥寥几个宗王活了下来。   其他的,全都被那丧心病狂的周满跟抓鸡仔一样抓到,然后烹了、蒸了、煮了、烤了、x了……   明月辉当时看到的时候,还笑嘻嘻说,周满真是为开拓这时代的烹饪事业尽心尽力。   而如今,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也即将成为周氏食材中的一员。   想到这里,明月辉一阵恶寒。   她明月辉就是死,饿死、被刀砍死、掉下是悬崖摔死,也不要被降级成食材,被烹死!   “殿下可是凉了?”陈凉真见明月辉打了个哆嗦,瘦弱的肩膀被车窗外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   她连忙将隐囊放到明月辉腿边,再从箱子里翻出来一张小毯子,双手撑开,盖到明月辉身上。   羊毛毯柔软而暖和,缓和了明月辉的情绪。   也让她没有一醒来这么明显地排斥陈凉真了。   “谁教你们去长安的?”她扯了扯毛毯,试图让它覆盖的面积更广一点。   她得问清楚,这个送命题到底是谁出的。   “是清河王殿下,殿下说吴王翎带着亲卫先行前往了长安,吴王勇毅慈仁,定会收留我们的。”陈凉真双手交叉,摆出一个极为少女的姿势。   说到清河王的时候,小姑娘两只眼睛熠然发光。   清河王?   明月辉想起了那个黄昏下光晕中的骑着白马宛若天神的男子,他的模样看不清楚,那凛然气场与万人朝拜的场景却令她难以忘怀。   看样子这个人在百姓甚至宫人心目中都地位身高。   随即,她又不由地皱眉,可游戏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呀。   就算这人以后被叛军首领周满当了食材,看他现在的声望,也不该在游戏里连个姓名都不配有吧。   “凉真可知,清河王之前在朝堂的地位何如?”明月辉问道。   陈凉真可不是普通的无知宫女。   这位以后小皇帝司马沅的心头肉不仅擅长在后宫扮猪吃老虎,还是多次为司马沅出谋划策,对付前朝老东西们的小智囊。   乍听到这个问题,陈凉真转头盯了眼窗外的雨帘,斟酌了语气。   “清河王虽是大梁战神,挑北魏,拒西凉,身负太尉、大将军之职,然异姓王始终是异姓王,云帝陛下一直……一直忌惮于他……”   她一边说,一边偷瞄明月辉的脸色。   她怕自己一句话说错了,主子不治她个妄议朝堂,也得治她个离间皇族之罪。   “现在风雨飘摇,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明月辉朝她微微弯起嘴唇,原身长相本属柔和,如此一来,越加如沐春风。   此举,打消了陈凉真的顾虑,她渐渐敢说起来了。   从她的话语中,明月辉了解到,这个清河王原名沈南风,是西梁百年才出一个的将才,挑北魏,拒西凉,保疆土,战无不胜,受百姓爱戴。   西梁王朝在哀帝之时已风雨飘摇,可以说全靠沈南风一根长戟、一纸军令,为它的苟延残喘续命。   沈南风也得到了一个异姓之人可以得到的最高殊荣,获封太尉、大将军,将天下兵马归于麾下,赐异姓王,都督扬、徐、兖、青等八州,除了加封九锡以外,权力达到了顶峰。   如今的叛军首领周满本是北魏赫赫有名的大将,生性狡诈,谋略惊人,也在清河王手上丝毫占不到便宜。   后来周满携十二州归降西梁,西梁云帝正愁找不到一个人来分沈南风的权,立马给了给予其不下于沈南风的优待,令其风头一时无俩。   从此沈南风周满二人分挑而立,堪称西梁双雄。   说到这里,陈凉真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明月辉装摸做样地挑了挑无辜的眉毛,略作关心地问她。   “殿下,凉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陈凉真抬眸看向明月辉。   明月辉把身体包得更紧了,褐色羊毛毯下,她那样瘦小,瘦得想让人保护。   陈凉真眼底闪出不忍,捏住拳头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凉真仔细想了想,清河王威震西梁,声名实力远在周满之上。”   “那么有清河王坐镇的北域,怎会由得周满起兵作乱?周满控制住了洛阳城,清河王又怎么能随意进出?”   “之前没有想到,只觉得怪异。这一路上,凉真越琢磨,越觉得心惊。”陈凉真抚上自己的心房,她想到了那种可能性,可她不敢说。   “你想说,周满与清河王相互勾结,促成了谋变之事?”明月辉直视陈凉真。   只一眼,陈凉真双腿一并,就着坐台磕起头来,“殿下恕罪,奴婢妄议了,奴婢妄议了!”   明月辉头都有点大了,这都跪了第几次了,这小皇帝的心头肉以后可是会把袁皇后狠狠摆一道的劲敌呀。   现在“劲敌”这般胆小如鼠的怂样,以后收拾起来也很没有挑战性的。   “好了好了,起来吧。”明月辉将皓腕从毯子里抽出,“本宫说了,大厦将倾,又有什么敢说不敢说的。”   陈凉真匍匐着的肩膀抖了抖,一点一点坍塌下来,呜咽出了声。   ”本宫又没怪你,你怎么又哭了?”明月辉可不是小皇帝,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奴婢是想到……”陈凉真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奴婢是想到,以前跟宫里的小姐妹待在一块的时候,总喜欢谈论清河王,他保家卫国、平定山河,是我们的英雄啊。”   “后来好姐妹反目了,奴婢还在想,英雄总不会变吧。可我没想到……没想到有一天……”没想到有一天清河王竟然参与这场霍乱天下的谋逆,他将矛头对准的,可是他曾经保卫过的家国啊。   她抬起头来,大眼泪汪汪的,“殿下,您说,利益二字,当真如此重要么?”   原来是偶像破灭了吗?   古今中外的少女,谁年轻时候没氪过几个渣男偶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明月辉顺着杆子爬,故意诱导陈凉真。   利益?   她才不相信陈凉真口中的清河王沈南风会因为利益与周满勾结呢。   按照陈凉真的说法,清河王沈南风已经誉满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根本不需要再获取什么利益。   就算他想窃那最上面的位置,自己起兵便是,何必再借周满的名义。   何况游戏里,最后建立周宋的,也只得周满一人,根本没有一个叫做沈南风的功臣。   小皇帝这边,他的存在不仅消弭于人们口端,连史书上的记载也一并抹去了,就好像没这个人一般。   该是有多恨一个人,才连他的存在也抹去啊。   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说明了清河王沈南风,正在干一件两边讨不了好,完全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的蠢事。   她的心里,又显现出那个影子。   夕阳的光晕里,沥沥的风里,那个骑着白马,看不清面貌的男人。   这个人,真的会为了讨那点根本不存在的利益,与周满相互勾结,令自己成为千古罪人的同时,去陷他曾保卫的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吗?   是的,明月辉倾向于,他并没有参与这场谋逆,而是因着某些原因,他不想再为西梁司马家卖命了,对周满的叛变采取了不管不顾的默许态度。   陈凉真到底还是太年轻,她不懂得世界上除了利益驱动之外,人类还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情感,驱动着他们做些匪夷所思的事。   明月辉有个经纪人朋友,她少年时识得了真心相爱的初恋,为他辍学打工供其读书,为他泥海翻涌拼命创业,为他拼酒拼业绩到落胎流产。   然而,那个初恋最终苟合了她经纪公司的年轻艺人,夺走了她的公司,并将之抛弃。   经纪人东山再起,什么气都能受,什么苦都能吃,看着跟没事人一样。   一旦遇到了关于狗男女的事,她就是吃再大的亏,做再看似不合理的买卖,也要把狗男女所有的生意、资源、人脉通通抢走。   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求不得。   明月辉不清楚,清河王到底是被怎样的理由驱动,才令他默许了周满的叛变,眼看这满目山河崩塌,黎民百姓流离失所。   只是她知道,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不过如今,明月辉在明知陈凉真的推断有误的情况下,以势导势、顺水推舟,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凉真,你有没有想过,清河王教咱们去长安,其实是别有用心?”明月辉道。   然后她眼看着那起伏的肩膀陡然停住。   心底悄然一笑,明月辉搓了搓发凉的手,继续道,“你想想,清河王教我们去长安。长安据淆函之险,现在又被吴王司马翎占据,这位王爷可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   “乍看很安全对不对?”   陈凉真耳朵动了一下,然重重点了一个头。   “可越是这样,就越被叛军首领周满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明月辉的声音压了下来。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长安一日不取,周满寝食难安!”一字一句,她说得又缓慢又笃定。   “所以你说说,咱们这些投奔吴王翎的皇家之人,会落到什么下场?”   轻则不留全尸,重则烹之煮之。   陈凉真整个人如堕冰窟,她一点一点抬起头来,淡雅稚嫩的小脸上满脸惊恐与挣扎,“清河王,清河王,怎么会害我们至此!”   他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啊,他为何会去教信仰他的人民白白送死?   瞧着陈凉真信仰崩溃的模样,明月辉心底有些软了。   如果不是她知道结局,最后据守长安的吴王翎会全线溃败。其实按照现下的形势来说,奔走长安确实是一条不失为正确的明路。   站在清河王的角度来看,他并不知道周满最后会称帝,也不知道所有的抵抗都是螳臂当车。   他也确实是为了放百姓一条生路才指了这条西行之路。   然而,明知这条是死路的明月辉,却也不得不颠倒黑白,算计利用。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   ……   林中偶有飞鸟,前边的宫人兴奋地呼喊,“殿下殿下,下一个村庄离咱们不远了。”   明月辉掀开帘子,蓦然看到不远处的重重炊烟。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明月辉心中想,要想一个办法,既能令众人放弃西行的计划,又能摆脱这些宫人,避免袁皇后曾经的命运。   她其实大可以一个人逃掉,送这群宫人去死。只是如今宫人们还没有害过她,她不能因为一个可能性就葬送掉他们的性命。   明月辉揉了揉脸。   这不是个皇帝养成游戏么,怎么被她玩成绝地求生?   “你与林侍卫相熟对吗” 明月辉回过头问道。   身旁的陈凉真尚且还挂着泪珠,一副恹恹地模样。   听闻明月辉的话,她点了点头。   “凉真,为今之计,咱们必须改道。”明月辉伸出手,搭在陈凉真略有老茧的小手上,“然人心浮动,宫不一定会理解。”   “本宫,需要林侍卫臂之力。” 第7章 顺利出逃   “林侍卫,具体情况,凉灯可有与你说清楚。”明月辉屏退了左右,邀请林侍卫入了牛车。   “是。”林侍卫单膝跪下,利落抱拳。   “那……你现在的态度是……”明月辉端坐,低头问道。   “林殊乃大梁宫城之卫尉,本应担起责任,誓死护佑王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言,明月辉无声地笑了。   ……   ……   “掉头东行?”   “咱们为什么要东行,东行不就回洛阳了吗?”   “清河王嘱咐咱们去长安,长安一定是安全的!”   “吴王殿下在那里呢,如果吴王殿下都不能庇佑咱们,谁还能庇佑?”   牛车外,爆发了不大不小的骚乱。   大家本来在这一处水源休整状态,陈凉真出来公布了这个决定后,周围的宫人都围了过来。   这个来自明月辉的命令,引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质疑。   平日里服帖的宫人们,在这个险象重生的环境里,面对这个看似匪夷所思的命令,也有了自己的顾虑。   特别是在洛阳倾覆过后,他们开始一点点地意识到皇权的崩塌。   平日里他们只能仰其鼻息的主子,在这样一个乱世,似乎紧紧只是比他们还要柔弱的普通人而已。   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狠神情,走上前去,想要去揪起瘦弱的陈凉真。   正是此时,一匹枣马奔行而来。   “殿下!”林侍卫勒马,骏马扬蹄,止住了宫人脚步。   “那边什么情况?”明月辉掀开帘子,露出半张莹白下巴。   雨后的山茶花湿艳艳的,兀自有一团婉转的冷香,流连于这爿青灰色的天空。   宫人们只看到那细若葱管的手指,被朱红的锦帘衬着,若显阳殿内那只圈养着的骄傲的小黄莺,丽质天然、娇嫩易碎。   “殿下英明,前方果真有巡逻的叛军。”林侍卫抱拳,锐利的眼扫过在场唯唯诺诺的宫人们。   “臣向人打听,据说安平王妃一行已被抓获了。”   满堂哗然。   安平王他们是知道,跟晋王司马沅一样,是傻子哀帝为数不多的儿子之一。   被皇后篡位的云帝深深忌惮,不准许其返回封地,长年累月地被扣押在洛阳城中。   “现在安平王妃如何了?”帘子一掀,那张容颜若湖上烟雨,动人心魄。   “王妃被带走,其余宫人就地斩杀!”林侍卫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方才还愤懑不堪的宫人们,全都噤声了。   现下怎么办?   前路有叛军,后面临近洛阳,更是危机重重。   几乎所有人,数十双眼睛,全部下意识望向了牛车之上的贵女。   晋王妃是他们的主人,他们的庇护,此时他们又开始习惯性仰仗于她了。   明月辉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的神情,心知他们已经上钩了,便以一种不失稳重的口吻问道,“既逃过了青阳门的盘查,安平王妃是如何被抓的?”   “他们随行队伍过大,一路铺张浪费,又没有世家的家徽,经过一个村庄之时,被当地百姓扣留,偷报消息给了叛军。”林侍卫按照约定好的话语答道。   这一套说词当然是编的,但如若继续往西,他们最后的结局却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听完这个消息过后,宫人们相互对视,他们很快抓住了安平王妃一行落难的关键。   这也与他们自己息息相关。   与安平王妃同样,这边晋王妃同行的队伍也太过庞大了。这样数量庞大的奴隶,除了皇族只有世家才会圈养得起。   再加之他们也没有世家家徽,只要不傻,叛军就一定能够认出他们皇家的身份。   青灰色的天空逐渐转为青黛色,凉飕飕的风又吹了起来,郁红的山茶花瓣飘落在车辕上,所有人都如此安静。   明月辉的嘴角莞起了一个虚弱娴静的微笑,那种明知结果,又不得不面对与承认的无奈。   她环视了一圈,“诸位是跟着本宫一起出宫的,本宫曾于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护得诸位安稳。”   “为今,怕是办不到了。”嘴角苦涩蔓延。   “殿下……”一个小宫女捂着嘴哭了出来,是那个明月辉救过的少女。   陆陆续续有几个小宫女发出了呜咽之声,明月辉借着还未黑完的天光,一一记住了她们的面孔。   “为今之计,咱们分开而行,各自三五成群,伪装成士农工商、贫民百姓,隐藏在人群之中。”意思就是说大家各逃各的,最不容易被发现。   为了加重砝码,鼓励他们独立,明月辉继续道,“从现在起,你们不再为奴,而是自由身。”   紧接着,她听到了几乎所有人喉头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   自由身?   他们不敢相信,他们大多数都是奴生子,世代为奴,早已从血脉里就忘了自由的滋味。   “本宫的嫁妆,之前大家每人均拿了几件。这些东西拿到下一个城里找人融了,或者找个隐秘点的卖家,均够你们买几十亩田产、几间商铺,添置家产、安家落户。”   明月辉的声音润润的,是锦城三月的春雨,酥到了宫人们原本干涸的心田里,种下期待与向往的种子。   脱去奴籍,只在梦中才会偶有奢求的愿望。   这样的诱惑,对于世代为奴的他们,简直太大了,没有人拒绝得了。   没有人。   “若是你们最后还当本宫是主子,便听本宫一言,朝东南方向走。行至扬州吴地,那里鱼米之乡,水草肥美,又有长江之险,远避战乱,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临别之言,如此珍重,明月辉真心想他们把她的话当真。   之后,林侍卫带着几名手下,替有意愿的宫人结成对子,以免他们势单力孤,在逃亡路上遭人欺负。   有几个小宫女执意要跟着明月辉,明月辉只要让林侍卫帮忙照看,一路跟着上路。   一通安排下来,还是有十之又三的人选择继续西行。   明月辉想,若是没有她这个主子,那么他们被人认出宫人身份的概率会小很多吧。   到最后是劫是缘,是生是死,也只有看他们自己了。   这条路,她只能陪他们到这里。   还有一些人想要南下,有几个说想去看看北方的广阔草原,其余不到半数的人,则听从明月辉,选择了东行。   一群人分别之时,明月辉躲进了牛车里,车外依依话别声。   她听见两个小宫女在说着悄悄话,好小好小声,她掀开一点点车窗帘,圆月如洗,干净明丽,寒鸦栖在枝头一声声叫唤。   久久的,月上的流云聚了还散,就像那两个小宫女,还是分开了,不舍又决绝地此生分离。   也罢了,明月辉拢了帘子,她都帮离职员工找好了后路了,还能怎么样?   在这乱世活下去,还不是……还不是要各凭本事。   ……   ……   最终包括陈凉真在内的几个小宫女,由林侍卫与其他五名属下护送着,与明月辉一道,踏上了东行之路。   明月辉是趁众人进入驿站,酒足饭饱戒心下降之时,半夜翻窗出逃的。   偏门出早已停好了一辆无人的马车,这是她今日初到驿站之时,塞足了钱,吩咐他人代办的。   要留下的信笺也被压在了她房间桌上的镇纸下,洋莲紫色的洒金花笺,秀气字迹洋洋洒洒——   说是自己得了消息,去找晋王司马沅,出嫁从夫,夫亡妇也不会独活。希望林殊林侍卫能尽忠职守,将其余女眷顺利带往吴中建业。   若是那时她还活着,唯盼复见。   明月辉自己都要被自己的文笔感动哭了,这比当年她第一次跳槽,写给原公司的辞职信还要来得真情实感。   不,她才不是为了两倍工资才跳槽,而是为了理想、信念,和不拖累原公司。   寒风寒夜,月明星稀。   明月辉搓了搓手,正准备爬上马车——   “殿下!”   一个破空之声,清清澈澈,又饱含了被抛弃的委屈。   明月辉第二条腿还没迈上去,噗通一声,直接被吓得摔在了车辕上。   她战战兢兢回过头,发现陈凉真站在房檐下,怀里抱了个小包裹,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   妈耶,明月辉走过最凶残的路,一定是系统的套路。   她这么千躲万避,还不是为了不跟陈凉真同行。   其他谁发现她还好,可偏偏就却是这祖宗。   “殿下!您要去哪里,您背上的伤还没好,凉真跟你一块去!”陈凉真抬轿,刚要往前行一步。   “闭嘴!”明月辉低声喝止她,一双眼神,露出不符合相貌的算计与阴冷。   陈凉真被明月辉的神情吓住了,她迷惑不解地看向明月辉,轻咬嘴唇,虽是委屈得紧,仍旧听话地一言不发。   “你现在立马回房,明日休得泄露本宫行踪。”眼前的女孩小兔子一般,听话、可怜又乖软,明月辉丝毫没有心软。   她清楚地明白,此时自己心软,就是给原身以后的遭遇埋下祸根。   “你最好给本宫老实一点,否则……”一双利眼锐利似刀。   否则什么她也编不下去了,反正凶就对了。   眼看了陈凉真抱着自己的小包裹,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嘴唇咬出了血,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刷刷地流,明月辉明白自己成功了。   她止住下心中的不忍,翻身上车,鞭子一挥,马儿哒哒地走起来。   四周低矮的瓦墙由慢渐快地掠过,她的心里沉重后又复轻松。   她终于甩开了所有人。   朔朔的风扑面而来,润着雨后的湿气,干净又清冽,混合着青草的味道。   明月辉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却发现旁边的位置空空的。   没有陈凉真,没有林侍卫,也没有嬉嬉闹闹的小宫女们,更没有忠心耿耿的宫人了……   她的心里蓦地好似失掉了一块,空落落的,挺难受的。   人啊,就是有这种劣根性,一旦习惯了什么东西,猝然失去过后,总会难以割舍。   想到这里,她扯动缰绳,催促马儿再快一点。   ……   ……   初晨的曦光撕开了寒夜的一条缝隙,明月辉将马车停在河边。   一夜奔波,她需要稍作休整。   她下了车,忽闻身后细碎的响动,心中警铃大响。   遂悄然从腰间拔出准备好的匕首,准备好出其不意。然而就在她猛然回头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微醺的天光洒落在重重的密林上,照出一方一方的光晕。   方块状的光晕洒在明月辉眼前的少女身上,勾勒出少女清隽的眉眼,她的额头上贴着濡湿的头发,整个身子因剧烈运动急速地喘息抖动着。   少女缩着身子,紧紧地、紧紧地抱着胸前的小包裹,就像抱着自己的命一样。   她站在那里不敢动,害怕眼前的人凶她,怪罪她。   明月辉看着她,她也怯生生地看着明月辉。   她的身体被夜露与汗水打得湿透了,脚下的布鞋走得不看成履,浸透了血,泡得濡湿。   很显然,这个名叫陈凉真的少女跟着明月辉的车,跑了一个晚上。   千转百回间,明月辉有好多话想说。   最终,化为了一句极低极低的唾骂,也不知是在嘲讽她自己,还是抱怨这套路她八百遍的游戏系统:   “沃日。” 第8章 谢如卿   洛阳,西梁皇宫。   火光冲天中,禁军步步逼近,宫人们鼠窜而逃。   一个身穿平凡宫装的女人,提着裙裾,赤着脚,发了疯一般逆流而上,朝火光中心的显阳宫飞奔而去。   她的左右宫侍本牺牲了性命与她偷龙转凤,盼她逃出宫城,以期东山再起。   莫唤云。   云帝,大梁唯一的女帝,却在最关键的一刻不顾一切地跑回了皇宫。   耀然火海,倾颓宫殿,无数宫人哭喊着、奔逃着。   她们压根没有认出,这个披头赤面,满脸泪痕往火光里面冲的女人,是以往那个高高在上、残暴不仁的帝王。   显阳宫就在眼前了……这是西梁皇后所居住的宫殿。   浓烟遍布,莫唤云闷头闯了进去。   “啾啾,啾啾……”小黄莺动人的歌唱着,纵然殿外已人间地狱,殿内祥和依旧。   仿佛那个人的世界,从来都远在红尘孤老之外。   紧接着,她瞄见了那个人的衣角,黄昏色的深衣,她嘴唇发干得紧,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目光一点点往上移。   玉殿之上,男人修长地立于金丝鸟架旁,嘴角微掀,笑容若莲花的轻绽。   那一刻,她的天地都亮了。   就像让她下一秒立马引颈就戮,也甘之如饴。   莫唤云知道,男人是看不到她的,一条锦帛,覆盖住了他那双清绝眉眼。   即便如此,她还是局促难安,就像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面对自己苦苦苛求的心上人一般。   云帝不年轻了,三十好几的年龄,因常年保养,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   胸脯饱满、腰肢纤细、纤合度,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   可与眼前比她小了快十岁的男人在一起,她还是自卑的。   别人从来不曾知晓,她为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付出了多少,只为能与那个人看起来多般配一点。   也只为了那个人能看一眼,哪怕只看她一眼。   可惜,他宁愿毒瞎了自己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也不要再看到她。   “如卿。”她握紧了拳头,亦步亦趋地走上前去,“周满带兵攻过来了,我带你逃吧。”   男人仿佛没听到一般,手指微动,抚摸着指头向他歪过小脑袋的小黄莺。   莫唤云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急速地奔了过去,企图去拉住那男人,此时若他还不能放下成见,他们都逃不出去。   “哐当!”就在她上前的那一刻,潜藏在宫殿两侧的叛军鱼贯而出,一根铁戟重重将莫唤云刺倒。   “狗皇帝,抓到狗皇帝了!”   “周将军说得没错,狗皇帝果然最在意她男人。”   “哈哈哈哈哈,真是恶心,听说她把哀帝杀了,就是想给这个男人腾位置呢。结果人家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宁愿弄瞎自己的眼睛!”   “这祸国殃民的男祸水,听说他年轻时候,还能与清河王齐名呢,现在……委身于狗皇帝,连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叛军的话语盘桓头顶,莫唤云血红了眼睛,不顾铁戟穿透了她手掌的疼痛,狠狠朝说谢如卿坏话的士兵腿部咬去。   “啊!!!”这声音不是叛军发出的,而是莫唤云。   叛军在她得逞之前,几根长矛分别插入了她的四肢,将她定在地上。   血窟窿咕隆咕隆地流着鲜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叛军本来就拿瞎眼男人当诱饵,诱捕了云帝之后,自然也给男人铐上了沉重恶臭的枷锁。   “别伤害这只黄莺,就这样带着它和我一起上路吧。”男人泠然的声音,犹如淙淙流水。   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坦然。   它跟我一样,早已遗忘了飞翔的本能。   “如卿……如卿……你要去哪里?”云帝莫唤云见叛军押解着男人往外走,惊惶而绝望地喊着这个名字。   可惜男人头也不回。   “他要去哪里,告诉朕,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莫唤云怒视叛军,依稀帝王气势。   一个最为叛逆的士兵一脚踩向她的手指,“你男人呀,他跟我们说,就算是死,也绝不跟你死一块呢!”   莫唤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最大程度地转过头,死死地看着男人的背影,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一点点,消失在了火光中。   情亦不可近,恨亦不可及。   ……   很多很多年前。   “谢……谢如卿?”在一次游猎中,她堕了马,滚到悬崖下面。   天色渐暗,山中狼嚎,她竟吓得抹泪。   “啧,想不到皇后殿下也有这一面。”少年都尉身骑白马,从天而降。   他伸出了手,好看的嘴角咧起,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像一抹骄傲的朝阳,“来,手给我,拉你上去。”   莫唤云抬头看着他,在一轮硕大的明月下,他的眼睛里,盛着十三个州的烽火。   ……   ……   淙淙流水,一双水泡遍布的秀脚,上面擦伤、磨伤、跌伤的水泡与伤口不计其数,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如正常人一般行走了。   明月辉抱臂,眼睛就直愣愣盯着那双脚,气得磨牙。   这丫绝对是故意的。   她就不信自己驾车的时候这丫就不能在后面嚎一声,非要追着马车跑了一个晚上,到最后,哆哆嗦嗦来到她面前来骗取同情心,装、可、怜!   可是还能怎么办?   明月辉瞥见那双不成片履的绣鞋叹了一口气,白生生的绣鞋都被血泡成了绛红色,瞧着都……难受。   “跟着林侍卫,他一样会把你送到扬州。”明月辉没好气地哼唧了一声。   陈凉真蜷起身子,戳了戳脚上的水泡,眼睛望着那潺潺的流水,“不一样。”   明月辉:“怎么不一样了?”   陈凉真低着小脑袋:“……”   明月辉不耐,三两步走过去,心情不爽到了极点,“问你话呢,怎么不一样了?”   她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就是想摆脱陈凉真,避免袁皇后本来的命运。   到头来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不说,这个大麻烦还是甩不掉。   “不一样啊!”陈凉真猛地转过头来,那双眼睛,像盛了一掬河汉水,亮澄澄的,“这些日子,所有人都在变,大家都变得快不认识了。”   “只有殿下没有变,只有殿下……凉真才可以相信了啊……”她本来还有点激动,说到最后的时候,委委屈屈地,偃了声音。   也只有殿下,才愿意为了凉真挡鞭子,也只有殿下,才在意凉真的性命。这句话陈凉真没有说,是藏在她心底的秘密。   明月辉别过头去,她见不得这种哭哭啼啼的婆娘,她更觉得陈凉真的言语很可笑。   明明她明月辉才是最自私自利的那一个。   ……   ……   “那就跟着吧。”   半响,明月辉冒出了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如果此刻抛下了陈凉真,失去行走能力的少女根本不能在野外存活。   明月辉告诫自己,不是她心软,只是听见那哭声烦。   树影漏下的光辉洒在了明月辉年轻而婉丽的容颜上,她扶了扶额头,望见那天光云影。   她想,如果陈凉真这一次敢像原游戏那样,对她来一套八连骗,她保准第一个把这小丫头片子送去仙山卖豆干。   如若陈凉真当真乖乖巧巧不出事,那……那就当给她的亲儿子男主积德吧。   明月辉不知道,此时陈凉真正小小心心地、悄悄地回过头注视着她。   天光散射在她的周围,树影婆娑里,她浅石青的长裙熠熠生辉。   周围鹿鸣呦呦,飞鸟乍惊,那一个浅石青的幽影,就这样映在了陈凉真心里。   ……   “殿下殿下,您好厉害,居然认得路呢。”陈凉真的小脑袋从马车上支出来,笑嘻嘻对明月辉撒娇。   “哼……”明月辉轻嗤了一声。   这里跟华国地图差不多,明月辉父亲以前是国家地质队的,耳濡目染之下,她练就了一身认路贼强打死不会错的本领。   其实这本领在大多数时候起到的都是反作用。   比如非常不利于交男朋友。   这就跟她从小就独立开瓶盖一个道理。   直男们都喜欢陈凉真这样的,力气小、不认路,还喜欢撒娇的纯真小女生。   “殿下,您看这天……”陈凉真打断了她的思路,担忧地抬起了脑袋。   明月辉这才发觉,方才还晴空万里,如今已几朵浓重的乌云已飘了过来。   为怕一路流民的骚扰,明月辉特意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道路。   这条路沿着颍水,怕是直到颍川中途的阳城才会有歇脚的地方了。   “若是打雷,咱们不能在树林下走,得去找一块空旷的地域。”明月辉一挥鞭子。   天色若泼墨,几乎是一炷香的时间,便暗沉得可怕。   “滴答滴答滴答……”米粒大的雨点倾落下来,雨势渐渐扩大,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明月辉摸了摸枣色马驹的脑袋,“乖乖,这个天真是苦了你了,先忍忍。”   树林的边缘容易落雷,她们还得往前继续走。   “嗷!!!!”   猛地,一阵破空的长啸传来。   那声音,震得人毛骨悚然。   “哪来的狗在叫?”明月辉故意安慰自己。   “殿下……是狼,是狼嗥啊……”陈凉真老实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明月辉想勒住马驹,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树林已走到尽头,树荫纷纷褪去,露出野草蔓蔓的旷野。   视野尽头,一棵枯枝屹立于茫茫的草野之中。   枯枝下系了一匹醒目的白色骏马,骏马身畔不远,明月辉隐隐可见一个人影。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那人硬生生跪在万千水草之间,仰望无情苍天,发出令天地黯淡的怒号。   一声气凌九霄,一声惊动风云。   原来不是狼,是个比孤狼还要可怕的男人。   “殿下,这人……”陈凉真浑身都在发抖,这声音威压太过,令人心生恐惧,“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明月辉皱了皱眉,痛苦没看出来,唱大戏倒是看出来了。   此人一看不是疯子,就是狂人,着实太过危险了。   “咱们绕道吧,还是别打扰了。”明月辉悄悄说。   下一刻,她被陈凉真无助地拉住了衣袖。   “他倒了。”少女嗫嚅。   果真,那男人嚎完一嗓子,直楞楞就倒了下去。   “咱们……要不去看看吧?”   衣袖又被可怜巴巴地拉了一拉,明月辉盯住那只袖子,心中哀嚎,这妹子的同情心也太盛了吧……   两人驱车缓缓靠近,在看到那男人身上铠甲的那一刻,陈凉真瑟缩地钻回了马车厢里。   明月辉心里也明白了,这可能是个满月军,看这铠甲的制式,甚至是个不小的将领。   “算了吧,殿下……”陈凉真怯懦地摇了摇头。   她还是很识时务的,善良是建立在不伤害自己与他人的基础上。   “咕呜……”被系在枯枝旁的白马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它俊美的毛发被淋得贴紧了肌肤,甩一甩尾巴,铜铃大眼失落地望着明月辉。   这马是通人性的,明月辉突然想到,怕是它看出了她俩要弃他主人而去。   “当初是你拉我来的,多多少少算条命,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明月辉故意得有点大声,果然,那匹马眼底的光,一下子就点亮了。   她心里有些触动,于是跳下马车,走近了男人。   “这位壮士,你……还好吧?”她蹲了下来,想要查看身前男人的状况。   一阵惊雷轰然。   “啊!!!!”陈凉真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她看到了,只在顷刻之间,一把匕首已经抵住了明月辉纤细的腰肢。   雨太大了,明月辉几乎感受不到锐利刀锋带来的疼痛,同样也看不清男人泥水交杂下的面目。   “壮士,我只是想救你,非是有害人的举动。”她害怕雨声盖过她的声音,遂提了声气,朗朗道。   她听见那人沉重的呼吸声。   “若是我有心害你,那你记住我的脸,就算是以后化了鬼,找我算账也不迟!”   惊雷闪过,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男人甚至能看见她雪白如玉的脖颈上细细的经络,她瘦弱不堪的身躯,她悠长的下颚线条,她灰翅般扑闪的睫毛。   这样一个名门贵女,明明怕到要命,却在此时此刻,有着搏命交涉的勇毅。   一声低沉而自嘲的哂笑,匕首猝然跌落,随之而去的,是男人那坚持在心头的一口气。   在男人兵败如山倒般倒下去的那一刻,明月辉同样也瞥见了男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跟她在此见到的所有人都不同的迥异。   其一深灰,另一浅碧。   古人云,双瞳异色,视为不祥。 第9章 暗动杀机   “殿下,您背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可以……”陈凉真惊呼,连忙拐着脚下车,想要扑上去帮忙。   明月辉好不容易才将那男人给驼上了背,眼看又一个大包袱给跳了下来,她赶紧一扶枯枝,错身而过。   “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赶紧去把那白马给套上轭。”陈凉真扑了个空,同时明月辉松了一口气。   雨水顺着她的鬓发珠串似趟下,瘦弱女子跟熟虾一般弓着身子,一手拽住背上男人的甲片,使他不至于掉下,一边吃力地往前挪步。   “这男人这么重,咱们那匹小枣马可拉不动。”明月辉喘着气嘱咐。   陈凉真赶紧点了点头,忍着脚痛一瘸一拐地走到白马前,给那匹颇有灵性的白马解了绳索。   就这样,一人拐着受伤的脚套马,一人使了吃奶的力气抗男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把男人和马给收拾好。   风雨如晦,一阵又一阵的电闪雷鸣。   两匹马往前走了两里,终于发现了一座简陋的破庙。   破庙里也不知拜着什么菩萨,斑驳塑像被金色的旧披帛遮住,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庙内铺满了干草,想必是常有林中猎人才此暂住。   明月辉好不容易把人搬到了庙内,放到实现铺好的干草上,又嘱咐随之而来的陈凉真,“你在这儿守着他,我来去将火石与棉被取来。”   不久前经过城镇的时候,她们便购了一路上换洗的衣衫棉被,又屯了足够的干粮防身。   此时她浑身都湿透了,布料黏着皮肤,黏腻瘙痒得难受。   加之脖子到背上的伤口有些感染,疼得有些厉害了。   她先是把马车停到了有庇荫的庭院里,安抚了两匹马驹,才钻进车厢找了干净衣服与棉被。   待明月辉打好了火石,点起灯笼归来之时,发现庙殿之内气氛怪怪的。   小声的、惊恐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抽泣声一点点钻进了她的耳膜。   明月辉赶紧提灯向前,发现殿内两个影子几乎叠在了一起。   还轮不到她产生什么诡异的琦思,眼前的场景就足以令她惊骇当场——   男人伸出手,掐住了陈凉真脖颈,不知捏住了哪根骨骼,掐得陈凉真脸泛青紫,眼睛乱瞪,凭借本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余光所及处,离陈凉真痉挛的手很近的距离,男人原本那把封好的匕首,开了鞘。   明月辉瞬间在脑海里勾画出了此前发生的事,陈凉真这麻烦婆娘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敢去摸那煞神身上的匕首。   匕首刚出鞘还没拔|出|来,就被人家抓了个现行。   “壮士,手下留命!”明月辉心里暗叹了口气,将那灯笼的提杆紧紧握了握,“看在咱们救您一命,与这孩子还小的份上,饶她一命。”   刀一样的目光射过来,强烈的威压。   明月辉浑身不自觉一抖,只觉得黏腻的衣衫,更加的濡湿冰冷。   “壮士,她年纪小不懂事,我带她向您赔礼了。”她说着,两腿一并,跪在了蓬松的干草之间。   身旁陈凉真呜咽得更厉害了,眼神斜过来,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似乎……也忘记了疼痛。   “啪嗒……啪嗒……”方才快要被掐死了,陈凉真都没哭,此时看到明月辉为她跪了下来,一滴滴眼泪却不要钱地落在了草堆里。   男子手一松,将陈凉真一把甩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少女歪在草堆里,止不住地咳嗽。   “让她滚!”灯笼盈盈找到的地方,男人轮廓坚毅分明,灰色的瞳仁若不灭之火,射出狼一样危险的光彩。   “凉真,你先出去。”明月辉捏紧了提杆给陈凉真递了个眼神,身子悄无声息地递上前,遮掩住了陈凉真瘦小的身躯。   ……   陈凉真连滚带爬地出了去,灯火明灭,大殿上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呼吸声。   一个谨小慎微,害怕稍一不慎,惹到煞神。   一个鼻音浓浓,呼吸滞重,逐渐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明月辉本待在原地不敢乱动,渐渐听到那紊乱的呼吸,又感到身旁的躯体一点一点热了起来,蒸腾起一股灼热之气。   明月辉别过眼,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注意那点异常。   “哈……哈……哈……”粗重的呼吸,时刻提醒着她,身旁男人此时所在经历的痛苦。   灯笼的握杆拽紧了,明月辉也咬紧了牙。   “嗯啊……”男人哑着嗓子,哀哀地低吟了一声。   她眼光一横,心中那股执着终是战胜了袖手旁观,遂挣扎着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手背往那裸露的一处肌肤上一靠。   滚烫若沸。   瞧着是淋雨之后发了热,烧得厉害了。   明月辉抬起头来,大着胆子执起灯笼,往那男人脸上一照。   才发现他正死死地咬着唇,咬到那棱角分明的薄唇渗出血珠,染红了半边下巴。   霎时间——   就算是烧得神志不清了,男人的手依旧以看不见的速度,扣住了明月辉手腕。   眼皮疲惫地半睁,眼神中的锐利却不减半分。   “嘶……”明月辉吃痛,这个粗人,手劲真是够够的,“我……我不会害你,本是想查看你的伤势,想……想要帮你……”   男人眼中闪过迷茫不解的光。   “方才的事,我没有怪罪迁怒的意思。”她忍着痛,坚定地与男人对视,“我知道是那丫头想用你的匕首,趁你伤重的时候害你。”   “这本是她自己惊疑不定、出尔反尔。”   手劲慢慢地减轻。   明月辉咽了口口水,“给了将死之人以希望,却又嫌其危险麻烦,转而捅他刀子,比一开始见死不救还要令人心痛难过。”   要么一开始就作壁上观,要么就一救到底。   她并不清楚陈凉真为何去碰那只匕首,可她明了,那只匕首是这个人最后的一点脆弱的自卫与抵抗。   “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去伤害你。”明月辉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说话的时候,料丝灯柔柔的光撒在她的侧颜,她琥珀色的眸子亮得有点惊人。   男人看着她,眼皮微微下拉,似在思考什么。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下去,她知道,这个男人再一次地选择了相信她。   ……   雨水顺着房檐,一缕缕漏了下来。   明月辉就趴在窗户上,用陶罐接一些从房檐漏下来的水来用。   余光所及处,她见到陈凉真紧抱着双膝蹲在门槛处,头埋得低低的,似是在啜泣。   她叹了口气,径直地回了去。   庙堂中央起了一堆篝火,她把男人拖到了近火处,又以锦帕沾水,将他满是泥泞的脸给洗了个干净。   随着干涸的污泥褪下,男人的容颜一点一点在火光中浮现。   挺翘的鼻梁,轮廓分明的薄唇,深邃略带异域风情的五官,这样的长相……好看得也太不龙套了。   男人此时烧得双目紧闭,基本是任她为所欲为了。   明月辉心里清楚,烧成这个样子,如果温度再降不下去,人很可能就这样折了。   本来她可以喊懂医术的陈凉真过来,可她真不确定陈凉真到底是会杀他,还是救他。   所以,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情非得已,还请见谅。”她嘴里轻喃,手伸到了男人衣领处,掀开了第一片浴铁甲片。   满月军的铠甲打造得特别精良,在游戏里,小皇帝司马沅的军队每每北伐失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武备不及周满的满月军。   相传,周满命人造五兵之器时有一条规矩,就是让防兵穿上铠甲,再令弓兵朝其射箭。   若是射甲不入,即斩造弓人;如果弓箭穿透铠甲,便斩铠匠。   所以满月军的武器锐不可当,满月军的铠甲坚不可摧,这都是流血百里换来的。   她小心翼翼解下男人腰间皮带,脱下他敷满泥壳的铠甲,袍袄浸泡透了泥水,冰凉又濡湿。   待褪下了掩至腹下的裆甲,紧贴皮肤的襦裤,明月辉别过眼,素白的手指摸摸索索摁上了他的亵裤,“得罪了。”   不论他听没听到。   男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无数,有一些深可入骨的陈年旧伤,也有此番大大小小的割伤,最深的一刀,从肋下一直到腹部。   她用陶罐里的水替他清洗伤口,一罐水洗得血红,又跌跌撞撞去窗沿下接下一罐。   目及之处,陈凉真把自己缩得更紧了,她把自己缩进角落里,与黑夜的影子融为了一体。   明月辉叹了口气,处理好男人的伤口后,一把撑开烤得暖烘烘的被褥,给他好好生生盖上。   待做好了这一切,她转过身屯了点草,抱成了一怀。   正当欲走之际,一个沙哑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响起:   “去哪里?”   尾音上翘,微微地,带着点性感。   一想到方才的行为都被对方知悉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脊梁蔓延到头顶,明月辉头皮发麻,耳根焦熟,完全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   “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男人:“……”   “不看不看,不看晕针。”明月辉抱紧了那裹草,口中不住喃喃。   男人:“……”   他不小啊……   接着三两步赶紧跑了出去,“外面冷,去给侍女抱点草……”   ……   少女隐匿在黑暗里,她的浑身湿透了,心也跟着跌落到了无尽的深渊里。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那个人生气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当朋友背叛她的时候,当自己心中英雄覆灭的时候,当洛阳城陷、国破家亡的时候,她都没有如今这样,心像是死了、揉碎了,被碾碎成了渣滓的感觉。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久到她的余光尽头,出现了一双细泥滚滚的绣鞋,石青色的裙摆摇曳如风。   陈凉真的心仿佛醉过了三万六千场,她想要抬起头来,却又无比惧怕地垂眸。   “可是知道错了?”那个人轻声问。   错?   咬着唇,陈凉真颤抖着身子摇了摇头。   “你动了杀机,你想杀了他!”那个人循循善诱,“既然已经选择救他,你又何苦出尔反尔。”   陈凉真就像是一只倔强又濒死的小麻雀,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死死咬着牙不说一句话。   “本宫痛恨言而无信、自私自利之人,既然道不同,那从明日起,你便不用跟着本宫了。”   那人似失去了耐心,绣鞋回转,眼前的那抹浅石青如无情的水纹,荡然欲走。   “不!”陈凉真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双目赤红,满是鼻涕与眼泪的脸。   “殿下,他不是好人,他是满月军,他会伤害您的!”   陈凉真痛苦地仰起脸,狠狠揩了一下眼角,“凉真,凉真后悔了,不该怂恿殿下救他,只要凉真能除去他,只要凉真除去他……”   殿下就能暂时安全了……   她真的不敢想,如果那个人当时的匕首真的刺进殿下的腰间,那到底会是怎样。   她只是……只是……一心只想避免这种结果。   陈凉真那般慌乱,她害怕眼前之人见到了她的真面目,这样伪装在善良下面,如此自私自利的真面目,会感到害怕……以至于弃她而去。   她无助地抬起了眼睛,下一秒,温暖的干草簌簌落进她的怀里。   “啧,好好睡一觉,明日启程。”浅石青色转过了身。   陈凉真心中一紧,出于本能地想要拒绝这些温暖的所在。   “本宫是说,启程一起走。”   一双赤红不复隽雅的双眼怔然而亮,“是,是……”   “还有,本宫知晓如何保护自己。你一个喝凉水的,就别去管一个吃燕窝的烫了嘴了。”   明月辉揉了揉眉头,头也不回地步入了庙殿。 第10章 白衣男人   大雨淋漓,明月辉将灯笼系在屏风旁边,在屏风后面换了身干净衣服。   那个男人又是昏迷过去了,中间惊疑不定地睁了几次眼,双目无神,暗得像一团奄奄熄灭的死火。   明月辉真怕他就这么扑街了,只好彻夜不眠地燃着火堆守着。   “啊……啊……”男人干涸的嘴唇痛苦地呢喃着一些不分明的话语。   他两道挺拔的剑眉紧紧皱着,好似回忆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明月辉抱了点干草凑近他,一边添火,一边竖起耳朵,想要听他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阿月……阿月……阿月阿月……”男人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浓重的哀伤,就像在这个雨夜里,珠箔飘灯独自归的悲哀。   恰好,同样的名字。   明月辉一时间有点怔忪,在很小的时候,也有人这么叫她的名字。   可是过了好多年,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更没有人会在生死边缘的梦里,去思念着她。   这个被男人一声声唤着名字的人,可真是幸运。   明月辉替男人掖了掖被角,半明半暗的火光中,脸上带着自穿进游戏以来从未有过的温和,“你得好好活下去,才对得起我把两床被都让给了你。”   说着,她往干草堆里缩了缩。   ……   ……   “啾啾啾,啾啾……”明月辉是被一阵该死的鸟叫吵醒的。   睁开眼来,一团模模糊糊白色的影子遮挡住了视线。   她擦了擦眼睛,那团影子化为了一个伟岸笔直的背影,那人稳稳蹲着,似乎在瞧着墙洞的一处。   她爬起来,直直地走了过去,才发现男人在瞧着墙洞里的一处鸟窝。   临睡前,她给男人换上了烤干的亵衣,又往他脑袋边上放了一套叠好的干净换洗衣物。   这套男装本是给明月辉自己准备的,结果实在太大穿不得,便放在了车厢深处以防万一。   现下男人穿着那套白色常服,宽肩窄腰,长袖绑腿,倒是除了因这人长手长脚,短了一大截之外,妥帖无比,瞧起来精神奕奕。   她没有想到他的求生欲竟然这么强,短短一晚上,度过了鬼门关不说,除了脸色苍白了点以外,看起来居然和常人无异了。   明月辉蹲了下来,顺着视线看过去。   男人长发以玉钗简单固定住,英气勃勃的剑眉,细挺流畅的鼻梁,他的眼睛从侧面看起来温顺很多,像一匹栖息着的幼狼。   他非凡的英俊是大漠的狂沙,是玉门关外飘扬的柳叶,即使落魄如斯,也丝毫不损风姿。   他玻璃一般好看的眼珠注视着鸟窝里几只嗷嗷待哺的大嘴,这是一窝小麻雀,昨夜风雨如晦,倒是没注意到它们。   小麻雀的身侧,从石壁中长出了一小从青草,青麦离离,在熹微的天光中倔强而又可爱。   “既然自己命都这么硬了,何不努力再活一次?”明月辉蓦然开口,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青草。   “你看就是一花一鸟也为了尝这世间辛酸苦辣而拼尽全力存活,人未尝不可将眼界放远,不拘泥于一时的成败困苦?”   这人昨日那样,分明是不想活了,想要自尽的。   她想好歹也救了人,不妨从心底劝一劝,有什么坎不是时间能够抹平的呢?   那男人一愣,旋即嘴角轻嗤,“你懂什么?”   眼珠转过来,恢复了以往的锐利与冷漠,犹如一块冥顽不灵的硬石头。   倒是个有脾气的主,她是好心灌碗鸡汤,想拉他脱苦海悟兰因,没想到反倒被将了一军。   明月辉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早知道就不客气地放毒鸡汤了。   “我懂什么?你们这满月军攻陷洛阳当天,老娘正乘着花轿走在成亲路上!”明月辉双臂一抱,妙目睁圆。   男人隔了一下。   “还没看出,你已是妇人。”男人看不清表情,蝶翅一般的睫毛在天光中落下麦浪。   他可能想到了昨晚的一些情景,又可能想到了别的什么。   明月辉倒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她整个人再度沉浸到往事中。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才穿过来那一天的事情,隔着帘子那人灼热的呼吸,一些不该有的期望,还有两个不顾一切私奔的身影。   “后……后来呢,你与你丈夫失散了?”男人斟酌着问道。   “那本要娶我的混球跑路了……”她呼吸急促起来,手指不觉地抓住了下裙,“还拉着他那女扮男装的小厮!”   男人微微睁大了眼,这个故事似乎在他脑海里完完整整过了一圈,半响他嘴角意味深长地勾了勾。   ……   明月辉二人要去颍川,男人没明说自己的目的地,却也跟着她们一起上了路。   因他满月军的身份,陈凉真对他忌惮非常。   很快,三人行到了水源处稍作休息。   “娘子饿了么,凉真这里有饼。”陈凉真伺候完明月辉用柳枝漱了口,献宝似地掏出一块素饼递了过去。   小姑娘很有防范意识,故意背着那拖下了盔甲的白衣男人。   明月辉咬了一口,“包里不是还有剩么,给人家几个。”   陈凉真咬唇,“咱们这点粮食一路要挨到阳城,哪里还够一个大男人吃。”   “拿出来。”明月辉瞪了她一眼,人都跟着一路了,这时候还贪一个饼干啥。   陈凉真负气,扣扣索索从包裹里拿出半张破饼,施舍一般朝坐在大石上的男人一递。   “就这?”明月辉诘问道。   陈凉真没法,又扣扣索索地掏了两张出来,不情不愿地递了上去。   男人看也没看那饼,径直跳下了大石,牵过自己的马,“这么宝贵的吃食,陈娘子还是自己收好吧。”   这下轮到陈凉真吃瘪了。   不知为何,看到了一视同仁地对待,明月辉竟然对这男人产生了一丝丝的好感。   只见他拉着自己灵性十足的白驹走到河边,脱了皮靴,挽起袖子,跟马驹一起跳入河中。   “嘿儿嘿儿!”白马快活地扬起蹄鸣叫。   男人抚了抚白马的毛发,一双异色瞳仁与之对视,无言中,白马似乎明了了男人的意思。   “哒哒哒……”白马一双铜铃样的眼睛,盯着清澈河水,四肢蹄子有规律地踩踏起来。   随着它踩踏的步伐,男人双手往河水里捞着什么。   一尾鱼,被他修长有力的两只黏住了尾巴,提了起来。   明月辉站在岸边,看到那惨兮兮的鱼翻着白眼,许是被白马的蹄子给蹋晕了,才被轻而易举地捞起来。   “想吃鱼吗?”男人突然问她。   明月辉一愣,旋即笑了,“想啊。”   男人颔首,“接住。”   伴随着那句话的,是那条太阳下鱼鳞泛着光的尾鱼。   明月辉连忙兜起裙子,不顾陈凉真“成何体统”的惊呼,跳过去接住那尾鱼。   紧接着,一尾、两尾、三尾……   明月辉就像玩小时候在小霸王学习机里玩的接球小游戏一般,兜着裙子跳来跳去接男人抛过来的鱼。   白马一头瓮进河水里,然后扬起脑袋,使劲转头洒水。   那些细小的水珠洒到明月辉身上,她躲避不及,被洒了满头的水渍,自顾自咯咯笑起来。   男人本再捉了两尾鱼,抬头时看见了眼前的这副场景。   水光与天光中,少女身姿轻盈,那笑容仿佛能尽染整片苍茫的原野。   他忽然想起了早一点的时候少女在他面前唠唠叨叨的那些话,嘴角也跟着向上牵了起来。   ……   许是从军久了,男人自己随身带着必备的调味包,烤出来的鱼不知比素饼香了好几倍。   明月辉吃了满嘴油,回头瞟了一眼马车,陈凉真弓着身子正狂啃着饼。   这次轮到她不受嗟来之食了,虽是自私,倒是个有骨气的姑娘。   三个人行了一路,明月辉的嘴再也没被亏着。   男人好像熟识一切的野外技巧,他能分辨每一种野菜的习性,也能自己造捕兽夹打各种别开生面的野味。   “会剥野兔皮么?”男人问明月辉。   一路上,双方即便不愿向对方透露名字,行动上也同样默契。   “没剥过,但愿意试试。”明月辉点头。   男人提着灰兔子的耳朵,拎起来交给明月辉。   “娘子,您怎么能剥兔兔的皮,兔兔这么可爱!”陈凉真连饼都不啃了,脚一颠一颠地小跑过来阻止。   她还没走到,就见明月辉以匕首划开了死兔子的头皮,然后围笑地刷地一声。   一整张兔皮就这么剥了下来。   陈凉真:“……”   “干得漂亮!”几米外正给山鸡抹脖子的男人给了明月辉一个肯定的眼神。   陈凉真向他毫不留情地瞪过去,她更恨这个把王妃殿下带坏的男人了。   ……   至颍川的路并不远,纵使一路走走停停,还是不到两天便快到了阳城。   “以后你有什么安排?”原本正在驾车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   “下扬州。”明月辉道,“天下大乱,那里隔了长江之险许是安全一些。”   “你呢?”她反问。   “到前面的负黍亭便下了……”他垂眸,剑眉如同凌厉的风,睫毛却像温柔的灰翅,“有个人在那里等我,如果我还活着,他就一定在那里等着我。”   不知为何,明月辉敛眉,明知这是短暂地偶遇,却生出一丝不舍。   山重水复,负黍亭很快到了,那是一座飞檐式的八角亭。   明月辉先是看到了一个飞檐的角,紧接着发现后面有一片黑压压的东西。   “满月军,这是满月军!”陈凉真尖叫起来,慌忙地扒拉起车帘,想要看清外面的情景,“姑娘,这个混蛋,把我们引到了满月军的大本营!”   明月辉也惊了起来,这里怎么会囤积了漫山遍野的军队?   八角亭子显山露水,亭子中央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明光铠,看不清面貌。   少年本来在饮酒,但见马车缓缓驶来,看到马车上的人的时候,怔然站了起来。   明月辉终于认出了军队飘扬的旗帜——   非是满月,而是一只腾空而起的朱雀!   她的脑海里回忆起了那个夕阳的光晕里,沥沥的风里,那个骑着白马,天神一般的男人。   清河王!   这是清河王的朱雀旗!   “阿父,阿父您终于回来啦!”少年跑了过来,他已经长得很高挑了,脸还显得有些稚气未脱。   阿父?   明月辉转头朝那白衣男人望去,至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样,怎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她随即想到,这时候人普遍早婚,说他十三岁有的头胎也不是不可能啊。   “稚儿。”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马车前,朝少年点了点头。   随着那声“稚儿”,漫山遍野的南羽军齐刷刷单膝跪了下来,一时间那声音震天动地——   “恭迎,清河王!”   “恭迎,清河王!”   “恭迎,清河王!”   那声音回荡于遥遥山涧,不停、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明月辉脑子一下子【嗡……】地放空了,根本没理陈凉真因惊恐揪紧她袖口发出的呜咽。 第11章 静候佳音   明月辉想,怪不得清河王要戴上面具,他那样胡汉混血的模样,定不会为大梁王庭所容。   她与陈凉真已被奉为清河王的座上宾,几个随侍相陪在畔,从驿站的菱格窗户望过去。   她看到了白马上的那个男人,他鞍马执戟,漫山遍野的南羽军闻风高呼。   风吹拂着他的发丝,金繁冠反着赤金的光芒,看起来好似有层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他。   犹如初见。   “周满的满月军在洛阳城至以北数州,纵兵杀掠,恣意抢剥。甚至不论贵贱,将普通人家的子女妻妾掳至军营。”在明月辉面前说话的,是那个管清河王叫阿父的少年。   少年叫做沈忌,据说才十三岁,就是长得有点捉急,看着跟十五六的差不多,也模模糊糊有了那股英挺慨然的味道。   沈忌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胡人血统了,明月辉估计,一是他的母亲该是汉人,冲淡了胡人血脉;二是他爹的那半分胡人特征,估计都长在身高上了。   这孩子可真是高呀。   明月辉已算高挑了,也只够够着他爹的胸膛,他小小年纪,也已经比明月辉高上半个头了。   “周满本人更加嚣张,囚禁了云帝爱女,安宁公主。还折了云帝手脚,利用安宁公主安危威胁云帝,对其日夜凌|辱。”沈忌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甚至眉宇间还闪烁着嘲讽之意。   此话一出,明月辉眉毛一跳,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的性|教育做得有点早,就算放到现代,这种话题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也会面红耳赤的。   她还真难想象这个年代兵营里的兵油子到底有多污。   至于安宁公主……这个妹子明月辉其实是有印象的,据说是云帝早年爬墙的产物,所以和男主司马沅没有血缘关系。   她的身影曾存在于皇帝后宫养成游戏的氪金商城的至尊vip位。   只要氪金氪到了v10,就能开启攻略这个妹子的定制支线。   区区5万块,明月辉这种万恶的有钱人还是给得起的,她早就在游戏初期氪到了这个数额。   就是这条支线在比较后面的位置去了,明月辉还没来得及打,就被迫穿到了这个破地方。   “所以你阿父……”明月辉顿了顿,看向少年。   她早就发现,这小少年说云帝母女的时候,神色有点不对。   作为臣子,似乎已经大不敬了。   想不到大不敬的还在后面——   ”阿父还是决定回洛阳,去……”少年双目蓦然赤红,捏紧了拳头,“去挽救那狗皇帝的江山!”   他说完这句的时候,明月辉头皮都麻了,大梁还没有完全玩完呢,云帝余威尚在。   这么大不敬的话,看样子少年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因为四周的侍从,神情都很镇静。   “女郎!”突然,一个人影从楼梯处闪进来,“清河王有请。”   那人暗暗瞥了沈忌一眼,小少年懊悔地闭上了嘴。   他的拳头还是捏得紧紧的,浑身止不住的轻颤。明月辉最后瞥了他一眼,随着传话人下了楼。   再一次见到清河王沈南风,他再度戴上了那枚白玉面具,遮住了大半俊美无边的容颜。   玻璃珠一般的异色瞳仁也不知用了何种方法,被染成了黑色。   “你真的要回洛阳?”明月辉站在马下,仰着头问男人。   湛然春光中的男人点了点头。   明月辉突然很想问他,既然如今要回去阻止周满,当初又为何放其入关,大破中原之地。   “多谢娘子点拨之恩……”沈南风似瞧明白了她的疑虑,压低了身子,亦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皇帝欠在下内子一命,在下却因此纵容周满谋逆,置天下万民于不顾,错得离谱。”   内子?   明月辉知道,内子,也就是妻子的意思。   她的呼吸紧了紧,脑海里一个又一个的画面炸开。   沈南风在那风雨夜里的怒号,昏迷中那一声声“阿月”哀痛的呢喃,以及沈忌那双因提到云帝而赤红的双眼……   “天下颠覆之后,罪臣本想以死谢罪。然娘子之言,彻底点醒了在下。”   那墙洞里的一草一鸟,就算生于围墙,就算风雨如晦,尚能这般努力地活下去。   他又如何能因一己之私,在明知周满会霍乱天下的情况下,撒手不顾,置天下万民于水火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这本是他从军之时,立下的誓言啊。   “在下的妄为之私,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一一弥补。”他的嘴角轻嘲般上扬。   “在下之子稚儿,会护送娘子南下至颍川,不少王公世家皆逃至了那里……你,会安全的……”   听他这么说,明月辉没来由地心底一慌,“你还会回来么?”   此时,前边的传讯兵赶了过来,贴面汇报了什么。   沈南风缰绳一勒,白马摆蹄,往前行了两步。   “等等,你还会回来么”明月辉追了上去,急急地问。   见那个人没有回头,她捏紧了拳头。   不等那人走远,她又鼓起了勇气,上前追了几步,“你还不知道我姓名呢……”   “要是你这次能活着回来,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怎样?”   明明两人萍水相逢,明月辉却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傻气,去说这样一番话。   那骑在马上高大伟岸的身躯还是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卡在明月辉心头的那股气,一点点泄了下去。   直至快要泄干净的时候,那人回头了,天光正巧照耀在他的白玉面具上,   “好。”   明月辉以为自己听岔了,半晌,以手阔着嘴,“那我……静候佳音!”   这一句【静候佳音】回荡在了山涧的风中,湮灭在了军队行进的脚步声里,她也不知他听到没有,一直站在那石亭之下,望着那个长龙一样的队伍。   游戏里周满的满月军一直把西梁的军队打到了长江以南,占领了肥沃的中原腹地。   西梁军队损失惨重,从此十年,一蹶不振。   长风吹乱了她的鬓发,明月辉将一缕乱发挽回耳后,她只是希望这个原本会死在雷雨交加夜里的男人,这一次,能抓住这翻云覆雨的运命。   ……   ……   “袁?”当明月辉告知沈忌自己的姓的时候,他沾着碗中的水,将这个字写在了马车的窗沿上。   “嗯。”明月辉重重点头,“沈小将军聪慧。”   “袁姐姐既是阿父的朋友,叫我小名稚儿也可。”沈忌张张嘴,随手拿了盘子里的桃花酥。   沈忌是个单纯少年,被明月辉释放出的善意感染,很快向明月辉说明了,大约半月前,他的父君便让他屯兵负黍亭的事情。   沈南风让沈忌等他半个月,若他倒是还没有回来,就带着这批南羽军解甲归田。   到时,再无人可驱使这只神旅。   沈忌只是按着父亲的吩咐办事,他从未怀疑过父亲会抛下他。   沈忌不知道,如果不是明月辉的搭救,恐怕沈南风在洛阳覆灭之后,便真的打算永远追随他的妻子而去了。   “只要我阿父想打,他打架就从来没有输过。”比起时刻担心的明月辉,心思纯粹的沈忌倒反过来安慰起她来。   “谁说我家女郎担心你阿父了?”一直抱膝休息的陈凉真嗅到了少年语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突然怼了起来。   沈忌三两口的吃起了桃花酥,毫不介意透露自己想歪的部分,“之前也有很多姐姐想当我娘的,这种事人之常情,有啥大不了的。”   “你……”听那无所谓的口气,陈凉真被堵得一口气顺不过来,“你这小混球、死孩子……”   “胸不大,心倒不小。”沈忌瞥了她一眼,旋即拍了拍手,一个跨步下了马车。   陈凉真扶着车沿,被气得够呛,连明月辉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在沈忌军队的护送下,他们这一次走了官道。   管道之上,成群结队都是举家迁徙的流民,听说琅琊王、襄王等几个比较主事的皇族已到了颍川,加之颍川又有世家大族的裴氏。   不少百姓嗅到政|治的气息,纷纷迁往颍川。   处于南羽军的职责,沈忌走官道,一方面也为了维护一路上流民的安稳。   “袁姐姐,咱们停下来休整片刻。”车外,沈忌对着车窗道。   很快,他们停在了一处茶亭。   明月辉戴了个斗笠遮住面孔,便跟着沈忌下了车,腿脚不好加之与小少年呕了气的陈凉真则自己留在了车里。   ……   “打死他,打死他,这小贼,一路上偷了咱们多少东西!”   “还不承认,抓到现形了还不承认,你这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   “打死算了,晦气!”   明月辉叫了几个肉饼、一碗葵菜汤,等菜的当口,听到不远处几声叫嚣,一群人围在那里,好像在打架。   她将脱下来的白纱斗笠小心带好,便提起裙裾,趴过去看热闹。   人的天性就是这样,她在小时候可最喜欢看人打架,好几次因为看架耽误了上课的点。   看架的人不少,明月辉拨开人群,发现是几个壮汉在殴打一个瘦弱少年。   男孩子身着土褐色的破衣褴褛,被打得爬在地上,背脊骸骨透过衣服,伶仃的凸起。   壮汉重拳重脚全落在了他单薄的背脊上,他弓着身子,将小脸埋在了挂在脖子上的烂围脖里。   浑身悚然抽搐着,却倔强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老人家,他到底偷了什么东西?”明月辉轻轻问旁边头戴皂巾拄着拐杖的老年人。   那老头鼻子一哼,三角眼眯了眯,“小耗子偷油偷到了祖宗庙,这下要变死耗子咯。”   老头给她打着老奸巨猾的诳语,语气里满满一股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嚓……嚓……嚓……”明月辉分不清是拳拳入肉的声音,还是破烂衣服狠狠摩擦地面的声音。   只见其中一个壮汉一只脚抬起来,铆足了力气狠狠往少年肩胛骨一踩。   那少年疼得猛地抬起了脑袋,大口大口无助地抽气。   明月辉终于看到了那个孩子的面貌,那张脏兮兮的清秀小脸劲劲的,写满了永不屈服的倔强。   他漫无目的地扫了在场无动于衷的人群一圈,电光石火间,他的眼神扫到了她的。   明月辉的心,不明不白地暗跳一下。   她似乎看得到,那少年眼里闪烁着的金色的暗芒,好似永生永世都不会熄灭的火焰。 第12章 谁是你媳妇   几个大汉不依不饶地对着少年拳打脚踢,渐渐的,少年后背浸染出了血渍。   其中一个壮汉眼中闪出变态的深色,抽出一根竹棍,想要冲少年后背直接捅上去。   正此时,一物飞溅过来,正好打在了正要迈腿狠踩男孩子的壮汉肩膀上。   “哎哟……哎哟!”那壮汉当即双膝跪地,歪在地上疼得打起滚来。   那物滚落下来,众人一看,原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子。   “他奶奶的,谁干的?”另一壮汉狠眼横视围观人群,那凶狠如狼的眼神,目之所及,路人退成一片。   面对这样的煞神,任谁都退避三舍。   “她!”   明月辉的腿呛然一痛,原是一根拐杖狠狠敲打在了她的小腿内侧。   她不自觉地,向前跌走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回过头来,方才与她说话的驻杖老头,此时脸已经逢迎成了一朵菊花,“老朽亲眼见这小贱蹄子谋害大人。”   大人?明月辉暗笑,这般刁奴算个篮子大人?   周围的人湖水一般退了下去,还悉悉簌簌来来谄媚的附和声——   “就她,这蛇蝎心肠的毒妇,我刚刚瞧见她扔了暗器打伤大人!”后面一名红衣少女发出了尖细的声音。   暗器……明月辉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又没有练过掷铁饼,不过就是捡了块石头暗自丢过去么……   这么个壮汉还不如孩子耐打,怎怪得了她?   “她活腻了,敢碰程家的人!”   “这程家贵女可是堪比皇族的金贵人,一路上多多照拂,心肠比菩萨还要好上三分。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接二连三地忘恩负义……”   “啧啧啧,程家娘子的东西都敢偷,程大管家的人也敢打,敢在天王老子头上动土,真是活腻了!”   一声声的嘲讽淹没了明月辉,她隐隐约约听出,这家几个壮汉是一个程姓世家畜养的刁奴。   西梁最顶级的士族莫过于谢、袁、王、庾几家,近些年来,云帝母家,莫家也算是异军突起。   无论西梁老牌士族,还是以后的东梁江东新贵,她可都没听过有姓程的。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鸡,敢在流亡路上称王称霸。   几个壮汉凶神恶煞走了过来,明月辉眼皮都没抬,这个动静已经闹得够大了,有人会替她办了他们。   “见了爷几个,还敢戴斗笠遮遮掩掩?”   “也不知丑成啥样,让兄弟几个瞧瞧乐子!”   他们的眼底浮现出淫邪的色彩,其中一个刁奴伸过手,准备一把掀翻明月辉头顶的斗笠。   “啊啊啊!!!”蓦地,凭空惊起一阵惨叫,随之时骨骼咔嚓而断的脆声。   沈忌带着几个巡逻的士兵及时赶到,方才那一刹那,是他直接制住了刁奴,毫无留情地顺势卸下了那人的胳膊。   “你……你不知道我家娘子是谁吗?”另一个壮汉鼓起勇气,畏畏缩缩地威胁道。   明月辉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差点没笑出来。   这没眼见的奴才,人家都还没开始拼爹呢,他在这里拼起了主子。   “本将倒是要见识一下,这比天王老子还高的程家娘子。”沈忌嘴角挽起深深嘲讽,他是朝廷亲赐的骑都尉,称一声本将理所应当。   或许是威压太甚,也或许是背后的朱雀旗太过昭彰,之前帮衬程家刁奴说话的人群全都噤若寒蝉了。   之前用拐杖抽了她的老流氓,更是灰头土脸地掩面想要溜走。   明月辉才不管这群垃圾,她揎开这些人,直直走向了那个男孩子,“你没事吧?”   那少年吃力地爬起来,他的背脊被打得有些佝偻,擦了擦嘴角的血,咕隆咕隆了两声,结果却呕出了两口血。   “喂?”明月辉再喊了一声。   男孩子比明月辉还矮了一个头,看起来瘦小无比。   他埋低了头,搂着怀里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头撞过了明月辉,跌跌撞撞地走开了。   明月辉被撞得连退了两步,她的白衣常服上沾了些那孩子的血,她本来平白生出的那股气,也随之偃旗息鼓。   ……   ……   江边芦苇飒飒,水葱倒栽清澈水底,油油地飘荡。   四望皆空阔,孤舟泛渺茫。   明月辉撤了斗笠,蹲在江口汲水。   她其实不止为了汲水,一方面也在等沈忌。   这位暴躁老哥说是想见识见识那比天王老子还要厉害的程家娘子,便点了队兵,直接将那几个卸了胳膊的刁奴拖着,闯了人家地盘。   只是在偶然间,她撞见了方才挨打的那个少年,他正与一身形瘦削的成年女子一道,背着明月辉坐在不远处的江畔。   明月辉俯下身,不自觉地观察起来。   那女子似乎染了病,仅一个侧颜,便能察觉出凹陷下去的脸颊。   只见那少年沉默地从怀里掏了掏,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硬馒头,明月辉甚至还能看见馒头上面长着的霉斑。   明月辉这才知道,原来那少年偷的,只是一个长满霉斑的馒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个堂堂世家,却为了一块破馒头而草菅人命。   “你吃。”男孩子装作不经意地,把这枚硬馒头递给了女人。   女人看了他一眼,“你呢?”   女人的声音异常古怪,喑哑得如同破烂的风箱,明月辉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吃饱了,不饿。”少年拍了拍自己肚皮,朝明月辉漏出的那半边脸上,浮现出小小的、腼腆的酒窝。   这样子看起来,他才像一个鲜活的人类。   女人狼吞虎咽地啃食起来,看样子是饿坏了。   少年忙给她递水囊,“慢点吃,慢点吃。”   ……   少年过来重新汲水的时候,女人再一次倒头睡在距离不远的,铺满了干草的板车里。   明月辉估计这一路上,少年就是这样将病女人一步步推过来的。   “诶,你还记得我吗?”明月辉见少年提着水囊走了过来,摇着手打招呼。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只是那簇瞳仁里的暗芒,或许只是心中一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恻隐,令她此时此刻站在这里。   少年没理她,一脸冷然地坐在大石上,解开绑在头上的褐色绑带。   绑带浸满了血,一泡进水里,暗红色的血渍一圈一圈蔓延开来。   他额头上破了食指长的一条口子,微微结痂了,看起来深可见骨,异常恐怖。   少年闭目小憩,整个人憋的那口气萎顿下来,仿佛小小的背脊上压了千斤重。   “诶,看不出来,你这孩子还真孝顺。”   明月辉从腰间解除小囊,里面装了些干脯、肚肺等小食,反正她也吃不完,“偷来的馒头给你姨吃,从小就知道尊老爱幼。”   听到某个词的时候,少年猛然睁眼,竟用一种劲劲的神情盯着她,“她不是我姨。”   “啊?”明月辉见那女人也没多老,说是姐大了,说是娘则小了,所以才折中猜了个姨。   “她是我媳妇儿!”少年捏着拳头,眼神里有熊熊火焰。   “??!!!”解囊的手不自觉松开。   明月辉拼尽全力忍住眼底的震惊,眼前少年最多不超过十二岁,又瘦又矮,跟个九、十岁的孩童差不多高。   那个女人的岁数少说,也是他的double了,怎么好意思去荼毒这么小一个孩子?   搁明月辉身上,她是做不得这种禽兽的。   以前与她年龄相差最大的一个情人,是个小模特,比她小个五岁罢了。   她还记得那个面目精致的少年,生起气来奶凶奶凶的,却患得患失,对她依赖非常。后来两人分手了,明月辉喂了他国际秀场资源做补偿。   明月辉从电视里看了那场国际a类时装秀,那少年跟她在一起时,梦寐以求就是站在这样一个秀场上。电视里的他终于像一束光一般闪耀了,然而镜头拉近,她却发现,他哭了。   从那时起,她就再也不找这种年龄小她这么多的情人了,情难清,债难还。   不过眼前的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姐弟恋了,这他喵的是母子恋啊!   “她就是我媳妇儿,从小我就认定她了!”男孩子敏感地注意到了明月辉不经意间地嘲讽,咬着嘴唇辩解。   “谁是你媳妇?”   一声尖锐的质疑破空而来,把明月辉耳膜都震了一跳。   她转过头去,但见陈凉真头戴面纱,拐着脚站在芦苇边,双眼似乎要冒出火焰,狠狠瞪着明月辉身旁的少年。   “你说谁是你媳妇儿?”陈凉真又重复这句话,一步一步携疾风骤雨逼过来。   明月辉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那少年只是蔑了一眼陈凉真,只定定指着不远处板车上的女人,“她!”   “啪!”陈凉真掠到男孩子面前,直直比他高了半个头。   她毫不留情一个耳光甩过去,“混账!”   少年被打懵了,清秀小脸直直歪了过去,五个指印迅速红肿了起来。   只怔楞了片刻,森森的眼珠转过来,定定看着陈凉真,释放着阴狠的光。   “啪!”毫不留情地甩了回去。   即便隔了面纱,也能看出脸庞的红肿。   陈凉真被打得当即捂住了脸颊,头晕目眩,她的眼眶完全红了,整个人就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子,竖起了浑身上下的毛,恨不得与眼前人拼命。   “混蛋,你这混蛋!”陈凉真疯了一样扑过去,两只手左右开弓直逼少年的脸。   那男孩也不甘示弱地反剪她的手扭打起来,还真一点男子汉的包袱都没有,女人说打就打了,一点也不含糊。   原游戏里,陈凉真一直是亭亭净植的小白花。   她唯一扇过的一巴掌,还是在小皇帝司马沅强要了她之后,又娇羞又恼怒地如同一只软绵绵的小猫爪一样挠的。   司马沅只当那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现在这哪是情趣啊,这根本就是凶杀!   明月辉一想到这里,赶紧先去拖那个男孩子,“小兄弟,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男孩子遭明月辉拖住后,硬生生被陈凉真挠了两爪子,他一个胳膊就轮了过去,将陈凉真掀翻在地,“干他娘的好男,臭娘们你别拦我!”   这句语出成脏,彻底打破了明月辉对他的既定印象。   “你放尊重点!”陈凉真倒在地上,满头是血,她一把扯了面部顽强的面纱,铮铮看着少年。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知道她是谁吗?”   “……”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惊诧地看着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无畏的神情开始慢慢变化。   他余光瞥见明月辉,愤愤不平的面部一点一点松软下来。眼皮垂落,不着声色地将自己的衣袖从明月辉手边撤离。   见男孩子变了态度,明月辉更是十分疑惑,她着实不知道原游戏里,袁皇后会与一个小少年有什么牵扯——   “司马沅,你还是人吗?”   明月辉还没想清楚,就被陈凉真惊雷般的一句话搞得颅内烟花爆炸。   只见陈凉真擦了擦额上的血珠,爬正了身子,一双原本素馨花一般娴静的眼睛,被血腥气冲淡,铮然有了铁骨之义。   “司马沅,你这抛弃原配妻子的捞种,别说男人了,你连人都不是!”   刚刚说什么来着?   明月辉擦了擦脑门的汗,这年头谁还没被生活吓哭过几次呢…… 第13章 心甘情愿的深渊   沈忌哼着小曲走回来,心里美滋滋的,回想起方才那程家娘子被他怼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样子,就一阵暗爽。   还没靠近马车车厢,马车帘便一掀,冒出一个鼻青脸肿的小脑袋来。   沈忌脑内转了一个圈,直到看到那身脏兮兮的女衫以及前方那完全没有任何波澜的胸,才反应过来那是陈凉真。   陈凉真瞪了他一眼,随手咬着牙,扔出来一大坨血肉模糊的东西。   沈忌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人。   只不过脸和身子都渗着血,特别是那张小脸,道道血痕,惨不忍睹。   “姑娘说了,把他给关起来。”陈凉真眼光瞟了那个人一眼,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赶紧移开了眼睛,“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个女人,也一并看管住。”   本来躺在地上那人压根再也生不出任何力气了,听到陈凉真说关于女人的事,耳朵敏感动了动,阴恻恻的眼皮撑开,“你敢——”   一口血哽在喉头,小少年“哇——”地一下便吐了出来。   陈凉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别过脑袋,“我话还没说完……那女人病了,沈小将军,您看着办吧……”   言罢,拢了帘子。   留下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的沈忌,以及——   一个像狗盯着肉包子一样,用那般火热又骐骥的眼神盯着他的,一步一步胼手抵足爬过来的瘦弱少年,“沈……沈小将军……”   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羽睫遮掩住他所有的自尊,“求您慈悲仁德,救救她……救救她吧……”   ……   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   世间唯有情之一字,不得哭,不能语。   明月辉心情复杂地从车帘的缝隙这样瞄过去,她看到了那个叫做司马沅的少年——   他正爬在沈忌皂靴旁边,放下自己身为皇族所有的宝贵尊严,只为救在他心口,划过深深痕迹的那个姑娘……   她的脑海里浮现起了第一次见到男主司马沅的情景,那是进入主线剧情的第一个画面——   手机屏幕里琼楼玉宇,飞阁流丹,明黄色的琉璃瓦在天光下烁烁闪耀。   新帝登基,万侯朝拜。   司马沅头戴冕冠十二旒,玄衣c裳,玉革宝剑。   他的背挺得很直,他的头也昂得骄傲,略带稚气的面容上,张扬着整个帝国的尊贵。   这时候控制面板拉出来整个游戏里的第一次人物简介:   【姓名:司马沅】   【地位:梁明帝·东梁开国皇帝】   【年龄:16】   【特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一生挚爱:薛快雪】   一生挚爱——   薛快雪。   “凉真,之前司马沅带走的小侍卫,是否就是车上那个病女人?”明月辉拢了帘子,回过头来。   话还没簦铝拐驵弁t簧痔孛垂蛄讼吕础   明月辉一脸mmp的表情,赶紧伸了手,将陈凉真捞了起来,“你是本宫的人,以后这双膝盖没本宫的允许,别随便跪人!”   别的话没听到,陈凉真一听到那句【你是本宫的人】,脑子嗡地一下,就炸开了。   她双脚一软,如若不是明月辉手还兜着,保准一咕噜又跪了下去。   “是……是……”这一软,将两人的身子挨近了。   陈凉真鼻子闻到了明月辉身上那股独有的清冽香气,耳朵奇怪地红透了。   “她……她姓薛,名快雪,是……是跟奴婢一起在司膳房做事的宫女……”陈凉真垂着脑袋,不敢看明月辉,细声细气道。   之前明月辉问过陈凉真关于小侍卫的问题,被其三五句岔开了话题。这次换了个情景再问,对方哆哆嗦嗦,倒是说出了实情。   只是明月辉搞不懂,陈凉真脸红个什么劲。   “跟奴婢一样,她也亦罪奴出生。薛家,在哀帝时期统过兵,后来犯了事满门抄斩,她年龄小又是女子,便被充为罪奴。”   接下来陈凉真的话语,着实出乎明月辉意料。   游戏里薛快雪与陈凉真,一个是司马沅的挚爱,一个是他的心头肉,两个人并无什么交集,反而隐隐敌对的意思。   如果论受宠程度,当然薛快雪更胜一筹。   所以,明月辉并不认为,陈凉真与薛快雪有多熟,可事实,却如脱肛的野马,超出了明月辉的预料。   “她和奴婢……曾是最好的朋友……”陈凉真垂着脑袋,思绪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   “晋王曾住于冷宫,奴婢认识快雪之时,她便一直偷偷接济晋王。”   “甚至为了他……为了他遭受了吞碳之苦,所以晋王对她,情深义重。”   这与游戏里的故事,是相符的。   司马沅本是上任哀帝随意临幸了个宫女,生下来的孩子。   在六岁之前,他被母亲藏于制衣局仓库之中,偷偷养大。   六岁之后,他的身份惨遭暴露,其母被尚是皇后的云帝毒杀,他也随之被扔进了冷宫,任其自生自灭。   送饭的宫人经授意,对其肆意□□不说,送饭还短斤少两,生怕饿不死他。   此时还是宫女的薛快雪偷偷接济了他,将自己的饭食分出一半,数年如一日地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送去与他。   两个人相识于微时,薛快雪大他八岁,亦姐弟,也亦情人。这份感情,就算之后的司马沅再如何鲜花似锦,烈火烹油,他也不曾忘记,更从不曾减淡一分。   明月辉甚至认为,如果不是【日理万姬,子孙成群】这个强制设定的话,司马沅一生只会专宠薛快雪一人也说不定。   毕竟一开始这——   【千古一帝,长生不老】   【收集名臣,名扬后世】   【一统天下,征服世界】   【日理万姬,子孙成群】   四条大线,只有一条是花心线。   其他几条,说不准司马沅就真和薛快雪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就连在这条注定成为花心大萝卜的线里,司马沅也是在薛快雪拒绝承宠这一前提下,才去赌气般地找她人睡的。   别看这个理由恶俗且毫无逻辑,明月辉认为,这已经是制作人员想出最好的让司马沅能够宠信她人的理由了。   “快雪身子一直不好,后来更是一天差过一天,我与晋王殿下也是着急。听说云帝陛下被前庭的袁相气得吐了血,晋王便想了个法子,他……他贿赂了近侍,闯入了陛下的明堂……”   晋王司马沅并不笨,他向云帝进献了一个既能给云帝出口气,又能制衡世家门阀的法子。   一个月之后,云帝派人强质了四大宗族中根基最厚的袁家嫡女——袁曲入宫,以赐婚为名,迫其嫁给刚刚被晋封为晋王的宫女之子司马沅。   此时世家权贵已经凌驾于皇族之上,四世三公家底傍身的袁曲,地位甚至比公主还要尊贵。   堂堂世家嫡女,被迫嫁给了在冷宫里连老鼠都要吃,据说还有龙阳之癖的落魄皇子司马沅,这对于世家来说,可谓奇耻大辱。   可世家偏偏不能说什么,还必须跪谢皇恩。   甚至皇家也可以借此举,与袁家结为姻亲,可以说一箭双雕。   然而云帝没有想到,此举,也恰恰是压垮世家对朝廷忠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条几败俱伤的毒计,唯一的受益者只有一个,那就是司马沅。   云帝不但给他在宫外开了府,他还能趁大婚之日,将薛快雪接出宫,好生将养。   “本来晋王能将快雪与我一同安排进陪嫁的队伍里,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快雪没能进陪嫁名单……只好在大婚当日与一个侍卫换了身份,以侍卫的装扮混出宫去。”   说到最后陈凉真把头埋得低低的,她本就是自私的,此前也只想让朋友好,自己也能出这宫廷牢笼。   可没想到……没想到……大婚当天洛阳城陷落,整个天下瞬间倾覆。   司马沅“情深意重”地拉着薛快雪跑路,却丢下了她一个人,惶恐无措地望着那匹白马消失在视野尽头。   当时三个人信誓旦旦的商讨与计划,不过是两个人的舞台,一个人的陪衬,陈凉真终于恍然大悟,自始至终,自己都是被抛下的那个。   心宕到了谷底,蓦然间,额头却有一股冰凉舒适之感拂过。   陈凉真惊异地抬起了脑袋,发现明月辉已坐到她身旁,腿上捧了个小小陶罐,正挽着素手以绣帕往里蘸水,给她擦拭方才的伤口。   “你忍着点,本宫唤人在罐里混了军营里最纯的烧刀子酒,敷起来有点点疼。”明月辉头也没抬,葱管一样好看的手指搅了搅罐子里的酒水。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陈凉真眼睁睁看着那张绣帕,仿佛自己的心也是那绣帕,沉浸入酒中,被那根手指搅了无妄的心神。   她鼻子一酸,那颗心遭浸泡得又沉又醉,“殿下,是我们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如果不是我们,你根本不会入宫,也根本不会受这么多苦……”   明月辉抬眸,发现眼前的女孩子那双起了老茧并不好看的手正捂着脸,一声又一声难过地抽泣,“你是我的陪嫁宫女,也只有你与我共患难过来。再不对你好点,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陈凉真愣了愣,这是她第一次听明月辉以“我”自称,她“哇”地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又怎么了,能别哭哭啼啼的吗?”明月辉很是受不了女孩子的眼泪攻击。   陈凉真睁大了眼睛,认真一闷,金豆子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殿下……殿下……凉真跟着您,一开始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她小小声的,却又无比认真且惭愧地述说, “凉真哪里值得……您对凉真这么好……”   陈凉真眼睁睁看着洛阳倾颓,又楞痴痴地看着挚友抛弃,她打死也没想到,那个被他们的计谋骗来,即将要沦落半生的世家少女,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宫内的全然信任,城门口的以身护佑,路途中的生死相随。   那个人的善良、坚韧、勇毅,无一不深深吸引着她。   一开始她只是为了活命,可这一路上,那根救命稻草,慢慢演变为……演变为……她心甘情愿栽进去的深渊。   “果然,本宫也早已猜到,短短时日的相处,哪里值得生死相随的忠心。你肯交代清楚,也是不负本宫的期望了。”明月辉嘴角弯起淡淡地笑容。   那句熟悉的“本宫”又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了。   心口突然堵得有些难受,陈凉真喘不过气来,她很想说,其实到后面,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她真的很想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第14章 游戏开始   “凉真,晋王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明月辉突然想起了这个事。   陈凉真的父亲是哀帝时期的太医院院判陈鹤,是他承云皇后之命,毒死了司马沅的母亲。按理说,两个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在游戏里,司马沅才会从民间寻回陈凉真,对她实施♂♀这种早古台言霸道总裁式的惩罚。   陈凉真摇了摇头,她谨小慎微地苟活于宫廷,又早知自己父亲的真正死因,怎敢在司马沅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连快雪我也瞒着,他们只知我略懂些医术,能用月例换来的仅有药材为快雪勉强吊着命,却不知我承袭了父亲的技艺。”   “那薛快雪的身体?”明月辉问道。   陈凉真苦笑:“她身子本就差了,又久虑成疾,即便有个宽松环境,若不除心头宿虑,也命不久矣。说来惭愧,我俩虽是好友,却又相互防备,连凉真也不知她之所虑。”   没错,原游戏里薛快雪便是一个病美人。   陈凉真的回答令明月辉松了一口气,于是嘱咐道,“凉真,没本宫允许,你千万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   如今陈凉真是她这边的人,若是让司马沅知晓了其身份,陈凉真有心头肉光环还没爆炸,恐怕她明月辉就先被司马沅给爆破了。   还没等陈凉真点头,车外便传来了沈忌的怪嚎——   “雾草,这小兄弟怎的这么烦人?!”   帘子一掀,沈忌一只脚大马金刀地跨上来,满脸愁容:“袁姐姐,我搞不定了。”   “那小兄弟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这么鸡婆……”   “本将令军医替那女人看治,他死活不让;本将收回成命,他又跪着求,他到底要怎样?”他苦恼地挠了挠头发。   帘子拉得更开了一些,明月辉见到了那个矮小的少年,他直直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她。   他的脸上道道血痕,被挠成了花猫。   他脚上的布鞋不成片缕,伸出了两根打满水泡的脚趾,土褐色染满血渍的衣服,看起来令他不那么单薄的深色围脖,还有额头上那根浸了水泡得发胀的绑带……   他的双眼坚毅又倔强,反射着暗色的光,“给她找个医女。”   “她一个女子,怎能让男人随意看了身子。”   明月辉差点没就地翻个白眼,军营里哪里去给他找医女,有军医就不错了。人不大点,倒是早早地知道了心疼女人。   “我侍女凉灯便医术高明,你要么?”明月辉抬起下巴。   她身旁的陈凉真倒吸了一股冷气,刀一样的目光似要把司马沅切成千万段。   司马沅看也不看陈凉真,在他的认知里,陈凉真的医术是非常菜的。   所以他以为明月辉这么说,是为了故意羞辱他。   他紧紧盯着明月辉,渐渐拽紧了拳头,“袁芳尘,给快雪找个医女。之后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答应你!”   袁曲,姓袁,名曲,很少有人知道,她字芳尘,寥寥芳踪,尽归尘土。   明月辉听到这个名字,胸口狠狠地心悸了一下。以前在资料卡里看到这个字的时候,她仅仅是一晃而过,而如今……   却有十分的感同身受。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转着陈凉真的话语,终是理解了袁皇后后期的疯狂。   原来袁皇后,也不过是被司马沅与薛快雪这对官配给坑了的可怜人。   “呵,你且说说,你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来做交换?”明月辉上下打量了小少年一番,她是万万没想到的,游戏里雄才大略的司马沅,如今竟是十五岁的年龄,承着这不足十岁孩童的小身板。   实话实说,司马沅在游戏里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惊艳的。   那个身穿冕服的九五之尊仅仅只有十六岁,身量虽不比成年人,却也是修长俊逸的少年了。   由于是主角,那立绘选得还特别的帅。   对比着游戏里的模样,明月辉微微别过了眼,眼前人面黄肌瘦得有点辣眼睛。矮已经处以极刑了,还有些许的丑,仔细看鼻梁都有点塌。   想想从洛阳陷落,到新帝登基,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   他到底是怎么从这副尊容,短时间内长成游戏里那副长身玉立的模样的?   除了大型玄学事件,怕不是只有照骗一个选项了。   明月辉内心疯狂地输出着,刹那间,她察觉出了世界的怪异。   就是身旁的陈凉真没了止不住的抽泣,车辕上的沈忌也变得安静起来,与她对视的那个少年,眼睛里的色彩也黯淡了下去。   “怎么回事?”明月辉自言自语。   四野阒寂。   明月辉仰头,发现天边的飞鸥竟然停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亲爱的玩家粑粑,请不要质疑你的亲儿子,端正这场游戏的正确态度。】   她又听到自己初来这个世界,系统发出的讨厌声音。   【请不要过度带入袁曲,玩家粑粑是玩家粑粑,倒霉皇后是倒霉皇后】   之前系统的声音是从明月辉心头冒出,这一次,就好像站在她身旁的人一般,在她耳旁婉转轻诉。   说不上好听,但也绝不难听的中性合成音。   明月辉怔愣了片刻,如若不是系统提醒,她还真脱离玩家粑粑超脱的立场。日以继夜的亡命日以继夜的亡命生涯,令她陷得过于深了。   “你出来做什么?”明月辉回过神来。   【既然玩家粑粑已经遇到了主角亲儿子,就代表这个游戏正式开始了。】   【本系统当然是来帮助玩家,做基本的游戏指引咯。】   游戏才开始的吗?   明月辉恍然,她并不觉得这只是一个游戏,这是个太过真实的世界,“系统,能问个问题吗?”   【嗯?】   “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玩家吗?或者以后,还会有跟我一样体验这个游戏的玩家吗?”明月辉问。   【……】   系统沉默了一阵,发出了欢快且做作的声音:【目前,您是我们投放的唯一一个玩家哦!】   呸,这种和稀泥的态度。   明月辉还想继续追问,无奈眼前已经浮现出一幅巨大的立绘排列图。   上面星罗棋布,每一个方块型的框内,都放置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美人立绘。   这些立绘,甚至当着明月辉的面,自顾自地说着话,或巧笑倩兮,或掩面流泪,仿佛真的遭遇了什么故事一般。   【玩家粑粑,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亲儿子即将打下的江山哦!】   明月辉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么多美人头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头一跳,她捉摸着如果别人没有她这样过硬的心理素质,估计会被吓得凉凉了吧。   她定了定心神,习惯性地看了眼右上角,上面显示:收集美人数 0/50。   和她打游戏时的设置是一样的。   这游戏虽然宣传语是“100个可选后宫位,360名性格迥异的可攻略美人”,其实其中310个都是随机凑数的,连名字都是随机生成的辣种。   后宫收集图集里,其实这50位才是真正有人设有剧情的角色。   【这里面每一个妹子都有自己的好感度,只有达到了相应好感度,主角才能和她做各种羞羞的事情。】   空中弹出了一个列表,上面写着:   20好感可以牵手;   40好感可以打啵;   60好感可以困觉;   80好感进入真爱;   100好感提前进入感情结局。   【只有两种情况特殊,可以无视好感度困觉。】   【一是剧情需要,二是采选入宫的女子,可以随便啪啪啪的。】   至于增加妹子好感度的方法——   明月辉是记得的,在游戏里有很多——比如陪她聊天、送她喜欢的礼物、投其所好地娱乐,或者直接靠啪出一片天……   “现实中攻略妹子,是否也会有卡好感度的任务关卡?”明月辉问。   【有的。】   关卡条件,顾名思义,每个妹子在每个破20的好感度结点上,比如在19、39、59的时候,都不会顺利升入下一个阶段。   这时都会经历一个瓶颈,每一个瓶颈上都会设置一个关卡,只有达成了条件,才能突破关卡,顺利升入下一个好感度阶段。   每一个妹子的关卡、甚至每一个阶段完成关卡的条件都是不一样的。   玩家可以从这些千奇百怪的关卡中,去经历和这个妹子的美好时刻,去得到她不同于他人的个性故事,甚至感受她独一无二的另一面。   【亲爱的玩家粑粑,只有收集了50个全图鉴妹子,且每个妹子的好感度都达到60以上,才算达成“日理万姬,子孙成群”的任务哦。】   ”啊??!!!“听到系统宣布任务达成条件之际,明月辉甚至没有一点点防备。   全图鉴妹子60好感,意味着每个妹子,至少要达成3个关卡关卡。   之前在手机里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明月辉是非常愿意去达成这些关卡的。   因为光是啪啪啪非常没有成就感,她就喜欢去过剧情,了解这些妹子千娇百媚背后的小故事。   可是现实中就不同了啊!   作为一个真正日理万机的上司公司高管,她绝、对、不、会去管任何一个下属的家长里短,她又不是护舒宝。   【提醒玩家粑粑一句,这些妹子都是可以翻面的哟,可以点击到背面,查看她们的关卡任务。】   系统好心提醒道,打断了明月辉的内心输出。   明月辉深呼吸了一遍,又将面前的后宫收集图鉴来回看了两遍,找到了陈良真的名字。   立绘框里的’陈凉真’倚在一树李花从中,身穿一袭水色的宫装,清丽出尘如一首温庭筠的小词。   她的眉眼比现在张开了些许,美得柔弱,不若现在坚强。   ”啊~“明月辉只不过用手指点了她一下,’陈凉真’便发出了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的娇吟。   “殿下轻点……”她看着明月辉,小脸十分奇怪地变得通红,“请恣意怜爱妾身。”   明月辉太阳穴突突突,她发誓陈凉真如果现实中敢这么对自己讲话,她绝对——打爆她!   紧接着立绘框翻面,上面用漂亮的楷书写着——   好感度20的条件——改善对袁曲的态度   好感度40的条件——迎娶袁曲为后   好感度60的条件——专宠袁曲   好感度80的条件——冰释陈鹤毒杀主角母亲之事   陈凉真现在对主角的好感度:-10   “不对呀,以前陈凉真的关卡条件并不是这样的!”明月辉越来越不对,抬起头来,不由得问系统。   陈凉真是剧情特别重的剧情妃,她的第一次也是主角为了报复强要的,所以一开始好感度其实为负。   可明月辉明明记得,陈凉真的第一个关卡条件,明明是夜里,陈凉真踢了被子,司马沅非但没有怪罪,还温情地替她盖上。   就是这个节点,陈凉真的好感度才一路从19飙升到了30。   从头到尾,陈凉真的好感度关卡,都是围绕两个人从报复性地啪啪啪,到啪出了脉脉温情这条主线做文章。   而袁皇后,在两人的感情中反派得不能更反派了。   【因为玩家粑粑改变了剧情走向,也改变了陈凉真,所以她的关卡条件也随之转变。】   听到此处,明月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她没有想到,原来陈凉真对她那些好,都是真的。   当立绘框翻过来的时候,立绘里的’陈凉真’依依不舍地想要去拉明月辉的衣袖,“殿下,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明月辉的心境随之改变,原本那股对伪装白莲花的嫌弃也渐渐转淡,嘴角浮起了宽怀的笑容,“会的吧。”   少女的眼睛随之亮了起来,巴巴地说道,“凉真,会在这儿等着您,一直等您!”   明月辉点了点头,走向下一个立绘框——   薛快雪。 第15章 他可是你亲儿子哟   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   比起陈凉真的立绘框,薛快雪的背景要苍凉悲戚得多。   她披了一件揉蓝斗篷,手中提了一盏水晶风灯,站在梧桐树下,望着这如勾之月,如黛之山。   盈盈灯光照在她莹白的下巴上,给她寡淡的五官添了几分清嘉颜色。   薛快雪是男主司马沅后宫年龄最大的妃嫔,比司马沅大了整整八岁。又是那争奇斗艳的宫廷里样貌最不出众,身份最为卑微的。   可是她硬生生凭着两人相识于微末的感情杀出了重围,无论宫里宫外,潜底还是登极,她从始至终,都是司马沅的一生所爱。   “大胆!谁准你随意触碰本宫。”见明月辉伸手,薛快雪本能地一拂衣袖。   待看清了明月辉的样貌,她先是一愣,渐渐地,眼中弥漫森然冷意,“原来是皇后殿下,不知冷宫里的三尺白绫是否足够结实?”   明月辉皱了皱眉,亏她以前还把薛快雪当做白月光,为了给她治病而氪了好多金,这显而易见地敌意令她非常不舒服。   “系统,能不能给她消音?“   【哦,好】   系统麻溜的消了音。   然后明月辉就瞧着薛快雪两片嘴又动了动,那神情轻蔑而佻达,仿佛在说一些杀人诛心的话语。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明月辉都一个字也听不到。   一想到这儿,明月辉快活地翻转了立绘框,上面显示薛快雪的好感度及关卡条件。   薛快雪不愧是官配女主,连背景板都比陈凉真花哨,边框不仅雕刻精致的蓼花纹路,面板中间还横了一只古朴羌笛,几许大雁惊鸿。   面板上可有浮文小字:人去后,多少恨,在心头。   薛快雪真是个怪人,明月辉想,这个亲儿子的官配其实很有故事的。   在原游戏里,司马沅登基后,薛快雪一直住在最偏僻的宫室里,她一度拒绝了司马沅所有的爱意。导致司马沅为了报复她,去宠幸了其他后宫女人。   当然明月辉不是很懂这种傻疟u矗耄赡苁俏苏馓酢救绽硗蚣В铀锍扇骸肯咦趴俚南呗钒伞   其他线里,可能两个人中间就插不进去任何人了。   薛快雪的故事非常长线,到袁皇后死,才揭露了冰山一角。而她的关卡条件又跟人不一样,完全是隐秘,必须要努力刷数值才能随机出发。   明月辉一直很吃这种神秘阴郁的御姐角色,越攻略不到,越激起了明月辉渣男的好胜心。   所以在游戏里,为了很刷关于薛快雪的随机数值,她可是为她氪了大把大把的金。   所以明月辉倒很想看看,薛快雪的关卡条件,到底是些什么……   “!!!”当眼睛移到那几行字的时候,明月辉心中的震惊不足以用话语来形容。   好感度20的条件——不惜一切代价交换云帝,折磨之   好感度40的条件——囚禁皇夫谢如卿,毒杀之   好感度60的条件——逼疯袁皇后,赐三尺白绫   好感度80的条件——知晓一切真相后,爱她如初   薛快雪现在对主角的好感度:-50   这他妈到底多大仇啊!   怪不得有个剧情,是男主司马沅密会周宋元帝周满,说是取了两个人质,却以东梁十四个郡县为代价交换。   当时这个是强制剧情,明月辉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政事,结果是用东梁的地换了前朝的皇帝皇夫两人,以供薛快雪报仇出气。   还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呵呵呵呵呵呵。   特别是好感度60的条件,原来袁皇后后期的疯狂也不是她原本的性格,而是薛快雪步步为营暗中计划。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怪不得袁皇后死后她的好感度涨得如此快,结果是突破了关卡条件,她身心舒畅。   薛快雪是宫女,在宫中受了苦,后来发达了报复老东家还想得通。   可袁皇后哪里惹到她了?莫非是因为占了正妻位置,令她不爽?   “系统,这不合理!薛快雪卡60的条件是杀了袁皇后,难道最后我要让她如愿,自己先疯后自杀?”明月辉一口气顺不上来。   她来玩游戏是为了自己爽的,不是来受气的。   【玩家粑粑息怒,游戏里还有很多这样的互斥条件,比如嫔妃甲觉得御花园应该多引活水,嫔妃乙又一心想把御花园里的坑都给填了。】   “也就是说,有些关卡条件本身就不可能同时达成?那你还让我达成【日理万姬】的任务,你玩我吗?”明月辉感觉自己有点凉。   【所以我们为玩家粑粑提供了一条合理的解决办法。】   【玩家粑粑,且看他!】系统说完,一个光点自司马沅身体里涌出,划拉一声,拉出一个显示面板。   这个面板就是游戏里主角的属性面板,上面记录着主角的各种信息记录:   姓名:司马沅  身份:西梁·晋王   年龄:15  身高:……   看到身高的时候,明月辉微微别了眼睛,比起游戏里的设定,现在的司马沅总会让她眼睛一辣。   让她没想到的是,辣眼睛的远不止身高:   武力:5  权谋:3  智力:10  城府:2  民心:0  文化:-2   “玛德,这人是个文盲么?”明月辉忍不住嘟囔。   【你要理解你的亲儿子,人家从小在冷宫长大,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也情有可原。】   明月辉眼睛再往下,看到了另外一项不容忽视的数据:   体力:7   按照游戏规则,只要男主的体力值降为零,则主角死亡,游戏结束。   男主的体力随着年龄与武力值的提高逐渐增加,可是就连游戏最开始,司马沅的体力值也应该从100起步鸭!   7点体力能做个什么?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就连宠幸一个妃嫔,一个晚上也要花上10点体力的说。   还日理万姬呢,现在这个玩个球啊。   【玩家粑粑在想什么呢?】   ”他是不是还没发育好?“明月辉眉毛一压,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   【……】   【玩家粑粑是申请看男主果体吗?他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   明月辉毫无怜悯之心:“忍心啊。”   【你这个孽畜啊!】   明月辉一掀嘴皮,”呵……一个连妃嫔都睡不动的男主,我要他何用?“   【不是有你这个英明神武的玩家粑粑吗?这才能彻底享受养成的乐趣呀。】系统谄媚。   ”不!“明月辉摇头,”我申请换个儿子。“   游戏里男主的基础数据可是很好的,谁特么要用这种废柴来玩养成啊。   系统笑而不语,随后控制面板最下面的两行字跳了出来:   【男主锁定技:真命天子——濒临死亡时,可维持一个时辰的无敌状态(不受任何物理及化学伤害)。】   【男主光环技:万女归心——随着主角自身数值的增长,魅力急剧增加,万女莫不拜倒其石榴裤之下(主角提升自身与国家数值,归心光环辐射所有女性角色,最高可令所有女角的好感度提升40点)】   不愧是主角,好流弊的技能……明月辉琢磨着,要是这样,只要把每个可攻略女角色的好感度刷到20,就能够过关了。   【还有哦,收集图签只保留妹子好感最高点,在这之后妹子好感度的升降,就跟玩家粑粑的人物无关了。】   明月辉眼皮一动,如此说来,她若是真讨厌这个妹子,真可以刷了好感度再用完就丢的。   比如这个薛快雪。   【游戏指引完毕,系统会留下妹子们的好感度面板,以供主角粑粑虽是查看关卡条件。】   ”那主角的面板?“明月辉赶紧走过去抱住那块板子,这可是她养成的重要数据啊。   【主角面板只会在本系统出场之时略作提示,其他时间都是看不到的。】   明月辉耍赖般地抱得更紧了,”我是你们尊贵的v10氪金玩家,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真实的司马沅是人,跟数据是不一样的。比如他看书,每一次的领悟都是不同的,增长的知识也是需要内化的。】   【玩家粑粑谨记,你说在养儿子,不是在养数据啊!】   “不啊!”明月辉有点绝望,系统留给她的这个才不是亲儿子,是狗儿子啊,就连这么点福利也要收回的话,她还留在这个破游戏干嘛!   【玩家粑粑,你可是要通关才能回去的哦。】   微风拂过,系统留下了最后幽幽地话语,【还记得吗?您的银行存款,四舍五入可是有2个亿啊……】   明月辉愣了愣,旋即咬牙切齿,这什么破游戏,连她银行存款都摸清了,莫不是那群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死对头安插来对付她的新型商业武器?   ”臭娘们,你在做什么!“   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世界从静止中解除。   明月辉听到了自己怀里发出一个隐隐将要火山喷薄般的暴怒的声音。   紧接着,身旁的沈忌惊恐地开始倒抽气。   陈凉真想要阻止,无奈腿脚不好,直接从马车上跌了下来。   明月辉这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她正抱着司马沅的脑袋,死死地……死死地……将他的身体,镶进自己的胸口上。 第16章 强留你身边   明月辉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身体应激性地一紧,接下来,她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咔擦!”   明月辉愣住了,她放下手来,眼前的小少年狠狠看着她,双臂软塌塌地下垂,整个人几欲到底。   明月辉又手忙脚乱地将之扶住。   方才,她把他的手臂给——抱断了。   她之前真的只是抱着一块显示面板,真人她压根就不敢动手,真的。   “袁姐姐,没想到你也是个狠角色啊。”沈忌看着都疼得倒抽气,刚才那骨头错位的声音,做得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不世出的高手,“方才那程家刁奴的胳膊被姐姐打了个粉碎,我去检查,骨头都成渣了,手法也太漂亮了。”   【不,我只是丢了块石头,你不要脑补这么多。】明月辉也不清楚,原身明明是大家闺秀,怎会有这么大的劲儿,动不动就卸人胳膊。   “原来你是这种人,不惜卸了我的胳膊,也要将我强留于你身边。”小少年的额头早已冷汗岑岑,他盯着那双扶住他腰身的手,咬着牙冒出了一句。   明月辉:“!!!”,   孽畜啊,停止你脑内的特效!   司马沅:“你早说嘛。”   他眼皮耷拉下来,眼神晦涩不明,让人看不明晰。   “不,不是,我没有……”你误会了……明月辉下意识摇头。   “若是这样能够救她,我甘之如饴。”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那个眼神……明月辉想把他两条腿也给卸了。   ……   直到薛快雪被安置到另一辆马车上,司马沅才乖乖坐到明月辉马车里,任由军医给他治胳膊。   车内只有明月辉、司马沅、军医三人,陈凉真与沈忌都回避了去。   他这种情况在行军途中根本不算事,军医解开他的衣襟,将他的衣物褪到了腰间。   那一刻,明月辉差点不敢看了,她以为只有在牢房里折磨已久的犯人才会有这样一具躯体——   在套上重重的衣服时,他的脸是小的,跟女孩子的巴掌一样的小脸。可脱了衣物,他就变成了一只脱了毛的小猫崽,瘦得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清晰可见,比起身体,头有点大得突兀。   那具一点不具观赏价值的躯体上,没有一块好肉,青青紫紫,布满了未干的血疤,甚至还有一些陈年老旧的疤痕。   怪不得他的体力值只有7点,他坚持到现在,分明就是只靠一口气。   “咔!”空气里爆发出一个夸张的正骨声,军医摁住司马沅胳膊,手法熟练地把骨头给他掰正了。   小少年额头汗珠密布,死死咬牙,连一声也不吭。   倒是条汉子。明月辉想,默默把心底给他的负分往下调了点点。   正了骨后,军医替司马沅一一将身上的大小伤给清洗了,然后去除白练包扎,一些伤口结了痂,也挑开消毒,该缝合的缝合,该包扎的包扎。   明月辉从不敢看,到以深深的目光去面对直视这一切,“大夫,麻烦把他下面也给清理了。”   方才这么痛司马沅动都没动下,这句话令他浑身猛烈一颤。   紧接着,她看到了那张气急败坏的脸,“袁芳尘,你还要不要脸!”   明月辉有点想笑,这孩子毛都没长齐,可能还没长……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们纵然是夫妻,她不也都是被他和薛快雪坑了的吗?   怪不得系统让她别代入袁皇后,一代入只想把眼前这个坑爹的小渣男给宰了。   果真还是只当个玩家粑粑好,面对这样一个狗儿子你还能怎么办?   还不是像个粑粑把他原谅……一想到这里,明月辉的眼神里都开始散发父性光辉。   “你方才不也是答应了么?”明月辉故意激他。   那少年先是面目堵得通红,随后好大半天,脸上的红晕才消退,“你……你也不能这般趁人之危……”   “你想要的,我自会给你……袁芳尘,只要你替快雪找好医女。”他的背挺得很直,有股坚毅的味道。   明月辉也不戳破他,她心知这少年心思太过敏感,只有让他误会下去,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去接受她的救助。   “我瞧我那侍女凉真便是个好的,你不若……”   “凉真?”话还没说话,便被司马沅打断了,“最初我只知她名叫凉灯,而快雪叫做梓宣。如今快雪早已对我敞开心扉,而她,自诩是我俩共同的友人,她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明月辉摸了摸额头的汗,心想少年人别把话说这么死,总有一天还不是会把她当做心肝来搂。   “那你要我如何去给你找个医女?”   司马沅抿了抿嘴唇:“程家,程家那边蓄养了一个医女。”   原来他这般算计,不过是想让她去求程家要个医女。明月辉拊掌,是算计,却并不高明,透着股傻气。   也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拔乎众祸必及之,此古今不变之理也 。   现在正是风雨飘摇的时节,他现在这样,才不会被豺狼虎豹吃了去。   想到此处,明月辉掀帘——   “你去哪里?”司马沅突然叫住她。   “替你请程家医女,怎么,还想我看你脱裤子啊?”明月辉眼角含存促狭的笑意。   “你——”那句不知廉耻还没骂出来——   “大夫,他的腿和脚伤口不少,好好给他清理清理。”   司马沅眨了眨眼睛,怔然当场,余光里女人背影翩然,只见她利索地戴上了斗笠,远去在了春意萧然的天光中。   ……   “那小郎是带着一名成年女郎跟大部队一路南下的,路上两人没吃的,就由小郎东偷一家,西偷一处,给这女郎攒粮食。”   “今日是偷到了程家的马奴那处,被马奴集结了几个家丁给狠狠收拾了。”沈忌翘着二郎腿,兴致盎然地给明月辉摆谈道。   他现在是对明月辉又是好奇,又是崇敬。那样俊的身手,比起他阿父身边的十二暗卫也不遑多让。   “袁姐姐,那孩子到底跟你是何关系啊?”他靠过来,猫儿一样圆圆的眼睛看着明月辉,总算有了些孩子的情态。   “他可不是孩子,他今年十五,比你虚长两岁。”明月辉道。   “……”沈忌两只眼睛瞪得更大了,仿佛听到了什么让他三观崩塌的言论。毕竟那小猫崽一般的司马沅比他不知要矮小多少,这小少年呆愣当场,半天没反应过来,三观重塑是需要时间的。   “他和我的关系,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简单,但他确是我非常重要之人。”明月辉斟酌语句,“不过你也看到了,他心中牵挂着一个女郎。”   “而我,不得不替这个女郎续命。”虽然明月辉一想起那张立绘框,就本能地十分抗拒她。   ”续命?那死崽子根本不让军医碰病女郎。”沈忌反应过来,气不打一处来。   “据他之言,程家那儿倒是有个医女。稚儿,你不是点了队兵去过程家马车那儿么,依你之见,咱们有几成把握借到那医女?”明月辉问。   “借?”沈忌手指一揩鼻子,两条长腿跳下马车,“本世子这辈子还没跟人借过东西!”   他当然没有借过,在他的字典里,要不就你乖乖自己上交,要不就撸起袖子自己抢。不过算他好心,每次抢之前,都会劝别人最好双手奉上。   当初在清河王封地居住的那些年,沈忌沈世子便是当地最大的纨绔,周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后来稍大了点,清河王凯旋归家,发现孩子给养歪了,便提了孩子去戍守的并州历练历练。   没想到边境的风沙更练就了他与生俱来的霸气,敌人的热血更点燃了他骨子里的血性,他的乐趣早已不在于欺负当地宵小了,他更爱壮志渴饮敌酋的血肉。   程家那几个刁奴,虐起菜来还不够他塞牙缝。   不过过久了在清河王身边温良恭俭让的日子,沈忌倒很想抓只老鼠来慢慢玩耍玩耍,正好,程家这只老鼠就比较肥——   ……   所以当沈忌点了队兵,带着明月辉再次冲入程家队伍的时候,那边爆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啊……疯子,你这疯子又来做什么?!”   “那几名马奴,你打也打了,惩也惩了,还想怎样?”   “我家女郎可是颍川敏成侯府的表亲,你们打的可是敏成侯府的人!” 第17章 儿媳2号   “程家女郎出来,小爷我有事寻你。”沈忌如入无人之境,大喇喇扯开了程家女郎所在的马车车帘。   程家奶娘张开双臂,挡在她家女郎身前。   她身后,程家女郎满眼惊恐地看着掀帘而来的兵痞子沈忌,她头顶的水晶珠钗晃晃荡荡,勾勒出她鲜艳娇嫩的容颜。   翠袖黄冠白玉英,少女入水中仙子一般的姿容,一下子晃花了明月辉的眼。   这张脸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大胆!你可知我家女郎是谁?”奶娘满脸通红地怒斥擅闯而入的沈忌。   “哦?”沈忌挑眉。   “去问问你们将军,可知道颍川敏成侯府?我家女郎是敏成侯府的表姑娘,汝南王妃的表妹,岂容你这等兵痞子胡作非为!”奶娘挺了胸脯,话语间充满油然而成的骄傲。   明月辉跟在后面提着裙子跑来,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反应过来,怪不得他们敢随意打杀他人,原来背后还真的有靠山。   虽然这个靠山听着只是有点耳熟,明月辉主玩后宫,对前朝事务并不十分敏感,不确定是不是个大人物,不过人家总算还有个后台。当然沈忌这边也不是什么好鸟,少年人血气大,以暴制暴惯了。   “敏成侯裴元知?想不到颍川太守居然是你们靠山。”少年人眉毛一挑,略微惊讶了一下。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颍川,清河王命沈忌带着人据守颍川,已有不少王室血脉与门阀士族聚集在此。   见少年迟疑,奶娘嗤笑一声,似嫌弃其肮脏地往里又避了避,“若是实相点,你便知如今得罪的是谁。”   “哈,老子生来就是刀口舔血的,真有本事到了颍川再给老子算总账。”谁料沈忌一把揎开奶娘,直直凑近了程家女郎,“现在,老子就是要胡作非为呢?”   下一刻,沈忌一张俊俏面孔直直地抵到少女面门,一只手扣住车沿,将之锁死在一方天地中。   那程家女郎退无可退了,只觉一股清冽的少年气扑面而来,她从未和一名异性靠得这样近过,何况,那名异性还是个下等贱民。   比起当朝大多高冠博带、长袖当风的世家子弟,堂堂超品异姓王家的世子却只着普通白丁小将的常服,吃住与将士同行,举止行径亦无任何世家门阀之风,且此行亦隐秘低调,被人误会了身份,也是理所当然。   少女脸涨得通红,旋即,一股蓬勃的怒气浸染了她好看的眼珠,“区区一个南羽军校尉,也敢在世家子弟面前寻衅生事……”   “我姨父乃是颍川太守裴元知,世袭的一等侯,想来你们也是去投奔姨父,此番如此为难于我,到时且看你们何以立足!”   褪下暂时的惊惶,程家女郎逐渐显现出了她作为世家女子的骄傲。这年头世家门阀是看不起行伍里出来的平民庶族的,他们甚至可以随意纵容手下的奴隶僮客打杀百姓下民。   在程家女郎的眼里,从未有一个肮脏下民能够如此靠近她,她又是恼怒又是羞愤,又惧怕对方刀剑无眼,只得搬出她引以为豪的靠山来打压沈忌。   谁知沈忌栖身过来,狠狠捏住那程家女郎的下巴,“那本将倒要看看,那敏成侯会不会因你之言,拒我南羽军于城外。”   “啊!”奶娘见此情景慌了神,惊慌失措地先是一声惨叫。   “奶娘,拉帘子,快拉帘子!”程家女郎不顾疼痛,以一双丽眼看向奶娘,发出有力而又克制的声音。   奶娘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后警惕性地朝四周望了一眼,见自己家的仆人都被南羽军阻挡在外,反倒舒了一口气。   赶紧拉起车帘,试图遮掩住车厢里的情景。   这也太奇怪了,见到自家女郎受辱,寻常家仆难道不应该呼天抢地地纠集起来,拼了命一般地去维护自家主人么?   为何如今从那女郎到这奶娘,都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除非……除非……一个身影隐隐约约浮现在明月辉脑海,她忽然反应过来为何这程家女郎这么眼熟了。   手指轻轻一抹,一个控制面板出现在明月辉眼前——后宫收集图鉴。   她迅速在第二排的最后一个找到了这位程家女郎的立绘框,上面写着三个字——程念韫。   这个图鉴面板是别人看不到的,所以只要明月辉不做一些出格的举动,别人也不会觉得她干了什么。   程念韫的立绘框里浮动着一汪潺潺流水,沉沉清夜,柔柔芳枝,三两从水仙开在溪畔。少女赤足坐在湖石,脚尖挑着水儿玩儿,嬉戏欢笑,不管年华老去。   明月辉轻点立绘框,上面水纹一圈一圈淡开,那少女的身影竟然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雕花阁楼里,一个女人坐在铜镜前,她细细瞄着眉,说不出的诡异。   铜镜里,半面丽颜,半面鬼一般被烧得\糊黏稠,她似乎从镜子里看见明月辉,抬起头来,笑得虚伪又美艳,“皇后娘娘,您瞧瞧妾身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好不好?”   “妾身替您除掉了裴妃肚子里的小杂种,您许诺的妃位,又何时给予妾身呢?”一个媚眼横来,刺得明月辉毛骨悚然。   程念韫,一个洛阳落魄门阀之女,祖上曾跟着太|祖皇帝打过江山,可惜一脉传来,竟都是无能之辈。祖父父亲豪赌,兄弟逞凶斗恶,全家靠之前积累下来的姻亲,嫁女儿而活。   程念韫就是这样一个被包装好了的商品,从小跟着颍川裴家的姑娘一同教养,出入从容优雅,结识各种门阀权贵,就是等着有一天,在这样不断抬高身价之下,嫁一个异地权贵,卖个好价钱。   所以程念韫的派头一定是十足的,她的名声要足够冠绝京华,文采要足够斐然,行止要足够优雅,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不能有任何一个污点。   在原游戏中,程念韫是踩着她的好姐妹汝南王妃上位的,说到汝南王妃,又是司马沅的一笔情债。   司马沅与汝南王妃裴氏碍于身份不能在一起,作为裴氏的闺中密友,程念韫替两人传情。在一次两人的幽会中,程念韫故意传错讯息,自己化妆成裴氏的模样,趁着月黑风高上了司马沅的床。   在程念韫的从中作梗下,司马沅与裴氏越走越远,而从小与裴氏一起长大的她,则成了最好的替身。   明月辉记得,程念韫是后宫努力宫斗的典型,她不顾一切地向上爬,甚至去陷害之后入宫的裴氏,被发现后,在司马沅的处决到来之前,她自己放了一把火,自尽于熊熊大火之中。   明月辉点开立绘框,立绘框翻面过来,显示出了程念韫的关卡条件及当前好感:   好感度20的条件——身长七尺   好感度40的条件——容貌俊美   好感度60的条件——家缠万贯   好感度80的条件——地位甚高   程念韫现在对主角的好感度:-2   没想到,一心汲汲营营的程念韫,竟然是个颜控,而且对配偶要求这么低,明月辉深感欣慰。   然而下一秒她就不欣慰了,因为程念韫对司马沅的好感度正在不断降低:   -2、-4、-6……   每跳一个数字,明月辉的眼皮就跟着跳一下,她知道,这程念韫肯定是把沈忌欺负她的账,算到了司马沅头上了。   她赶紧一把抹灭了美人收集图鉴,引着脑袋,大声一喊,”稚儿!“   沈忌回过头去,朝她孩子气地眨眨眼睛,扬声对程念韫道,“本将来此,其实是想向程家女郎借一个人。”   他手还捏着少女的下巴,说是借,更趋近于无赖般地抢了。   程念韫:“???”   奶娘:“???”   借东西有这么把主人家压在身下,还特么捏着下巴威胁的???   程念韫浑身发抖,她狠狠抿着嘴唇,不肯发出一个字。   ”别以为本将不知晓,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沈忌见她不肯就范,冷笑一声与她对视,”若你想报复,到了颍川尽管来,本将恭候。“   “女郎,答应他,暂且答应他!”奶娘见势不妙,小声乞求。   程家女郎快要将嘴唇咬破,倔强的眼睛鄙夷地望着沈忌,终是泄了那口气。   ……   医女是好好生生地来了,并按照约定进入了薛快雪所在的车厢。   沈忌回到队列后,自己蹲到河边洗了两遍手,脸上的表情与方才恶劣的玩闹完全不同,不符合年龄的清冷、漠然与厌恶。   ”真脏。“他自言自语。   这外表光鲜的世家女人,真脏。   …… 第18章 可怕的负好感   医女是来了,可没想到——   薛快雪拒绝医女的医治,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快雪,快雪,你别这样,别这样。”司马沅想要抱住薛快雪,可惜他的个头小,两只手还抱不团个头颇大的薛快雪,两人看起来尤为滑稽。   薛快雪一手紧紧捂住衣襟,一手憋足了力气,攘开司马沅,“不,我不要她治,我不要她治。”   明月辉在车外,有些无语,他们已经因薛快雪完全耽误了行程。   此地到颍川不过三日,现在拖了这么长时间,还要全赖眼前的这位。   “殿下,薛快雪是不让人看她的身体的,从来如此。”凉真在明月辉耳畔轻语,以前在宫中的时候,每每陈凉真要为她探衣诊治,她总是态度强硬地拒绝。   “你将那医女叫过来,本宫有几句话,想与她说叨说叨。”明月辉小声吩咐。   医女唯唯诺诺而来,听明月辉耳语几句,眼睛忽而亮了起来,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随后进了马车,居然将司马沅赶了下来,顺利说服了薛快雪。   司马沅跳下来之时,眼睛对上了明月辉,此时他脸上的脏污与血色已经擦了干净,额头上的伤口以白色绑带固定好。   他褪下了那身褐色的破衣褴褛,换上一套浅灰色的常服,襟口淡淡绣纹,四摆宽大,颇有些清神秀骨的味道。   这样看上去,辣眼睛的程度降低了些许。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过来,低着脑袋,神清里带着少见的不自在,“多谢你。”   “嗯?”明月辉歪了歪脑袋。   “多谢你,对快雪任性的包容。”他比她矮一个头,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其实他的兄弟们在他这个年龄,很多都处政理事,甚至已经有孩子了。   “这是我欠你的,我会还,我一定会还!”他说得有点急切,像不通世事一般,有着一股通透的纯粹。   明月辉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若是你那边好了,便遣人唤一声沈忌,咱们加快脚程。”   她顿了顿,“那……那女郎的病也拖不得。”   【那女郎】三个字像一根根小小的针,刺进司马沅的太阳穴,他被刺得倏忽抬起了脑袋,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挣扎,“袁芳尘,你不恨我吗?”   明明是他的献计让云帝将她抓了过来,囚禁于宫室之中,嫁与形容废物的他;也明明是洛阳陷落之时他的抛弃,令她仓皇逃跑,遭遇种种飘摇沦落至今。   从头到尾,他都不把她列入考虑范围之内,他的心中从来也只会有薛快雪的喜怒哀乐。袁曲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一个符号,或者一个能够救命的工具。   明月辉苦笑,她不知道袁皇后恨不恨,甚至她连一丁点袁皇后的记忆也读不到,就好像她继承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一般。   可是她却不能恨,他是这个游戏的主角,而她是玩家粑粑,一开始就注定了。   毕竟只有通过主角把游戏通关,才能重回自己银行里四舍五入两个亿的怀抱,她还能跟钱对着干还是咋样?   所以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像个粑粑把你原谅!   “事到如今,还谈什么恨不恨。司马沅,我只期你记我之恩,允我之诺。”明月辉一字字道,从头到尾她做的,只求他的信任。   她不是想做他的妻子,而是想做他的心腹与谋士,这样,他才能按照她的期望,一步步走到最后。   司马沅望着她,眼睛里闪过迷惑的光,旋即握紧了拳头,带着些决然地点了点脑袋。在明月辉没有看到的地方,他耳根子背面,熟得有点过了。   ……   明月辉嘱咐医女的话很简单,就是去询问薛快雪,问她自己到底哪里能看,哪里不能看。明月辉就不信了,薛快雪还能一门心思想死,这种人一定是有什么秘密不愿被触碰,只要医女不碰便没事了。   薛快雪的病症查了出来,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重,她不仅在逃难途中染上了疟疾,还患上了严重的背痈,脊椎一片发红发紫地高高肿起,仅仅触碰边缘,她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事实上她在这个年代,背痈极难医治,许多条件尚好的人纷纷痛苦而死,何况在条件艰苦的逃难路上。   医女利用现下南羽军车队里找得到的药材开了方药,只能勉强抑制住疟疾,而不能根除。而那难缠的背痈,还得早日到达颍川才能觅得好的药材与良医。   司马沅听闻后,赶紧去煮药,那药方一煮好,便催促沈忌赶快赶路。不多时,明月辉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明月辉坐在行走的马车上,对面则是薛快雪的马车。由于沈忌的私心,两辆马车的规格差距甚大。   比如薛快雪的马车是没有车帘的,不知道沈忌出于什么心态,不给一个病人的马车安车帘。不过反正也不是她的娃,他熊归他熊,都是清河王多年以来没有续弦惹出来的事。   不过这个角度,明月辉可以偷偷捻起帘子,观察另一辆马车的情形。   司马沅小心翼翼捧着药碗,一口一口地喂薛快雪喝药,他的神情安静而专注,时不时会对病女郎捻唇而笑。   他唇角有小小的酒窝,笑起来若妆头明月、湖头烟雨,整个人的色彩都亮了,“快雪,别担心别担心,会好的。”   “怎会好,患了背痈的人就没治好的。”沈忌盘腿坐在明月辉旁边,背上垫了个斑丝隐囊,小声嘟囔。   明月辉白了他一眼,这人真是——瞎说什么大实话。   原游戏里,即便是司马沅当了皇帝,用尽全天下最精贵的药材,薛快雪的病都始终没有根治。好几次命悬一线,都是全靠明月辉大幅度氪金,才勉强续命。   为了尽早到达颍川,他们几乎是日以继夜地赶路。   而程家的队伍似乎与他们较上劲儿一般,总在他们差不离的地方。他们赶路,程家也赶;他们歇脚,程家也歇。   路上遇到了茶歇铺子,程家的人也早早摆足架势,高价购完了整个茶铺备用的干粮。   这眦睚必报的性格,明月辉倒觉得程念韫倒比游戏里更加真实可爱。   明月辉脑子里一直想着之前程念韫那狂跳不止的负好感,心中察觉出一丝丝的不对,之前她似乎忽略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信息。   程念韫如今对司马沅的恶感,应是当时沈忌捉弄程念韫引起的,而程便把这个罪过都算在了偷馒头的司马沅的身上。   如今程念韫对司马沅的好感度为-8,-8是什么概念,就已经是交恶了。你走路人家你走路上跌一跤,人家可以落井下石再往你身上吐口水的那种程度。   想到这里,明月辉赶紧打开了美人收集图鉴,迅速地点开了薛快雪的好感度页面。   薛快雪现在对主角的好感度:-55   明月辉手都有点抖,她记得之前看的时候还是-50,怎么过了几天,还在司马沅为了她的病,低声下气奔波忙碌,几乎得罪沈忌的情况下,居然还负了5点。   -55,这完全到了灭门之仇的程度了啊。   这不仅仅是落井下石的问题了,这是见到对方要忍好几个回合,才能忍下把对方砍死的冲动的程度啊!明月辉猜想,怕不是薛快雪天天对着犹如杀父仇人一般的司马沅,才抑郁成疾的吧……   但是,怎么会这样?   “凉真!”明月辉赶紧拉过陈凉真,又回过头去,“稚儿,你回避一下。”   沈忌点了点头,掀开帘子坐到了马车头,与车夫并行。   “凉真,你之前说,薛快雪接济了晋王多年,甚至为他遭受吞碳之苦,可是真的?”明月辉悄然问道。   陈凉真低着脑袋,注意到明月辉牵着她的那只手——   “凉真?”明月辉歪着头又喊了一句。   “是,是,千真万确!”陈凉真反应过来,有些惊慌地答道。   她瞄了明月辉一眼,怕自己的答案不能令她满意,“在凉真认识快雪之前,大约是晋王六岁起,快雪便开始接济于他,算算年头,已经整整九年了。”   司马沅五岁死了娘,而后遭云帝扔入了冷宫,那时也是六岁。   也就是说,在司马沅刚入后宫开始,薛快雪已经在接济他了。这真的太奇怪了,她为什么要去接济一个自己恨之入骨的孩子,还持之以恒了整整十年,甚至为他遭受了吞碳之刑。   这太违背常理了,除非……除非……明月辉想起了薛快雪好感度最高的那个关卡条件——   【好感度80的条件——知晓一切真相后,爱她如初】   真相?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第19章 新地图开启   三天后,他们到达了颍川。   程家很不出意外地抢在了他们之前入城,明月辉估摸着程念韫还记着仇,要去颍川太守,也就是她姨父那处告一告他们。   守城卫兵一看他们的南羽军朱雀旗便放了他们进去,并一路引至了太守府。出于礼节,沈忌令南羽军屯至太守府一里之外,携了明月辉主仆二人进府。   至了大堂,除了侍婢进来端了几碗冷茶,再无人上来。   沈忌也不急,自顾自坐着品茶。明月辉盯着茶碗里漂亮的浮沫,一口也不敢饮。   这时的煮茶不同于后世,明月辉在游戏的物品图鉴里见到过。是先以碎茶与米汤做成茶饼,等到饮用之时,再以小火烤之,捣碎,用开水煮浸,再加一些葱姜等调料,调和成细米羹的模样。   这种想想就难以言喻的味道,她还是不要尝试了。   这般想着,明月辉左右观望了一番这厅堂,四壁皆悬挂名家手笔,起坐也为金丝楠木,无一处不细致,无一处不风雅。然而这并不是颍川太守裴元知真正的府邸,仅仅只是官办之处。   裴元知如今摆明了要晾着他们,估摸着就是那程念韫告了恶状,想要给他们两分颜色,令其知道点深浅。   沈忌慢悠悠地喝完茶,起身唤来侍婢,递了一块白玉牌上去,“交与裴太守,他自会知晓这是何物。”   侍婢去后没有一炷香的时间,那外间步履款款地走进一中年男子,深色常服,大冠高履,显得庄重优雅。   “三年之前,有幸见与尊君一面,那时小郎不过总角,如今已然是领兵的儿郎了。”裴元知向沈忌走来,言语间儒雅有节,倒是消弭了很多方才枯等带来的恶感。   沈忌起身作揖,“家君亦很想念裴公,此番叛将周满作乱,特遣阿忌前来颍川,与裴公相商,共御外敌,护佑奔走至此的皇亲世家。”   裴元知正欲虚扶沈忌,不料余光却瞥见了随之站起的明月辉,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芳尘?!”裴元知蓦然出声。   明月辉抬起头,只见眼前的中年人脸色因激动而略微泛红。   他看着她,眼眶一红,手也在抖,打破了一味保持着的平稳的儒雅,“你竟逃出来了,你竟逃出来了……”   “芳尘乖囡囡,老祖宗为你哭瞎了眼睛,若她知晓你还活着,该多欢喜。”男儿有泪不轻弹,裴元知却忍不住上前一步牵起明月辉,因欣喜而哽咽起来。   明月辉察觉出原身可能与裴家有关,摸不准之下,只得垂了眼皮。   见明月辉愣在原地,裴元知以为是她连番打击之下,有点失了神志,“芳尘,我是你二舅舅啊……还记得吗?当日云帝陛下寻到你,是二舅舅一路送你进京,看着你进了那宫城。”   明月辉:“……”   ……   明月辉第一次体会到了袁曲身份的尊贵,不在于她出身四世三公之家,而在于这盘根错节的联姻关系。   袁曲过世的母亲裴元敏,乃是会稽袁家曾经最受尊崇的主母,亦是颍川裴家心尖尖上的嫡女。   裴元敏十六岁嫁与袁家,与袁世子夫妻恩爱,琴瑟和谐。但她自小身子孱弱,婚后好不容易怀上一胎,却早产生下袁曲,导致袁曲从胎里带来了这垂垂多病身。   裴元敏在袁曲五岁那年去世,小小的袁曲因打击过大而一病不起,饶是袁家寻遍天下名医,也药石罔效。   最后不知袁家用了什么方法,找到了哀牢山上的一个奇人,将袁曲送了去,好歹保住了命。   可那奇人道,袁曲一生命数坎坷,只有一生不离哀牢山,才能长大成人、安然长寿。   所以至此之后,袁曲便留在了哀牢山,再也没有下来过。她在哀牢山整整度过了十七年,直至一道圣旨下来,她被云帝的人寻到,强行送入了宫。   袁家无法违抗圣命,族中长老只好令了几个当家人护送袁曲入宫,其中裴元知的娘家兄弟也在送行队伍中,才得以见得外甥女长大后的真容。   明月辉知晓这段前尘后才惊觉,原来袁曲的真实年龄竟比薛快雪只堪堪小了一岁,薛快雪大司马沅八岁,而原身也差不离了。   这具身体二十二岁高龄已属晚婚,袁曲或许本打算一生孤独,守着那哀牢山过一辈子。不想一场献计,她阴错阳差地来到了宫墙之内,嫁与了个比她小了足足七岁的小毛孩子。   时耶命耶,谁又知晓呢?   敏成侯府已有百年之基,府内楼榭亭阁,高下错落,明月辉被带着行走在长廊之中,见那清清溪水回绕楼阁,鸟鸣幽村,鱼跃荷塘,富而不显,内蕴天成。   她行至一个房内,堂内大喇喇一堆人,看得明月辉眼花。   中央坐了一个老妇人,戴了一玛瑙抹额,浑身雍容高雅,无奈双目无神,少了两分威严。   “囡囡,囡囡,过来,过来……”老妇人朝虚空中招了招手,无神的双眼隐隐含着泪花。   明月辉提着裙子过了去,蹲在老太太下首,紧接着,她感到一双保养极好,却满是皱纹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她怔了怔,随后乖乖闭上了眼睛。   那双手一点一点地抚过她的眉,掠过她的眼,轻轻划过她的鼻梁,一点一点用手指感受着她面部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存肌肤。   “眉毛像敏敏,眼睛偏向广涯那孩子一点,鼻梁有些像我……”老太太一边触摸,一边慈祥地感怀着。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明月辉感觉到一滴滴浑浊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到了她的手腕上,衣襟上。   “老祖宗您别哭啊,哎哟,您的身体受不住啊……”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上前,为老太太擦拭眼泪。   紧接着她,三四名妇人上了来,围拢了老妇人,一人为她舒气,一人递茶,还有人劝明月辉,“芳尘呐,老祖宗可不能再哭了,你劝劝她,她只听你的呀。”   明月辉只好搜肠刮肚地说了些吉祥话,才哄得老太太止了泪。   在此期间,她眼角往屋里晃了一圈,意外地在鳞次栉比站着的人群中,找到了程念韫。对方换了身更为清雅内秀的衣裙,站在较为靠后的人群里,与她一同站着的,应是一些偏房姨娘之类的角色。   程念韫在这群人中看起来那样不起眼,甚至她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意外或者欢迎。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看着明月辉,透着因年龄限制无法掩饰的恼怒与嫉妒的光彩。   明月辉收回了眸光,游戏里没有详细讲明白,而如今一目了然。程念韫这边嫁过来的女儿,或许只是裴元知,甚至裴元知庶族兄弟的姨娘,在这个大宗族里,算不得数的。   程念韫虽称裴元知为姨父,而自己是裴家的表小姐,袁曲同样是是表小姐,两人的地位却天差地别。   “囡囡,晋王……晋王他也跟着来了么?”老太太突然抚上了明月辉的脸颊,问道。   明月辉一时语塞,只好点了点头。   当侍从将司马沅引到了屋内之时,即便是教养极好,堂内女眷中,依然爆发出不大不小的倒抽气声。   众人本就听说了云帝强行赐婚之事,当时几个当家人也相看了晋王相貌,据说个个气得面红耳赤,甚至有一人差点当场中风。   这时候的人还是极看中相貌的,崇尚王孙芳树、美姿仪、好样貌的男子,晋王那团孩子气的样貌她们没看清,可这宛如孩童的身材确是真真震撼了她们。   司马沅局促地缩了缩衣袖,他自幼冷宫中长大,哪里待过这般的花粉堆?况且他生性敏感多疑,这些人的眼光就跟刺一般,扎得他浑身生疼。   在人群中,他也一眼便看到了之前那位自以为是的程家女郎,对方无声地张开了嘴,努力克制的表情里——惊讶、恐惧、厌恶、恶心一一俱全。   他的拳头一点一点捏得死紧。   “阿沅,过来。”突然有个声音,把他从越陷越深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司马沅抬起头,看向厅堂中央,跪坐在裴老夫人身边的明月辉,她长得真的很漂亮,定定看着他,若暗夜里的煌煌之光。   “阿沅,过来让老太太看看。”明月辉向他招手,一边又用她懒懒的嗓音撒娇道,“老太太,阿沅是个好的,他一路上待我都好。”   这句话令司马沅的脑袋轰地一声,他听不清她又胡诌了些他什么好话,只觉得手心的汗液,越来越湿滑讨厌了。 第20章 喜闻乐见   司马沅穿着深衣,皮肤上贴合着的,是上好的蚕丝料子,这样他很不习惯。   之前有几个神色严厉的侍女将他整个人摁进浴池里,这是个巨大的室内浴池,活水自府外的山中引来,池底以光滑长石铺就。   那些侍女揉搓他的身体,力道大得皮肤生热生疼,污垢一层一层剥落,清澈的水渐渐染成了浆黄色。   从上半身直直搓到腹部之时,司马沅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扑腾着游到浴池中央,无奈那身材雄浑的侍女依旧抓住了他,就像提一只小猫崽子一般将他提了起来。   然后她们看到了他的下半身,几个侍女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明晃晃地充斥着嫌弃。司马沅挣扎着下意识去遮,他就像是一只被扒光了毛的鸡,自卑又骄傲的灵魂蜷缩成了一团。   想到之前的一些事,司马沅耳根红红的,又倔强地挺直了脊背。   明月辉坐在一张矮圆桌前,她也是刚刚沐浴完的模样,浑身萦绕着淡淡的水汽,深衣的领口有点开,他别过了眼,不敢看。   “来,过来。”明月辉朝他招手。   司马沅走了过去,见她拍了拍身边的独坐小塌,便深吸了口气坐了上去。   “瞧你这模样,我又不吃了你。”明月辉望着他,兀自笑了一声,“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   “来,吃点东西。”说着,明月辉将面前的面条向司马沅推了过去。   司马沅眼睛看着那碗面,都有点看直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一碗面——   以瓷白碗钵盛装,汤汁是浓郁的纯黑,香油漂浮其上,面上,铺了一层卤过的鸡肉、蘑菇与嫩笋末。   司马沅端起碗,先是凑近了喝了一口汤,鲜美至极的汤汁润入喉咙,给了他从未有过的美味体验。   他抄起了竹箸,伴着菌菇吸了几根面条,他没有想到这面条竟然嫩滑无比,全然不似普通劲面,差点就咬到了舌头。   司马沅吃得很慢,带着虔诚的心,一点一点,缓慢又无声地享用完这碗面条。   明月辉一直看着他,见他吃完了,捻了绣帕为他擦去嘴唇边胡着的一圈汤渍。   司马沅还没意识到眼前女人的动作,他还沉浸在这一碗从未品尝过的美味里,“这是怎么做的?”   他好奇地问。   “面么?”明月辉问,“你是不是觉得跟普通的面条不一样?”   司马沅砸了咂嘴,老实地点点头。   “这不是普通的面,而是把一条大鳗鱼蒸到烂熟,拆肉去骨,然后和入面中,加入最香醇的鸡汤为水,揉到最劲,擀成面皮,最后一气呵成以铁刃滑成发丝一般的细条。”   司马沅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世家门阀连一碗面条也这般讲究。   “至于汤——”明月辉看了一眼连最后一滴都被喝完的汤汁,缓缓开口,“熬这锅汤要用三日。”   “第一日,采集山中带露的蘑菇,取以蘑菇蓬熬汁,以纱网澄清。次日,再加以竹林最掐尖的鲜笋熬汁。最后一日,再混以虾汁熬煮,全程不可换水,一换水,味道便淡了。”   明月辉言罢,见司马沅仍旧呆呆地捧着那个碗,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他本该是宫廷里最为尊贵的皇子,理应尝遍了天下奇鲜,然而如今却对着世家门阀里普普通通的一顿面条怔楞半响。   “可真好吃。”司马沅这才垂低了脑袋。   明月辉伸出手,十分自然地夺了那个碗,“一更天了,你还是少年人,去里间涮一涮口,便睡下吧。”   司马沅的耳根背后,又噌地红了。   见司马沅还未行动,明月辉以为他在犹疑,便又道,“你放心,我已安排下去,薛娘子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若是不放心,你明日也可去瞧她一瞧。”   她已把一切话给说尽了,司马沅也放下心来,踱步走进了内间……   ……   待他收拾妥帖出来之时,明月辉早已上了拔步床,裹了一床锦衾,缩到了最里面。   她人很瘦,一床厚厚的锦衾裹起来,也只有小小的一团。   这被子是绛文罗被,上面绣了合欢双鸳鸯,成婚用的,里面塞了温暖舒适的鸭绒。裴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司马沅咬了咬牙,一只腿跪跨上了床,一手捻起来那床入手舒适柔化的锦衾,一手隔着锦衾,颤颤巍巍放在了明月辉的腰间。   明月辉本是闭着眼的,就在那一瞬间,她睁开了眼睛。冰蚕纱灯的光照下她的脸红嘟嘟的,可以看见纤细的绒毛,那双眼睛流光溢彩,仿佛诉说着数不尽的故事,   “你认为我真的想要么?”   这般露骨的话语,霎时司马沅的面孔就跟滴血一般地红。   “嬷嬷之前来,已经告诉了我你的身体状况。司马沅,我不需要现在的你。”她一字一句认真道。   司马沅的脸,渐渐褪去了滴血的红,化为了纸一般的苍白。   她连他这个人都不要,还能要什么呢?司马沅无措地眨了眨眼,他明明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时间还很长呢,司马沅,我愿意等……”明月辉皓腕伸了出来,一根冰玉一般的手指放到了少年的下嘴唇,轻轻点了点,“等到我的夫君真正顶天立地的那一天。”   司马沅:“……”   他真的僵在了原地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才缓过情绪,几不可闻又郑重其事地点了一个头。   ……   他本来要抱着锦衾到地上去睡的,明月辉揉着眼睛牵住了他的手腕,“地上磕,你长身体呢,就睡床吧。”   司马沅吞了口口水,“这怎么好……”   明月辉手指摁了摁松软的床铺,“我好久没睡过这般好的床了,一躺上去便掀不开眼皮。”   说得司马沅眼睛都绿了。   “再说,咱们两床被,你还怕我晚上对你做什么么?”明月辉又裹了裹自己,留出大半的跑马地,彻底说服了司马沅。   司马沅也不再拒绝了,他真的从未睡过如此松软的床铺,盖过这般舒适的锦衾。   有侍女蹑着脚来,轻轻灭了冰蚕纱灯,月色透过冰纹窗照进来。   司马沅想起来冷宫里的日子,那时候他盖的是跟铁一般冰凉僵硬的布衾,很多年不曾换过了。   最后一次更换,还是在薛快雪嗓子没哑的时候,她掏出自己存了好久的月例,向尚衣局的人讨一些布料来自己缝制。   那时候的薛快雪会给她织衣服、织布衾,说起话来活泼得像春天里的麻雀。   可遭遇了那一场打击后,她一度差点抛弃了他。她再也不会为她做衣服与被衾,烧了她为他带来的所有的书,甚至厌恶他做任何一件以前她喜欢他做的事。   司马沅的心里,不止一次地去乞求,要是她没变该多好,要是回到以前该多好……   明月辉的声音犹言在耳,司马沅没有说过,其实她的声音真的很像薛快雪嗓子没哑之时,狡黠的、活泼的,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韧劲。   他摇了摇头,再去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只要薛快雪也能盖这样一床被子,他的心便安稳妥帖了下来。   身旁的人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很让人安心,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冽的味道,也很好闻。   司马沅也跟着这呼吸进入了梦乡,前所未有地,睡了一个长到这么大以来,最好的觉。   ……   第二日司马沅睡了好久,他从未有如此安稳的一日,睁开眼来,日上三竿,他才发现自己起迟了。   明月辉也没有起,撑着脑袋望着他,笑盈盈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别看了……”司马沅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脑袋缩回了衾被里。   明月辉这才反应过来,她本来在练习如何锻炼出父爱来着,昨夜这小子可乖,连被子都没有踢,令她睡了一个好舒服的懒觉。   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重新激发出玩家粑粑对主角的那种蜜汁热爱了。   “睡舒服了吗?”明月辉一把扯住司马沅的衾被,将他的脑袋给扯出来。   司马沅捂着脑袋点了点头。   “那便快起吧,今日舅舅可要来问你一些事,你好生准备了。”明月辉道。 第21章 儿媳3号,预备   待侍女伺候完早饭后,明月辉便去见了敏成侯府的当家主母,裴元知的原配夫人陆氏。陆姓乃江东名门之首,与裴氏倒也门当户对。   陆氏早已是年过四十的妇人了,依旧风韵犹存,瞧她体态丰润,堕马髻上几缕红玉花簪,烟色罗牡丹芙蓉花的交领,深紫色长裙,金荷萍花披帛。   陆氏早已等候明月辉多时,见她起得迟了,非但没有怪罪,珠圆玉润的手指揣起了明月辉的手,心疼地端看起来,“怎么受了这么多苦呀,囡囡这般好的姑娘,不该遭这么多罪呀……”   比起陆氏保养得没有一丝皱纹,吹弹可破的双手,明月辉的手虽皮白纤细,却并不光滑,细细看去,包裹着一层贵族姑娘不该有的薄茧。   “前些日子,你大表哥自西域带回两盒羊油乳膏,听说一百头上好羔羊才炼就那么一拇指大的乳膏油,对于除皱化茧有着极好的效果。”陆氏牵着明月辉来到了落地罩内的里间,从妆奁台里,取出了一盒蜻蜓戏莲花边的檀木小盒,盒子周围镶满了名贵玛瑙。   “一盒孝敬给了老祖宗,一盒便放到我这儿来了。今儿啊,终是寻着了用处。”陆氏说着,打开盒子,舀了大指甲盖这么多的乳膏油,细细往明月辉手上抹去。   明月辉在物品收集图鉴里面见过此物,可以说是一个指甲盖这么大的乳膏油,便可以抵得上一千家农户吃上一年的吃食了。   见陆氏不要钱地往自己手上抹,明月辉替她心疼。   随后陆氏又唤来老妇,挨个把裴家上下几房都请了个遍,拉着明月辉的手,一个一个介绍这个大家族里的人。   明月辉这才知晓,敏成侯府如今有四房,大房为敏成侯裴元知一脉,其中陆氏育有三子一女,大儿虽领了世子之位,裴氏夫妇却明显更爱幺子。   “祈安现下正与几位王爷一道,筹备上巳节的事宜。不若囡囡也去看看,且教你三表哥带你去放松一番,拾掇拾掇心情?”提起小儿子,陆氏兴冲冲地道。   裴祈安、裴祈安……明月辉恍然大悟,她就说敏成侯裴家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原来是游戏中期从众多士族中脱颖而出,把持朝政的裴相。   父族为西梁的老牌士族裴家,母族又是江东之首陆家,他本人杀伐果断、风格峻正,又姿容俊美,在善谈玄理的同时,不费礼教,很得世人推崇,种种推波助澜之下站在权力顶峰也无可厚非。   裴祈安,姓裴,名誉,字祈安,谐音就是赔钱。   当明月辉还是玩家粑粑的时候,她就很讨厌这个赔钱货,长得好看是好看,却总是跟亲儿子司马沅作对,以世家之势企图压倒皇权。   治国行不行没看出来,玩弄权柄倒是一把好手。每次把国家搞得苦哈哈,还要明月辉氪金来力挽狂澜,她很心累。   随着剧情的继续,明月辉发现了这赔钱货的另一个属性,那就是妹控。   当时司马沅正在和他的妹妹,汝南王妃裴氏偷情,为了裴氏能够偷天换日,得到一个名正言顺的份位,赔钱货最后还是向司马沅倒戈了,甘愿向他诚心实意地俯首称臣。   所以说,别人的【哔—】都是在闯祸,只有亲儿子的【哔—】是在拯救国家啊!   “囡囡,囡囡……你怎么了?”陆氏摇了摇明月辉,关心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是不是困了,还是饿着了?”   明月辉的思路被打断,迷迷糊糊抬起头,“舅母,讲到哪里了?”   陆氏展颜一笑,“你阿浅表妹啊,信使来报,说明日阿辞便携着你阿浅表妹过来了。”   阿浅……裴浅……裴元知与陆氏唯一的女儿。   她明月辉就不知道裴家到底跟钱有什么过不去的,给孩子取名字非要围绕着赔钱货来取……   裴浅十五岁便嫁与汝南王司马辞,司马辞是哀帝的第五子,小时误食□□,导致腿部肌肉萎缩,本为八尺男儿,却双腿孱弱如幼儿,只得终身与轮椅为伴。   明月辉不信什么误食毒|药,无非是当年立司马辞为太子的呼声甚高,宫廷里有人看不顺眼,小小幼子变成了牺牲品。   双腿废了之后,这个孩子便也废了。至司马辞成年之后,当年还是云皇后的云帝便替哀帝拟了一发圣旨,早早将其打发去了封地。   “唉……囡囡,别看你阿浅表妹如今琴瑟和谐,可是……”不知是陆氏是无法向他人抱怨憋了气,还是她实在是着了急,不经意说道,“可是……唉……”   欲言又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明月辉当然明白,裴浅嫁与汝南王司马辞三年无所出,作为世家大族,当然着急。   可这还真不能怪裴浅,游戏里她与司马沅可是一发即中,珠胎暗结。这说明三年无所出完全是男方的问题,真的不关女方的事。   想到这里,明月辉的思路有点飘了,她看着眼前的陆氏,琢磨着以后司马沅是该跟着她喊其舅妈,还是该跟着裴浅尊称一声岳母。   不对,还有个程念韫呢……   “对了,舅母,你可知跟我们一道来的那个妹妹……”明月辉准备提一提这位程妹妹,方才裴家几房都来打过招呼了,可转来转去,也没看见程念韫的踪影。   陆氏握着明月辉的手,想了好一会儿,才琢磨到她说的是在他们之前进城,投奔裴家的洛阳落魄户。   这程家不提还好,一提陆氏便满肚子的气。   那程家娘子举家投奔,裴元知还去迎了迎,一来便听她哭诉,说是路上被一群兵痞子给欺负了去。裴家本想讨一讨面子,故意冷落了后一步入城的队伍。不想和她结仇的竟是清河王家的世子,连带着还有晋王与袁家侄女。   单单一个洛阳落魄户,连皇室与清河王都敢惹,不知她程家那仗着裴家这层关系,到底在外面混世魔王到了何种地步,败了裴家多少名声。   “不过是二房程姨娘家的亲戚。那程家小娘曾寄于府内,小时与阿浅一同长大。如今洛阳出了事,便想来靠着裴家讨门亲事。”陆氏那不屑的神情,就差说程家是个老赖了。   想到司马沅被打,明月辉本想把程家刁奴打人的事再提一提,添把火来着的,不想刚欲开口,一小厮大喇喇冲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陆氏见外人来了,立马改了一副端庄严肃的面孔,“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老爷……老爷……”小厮上气不接下气,“老爷……拔剑了……”   陆氏一听“拔剑”两字,杏眼睁圆,立马站了起来,“好好说,怎回事?”   “老爷拔剑……要砍……要砍晋王!!!”小厮说话使劲喘气。   轮到明月辉蹭地一下站起身来,焦急道,“舅舅为何要砍晋王,你快说清楚呀!”   司马沅可是玩家粑粑唯一的儿子,游戏通关唯一的硬指标,他再混账她都没舍得砍,哪里轮得到别人对他动手动脚?!   “晋王……晋王……”小厮看了明月辉好几眼,又盯了陆氏半天,吞吞吐吐不敢说。   “你快说呀!”明月辉急得跺脚。   “老爷发现晋王不会书……不读儒家礼教,也不通老庄玄理……甚至……甚至……字都不识几个……”小厮说着这个话,脸都发白了,天知道他知道了这种世家丑闻会不会被灭口。   脸色跟着发白的还有陆氏,她压根没想到堂堂四世三公袁家的女婿,竟然连字也不识。怪不得当时袁家的当家人会气得差点中风。   陆氏转过头来,看着明月辉的目光中带着点泪花,越发地心疼和怜爱了,世上竟有如此可怜的孩子。   明月辉有点尴尬,她是很清楚地记得司马沅的数据的:   武力:5  权谋:3  智力:10  城府:2  民心:0  文化:-2   现在想想,幸好系统没把这个数据面板留下来,这一串数据想想也是够心塞的。   特别是那个-2的文化值,她知道文盲的点数是0,还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奇葩还能超越文盲了。   想到这里,她一把抓住小厮的衣袖,”舅舅书房在哪儿,你快点我去!“   ”囡囡,你……“陆氏欲言又止。   她是希望裴元知直接砍死司马沅算了,可她不能说,晋王再捞好歹是个王爷。   “他毕竟是我丈夫,舅母,他毕竟是我丈夫……”明月辉说着,提起裙裾,跟着小厮跑了起来。   那毕竟是银行里四舍五入的两个亿啊…… 第22章 可以哭吗   明月辉赶到的时候,十分真实地品了一出荆轲刺秦王。   司马沅身形灵巧地抱着柱子躲,裴元知就气急败坏地提着剑往前追,边走还边喊,“竖子而敢,休得逃走!”   不喊还好,一喊司马沅这小猫崽子跑得更快了,毕竟再不跑说不定就凉了。   见司马沅这幅难堪大用的猴样,裴元知心头那股气越来越激荡。没追两步,一不小心一个趔趄,他驻剑“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司马沅见此,心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准备探看裴元知情况。哪知还没靠近,心窝便中了一脚,被裴元知一脚踹到了地上,转瞬之间,脖子上便抵了一把剑。   “兵者,诡也……书不会读就罢了,连脑子也不好使。”裴元知啧了声,嘴里挂着老奸巨猾的轻笑,居高临下地看向司马沅。   卧槽,套路深啊……明月辉在心中默默删掉了裴舅舅老实人的既定形象,眼见裴元知眼中闪烁着真实的杀意,她几乎是滑跪过去的,噗通一声栽倒在裴元知剑旁,“舅舅作甚要砍他,要砍,先砍死我吧!”   明月辉张开双臂,长袖掩盖住了司马沅的脸,试图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傻囡囡,你让开!”怕不小心伤了外甥女,裴元知剑柄挪移了半分。   明月辉哪里敢让,她感觉得出来,裴元知是真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司马沅。   原本大梁政权稳固之时,世家便不怕皇族,碍于皇权只好生生忍下袁家唯一的嫡女被赐婚冷宫落魄皇子的屈辱。   如今那篡位的云帝都被薅下了台,天下大乱、皇权旁落,他堂堂世代簪缨门第,何苦要让自家女儿被一个废物绑一辈子。   “舅舅,他是我夫君,从成婚那天起,我俩便绑在了一起。”明月辉盯着那锋利剑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说着,她抬起头,一双剪瞳带着坚毅的神采,堪堪与裴元知那双复杂的双眼对视。   “你这又是何苦呢……”裴元知惊叹于少女的执着,他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少女身后那个爬起来都困难的废物身上,“他当真是一无是处,别说你,连他自己也护不了。如今天下大乱,这个皇族身份,给你与他带来的,只有厄运。”   裴元知说得对,皇族身份给司马沅这种空有血统,却无一点根基的小皇子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灾难。   敌酋之困,世家逼迫,兄弟阋墙,对于司马沅来说,他哪一个都解决不了。   出身冷宫之中的他即便是雄鹰,也是那种刚刚孵化下来,毛都还黏糊糊的小雏鹰,他需要……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庇护他,替他撑起那风雨飘摇却无比安心的雨篷。   “阿沅年龄还小,又在深宫长大,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慢慢学嘛。”明月辉反驳道,一开始从新手村出来,谁又不是1级的菜鸡呢。   “呵,学?”裴元知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的光芒,“寻常人三岁发蒙,五岁识经,你看看他是何年岁?”   “况且囡囡……你不知他资质……”说到此处,裴元知竟欲言又止,“那般资质……又有哪家的塾师肯教他……他或许一辈子,只能做个糊涂王爷……”   一字字,一句句,扎进了司马沅心中,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中……   眼前的这个人,对他从好言好气,到惊疑不定,再到失望至极。   拳头一点一点握紧,他是知晓他有多差的,差到了无药可救,这样残忍的真相从宫里到宫外——   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在他面前揭开。   就如同揭开一层带着血肉的皮,每一次都翻滚着刺人的痛意,搅拌着淋漓的鲜血。   “我不在乎,别人不教我教!”蓦然,挡在他身前的女人道。   司马沅怔然。   “他不会写字,我便教他写字;他不会诗书礼教,我便教他诗书礼教!”   记忆里,好像也有这么一个人这样说过。   那时他才五六岁的样子,从躲藏的仓库里被赶到了冷宫,他多了一个皇子的挂名,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那时他还不会说话,行为像个失恃的小野兽,为了保护自己随时随地会去抓伤靠近他的人。   可是总有一个人,他怎么赶也赶不走,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有什么可图,她为何对自己那么好。   【梓宣,你这又是何苦?】那时他看见窗户外有两个人对话,他记得两人当时嘴唇的翕动,等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他连话都不会说,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崽子……】一个小宫女规劝那个人。   当时那个人是这么说的,【我不在乎。他不会说话,我便教他说话;他不会做人,我便教他做人!】   那名叫做梓宣的少女声音好听极了,清脆的、倔强的、坚毅的……   直到有一天她遭受了吞碳之刑,再见面之时,她说她叫薛快雪,眼底明晃晃的陌生与寒意,让他有点不认识了……   这边,明月辉见裴元知犹疑了,赶紧加了把火,“若是舅舅不留,我们现在便回会稽去!”   会稽袁家,袁芳尘的大本营,虽说那里想弄死司马沅的人好像更多。   但如今想回会稽,不是想走就走的事。现下世道乱,流民多,又是战时。袁家且在吴中,那里除了周满之外,还有另一股势力掌权,双方来往并不方便。   所以她早已听陆氏说了,裴家如今的打算,便是让她先住上些时日。她故意向裴元知提出要走,就是向他摊出最后的底牌——   若是裴元知真不容不下司马沅,那她袁芳尘亦不会独留在此。要么同留,要么一块死在投奔会稽的路上。   只见裴元知闭上了眼,深深呼吸了两口,再睁开眼时,脸上那熟悉的神情仿佛在说——老子怕了你了……   “囡囡,你且先将他带下去吧。”裴元知疲惫地挥了挥手。   明月辉额头的汗缓缓滴落,她松了一大口气。回过头去,她本想扶起司马沅,安慰性地问问他有无受伤——   结果发现司马沅跪坐在地上,甚至别过了脸。   她一手拽起他的袖子,将他拉起来之时,察觉出少年红了鼻梁。   “你怎的了?”明月辉歪过脑袋去看他。   “我……能哭么?”少年别过脸,轻轻地……轻轻地……问道。   明月辉:“不能,憋着。”   “哦。”捏紧了拳头,死死憋住泪,却红了鼻子。   想来也是。   司马沅跟着明月辉起身,静静地瞧着明月辉拉着他袖子的那只手。   他才记起,他不再是五岁不会说话的孩童,是十五岁,整整快十年了,他也必须从男孩变成男人。   ……   离开阁楼的那一刻,阁楼里传来一声长剑长啸,裴元知非但没收起剑,反而弹铗而歌。   苍凉的男儿声,司马沅听着有点晃神。   “啧,走快点。”明月催促,然后以嘀嘀咕咕,“小兔崽子,你一天可以惹一百八十个祸。”   司马沅:“哦。”   不过,这位舅舅倒是个妙人,这歌还蛮好听的。经过那分花拂柳之时,明月辉想。   …… 第23章 正常的人   “这玩意儿挺好吃。”司马沅夹起一根草芽,好奇地端看了许久,终是一口塞进嘴里,脆脆地咀嚼开来。   洁白修长,质地鲜嫩,清淡素雅,嚼之芳香满口。   “这可是滇菜。”明月辉捧着脸,端看少年吃得老欢的样子,心想他心可真大,之前被裴元知提着剑追杀,下一刻竟然吃饭吃得这么精神。   “滇菜?”司马沅眼睛泛光地看了她一眼。   “宁州那边独特的食物,这盘菜名叫鸡片草芽,重不在鸡片,而在草芽。这位菜色泽乳白,甜脆鲜嫩,仅仅只长于宁州寥寥几处。”明月辉继续道。   因为袁芳尘在哀牢山中长大,哀牢山又在宁州境内,所以裴家怕袁芳尘吃不惯颍川菜色,竟费尽心思找来一桌子这般名贵滇菜。   真是……白白便宜了司马沅的这胃。   待司马沅吃完了鸡片草芽,将馋人的目光递向那碗兰花苗鲈鱼羹的时候,明月辉机智地把碗钵往自己这方位一摆,“你倒说清楚,舅舅那儿到底怎回事?”   司马沅局促地舔了舔嘴唇,“书……书不会念。”   “那吃了饭再来念一次,可好?”明月辉以手指敲了敲手中盛羹的白瓷。   司马沅眼睛绿油油的,却低下了脑袋,咬着牙不敢应声。   “再念一次?”明月辉看着他,又敲了敲白瓷盅。   其实不是为了那碗羹,只是为了报这一腔护佑之恩,司马沅点了点头,   ……   饭后,裴元知命人送了一些典籍过来,那人随后还叮嘱了接书的陈凉真,“莫要让其他人知晓了。”   陈凉真点头,心领神会。   此时的风气,从末支士族到天潢贵胄无不以以博学雅正为荣,学识丰富、姿容俊美、气度萧然者,走到哪里都是掷果盈车,被人夹道欢迎的。   而司马沅堂堂亲王,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走出去是会被人言给淹死的。   所以司马沅不会念书的消息,也被裴元知与陆氏给封锁了,只要他们院子不传出去,也没人知晓。   ……   明月辉翻开了一页书,手指点了点上面的话,问司马沅,”你会读么?“   【非诚贾不得食于贾,非诚工不得食于工,非诚农不得食于农,非信士不得立于朝。】   司马沅认真看了几遍,“认识几个字……”   然后指着书页问,“这第一个字读什么?”   “读‘非’。”明月辉耐心道,然后把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教了一遍。   又带着司马沅读了两遍。   “你来读一读。”她满眼骐骥地望着他。   司马沅颔首,望着那一排字,“……”   半晌,明月辉也没听到司马沅发出一个音,相反,他的额头浸了丝丝吸汗,神色越来越惊恐与痛苦。   “怎么了?”明月辉压根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   司马沅看了看她,好似很难以启齿,好大半天才巍巍地指着书页,生怕她失望似的,瑟缩着问道,“这第一个字读什么?”   明月辉:“!!!”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文盲的文化值是0,而司马沅可以到达-2了。她觉得可能-2都是高的,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吧。   抱着不服输的心态,明月辉开始就这句《管子·乘马》里的话进行了死磕。   从午后,到桑榆落下,再到夜深……当司马沅第无数次再问她,“这第一个字读什么?”的时候,明月辉发现,自己是有点崩溃了。   她开始理解了裴元知心情,并且很想拔刀。真的不怪裴元知提剑了,他只是很快认清了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而已。   可明月辉就是想不通,明明游戏里的司马沅过目不忘、智慧非凡,曾经提升他自身的属性,比刷游戏好感度容易多了……为何到了游戏里,却是两种境遇?   她望了一眼司马沅,瞧着他躬着小猫崽一般的身体,认真且笨拙地一个字一个字句读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游戏里还说这货气度超然,名士无不折服呢,果然是活在梦里。   想到这里,她终究还是忍住了脾气。   她从裴元知手下救了司马沅,便不能用相同的心思来对他。毕竟……人心与物品不同,伤过的心,是起了h的。   “阿沅,今日便到这里吧,你我也都累了。”明月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还在埋着头苦读的司马沅的,跌跌撞撞跳进了床,一搁着枕头,便陷入了梦乡。   独留司马沅挑灯,洒下一片孤寂剪影。   “晋王殿下要不要也睡下了?”陈凉真从阴影里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两个人可以说是狭路相逢了,司马沅眼皮都没抬,“你退下吧。”   “非诚贾不得食于贾,非诚工不得食于工,非诚农不得食于农,非信士不得立于朝。”陈凉真不卑不吭地背完了整句话,轻轻巧巧提着裙裾走了。   连守在门口的陈凉真也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真是杀人诛心。晦暗的书灯影影绰绰,照得司马沅的面庞晦暗不明,他的棱角其实细腻又分明,一副绝好的五官。   ……   夜深了,明月清辉照在薛快雪的眼皮上,微微泛黄的面庞上,萦绕着抹不去的忧愁与戾气。   司马沅站在门外,一直一直注视着她。   他又想起了宫里面的事,很久以前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近频繁地想起这些事。   那还是薛快雪吞碳后性情大变之后的事——   【这句话你会读么?】薛快雪指着书本里的一句话。   司马沅骄傲地点了点头,他自是会的,很早以前他便发现自己过目不忘,只要他想要去学,想要去记的,没有学不会记不住的。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捕,弭弭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   他甚至看也不看,侃侃地背了下来,然而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一只想要讨好主人的小狗子。   他是知道的,梓宣很喜欢听他背书。   她是花了好大的心力才到处为他筹集的这些书,她总是好爱惜这些书,怕虫蠹了,又怕老鼠咬坏,出太阳的时候就把它们搬出去晒,平时便缝了布块,一本一本包好。   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此时告诉他真名的薛快雪却露出了无比憎恶的表情,【别念了,别念了!】   司马沅停了下来,一脸不解地看着薛快雪。   【司马沅,你不会,你也不应该会。】薛快雪一字一句道,【像你这样一辈子困顿在冷宫里的废物,根本没必要学任何东西。】   然后她离开了,那一整天没有饭,也没有她好看的笑。   隔几天她又来了,甚至带了一根长长的柳枝,她让他背书。   他若是会,便毫不留情地抽打他的手臂,饿上一顿饭;他若是说不会,或者说忘了,她才会流露出浅浅的……病态的笑意。   【这句话你会么?】薛快雪问道。   【我不会,我不会……】饿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司马沅抱着脑袋,痛苦地想要忘却、想要捣碎与曾经快乐的回忆一道的,那些引以为傲的经世之学,【梓宣,我真的什么都不会了。】   火焰燃得很高,薛快雪笑着一本一本将那些书投进了高高撩起的火焰里,这是她哑了嗓子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就好像把曾经的自己的心血一点一点摧毁掉,才是世界上最令她欢喜的事。   以前的他,以为自己会在冷宫中过一辈子。所以薛快雪希望他成为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那他做一个废物又何妨。   直到有一天他亲手打开了宫室的门,走出了这一爿困顿了他十五年的枯井,他才明白,在这世上作为一个废物而活着,是多么地愚蠢与可悲。   “快雪……”司马沅轻轻唤了一声,那个人没有听见,眉头皱得死紧,她总是不快乐的,也一心想把他拖入地狱。   司马沅的眼前,似乎燃起了当年的火焰,他看见了那个跪在火焰旁的自己,矮小的他头痛欲裂地抱着头蹲下,一声又一声地重复着,“为什么要烧啊……为什么要烧啊……”   他紧紧地握紧了拳头,他明知这是幻觉,依旧朝门外奔了过去,哪怕从这虚无的火焰中抢救一本书籍。   这一次他想阻止,他想当一个正常的人,只是想做一个正常的……人。 第24章 儿媳3号,向我开炮   明月辉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怎么也睡不好。   她觉得她泰半是凉了,按照司马沅的资质,可能终其一生连本《论语》都学不会,怎么教他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然后再广纳贤妃,日理万姬,儿孙满堂啊!   浓浓的挫败感随时随地可以击溃她,真正可怕的不是魔王太强,而是发现自己手中传说中杀死魔王的权杖,根本就不能升级。   想了一个晚上,她只能安慰自己司马沅可能不是太笨,毕竟游戏不会拿一个假的主角儿子糊弄她。   或许是冷宫里面,由于种种因素造成了失读症。   因为有些人是会由于某些难以忘怀的心理创伤,而造成某些方面的障碍的。   她琢磨着要不要在书本的每个字上面加入注音与标记,在重要的词语下划上竖线,难以理解的地方做上批注,给他做一本适合他去读的教材。   可惜连续几天她都没机会逮到司马沅,这少年早出晚归,总是行色匆匆。听裴元知那边的小厮说,司马沅找裴舅舅延请了一个塾师,一个人偷偷摸摸上课去了。   上进心还是有的,明月辉经不住偷偷抹了把泪。   再次和司马沅说话,是在汝南王司马辞携王妃裴浅省亲当日。   一起床,陈凉真便伺候在旁。   因是王妃省亲,整个敏成侯府说是要隆重一点为妙。   陈凉真拿着假髻,给明月辉梳了一个飞扬的涵烟髻。平日顺滑的三千发丝,突然高耸到明月辉头顶,呈现一种非常爆炸的视觉效果。   近来陆氏将府中的衣衫绸缎、绫罗珍宝又像不要钱一般往她那儿送,如今明月辉的三层妆奁盒算是装得满满的了,挑花了眼也不知到底该戴哪一个。   所以司马沅起床之时,便见到了一身隆装盛服的明月辉,他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认。   “好看么?”明月辉回过头去,展颜一笑,自认为美极了。   司马沅认真看了半天,“你粉擦得真多。”   他很真诚地用自己的直男审美说,看起来就跟薛快雪在宫中病得最重的那段时间差不多。   “哼,没见识的家伙。”陈凉真没好气地小声讥讽,在她看来,就算司马沅傍上了袁家这根大腿,还是改不了冷宫里贱婢之子的穷酸气。   只不过她不敢明说,谁叫他阿父是堂堂大梁的哀帝呢。   明月辉揪了揪陈凉真的袖子,让她收敛一点,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主角面前作死了。   你就这样可劲作死吧,指不定哪天就被主角儿子按在墙上【哔——】了呢。明月辉想。   很快司马沅也换上了一身浅银灰华服,玉冠束发,宽衣大袖,领口有青色兰花边纹,除了身量不够以外,还挺有那么回事的。   只不过与发髻高耸的明月辉一同并行起来,活像女主人牵着一头贵宾犬。   “你头发梳得太高了。”走的时候,司马沅不自在地又说了一句,试图离她远一点。   “是你太矮了。”明月辉毫不留情吐槽了回去。   司马沅:“……”他不说话了,并傲娇地别过了头。   ……   汝南王与王妃亲临,敏成侯府果然搞了个大阵仗,盘踞于颍川的几个皇室血亲都来了。   为了避免人太多厅堂装不下,侯府还特意准备了一个临湖带亭的院子。   当真见到了那拥拥攘攘的人群,明月辉还是要夸侯府还是有远见的。   虽然没看见汝南王府那庞大的队伍是怎么进门的,但她还是有点庆幸,幸亏敏成侯府的门槛做得结实。   明月辉站在迎接的队伍中,被挤到了有点边缘的地方。原本以她的番位,应该可以更加靠前的,可惜几个王爷的牌面显然比她大得多,导致一开始……   她只微微看见了汝南王妃那比她还要高耸的发髻。   明月辉还没听到汝南王妃说话,便听到了她的哭声,先是与老太君抱成了一团,又是和陆氏抱成了一团。   由于她们长得都很丰满,穿得都很臃肿,所以抱起来果然很团。   待到陆氏与她分开,汝南王妃拜见了父亲裴元知,明月辉才终于得见了她的长相。   梳着高耸的朝天髻,贵重却不失雅致的珠翠点缀,褐黄色绮牡丹海棠齐领,绣金淡色长裙……   这一切的装饰与形容在见到她脸的那一刻,全部都化为了无用的赘称。   自古风流芍药花,花娇袍紫叶翻鸦。   汝南王妃裴氏,游戏里容貌值顶峰的女人,颜值属性达到了最高的:99。   要知道薛快雪仅有50,而陈凉真也不过75。   眼前的女人,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与最为娇软柔腻的身躯。   裴浅微微起身,即便是穿着最为保守的衣裙,她的胸脯依然随着动作而抖动,她的腰肢掐得恰到好处的纤细,臀部肥而不腻,挺翘而圆润。   即便是只看了一眼,明月辉的眼光便再难以从她身上拔|出|来。   无一处不是尤物,无一处不是女人中的女人,果真是这个游戏的策划最为偏爱的女人。   如果说薛快雪是司马沅的最爱,陈凉真是司马沅的心头肉,那么裴浅就是他最错误的一段相遇,最缠绵的一段深情。   其他女性角色的攻略难度都不低,然而裴浅绝对是最为特别的一个,因为她多了个她们都望尘莫及的属性——人|妻。   裴浅不仅是人|妻,还是司马沅的嫂子,是他永远不能公开身份的情人。   甚至司马沅的第一个孩子,都是裴浅生的。   那是游戏开始之前的一段经历,司马沅曾坐在桃李树上,对着一轮明月吹笛,寄托他对裴浅的思念。   游戏画面也慢慢转到了他登基前一年的三月三上巳节,漆黑的房间,纠缠的男女,激烈的碰撞,裹夹的汗水……   那晚不知是那一股势力的暗算,司马沅被下了药,没想到同时中招的还有裴浅,两个人在神志不清之下度过了隐秘而激情的一夜。   事后懊悔不已的裴浅要求司马沅承诺,对这一晚的荒唐保密,想要当做无事发生。   可事实就是事实,那一晚后,三年不曾有孕的裴浅开始嗜睡呕酸。   一天天变大的肚子,时刻提醒着她,那一夜历历在目的缠绵。   后来数股暗流夺权,汝南王一脉颓势已定,甚至到了新皇登基,汝南王全府的性命都掌握在了司马沅手中。   ……   当然,这是游戏开始之前的事,全部通过剧情碎片与主角回忆告知玩家。   天知道明月辉多喜欢收集这些剧情碎片,这么狗血的剧情,她就是氪再多金也愿意看啊。   汝南王妃裴浅在游戏里第一次出场,是在汝南王势力做最后反扑,被司马沅及其背后支持的世家一举剿灭之时。   裴浅撑着快要临盆的肚子跪在司马沅面前,两手反举着匕首,刀剑对准了自己的肚脐,“司马沅,你若是要杀了阿辞,我便带着你的孩子一起死!”   司马沅自御座震起,他一直以为裴浅腹中之子是汝南王的骨肉,他曾经有过是他的种的想法,奈何裴浅不肯见他,况且……   况且他们只有一晚……那刻骨铭心的一晚……   真他妈带感,明月辉一想起这种狗血剧情,就心里一爽。   ……   ……   “咻……咻咻……”明月辉被一阵衣袖的摩擦声唤起了神志。   转过头去,发现是司马沅正面色尴尬地暗自扯了扯她的袖子,“看什么呢?”   看得眼睛都绿了。   看你呀……明月辉用一种近乎深情的目光望向司马沅,缓缓地靠了过去,然后发出了出乎意料黏腻的声音,“诶……”   “咦……”司马沅浑身都抖了一下,不自觉发出了嫌弃的轻嗤。   紧接着,她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细若蚊足的声音轻轻呢喃,“啧,你看汝南王妃,是不是很好看?”   就这样轻轻的,将司马沅的目光,引向了他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   司马沅不明所以的看过去,皱着眉头硬是看了半天。   “你觉不觉得,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是真女人?”明月辉靠得更近了,灼热的呼吸打在司马沅的耳垂。   她用同样灼热的目光凝视着司马沅,这是司马沅与裴浅的初遇,她坚信,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抵挡裴浅的魅力。   “怎么样?”明月辉近乎执着地追问。   司马沅回过头来,他不明白让小叔去评价嫂子是个什么道理,只得深深地,用很抱歉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眼睛有问题吧,明明她丈夫更是伟美。”   明月辉:“……”   结果刚刚那半天,他都观察汝南王那个傅粉的瘸子去了?   明月辉这才反应过来,游戏里时代的审美,似乎和她……略有不同。 第25章 你头上很绿啊,兄弟   明月辉这才想起, 这个时代所爱的长相更偏向于扶风之姿, 若是女子,就要有姑射女神一般缥缈淡薄的姿态。   而裴浅继承了陆氏珠圆玉润的体貌,长得如芍药花般娇美丰盈、恣意风流, 然而这样的样貌却是不能被这个时代所欣赏的。   人们爱兰,赏竹, 喜梅, 等淡雅气节的植物,却不喜牡丹、芍药这般雍容华贵的花朵, 反而以艳俗冠名之。   可明月辉认为,那都是假道学的男人们的表皮罢了。   游戏里司马沅与之春风一度之后, 即便有后宫无数,还不是难以忘怀裴氏那独一味柔腻如水的身姿,直至后来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她换个身份,也要接她入宫日夜宠幸。   哼,男人啊,肤浅。   明月辉想着, 不经意蔑了司马沅一眼。   司马沅敏感地感受到了那缕刺人的目光,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倔强地挺直了自己的小身板。   ……   紧接着,明月辉把目光落到了汝南王司马辞身上,就司马沅所说,他确实具有这个时代可以称为伟美的所有因素。   他的脸上傅着薄粉,身板挺得笔直, 整个人萧然肃朗,颇有傅粉檀郎的风姿。只可惜下半身用锦绣遮盖,稳稳地坐在轮椅上,行走皆靠侍从在后面推着。   他的打扮颇有些清雅出尘的味道,玉冠绿衣,腰间别了一根碧色玉笛,就连轮椅上都镶嵌了上好的碧玉……   明月辉有点懂他为什么会被绿了。   可是在宫里摸爬滚打的人,怎会清雅出尘?特别像司马辞这种,曾经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皇子。   她记得男主司马沅在游戏里遇到的第一个重大关卡,就是汝南王谋反。   司马辞曾与皇位两次错身而过,一次是他尚且年少——司马辞在众皇子中排名第五,生母虽是个没名气的婕妤,却被当年能与云皇后一争的夏侯贵妃抱养。   曾经的他,是后宫里呼声最高的皇子,从小聪慧灵敏,又慈善待人,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不想一次出入宫学之时晕倒,被救起来时,太医发现他体内的慢|性|毒|药已经深入了脾腑。   自此之后,他的双腿开始日渐萎缩,一个小小少年,他的还没来得及成长,便已经开始枯萎。   后来夏侯贵妃与世长辞,身有残疾的司马辞再也不是云皇后一脉的对手,年过十六,便早早被打发到了汝南封地。   寻常皇子,十二三岁便由教导宫女指引着初尝人事,十五六岁便由圣人主持,纳娶正室。然而司马辞直到了二十有三,才凭借自己的手段,讨得了敏成侯府嫡女裴浅的芳心。   还是裴浅以死相逼,裴元知与陆氏无法,才成就了两人这段孽缘。   明月辉记得游戏里的裴浅,心里虽然依旧单纯地仰慕着汝南王司马辞,可是她始终无法忘怀与男主的那一个迷醉而狂乱的夜晚。   以至于在司马辞被打入天牢期间,裴浅说着是用身体来换取司马辞的苟活,结果还不是在与男主的日夜颠鸾倒凤中,身心都被完全攻略了个彻底。   陆氏曾抱怨过裴浅嫁与汝南王三年无所出,担心裴浅的地位会因不孕而动摇。其实这根本不是裴浅的错,男主的头胎不仅是她生的,跟了男主后,她也一直很能生。   经常明月辉操作着男主进了她的宫室,过不了多久就有小宫女来报,说偏院里的那位又又又怀了。不过直到他俩的孩子都足够满院子爬了,裴浅才松口原谅男主,正式入宫为妃。   所以在嫁过去的三年里,裴浅其实是没有做过真正的女人的。   直到了男主司马沅——   明月辉想着眼睛不自觉的瞟上了身旁的小矮子——等等,三月三上巳节……如果故事发生在司马沅登基前不到一年,那么指的肯定是现在马上要经历的上巳节啊。   可是小矮子他……他并不是游戏里那个英武高大的少年啊,他怎么可能让裴浅得到作为女人的快乐,裴浅又怎么可能拜倒在司马沅男人的英伟之下?   想到这里,明月辉的额头汗涔涔的。   “你怎么了?”司马沅发觉了她的异样,身体靠紧了她,作为她的支撑,暗自将她扶住,“你别倒啊,等等就到我们了……坚持住……”   明月辉绝望地看了他一眼,腿更软了,只好声娇体软地被他搀扶着勉强站住。   司马沅说的没错,见过了女方的父母长辈,就轮到男方这边的几位宗王了。   明月辉不得不打起精神,因为她知道,汝南王他来颍川,绝对是嗅到了不一般的政|局气息。   从时间上来看,司马辞与皇位的第二次亲密接触,就要开始了——   除了晋王司马沅之外,琅琊王司马行与襄王司马越在更早些时候,周满占领了洛阳以北十四州之际,便丢下了封土,逃难一般,到了颍川。   如今两位王爷皆住在颍川之中的敏成侯府别院,起居住行依然维持着在封地时的奢侈排场。   琅琊王司马行并不是晋王司马沅的兄弟,而是他们几个的叔叔,哀帝的三弟。由于母族身份低微,一直游离在权力圈之外,长着一副儒雅的老实面孔。   据说这货的结发妻子曾在哀帝为太子时的夺权之战中为人俘虏,待到救回之时已怀有两个月身孕,司马行非但不嫌弃,依旧令其稳坐正室之位,甚至还善待了那个不明生父的孩子。   如若不是那个孩子生来痴傻的话,司马行还真有可能立他为世子也说不定。反正在世人眼里,琅琊王司马行就是这样一个糊涂温吞的老好人。   也正因为如此,司马行活过了哀帝时期的夺权之争,活过了云帝时期的铲除异己,如今周满占领北部十四州,他又嗅到了风向,及时逃到了未受波及的颍川。   所以这个琅琊王司马行绝对是不简单的,即使在游戏里男主司马沅当政时期,政局风云变幻,他依然活得知足又逍遥。   “阿浅,这是三叔。”汝南王司马辞被人用轮椅推着,执起王妃裴浅的手,向自己的媳妇介绍道。   这些宗王早早被遣去了自己的封土,或许终生难见一面,所以汝南王新妇其实是没见过其他几位宗王的。   “三叔。”裴浅乖乖巧巧行了一礼。   “真是乖孩子啊……”司马行和蔼地笑了笑,目光很快从裴浅身上移开,转到了司马辞身上,“阿辞,你可讨了个好媳妇。”   明月辉心底轻嗤一声,男人呵,就不敢多看两眼。   拜见完了琅琊王,又轮到了下一个宗王——襄王司马越。   襄王司马越紫衣华服,身材高大,身姿绝傲,身后跟着众多仆从,给人一种好大喜功之感。   只不过这些仆从还算规矩,都影从之后不敢太过铺张。因为襄王旁边站着另一个人,那人一身玄衣劲装,领着几个兵蛋子,背着手比襄王司马越更桀骜。   明月辉眼睛一亮,那竟是许久不见的沈忌。   在她与裴元知相认之后,沈忌看她的眼神就变得难以言喻起来,特别是知道了司马沅是她丈夫后,直接气得甩袖子便走了。   此后一段时间,她虽是好不容易知晓了沈忌去官府找裴元知谈军务,奈何敏成侯府与官府有一定距离,那少年也对她避而不见。   少年一眼便从人群中看见了她,冷冷地逡巡了她与司马沅一遍,嘴角扬了一丝冷笑,便转过头去,再也不理。   襄王司马越在游戏里是纯种炮灰,看上去野心勃勃,可实际上就是一个草包。被汝南王司马辞当枪使,在夺位之争里锋芒毕露,最后惨为他人做嫁衣。   司马沅与裴浅当时中药,明月辉就怀疑是他下的,因为只有他才干得出来这种蠢事。   不过平日里行事张扬的襄王司马越此刻看起来束手束脚的,明月辉不由想起了当时程念韫被沈忌掰下巴的场景,听说襄地就与清河接壤,这熊孩子连女人都不放过,怎么可能没有收拾过草包芯子的司马越。   “六弟,多年不见,你越发英伟了。”轮到司马越的时候,汝南王司马辞显得很急切,屏退了推轮椅的侍从,自己亲手摇着轮椅,到了襄王身前。   这人戏做得足足的,明月辉甚至可以看见他眼睛里饱含的泪水。   26父亲给你带了信   对于司马辞突如其来的泪水,明月辉很慌,襄王司马越表示,他更慌。   “阿兄,你还记得阿越啊……”司马越傻傻地冒出这句话。   司马辞困难地摇轮上前,握住司马越的手,“傻弟弟,五哥忘记谁,也不会不记得你呀……”   “一别经年,当初宫学一别,你还是个不及为兄腿长的孩子。“司马辞打量了高大挺拔的襄王司马越一番,“如今已经是个这么大的人了。”   ”还记得宫学前的那棵李子树,那时你还经常缠着五哥抱着你去摘。摘了也不吃,还要故意拿那酸李喂五哥。”   几乎是一瞬间,明月辉眼尖地发现司马越不自在地浑身一个震颤。   紧接着,那骄傲的司马越竟蹲下来,抱住了司马辞,只听他带着颤音的一声呐喊,“阿兄!”   多么感人的一幅感人的兄友弟恭图啊,裴浅忙蹲下去,为夫君擦拭眼泪。   明月辉只觉得虚伪,她还记得游戏中,汝南王司马辞是如何把自己的六弟司马越当做自己的替死鬼,利用殆尽后又毫不犹豫地丢弃。   襄王司马越临死前,司马辞专程独自摇着轮椅,进了天牢去看他。   “六弟。”司马辞衣冠博带,面上傅粉,依旧那样高雅洁致。   沦为阶下囚的司马越只剩下一口气了,他浑身的皮几乎都被剥掉了,男主司马沅怀疑他背后有人指使,可他打死也不供出背后之人。   曾经骄傲的人半睁了眼皮,勉强觑见了来人,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阿兄是来看你的。”司马辞说着,笑了起来。   并不是那种芝兰玉树的笑,而是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那样阴郁狠毒的笑容。   “六弟,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拉着阿兄帮你摘李子。”   司马越的眼皮动了动,呼吸停滞了一秒钟。   “那李子啊,低贱货,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吃。所以只要涂了毒上去,也没人会发现。”   “你个子小,长得又可爱,叫唤着为兄帮你摘,为兄便帮你摘。你硬塞给为兄吃,为兄又哪一次没有吃过?”   汝南王司马辞伸出自己保养得宜的手,轻轻地、轻轻地覆盖在了司马越鼻尖,“好五弟,猜一猜,为兄这次带来了什么毒?有没有比你阿娘的更狠、更毒?!”   那双眼睛淬着毒,死死地盯着那个垂死的人,裹挟着隐秘了十余年的卧薪尝胆,十余年的心酸苦痛,十余年从天上被打落到地狱的愤恨与绝望——   他对上了那双眼睛,可司马越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那般平静与解脱,明明是腐烂五脏六腑的毒|药,他也只是轻轻地闭了眼。   “司马越,司马越!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呀……你怎么能这么死?你起来,我还没折磨够,我还没报复够!!!”那方窄小的天地中,只余下司马辞无尽的怒吼。   其实,司马越当年也是被母妃利用的吧……明月辉想,所以这般骄傲无脑的他才会补偿一般地为司马辞肝脑涂地,并且宁死也不向男主供出司马辞,为对方能够谋反,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喂,你发什么呆?”明月辉被一个略带焦急的少年音唤过神志。   少年见她还在走神,情急之下已经不是扯袖子了,直接将那只袖子下的小手握住,摁住手心捏了捏。   “嗯?”明月辉鼻音一哼。   “他们与沈忌沈少将说完了话,快到我们……” 了字还没说完,司马沅便见到汝南王夫妇当他们不存在似的,直接略过了他们,走到了后面的裴祈安面前。   人群里不知是谁,轻笑了一声。   明月辉敏感地听出了是程念韫的声音,心中暗自嘀咕了一下,这货还真是爱记仇,而且落井下石也蛮精准的。   “阿浅。”陆氏及时行了过来,拉起正与她的赔钱货儿子撒娇的小女儿,“先来看看你袁家表姐。”   同时裴元知也引着司马辞,到了司马沅面前。   虽同是兄弟,司马辞对司马沅的态度则冷态了许多。裴浅这边也懵懵懂懂的,她在人群中看见了程念韫,比起与素不相识的明月辉寒暄,她频频回顾,显然想飞扑到昔日好友面前,与之叙旧。   司马辞,乃至其他两位宗王的冷淡态度,明月辉早已经预料到了。   当初她、沈忌与司马沅三人到颍川,即使是住在别院,琅琊王与襄王也没有前来一见。   于司马沅,是他们从头到尾,也没把这个贱奴生的孩子当过兄弟。而袁曲,则嫁鸡随鸡,其娘家势力必不会对他们有所助力。   于沈忌,他是清河王世子,论实权,比这几个便宜王爷加起来还能打。然大梁高祖开国之初,便收天下武备聚之洛阳,明着便是黜武兴文,武将权高位低,又基本不是世家宗族子弟。   所以就算清河王家的实权再高,几个清贵宗王瞧不起就是瞧不起。   “噗嗤!”只听裴浅在明月辉身旁轻笑,“袁姐姐,想不到他真是你夫君呐……”   “之前阿浅便与阿辞在说叨,还真没见过身量如此矮小瘦弱的男子,以为是哪个姨娘家的孩童呢。”裴浅口无遮拦地道,许是私下里司马辞便对司马沅的身世颇有微词,只是没想到这胸大无脑的女人当真当着面来下司马沅的面子。   在游戏里,裴浅虽有最高的颜值,智慧值却是美人图鉴里最低的。   也难怪,上有父母亲族,下有三个兄长,从小千娇万宠长大,就算是眼高于顶、不理俗务的草包,也多得是人趋之若鹜的追捧。   眼看着耳尖的司马沅僵硬了身子,四周的氛围也渐渐尴尬起来。   “那又如何?”明月辉同样笑嘻嘻,一只手搭上了裴浅圆润的臂膀,两人好似真姐妹般亲昵。   脑袋轻轻引过去,就像是姐妹间的悄悄话,“阿浅表妹的夫君也不遑多让,这般看去,还要矮上阿沅好些呢,嘻嘻。”   嘲讽人呢,后面一定要加上阴阳怪气的围笑,明月辉眼看着裴浅一副要和她拼命,又碍着人眼众多不敢行事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   ……   汝南王夫妇驾临的排场确实是惊人的,这场省亲宴持续了整整三日才结束。   期间汝南王司马辞悄悄进了裴元知的书房密会,与之同去的还有琅琊王司马行、襄王司马越与清河王世子沈忌。   明月辉之所以知晓,是因为主持宴会的裴祈安突然离席。   裴祈安为裴元知幼子,又是游戏中掌握了半个朝堂的裴相,第一次在人群中见他,明月辉还小小为他芝兰玉树般的容貌震惊了一番。   果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见他与裴浅见面,两个赔钱货相会之景,如果不看他俩的属性,还真是一幅养眼婉丽的画面。   裴祈安离席后,明月辉令陈凉真搀扶着她同样离了席,装作散心一般,不远不近地跟着,终于远远地见了几个人影一同消失在裴元知书房所在的水榭。   明月辉本欲离开,却见本应进房的一人回转身来,冷冷地向她这边看了过来。   “凉真,你先退下,在那边守着。”明月辉吩咐道,“如有人过来了,设法将其引开。”   “那您?”陈凉真瞥见了柳叶旁那抹玄色的衣角,突然心里明白了什么,改口道,“那您小心,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陈凉真离开后,那玄色衣角的主人分花拂柳而来,正是一身劲装的沈忌。   少年的脸很臭,他的脾气更臭,“想不到袁姐姐竟是大名鼎鼎的晋王妃,您与晋王的这段姻缘可是传遍了大梁啊。”   云帝强质袁家女入宫,赐婚于冷宫之中的失宠皇子,这样丢尽了世家脸面的事情,可不是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这也是世家与云帝离心的重要导|火|索,从此以后,周满铁骑深入洛阳,再无阻碍。   明月辉心知沈忌是在气自己对他有所隐瞒,想要解释,却也无从下口。   “亏得阿父战场来信,还专门与你捎了些话,令吾必要送到。想来你这水性杨花的女子,玷污了阿父的满腔心意,这信烧了也罢!”沈忌气道。   清河王,给她,送信?   明月辉怔楞了半分,她想起了负黍亭的分别,凛凛的寒风,与那白马上宛如天神般的男子……   她对他说,如果他能够活着回来,自己就告诉他真正的名字。   27小渣绿了   “你说清河王,给我捎了信?”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明月辉四肢百骸蔓延。   她的脑中浮现起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夜,那个带着浓重男子气息的男人,那一身被她挑开的明光铠……   她不敢往下想下去,吞了吞口水,不由涨红了脸。   “烧了。”沈忌冷冷道。   “啊?”明月辉一阵恍惚。   随即她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垫着脚尖急道,“你阿父捎予的信,你怎能烧了?”   她长得极为漂亮,梳着高高的涵烟髻,插着兰茶珍珠花钗,模样娇俏至极,一凑过来清冽的香气扑鼻。   可惜沈忌非但不怜香惜玉,反而一个反剪,将明月辉抵在树上。   不是寻常那种暧昧的女人背抵在树上,男人身子压过来,与她面面相觑的动作。而是直接把明月辉那张俏丽的脸蛋摁进粗糙嗑人的树干里,叫她老老实实不要动。   这狗崽子……明月辉整个脸都在树皮上摩擦,疼得呲牙咧嘴。她整个人都炸毛了,见过熊孩子,没见过这么熊的。   “我如何不能烧?你这已嫁之身,还要来肖想我阿父,不知廉耻的女人!”沈忌咬牙道,嫉恶如仇的他现在看见明月辉的那张脸就烦。   他真心悔恨,一路上喊了这女人这么多声“袁姐姐”,甚至依着阿父的话语,对她言听计从。   这样想着,猛地腕间一阵剧痛。   再回过神来时,自己习武多年,可以说是身经百战的双臂已经被女人一双小手给制得动弹不得。   他双脚欲踢,结果那女人反应更加迅速,直接一揣,他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   “你!”沈忌一脸愤恨地仰头。   “你怎么不听人话?”头顶的女人呸了一声,吐出半截树皮,“清河王早知我是已嫁之身,也明我对晋王绝无丝毫感情。从头至尾,我与你阿父清清白白,又何来水性杨花,何来肖想?”   明月辉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只是感到怒不可遏,这少年天高地厚惯了,压根不清楚方才的举动,到底带有多么侮辱人的含义。   她明月辉现在的身份好歹是世家贵女、宗王王妃,两人那番动作若是被人瞧见了,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咔擦……树枝踩断的声音……   明月辉脑中的弦一断,心想糟了,还是被人瞧见了。   她忙回过头去,只见了一片银灰色的衣角。明月辉心下了然,当即放了禁锢住沈忌的双手,提着裙裾去追那人。   徒留下沈忌,他怔愣了好大一阵,才从怀里摸出那半爿信纸,若有所思地瞧着那上面的字。   忽闻一阵分花拂柳之声,一人脚步略带匆忙地赶来,“沈世子,沈世子,方才守门的卫兵来报,有南羽军进城!”   “那人来了,清河王果真言而有信,将那人送了来!”来人是裴元知府上的幕僚,他的声音里,怀着无比的惊诧与喜悦。   方才沈忌与明月辉争执之际,已有守城士兵来报,说是一队南羽军护送着重要人物正欲进城。   裴氏父子与几位宗王早已与沈忌通过气,连忙纷纷起身,去迎接那洛阳来的大人物。   ……   司马沅只是见明月辉久久未归,前来找寻。   在裴府之中,他显得那般格格不入。他名义上的阿兄叔叔不带他玩,裴氏又摆明了不喜于他,甚至来往的世家门阀也看不上他。   见明月辉离了席,司马沅有些坐立难安,久等不至之下,决定去寻她。   走到裴元知书房之前的水榭之时,他见陈凉真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踢石子,平日里这以往的故人便对他没有好脸色,司马沅见了她,忽然便踟蹰了。   他只是见明月辉不见了身影,凭着内心的驱使来找她。若是陈凉真故意嘲笑似的问起,他还当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晋王殿下是来寻王妃的么?”陈凉真也看到了他,非但没有阻拦,反而露出了那种客套又虚伪的微笑,“王妃在这山石后边,殿下想要去寻,便去吧。”   陈凉真如此轻易地指路放行,司马沅直觉有诈,还是将信将疑地行了过去,却刚好听到了那一句,“清河王早知我是已嫁之身,也明我对晋王绝无丝毫感情……”   好似一桶冰凉的水,从头浇到了尾,司马沅只想逃走,只想逃走。   他明明知晓的,他没有任何值得她喜欢的优点,也没有对她,哪怕有一天如同一个真正的丈夫对待妻子的那般体贴过……   可是她对他的那些好,那些照顾,那些毫无芥蒂的包容,却让他误会了,误会了她对他还是有所期待的,误会了这世上还是有人盼着他变得更好的……   “我对晋王绝无丝毫感情……”   “我对晋王绝无丝毫感情……”   “我对晋王绝无丝毫感情……”   司马沅浑身冰凉,满脑子都是这句话,难道她对他的好也都是假的吗?或许……或许只是为了跟其他人一般,嘲笑他,愚弄他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羞耻霎时间冲进了他的脑门,   不知不觉,司马沅跑进了一个园子,他恍恍惚惚看到很多人聚在院子里坐而谈玄。那些人跟他不一样,他们都是文雅高贵的,敲棋煮酒,雅集唱酬,饮酒赋诗,拈花折柳。   里面不乏门阀大家、风流士子,隔着青萝帐,程念韫、裴浅等女眷也参与了进来。   忽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本应该温柔和善的青年音,那一袭青衫坐在程念韫对面,隔着青萝帐,相顾谈笑。   那青衫青年乃是裴元知为他延请的塾师,本是敏成侯府养的门客,因素有才名,所以被裴元知指了过来教他诗书。   只听那程念韫娇笑两声,青年门客像是被鼓舞了,嗓门越发地大了,“那晋王小儿,果真可笑。残似侏儒,大字不识。”   “昨日吾且教他念《战国策》,里有一句‘叱嗟!而母婢也!’。分明是辱他生母为婢,遭天下耻笑,他竟一字一句读了出来,最后还躬而谢吾。”青衫客手舞足蹈地谈笑道,引来一群士子女眷的跟风起哄。   这时候讲求纵情放情,谈玄笑骂压过了孔儒礼仪,他们如此做,竟也无人反驳。仿佛蠢笨之人生于世家皇族,便真是无可饶恕地错处一般。   司马沅浑身的血色好似已经褪尽,徒留下比宣纸还要苍白的表皮。众人的讪笑,青衫塾师哗众取宠的谈资,那些深入骨髓的恶意,一遍遍在他耳廓回响、激荡、不断放大。   他像掉入了深不可测的潭水中,一个个饥渴冷血的水鬼拉住了他的双脚,想要把他拉下去……拉下去……   遮天蔽日的黑暗袭来,恨意从无间地狱攀爬而出,一点点撕碎他作为人最后一丝的良知与理智——   “哗啦!”剑风破空之声唤回了司马沅的神智,紧接着,是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娇斥。   “袁芳尘,你做什么?!”   “晋王妃,你是不是疯啦?!”   “把剑放下来,这里是敏成侯府,容不得你撒野!”   司马沅只见不远处的青萝帐旁,明月辉举着一柄冷剑横在青衫塾师的脖颈上,“辱没皇族,是为不忠,戏弄学生,是为不义。这等不忠不义之徒,有何颜面来敏成侯府哗众取宠?”   “袁芳尘,姨父乃颍川太守,你真敢在太守府内背上人命么?”程念韫一边宽慰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裴浅,一边梗着脖子朝明月辉道。   “我若是真敢呢?”明月辉启唇一笑,那柄剑直接入肉三分,青衫塾师的脖颈霎时血流入柱。   “啊啊啊啊啊……”只闻裴浅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丰润美艳的汝南王妃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然后,众人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儿。   那塾师抖着腿,下半身已然湿透了,颓然跪了下来,双目连最后一点神采都吓得失去了。   “孬种。”明月辉捻唇一声哂笑,她根本只是划破了个皮而已,这人便吓得失了禁。这些所谓名士,大呼小叫,连点临泰山将崩而不乱的气度都没有。   她收了剑,潇洒转身,行到不远处司马沅身边,“走。”   说着,拉起了司马沅的手,不顾他的惊诧,在众人的围观下扬长而去。   至出院门,明月辉将剑轻轻一挽,插入护院的剑鞘中,“谢啦!”   护院颔首,继续尽忠职守地立得笔直。   “走啦!”明月辉握着少年的手,他个子虽矮,那双手却骨骼匀称、修长挺拔,手感还蛮舒服的。   “……”司马沅垂下脑袋,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心里别扭极了,“去哪里?”   “跟我来就知道了。”明月辉笑嘻嘻地瞧了他一眼,心里琢磨着,定要把这个小祖宗哄服帖了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及了,快上车吧……狗子入v了,今天三章~   早点发早点安心,天使们也可以早点看到。   小瞎:干得漂亮!   小渣:媳妇爱的是我对不对,对不对……不要卡在这种尴尬的地方……   为什么小辉辉有这么厉害的武艺,后面会讲到(哀牢山上学的)~~~还有,大家的回复狗子都会回,由于上班忙,可能要等到中午休息~~~蟹蟹天使们包容啦~ 第26章 再见谢如卿   玉楼大街为颍川最为繁华的大街, 一眼走不到头, 街上挑担商贩琳琅满目,买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小食。   水晶角儿、生淹水木瓜、荔枝膏、滴酥水晶脍、煎角子、百味羹、虾蕈、旋索粉、两熟紫苏鱼、假蛤蜊、白肉夹面子茸割肉、胡饼、乳炊羊……喝的吃的应有尽有,让人应接不暇。   司马沅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 冷宫里除了剩菜剩饭啥都没有,他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猝不及防去迎接着富有冲击力的体验。   他先是盯着一个面摊发蒙, 见那卖面人熟练卷了银丝般细长的水面下锅,那深褐色的高汤咕噜噜冒着泡泡, 片刻之后,卖面人竹制漏勺一捞, 待面铺好后,在撒上笋丝、火腿与菌菇碎,一时间香气四溢……   “想吃吗?”明月辉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司马沅吞了吞口水,清秀小脸上,露出了腼腆的表情。   明月辉开始掏钱了,能千金买主角儿子无忧, 何乐而不为呢。幸亏他涉世不深, 方才那么大的挫折,一碗面就能哄好了。   很快司马沅便左一口银丝熟脍面,右一口煎鱼饭地吃上了。   吃完后,他有点放开了,以生虾肉、葱盐、花椒、甜酒、香油烧灼的虾饼,以纯糯粉拌脂油做成的脂油糕, 以新鲜王瓜腌制的酱王瓜……   一旦他想吃又不敢开口的时候,他就用那双猫咪一样佻达而灵动的眼睛,巴巴地盯着明月辉。   明月辉也好生纳闷,为什么这么小个身子,食量却能够辣么大。   “你好厉害。”司马沅一口一个油炸萝卜肉丸,心情越发地舒展了起来,“方才那举剑的姿势,比宫里的金吾卫还要潇洒。”   明月辉也塞了满嘴的金丝党梅子,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她也没有想到过,这具身体能这么厉害,甚至在爆发之下还能钳制沈忌。   想来应是袁曲在哀牢山上习就的一身武艺,只是明月辉没有记忆,根本没有任何招式门路,导致这身武艺平白浪费,只有力气比平常人大一点罢了。   明月辉还是很奇怪,这般厉害的袁曲,为何会在逃亡路上被她的奴仆们辖制,出卖身体,导致性格大变。   难道是药物控制么,毕竟当时的奴仆里,还有陈凉真这般精通药理的人物。   想到这里,明月辉摸了摸脑袋,后脑勺的部位插了三根金针。到了颍川后,她又找陈凉真检查了几遍,陈凉真给的答案一直是——这三枚针是不同时候插进去的,最早那根融进了骨血里的,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其中一根最近插进去的,凭陈凉真的能耐是可以取的,而剩下的两根则有性命之虞。   明月辉清楚,取出这三根金针,就能解锁袁曲的专属剧情。   可她这人从来都多疑戒备,也始终对陈凉真因原剧情有所芥蒂,这般交付性命的事,在现实中她做不来,到了游戏里,她一样做不来。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害怕,害怕去解锁那段剧情。   明月辉曾经查看过美人人收集图鉴,里面五十个美人中,是包含了袁芳尘的。   她一直迟迟不肯提起,是因为那个袁芳尘的头像框实在是很渗人。   比起陈凉真、薛快雪等每个人有着专属的清丽背景,袁皇后的头像框背景则是一片染了血的宫墙,宫墙前站了一个女人,黑衣黑发,以黑色面纱覆盖住了整个面孔。   她光是站在那里,明月辉就觉得自己好像从后宫游戏片场,直接走到了恐怖游戏片场。   她当时赶紧点开头像框背面,不想再看正面这渗人的女人。   头像框背面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只有简简单单的关卡条件——   好感度20的条件——取下其脑中第一根金针   好感度40的条件——取下其脑中第二根金针   好感度60的条件——取下其脑中第三根金针   好感度80的条件——一切真相大白后,放她离开   又是一切真相……明月辉记得,薛快雪的真爱关卡条件是这样的:【等一切真相大白,爱她如初】。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袁皇后与薛快雪一定有某种程度的联系。   ……   那边厢,明月辉二人刚走,庭院之内,便来了一名客人,他的到来让人们忘却了方才明月辉带来的种种失仪。   那人手拄竹杖,身披鹤氅,头戴斗笠,由裴元知与琅琊王司马行夹道,步履有些快,似披霜冲雪而来。   他的靴子上沾了今晨刚结成的露水,黄昏色的衣衫上沾染了干涸的泥泞,可这一切都不会影响半分他超然的气度,与他让人难以抵挡的吸引力。   哪怕他只是步履匆匆,哪怕是王孙芳树满座衣冠,哪怕有裴祈安这般佳公子在此,都若浮尘一般,成了眼前人的陪衬。   高情胜气,独步当世。   他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裴浅。   这个愣头青见父亲与兄长来了,挣脱开程念韫的怀抱,抹着泪颤颤巍巍上前,“阿父,您不知袁表姐……袁表姐她……”   裴元知只见地上一滩血,鼻子里闻到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儿,心中已明了恐是出了些事。本能地想阻止闺女儿说下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袁……哦?世叔,令嫒说的可是那嫁与阿沅的袁家姑娘?”那人抬起了脑袋,露出斗笠之下,静若东山的清骨容颜。   饶是裴浅这般迟钝无脑之人,也霎时间静若寒蝉。兄长已是她见过最为好看之人了,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得见这天人之貌。   只是这般若清辉明月之人,怎会下临凡尘,承受这俗世的污浊之气?   一时之间,裴浅已怔怔看那人,看得有些痴了。   “是……”她不由得代替其父回答。   “那方才,是发生了何事?”那人又问道。   “我们与周先生正谈玄,那袁芳尘拿着剑便冲了进来,还拔剑伤人……”裴浅被他那股如沐春风的气场感染,垂下脑袋嘟嘟囔囔,就把方才的事说了。   “胡闹!”裴元知越听越不对,蹙眉训斥,“祈安,把你妹妹带下去。”   “阿父,我等何错之有,皆是那袁芳尘丢了主人家的颜面!”裴浅不忿,也不想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丢脸,遂争辩道。   裴祈安赶紧制止裴浅,阻止场面继续尴尬下去。   “小儿鲁莽,在世侄跟前失仪了。”随后裴元知在那人跟前做了个揖,权当赔罪。   “令嫒娇憨纯真,令人闻之欣喜。况且于我这废人,何来失仪之说?”那人嘴角浮开了一丝笑,恰如其分地贬低,抿淡了裴家人的尴尬。   裴浅本以被裴祈安制住,见那摄魂夺魄的笑,恍然间,她忽然发现了什么。那人的眼睛,从头到尾也没看向她,没看向她作揖的阿父,甚至在场的所有人。   原本应当灿若星河的双眼,此时此刻,仿若一潭起不了丝毫涟漪的死水。   他……是一个瞎子。   裴浅突然反应过来了,她终于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了。   天底下唯一一名满天下,为天下人所重,又被天下人不耻的瞎子只有一个——   ——   讶然之下,裴浅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那个传奇一般的名字。   谢奇,字如卿。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马上把明天的也更了,然后明天就会稍微停一天——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啦——   昨天狗子受到了惊吓,出租屋出现了一条比猫咪还大的硕鼠,直接吓哭了,一个晚上都在沙发上睡觉,不敢回房间。   小瞎:今天我出场耶,不说些什么么?   狗子:阿炳你好,阿炳再见—— 第27章 我陪你君临天下   明月辉一直与司马沅走到了城门附近, 一路上心不在焉地想着事。   “袁芳尘。”司马沅突然叫住她。   “嗯?”   “你心中所想, 是否……是清……清河王?”司马沅嘴里还在嚼着白莲米糕,瞧着她那样子,嚼着嚼着, 索然无味。   明月辉一愣,她方才是在想袁皇后的事。   “怎的, 你认识他?”明月辉反问。   “谁……谁没听过他的大名……”司马沅嘟囔道, 嘴里的东西怎么越来越难吃了,他只觉得怎么也嚼不出来香味了。   清河王是每一个西梁女子的梦中情人, 连薛快雪也不意外,他以前老是听见薛快雪与陈凉真谈论起这名大名鼎鼎的异姓王。   他当时还好笑来着, 现在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你要跟他走吗?”他终于难受地嚼完了手边的那一块白莲米糕,抬起头来问道。   早春的风吹拂着明月辉宽大的衣袖,令她整个人盈风而动,若一只双袖攒满了风的仙鹤。   她有些好奇,“为何这么问?”   “一个女郎喜欢一个郎君,不都想要跟他走么?”司马沅暗自捏紧了拳头, 虽说他是她丈夫, 可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俩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造成了如今不清不楚的关系。   明月辉瞧着他秀眉不自觉纠结成川字型模样,有些好笑。   清河王之于她,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他俩相处诚然是愉快的, 可那时间实在是太短又太少了。   少到……还来不及产生比起好感更多的感情。   他为她自前线捎信,她是开心的。可那仅仅止于开心而已,开心在这个游戏里的世界,有人还惦着她,记着她。   “不想,至少我不想。”介于女人与少女之间的女子忽而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去牵他的手。   司马沅觉得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挺不好的,却也避不开。只得眼睁睁看见明月辉的咸猪手又伸了过来,无比自然地,就像理所当然一般勾住了他的手。   两只手垂下来,就这么拉到了一起。   “走,到城楼去!”耳旁,明月辉似乎说了什么。司马沅听不是很清,他眼睛一直注视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指头勾在了一起,也把他的心挠得痒痒的。   明月辉跑了起来,他也跟着跑起来。   颍川城的城楼雄伟,女子出示了怀中玉牌,得以登了上去。司马沅就被她牵引着,一路拾级而上。   “那……那……你是想留下来,跟……跟我在一起吗?”城楼上的风骤然变大,司马沅登临高处,忽然鼓起了勇气,将那滑动喉头,迟迟不能说出的语句吐了出来。   唰啦唰啦,唰啦唰啦,风声猎猎,吹过城头军旗,也撩动着司马沅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该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愚蠢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短短的等待被拉长,拉得很长很长,他的心窜到了天边,又沉落到无间地底。   “当然。”眼前的女郎轻启薄唇,司马沅盯着那双唇,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我会留下来,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明月辉继续说道,她伸出手理了理少年被风弄乱的鬓发,“到了那天,你就能和薛快雪真真正正、毫无阻碍地在一起。”   哐当……司马沅的心好像被捧得高高的,又被人使劲摔碎了。   快雪……快雪……在没出宫之前,薛快雪是他的一切,这一切包含了所有苦难岁月里的相依为命,她是他的亲人,他的倾诉者,他孤独生命里唯一的光。   即便在她哑了嗓子后性情大变,对待他再也不复从前,他也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这份恩情。   这份比山高、比海重的深恩狠狠地压着他,令他分不清自己对薛快雪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本应该高兴的,自己的便宜老婆主动让贤,他终于能够和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一起。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蔓延着一种无所适从的难过。   “那一天,是多久?“司马沅蹙着眉头抬眸,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挑,缀着满目山河的风情。   明月辉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他一句话,“你觉得宫外好么?”   司马沅莫名,却也老实地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比起逼仄绝望的冷宫,宫外的世界竟是如此精彩。   “宫外并不仅仅只是你所遇到的世家名流、锦衣玉食,还记得来的时候,跟我们一道的那些流民吗?”明月辉一手握住了城楼冰冷的砖石。   司马沅眨了眨眼睛,他当然忘不了……   当初他与薛快雪出逃,先是遇上了一群劫匪一般的流民,他们骗光了他所有的盘缠。以至于到了后面,为了能让薛快雪过得舒坦一些,他不得不到处偷粮、行骗,以至于遭到白眼与毒打。   “喂!”明月辉及时发现了他眼中闪过的愤恨,不由地提醒他,“你觉得他们都是坏人吗?”   司马沅咬了咬牙,不,除了那些冷漠与嘲讽的眼神,还是有愿意施舍他一个包子、一块胡饼的好心人。他记得那家人,女人抱着一个孩子,身后又跟着四五个,即便这样,还是匀出自己的吃食送与他。   后来,那个好心而温柔的女人因这事被丈夫毒打了一顿,却在他再次过来乞食时,反而用愧疚的眼神看着他。   “流民也是人,是人都有好有坏。可你知晓,这些流民现在都在哪里么?”明月辉转头,看着远方阴沉天空。   “应是进城了,我在敏成侯府见过几人。”司马沅回答,他一直以为,流民是跟他们一起进了城的。在敏成侯府里,他甚至见过几个流民在程家女郎的地盘,做最为低等的家奴。   “你过来。”明月辉又去牵司马沅的手,直直将他引到了城楼边沿,让他往下看,“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司马沅低下头去,眼前的一片凄然景色,令他震慑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破衣褴褛的流民一堆一堆聚集在城墙边上,他们或坐或睡,皆是饿得病歪歪的。小孩子们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手脚生疮、头皮脸庞长满了极大又难看的癣。   还有些人在推着板车,将病死的、饿死的、冷死的人的尸体扔上车,一车车推走。   “还好,他们还保持着人的尊严。”明月辉在他耳边轻轻道,“敏成侯虽没让他们进城,还是会定期施粥,这些人才没有易子相食。”   “为什么……”司马沅喃喃。   “金鼓一震,战局一开,生灵涂炭,在所难免。”明月辉叹息。   “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司马沅的手都在颤抖。如果没有遇到明月辉,那他与薛快雪的命运是否就跟这群流民一样呢?   “颍川城养不了这么多人……况且他们没有户籍。进城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卖身为奴,成为世家僮客。但这样,生生世世便为了家奴,再无翻身之日。”   这群流民,大部分都是好人家出来的。除了部分寡廉鲜耻之人,又有谁想自己的子子孙孙永世为奴呢。   “司马沅,你想改变这一切吗?”明月辉忽然说道。   少年不明所以,转过头来望着她,望着她鬓边随风飞扬的发丝。   “你想过那个位置吗?”明月辉大胆指着天边,口中说着让人不可思议大胆妄为的话语,“那个决定天地命运、国家兴衰的位置。”   司马沅赶紧环视左右,紧张得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巴,他怕这些言论被人听到,会被有心人利用。   “看着我,你想吗?”明月辉以手掰过他乱动的脑袋,令他与自己对视,“想要不再随波逐流,不再寄人篱下,不再被任何人瞧不起吗?”   “从此以后,爱你所爱,恨你所恨……”明月辉还有两句话没说,日理万姬,为所欲为。   清冽的馨香扑鼻,脸庞被一双细腻的小手包裹,司马沅耳根全红了,他心慌意乱起来,看她也不是,不看她也不是。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任何远大的目标,一开始出冷宫,只是想着要治好薛快雪。   后来到了颍川,他低声下气去求裴元知延请塾师,也只是为了活得更像个人一点,明月辉不至于跟他一起丢脸。   理性告诉他,明月辉说的这一切不过是空中楼台,一块很好吃又很香甜的饼而已。   可感性上,他对上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又不愿意说不,以至于那双眼睛黯淡下来。况且她画的哪一张饼,确实很好吃,好吃得令他在那一瞬间,忘却了自己的卑微。   “嗯。”他只想骗骗她,哄哄她高兴。   果然,那双漂亮的杏眼,更加地亮了,“你放心,我会全心全意地辅佐你。以后别跟舅舅请塾师了,我来教你。”   她说起话来脆生生的,像早春的黄莺,又像暗夜行走中,遇到的那盏明灯。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六岁那年第一次听到冷宫的窗户敲了两下,那个同样脆生生的声音问了句,“这里有人吗?”   从此以后,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可那是薛快雪啊,他闭上眼深深呼吸,命令自己,不要被……不要被她再诱惑下去了。   这边厢,明月辉完全没意识到司马沅正在走神,她充满憧憬地展望自己美好的未来。   她把司马沅看做一个亟待产出的商品,就像以前在公司带产品线,她每个环节、每个渠道都竭心尽力的负责。   作为业界最成功的女高管,她年纪轻轻便奠定了自己在业界的地位。   明月辉有理由相信,自己能带好任何一个产品,无论是产品,还是人——no problem!   然而此时的明月辉尚不明白,人和物是不一样的。她天真单纯地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和眼前瘦小孱弱的少年,产生更深层次的羁绊。   “你方才问,那一天是多久。”明月辉继续道,“就是当你真正展开羽翼,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君临……天下……”可能她说得太过诱人,司马沅不自觉地重复,他想伸过手,同样去触碰她的容颜。   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司马沅发现自己眼前的脸庞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他努力地抬起手,还有一点……还有一点点就触碰到了……   “司马沅!!!”明月辉尖叫出声。   她眼睁睁看着少年七窍冒出了鲜血,直挺挺地倒在了自己怀中。 第28章 他中毒了   “他中毒了。”陈凉真手持一根银针, 整根没入司马沅的后背脊梁。   取出来时, 整个下半截针尖变为了煤黑色。   明月辉本来双手捏着被衾,给司马沅遮盖住腰部以下的位置,忽见那半枚染黑了的针, 不由捏紧了锦衾。   “到底什么情况?”这样一个又废又小的宗王,谁这么闲对他下毒?   况且这段时间他都跟她生活在一起, 除了去塾师那里, 其他时间几乎寸步不离,别人也没下毒的机会。   “是一种名叫雀归的宫廷秘药, 因家父亲传,有幸识得。”陈凉真给人诊病的时候, 眉宇间独有的认真与傲气横生,这是对医术的绝对自信,也是她最熠熠发光的时候。   “那是什么东西?”明月辉蹙眉。   “殿下可听过苗疆有一个锁骨秘术,能将一个成年人永远锁在孩童的身高体型。”陈凉真盯着那根针,猝然转过身,将那针尖滋到油灯火焰里。   滋啦滋啦, 滋啦滋啦, 火焰哔啵爆开。   紧接着,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在了明月辉眼前——   针尖上的煤黑色,油一般被火烤化,脱落下来时缩成了一团,焦糊状的身躯中,俨然还能看到虫类的四肢。   明月辉捂住嘴, 突然想吐,“这怎么可能是虫?!”   陈凉真赶紧放下针,从怀里掏出一块青色方帕,小心翼翼地放在明月辉下巴下方。   另一只手,轻轻缓缓地拍着明月辉的背,安抚她的情绪,“这非是虫,而是一种蛊。这种蛊附着在人体脊梁处,吸食他的脊髓,禁锢那人的成长,致使他一生都固定在童年。”   “被固了骨的人一般寿命超不过二十五岁,且思想行为会被施蛊人控制,是蛊毒中最为狠辣并且有效的一种。”陈凉真继续道。   “不对呀……”明月辉反应过来,油灯中抬起了自己一双明眸,“若是这雀归如此好用,那用此蛊的人应当很多才对。”   那为何在游戏里她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甚至除了司马沅之外,她没发现第二个受害者。   “因为雀归的施用条件,实在太过苛刻了。”陈凉真答道。   “此物具有强烈的霉馊味,却必须从口而入,试问哪一个正常人会心甘情愿地去吃它?雀归在人体内极不容易存活,所以需要日积月累的食用,大约要服用两到三年的样子,才能将它种植到人的脊髓。”   “而且这种蛊必须一直保持食用才能稳固药力,这一次晋王昏厥,完全是长时间断药,体内雀归大量死亡所致。”   说到这里,陈凉真如有所思地瞧了明月辉一眼,恰好明月辉也同样心有灵犀地朝她看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有足够的时间与条件给司马沅下毒,又在近期之内无法接触到司马沅巩固药效的,也只有这个人——   薛快雪。   在冷宫里,薛快雪一直接济司马沅。剩饭剩菜本身便是又霉又馊的,司马沅吃着自然不会想这么多。   自从出了宫,薛快雪的病情日益加重,加之坏境因素,她也没了给司马沅下毒的机会。   明月辉被自己的揣测吓住了,一个没站稳,本来想扶一把墙。但想了想还是不扶墙了,她现在就服薛快雪了。   有句话叫女人心,海底针。   她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心思有多复杂,如今经历了薛快雪这一毒月光,她算是懂了。   救他又害他,爱他又折磨他,这位老铁的心思可以说是千转百回啊。   究其根源,可能还是跟薛快雪关卡条件里的“真相”有关,明月辉是对薛快雪的专属故事越来越好奇了。   可不论怎样,明月辉看司马沅的眼里,都出现了一丝丝怜悯。   果然种马不是好当的,原游戏里男主还遇到过好几次妹子们坑他坑得要死要活的状况,他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像个种马把她们原谅。   不原谅也行,从此以后这个妹子的攻略路线就此关闭。   所以当一匹种马,心胸怎么也得比海更加宽阔,才能容纳海底针们的万针穿心。   “这毒有办法解吗?”明月辉叹了口气,素手捻起锦衾,给司马沅朝上面拉了拉。   陈凉真素馨花一般淡雅的双眼在油灯下有些晦暗不明,她盯了盯明月辉为司马沅盖被子的那只手,“殿下,您想让他长大吗?”   他长大了,就不再是一个孩子,一个少年了,他会长成一个男人。那到时候,这段婚姻就真的只能坐实了,陈凉真意有所指。   至少现在,她的殿下还有反悔的机会,去逃离这段从头到尾皆是利用的姻缘。   这也是她唯一能为她的殿下所做的了。   “当然。”明月辉回过头去,毫不犹豫地回答。   明月辉没有听懂,她只是觉得,他年龄到了,不应该永远停留在少年,从身体到心智,他都必须走向成熟。”   因为还有一年时间,他将成为雄才大略的少年帝王,坐拥锦绣江山。   她留在这里的理由,就是为了男主有一天能把毛给长齐了,好好给她夜御十女、一夜七次、日理万姬啊!   明月辉完全没有get到陈凉真的用心良苦,在她的意识里,她是不会跟游戏里的人发生关系的,她此生此世所爱的,只有银行里那四舍五入两个亿。   就算是小渣男真的长大了,她想的也是他的技能终于可以用在自己未来的美人们身上了。   她也没有发现,陈凉真沉默地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眼神默默地注视着她,老大一半天,才深深吐了一口气,“这种毒,搁颍川任何一名医者,都不能救的。“   还没等明月辉开口,她又道,”别人没法救,不代表我没有。”   “殿下,凉真……能救他。”如果您真的希望,真的希望救他的话。   明月辉舒了一口气,瞧着陈凉真的模样,又略微迟疑了半分,”救他可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以为陈凉真这么犹豫,是因为医治司马沅需要什么代价来着。   以前她看小说,都这么写来着,这种绝世奇毒,大抵是一命换一命。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事儿还要从长计议一遍了。   陈凉真咬着唇,摇了摇头。   明月辉松了口气。   “只是……”陈凉真又道,明月辉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只是雀归跗于骨、引于血。凉真可以通过放血引出雀归蛊,然缺血过多,晋王势必支撑不住。”   “所以,需要有人在他放血的时候,将自己的血渡给他……”   陈凉真还没说话,就见明月辉爽快地撸起了袖子,露出白皙瘦弱的胳膊,“我的血定能与他相容,用我的吧。”   她记得司马沅人物卡里面写的血型是b型,她正好也是b型。为了能顺顺利利收获一个正常的主角儿子,她已经不想再有其他折腾了。   不一命换一命就好,损失点血又怎么了,明月辉从来都不吝于用小代价去换取大收获。   陈凉真浑身一震,随后别过头去,轻道,“殿下对晋王,真是情深义重,这般情义,只怕晋王不要辜负才好。”   ……   明月辉没想到,陈凉真居然能用小竹管进行输血,银针、血槽、转轴、小竹管,心灵手巧的陈凉真很快准备好了一切。   期间有管家过来传话,说是府上来了重要的客人,请晋王与表姑娘过去一叙。   明月辉几经推辞,说是晋王有疾。   管家踟蹰了半响,道,”客人希望与表姑娘一见。”意思很明白了,晋王司马沅在世家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相反袁曲的地位却是要重得多。   “告诉那位客人,袁曲的夫君病了,作为妻子,她理应以夫君的安危为重。”明月辉扶住门扉,不卑不亢,掷地有声地回答。   管家自知劝她无望,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明月辉闭门,在陈凉真的姜茶下稳定了心神,紧接着一枚空管的银针插入了她的手臂,血液通过竹管流入了昏睡过去的司马沅体内。   司马沅的另一只手臂则被扎了一根极粗的针,直直扎进了骨头,黑色的液体混着血液缓缓滴落进了手臂下方烤着小火的木桶内。   那黑色的液体一进木桶,便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液体卷曲起来,分离成了一只只仰趟着的,不停地挥舞着肢体挣扎不已的黑色小虫。   明月辉别过眼,她见到这种场景还是忍不住想吐,因为实在是太过猎奇了。   博山炉悠悠燃着熏香,明月辉因失血过多昏昏欲睡,她暗自掐了自己大腿肉强打起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坚持到司马沅另一边手臂再也不会流出黑液,朝一直于司马沅头部施针的陈凉真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陈凉真赶紧撤了针,奔过去接住明月辉,旋即又粗暴地一拔司马沅手臂上的银针,狠狠看向床上面色苍白,额头细汗直冒的司马沅——   “司马沅我告诉你,你此生若负殿下,我陈凉真就算拼了命、化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亏司马沅能忍这么久,她早已在施针之时就扎醒了他,也让他听全了她们的对话。   陈凉真就想让他看看,这世上到底谁才是对他好,谁才是对他坏。   想让他的心因薛快雪的背叛受千百遍煎熬,想让他的身体感受扎针放血难以忍受的痛苦,更向想让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明月辉对他的恩,对他的情,他此生此世都报答不了。   方才几个时辰,连放了整整一盆血,被陈凉真扎了几十针也不吭声的司马沅,紧紧握紧浸满了汗渍的拳头……   陈凉真知晓司马沅是个重情义的人,明月辉这般沉重的恩情,她就要看他,怎么去还?!   ……   “阿楼,芳尘呢?”裴元知抬手,让管家起来说话。   “晋王妃……晋王妃她说……”管家瞧了一眼坐在裴元知左首的高贵客人,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说明。   这位贵客天生好像就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管家方才才在晋王妃言明了晋王有疾后,他为了不让贵客失望,甚至擅自多言了两句。   “左搂管家,但说无妨。”贵客轻饮杯中茶,嘴角怀着淡笑道。   比起初来之时的风尘仆仆,他如今已换了一身宽衣大袖的常服,左袖秀了一只仙鹤,翩然欲飞。   “王妃道晋王有疾,不便前来。”管家硬着头皮道。   “呵,裴世叔,会稽袁家倒出了个有情有义的女儿。”贵客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气恼,反倒真心夸赞起了明月辉的品行,“王妃既是不能前来,那我等也不等了,世叔开宴罢。”   弦管喧嚣,笙琶列列,王孙芳树,罗绮飘香。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更了……是不是感觉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啊,笑眯眯——   小渣狂点头:来吧,已经等不及要报恩了。   狗子:你克制一点,能不能不要边脱|衣服边说这句话。   小瞎:呵呵,我都出场了,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 第29章 凉真,你发现了华点   明月辉醒了后, 手发着抖, 整个人病歪歪地喝了陈凉真熬的生血药。   喝药的时候陈凉真就告诉明月辉,雀归这种宫廷秘药只流传在皇族手中,而薛快雪跟陈凉真一样, 是罪奴出身,最下等的宫女。   她们这种宫女连贵人的宫室都接触不到, 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量的雀归?   薛快雪肯定是受人指使的。   “奴婢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陈凉真手指来回摩挲着下巴, 整个人陷入了思索中,“奴婢认识薛快雪, 大约是在四年前。那时候她被人丢到了奴婢的尚食局,满身血污, 喉咙已经溃烂了。”   “她被处以了吞碳之刑,是因为她偷偷接济冷宫里的皇子被发现了。而这个消息奴婢只是假意交好,稍微地套套话,她便说了出来。”   陈凉真娓娓道来,明月辉很快抓住了以前从未想到过的华点。   既然薛快雪是因为接济皇子被处以的吞碳之刑,那么, 为何她还能在受刑过后继续接济司马沅?   而且, 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轻易说给了陈凉真,要知道,在此之前,她已经偷偷接济了司马沅五年,并很好地保守着这个秘密不被上面的人发现。   “凉真,你拿着这玉牌去找舅舅, 说是有人想要加害我,让他给找两个可靠的暗卫。”明月辉从腰间取出一直随身揣好的玉牌,这东西还是来颍川的第一天,裴元知送给她的。   “若是舅舅肯给人,你便让一人监视薛快雪,一人保护晋王。”明月辉头晕眼花地嘱咐道,她也不知自己到底输了司马沅多少血,这状态比她十几岁在地下室□□工还差。   吩咐完陈凉真,明月辉赶紧以保住小命为要的积极姿态,钻进了被窝里。   睡之前她替司马沅掖好了被子。   本来病人跟她是不应该睡一张床的,可如今非常时期,她担忧他的安慰,到底还是睡在了一起,以便事发时她能及时守住他。   由于失血过多,她连睡着了都皱着眉头,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待她睡着了之后,司马沅悠悠睁开了眼,直直望着梁上雀替。   “冷……”明月辉睡得迷迷糊糊,口中不禁喃喃。   司马沅转过头去,发现她瑟缩得更紧了。   她的脸真的只有巴掌大,看起来就跟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差不多,很难让人相信袁芳尘如今已有二十有二了。   她比他大了整整七岁呀,司马沅薄薄的眼皮耷拉下来,艰难地伸出瘫软无力的手,拂过她幼嫩的脸庞。   手指触及,是一片不可思议的滑腻,如同这世间最好的丝绒,最珍贵的白玉,。   他胆怯地缩回了手,先是固执地将那只手在眼前翻看了两遍,查看哪里有老茧,再轻轻地、轻轻地折了手指,用他手上最干净柔软的地方,去轻轻地触碰她的脸颊。   曾经,他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娶薛快雪为妻。倒不是因为他爱她,   她就是他的希望,她是他的一切,他的世界里只有她。   他从未想过会娶别人,还是用如此卑鄙的方法,娶到他一生都不敢想的女人。   暗夜行走,忽逢明灯,心喜悦之。   他的内心滋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心神不宁,慌乱胆怯,一点点地、一点点地从他心尖最痒的地方,蔓延开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司马沅的心里不停对自己说,他打定了主意,若是她有一天真走了,他就一定放她走。   “我会替你以后喜欢的人,好好地保护你。”他在心里说,因为他不能对不起薛快雪,不能的……   正好她也不喜欢他,这也挺好的不是么?   司马沅轻轻掀开锦衾,翻出她的胳膊,冰凉得伤骨。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搓了搓,又小心地捂进自己手中。   雀归蛊流动血脉之时,他的整个身体就像有一窜火苗,炙烤着每一寸骨骼,灼烧得人痛苦不堪。   待到雀归流尽了,骨骼那股灼热依旧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演越烈,就像全身的段段骨头经历了长期的禁锢,迫不及待地勃发生长,拼命滋生补偿。   如今这股灼热渐渐从骨骼蔓延到皮肤,他的手温暖到几近于滚烫。这般的温度,正好给明月辉暖手。   “王妃殿下,陆夫人的奶娘到了。”门外侍女施施然道。   司马沅轻轻将自己的被子搭到明月辉身上,撑起床来。他每动一下,浑身灼烧的疼痛便加重一分。   他一向很能忍,就算疼痛至死,也不会坑哪怕一声。   他身上着了一件深衣,一步一步扶着墙走去,推开了门,抬眼看向眼前的中年女仆。   那奶娘忙低下眉眼,“夫人着奴婢来告诉晋王与表姑娘,那塾师已经被赶出敏成侯府了。浅娘冒昧之言,还酌请表姑娘与晋王担待一二。”   言罢,使人送来了一整箱奁的贵重器皿古玩。   “无碍的,嫂嫂天真娇憨,想必也只是与沅玩笑。”他的声音轻轻的,节制又有礼。   本来听说晋王为贱婢之子,出身冷宫目不识丁的传闻,奶娘潜意识变觉得他是一个难缠的小人,如今闻言,不由惊了一下,微微抬眸——   见那少年深衣披袍,眉目如画,总觉得与那时厅堂的初见有什么不一样了。   “还有,夫人嘱咐,洛阳之役有变,上巳节后整个颍川城将南迁,还请晋王与表小姐趁早收拾细软。”   司马沅:“!!!”   ……   颍川城内,三门城门紧闭、严防死守,偶有探子传来消息——   说是颍川太守依旧风雅做派,上巳节大宴宾客,整个颍川灯火煌煌,百姓共乐。   “这么说沈法生那厮以五百朱雀营战士强冲宫城,救出来的,原是个废物?”周满大马金刀地坐在龙纹贵榻上,以手支颐。   他跟沈南风同样属于胡汉混血,比起沈南风,他的五官更加深邃,身形更加壮硕,即便有华服披在身上,危险笑容下亦如一头伺机待发的豹子。   “周满,周满!你闭嘴,你不得好死!”云母屏风后,传来女人喑哑的怒吼。   周满的嘴角笑得更甚了,他一个眼神,探子得令退下。   随后缓缓起步,踱到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赫然摆放了一个黄金铸造的巨大笼子,笼子里四肢瘫软地躺了一个女人,着了一身几乎透明的云丝薄纱裙,丰满的曲|线毕露无疑。   她是个成熟的女人,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熟透了。   仅仅是这样软软地瘫倒云锦上,这副身躯,只要是男人看了,没有任何人能把持得住。   周满打开笼子,走了进去,以手箍住女人的下巴,“陛下,您的周满在这儿。”   他极具男子气息,若凛凛的风,朝女人席卷而来。   “周满,你这叛臣竖子,逆天而行,不得好死!”女人咬住后槽牙,哑着嗓子吼道。   “是啊,孤本就是叛臣竖子。”周满轻笑,一双手……伸到了不该伸到的地方去,“不然也不会每次上朝,都幻想将御座上的陛下压在身下,就这么……对你为所欲为。”   言罢周满掀开下摆……   “嗯啊……”莫唤云死死咬着嘴唇,还是在不经意间流泻出了声音。   “陛下,你真敏|感,旷了好久好久了吧……”周满轻轻撩了撩她被汗液濡湿的头发,“毕竟谢如卿那小白脸连碰也不会碰你。”   莫唤云不知这时间是有多难捱,她只是紧紧闭着眼睛,死死咬紧牙关,用她的精神去抵御这种身体的堕落。   她没有发现,相比于之前的粗暴,周满这一次要温柔很多,一直侧着身子,手轻轻捂住她的肚子。   “放过安宁,求你放过安宁……”莫唤云最后意识都模糊了,一直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安宁公主,她唯一的女儿,她的心肝。   当年莫唤云出生的时候,一只金凤飞入产房,于是别人都说,莫家娘子有凤命,天生是要做皇后的。   其实别人不知道,莫家飞入的是金龙,非是金凤。   只是莫家人为了不引来杀人之祸,故意把金龙说成了金凤。由此,从小叛逆的莫唤云被当做了大梁未来的皇后培养。   莫唤云六岁那年,第一次被引去见十六岁的哀帝,那时哀帝还不会自己吃饭,却拉着她的手傻笑,说话间涎水流了满地。   从那时起,莫唤云就发誓,绝对不要嫁给这样一个傻子。   然而少女心思哪里敌得过皇权,嫁入皇室之前,莫唤云遣人找来一个陌生的少年奴隶。蒙住他的眼睛,日日与他翻云覆雨,直至怀孕。   事后,她派人杀了这个少年,带着身孕与哀帝洞房。   那时的莫唤云,只是把这个孩子当做报复的工具。若天下皇权将毁她一生,那她亦用最卑贱的血液亵渎那天之血脉。   当小安宁出生的时候,她还在可惜,若是皇子就好了,若是皇子,她内心的积怨将报复得更加彻底。   可随着小安宁的长大,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牙牙学语,都印在了莫唤云的心尖尖上。   这是她的女儿啊,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心肝。   一想到自己的付出能换取女儿短暂的安稳,莫唤云嘴角便往上牵起,她的笑其实很好看,带了一丝丝甜腻。   周满见了那个笑,神情一阵恍惚,随后他柔了神色,吻了吻她的嘴角,“是的,陛下。你女儿在孤手上,只要你乖乖听话……”   “孤会对她好的……”   “呐,陛下,你要不要听孤讲一个故事……”周满又道,他知道莫唤云听不到了,却还是喃喃地说。   那是一个少年奴隶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去吃烤肉,先更了……以后都是晚上九点准时更,有时会早更。   这几天在实验每天多写点,以后大家就可以看到双倍的快落了!   小渣:我……也想吃烤肉。   狗子:我觉得你是想把烤字去掉。   小瞎:拔杖了。   小清:拔剑了。   小真:拔针了! 第30章 麒麟客谢奇   明月辉整整睡了两日, 整个敏成侯府一如既往沉浸在往日的享乐中。   “你说什么?”明月辉本来狼吞虎咽地在喝粳米粥, 听见了司马沅的话,差点没一口吐出来。   整个颍川城严防死守,固若铁桶, 三面闭城,只有朝南处会在宵禁后打开。   “平民百姓趁夜晚, 在朱雀军的护卫下向南撤离, 先到陈郡,再下汝阴, 过淮水,从寿春一直到扬州。”司马沅也饿得慌了, 一口一块烧鹅,把明月辉想夹的全提前夹了。   明月辉只好去夹酱排骨,她刚一动筷,那人啃完烧鹅,刚好前一秒,直接开夹了她原本选好的那一块上好的酱排骨。   明月辉:“……”   mmp, 就不能体谅一下下两天没吃饭的病人?   ”凉真说, 长时间断水断粮的病人,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司马沅嘴巴鼓得像只小松鼠,吧唧吧唧边嚼着肉,边解释道。   还真是谢谢您老了啊。明月辉翻了个白眼。   “这个南下计划,到底是谁定的?”她言归正传。   原游戏里,周满铁骑造成生灵涂炭, 中原腹地的百姓如无头苍蝇,天南地北到处逃的居多。   世家子弟作壁上观,也少有人管他人死活。也有真的携一城百姓出逃的,可也根本不可能有这种远见,一边阻断了周满的消息源,一边十分有目的性地一路下扬州。   要知道吴人易动难安,在大梁还在的时候便不服管教。如今更是在扬州推举了个首领,有点自立为王的意思。   就连裴家,也是辗转几处,损失惨重后,才跟着大部队到的扬州。   明月辉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这种远见,一边以裴家惯常的风雅享乐麻痹周满,一边又以严密的军纪携全城南逃。   当明月辉问这句话的时候,司马沅梗了一下,默默停箸。   “怎么那个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地方?”明月辉察觉到司马沅的不对。   司马沅摇头,然后他细嚼慢咽完嘴里的食物,棱角分明的嘴唇吐出了这几个字,“麒麟客,谢奇。”   见明月辉还是一脸懵逼,司马沅不禁苦笑,“哀牢山当真如此封闭,你连名震天下的谢奇都没听过?”   她是玩家粑粑又不是百事通,没听过有什么稀奇的。明月辉猫咪斜眼看着他。   司马沅被明月辉突如其来可爱动作搞得一愣,他习惯了她清冷神秘的样子,这个动作莫名地让他的心慢了个节拍。   不自觉地,他也笑了起来。   这是明月辉第二次看见他笑,她还以为司马沅的笑容只会给薛快雪。苍白隽秀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清清浅浅的小酒窝,诱人极了。   他的脸比前段时间有了明显变化,棱角更加的坚毅了,少了那团孩子气。   甚至当明月辉再次醒来时,她就开始发现,他在短短两天之内,居然长高了一些。   他的身体就像要把之前欠下的债全部补偿给他,他不停地吃东西,不停吃东西,只为了能稍稍弥补身体发育所带来的巨大空缺。   “天纵麒麟客,人间谢家子。”意识到自己笑了出来,司马沅很快抿唇,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谢奇谢如卿,当年才是与清河王齐名的大梁双璧,谢如卿文韬武略,六艺精绝,声名甚至是快要赶超清河王之势。”   明月辉倒没注意到司马沅的小动作,而是注意到了他说话的内容。   她听到谢如卿三个字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不就是那个游戏里云帝的皇夫吗?   相传云帝对他痴心一片,只要他点头,就连天上的星星都愿意摘下来给他。   还别说这是空话,这云帝还真他妈建了个摘星楼送给谢如卿。明月辉打游戏的时候还逛过这个地图,珠翠铺路、飞梁画栋,直逼天际。   谢如卿当时不要,云帝就杀建楼工匠,杀到谢如卿被迫点头为止。   明月辉当时就奇怪了,一个瞎子看哪门子的星星,这不就是云帝自己作吗?   “清河王白身出身,天降战神,打出一片天地。而谢如卿则是世家之首谢家的宗子,天生的世家共主。”司马沅继续道,眼皮耷拉下来,“可惜——”   “可惜云帝看上了他,以倾国之资嫁与了他,将他囚禁于宫中。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令人嗤笑的皇夫,再也没有天纵麒麟客的谢如卿了。”   “等等,谢如卿不应该还在洛阳皇宫,在周满手上吗?”明月辉再一次发现了华点,“他怎么会对颍川了如指掌、发号施令。”   游戏里,谢如卿是跟云帝一同被周满困于洛阳宫城的。后来从薛快雪的美人收集图鉴里得知,小渣男用十四座郡县交换了他与云帝,交与薛快雪折磨致死。   当时她还在开玩笑,薛快雪到底与这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司马沅:“谢如卿在四天前已经到达了颍川。”   明月辉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是清河王,清河王以五百朱雀军冲陷洛阳宫城,用死伤大半的代价,救出了谢如卿,并将之送到了颍川。”司马沅说话之时偷偷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嘴唇。   清河王,就算明月辉不承认,他还是知道,这个天神一般的男人对她是不一样的。   “五百人,换一人?”明月辉不可思议,就像做一个难以理解的算术题一般。   况且那可不是五百个普通人,而是五百朱雀军神旅啊,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的神旅。   “随着谢如卿来的,还有清河王带来的一句话,【谢公,万人敌也】。”   ……   很快,到了上巳节这天,颍川城内张灯结彩,百枝煌煌。   文人墨客结伴踏青,冠盖云集,履舄交错。   百姓男女也到了郊外,这一天是他们的相亲节,男男女女泛舟、骑马、打樗蒲,正是他们情窦初开、相逢恨晚的好时候。   这一天也是百姓混于其中,被朱雀军护送着趁机结队南下人数最多的日子,过不了几天,整个颍川将变为一座空城。   颍川城内的风流名士皆到了敏成侯府郊外的别院齐聚,流觞曲水,敲棋煮酒,就像享受乱世里最后一点快活。   前几天明月辉都待在房间里写注音读本,由于是繁体字,有些字她认起来有点困难,于是决定整本写好了再送给司马沅。   而司马沅更加地刻苦,塾师是没了,他便借了书自己在房间里看,虽是吃力,却挑灯达旦,甚是用功。   明月辉不敢让他晚睡,她估计司马沅在解毒后,近一两年就是身体发育的最佳时期。每每他还想继续翻书,她便吹熄了灯,拉他上床睡觉。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这孩子倔得很,只要一拉了手,态度就莫名软了很多。   低垂着脑袋,又抗拒地别过脸,牵着她的手也不是,挣脱开也不是,跟一头傲娇纠结的小猫咪差不多。   明月辉越来越喜欢牵他的手了,主角儿子逗起来真好玩。   真到了上巳节这天,明月辉的眼皮子跳得凶得不行。与敏成侯府个个摩拳擦掌,期待一年一次的上巳佳节不同,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游戏里上巳节会发生点什么。   “表姐,阿辞着我来问问,你们想来参加曲水流觞么?“裴浅有些不情愿地前来。   裴浅被人搀扶着,着一身浅赭白团花的道袍,峨冠朱鬓,散发出一种欲说还休的美艳。   明月辉盯着她那身本来十分禁欲,却被她珠圆玉润的身材穿得前凸后翘的道服,太阳穴都在打凸。   她可清清楚楚地记得,游戏里就是这天——是司马沅第一个孩子一击即中的时间。   而他一击即中的对象——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汝南王妃,裴浅。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要……要开始展示自己的码字神功了,等狗子码到一万,就开始每天多发点字了。   要做一个,勤奋的好狗子!!   大家喜不喜欢最近的剧情啊,还记得谢如卿和云帝是什么关系么?   没错,我瞎子阿炳,被绿啦啦啦啦啦啦啦~!!!!!   狗子:被绿了的你,有什么感想吗?   小瞎:……   小渣:还能有什么感想,容我先笑三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瞎:你死了。 第31章 老父亲的担忧   “我们……”明月辉有些犹疑, 毕竟她知道小渣男的文化水平。   “我们要去。”她还没说完, 后面蓦然想起了一个笃定的少年音。   明月辉回过头去,见司马沅从里间走出来,他方才才沐浴更衣完, 浑身有种清冽的味道。   身着玄色金云边的衣袍,头戴紫金冠, 中插黄玉钗, 金色发带伏在发间。   明月辉突然觉得,他捯饬出来, 居然还不错。   显然更加震惊的是裴浅,因为前段时间, 晋王比她还矮上一截,现在快要差不多高了。虽然他还是个矮小孱弱的少年,可这生长速度也太惊人了啪……   如果裴浅知道金坷垃的话,她一定会吐槽,跟吃了金坷垃一样。   此时明月辉就看到,两个都矮她半个头的人正遥遥相对, 她不自觉地让出了位置, 就好像这种cp时间,她就不该出场一样。   身怀神器的小叔子x童颜巨|乳的嫂嫂,这种cp她可以吃一辈子。怪不得她会这么喜欢这个游戏,她和这个游戏策划的审美趣味总是这么一致。   只是,身怀神器是游戏里面的设定,现实中……明月辉眼睛不自觉地朝司马沅下面瞟去, 她真的拿不准,他的神器到底跟着他的身高长没有。   其实他的神器,她是看过的。   在司马沅第一次来到颍川,被待下去洗澡的时候,陆氏安排明月辉隔着云母片纱窗看。   结果……只能说,她的眼睛,遭受的孽障实在是太深了。   要是如今司马沅那柄神器还是当时的尺寸,那与裴浅行那事,就跟牙签搅大缸差不多,画面真是太美了。   这边司马沅正礼貌话别了裴浅,发现明月辉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下面。   “你在看哪里?”司马沅不明所以地走过去,顺便低下头去,他以为自己的衣服下摆有问题。   明月辉还深陷牙签搅水缸恐惧中没有清醒,她迷迷糊糊地舔了舔嘴唇,小小声嘟囔,“我想摸一摸,你下面……”   司马沅:“!!!”   他总算是听懂了,光天化日之下,汝南王妃还没走远呢,她怎么能这么……这么寡廉鲜耻。   “胡闹!”司马沅怒气冲冲地低斥。   这是司马沅第一次吼她,一把把明月辉吼醒了。   她还挺委屈的,她一直觉得,以他的尺寸,她摸摸他,就跟东北老父亲在澡堂给小男孩搓背一样。   这种父子情有多纯洁,她和司马沅的感情就有多纯洁。   而且她也是为他好,要知道今天——就是他和裴浅不幸双双中药,给她和汝南王司马辞戴绿帽子的日子了。   她就想知道他身体发育好了没有,今天她到底该不该去改变,这件即将发生的事。   ……   一路上司马沅都挺不高兴的,憋着一口气不和她说话,还臭着一张苍白的脸。   明月辉开始挺委屈的,后来设身处地地为他想想,是不是有可能她说的话,伤害了他的民族感情。   毕竟男人都有难以言喻的痛,即使再“小”的男人。   他们一群人很快到了颍水边,这里有一座敏成侯府的别院,茂林修竹,凉亭三四,竹楼几许,建得颇为雅致。   颍水旁修了个形制古雅的流杯亭,亭内地面上设有弯曲回绕的流水槽,引来颍川之水,可将酒杯放在水中顺流而下,酒杯流到谁的面前谁就要作诗,否则就要罚酒。   这就是裴浅所说的曲水流觞,是在这个时代的风流名士中,颇为时兴的一种唱酬玩法。   三月三上巳节,又叫做“重三”、“春禊”,古来这一天,人们由当地官员带领,来到水边洗濯浑身污垢,举办祭祀。   后来这一天慢慢变成节日,也就成了平民百姓的踏青相亲日,贵族们的临水宴饮日。   由颍川太守裴元知主持完修禊祭祀仪式后,不少年轻名士聚集到流杯亭周围来。   游戏里的设定,这个时代男女没有大防,所以程念韫之流的才女得以在这一天大放异彩。   没错,此时程念韫正跪坐在流杯亭略靠中央的位置,像个女主人一般招待着各位名士。   在她旁边,则是汝南王妃裴浅。   可以看出裴浅真的当程念韫是好姐妹,自从回到敏成侯府之后,她总是喜欢与程念韫黏在一起,如今两人一起主持曲水流觞,连女道士服也穿得一模一样。   这套峨冠道服形制偏瘦,为赭袍浅底白团花,端的是悠然潇潇、清雅无匹。   明月辉刚走近流杯亭,就这么一眼就见到了人群中的程念韫。这套道服简直与程念韫那股女文青的酸味完美契合,就是那种端操有踪、幽闲有容的感觉。   裴浅虽然样貌上要远胜于程念韫,可此时此刻,可谓是败得无比惨烈。她身材丰满,前凸后翘,哪里适合道服这种索然无味的打扮。   她穿这套道服,只让人觉得是艳俗强装文婉,糟蹋了清高这个词。   然而裴浅似乎完全没发现这件事,在程念韫的指导下,跟只积极的小麻雀似的,跟随程念韫一同扮演曲水流觞女主人的角色,招待客人。   明月辉哪里看不出程念韫的小心机,她自己身份不够,就拉着裴浅来主持曲水流觞。再故意与裴浅约定一起穿道袍,拉着裴浅来衬托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化粪池闺蜜吧。   “原来是晋王与晋王妃大驾光临。”程念韫捻起一个木制的羽殇,朝司马沅与明月辉遥遥一敬。   司马沅端端还礼,做得不卑不亢。   许是程念韫还记着前几次的大仇,眼见司马沅有礼有节,没有跳她挖的坑,有心再让司马沅在名士面前丢脸,于是又道,“此次咱们罚的可是山阴出产的兰芷酒,不知晋王喝得惯否?”   言罢她又瞟了明月辉一眼,“也对,晋王妃在旁边帮衬着也好。”   此言一箭双雕,一是暗讽司马沅没文化,做不出诗定会被罚酒;二来笑他是个靠女人的怂货,何事都要明月辉帮扶。   此言一完,在场许多名士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   明月辉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就使劲作吧,早晚有一天司马沅会把你摁进马车【哔——】的。   别以为她是在发泄不满情绪,明月辉是没有说错的,游戏里,她特意走过程念韫的专属剧情。   那时候汝南王司马辞兵败被囚,裴浅以为自己可以用身体换取司马辞活命的机会,于是在司马沅安排的一处别院生下了一个孩子。   从此以后,她就住在这处别院,定期于偷偷出宫看她的司马沅幽会。   夺位之争后,很多站错了队的士族下场十分惨淡。其中程念韫曾一度勾搭上了襄王司马越,可惜司马越那草包只是汝南王司马辞利用的炮灰。   襄王司马越身死后,程念韫也因为连带关系,被豪门士族撇清关系。此时才华成了最无用的玩意儿,她不止嫁不出去,连普通的生活也需要好心的裴浅救济。   正巧裴浅做了司马沅的外室,也与裴家暂且断了联系,这期间她从怀孕末期、生孩子、坐月子再到养孩子,无不由程念韫帮忙照顾。   以至于后来司马沅与裴浅幽会,也是程念韫在其中传递消息,牵线搭桥。   这样子的生活持续了没几年,裴浅的原配丈夫,汝南王司马辞死在了狱中。此时裴浅已经发现再度有了司马沅的孩子,只不过月份还小,她还没有告知司马沅。   不甘一辈子过这种无望生活的程念韫抓住了这次机会,一边冒着大不韪将司马辞的死告诉了裴浅,另起深受打击,一病不起,发誓再也不见司马沅;一边又隐瞒裴浅的孕事,故意在司马沅面前展现裴浅对原配丈夫的思念,令其深深误会裴浅……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的二更……狗子继续写了,基本上这几天保持写三更的速度……   这就是狗子元旦……奉献给了写文,哭唧唧……   进入到令人喜闻乐见的原游戏剧情了,小渣会和嫂子发生什么不可言说的故事呢……   这个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呢?   小辉辉是任其发展,还是横加阻止呢~~~   小渣:重要的夜晚,当然是跟媳妇儿过。   小辉辉:就你那蚕豆?   小瞎:噗。   小清:噗。   小真:噗。 第32章 相信我一次   没过多久, 程念韫故意假传消息, 说是裴浅点头肯与司马沅见上一面。   渣皇自然喜不自胜,没想到这个裴浅身边半友半仆的女人,居然胆大包天敢对他下药。   那一个夜晚, 程念韫蒙着面纱,故意伪装成裴浅的样子, 把自己献给了司马沅。   司马沅如此聪慧, 何尝想不到自己被人摆了一道,他与裴浅连娃都生了一年多了, 裴浅从里到外,哪里是他没到达过的?   如今自己身下的女人, 试一试便知道还是个雏儿。   他心中有气,故意毫不留情地折磨她。既然她给他下药,那他也不客气,便用她来当解药。   小楼昨夜,月明星稀,清风送来淡淡茉莉花的幽香。   程念韫活活昏过去了好多次, 最后一次抬眼, 身边男人穿好了衣服,毫不留恋地离开。   离开时还不忘讽刺道,“程家娘子,劝你别东施效颦。阿浅那是珠圆玉润,而你则是满肚肥腻。”   原来消瘦的程念韫为了模仿裴浅,不惜短时间内通过暴饮暴食来增肥。   可惜她没有裴浅那一身肥而不腻的骨骼, 人家裴浅是典型的梨形身材,胖就胖胸和臀;她是平板身材,一胖就腰腹堆肉,大腿雄壮。   饶是她再如何老谋深算、心机百出,她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而已。   程念韫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浑身红红紫紫,绝望地眼看着司马沅走远,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憋住眼泪。   可……眼泪还是哗啦啦地往下流……嘴角尝到了……   是又咸又苦的滋味。   ……   程念韫是自己要当裴浅替身,她想当所谓替身,司马沅就如了她的愿。   面对其他妹子时柔情蜜意的司马沅,在程念韫面前总是显得异常地粗暴,可以说是怎么高难度怎么来,而且从来穿上衣服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有一次司马沅出门游猎,已经封为婕妤的程念韫陪侍。   司马沅故意让车夫放马奔驰,然后在异常颠簸的马车上,司马沅对程念韫命令道,“坐上来,让马车动。”   随后马车一骑绝尘,在空旷的平原上,幼儿园的车门又一次锁死了。   明月辉光是想想当时那画面,整个脸激动得红完了。   不愧是诱惑她冲到v10的剧情,就算是全程拉灯,她也觉得这车门焊得真死……   “芳尘,芳尘!”现实中司马沅的低音炮再次唤醒了她。   “啊?”明月辉回过神来,眼睛又不自觉瞟了眼他的下摆。   到底能不能用啊,在线等,挺急的。   司马沅刚刚本来轻声唤她的,见她又是今早那副表情,整个人又气又急,“芳尘,你先走,我不需要你陪。”   明月辉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不想她陪他参加曲水流觞。   明月辉正想开口,就见司马沅一双猫眼一般琥珀色的眼睛定定看着她,“信我,信我一次。”   这一次,他不想再依赖她,他也不想她因他的丢脸而被耻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月辉还能不答应他么?   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角落里踽踽对语,都小小声的,看起来真像一对依偎的爱侣。   明月辉正欲离开,既然司马沅不愿意她待在这里,决定独自面对,她就应该给他这一次的自由与绝对的信任才对。   谁料还没刚刚转身就被身后人拉了袖子,她回过头去,“怎么了?”   司马沅咬着唇,整个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感觉在做很大的思想挣扎。   “到底怎么了?”明月辉不明所以,低头看着那依然紧紧拽着她袖子的手。   ”……”他又是一阵沉默,整个人局促得很,好不容易张了张口,又偃旗息鼓。   “晚……晚上给你看……”他的脸红得快滴血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般同样寡廉鲜耻的话。   明月辉还没反应,他自己先是怔楞片刻,再是气急败坏地甩开了她的袖子,转身跑走了。   明月辉:“……”   这孩子……敢情一上午臭这个脸,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啊……   明月辉挺不好意思的,她不过是开开玩笑,他却一直当作正事惦记在了心上。   ……   明月辉走到颍水边,远远地瞥见流杯亭的情景——   一群高冠博带的名士围着流水槽,不一会儿,羽觞流到了司马沅身前。   他以自己最为得体的姿势起身,怀着略微抱歉的笑意,施施然举起羽觞,一口饮尽了杯中兰芷酒。   紧接着,程念韫又取出一个羽觞,行酒令开始,停下来的时候,又再一次到了司马沅面前。   不会作诗作文的他,只好再一次起身,爽快地将斟满的兰芷酒,再次一饮而尽。   明月辉感觉有诈,便盯着看了下去,一连几次,羽觞都流到了司马沅那里。   即便司马沅态度再怎么恭谨,这样一直喝酒不拽文下去,整个曲水流觞也得崩掉,程念韫在那里煽风点火地苦笑摇头,有些自诩名士的人坐不住了。   明月辉握紧了拳头,她确定以及肯定,这场曲水流觞就是一场鸿门宴。   就算司马沅是个废得不能再废的小皇子,他到底流着皇族的血脉,他的存在便是碍了他几个便宜哥哥的眼。   而程念韫之流便能仗着有心人的支持,公然报仇地来针对他。   “信我,信我一次。”方才的话语猛然又回响在明月辉耳边,她想起了那双琥珀色眼睛,好看的,圆圆的,又真真地看着她。   信他,是的,她得信他一次。   明月辉别过头去,不再看流杯亭的方向。   颍川之水清濯,明月辉转过头才发现,有一人在身旁垂钓。   那人戴着个斗笠,握着一根惨兮兮光秃秃的竹钓竿,一身黄昏色的白衣,定定坐在旁边的大石上,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刚才她怎么没发现这人?存在感低得跟只幽灵似的。   陆氏本来早早唤明月辉过到女眷那边,可她一想到老祖宗在那儿,一群姐姐妹妹妯娌妇孺,叽叽喳喳地争表现,她烦也烦死了。   还不如就坐在这儿清净清净。   这样想着,明月辉亦爬上了大石,坐到钓者旁边。   此时她才瞥见那钓者斗笠下的样貌,那一刻,饶是她见过昳丽无数,饶是这人只给了他半爿侧脸,她也不禁怔然。   明月辉无法用语言去描述他的外貌,只觉那五官,每一笔都似吴道子的画作,直与天工争辉。   最好看的,是他的眼睛,虽说看不清神采,可便如天边的一颗疏星,炯炯落落的。   这怕是明月辉在游戏世界里看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她的脑子嗡嗡作响,一时也想不起自己方才想干什么,只朝那人点了点头,又怕冒犯了人家,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坐在离他三个身位的位置。   那人依旧没有动,连眼珠都没转一下,若世间的得道佛僧,秉持着钓者最高洁的一面。   这令明月辉肃然起敬,越发不敢上前叨扰,只安安静静坐在他身旁,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起了那一渠清江水。   看着看着,她百无聊赖地点开了美人收集图鉴,反正她这个美人收集图鉴里发出的声音别人又不会听到,不会叨扰到那位悠然出尘的钓者。   明月辉逡巡了一遍无论看几次,都会令她悚然一惊的五十个美人头,很快找到了裴浅立绘框。   自古风流芍药花,花娇袍紫叶翻鸦。   裴浅的立绘框里,花团锦簇,繁茂的芍药开得有遮天蔽日之势。   花团中间睡了个美人儿,她体态婀娜,丰肌玉骨,身着薄薄的纱衣,隐隐约约让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地方……   花团儿中的裴浅看起来有些醉了,她酡红了国色天香的容颜,憨乎乎地撑开眼睑,迷离地望着明月辉。   然后伸开了手臂:“阿沅,我要。”   妈耶,这个声音羞答答黏腻腻的,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明月辉摸摸自己的鼻子,幸好她还是直的,才没有流鼻血。   由于这一举动太过猥琐,她不由地朝旁边望去,索性那位钓者依旧保持着卓然风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垂钓的那渠流水。   还好,没有丢脸。明月辉想。   作者有话要说:   小辉:每一次脑内自动播放小渣和其他妹子的专属剧情时,都忍不住唾弃一番。   小渣眼泪汪汪:我没有,我不是!   狗子:其实在正文里小渣……   被小瞎捂住了狗嘴拖走:他就是个渣男,渣……渣到不行,趁早和离了算了。   小清:+1   小真:+2 第33章 初识谢如卿   即便那个钓者看不到, 明月辉还是把美人收集图鉴给移了个位置。   裴浅这模样太不雅了, 虽然胸很大没错,可是真的连衣服都不穿穿好。好好的一对胸,半遮半露地露出了一大半。   “我家阿沅在哪里?卓儿说他想爹爹了……”裴浅醉眼迷蒙地开头问道, 随后又捂了捂微微凸起的肚子,“里面的宝宝……也想爹爹了……”   明月辉这才反应过来, 立绘里裴浅所在的这段剧情, 正是程念韫故意造成两人误会,导致裴浅怀有身孕又与司马沅离心, 一个人借酒消愁之际。   她真的很想说,裴浅到底有多蠢, 怀着身子的人呢,怎么能饮酒饮到醉?   不但笨得可以,身为世家小姐的任性,还有了个十成十。   “别喝这么多。”明月辉明知道这立绘是游戏人物,还是忍不住劝道。   不劝还好,一劝立绘框里的裴浅桃花眼睁圆, 突然认出了她。挣扎着从花丛里爬起来, 捂着肚子抽泣,”你别过来……别过来……”   明月辉:“……”   “袁曲,袁表姐,我不会再纠缠阿沅了,你放过卓儿……放过我的孩子吧……”立绘里的裴浅捂着肚子一点点后退。   突然,一个小小身影窜了上来, 张开双臂挡在了裴浅面前,“你这坏女人,休要伤害阿母!”   明月辉一看,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子,那张小脸长得粉雕玉琢,仔细看的话,跟现阶段的小渣男有差不多六分神似。   她明白过来,这个……就是司马沅以后的第一个儿子——司马卓。   第一次见到立绘框还能冒出其他人,说实话,明月辉是惊讶的,她感觉立绘不再是单纯的立绘了。   那小男孩紧张得将母亲护佑在身后的模样,不知为何,令她心中一股奇怪的感觉涌过。   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所谓的亲情了。   ……   明月辉吸了口气,还是点了点屏幕,立绘框翻转过来。   浓丽的芍药花纹,开得恣意繁复,绕了一圈的花纹包围了一句诗词: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用来形容裴浅的体态丰盈、顾盼生辉,再确切妥帖不过。   明月辉的目光很快落到了关卡条件上:   好感度20的条件——让她当一次真正的女人   好感度40的条件——放司马辞一条生路   好感度60的条件——给她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好感度80的条件——给她一个温暖的小家,有他,有她,还有孩子们   汝南王妃裴浅现在对主角的好感度:-20   又特么是负数……明月辉看到最后,都有点无语了。   整整四个妹子了,到现在明月辉已经遇到了四个司马沅的后宫了,现在全特么对司马沅的好感为负。   现实中的小渣男,到底有多鬼憎人厌啊!   不过……明月辉又看向了第一个好感度关卡条件——【让她当一次真正的女人】,难道说今天的下药事件,就注定会发生了吗?   明月辉:“……”   她应该高兴的,毕竟第一个后宫的20好感度目标就要达成了。   她裂开嘴想笑,却怎么了笑不出来,反而有些做贼心虚的紧张。她的聪明才智告诉她,今天,她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白捞一个后宫整整40点好感。   可一闭上眼,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就浮现在了脑海中,少年脸气得有点红红的,傲娇纯粹地看着她,眼睛里全是劲劲的精气神。   她原本只把他当成一个商品来包装,偶尔的调笑也丝毫不考虑他的接受度。   如果她真的打心眼里在乎一个人,就不会随便说出,”摸摸你下面“这种在他接受范围之外的话了。   这个傻孩子,明明接受不了,居然还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个上午。   ”晚……晚上给你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的羞愤与期待,灼得她的心愧疚得有点疼。   明月辉使劲甩甩头,别想了别想了,可还是忍不住回头,频频朝流杯亭回望过去。   ……   “大哥,你说,如果我家夫君出去打牌叶子,要是我不管,今晚就能赢一套街景三进宅。可夫君可能并不喜欢打牌,只是被逼无奈……“   明月辉也不清楚,这个钓者有没有听她说,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   ”而且真的去了的话,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明月辉自言自语地垂下了小脑袋,一只纤细好看的手指就在大石上画圈圈。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无声地述说着她婉转的心事。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他给我挣大房,人平平安安就好。“   ”我以前挺嫌弃他的,现在觉得吧……他也不是不好,只是年龄小,我该对他宽容一点,多给他一些机会。“   ……   ……   许是钓者太过好看,明月辉潜意识里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许是他太过安静,令明月辉的内心获得了久违的宁静。   她向这个素不相识,并且丝毫不会回应她的人,倾诉了很多她此时此刻的犹疑。   换了身份,用了代号,可那真挚的感情却毫不掩饰地从字里行间流泻下来。   一直等到日上当空,时至正午,那边流杯亭的唱酬结束了,明月辉匆匆告别后,提起裙子去追出来的司马沅……   那个钓者都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好看的眼睛注视着江面,仿佛这亘古的流水,缠绵的微风。   稍时,一名身材矫健的青衣奴仆从大石后走出,轻轻伏跪在钓者脚边,随后爬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编钟,对着钓者耳朵,狠狠敲了两下。   ”噌!噌!!噌!!!“钟声霎时间充斥耳膜。   钓者的手猝然张开,手里的鱼竿啪嗒掉了下去,旋即,他整个人从方才的凝固中缓缓活了过来。   ”别敲了,醒了。“钓者一只手轻捂耳朵,发出了若玉衡相击一般清泠的声音。   青衣奴将小钟收进锦囊中,细心别在腰间,”郎君,为何你喜欢睁着眼睛睡觉?”   “瞎子睁着眼睡觉碍着你了?”钓者缓缓道,语气倒怼得很精准,一点也没有清雅出尘之人的思想包袱。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位清雅出尘的钓者,即便是醒来时,那双眼睛依然与睡着了无甚区别。   他那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明明可以载满烽火红尘,如今却如一滩死水,划不过一丝涟漪。   如果明月辉见到他的眼睛,一定会想:真可惜,这世间独绝的画作,独独遗失了点睛之笔。   “不是,方才有位女郎,似跟您表达爱慕之意,足足有一个时辰。“青衣奴站得远,没听清明月辉说什么,误以为是爱慕主人的女郎,在这一天专程来与主人剖白心意。   他思索着这女郎意志足够坚定,若是这一天不把这份心意代为传达的话,会留下颇多遗憾,于是乎便多嘴了一句。   ”还算她有品位……“一听是女郎,钓者饶有兴趣地歪过脑袋,“那女郎好看伐?”   ”没……没看清……不过挽了妇人的发髻。“青衣奴提醒道。   “啧……妇人啊……”钓者语气颇为可惜。   青衣奴松了口气,看来主人的廉耻心还是在的。   ”等会儿你去问问裴家小子,他是主人家,应是记得住客人的。把你所见那娘子的形貌告诉他,找到人再给我说好不好看。“   青衣奴:”……“   这人是闲得发慌吧……   ”若是说好看,那流杯亭里的汝南王妃,可是十成十的颜色。满座衣冠,无不风流俊逸、落落磊磊,主人若是想要结识颇具颜色之人,又为何拒绝参加曲水流觞呢?”青衣奴问道。   “世道唯艰,人心险恶,士人往往只是外表磊落,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仗着人多欺负瞎子。”那钓者悠悠然开始收渔具。   “谁敢欺负你呀……”青衣奴一边接过渔具,一边忍不住小声嗫嚅,“你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   ”如那晋王一般的皇亲贵胄都会遭欺负,何况一个孤苦无依的瞎子。“钓者酌然起身,他穿得极为普通,那一刹那,宽大的白色袖袍随风盈满。   梢梢寒叶,滟滟月波,让人心衿也随之波澜。   “您乃陈郡谢氏的宗子,敏成侯府的贵客,怎能与那晋王相提并论。”青衣奴不服气了,主人开什么玩笑都好,怎能自降身份与那贱婢宫女之子并驾。   他可是……可是……   钓者只是微微摆了摆手,示意青衣奴不要再妄言下去,“在世人眼里,我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的男宠而已。”   他抬起头,阳光撒在他那张清隽绝秀的脸上,眼珠子就跟玻璃珠一般,溢满了淡淡的光彩。   “不!不是这样的!”听闻此话,青衣奴不顾主仆的礼数,骤然抬头反驳。   钓者听到了他的声音,同样淡淡地笑了,“阿言,若是瞎子也被人欺负了,你会若晋王妃那般,提了剑替我出气吗?”   青衣奴见了他那笑,心头就跟堵了一口气似的,他跟随了主人十余年了,就算主人再诙谐再淡然,他都明白那笑中……含存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内情。   “阿言愿为您拼尽姓名,赴汤蹈火。”青衣奴单膝跪地,一字一句道。   “这句话我不喜欢,收回去。”男人背过身,拄着手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是个瞎子,行动的步伐却不慢,好似他的眼睛从来不曾坏过一样。   年轻的青衣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撇开了面子追上去:“谁敢用手挑衅主人,手打断;谁敢用腿挑衅主人,第三条腿打断;谁敢用嘴挑衅主人,嘴撕了拌饭。”   “哈哈哈哈哈……”瞎子这才开怀地笑了,仿佛故意让少年羞恼,逼迫少年说出这番话,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也只有他真正开怀的这一刻,他才最接近那个当初名震天下的……谢、如、卿。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的速度,不知道咋回事,就是快不了啊啊啊,快点鞭笞狗子……   那个剧情好像快要开始了……开始了……开始了……   小辉辉:纠结……该不该白得40点好感呢?   小渣:纠结……该不该借着醉酒的名义,把我家媳妇给睡了呢?   小瞎、小清、小真、小鸡:不是说只有蚕豆大小么?有感觉?   小渣:都给我滚!!! 第34章 老套路   明月辉走到流杯亭门口, 从出来的士人们中一个个寻找司马沅的身影。   他是被一个好心士人扶过来的, 见了她,眼睛一亮,”芳尘, 芳尘。”   明月辉扶过他,他便顺势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脑袋依赖地蹭了蹭。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明月辉骤然闻到了一身酒味, 不禁苦笑,敢情对不上诗, 就喝酒去了。   “今日备上的山阴兰芷酒,可是全被晋王与汝南王妃喝了去。”那名士人同样苦笑。   他这样悄悄说着, 恰好程念韫正扶着憨醉的裴浅,从他们身边路过。   裴浅醉后,可比方才装作一本正经时恣意风流许多,半倚在程念韫肩膀上,脸颊酡颜,衬得美貌芳华, 俏丽无双。   程念韫半抿着嘴, 看不出喜怒。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因着裴浅的存在,堪堪只称得上中人之姿的程念韫,被衬托成了一个丫鬟般的存在。   就算是明月辉这种女人,看见两人时,目光也绝对不会从烂醉如泥的裴浅身上移开。   本来想借上巳节的曲水流觞踩着裴浅上位, 这下程念韫算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过……明月辉瞧着走远的裴浅,又颠了颠肩膀上的这个人——   果然,这是老天在给两人创造契机了。   司马沅和汝南王妃裴浅,这两人的文化程度,可以说是半斤八两的低了。两个人去参加曲水流觞,怎么可能是那些饱读诗书的士人的对手,必然只能喝最多的酒,挨最大程度的嘲讽。   在这里明月辉想为自己亲儿子说说话了,司马沅从小被囚禁在冷宫中,没接受到好的教育,加之长期的囚禁,学习能力有所下降也是必然的。   裴浅不一样啊,她出身书香门第,裴元知给她请的塾师都是经世大儒,结果呢?   结果还不是因为智商过低,被拉到了和司马沅同一起跑线上。   在游戏里有个子女培养系统,后宫每生出一个孩子,系统里就会显示这个孩子的一切数据。裴浅生的孩子永远是最多的,相貌平均值永远是最高的,然鹅智商——   只能说都十分地随妈了。   相反,程念韫生的孩子倒是挺聪明的,不过个性上的标签往往都是:【生性狡诈】、【残忍顽劣】之类的。   明月辉只能说,惹不起,惹不起。   正午的宴饮便设在别院的庭院中,回廊曲水,茂林修竹,别有一番意趣。   明月辉想着这正宴若是不去,必定拂了主人家的面子。裴元知与陆氏待她这么好,老祖宗知晓她生性孤僻,一直护着她,连女眷之间的聚会也允许她不参加。   她若这正宴都不去,也太过自以为是了。   “去哪里呀?”司马沅被明月辉扶着,一步步往庭院里去,他整个身子都靠在明月辉身上,只觉那瘦弱的身子十分暖和。   他蹭了蹭,轻轻闭眼。   明月辉转过头去,见倚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年,他的睫毛如同蛾子的灰翅,在阳光的普照下落上了叠叠的麦影,给他俊秀的五官增添了一分透明的空灵。   虽然醉得厉害,可那神情中的满足却弥散了出来,让他活像一只吃饱喝足了的猫咪,依偎在主人身边。   这是他第一次不在她的羽翼下做成一件事,如此这般下去,他也能渐渐护佑着她了。   “咱们先去用饭,再寻个房间休息了,好不好?”明月辉不忍打扰他,轻声道。   “嗯。”他闭着眼笑了,脸颊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明月辉心里堵得慌,以前这笑容只对着薛快雪的,现在他可以对着她笑了。   而她……却在明知要发生什么事情下,选择顺其自然,甚至,推波助澜。   明月辉每走一步,就觉得良心从脚底升腾,浑身地每一处都疼得厉害。   少年的体重很轻,虽说这段时间长高了点,可他……他妈分明还是个孩子。在明月辉的现实世界里,快满16岁的小少年应该还在备战中考。   而司马沅,却要承受一个体重可能是他1.5倍的女人,这可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她扶着司马沅一路走着,脑袋里却一刻不停地浮现出之前看到的他的属性面板。   体力那一栏明晃晃写着一个——   体力:7   7啊!明月辉何尝不知这个数值在游戏中的概念。   连游戏里睡一次嫔妃花费的体力值也为10,只要体力值扣到0,他这个人就算凉了。   况且他前几天才解了毒,整个人被扎了上百针,手臂脑门密密麻麻的针孔,又放了整整一桶的血,还不知道现在体力值到底有没有7呢!   直至坐到了位置上,明月辉还是无法释怀。   可能是两个人如今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明月辉对他突然找到了点舐犊之情吧。   毕竟是主角亲儿子,要是那孩子真的凉凉了,不止银行里四舍五入两个亿,她可能连回都回不去了。   然而,明月辉也没有想过,如今这般不停找理由,阻止司马沅遭遇今晚命定事件的焦急心理到底是什么。   她只是觉得,如果一个人的命运,他本人都不能决定的话,那他那么努力地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毕竟他这样努力地,试图有尊严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   这样想着,她回过神来,准备以深沉的父爱再看自己的儿子一眼,结果转过头,差点就吓得她魂飞魄散。   一个端菜的小厮挨了过来,没等明月辉反应过来,那一盘子卤烩,正巧砸在了司马沅身上,污秽油腻洒了他一身。   妈蛋,来了!   明月辉心头警铃大作,她就说司马沅与裴浅中药这种烂俗情节,怎么可能不配上一个烂俗的开头与烂俗的过程,果然……   这种什么宴会饮酒打脏衣服,必须要去客房换衣,然后一男一女就这么阴错阳差聚在了一起的剧情,十本宅斗小说里,至少要出现二十遍。   “晋王妃饶命,晋王妃饶命!”那小厮害怕得当场跪地,黔首乞求原谅。   “罢了罢了,起来吧。”明月辉还能说什么,如今司马沅烂醉如泥,她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一边是要看看谁在从中作梗,一边是她的内心还在做殊死搏斗,到底要不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左右的人皆看了过来,不知是谁低声训斥了一遍,”还愣着干嘛,快将晋王送到客房梳洗。”   明月辉回头看了一眼,看那服饰,该是个地位不低的人。   特别是那人肩头的家徽,明月辉虽没认出是谁家的,感觉应该是个有名有姓的家族。   那小厮又是叩首,连忙爬过去,看向明月辉。   一时间很多双眼睛都看了过来,明月辉心知背后的人一定深谙人心,如今把她这么卡得不上不下,也只有随那小厮去了。   那小厮见明月辉首肯了,轻手轻脚背起了司马沅,正要迈步前行。   “慢着。”明月辉突然道。   小厮愣然停步,一般在这种剧本下,明月辉身为晋王妃,理应有自己的应酬。晋王是男儿,敏成侯府又有大把家奴,她于情于理也合该留下来。   ”王妃且放心,小人会找人照料好晋王。”小厮以为是晋王妃担心,连忙道。   “这里没有本宫什么事,本宫随你一起走。”明月辉提起了裙裾。   “可是……”小厮还妄图争辩什么。   “没有可是。”明月辉道。   作者有话要说:   等等,狗子还要更一章。 第35章 老娘牺牲够大了   小厮一路上又说了好些话, 保证会将晋王安置好。   明月辉谅他也不敢拿自己如何, 便伸手摸了摸司马沅地脸,露出一副痴迷的样子,浅浅摇了摇头, “本宫,不放心他。”   那酸味, 估计这小厮也受不了了。   在明月辉来到流杯亭之前, 她曾暗自唤来了陈凉真,吩咐她在暗地里监视着裴浅。本来裴元知给了她两个暗卫, 一个被她用来控制薛快雪,一个则正好在今日告假。   所以现在她身边没人, 更加不能让司马沅离开她的视线半步。   “你看着很面生,在这里做了几年了?”明月辉故意问道,两人这样走着,她注意到这小厮逐渐将他们带到了人烟稀少的偏院。   她说话声音细细,身份如斯高贵,人又好看得紧。一般情况下, 这样的人只会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哪里会这般好声好气对小厮说话?   “小人……小人就是这别院的人,殿下没见过,是应该的……”小厮迅速地垂下脑袋,不敢直视身边高贵女子的天颜。   许是明月辉的态度,那小厮的防备降下去很多。   两人到了一处偏院,小厮叫来了几个侍女打好热水, 有个挺好看的侍女本想替司马沅宽衣的,明月辉及时阻止了她。   “本宫不希望有人看到晋王的身子,让她们都下去吧。”说这话的时候,她微微沉了脸。   那小厮早在路途中就看出了晋王妃对晋王一往情深,也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合情理的,于是示意侍女们一一退下。   他自己也在点了博山炉后,躬身退下了。   ……   这个房间不大,用来沐浴的木桶前隔了一个绢面画屏,绢丝细腻,很容易从里面看到外面,外面亦如是。   距离绢面画屏两步,便是镶嵌了冰纹窗的风门。   这般看来,这着实只是一个供客人临时休憩的房间。   明月辉不确定外面有没有人监视,也直觉这些人大费周章地将司马沅弄来,不可能善罢甘休。她望了一眼躺在安乐椅上,面色酡红的司马沅,叹了一口气。   先是头上的黄玉钗,明月辉轻轻取走;再摘下那紫金冠,司马沅那一头柔软的毛发软软地瘫在了明月辉手掌上。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拉开了少年那身玄色金云边衣袍的腰带。   拉之前看了一眼少年,他半眯着眼,意识不清,整个人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安稳舒畅的感觉。   这可能……就是对她本能的信任了吧。   明月辉咬了咬牙,褪下了他的第一件衣袍,随着衣袍抖落而出的,还有一本《尔雅》。好好生生夹在他的内衬里,想来是用功不缀,连上巳节的时间也不放过。   一看到这里,明月辉放松了紧张情绪,差点笑出声来。   这具身躯要比前段时间隔着屏风看到的,结实一些,长出了薄薄的肌肉,覆盖住骨瘦如柴的躯体。   身子更高点,肩膀也更宽了一些,随着她手指的慢慢滑动,少年的皮肤渐渐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绒绒的汗毛倒竖起来。   手指向下滑动,轻轻地……轻轻地挑开了亵裤的系带。   在挑开之前,明月辉抬头看了眼少年的如玉面庞,幸亏他是睡着了的,不然以他敏感的性子,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另外,她是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的,毕竟这时候看他,吃亏的不是亲儿子,而是玩家粑粑尊贵的钛合金狗眼。   她也不知道是阴错阳差还是系统的有意安排,她穿过来过后,总是在给别人换衣服,还每次总能看见别人不可言说的部分。   那个破庙里,风雨交加夜晚所看的清河王确实令她毕生难忘,虽说她自己说的太细晕针,但是真要是细,她也就不会那样面红耳赤了。   毕竟她又不是小女孩,而是个成熟的女人。   司马沅浑身的最后一丝衣褛被褪了下来,明月辉看了一眼,又揉了揉眼睛,嫌弃地又盯了两眼,这种货色怎么能和清河王的比,简直是蚍蜉撼大树。   不过颜色还是挺鲜嫩好看的,好似亟待人去采撷的模样。而且,似乎比前段时间……嗯……要大得多了。   要知道前段时间,可是连汝南王司马辞的手指都比不过,现在已经是司马辞手指的两倍粗了。是的,像明月辉这般硬核的女人,为了知己知彼,还观察过司马辞的手指。   饶是这样的大小,给明月辉,她还是嫌弃的。可若是放到完全没见过世面的汝南王妃裴浅身上,就足以带给她,作为女人的欢愉了。   “原来,你还真的长大了啊……”明月辉背过司马沅,意味深长地呢喃。   怪不得是主角儿子,普通人到了他这个年龄,这玩意儿差不多就定型了。可主角不一样,到了剧情发展点,这玩意儿居然还能在短时间内长大到足以满足裴浅的程度。   随后,她吃力地试图将他拖进木桶里——“噗通!”   进桶的一刹那,明月辉敌不过那股冲力,自己随着司马沅半栽进桶里,衣衫也被滚烫的洗澡水打湿。   一时间两人的距离被拉得很近很近,明月辉甚至能数清楚司马沅面庞细细的绒毛,她的鼻梁,轻轻擦到了他面颊的酒窝。   她喘了两口气,小心翼翼给他摆好了姿势,才费力撑着桶沿爬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殿下,陆夫人正急着找您过去呢。”又是方才那个小厮,说话间带了几分焦灼与匆忙。   明月辉斜眼望去,果然,这些人开始想方设法把她支开了,“进来。”   小厮随即推门,他身后有一侍女,端了碗黄橙橙的汤水。   “这是醒酒汤,去服侍晋王喝了。”小厮垂头睨了那侍女一眼,那侍女迈步过去,正准备越过那画屏——   “等等,醒酒汤给本宫,本宫来喂晋王喝。”画屏后伸出了一只纤纤素手。   侍女无法,只得回头看了小厮一眼,小厮不得不朝她点了个头。   明月辉隔着画屏接过那碗药,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手不要发抖,心如擂鼓般快要跳出来了。   就是它,就是它!   她早就发现了,屋内燃起的博山炉有催|情的功效。但仅仅如此,定然不够司马沅与裴浅意|乱情|迷一整晚,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催化。   如今两个人同时因为曲水流觞之事烂醉如泥,此时最好下药的时机与借口,也就是这碗醒酒汤了。   只要司马沅喝了它,喝了它,就能一夜涨40点好感,剧情也能回到正轨了。   明月辉纠结的源头就在于此,她回过头,望了眼雾气朦胧里的司马沅。   他的小脸清秀苍白,脖子有些酒后的潮红,整个人在水汽中微微蹙了蹙英挺的剑眉。他可真好看啊,这少年是注定的天命之子,这一个晚上,注定他与裴浅将会有一个孩子。   “殿下,殿下,陆夫人可催得急呢。”那小厮焦急地道。   明月辉吞了吞口水,“好,好,本宫服侍晋王饮下醒酒汤便走。“   这爿绢丝画屏,从外面至里面看去,虽说人影影绰绰的,可大致的行为也能看出一二。所以这小厮可以通过画屏看到里间的情形,明月辉若是现下把这碗药倒了,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明月辉也当然清楚如今自己的处境,她拿着碗的手都是抖着的,一双星眼注视着眼前烂醉如泥的少年。   少年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牵引了一下,小小的酒窝浮现。   明月辉的灵魂像是被那小小的牵引给狠狠灼烧了一下,疼得惊人,”老子……“   她别过脑袋,细声独语,“老子倒了八辈子霉了,才被你这么折腾。”   言罢,以身体遮住画屏传来的视线,”阿沅,阿沅,喝了它,喝了会好一点。”   从小厮的角度来看,是晋王喝醉了不肯喝醒酒汤,王妃正娇滴滴地恳求他。接下来,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许是晋王实在醉得狠了,王妃竟以嘴哺食,一口一口渡给了他。   隔着绢丝画屏,朦朦胧胧的烛焰招摇,博山炉里青烟渺渺升起,这一幕看起来那般缠绵又令人心痒难耐。   此时此刻,画屏里的明月辉正一手掌着司马沅的脑袋。   她先是自己饮了一口醒酒汤,呷在口中,将他的头扶上来,轻轻地对准那双菱唇,送了上去。   少年的嘴唇是柔软的,嘴里有些酒香。   才进去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少年轻轻“嗯——”了一声,眼皮耷拉着,唇齿都在轻微颤栗。   明月辉轻轻掌过他的后脑勺,安抚他的情绪,用舌苔轻柔地扫过他的唇齿。   唇舌之间,湿热的气息交|缠开来。   表面上,明月辉以口渡汤药,实则,绝大部分的汤药都流入了她自己的食管里。   两个人的这一番举动,不过是为了骗取画屏外边人的信任而已。   最后,一大碗汤药,只余几抹残汁,留在司马沅嘴角。   ……   “咱们走吧……”明月辉整理了自己被打湿的袖子,“方才晋王饮了醒酒汤,需要休息。”   随着小厮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   很好,这一次,命运掌握在他手中了。明月辉暗自捏紧了拳头,一滴细汗从鬓间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渣:都说了不是蚕豆,不是蚕豆!   狗子:以前是。   小瞎、小清、小真:我们(看过)的都比你大。 第36章 三个视角   ”凉真, 陈凉真, 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还不回来啊!”明月辉心里呐喊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每走一步都在打颤, 从腹部蕴出的那股燥热,连生吞一升的冰块也解不了。   她以前从来都觉得书里面那种中药情节好好笑, 每次看到这种情节的时候都会豹笑, 心想主角怎么连自己的**和行为都控制不住。   而现在,她只想打死那个曾经豹笑的自己。   “王妃, 王妃您没事吧……”小厮在她身边伏低做小,身子, 却不自觉的偏移了过来。   过了,过了主仆的界限了,明月辉冷眼看去。   “要不,小人送您回去休息吧。”小厮继续道,试图挨近明月辉。   “你做什么?!”明月辉察觉到奴仆的诡异之处,握住拳头退了两步。   “王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反正都有一人会跟您共赴**, 还不如与小人……”   小厮逼近, 露出一双黑瞳瞳的眼睛,上面写满了贪婪与渴求。   “您瞧,您如今的模样,走两步都使不得,难道还要去庭院众人面前发|浪吗?”从王妃第一次与他细声细气说话起,他便对她有好感。   再到看见客房前她与晋王的以嘴渡药, 明知那碗药有问题,他却不阻止,就是因为自那一刻,他的私心就开始剧烈膨胀起来。   一想到能将这般尤物据为己有,他几乎连一刻都伪装不下去了,“今夜过后,谁也不会知晓,小人保证,谁也不会知晓……”   说着,竟用自己的一双脏手,试图去扶上明月辉的腰。   “舅母……舅母不是遣你来唤本宫吗?”明月辉微微侧身,躲过他的手,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粗粗喘气。   “夫人啊……”小厮瞄了一眼她湿润润的袖口,“夫人当然是想聚集女眷,毕竟老祖宗在那儿嘛……”   可恶,也就是说,陆氏根本没唤过过去,假如她真被骗了去,陆氏也不会有太大反应,毕竟上巳节女眷聚会,再正常不过了。   敏成侯府的松懈,竟然这些人浑水摸鱼了。   “你究竟是……你们究竟是……?”明月辉喘着气,拼尽最后的清明。   “我们是什么,王妃不必知道。若是我俩有了肌肤之亲,小人倒是不介意告诉王妃……”小厮一步步走了过来,整个身体覆盖住明月辉瘦弱的身躯。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身体僵硬住了……   ……   ……   司马沅躺在床上,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其实对于今日的曲水流觞,他早有准备,提前托陈凉真带了醒酒药。那丫头脾气硬,故意折腾他,这药需延迟一个半时辰才奏效。   明媚的春光透过冰纹格宣窗照进来,悠悠然的,他心里眼里脑子里,全是那几个大字,充盈了整个身心——   她亲他了她亲他了她亲他了……!!!   那醒酒药在他接触到水桶中的热水时已经生效了,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一个软软的躯体随着他半栽到了桶里。   肌肤之间细细的触感,借由水为媒介,更加的敏感、涩然。她的鼻尖轻触到了他的脸颊,痒痒的,他不愿意醒。   后来他听到门外有人端来了醒酒汤,她说要亲手喂他喝,他本来想睁开眼睛的,可是下一刻……   有什么东西,湿润润的,柔软软的,苦涩涩的,轻触到了他的嘴唇,他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整个人震撼得都在发抖。   他的嘴唇、牙齿、每一个骨骼,每一根汗毛,都因为面前这个女人试探性地触碰而颤抖。   他的唇齿咯吱咯吱作响,她的手掌住了他的脑袋,撬开了他的牙齿,加深了这个吻。   随着舌苔的轻扫,心就像要爆炸开来,仿若千年暗流中的火光,烈火焚心后的意识,整个心若沙漠流沙般灼热,是电光火石,是烈火烹油……还是……   还是那湿漉漉的……悸动。   这个黑暗中的吻,梁明帝司马沅还不知道,会成为他此后的半生峥嵘中,多么珍贵而稀少的柔情。   “啊……啊……啊哈……”   “啊……啊……哈……哈……”   一阵又一阵的喘息声打乱了少年的思绪 ,也令他恢复了平日里的警觉。   司马沅起身,穿好深衣,披上衣袍,前去查探。   暗室幽明,唯有一盏水晶风灯丝丝亮着,灯便为一个燃着熏香的博山炉,博山炉再过去,则是一面假墙。   这面假墙以多宝格隔成,用极似白墙的白布遮盖,若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来的。   司马沅推转多宝格,走到了隔壁一间房,寻着声音源头而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脚刚跨入里间,他被一只手抓住了。   司马沅惊疑不定地低下头,正对上一双盈盈泪目,那张国色无双的脸颊上还留有残余的酒痕。   ……   ……   其实陈凉真不是故意不回去的,她也不是小兔崽子。   她是真的摊着事儿了。   正当明月辉遭遇危险,司马沅遭遇艳遇的时候,她正遭遇了一出敏成侯府最大的好戏。   明月辉让陈凉真跟着裴浅,她就真的在远处暗自跟着裴浅。   明明裴浅已经醉得认不清人了,早该下去歇息,可是程念韫偏偏将她带到了女眷所在的戏楼。   陆夫人给老祖宗摆了一台戏,演的是光武皇帝刘秀,与阴丽华、郭圣通的故事。   平日里程念韫是入不了裴家的眼的,如果按照女眷的身份排位,程念韫的位置应该是偏房姨娘之后。   她只是二房一个小小姨娘的妹妹,因从小被姨娘带在身边,获得了嫡女裴浅的青眼,才准许与裴浅同堂,同一个塾师,同一个教娘。   可所有人都知道,程念韫不过是裴浅的一个玩伴,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就先如今这样,裴浅醉醺醺地坐在老祖宗下首不远地位置,程念韫就在身旁陪伴着她,坐到了正房中央。   老祖宗对裴浅恨铁不成钢,嫌她娇憨有余,灵巧不足。一边听着戏,一边与旁边的几名贵妇叨念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外孙女。   老祖宗唯一的亲女儿裴元敏还未出嫁的时候,她就疼闺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后来裴元敏远嫁身死,老祖宗自己也差点死了一回。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外孙女,想不到老天爷竟然给了她这次机会,让她好好地补偿裴家这颗失落在外的明珠。   正巧陆夫人也很是喜欢明月辉,觉得她重情重义,对晋王不离不弃,骨子里就是个好的。   便与老祖宗你一句我一句地尬夸明月辉,珠儿、宝儿似的话语,说个不停。   程念韫在旁边听着真的不是滋味,她与明月辉同是逃难,凭什么那人便从头压她至尾,一想到这儿,指甲不自觉用力。   可她忘了,自己这指甲下面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裴浅搭过来的,白乎乎的小手。   就那么一掐,把裴浅掐醒了不说,更激起了本就醉得不行的裴浅一股呕意。   “呕……”裴浅一个不察,吐得翻江倒海,还全吐在了程念韫身上。   程念韫当时都懵了,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恶臭铺满了整个戏楼,宗妇、贵女、侍婢霎时间乱成了一团,有婢女赶紧把裴浅接走了,同样被送走的还有程念韫,只不过两个人不是一个方向。   陈凉真赶紧想跟在裴浅屁股后面,没想到恰好撞到了出来醒酒的沈忌。   沈忌一身玄色劲装,身材挺拔修长,眉目英挺,他突然就出现在陈凉真身后,“小侍女,鬼鬼祟祟地作甚?”   陈凉真眼见带走裴浅的人走远,却被沈忌纠缠住了,急得跳脚,“关你什么事。”   “喂,袁姐姐好不好?”沈忌凑过来问。   之前那件事他挺不好意思的,思前想后,觉得也误会明月辉了。也对,怎么会有人会喜欢那个凶巴巴的矮个子,况且这矮个子要比的,可是他阿父这样神伟俊朗的存在。   陈凉真没理他,警惕性地望了望左右,生怕别人发现她与这个清河王世子有纠缠。   “我阿父在很担心袁姐姐……她……她还生我的气吗?”沈忌眼睛圆啾啾的,歪着脑袋配合眼前少女的身高。   陈凉真见前面有人来了,连忙将这个大麻烦拉过假山。   “喂,你说话啊!袁姐姐说了,她不喜欢那小废物,本世子瞧你医术不错,不如咱们一起弄死他吧。”沈忌大犬一般,不知无畏兴冲冲地建议着。   陈凉真听到这话,耳朵都炸了,将那恼人的嘴巴用手一堵。   沈忌被那双纤细小手捂了嘴巴,少女的馨香穿到他的鼻尖,他愣了片刻,怔怔然看着她。   突然,他俩听到了一个抽泣声,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别过来,若是你再靠近一步,本王便叫人来打断你的腿!”那个男人哇哇大叫道。   沈忌耳聪目明,他一听就知道,这是谁在说话。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废物襄王司马越,一猜到了人,少年的嘴角勾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   “王……王爷……不,您误会我了……”又是女子柔弱的辩驳,听那独有贵女文绉绉的音调,就明了那是一路跟他们有过节的程念韫。   在曲水流觞里,程念韫多次对襄王司马越暗送秋波,草包司马越做不出来文,程念韫便暗自帮了他好几次。   她满心以为这块肥肉就快要上钩了。   没想到,被裴浅吐了一身后,又遭势利眼奴仆随随便便丢在路边,巧遇了襄王司马越。   司马越与方才和她眉来眼去的模样完全不同,捂着他高贵的鼻子,对她的嫌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分了明月辉、司马沅、陈凉真三个视角来讲述这个故事,三个人都遇到了不同的事,但是总归来说,三个视角下一章都会整合到一起的。   回去上班第一天,狗子又回到了平常而忙碌的生活中了,又是必须早起的一天啦。   小渣:这就是你断在这里的理由吗?   狗子:你有意见?   小渣:不,只是那个亲亲远远不够,孤还想要更多……   小瞎、小清、小真:渣渣看剑(杖)(针)! 第37章 他的心被锤烂了   襄王司马越走了, 留下程念韫一个人, 呆呆地坐在假山后面。   沈忌本来想跳出去笑她的,可是脚还没迈动,便听到汪地一声哭泣。   这声哭泣真的很不程念韫, 一点也没有她那种特有的贵女风范,就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姑娘, 哭得又压抑, 又撕心裂肺。   “我也想要……我也想要啊……”她就这样喃喃地边哭边念。   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到底是裴浅尊贵的地位, 还是袁芳尘万众瞩目的宠爱,可能两者都是吧。   那程念韫还没嚎几声, 沈忌只听“噗通”一声。   躲在程念韫不远处的两人一个激灵,赶紧出来探查,发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沈忌正想去追,被陈凉真拉住了,“她落水了,快去救她!”   少年眼见着那黑影跑远, 只得一咬牙, 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   两人本想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想到人是救上来了,却惹出了更大的风波。   陈凉真为昏迷的程念韫诊治之际,沈忌正靠着假山喘气。   程念韫的奶娘带着一大堆人气势汹汹而来,围住了两人。很快, 敏成侯府的女主人,陆夫人也匆匆而来。   “就是他!他毁了我家女郎的清白。”奶娘一把推开陈凉真,以锦衾裹住程念韫因湿水湿透了的躯体。   “夫人,要为我家女郎做主啊,清河王世子与我家女郎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我家女郎待嫁之身,如今这般怎嫁的出去?”奶娘嗓门哭得老大,扑到程念韫身上,活像死了自己爹娘。   这般样子,把陆夫人架得不上不下。   大家都知道,清河王权力可比普通宗王大多了,他痛失爱妻之后并未续弦,身边也只有沈忌一个孩子。   沈忌有多尊贵,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出来。   程家想要赖上清河王的野心,简直路人昭知。   陈凉真被奶娘推倒了,直直摔在地上,手掌一大片被蝠翼花纹地砖疵出一大片血痕。沈忌本来想去扶她,结果陈凉真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自己爬起来了。   不但爬起来了,还径直走到奶娘面前,擦了一下鬓发濡湿的汗液,面无表情道,“世子并没有碰她。”   “你说什么?!”奶娘有点恼羞成怒,“你这小贱蹄子,此地岂有你插嘴的地方。”   陈凉真嘴角一弯拉过一丝冷笑,直接转过头,对陆夫人盈盈一福身,“奴乃晋王妃的婢子,今日见到有人推程女郎下水,遂好心营救。”   陆夫人一听她是明月辉的人,便瞬间柔和了神情,耐心听她说下去。   “夫人,休要听这小娘胡说八道。”奶娘见势不妙,正准备扑上去,被陈凉真一个银针扎了后颈,腿脚一软。   瞬间,陈凉真一提她后颈衣领,暗自运了力气,就像拖死狗一样,一路将其拖行了好几丈。   一群人二丈摸不着脑袋,不知道她在干嘛。   只见她放下了奶娘,又移步回来,裙裾一甩,脆生生跪了下来,“夫人明鉴,婢子之前便是照着世子拖行程女郎的动作,重新演示了一遍。”   “世子从头到尾,并未碰过程女郎。皇天作证,后土为鉴,若我陈凉真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字字句句,真真切切,又是一个叩首。   不止陆夫人看得呆然,连沈忌也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沈忌神情中有些慌乱,一下看了看她还在滴血的手臂,一下又看了看她好看的清丽的脸庞,圆啾啾的眼睛亮亮的,像春天里的小麻雀,望着枝头它想去含啄的嫩叶,就这样望着她。   ……   明月辉把这个小厮的脑袋给砸破了,拼尽全力将他拖到一处荒园废墟。   用从他身上搜出的绳索将他绑了个牢靠,为了让他在这不见人烟的地方好好待着,又狠狠锤了他几下脑袋。   这个人本该死的,可她还没有勇气杀人。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跑回了之前司马沅所在的偏院。索性这里的侍女都已经撤了,并且明月辉很是确定,之后这里也不会有人打扰。   因着促成这件事的人,一定期望此事成为晋王司马沅与裴家共同的把柄,一个……只有始作俑者一个人知晓,弥足珍贵的把柄。   所以,他非但不会留下人看管这里,还会派人驱赶周围的路人不要经过这里。   今晚注定是属于司马沅与裴浅,最隐秘与激情的夜晚……   可惜,这一次有了明月辉,这件注定的事成不了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明月辉推开门的时候,还是给惊呆了。   并不是她看到了犹如游戏里那种——“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的粉红拉灯镜头,而是——   一个被床单裹成了粽子状的女人,像脱了水的鱼一样,不停在地上摆动,不仅摆,还疯狂地磨腿。   即便床单包裹着,还是能看见那大幅度磨腿的形状,真心非常疯狂,搞得她也想磨。   明月辉两眼泪汪汪地咬牙阻止了自己这个猥琐的想法,同样中了药的她真的很想像裴浅一样放纵,可是她不行,她是玩家粑粑,必须为主角儿子撑起一片天。   她别过脑袋,不敢看下去,可是下一秒——她被一股冲力击中,一个在她感觉里,冰凉到非常舒适的躯体,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到哪里去了,我好担心你,我好担心你……”一个玉击般好听的声音,急急切切地说道。   明月辉闻到他身上诱人的气息,不禁心旌荡漾。   她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喟叹,舔了舔嘴唇。   “你怎么了?”少年发现了她的诡异,她的手,正摩挲着他的腰部。   明月辉听到了,只得恋恋不舍地松开。   “芳尘,你额头上好多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么?”司马沅从明月辉的肩上抬起头来,瞧了瞧她的鬓发,发现都被汗水濡湿了。   于是举起袖子,想给她擦擦汗。   没想到手还没到她鬓角,就被她一把捉住,然后……司马沅眼睁睁地看着明月辉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将他的手指,放进了自己的小嘴里。   她的嘴很软,又湿又热,一点点地含着他的手指,莫名勾得他的心窝子痒。   可他总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芳尘看他的眼神,跟刚刚的嫂子这么相像。只不过方才嫂子靠近他,被他打了。   他舍不得打芳尘,连碰一下都怕她疼着。   “芳尘,芳尘!”他直觉不对,大声唤了两声。   这一喊,就把明月辉给喊出了一丝清明,她眼见自己嘴里正含着一根带着厚茧的手指,整个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她吐出手指,狠狠给自己扇了一巴掌。   “芳尘,你做什么?!”司马沅惊呆了,赶紧扯了她的手。   “阿沅,把那博山炉给掀了,快!”博山炉里放着催|情药,与她体内的药相辅相成,所以方才她才失了清明。   司马沅依她所言,赶紧跑过去一脚踢了博山炉,左右看了一圈,又十分有眼见地支开了窗棂。   片刻后,终于呼吸到正常空气的明月辉,忍不住给他点了个赞。   ……   随后,司马沅在明月辉的指挥下,将半点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裴浅搬上了床。   少年用明月辉从那破头小厮那里随来的绳子把她绑了个结实,暂时把她嘴里塞的布条取出来……   “啊……啊……小叔叔,小叔叔……”裴浅的嘴巴得了空,摇着头娇声轻唤他。   她的眼睛里噙着泪,浓密的发披散下来,一丝丝因汗液黏在俏丽的鹅蛋脸上,美得惊心动魄。   可惜少年就跟眼瞎了一眼,转头找了根干净点的绣帕,二话不说就重新塞进了裴浅嘴里。   “唔……唔……”裴浅不能说话了。   这一切都被角落里的明月辉看得一清二楚。   妈呀,连呜呜声都这么娇媚动人,明月辉痛苦地咬了咬手臂抵挡那股药效,并糟心地觉得自己输在了起跑线上。   当然,她还顺带骂了司马沅,这死孩子真心瞎,猎物到了嘴边都不知道叼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硬都不会硬。   ……   “芳尘,弄好了。”司马沅处理完裴浅后,甚至还嫌弃地擦擦手,擦走裴浅身上的香汗。   说着,他走了过来。   他每靠近一点,明月辉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渴望又加重了一份。   药效越来越重了,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汗水顺着发间滴落了下来。   万籁俱寂,只听得到那脚步声,是她这个泅于汪洋大海中的人,唯一的浮板。   “芳尘。”那声音真诱人啊。   明月辉贪婪地想。   下一秒,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司马沅。   一只手抚过他的背脊,直直到了他的后脑勺,然后深深用力,将那颗脑袋引向了她。   她闭着眼睛吻住了他,歪着脑袋,轻轻摆动,更深更深地搅动着小舌,攫取他的每一丝每一毫津液。   无风的黑暗里,一缕午后的阳光洒了进来。   这是春日,青春受谢、白日昭只的春日。   灰尘在舞动,司马沅看着那些灰尘,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被动承受着这溺进心的深渊的吻。   他的心被锤烂了,他的下身第一次……起了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神断章——   狗子最近公司事情特别多,天天都感觉自己在加班边缘徘徊,即便如此,狗子也是能写多少就写多少,能双更尽量不要单更~   ……   狗子的预收文,大家支持一波吧,谢谢啦,应该无缝开新文的节奏:   文案还在完善中……   《我总是为男主而死(穿书)》   《男主消失之后(穿书)》 第38章 别逞英雄   在这个绵长的吻过后, 明月辉轻轻地分开了两人的嘴唇。   她头发都被打湿了, 几根发丝贴在面颊上。   她的眼睛亮亮的,手拂过司马沅的脸颊,捧起他燥红了的脸庞。   少年的嘴唇还残留有银丝, 微微地喘着气,有点不敢看她, 整个人颇为僵硬。   “嘿嘿。”她突然笑了, 笑得干净纯粹,像水底的荇菜, 是求之不得的诗句。   少年晃花了眼,他有种感觉, 他认识她以来,她笑过很多次,有舒雅的笑,有温柔的笑,有爽朗的笑,有油滑的笑, 可只有这一次, 她似乎是真的在笑。   “阿沅,你听我说。”她掰过少年的脑袋,使之看着她,定定地看着她。   “嗯。”少年认真地点头,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你今晚留在这儿,看住她。”明月辉转过头去, 向还在嘤嘤嘤的裴浅递了个眼神,“她被人下了药,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你多担待体谅一下。”   “到了明日,把一切跟裴表妹解释清楚,相信她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她会感激你,更会跟你一起隐瞒这件事。”明月辉回头看着少年,细致又妥帖地交代。   少年蹭了蹭她的手掌,点了点头。   他早已看了出来,他出身冷宫,见识不多,不过多多少少猜测得到。   “那你呢?”少年担忧地问,他的眼睛很圆,少年的圆。   琥珀色的,像猫眼一般,干净剔透,满满倒映着明月辉的身影。   “不要担心我,我去一个地方,必须要去。”明月辉眼神里透着坚韧的光彩,她不能留在这里,不然……她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少年一只手捉住她的袖子,“我跟你一起。”   “不。”明月辉额头上的汗液越来越多了,方才那个吻接触的饥渴再也维持不了多久,她用尽力气,弯出自己最大的笑容,“阿沅,你留在这里看住她,才是最大程度的帮我。”   “你是个男子汉,是我的丈夫,是我最大的倚靠,告诉我,你做得到吗?”她故意拿这句话来激他。   司马沅觉得那个笑容,像是在哭,可他不能拒绝,他必须去履行。   因为他太弱了,弱得连知晓真相的权力都没有,弱得……仅仅只能满足她的恳求来帮助她。   裴浅身上的事他猜测得到,明月辉差不离的状况,他又怎会察觉不出?   他甚至想到了那碗醒酒汤,那个他的第一次……也是他与她的第一次吻……那个他足以铭记终生的吻,到底带有什么样的色彩。   这一次他没有说什么,甚至轻轻拂过她的手,在感受到她肌肉震颤的情况下,狠心放下了那双温暖的小手。   少年走到不远的翘头案上,一把敲碎了一个小型的天球瓶,发了狠握住一块碎瓷片,再踱了回来。   鲜血从少年的指尖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明月辉心底都在打凸,她不知道,少年到底在干什么。   黑暗中,只见他的眼睛,若初见时不死的火焰,“袁芳尘。”   他这样喊她,声音干净,沉沉的很好听。   他站在那里,披着深色外袍,里面只着了茶色深衣,潇潇然的,一股凛冽的气质。   明月辉抬起脑袋,恍然间,她突然觉得,他有点像了……有点像游戏里初见时的那个少年帝王。   那个少年帝王头戴通天冠,身着天子朝服,腰插玉具剑,略带稚气的面庞,却浑身卓然不菲的气度。   “袁芳尘!”少年再度,他拿起碎瓷片,抵在自己脖颈动脉上,“你不要出事。”   “你记住,我是你的夫君。若是你出事,我也绝不会独活!”他的眼底有这决然的光彩,他那样弱小,无法替她扛起风雨。   唯有这条命,随她生,随她死,随她出入波澜诡谲,随她闯遍刀尖火海。   明月辉片刻怔楞,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   不只是过了好久,她狠狠点了一下脑袋。   手臂一撑,跌跌撞撞,却异常坚定地走出了门扉。   ……   热,渗入骨髓的那种热,热得一点点焚烧尽理智。   明月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有往人少的地方撞,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活过今晚。   真的,不该逞英雄的时候,就别去逞英雄,明月辉算是交了学费。   但如果当时再让她选一次,她恐怕……还是会……   唉……她摇了摇头,迷迷糊糊间跑到了一间阁楼。   阁楼是青竹搭建的,一个个走马灯灯笼挂在壁间,里面像是蒸发着什么,冒着湿热的水汽。   明月辉误入其中,不知走了多久,寻到了那水汽的源头——   是一座小小的温泉,四周铺就圆滑的湖石,四周薄薄的水汽弥漫,恍若小小仙境。   明月辉就像迷路在沙漠里的旅客,终于找到了还是绿洲一般,几乎是飞扑般地……跳进了水池里。   不知闷进这温暖的浮水里多久,明月辉方才抬起头来,一头青丝随着皎洁如玉的身躯流泻下来。   她不知道,有一个人正是听到了她突然出水的声音,才猝然止住了脚步。   那个人拄着根手杖,硬生生地停在了通往温泉的门帘之前。   然后他摸索着找了根竹椅坐到了上面。   被阻挡在外的谢如卿很纳闷,明明裴祈安那个赔钱货说这个阁楼是为他安排的,怎么会还有仁兄在这里洗澡呢?   莫非是欺负瞎子看不见?   谢如卿叹了口气,等吧等吧,好歹等里面的壮士洗完了,就轮到他了。   想到这里,他倚靠在竹壁之下,睁着眼睛开始休憩。   ……   另一边,司马沅点起了灯,接着一豆灯火,看起了《尔雅》。   他答应过明月辉,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留在房间里守着裴浅这个赔钱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似乎开始认得上面的字了。比起之前无论花了多少心力,永远都认不得、记不住,那些本该失去了的能力,一点点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上。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认真句读起来。   长灯之下,少年眉目舒展,剑眉入鬓,眼尾上挑,一副清嘉颜色。   他是那样全神贯注于泛黄书页,那双注入了满目山河风情的双眼自始至终没离开过这书卷中的字字真言。   终将此夜长开眼,已报平身未展眉。   不知看了多久……黑夜憧憧,孤月悬天,这个房间之内始终不得平静,从头至尾,裴浅嘤嘤嘤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咳……咳咳咳……”嘤嘤嘤骤停,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急急的咳嗽声。   司马沅的目光,从书页中拔出,明月辉交代要保证裴浅完好无恙,他不敢懈怠。   于是只好放下手中书卷,拔步去看——   越过书架,眼前之景令他不忍直视。   水晶风灯之下,裴浅一身狼藉,双腿的绳索不知何时被她挣脱开了,她的两条大白腿便夹着锦衾,上下有规律的摩擦着。   她身下从锦衾到被单,都湿透了,还不断有液体,从双|腿|之|间流出来。   此时她身上所着,不过一层略微透明的纱罩,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身前的少年。   可对于司马沅来说,看到眼前的景象,第一个反应却是——   【嫂子不会是尿了吧?】   他一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哪里懂得男女之事到了极致处,女人身心愉悦所遗落下的液体。他只觉得,嫂子这么明目张胆地放喷泉,一定是中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   就在那瞬间,他对嫂子也没那么厌恶了,反而觉得她很可怜。   居然就在小叔子面前尿了。   想到这里,他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这该咋办啊,要不要帮她处理下???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回来啦——幸好好有点点存稿~   明天还要加班,准备明天早点起赶紧把明天的份给码完——   多谢小天使们的等待,抱住——最近有点忙,没来得及感谢投雷的小天使,在这里谢谢投雷的小天使,谢谢订阅的小天使,谢谢你们的陪伴~   小瞎:我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在线等,挺急的。   小渣:我是帮嫂子呢……   还被说完被狗子捂住了嘴:帮个篮子,媳妇儿都快被拐跑了…… 第39章 这人有病   明月辉说司马沅是毛都没长的孩子, 其实还真没说错。   看到裴浅此番让人血脉喷张的躯体, 他不但内心没有燃起熊熊欲|望,反而觉得人家蛮可怜的。   一个女孩子,长的毛比他腿上还多, 他抿了抿嘴唇,觉得应该对她善良一点, 毕竟大家都有难处, 也都不容易。   这样想着,他又从箱子里找出了一根绣帕, 打算给嫂子换换嘴里塞的东西。   可能是口水积累太多,导致的咳嗽吧, 司马沅这样想。   可当司马沅把塞在裴浅嘴里的绣帕取出来时,裴浅却不再咳嗽了,反而用盈盈地泪光看着他,“小叔叔,浅浅……浅浅终于盼到……盼到你了……”   细软话语,娇憨鼻音, 让人无不神魂颠倒。   司马沅意识到, 方才的咳嗽,不过是裴浅为了引自己过来,“嫂子是要沅替您做什么么?”   “给我,给我……给我……”裴浅扭动着身躯,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就算意识不清, 目的也异常明确。   然而司马沅却误会了,他转过了头去,以为裴浅是要博古架上的什么东西。   “这个吗?”司马沅走过去,随手拿了个青花瓷瓶。   裴浅都快哭出来了,使劲摇头。   “这个?”   “这个?”   “小叔叔,过来……过来……!”裴浅终是受不了了,声音嘶哑地喊了起来。   司马沅的手正停留在一柄玉如意上,他看了裴浅一眼,又看了玉如意一眼,以为裴浅是要此物,便执着这物过了来。   见司马沅过了来,裴浅正要再说什么,却被司马沅抢先接了胡。   “嫂子,沅就将东西放在这儿了。长夜漫漫,沅还要温书,就不多做打扰了。”说着,将那柄玉如意放在了裴浅身侧,又给裴浅换了条锦帕把嘴堵上。   这堵嘴倒不是为了裴浅好,纯粹是他嫌吵。   紧接着,他又坐回了原来的长椅上,开始了下半夜紧锣密鼓的学习。   学习期间,他时不时抬头探查裴浅的状况,确保她的安全。   他发现裴浅果真是要那柄玉如意的,她将玉如意用脚挪过来,放到了腿间。奇怪的是,这玉如意方才还在她腿间,一会儿又不见了,一会又从嫂子腿间冒了出来。   司马沅:这是什么神奇的杂技吗?   嫂子的声音从单纯的嘤嘤嘤,变为了难受的闷哼,再到亢奋地尖叫,从她逐渐欢愉的声音,可以听出,他拿那柄玉如意,还真的拿对了。   只是那床单真的惨不忍睹了,司马沅平静了下情绪,决定帮嫂子隐瞒,她一个晚上真的尿了很多次的事实。   真的不说,连自家媳妇儿也不说。   ……   从黄昏到天静月明,再到孤月高悬。   从天边一孤星,到晨曦的缓缓来临。   明月辉身上的药性终于在泡了整整一晚上的温泉后,消弭了个彻底。   她私以为,或许是这眼温泉本来就颇具药效,想不到敏成侯府的别院中,竟然深藏这样珍贵的泉眼。   当彻底清醒了之后,她睁眼看了看四周场景。发现温泉一边的玉架上,还搭着换洗的干净长袍,这似乎是为了客人专门准备的。   她一步一步从温泉池中走出去,轻轻脱下湿透了的衣衫,穿上干净长袍后,抱着湿衣服悄悄翻过温泉后面的围栏跑了。   一路上她的脚步甚至甚是轻快,幸亏无人发现,这件事也算平稳地过去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的这一系列动静,吵醒了一个人。   这是谢如卿难得的一次陷入深眠,他睡着睡着,闭上了自己的眼睑。明月辉的动静吵醒了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露天睡了整整一个晚上。   并不是露天睡一个晚上令他惊讶,是他这种人居然还会有一个晚上这样长的睡眠。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沉、这样香了。   在听到明月辉窸窸窣窣穿了衣服,垫着脚尖从后墙篱笆翻出去之后,他冷得浑身一哆嗦,狠狠打了一个喷嚏,“这人有病吧。”   他心想,他这辈子可真没见过洗澡能洗一个晚上的真壮士啊。   怕不是裴家那个赔钱货专门安排来膈应他的吧……   啧啧啧,真是,他就知道,这些人就知道欺负他一个瞎子!   ……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很一致地陷入了沉默。   特别是明月辉远远见到裴浅披着司马沅给她从箱子里找的衣袍,一瘸一拐叉着腿艰难又满脸通红走出偏院的时候;   又比如,是明月辉看见那一床布满了血迹与糟污的床单的时候;   再比如,明月辉点开美人收集图鉴,眼睁睁看到裴浅的好感度从-20涨到了20的时候……   她内心的mmp值开始不断地放大,放大,放大……   “芳尘!”司马沅的嗓子,因为一夜未眠地温书有些许地沙哑。   他见到明月辉,眼睛里满满雀跃着一川星河。   少年的眼里还看得见熬夜的红血丝,他的态度既兴奋又含存着怕被抓包的胆怯。因为明月辉是不准许他熬夜看书的,怕他长不高,怕他发育不好。   可他真的想快点,再快点,再快点地成长起来,一直成长到能够与她并肩,甚至成为她的倚靠。   可他没想到,明月辉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垮了脸,她误会了他的胆怯,以为他这是与汝南王妃裴浅私通后,害怕被抓包的表现。   “啪!”明月辉气急攻心,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了过去。   “司马沅,你太让我失望了!”她还满心满意为他着想,为了让他做主自己的未来,甚至不惜自己去喝那碗春|药。   结果呢,结果就是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明月辉眼看着那一地狼藉,心底第一次……自到这个该死的游戏世界里第一次,感觉到死一般地难受。   不过就是一个游戏罢了,不过就是一个游戏人物罢了,自己干嘛要搞得这么真情实感,这么自作多情啊……   明月辉咬着自己的后槽牙,还是忍不住她的眼泪。   一滴滴……一滴滴地……滴落在司马沅衣服上、手臂上、他的……心坎里。   少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他从来没有看过明月辉哭泣过,就算被他抛弃在失陷的洛阳城里,就算被程念韫针对恶待,就算在裴府里遭遇了种种事情。   她是温柔的、坚韧的、不屈的,她是嬉笑怒骂的,活灵活现的,卓尔不群的……可无论是哪样的明月辉,都不是现在这个,在他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弯水中易碎倒影的明月辉。   少年忘记了疼痛,更忘记了委屈,他不知所措起来,他想要触碰她,又害怕她厌恶他。   他想要拥抱她,又害怕他的询问会惹得她更多的伤心与眼泪。   “司马沅……你这混蛋……”明月辉用手去擦眼泪,一直擦一直擦,“我再也不管你了,再也不管你了!”   司马沅慌了,两只手无措地想要去触碰她——   “嘭!”她一只脚直接踹了过去,“别碰我,我嫌脏!”   明月辉说着,一步步退后,就像她之前怀着让人难过的笑容头也不回地离开一样,擦了擦眼泪,头也不回地再次离开了他。   司马沅刚刚结了薄痂的手崩裂开来,昨晚他的手被碎瓷片划得沟壑纵横,流了很多血,他想着明月辉让他爱惜自己,便细心用布条包好。   如今伤口裂开了,鲜血稀稀拉拉地流了下来。   他就这样双目无神地看着,也不去管它,看了好久好久,心像被人用汤匙一勺一勺地挖走。   掏得干干净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马上就要去加班了,这几天加班太忙了。   暂不确定明天更不更新,如果码出来就更新,狗子尽量更,多谢大家的体谅了。   现在时间紧急,可能不能一一回复各位天使了,如果稍微有一点点时间,狗子都尽量回复。   小渣:所以,小辉辉到底怎么了?她生什么气啊,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么?   小瞎、小清、小真阴险笑:我们都不说,就这么误会下去,小辉辉就是我们的了~! 第40章 我不想死   明月辉的心塞死了, 塞死了, 塞死了。   她一想到自己在温泉里苦苦忍受那般煎熬,司马沅那小鳖崽子却怀抱着温香软玉,一边狞笑着吸, 一边说,“嫂子, 你这大胸脯子可真得劲儿啊!”   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 回去之后,敏成侯府陆陆续续开始收拾行囊。   这件事看似就这样过去了。   上巳节那天, 很多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比如说汝南王司马辞,他醉卧庭院间, 轮椅都差点给掀翻了。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夫人消失了整整一个晚上,还以为裴浅在陆氏那边早已歇下。   而陆氏这边招待来往女眷都来不及,怎么有空闲去顾着自己睡着客房不省人事的闺女。   没有人知道,裴浅是怎样消失了一晚,又在第二天装作没事人一样回来的。   唯一引起风波的,可能就是那金贵的谢如卿莫名其妙发了热, 病倒两天, 连上马车都是被人抬着上的。   事后明月辉偷偷摸摸再去当时捆小厮的地方,那个荒无人烟之处似从未有人来过一般,连支末处的血迹也被人抹了干净。   明月辉还没办法断定,安排这场阴谋的人到底是谁。   她只能说,她是没有败给阴谋者的,却稀里糊涂败给了男主司马沅那控制不住的下半身。   从那一天起, 明月辉就一直没有理过司马沅。   还没中药呢,就把他嫂子给上了。   这种天生的种|马胚子,她都找不到一个原谅他的理由。   每天司马沅坐在案边看书,明月辉就和陈凉真一起指挥这家仆收拾东西。   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都跟没看见对方一样,碰了头也不着一语。   就算到了夜晚,两个人睡一张床,明月辉也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扭过头背过身睡觉,只肯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在城中平民撤离了大部分过后,世家贵族在南羽军的护送下陆陆续续也开始撤离了。   敏成侯府在颍川是主人身份,裴元知又是颍川太守,理所应当地就轮到最后,垫底而行。   走的前一天夜里,家仆急匆匆过来,告知司马沅与明月辉,说是与他们一道而来的那位薛家娘子病情突然加重,生命垂危。   司马沅本来已经睡下了,赶紧披上了外袍,让人引着灯笼,匆匆离开,疾行而去。   他走后,明月辉赌气一般转过身,小小的身子紧紧裹着被褥,巴掌大的小脸从锦衾里露了半爿出来,死死地盯着司马沅的背影。   “男人都是一个样,死相!”她咬着嘴唇嘟囔了一句。   她一生阅人无数,想不到还是栽到了司马沅手上。   她是真心真意把少年当做自己的亲人来疼的,好好履行了粑粑的义务,想让他能够走出游戏的套路,迎来自己做主的那一天。   因为她心底也清楚,自己所知的游戏剧情,全是她自己选择出来的。她想给司马沅一个自己选择人生与命运的机会。   可是是他自己不珍惜,非要服从身体的欲|望。   一想到裴浅从那阁楼里走出来的样子,明月辉就恨得咬牙切齿,天知道她为了让他得到这个改变人生的机会,做了多久的思想斗争,受了多少无妄的痛楚……   “殿下,殿下?”突然,从帷幕后冒出一个声音。   明月辉朝那边看去,发现陈凉真正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件披风。   “殿下,要不,咱们跟过去看看?”陈凉真望着床铺,殷殷切切道。   明月辉看着那丫头的样子,水晶风灯下,一双素馨花般清冷的眼睛里,全然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看得出,陈凉真是真的担心自己。   本来明月辉是想摇头的,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   ……   明月辉在陈凉真的伺候下穿好衣服,又披上了那件绒毛披风。两个人一路分花拂柳,穿走回廊,从敏成侯府中前方的位置,一直走到了最为西南的偏院。   那座偏院条件远不及明月辉他们所住的主院,四周草木枯萎,鲜少有人来打理的样子。   还没走近,便听到薛快雪凄厉的惨叫。   这种叫声,在来颍川的路上,明月辉常常听到隔壁车的薛快雪在夜里发出。   当时医女的诊断是,薛快雪除了疟疾以外,还患有严重的背痈。   明月辉在很多历史书里看见过这种病症,相传项羽的亚父范增、诗人孟浩然、明朝开国将领徐达都是因这个病死的。   一开始只是小小的浓疮,发红发硬,如果发现及时,或者疗养得当,甚至能很快消退。   但如果置之不理,或者条件过于恶劣,则会越来越严重——从一个小脓包,长成漫山遍野蜂窝状的浓疮,浓疮破溃后脓液无法排除,便烂在了里面。   这种溃烂非常痛苦,哪怕轻按边缘,也能痛不欲生。且这种痛苦无法缓解,最后整个背部都会被掏空。   明月辉深深记得描述这个病症最后的一句话——求生不能,只求速死。   凉风中,蔓草依依,薛快雪痛得声嘶力竭的哭喊,震得明月辉脑壳仁痛。她远远地瞥见那支起的窗棂里,灯火亮堂堂的,几个医女围着床铺,司马沅红黑色的披风在其中特别显眼。   他应该是坐在床头的位置,作为薛快雪最重要的人,守在她身边。   “她的背痈我都治不好,这群庸医更治不好。”陈凉真站在一块嶙峋的大石上,眺望不远的灯火。   一旦触及医术,她身上就有一股特殊的光彩,不若平时的娇弱,那坚毅刚强的品格从内里流泻而出,她小小的身板好似可以抵挡万钧。   是的,明月辉站在后边,沉默不语,冰凉的晚风吹拂她的发丝。她当然知道,薛快雪的病不是那样容易就治好的。   打游戏的时候,她氪金的二分之一,都是拿去给身为男主儿子白月光的薛快雪买补品去了。   那时候明月辉还是快乐的氪金粑粑,一心一意操纵着男主司马沅巧遇美人、攻略后宫,加之她有意努力耕耘,渐渐后宫的小崽子开始成打的出现了。   可是无论司马沅有了多少后宫,成了多少小崽子的爸爸,他唯一说过海誓山盟的人,只有薛快雪。   偏偏薛快雪在前期不仅不跟他生孩子,甚至连侍寝的选项都没有。   一来是薛快雪与司马沅本身有不可言说的矛盾与内情,二来,是薛快雪这走一步都要三喘的身体,实在没有办法做高强度的运动。   而且稍不注意,游戏里就会有薛快雪差点要嗝屁的随机剧情。   其他美人可以被打入冷宫、可以得病而死,可以出墙出轨,但是薛快雪不行,只要她一表露出快要嗝屁的现象,主角司马沅的健康值就会强制降低。   这时候甚至还会出现必选项,每晚翻牌子或者临幸其他宫室美人的选项通通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照顾薛快雪。   随着薛快雪病情的加重,主角的健康值与心理状态也开始狂掉。   当时明月辉看到这种情况心都慌了,就算是她控制主角渣到了这种程度,薛快雪一有事,主角还是会不顾一切出现在她身边。   而且,两个人的状态基本都能共情了。   她怕白月光薛快雪真的挂掉的话,主角也会随之殉情gg。   所以只能不停氪金,在商城里买那种上古神药给薛快雪吃,以保住薛快雪、保住男主,也保住这后宫一大家子。   这种薛快雪快要嗝屁的剧情,会在整个游戏中反复上演,简直就是官方强制氪金点。   不氪可以,就等着你的主角儿子殉情gg吧。   以前觉得自己银行里有四舍五入两个亿,随便氪随便作。现在不同了,明月辉穿到了袁皇后身上,一想到袁皇后最后被赐三尺白绫的剧情是薛快雪从中作梗,她就浑身不舒服。   “凉真走吧,本来就是不熟的人,他们的事咱们就不要插手了。”明月辉系紧了自己的绒毛披风,逼迫自己冷漠地转身。   薛快雪死关她什么事,小渣男殉情关她什么事,上次裴浅的事为了帮他就惹了一身骚,这一次她就是不要那四舍五入2个亿,也不想帮这对狗男女了。   嗯,狗男女,特别是这狗儿子,真讨厌。   想着还要狠狠跺跺脚。   陈凉真在她身后狠狠点了点头,“是的,殿下,别理那些臭男人,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   灯火下,司马沅的皮肤很白,是那种有些病态的苍白。   他总是强迫自己闭眼,却始终始终睡不好觉,他怕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明月辉,会在稍不注意的情况下,离他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导致她的气愤。   明明前一个晚上,她还吻了他……那残留的感觉,他一直久久回味着。   他没有经历过世事,太过单纯无暇,不知道女人是要过哄的,更不明白误会是要通过双方的理解达到共识。   他只是以为,她生气了,就是单纯的生气了。他就这样默默地陪着她,承受她的怒火,她就会好。   吃饭的时候悄悄注意着她,看书的时候悄悄注意着她,连暂时歇憩,给花草浇水的时候,都静静地清瞥指挥家仆搬运物什忙碌中的明月辉。   她真好看。   司马沅不禁看呆了,颍川温和的阳光洒在她的珍珠耳环上,柔柔的在她的脸庞上形成了一种光晕。   司马沅移不开眼睛,怎么也移不开。   临行前的那夜,惊闻薛快雪病情严重,司马沅从床上爬起来,披了衣袍便随家仆过去探望。   长久以来,他每夜都会默默在薛快雪院子前站一会儿。   但他从来不进去,一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救过他又害过他的人,二来,他情窦初开的心中也一点点开始明白,自己……   从未喜欢过薛快雪。   没有怦然的悸动,没有烈火灼心的滋味,也没有翻掌倾覆的患得患失。   虽然她是他的亲人,是他的恩人,也曾是他一辈子中最重要的人。   但恩情与亲情,是与那种颤抖的心所带来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在他再一次见到薛快雪的时候,他彻彻底底感受到了那种不一样。   薛快雪已经骨瘦如柴,比他想象地还要虚弱了。   她整片背部的衣物被褪下,骨瘦嶙峋的背上隆起一大片马蜂窝一样密密麻麻的浓疮,每一个都硬得发黄,微张着透明的眼。   若是普通人看到这般情景,定会吓得呕吐不止。然后司马沅却只是难过地坐在床头,安静地默默陪伴。   “阿沅……阿沅……”薛快雪很久都不叫他的名字了,这一晚却突然叫了起来。   她转过头看向他,原本那双冷漠又无时无刻略带恨意的双眼,此时只有无限的惊惶,“阿沅,我不想死……救救我,我不想死!”   薛快雪就像拽住了一根大海中的浮板,紧紧地,紧紧地拽住他的手指。   尖锐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扣下来,直直划破了司马沅手指的血肉。   “你忘了……是谁养大你的吗?你不能让我死啊……不能啊……”   犹如一只溺死的小鬼,死死地……死死地拖住活人的腿脚。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又又又要去加班了,呜呜呜呜呜,昨晚十一点钟才下班。   明天狗子要去医院就医了,可能要输液,打字不方便,可能有点慢……各位小天使担待一下。   还有,本文所有病症都不要考据,不要考据,狗子考据废……抱头溜走。   小渣:狗子,本来想骂你,看到你跟我一样惨。来抱抱狗头。   狗子:你特么哪里惨了,马上就要解决薛快雪的事了,还特么有白送的皇帝当……   小渣:真的吗?   一把扔了狗头,走上人生巅峰。   小瞎、小清、小真:呵呵,渣皇。 第41章 看美男子又没什么错   当天晚上, 司马沅一夜未归。   果然和剧情里一样, 只要薛快雪出事,他一定会放下所有的一切,回到她身边, 彻夜彻夜地照顾她。   明月辉唤人直接熄了灯,倒头就睡。   可是这一觉, 却并不平稳, 她难得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中。   她高兴极了, 心想着再也不用看到小渣男的脸了。   紧接着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银行打过来的, 说因为通货膨胀,她那四舍五入两个亿全变成了津巴布韦币。   还没等她酝酿起足够悲伤的情绪,银行已经派人把她那两个亿的津巴布韦币运了过来,一辆辆大卡车倾斜而来,无数的津巴布韦币淹没了她。   意识消失之前,她看到……每一张该死的津巴布韦币上面, 都印着司马沅那阴魂不散的脸!!!   第二日全府出行, 明月辉临到头才惊醒。   她赶紧着陈凉真穿戴完毕后,以七十迈的速度急急奔出门去,好死不死差点撞到了熬了一夜的司马沅。   可能是被之前的蛊毒“雀归”压抑得狠了,少年的身形身高皆在异于常人地疯长。两个人相对而立时,他已经快要到达她的高度了。   少年眼睛红红的,似有万千话语的眼睛抬起了看了她一眼, 欲言又止。他脚挪不动步,挡在明月辉身前,默默地停驻着这短暂的不期而遇。   ”让开。”明月辉跳着脚开口,之前老祖宗叫她跟着坐一辆车,她怕现在车不等人了。   司马沅沉默地咬了咬牙,没有让。   伸出手,想去拉她的袖子。   她一把拂开了,“芳尘等会儿做舅母的车,就不打扰晋王照顾薛娘子了。”说完这句话,她领着陈凉真快步走了。   徒留司马沅站在原地,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她因疾行而飘飞的披帛,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任何悲凉的神色,因为明月辉说过,她想要他快乐一点的。   她不可能不要他了,她说过,不会离开他的……   其实,他刚才……只是想跟她打个招呼而已,他真的好想好想问她,自己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好。   他可以改的。   ……   明月辉被陈凉真扶着上了陆氏的车,这辆马车可以说是所有车中,最为豪华舒适的。   车里只有老祖宗、陆氏、明月辉三位女眷,与几个伺候在旁的奴婢。   连裴浅都没有上这辆车,而是与她的丈夫,汝南王司马辞坐了一辆车。   一想到裴浅,明月辉挑了帘子远远望去,正看到裴浅帮忙扶着汝南王司马辞行车。   因为少时中毒,司马辞的双腿已经萎缩完了。   他上车的时候需要有人从后面,拖着他的胳肢窝,抱着他上车。这个姿势真的特别掉份,明月辉曾经到乡下玩耍,看到人家抱自家的狗子,就是这么抱的。   以前裴浅虽是爱司马辞,可千金小姐的思想作祟,像这种司马辞真正需要人帮助服侍的时候,总是不愿出现,或是极尽全力地推脱。   只因她那傲人的虚荣心,始终无法接受自己丈夫无能的样子。   然而这个时候,裴浅居然在帮忙扶着司马辞上车,她手脚很是笨拙,美艳的小脸蛋憋红了,想要把自己的丈夫给抬起来。   她一边和丈夫小小声说着话,驱散丈夫的紧张感,一边卯足了劲表现自己。   比起之前那种小女孩的任性自私,如今的她,似乎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举手投足都是一股成熟娇憨的女人味,看得人移不开眼睛。   明月辉垂下眼睑,心底酸涩地想,这还多亏了她的好小叔子,给她了次真正做女人的机会。   随后眼睛扫过了那如今还平坦着的小腹,明月辉知道,那里已经孕育了男主司马沅的第一个孩子。   不知司马辞得知自己喜当爹后,会是什么想法。   ……   “囡囡,在看什么呢?”明月辉身后,蓦然传出了陆氏的声音。   明月辉赶紧拉了帘子,“没……没什么……”   帘子没拉上,自己的手被陆氏温柔细腻的小手扶住,一张温婉的圆脸填充满了她的视网膜。   “有什么可害羞的,舅母也做过年轻人,舅母懂!”陆氏勾唇一笑,显得有些贼兮兮的,“纵是囡囡和晋王感情好,瞧一瞧当世独绝的美男子又没什么错。”   明月辉黑人问号脸——   【您觉得您那瘸子·傅粉·装逼大赛冠军·女媳是当世独绝的美男子?】   “谢奇还小的时候,经常被谢家族长引来玩,那时他便长得玉雪之姿,你舅母也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孩子呢……”陆氏把手放在脸上,露出一种怀念的神色。   “大约在你浅浅表妹出生后不久,他便被他祖父拉到了军营里去历练。后来再见到时,已经是独步当世的少年郎君了。”   明月辉反应了过来,那个传说中的谢奇谢如卿所坐的马车,就停在汝南王司马辞旁边。   她定睛一看,果真看到几个人扛了一柄青竹做的担架,上面躺了一个遮了锦衾的人形物体,直直搬上了车。   敢情陆夫人以为她在看谢如卿,还在言语上鼓励她,不要怕,大胆看,追求美是人类的天性。   瞧着陆夫人粉面桃腮的模样,明月辉脑袋里冒出了三个字:妈妈粉。   可谢如卿不是发热病了么?   【您觉得这种比抗狗子还不如的扛尸体上车法主角,有任何可看性吗?】   “容容,在和囡囡说些什么呢?”老祖宗看不见,耳朵可灵着呢。   琢磨着好不容易才能和小外孙女儿相处,老祖宗方才绞尽脑汁地在那里想着找话题。   她本来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外孙女儿住了十七年的哀牢山,一个是她夫君晋王。可想来想去,两个都不想说。   一是她压根就不想谈晋王那小畜生,想想就来气,小外孙女儿这般美貌出世、坚韧婉丽,就当配世家良子、不世英豪,谁曾想到叫晋王这般的蛇鼠小人叼去了。   二来,哀牢山那穷乡僻壤,谁爱去谁去吧,反正她活了六十几岁,一辈子也没到过那种地方,饶是尬聊也聊不出来什么。   她今天才发现,儿媳妇陆氏是一个这么上道的人,居然在她还没发一句声的时候,为她排忧解难。   于是老祖宗一张满是皱着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容容啊,你们在讨论什么呀,给老祖宗念叨念叨?”   容容,是陆夫人的名字,她的闺名便唤做陆容。   “老祖宗,刚容容才晓得呀……”陆氏一屁股坐到老祖宗旁边,手阔着樱桃小嘴,甜甜地与老祖宗耳语了起来。   明月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压根就没看那什么谢如卿,可她又不敢说在看汝南王夫妇拔萝卜……   “哟!”老祖宗越听陆夫人讲,嘴里的笑就含得越荡漾,“原来囡囡也是喜欢看美男子呀……”   明月辉:“……”   不,她不喜欢,她不是,她没有。   老祖宗招招手,“囡囡过来说,囡囡你不知道,老祖宗没瞎的时候,也可喜欢看那小瞎子了!”   明月辉:“……”   您老也……太实诚了。   ……   于是明月辉这一路上,就一直听一中一老两个年龄阶段的女人开始说起她们从儿童时期、少女时期、少妇时期……等种种人生阶段看杀美男子的经历,听得耳朵都开始起茧子了。   彼时的明月辉觉得很无奈很烦躁,为什么哪个时代的女人都一样,她们就不能想想更有建设性的东西吗?   比如怎么从一个余额为零的账户,慢慢把它积累成四舍五入两个亿。   再比如怎么和一群五六十岁的老男人玩攻心计,最后弄得让他们哭唧唧地跪在她面前叫奶奶。   在听了大半天后,她无聊地撩开车帘,想看看外面的景色透透气,没想到景色没看到,便看见一个少年正骑着马与她们这辆马车并行。   少年的白马膘肥体壮,雄赳赳气昂昂的,看起来颇有精神。   少年的人也剑眉入鬓、英其非凡,可明月辉觉得,与其碰见他,还不如听车内两个女人继续八卦来得舒服。   她正想扯下帘子,不想少年叫住了她,“袁姐姐!”   明月辉扶额,她可记着某人怎么把她压着树咚,害她吃了一嘴木头渣滓的仇呢。   少年沈忌弯腰歪了脑袋,“袁姐姐,原来你是与陆夫人、老祖宗一辆车啊。”   陆夫人正好也见到了沈忌,挥了挥手跟他打招呼。   沈忌还是聪明的,知道如今明月辉不待见他,就对着陆夫人灿然一笑,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枝鲜嫩的迎春花,递到陆夫人面前,“此是忌在路边所摘,破寒承暖,娟娟可人,赠予夫人。”   陆夫人雍容地笑着,欣然接下来这枝花。   “夫人不妨教袁姐姐那奴婢插与花瓶中,一路上也有个亮色。”沈忌随后建议。   原本在车上与其他奴婢低眉顺眼一同伺候主人的陈凉真突然被cue了,抬起头来奇怪的望了沈忌一眼。   没想到沈忌那双少年的圆眼睛也正往她这边盯,见她看向了他,不仅没有躲闪,反而朝她古灵精怪地眨了眨左眼。   陈凉真:“……”   不着痕迹地别开了眼。   陆夫人也不疑有什么猫腻,抚摸了一把花枝,明黄色的花瓣柔柔震颤,女人的眼神愈加柔和起来,“那就将这花枝插起来罢。”   她言罢,顺手交与了伏跪下来的陈凉真。   陈凉真小心捧起,轻轻插进了一如玉质地的素纹瓷瓶中,摆放在丛丛烟雾上绕的薰笼旁。   沈忌见此情景,眼中露出满意的光,“若是老祖宗夫人喜欢,袁姐姐……袁姐姐也喜欢,稚儿便每日都送来。”   老祖宗嘿然一笑,“好孩子,好孩子呀……”   明月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平时熊是熊,讨好中老年妇女还真不手软。别以为她这么容易就原谅他,她这个人一旦发了火,就很不容易哄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去看了医生了,奔波了一天,今天的更新奉上。   这是虐小渣的倒数第二次了……额……好像没怎么虐……这种酸爽的感觉,大家且行且珍惜啊,不多了。   马上到了陈郡,小瞎就会神助攻了。   到时候小瞎和小渣的关系会有个很大的剧透,嘿嘿,没想到吧~   赔钱货这边不但没有解释,还玩得非常开心,没错,两夫妻的感情在解锁了新的玩法后又精进了不少呢——(后面赔钱货会出来解释的)   小渣:为啥我在受苦,他们却在玩耍。   小瞎:为啥我在生病,他们却在玩耍。   小辉辉:那你们想跟我玩耍?   小渣、小瞎、小清、小真回过头来,眼睛绿得发光:想啊,嘿嘿嘿嘿嘿…… 第42章 送花   敏成侯府一行, 制定的路线是——   先到陈郡, 再下汝阴,过淮水,从寿春一直到扬州。   刚刚得知这个路线图的时候, 明月辉真的止不住地惊讶,因为这跟游戏里最终的正确路线几乎一模一样。   要知道游戏里南渡的众人是以身试险, 花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 一点点把这个路线给试出来的。   而如今,竟然在决策者只多了一个谢如卿的情况下, 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最为正确的道路。   她都不知道该说这个像抗尸体一样被抗上车的谢如卿太过聪明,还是他偷看过剧本了。   这样才智, 就算未见其人,也足以印证清河王那句话——“谢公,万人敌也。”   ……   不过可惜,病来如山倒。   这几日每每住进驿站,谢如卿都跟个尸体一般,锦衾从头遮到脚。   要么就是远远看着他被人从车上抬出来进房间, 要么就是远远看着他从房间抬出去进马车。   明月辉不好意思问, 为啥这人行头这么怪。大致地位高又聪明的人,总和旁人不一样吧。   一路上的几天里,明月辉硬是没看到那个传闻中的谢如卿。   不过谢如卿没看到,沈忌小崽子倒是跑得勤。   小崽子像是认定了小花儿能给明月辉刷好感,就天天送了花来,今儿是迎春花, 明儿又是海棠花,换着花样,日日不重样。   明月辉一开始还不想收,直到驿站的窗台上放上了第二束更加鲜嫩的花朵。   司马沅每日与明月辉同床共枕,可是每每到了半夜总是偷偷摸摸爬起床,直至天破晓才一身湿漉漉地重新回来。   悄悄换号了深衣,重新装作睡觉的样子,进了被窝。   明月辉也同样装作熟睡,看着他蹑手蹑脚地出门,也同样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今晨最为鲜嫩的花朵轻然地放到窗台上。   放好后,他总会坐在不远处的案旁,就着微弱的灯火,一点一点地擦拭自己沾满泥土的皂靴。   显然是司马沅看出了沈忌送花的做法讨了明月辉欢心,手笨嘴笨的他想要依葫芦画瓢,送一些更加好看、更加娇嫩的鲜花,来换取她的笑容。   可是司马沅料想错了,明月辉这人心肠硬得很,若是她认定了一件事,若不解开误会的话,就绝不会改变态度。   况且明月辉可是看着他,明明早上才给自己送完花,起来后又坐上了薛快雪的马车。   她又不是他的后宫,对他这种“雨露均沾”的态度越加鄙夷。   所以就算看着少年这样巴巴地讨好她,明月辉所做的,也是当着他的面,喜滋滋地收了沈忌的花,然后赌气般地,将那束明明更加用心、更加好看的鲜花扔到了窗外。   眼睁睁看着它们跌落到泥土里,在刀子一般的风中零落成泥。   从此以后,司马沅的话就更少了,他只是坚持着每日每日地送着花,一日比一日起得早,一日一日……脸色,比前一日更加苍白。   ……   几日之后,她们到达了陈郡。   陈郡谢氏,是谢家的大本营。   明月辉是知道谢家的,袁、谢、王、庾,是游戏里的四大世家,相互依存,也内斗不断。   游戏里的东梁,一开始就是在周满铁骑下苟延残喘的,宗室子弟死的死、伤的伤,有能力的全被周满做成料理吃了,没能力的就被世家挑挑拣拣,当做傀儡各自拥簇。   明月辉模模糊糊地记得,袁家因为袁曲的关系,一直支持的都是司马沅。   谢家挑了汝南王司马辞,王家则选择与襄王司马越结为姻亲,庾家相对弱小,擅长于当墙头草。   后来司马沅登基,袁家斗赢了其他三家,一时风头无俩。   但袁家人丁不旺,自身也没什么共天下的大志向,所以革|命果|实被亲家裴氏窃取,裴祈安趁机上位,成了代替袁家把持朝政的裴相。   不过由于他能力不足,其他三大世家也不服他,这种钟鸣鼎食之家之间权力的角逐一直都在轮番上演,这恰恰给了男主司马沅一个机会。   一个从世家纷争中找到喘息,趁机离间他们,摆脱傀儡之身的机会。   也就是说,正是这些世家的内斗,才得以让游戏里的男主司马沅有机会真正掌握权力。   然而,这仅仅是游戏里。   在现实中,各个世家的关系远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这时候世家的权力还没有足以随意摆弄皇权,各个世家之间世代联姻,大家相互往来不断,也都熟识得很。   你二姨父的小表哥,是我阿父的叔叔,这种情况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里常常出现,使得众多世家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   明月辉随着老祖宗、陆夫人一同下车,前来迎接她们的,是谢家此时的当家人。   谢家如今的几个主事者年龄看起来都颇大了,是明月辉等小辈的叔叔辈、爷爷辈,一个个看起来斯文儒雅,气度高胜。   他们看起来都有些兴奋,神采奕奕的模样绝对不是敷衍。   虽说裴家地位没有他们高,却对老太君等人,他们依旧表现出了应有的尊重。   见了几个大家长后,后宅的女眷们便来拥簇着她们进大宅,在知晓明月辉对陈郡不甚熟悉后,又热热情情地拉着她的手,领她各处转悠,讲述陈郡的风土人情。   “来此之前,从未想过,陈郡姐妹,不但是俊秀风流人物,人也如此热情可亲。”明月辉在接受了谢氏女眷满箱子的礼物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恭维。   “芳尘何必客气,裴家照顾阿奇颇多,谢氏感激都还来不及咧……”跟明月辉说话的,是谢家三房的少夫人。   阿奇?   是的,麒麟客谢奇。   明月辉才明白过来,谢家之所以对他们如此热情,完全是因为他们带回了谢家的下一任继承人——谢奇谢如卿。   ”实不相瞒,阿奇走后,咱们谢家就好像缺了主心骨一样。公公他们一直说,要支撑到阿奇回来,可阿奇到底回不回得来,什么时候回来……大家都没有个数。”少夫人叹了一口气。   谁都知道,谢奇当年被云帝以倾国之姿嫁与,实则,被云帝囚禁在了诺大皇城之中。   从此以后,谢家失去了自己内定的下一任继承人,谢家老一辈的力排众议,死撑着谢家,等谢如卿归来。   等着许多年,终是等到了。   所以谢家当家人才一个个喜气洋洋,连锻炼几十年,如此方端有距的涵养,都没控制住内里的兴奋。   可明月辉知道,在游戏里,他们到最后也没等到谢如卿。   他们全族人的希望,被司马沅与周满以十四个州秘密交易,死在了薛快雪手中。   而谢家,也因为站错了队,支持了汝南王司马辞,在司马沅上位后,被排挤到了边缘。   支持汝南王司马辞的老一辈谢家当家人被司马沅像薅羊毛一样薅了个干净,转而捧了一个叫做谢抟的二房庶长子上位。   论身份地位,一个庶长子,还是二房的,是绝对不可能爬到谢家之主的位置上的。   可谢抟是个十足的机会主义者,在谢家老一辈全部把本都压在了汝南王司马辞身上的时候,他却偷偷将谢家的密谋全部告诉男主司马沅。   甚至在司马沅上位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强行掳了谢家嫡出的两名双生姐妹花进献给了司马沅。   虽然站对了队,明月辉却对他的品行持鄙夷的态度,以出卖家族换取一世荣华,甚至为了权力牺牲自己的妹妹,就算是司马沅上了位,也始终不敢给谢抟真正的实权。   像这样的小人,谁知道会不会突然从背后捅你一刀。   游戏里谢家虽然还尚在,可里子却全烂了。   明月辉看了一眼如今谢家巧笑着的女眷们,心里有了几分哀叹,不知在游戏里的哪一世,她们是否是像如今一般,能写写诗词、作作书画,或者悠闲地打打牌叶子。   ……   女眷们正逛着,突然一名家仆匆匆赶来。   “晋王妃……”家仆欲言又止地扑倒在地。   明月辉心底咯噔一声。   谢家三房的少夫人非常有眼色地屏退左右,给了明月辉一个喘息之机。   “什么事?”明月辉赶紧问。   “晋王……”家仆吞了口气。   “晋王他大闹议事堂。”   明月辉:“!!!”   “似乎是为了一个病歪歪的无名女郎。”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病好多了,心里却很难受。一个朋友要离开这个城市了,狗子以后没有一起吃饭一起回家的人了……   真难过啊,哭了一个下午,不知道以后还能再见面不。   小渣:狗子乖,别哭,你比我惨。   狗子:这是最后一次虐你了,以后让辉辉代替狗子心疼你吧,挠毛毛。   小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挠头毛了。   狗子:除非你掏出来比清河王还大,否则你永远在辉辉面前抬不起头来。   小渣:……后悔安慰这只蠢狗了。 第43章 旧识   这死熊孩子, 一天能给她惹一百八十个祸!!!   明月辉咬牙切齿, 跟着家仆一路穿过水榭楼台,到了一处矗立于水中的阁楼。   水边繁花,水中丽草, 建得婉丽非常。   就算不进楼,也能感受到主人家高雅的品味与悠然生活的心态。   “这是议事堂?”明月辉讶然, 颍川的议事堂可不长这样。   “回禀晋王妃, 此乃四郎的居所。”家仆工工整整举了一躬。   四郎?   明月辉揉了揉额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了。   谢家四郎, 谢家唯一的宗子,排行第四, 也就是谢如卿。   求求这位谢瞎子不要这么多花名好伐。   谢奇、谢如卿、麒麟客、谢家四郎。   她都快认不出这居然代指的是同一个人了。   其实她没意识到,自己给司马沅的花名,比这个还要花哨:   男主、狗儿子、小渣男、死渣渣、司马沅、阿沅,居然代指的是同一个人。   “晋王进议事堂正是为了寻四郎。”家仆解释道。   “等等,谢如卿不是病了么?”明月辉做了一个制止手。   家仆:“他好了啊。”   明月辉奇怪:“不是昨日还病着么……”   昨日她明明亲眼看到仆人将他抬到驿站房间的啊,当时从头到脚还覆着锦衾的啊。   “四郎今早便好了, 他言, 见到族中父老,不由身心愉悦,病就自然好了。”家仆欣慰地笑言。   明月辉:“……”   就扯掰吧……反正她是不信的,谁爱信谁信好了。   “那晋王不是在议事堂么,你怎么把本宫拉到这里来了?”明月辉心里其实是有点忐忑的,她直觉小渣给她惹的祸, 远不止于此。   家仆叹了一口气,把之前在议事堂发生的事,就像倒豆子一般,咕噜咕噜全倒出来了。   原来这一路上,几位宗王、裴元知以及其他门客都在商讨南渡之事。谢如卿虽然病着,他身边的青衣奴还是照旧传他的口谕,与大家沟通。   这种议事,一般是不会让司马沅参加的。   他也是个宗王,可仅仅只是一个挂了名的小可怜而已。   谁都知道他阿母乃贱奴出身,有了足够尊贵的身份,却没有足够尊贵的母族相配,这是他身在重视门阀地位的大梁的悲哀。   这天大部队终于到了谢家的大本营——陈郡。   谢家老一辈几乎全数而来,迎接谢如卿的归来。   其实当时迎接老太君的,只是谢家的一小部分人,绝大多数都在接到谢如卿后,与他一同进门了。   一直病着的谢如卿在这一天神奇般地忽感身体大好,硬是让青衣奴扶着,一一拜会族中长老。   拜会过谢家祠堂的长辈后,他马不停蹄地前往了议事堂,前方战事吃紧,他没有多少功夫再行什么虚礼。   结果议事堂的议事正讨论了一半,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   当时司马沅穿着那套浅银灰的衣袍,身量已然长高了些,整个人的棱角便出来了,再也不是以前那样一团孩子气了。   一行众人也有对司马沅的突然成长抱有疑惑的,可司马沅终归是一个不足为惧、也不堪称道的废物,前有如此吃紧的战事,后有更加值得巴结的谢如卿与几位宗王,司马沅小小的成长就这样被人忽略了。   “晋王,所来何事?”坐在下首靠前位置的颍川太守、袁曲舅舅裴元知率先开口。   此地已经不是他所在的颍川了,按照几位宗王及世家大族的排面,裴元知的位置也只能排到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   司马沅像跑了很远的路似的,喘着粗气,他看了眼裴元知,随后盯着上首的谢如卿,“沅有一事,想求求谢皇夫。”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炸了。   谢如卿的地位之所以这样尊崇,不仅仅是他曾为谢家的下一任继承人,与当时约定俗成的世家共主这样简单。   他还有一个身份,大家能不提就不提,提了确实伤感情。   那就是这曾经天下之主云帝的丈夫。   云帝曾经是梁哀帝的皇后,哀帝后期,缠绵床榻,她协同自己的娘家莫家把持朝政,与哀帝共称二圣。   在哀帝死后,更是直接上位,当了大梁第一位女皇。   哀帝棺材板还没凉,这位女皇云帝便转眼嫁给了世家中最为耀眼的年轻一辈——谢如卿。   当时云帝曾赠与他半边天下,让他与她一起公治江山。   谢如卿非但没有答应,反而毒瞎了自己的一双眼睛,他说——   宁愿从此不见一物,也不愿再见女皇,更不愿见到女皇视江山百姓于无物。   如此高傲的谢如卿,怎甘心成为一个女人的玩物?   所以司马沅喊一个“谢皇夫”才会引起议事堂的这般的轩然大波,特别是他的几个同胞兄弟,汝南王司马辞、襄王司马越等人,看司马沅就像看一头猪一样。   如今王朝已乱,宗王早已不值价了,他们都想尽了方法巴结世家,只有司马沅一个人。   一句话毁所有!   谢如卿坐在正首,静静地饮一杯茶。他的表情无喜无怒,就跟他波澜不惊的眼眸一般。   正因他如此的态度,司马沅才鼓起了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沅在宫中有一名故旧,如今病重卧榻,沅想,只有谢皇夫才有法子救她。”   “司马沅,你想救的,可是一名女郎?”问这话的是襄王司马越,这也是个没脑子的,兴冲冲地给在场本就难堪的关系,再添了一把火。   司马沅紧了紧拳头,“是。”   他老实回答。   “司马沅,大胆竖子,这里岂容你放肆!”裴元知终于坐不住了,再也忍不住拔剑的冲动。   只见寒光一凛,剑便抽了出来。   他老婆袁芳尘还没死呢,就替其他女人求救,求到了谢如卿面前,让满座的高才英儒看芳尘笑话,看袁家笑话。   司马沅愧疚地看了裴元知一眼,一揽衣摆,单膝跪地,恭恭谨谨地抱拳,“求皇夫救薛家娘子一命,沅必赴汤蹈火、结草衔环相报。”   他与刚出宫的时候大不一样了,那时候,他为了救薛快雪,只有抱着沈忌的腿求救。   如今在他身上压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袁芳尘……芳尘……   “司马沅,你还不滚下去,你有什么资格来求谢世侄。”裴元知冲上去要砍司马沅,被一个青衣少年制住了手脚。   “咳咳……晋王……”谢如卿这才缓缓开口,他虚咳了两声,轻轻一屏手,示意裴元知稍安勿躁,“晋王,上前来。”   司马沅不明所以,只站了起来,垂着脑袋一步步走上前去。   “晋王,别来无恙。”谢如卿虚弱地轻轻开口,不卑不吭,不喜不怒。   司马沅先是一愣,随后抬起头来,望见眼前人一副不属于人间的俊美容貌,眼睛里露出了迷惑不解的光。   他认识他吗?   不,这般好看的男子,他该从未见过才对。   像谢如卿这样云端上的人,即便两人一同生活在宫城里,又怎可能会到那了无人烟的冷宫处去。   就算谢如卿想去,云帝也不会让他去,云帝不会让丝毫的污浊沾染谢如卿的衣袂。   司马沅的嘴唇干涩得很,从闯进这里开始,这里人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无一不在告诫他,他与谢如卿,有着天壤之别。   倏然,一个手指,放在了他的脸上。   是谢如卿,他伸出了手来,放在了司马沅的面庞,“咳咳……让瞎子好好看看你。”   谢如卿说得很亲切,使得司马沅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乖顺地让坐着的谢如卿能好好地观察他的脸。   果不其然,谢如卿果真将两手都放到了司马沅脸上,以手指代替他的眼睛,细细摩挲司马沅的容颜,“晋王,你长大了。”   司马沅:“…… ”   他再次翻找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确信是没有见过谢如卿的。   然而谢如卿依然用一种老熟人的口吻道,虚弱地笑了一声,“原来,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谢如卿说着,那语气让人感慨,让人鼻酸。   就好像遇见了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低低地叙述着以前的往事。   “谢……”那句“皇夫”司马沅怎么也开不了口了,他之前说这个称谓,不过是为了谢如卿能够注意到他。   而如今,他开不了口了。   明显,这个称谓会伤害到眼前的男子。   “你不是要想要我替你救一个人吗?”谢如卿努力地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还愣着做什么,领我过去吧。”   司马沅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高贵非凡的男子,他来此之前设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在腹部藏了匕首,若是谢如卿不肯,他位卑言轻,此身也只有这条贱命能换得一二了。   可没想到……   司马沅赶紧点了点头,打起全身的精神,“谢公,请!”   这一次不是谢皇夫,而是尊尊敬敬的一声——   谢公。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渣的记忆没有被封,小瞎是暗地里观察小渣的。小渣以为自己只是冷宫里无人问津的小皇子,其实他的一举一动被人密切关注着的。   狗子把内情说一下,免得大家乱猜。等过几天小辉辉第一根针拔了,大家就懂小瞎和辉辉的关系了。   是不是真相一步步揭示出来了呢——   说一下,狗子以后每天都9:00左右更文,一般就是这前后一些些。固定时间。如果不是九点,肯定就是提前放出来了。   狗子最近不是很忙了,可能会按情况加更,加更数量不定。   小渣:你、你、你都不许跟我抢我媳妇。   小清、小瞎、小真同时盯着小渣的某个部位:媳妇儿?怕是名不副实吧。 第44章 误会   “啾啾……啾啾……”谢如卿的楼阁门口, 有一只小黄莺跳到木制栏杆上, 对着明月辉啾啾直叫。   它长得很神气,毛光水滑,肥得很。   通体金黄, 靓丽无匹,只得额头处一抹玄色。   明月辉刚要进门的时候, 这只小黄莺就这般高高在上地盯着她, “啾啾,啾啾。”   “这是四郎的鸟, 听说名字就叫啾啾,可爱吧。”家仆大着胆子补充了句。   啾啾啊……明月辉嫌弃地瞅了眼那只无比骄傲的小鸟, “名字取得可真随便。”   小黄莺好像听懂了似的,来回在栏杆上踱步,一边啾啾啾地朝明月辉叫,一边垂下小脑袋企图去啄明月辉。   明月辉想笑,这样一个小东西怎么会是她的对手,于是身体一摆一摆地, 灵巧地躲避小黄莺的叼啄。   “啾啾!”蓦然, 从房里钻出一个青衣少年,一身劲装、身量颇高,浑身夹杂着凌厉气质,“你怎么爬这么高去了?!”   “啾啾,下来!”他看也不看明月辉,朝那只小黄莺命令道。   “啾啾……啾啾……”小黄莺委屈地扑了扑翅膀。   “装可怜也没用, 小心郎君知晓了,把你这俩翅膀剪了烤着吃。”青衣少年威胁道。   那小黄莺像听懂了似的,整个小身体都僵直了。   鸟儿没法,只好跳了下来,正好跳到了少年摊开的手掌上。   少年稳稳接住,一边又瞧了明月辉一眼,只那一眼,他的表情发生了十分精彩又不可名具的变化。   眼前的女人他见过的,在上巳节,跟他家主人表了一个时辰的白,十分情真意切。   “这是晋王妃。”家仆赶紧介绍道。   青衣少年迟疑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原来是晋王妃啊……”   “王妃请进吧。”   明月辉想,谢如卿的仆人,真跟谢如卿一样,是个怪人。   “啾啾!”小黄莺在青衣少年手中扑腾,挣扎着去站起来,想要继续去啄明月辉。   青衣少年不留情地弹了小黄莺的小脑袋,让它老老实实待着,“王妃切莫因这不会飞的小畜生影响了心情才好。”   明月辉摇了摇头,只觉得谢如卿的鸟,也跟谢如卿一样,是只怪鸟。   “它不会飞?”她问道。   “嗯,小时伤了翅膀,没办法飞了。”少年颇为遗憾地说。   三个人踱步上前,明月辉远远地瞧见了司马沅的身影。   他站在重重纱蔓的外边,好像在和纱蔓里面的人说话,隔着轻纱,明月辉看不清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只是看见了那爿衣角。   “咳咳……晋王不必太过担心,薛女郎的病情已经暂时抑制住了。”纱蔓里的人开口。   明月辉从未听过这般嗓音,沉稳好听,末尾有一些沙哑,有一抹诱人,像一把钩子,莫名勾住了她的心。   想让人一听再听。   “多谢,谢公。”司马沅恭敬道。   “无碍,谢某已用齐天丸保了她的命。此药可保她一月无碍,然一个月后……”谢如卿娓娓道来。   然而明月辉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了,她的整个思维被这句话的其中三个字攫取住,不断地放大、重复、放大、重复。   齐天丸!   卧槽!明月辉的神识都快要跳了出来!   她这段时间一直冷眼旁观,就是知道薛快雪的病无药可医。她想知道,如果保不住薛快雪,司马沅到底会怎么样,剧情又到底会如何发展。   毕竟她这个玩家粑粑已经到了游戏里,不可能去商城里再给薛快雪买什么上古神药续命。   如果真要有那种药,她也舍不得给薛快雪这种一心要置他她于死地的人用。   然而她没有想到,“齐天丸”这种商城排名第一的药,居然会在现实中出现!   “齐天丸”别看它名字土不啦叽,其实取自与寿齐天的意思。   相传这种药是大梁开国皇帝梦中所得,乃一蓬莱仙人,赐予当世真龙天子。   只有明月辉知晓,这颗药背后,包藏着多少人的牺牲与血泪。   西梁高祖皇帝妄图长生不老,便遣派上百方士秘密进了一东海小岛,整整炼就了三十余年,花费了两代人的时光,才炼出了一枚“齐天丸”。   可惜高祖皇帝没有等到“齐天丸”送来,就殡天了。   于是这独此一枚的“齐天丸”就这么流传在西梁代代皇帝之中,作为最高皇权的象征。   明月辉没有想到,云帝居然爱谢如卿爱到了这种程度,把这象征帝王标志的“齐天丸”赠予了谢如卿。   而谢如卿居然用这仅此一枚的“齐天丸”,来救这遭天杀的薛快雪。   他到底是什么做的仙人板板啊,也太不把神药当一回事了吧……   她都不知道该吐槽,到底是小渣男的主角光环强,还是薛快雪的命好到了超绝。   一想到游戏里,谢如卿还是被薛快雪折磨死的,明月辉就觉得,这薛快雪还真不是个东西。   很快,她的神识回转过来,两个人的对话悉悉簌簌传来。   “人我是救了,她还有一个月的命数,就看以后的路晋王打算怎么走了。”谢如卿缓缓道,仿佛时光都随着他的嗓音停滞。   “谢公之恩,沅……”司马沅不知该如何感谢。   谢如卿一摆手,“我曾答应过一个故人,若是晋王有事,必定帮你一次。”   “那……那人是谁?”司马沅声带发颤地问。   “你不必知晓,她也许已经不在了。”谢如卿沙哑的嗓音有些悲伤,“以后的路,瞎子不可能次次都帮你走,晋王,还请珍重。”   司马沅虽不知那“齐天丸”到底有多珍贵,然谢如卿的这次出手相助,恰似大雪纷飞中一只温暖的手,足以令他结草衔环、没齿难忘。   于是少年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此中恩情,无以为报。”   谢如卿笑了,“咳咳……快起来吧,瞎子不需要你报,她也不需要……”   那个人,只希望你好。   ……   两人言语之后,青衣少年才缓缓上前,向谢如卿一阵耳语。   耳语之时,虽隔得很远,明月辉还是感受到了青衣少年的目光,奇怪地频频看向她。   或许,他们在进行一种蜜汁考验吧……明月辉不由得挺直了身板,接受检阅。   “晋王,接你的人来了。”少顷,又响起了谢如卿的声音。   明月辉舒了一口气,看来检阅已经完毕了。   “阿言,请晋王妃过来吧,谢某有两句话想对晋王妃说。”话刚一落音,之前提鸟的青衣少年挪步向她走去。   “等等。”谢如卿道。   青衣少年又尴尬停步。   “咳咳,先把薛娘子抬出去吧,怪脏的。”   青衣奴:“……”   明月辉:“……”   司马沅:“……”   随后一群窈窕侍女鱼贯而入,抗着薛快雪就往外走。随着她们的脚步,另一队侍女赶紧跟上,换床单、擦地板、点熏炉,力求将薛快雪睡过痕迹全力抹去。   看着几个侍女卖力抹地板的模样,明月辉内心都快笑憨了,虽是救了薛快雪,不过这个怪人还真的蛮讨人喜欢的。   这般想着,她一步步走了过去,恰好与司马沅错身而过。   少年真的长得很快,快要比她高了,也不知是愧疚还是心虚,他垂下了脑袋,“谢公既有话与芳尘,那沅便在外边等着了。”   言罢,默默退了出去。   可明月辉总觉得,她背后有一股视线,好像司马沅是这般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她,念念不舍地退出了这个门的。   “晋王妃,久仰大名。”明月辉的思路被眼前谢如卿的话语打乱。   她和谢如卿依旧隔了一个帷幔,她看不清帷幔里的样子,依依稀稀可以看见一只小小的黄莺在桌子上跳来跳去的,时不时亲昵地蹭了蹭旁边修长整洁的大手。   幸亏明月辉不是一个手控,不然这双漂亮如玉的手她一定是要舔的。   “麒麟客谢奇,芳尘亦久仰大名!”明月辉抱拳。   高手过招第一回 合,两个人相互谦让了一番,明月辉感觉很行。   然而她不知道,帷幔里的谢如卿却觉得不行。   从方才阿言偷偷跟他讲的话里,谢如卿已经彻底洞悉了面前这个女人对他的所有想法。   他并没有想到,那个上巳节上大胆求爱的已婚妇人,居然是司马小儿的妻子,这令他深感惶恐。   尤其一句【久仰大名】让他脑补了很多……   emmmm……他觉得自己似乎在无意中给晋王戴了绿帽子。   惭愧之下,他决定帮晋王把这顶帽子给掀了。   于是他继续道,“之前在宫城里,谢某便听说了晋王妃的事。后来洛阳陷落,晋王逃难,谢某一直以为晋王妃会趁此机会与晋王分离……”   明月辉敛了眼眸,其实谁都会这样以为罢。   就连舅舅裴元知,也会因为皇权的陷落,想趁此机会杀了司马沅,好让明月辉摆脱他。   “不想晋王妃高义,所行所为,令谢某着实佩服。”谢如卿不要脸恭维她。   “是该佩服佩服了,明知自己夫君为其他女人求援,还要巴巴地来接他。”明月辉没好气地道。   如若不是玩家粑粑,而是真正的袁芳尘,怕是要黑化的吧。   诚然这只是句气话,可在谢如卿听来,却堪比一句为自己爬墙所找的借口。   “可是因薛家女郎,晋王夫妇产生了罅隙?”谢如卿的手指动了动,略带焦急地挠了挠小黄莺毛茸茸的小脑袋。   明月辉:“……”   这是咋的,管起她家家事了吗?   虽说谢如卿名义上算得上司马沅的继父,作为男方家长,是该管管司马沅的事,可这种事连明月辉都说不清楚,怎么可能能让谢如卿弄清楚。   “谢公已眼见为实了,何必再说些什么。”明月辉道。   “眼见为实?”谢如卿笑起来,“瞎子如何眼见为实?”   明月辉咬了咬唇,她倒是忘了,谢如卿是个看不见的。   “可是啊……瞎子却以为,有些事不能只用眼睛看,晋王妃……要用你的心去听呢。”谢如卿饮了一口茶。   用心去听?   明月辉的心,因他的话泛起了丝丝涟漪。   她的脑海里回想起了那天早上的事,她只是见到汝南王妃裴浅从那房间里红着脸出来,只是见那床单上的血迹污秽,也只是看那好感度飞一般地飙升。   她就给司马沅定了死罪。   说到底,这件事是她设身处地地瞎忙活了好久的,因最后那结果不如意,她在事后确实有些失了智。   要是放在平常,她该去问问的,起码要让司马沅死个明明白白。   是啊,她该去问问的。   当察觉到明月辉被他忽悠得久久不能言语,谢如卿戳了戳小黄莺百折不挠的脑袋,吁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误会大了……这章有没有一点酸臭味……嗯……   恭喜小瞎和小辉辉见面了,放烟花~!有没有感觉狗子说买股票不是骗人的,哈哈哈哈哈哈——   小瞎和小辉辉有一段过去的,至于小瞎为什么要救薛快雪,当然是,因为她那张脸跟过去的小辉辉一模一样……   如果小瞎知道了小辉辉就是梓宣,他会后悔今天的劝和吧2333   小瞎:这是我的主场!   小渣:我才是男主!   小瞎笑眯眯:可这是我的主场啊~ 第45章 少妇的段位   与谢如卿说话, 确实是人间的一大享受。   只是看见谢如卿不停地薅手指尖那只小黄莺的毛, 明月辉又觉得自己犯了强迫症。   “别薅了,毛都快秃了。”虽然那只小黄莺闭目享受得紧,明月辉还是不由地嘀咕了起来。   “没关系, 第二年还会长起来。”谢如卿顺口就接。   明月辉:“……”   她突然觉得眼前人定是个惯犯了。   两人又多多少少说了几句,明月辉有点心痒难耐, 她想快点去找司马沅确定那件事。   于是决定做个话题的终结者, “谢公,最后一句话, 不知当问不当问。”   明月辉轻轻一福身。   当听到【最后一句话】五字时,帷幕里的谢如卿神情一松, 声音也轻快了不少。   谢如卿:“知无不言。”   “在谢公眼里,晋王是个怎样的人……还有,谢公为何要帮他?”明月辉不明白,司马沅这种世家连投资都屑投的积押股,谢如卿为何一出手就是一枚“齐天丸”。   谢如卿手指继续蹂|躏了一会小黄莺脑袋,才缓缓道, “谢某, 从未见过比晋王还要单纯质朴的宗王。”   是说他太傻,还是说他太傻?明月辉也觉得,司马沅够单纯的。   “从颍川到陈郡这一路上,汝南王司马辞曾暗会与我,襄王司马越、甚至琅琊王司马行都来找过谢某。”   明月辉讶然抬头,怪不得这一路上他借病装得要死不活, 在众人眼里被抬过来抬过去的。   原来是为了躲避这些所谓宗王持之以恒的骚扰。   确实,如果换做是她,她也烦都烦死了。   “呵,在这些宗王眼中,谢某不过是一柄他们能加以利用的神兵利器。在这所有人中,只有晋王,他来的目的是不一样的。”谢如卿的声音中,带着某种深深的怀念。   明月辉也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怀念谁,只不过那种语气,让她突然生出一种那一定是他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的感概。   “晋王纯粹,可心系的人并不是我。”明月辉也无奈道,“若是谢公将此番话讲与薛家娘子,说不定她会感激涕零,从此对晋王一心一意……”   “她不会!咳咳!”不知明月辉说到哪句话刺了谢如卿。   这个从来波澜不惊的男人蓦然不能抑制自己的情绪,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若不是她那张脸,谢某根本就不会救……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字还没出口,谢如卿救意识到自己已经失言了。   他摆了摆手,“咳咳,薛家娘子秉性险恶,非是晋王妃这等纯良之人能够理解的。瞎子累了,王妃且行罢……”   这是下了逐客令。   最后那一刻,明月辉也没有看到谢如卿的样子。   只是潜意识地感觉到,她的话语,似乎触碰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从那震荡的衣角、啾啾叫唤的小鸟,与那久久失神的男人那里,她看得出,谢如卿的过去与薛快雪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   当她踏出楼阁之时,正巧与司马沅相遇了。   司马沅正两只脚跨在栏杆上,去逗水里的两只大白鹤。   “这鹅子好肥。”明月辉走过去,她心里琢磨着谢如卿的话,打算给司马沅一个机会。   日理万姬,是她本想他做的,可不知何时起,那颗心便不再这样单纯了。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求什么,或许是求一个问心无愧吧。   她总是希望,眼前的司马沅能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来……   他是个人啊,她真的在义无反顾地喝下那碗下了药的醒酒汤之时,把他当成一个真真正正的人来对待,祈盼他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因为游戏里的路,毕竟是在明月辉操控下走出的,算不得司马沅个人意志的行为。   但如若他真的睡了裴浅,或者是他真的会为了薛快雪殉情,延续游戏的老路,她也只得认命了。   从此以后,她就不再是那个傻白甜的明月辉了,而是真正冷血无情的玩家粑粑。   做个刻板的好皇后,再也不会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感情。   直到——游戏结束。   “这不是鹅,是大白鹤。”司马沅纠正她,他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好多天没睡好了。   整个人不是很自然,因为还没准备好,怎么跟明月辉说话。   “哪有仙鹤这么肥的啊,我看谢家就是打算把这鹤养肥了,给谢如卿炖了吃。”明月辉鼻子一哼。   别人家的仙鹤都是精瘦窈窕,迈步之间仙风道骨。   谢如卿这里的鹤一个个肥到短腿不说,扑棱起翅膀来跟大白鹅无异了。   “嘿嘿……”司马沅看着看着,倏然笑了出来。   正巧大白鹤的脑袋从水中钻出,抖了抖脑袋上的水,水珠正好沾到了少年鼻尖,反射出让人着迷的光彩。   “你笑什么?”明月辉看得入了迷,她想,男主的姿色果真不是盖的。   一段时间前,他还是个仔细看都辣眼睛的小屁孩,如今已经成为让人目眩神迷的少年了。   “嘿嘿嘿嘿……”他也觉得这个仙鹤很像大白鹅,所以才不自觉笑了出来。   而这个笑更多的含义则是开心,从心里涌出来的那股冲动,他媳妇跟他说话,他媳妇跟他说话了,他媳妇终于跟他说话啦~!!!   他不清楚是谢如卿的话令明月辉主动去解开误会,还以为是自己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了媳妇儿气消了。   他不知用语言怎么去表达,也怕自己的行动会吓到她,只得以手紧紧抓着栏杆,朝她傻傻地笑着。   “别笑了,问你一个事,你老实回答我。”明月辉亦攀上雕花栏杆。   “你说。”司马沅转过头来,风拂过他的鬓发,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   不远处海棠花开,灿然若星。   “那一夜……就是和你嫂子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月辉的眼眸比海棠还要柔美亮丽,她就这样望着他,期盼着一个答案。   电光火石间,司马沅猛然醒悟过来,为何明月辉这段时间对他如此冷淡。   醒悟过来那两行清晨的泪水,醒悟过来她别扭埋过的后脑勺。   是因为她误会了,误会了裴浅与他的关系,误以为他们在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当触及到这个事实时,司马沅的心就像是崩裂开一般来,她是为了他,吃醋是为了他,闹小脾气也是为了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他的嘴唇正想要开启,他的脑海里面组织着一个又一个的字眼,他想要说,他没有,他和嫂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关系。   可就在下一刻,另一个声音充斥进了脑海里。   那是谢如卿的话,“谢某只能保她一月之内无碍,然一个月后,若再不能找到医治之法,便是大罗神仙,也药石罔效。”   “谢公可否指条明路。”司马沅看了一眼床上的薛快雪,她睡了过去。   折腾了好几天,日夜不停地叫喊,此时此刻终是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此等重疾如何医治,谢某也并不知晓。”谢如卿摇了摇头,“谢某只知,若想要向地府讨命,必要做到以命换命的决心。“   以命换命么……司马沅思考起来。   “晋王,这薛家娘子,并不值得你如此做。”谢如卿劝他。   司马沅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眼睛默默地逡巡着薛快雪凹陷下去的脸颊上。   她值得的。   她毕竟养育了他多年,没有她,他早已经是冷宫里一具风干了的尸体。   以前在冷宫里不觉得,后来出来了,经历了些人事。司马沅才反应过来,薛快雪一直以来,是恨他的。   如果不恨他,就不会时不时地骂他打他,想要把他养废,甚至给他下毒。   他以前原以为的一切好,原来都夹杂着那样浓烈的恨意。   司马沅想通了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   他也不如冷宫里那样纯粹了,以前的他,天是薛快雪,地亦是薛快雪,他以为这辈子都是要跟薛快雪一起过的,以后娶的也是薛快雪。   他的世界里面,大大小小就一个冷宫,多多少少也只有一个薛快雪。   直至薛快雪发病,他闯了明堂,为云帝献了一个毒计,骗来了一个原本永生只能活在哀牢山上的少女——   骗来骗去,他把自己的心赔进去了。   好歹这辈子没白活,他终是知道了心动与报恩是两码事。   即便是薛快雪此番活了过来,他也再没有可能去爱她了,从他明白,他的心到底为谁而跳动起,他就决定,只此一生——   这颗心只会固执而倔强地为一个人而跳动。   他是要救薛快雪的,如果不救她,这辈子就一定会背负着一个人的债过下去。   这样他背上的东西一辈子都还不完,他的良心会一生都难安,对不起薛快雪,更对不起的,是个心底的那个人。   如果可以,他想给她一个最为纯粹的他。   一想到这里,那句理所当然地“没关系”、“没发生什么”就那么容易说出口了。   司马沅会想很多,他会想如果真如谢如卿所说,医好薛快雪的方法是以命换命的话,那他死了,明月辉该怎么办?   原本以为他只是一条烂命,可现在不是了,他还有一位被他骗过来的夫人。   他若是死了,他也要她过得好,能够毫无负担地开始新生活,不是么?   毕竟她这样的世家女,即便是二嫁,也有无数比他更为优秀的青年才俊趋之若鹜。   “……”司马沅选择了缄口不言。   与其解开误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他更希望明月辉能离他远一点,如果他真的因换命而亡了的话,她也不会怎么伤心的。   他不想要她伤心,一想到那个清晨她落下来的眼泪,他就浑身难受。   “司马沅,你告诉我,那一晚,你和裴浅什么都没发生,对么?”明月辉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真的希望听到一个她期望中的答案。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咬了咬单薄的唇。   “别咬了,你嘴唇都给你咬烂!”明月辉心中拂过一大片的失落,黑压压地,铺天盖地而来。   真没法,她真的不想当一个冷血的玩家粑粑,可是现实怎么如此残酷呢……   她苦笑着去拉他的脸,把少年的脸使劲揪到最大程度,防止他继续咬下去,“睡了就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月辉逼迫自己咽下苦涩,告诫自己,从现在起,真的要认真玩游戏了。   她挽起了一个巨大的虚假的笑容:“都是要当爹爹的人了,不该小孩子气了。”   司马沅:“????”   明月辉:“你嫂子的肚子里,已经……”   司马沅的脸,突然间就五颜六色了。   ……   ……   阁楼内,空空荡荡的,久久只余谢如卿久久的咳嗽声。   “主人。”青衣少年担忧地唤了他一声。   谢如卿以手示意他无须担忧,“以后,咱们尽量避着这晋王妃罢……”   青衣少年颔首。   啧,毕竟比起少女,少妇的追求段位更高呐。谢如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的心里,只有写作,狗子要写啊啊啊啊啊啊啊!!!!!   朋友家里出了事,昨天来狗子家里抱着狗子的腰哭,今天狗子的老腰就废了……   话说,感受到文中恋爱的酸臭味了吗,唉,越写越想谈恋爱,不想做单身狗子了。   小瞎:Σ( ° △ °|||)︴某少妇为了接近瞎子不择手段怎么办?   小渣:Σ( ° △ °|||)︴感觉自己喜当爹了怎么办?   小清:Σ( ° △ °|||)︴好久没出场了怎么办?   小辉:呵呵, 一群臭男人。   小真:就是(*^__^*) 第46章 继续南渡   裴府一行人在谢家只堪堪待了两天, 前方战事吃紧, 待谢府众人收拾好细软,大家便一同上路了。   明月辉并不觉得大家在出逃,反而有种郊游的感觉, 特别是在谢家女眷加入以后。   裴家的陆夫人本家,也与谢家有联姻。   谢家大房的夫人就是出自江东陆家, 谢陆氏哺育了一对漂亮的姐妹花, 半年前随母亲到江东探亲去了,至今未归。   未归倒还歪打正着了, 如今整个谢家都要搬迁到江东去。   “可惜了……芳尘这么好的性子,与明仪明路定有很多话聊的。”说话的是谢家三房少夫人, 闺名崔珏,一直以来她都对明月辉非常热情。   谢明仪、谢明路,谢家的双生姐妹花,也是以后渣皇后宫的重要成员。   明月辉一想到这里,嘴角扬起了一个虚伪的笑容,“两位妹妹, 以后见面的机会、相处的机会, 多得是,不急于一时的。”   她想着,既然司马沅要按照剧情走,这对姐妹花总是绕不过的。   少夫人崔珏显然是误会了,亲热地拉过明月辉的手,“芳尘说的是, 又何必急于一时。以后到了江东,大家还要相互扶持走动。”   崔珏的热情让明月辉有点点无所适从,也含存着些许的感动。   可她就像一只受过伤的小刺猬一样,不敢接受这样的好意,毕竟受过伤的心,是起了搵的。   ……   一路上南行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了,为了维持秩序,沈忌增派了越来越多的南羽军。   来自前方的战事,也时时传到耳边。   后来谢如卿传令,说不能让女眷皆做整日闲谈绣花的无知妇孺,便派幕僚门客每日定期来为女眷们诵读前方战报。   一开始这份工作还是由门客们做的,没过两天,沈忌便抢了这份活计来做。   他念的时候,几乎所有女眷都围了过来,除了程念韫。   以前陆夫人虽然嫌弃程念韫,但凭着裴浅的面子,还是对这个落魄户儿好吃好喝招待的。就连起居穿戴等等,也是按照本家庶女的规格置办,绝不亏待了她。   而如今,程念韫被排挤到越来越支末边缘去了。   就连裴浅想要跟程念韫接触,也被陆氏以各种理由三番两次拦住,明月辉瞧得出来,这一次,陆氏是真的铁了心驱逐程念韫。   而程念韫也不知到底怎么了,这位平日里善于钻研的落魄户儿最近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不出大事儿,基本就待在马车里不出来。   沈忌念的时候,她倒掀了帘子,一个人离所有人很远,孤孤单单地倚靠马车边沿听着。   她听得好认真好认真,眼睛就一直看着那个女眷中玩世不恭的少年。   因着明月辉打算好好完成游戏任务,还观察了这程念韫一阵子,觉着是不是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明月辉专程找来陈凉真悄悄问,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陈凉真一五一十地,把那天程念韫落水,紧接着程家奶娘威胁陆氏,想要讹上沈忌的前因后果给说了。   明月辉着实是佩服程家的,沈忌这小熊崽子她都不敢惹,程念韫居然敢在老虎屁股上薅毛。   “凉真,你当时的做法,是对的。”明月辉鼓励陈凉真。   她没发现陈凉真被表扬后,羞涩地垂下了脑袋,耳根微微泛红。   “以后若是程念韫再来讹沈忌,你一定要跟我说。”明月辉琢磨着,她不怕沈忌出事,她怕程念韫出事儿啊。   她虽然嫌弃程念韫,但程念韫好歹也是渣皇后宫,她怕沈忌一个激动,直接来个激情树咚。   程念韫不是她,身子骨弱,吃不住这份沈忌特送套餐。   从游戏到现实,明月辉认识的程念韫从来都是靠脑力取胜的,她甚至是后宫里为数不多真心热爱宫斗的人之一。   游戏里,程念韫的路线是有多个分支的,由于明月辉本身不喜程念韫的性子,就走了bad ending这条线。   当时程念韫嫉妒好姐妹裴浅得宠,便与袁皇后同流合污,设计让好姐妹裴浅滑胎,结果裴浅孩子掉是掉了,程念韫也被揪了出来。   最后程念韫不堪被贬冷宫,**于宫室。   从头到尾,程念韫都是一个颇富心机的女人,比起爱渣皇,她绝对更热衷于宫斗。   所以明月辉绝对有理由相信,程念韫不会这么快放弃沈忌的。就连从她看沈忌的眼神,明月辉都敏感地读出了一丝不讹上不罢休的味道。   当然,这只是明月辉一个人的臆测。   事实上,程念韫只是孤零零地从在远处望着沈忌而已。   她得知自己被沈忌所救,本来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礼物想要感谢的。   可是那件礼物没有送出去,经历了那次奶娘的大闹,所有人就像是认清了这个落魄户儿的真面目似的,开始有意无意地排挤她。   “女郎,您已经有三天没去汝南王妃的马车拜访了。”身后,是奶娘的絮絮叨叨。   意思是提醒她,要赶紧巴结汝南王妃裴浅,以求巩固地位。   程念韫没有回答,她倔强地咬了咬唇,看向远处宣读战报的少年。   无数青春少艾的女孩子围着他转,每一个眼睛都亮晶晶的,她们天生就有她一生所追逐的东西,她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跟她不一样……   “女郎,老爷来信了,也在跟着众人往扬州赶……咱们务必在老爷与大郎君来之前,给他们挣出一个位置来!”奶娘在身后提醒着程念韫,她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程家的父兄就要来了,程念韫必须赶紧抱好了裴浅的大腿,以求给程家挣个好脸面、好位置。   程念韫紧紧闭目,她的睫毛震颤,面目每一块细小的肌肉都在颤抖……过了许久许久,她才低低地发了一声——   “嗯。”   很轻很轻,又很重很重,重到令人绝望。   ……   从沈忌的每日战报中,女眷们渐渐得知了整个战局的大致概况。   “周满自占领洛阳以来,置酒高会,日作优倡,毒掠百姓,污辱妃主……”沈忌一条一条念着叛军首领周满的恶行。   战报中说周满欺辱妃主,并没有挑明什么。可人人都知道,他哪里是欺辱“妃主”,分明欺辱的是这曾经的大梁之主——云帝。   相传周满已将那正值盛年的云帝据为己有,日日恩爱,夜夜夫妻。   当然这些她们都是不能说的,毕竟这个队伍的主事人谢如卿还在那儿,他可是云帝的正牌皇夫,即便头顶已经奔跑着大草原,他还是站着正牌皇夫那个坑的。   清河王在与周满的对抗中,实则是占了下风的。周满毕竟有备而来,暗地里筹备多年,更与北方政权北魏勾结,靠出卖大梁国土来获得北魏的支持。   清河王建议谢如卿尽快将政权南移,稳固住长江以南的统治,不能再漂泊无依、被动挨打。   战报传来,加之沈忌的一番演说,就连瞎眼的老太君也知道,南迁之事,已经不得不为了。   从陈郡到汝阴,从汝阴到寿春,从寿春再到广陵   他们每走一路,就鼓动当地百姓一同搬迁,南迁的百姓越来越多,南迁的队伍也越来越大。   直至广陵,他们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困难。   长江天堑。   长江天堑斩断南北,江宽泱泱四十余里,波涛汹涌,涛声震天,有如一头永不屈服的猛兽。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为自己的短小而感到羞愧,这次真的比小渣的蚕豆还小了。   不要为自己找借口了,今晚彻夜码字。   因为狗子的进度要比连载进度快十章,狗子要坚持保持十章的差距,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及时修改剧情bug。由于最近事情多,存稿严重不足,今晚狗子要连码两章才能追上给自己留的底线了。   如果狗子来得及,今晚就加更,拒绝短小,欢迎天使们监督,狗子去码字啦!!   小渣:我不是蚕豆了。   小瞎:你是。   小渣:不,我不是。   小瞎:你曾经是。一日为蚕豆,终身这印象就摆不脱了。   小渣:说我,你掏出来有清河王大么???   小瞎呵呵一笑,然后一把掀开了……   狗子:来人啊,把这个当街遛鸟的瞎子抓回去!!   小瞎:我只是掀开鸟笼罢了……啾啾,咬死那只狗子! 第47章 孩子   ”阿沅, 今天的药呢?”薛快雪拉住司马沅的袖子, 可怜巴巴地问。   自从服用了齐天丸,她的意识清醒多了。   一路上裴氏与明月辉都不曾亏待她,坐最好的马, 遣最好的家仆,陪侍最好的医女。   薛快雪一路上睡睡醒醒, 昏昏沉沉, 也不知司马沅遇到了哪些人,也不知自己是被谁所救, 时至此刻,她脑子里所想的只有一件事——   活下去!!!   无论是多么坚毅的人, 长期徘徊于死亡边缘,总会有产生或多或少的胆怯。引头一刀往往容易,这样反反复复地折磨总能摧残人的韧性。   由于齐天丸的作用,本就求死不能的薛快雪感受到了一丝生的希望。一个月前,她的身体突然轻盈了,背部的疼痛减缓了, 她整个人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司马沅迟迟不再拿药过来,背痈的疼痛重新席卷而来,死亡的恐惧铺天盖地地笼罩着她。   薛快雪的神经紧绷到了一定程度,正因为有了齐天丸带来的片刻清醒与安稳,她就更不想死,也更不敢死了。   如今的薛快雪什么都没有, 手中唯一拽着的,就是司马沅这根救命稻草了。   “我疼啊……真疼啊……”薛快雪柔柔地乞求,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阿沅,你有药的,对不对?”   司马沅捏紧了手,“快雪,你的病自谢公赐药之后,沅并未找到其他更好的药。”   齐天丸是何神物,司马沅在短短一月之内,怎可能找到与其并肩的神药?   “你……你说什么……”薛快雪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字眼,脸色骤白,凹陷下去的脸颊此时此刻跟鬼一样。   “谢公赐药……”司马沅重复,以为她是问药的来源。   “谢……谢公……?”薛快雪屏住了呼吸。   “谢公,谢如卿……”司马沅话还没说完——   “啊啊啊啊啊……”薛快雪尖叫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了司马沅一个踉跄,“不,不要谢如卿,不!!!”   她惊恐地瞧着四周,好像四周都是眼睛,随时随地都要刺破她的秘密一般。长期的卧病在床,使得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队伍是由谢如卿主事的。   到最后,她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司马沅,发现他的表情态度,确实是与寻常无异的,“咳咳,谢如卿没有对你说什么吧?”   司马沅习惯了薛快雪粗鲁的对待,稳住了身形,随后随和地摇了摇头。   薛快雪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阿沅,知人知面不知心,到了宫外也绝不能放松警惕。谢如卿此人不可信,你知道吗?”   她因重病,缺失了司马沅成长最重要的两个月。在她眼里,司马沅还是一个要她教导,对她言听计从的孩子。   可其他所有人都知道,司马沅已在现实的逼迫下,被迫长大了。   司马沅听后,只是敛下眉,没有忤逆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薛快雪见了少年一如既往地表现,满意极了,特别是她发现,这颗冷宫中的苗子越长越好了,越来越可以……成为她下半生的依靠。   “我就知道,阿沅自是对我最好了……”薛快雪甜笑起来,她的嗓音犹如破碎的风箱,如此甜腻的说话,让不熟悉的人毛骨悚然。   ……   明月辉也与司马沅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眼见着少年不停脱离车队,以自己的方式不断寻找着医治薛快雪的方法。   拜访当地名医、求药问道、甚至找寻各种偏方……   可无论他到了哪里,哪怕这一天都见不到人影,每日晨曦微暝,明月辉总能在窗台看见一束最为鲜嫩,还带有滴滴露水的鲜花。   跟沈忌那种直接摘一枝,三大五粗地搁窗台不同。   司马沅为她采的鲜花,总是用淡色的绸带给系好,正如他这个人一般,安静、妥帖。   时至大部队进驻广陵,一个月的时间慢慢逼近,薛快雪的病情又再度加重了。   明月辉发现,司马沅甚至连觉都不睡了,也没有闲功夫坐在案边刷鞋上的泥土,整夜整夜外出寻找治病的良方。   有一天启明星刚刚亮起的时候,明月辉守株待兔地提着灯,坐在床边等。   过了好些时候,窗台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明月辉提着灯过去,恰好与正在缠一株山茶花的司马沅打了个照面。   彼时明月辉提了一盏水晶风灯,盈盈的光照在司马沅脸上。   司马沅戴了一个斗笠,穿了一身浆蓝色的短打,脸部线条收得刚毅又坚韧,看起来不像一个宗王,反倒像是一个长期劳作的花奴。   “还没找到药吗?”饶是明月辉被他伤过了心,见了他这样子,也忍不住要关心两句。   司马沅摇了摇头,眼睛直直地盯着明月辉的脸看,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那找不到也不要不回家,好不好?”明月辉敏感地注意到了少年眼底浓浓的青黑,也不知道他多久没睡过觉了。   “回家……”少年重复了这两个字,仿佛在唇齿中咀嚼,怎么了回味不够。   “对呀……回家睡一觉好不好?”明月辉赶紧补充,她真的怕此番薛快雪若是真死了,主角也会跟着殉情gg,那她这个游戏就彻底玩不下去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劝司马沅上床睡一觉。   这样说着,她准备去拉司马沅的手——   司马沅本在发愣,被她的小手一触碰,就跟触电一般,清醒了过来,“不……”   他不动声色地拂过她的小手,“快雪的日子不多了,沅……没时间休息。”   他说话的态度冷冷淡淡的,眼睛却根本就不敢看她。   明月辉自讨没趣,心想果然一触及到薛快雪的事,其他什么事都不算事了,   “你若是一个人就罢了,如今裴浅嫂子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明月辉最后,只得搬出裴浅来劝他。   “……”司马沅一听到裴浅的名字,想笑又不敢笑,头皮都在发麻。   他也不知明月辉想象力为何这般丰富,不过就是他模棱两可的一个回答,她居然想到了孩子上去。   司马沅虽然不谙世事,也知道两个人要造出孩子来,是需要一起到被窝里睡一阵的。   这般想着,他不自觉望向了明月辉的小腹。   如果有机会……那里会有他的孩子吧……可惜……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明月辉误会,就让她误会下去吧,至少若他真的不在了,她也不会为一个负心人伤心。   司马沅这般想着,抿了抿唇,垂下了脑袋。   明月辉以为他是听到裴浅肚子里的孩子才会露出那种欣然的笑,于是再接再厉,“你今日留下来吧,我约了裴浅嫂子,你们可以小小地见一面。”   司马沅摇摇头,将捆好的那束山茶花放到了明月辉手中,随后乘着夜露,消失在了她的视网膜深处。   山茶俏生生的,开得极好。   ……   明月辉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沅走远,她就一个人提着水晶风灯坐在案边想事情。   “砰砰砰…… 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窗台边想起了轻扣声。   明月辉猛然抬起头,当看到探进窗棂的那双圆眼睛的时候,她整个人又缩了回来,眼角眉梢止不住地失落。   “怎的,袁姐姐见着我不高兴?”沈忌从窗棂翻了过来,翘着腿在案上摆了摆。   他觑了一眼明月辉手中拿的山茶花,凑过去轻轻扯掉,不由分说地换上了自己采的那株桔梗。   “这样好看,桔梗与姐姐才配。”沈忌心知那山茶是晋王所送,心中不由讥他东施效颦。   明月辉对沈忌的示好有些哭笑不得,这也是个单纯的孩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她知道,近来他抢了念战报的活,也是为了能跟她多交流沟通,消弭当时的误会。   她又不是胡搅蛮缠之人,树咚之仇,她也早就不计较了。   “以往是放了花便走,今儿说了这么大一阵子话,你可是有事?”明月辉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沈忌的圆眼睛先是溜了一圈,大摇大摆在房间里晃了几步,才缓缓开口,“阿父来信,说他要回来了……”   明月辉:“……”   “袁姐姐,你开不开心?!阿父来信说,要助谢公攻下江东,咱们打到江对岸去!”沈忌以手做了一个射箭的姿势,少年郎君,佻达自信。   是的,打到江对岸去!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没能加更……抱歉……因为前段时间欠债太多了,狗子先要补全预留的十章。   大概从周四开始,狗子估计可以开启日六模式了。   狗子这两天一直在锻炼手速,先屯一下稿子,估计周四开始,就能开启连续多更了。   所以让天使们等得很焦急,真的对不起。因为狗子有工作,协调工作和更新有点不容易,狗子也在不断地锻炼文笔,锻炼手速,争取让天使们看得更加爽快和舒心。   昨天没有好好回复大家,因为一直在写,狗子坐地铁的时候,会好好地回复的,跪谢了。   (关于拔针:拔针是分三次的,分别开启三段记忆。第一段马上就要开启了,狗子现在手上的进度已经进入到回忆里了。辉辉的第一段回忆是那种残酷又温情的,温情占绝大部分,到时候大家就能知道袁芳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关于袁芳尘,绝对出乎大家的意料,是个神反转吧)   小渣:要是这次能活着回来,要和媳妇儿多生几个孩子。   小瞎:你知道生孩子要用什么工具吗?   小渣:反正不是玉如意。   小瞎:没错,就是你那跟蚕豆一样大的玩意儿。然后你知道该和辉辉怎么办么?   小渣红了脸:手牵着手睡觉呗!   小瞎嘿嘿嘿:你继续牵手吧,我上了。 第48章 儿媳4号   浩浩荡荡的长江, 隔绝了南北两边, 北为广陵,南为京口。   原本自驻扎广陵起,整个队伍的行进就停滞了。许许多多向南迁徙的遗民, 几乎都驻扎在了广陵沿岸。   因为长江天堑,阻止了他们继续南进的步伐。   遗民密密麻麻, 有数十万之多, 全部驻扎沿岸,从对岸观之, 一定蔚为壮观。   长江以南就是京口,以京口为前哨, 后方就是以后东梁的帝都——建业。   建业呀,就是以后的建康,它的身后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江南。   那里既无天敌,又无强邻,有千里沃土,有数不尽的谷梁米黍, 捕不完的鲜虾鳜鱼。   而如今的建业却不是那么容易占领的。   自大梁开国以来, 东吴这一块就是最后纳入版图的。   人人都说,吴人“易动轻安”,他们自古临水为居,世家贵族也自成体系,加之长江天堑,从来都缺少天敌。   大梁后期, 司马氏昏庸无道,而后又是云帝篡位,吴人便更加不满,甚至自立了一个名叫钱沃的首领。   此人虽出身不高,却能力过人,传闻江东豪杰莫不服膺。   此时钱沃早已的了得了消息,派人驻守京口,与南渡队伍隔江而望、峙江而立。   他是绝对不会让南渡政权过来的,而南渡遗民们也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了。   长江天堑,滔滔四十余里宽,惊涛拍岸,声势骇人。   这天堑曾阻扰过多少铁蹄纷乱,如今同样也阻扰了南渡遗民的脚步,几乎所有人,都只有望洋兴叹。   就在这一日,从江对岸飘来了两只伶仃小船,船夫将其中一只遗留下便撑杆而走。   两军对战,不斩来使,南渡军这边也只得放船夫走。   这些事明月辉在女眷堆里本是不知晓的,因着这个晋王妃的身份,另外三个宗王日防夜防,宁愿自己窝里斗,也不愿让司马沅的人插手过来。   可就在这一日,谢如卿遣人来叫明月辉,叫她来认领人。   明月辉携陈凉真匆匆赶到谢如卿帐中的时候,心中是忐忑的。算起来,他们车队多多少少走了一个月了,她与这个名震天下的谢如卿几乎全无交集。   不知为何,两个人总是错过。不是你刚来我就走,就是我刚走你就来。   甚至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没看清楚谢如卿到底长什么样。   所以当她步入营帐,见到为首的那个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斯巴达了。   因、为、这、个、人、她、见、过!   “殿殿……下?”陈凉真感觉挽着明月辉的胳膊,被狠狠夹了一下。   “没事。”明月辉的脸上洋溢起假笑,她很、淡、定。   这种修罗场她在商场见多了,虚个卵子。   以前有个糟老头子跟她抢生意,她就带着糟老头子老婆去捉奸,让他老房子失火,自顾不暇下赢了那场商战。   带人捉奸她都不虚,这个情况,她简直笑迎东风的好伐。   只见主将帐内几个宗王站的站、坐轮椅的坐轮椅,全都悉数到了场,不遗余力地巴结为首的那个人。   谢如卿坐在大帐中央,他眼睛看不见,身旁的沈忌手里拿着舆图为他指点。   “谢公,袁姐姐来了。”沈忌一见明月辉与陈凉真,眼睛都亮了。   谢如卿抬起头,朝着明月辉的方向,轻轻点了一下头,“晋王妃。”   “在的。”明月辉虚伪地点了一下头。   谢如卿:“且看一看这是不是你的人。”   明月辉这才注意到帐子左边放了一个不大的小船,小船中央睡了两个少女,她们身上搭上了厚厚的绒毯。   看绒毯的样式,应该是谢如卿派人搭上的。   明月辉蹲下身去,轻轻掀开了一点点绒毯,只看了一眼,就立马盖了回来。   少女浑身冻得青紫不说,身上斑斑驳驳的污垢,显然是已被人轮番糟蹋了。   “啊……!”陈凉真忽而惊叫出声。   “怎么了?”明月辉回过头去。   “她……她是……阿静……还有这个,是阿鸢……”陈凉真的眼角湿润了,咬着唇道,“她们跟奴婢一样,是宫里跟着王妃殿下陪嫁的宫女。”   “洛阳一役中失散了,奴婢以为,她们会跟着林侍卫,也就是跟着王妃殿下的侍卫长一同平安抵达扬州的。”   明月辉听了陈凉真的话,悚然一惊,直直抬起头来看着她。   根据陈凉真的叙述,这两个小宫女应是她遣散众人之后,徘徊不肯离去,坚持跟着明月辉、林侍卫一同南行的几个宫女之中的两人。   明月辉明白,陈凉真在话语中替她隐瞒了中途她独自驾车而逃的这件事。   可如果没有逃,那明月辉的命运是否就跟如今睡在穿上的两个小宫女一样了呢?   “嗙!”一声砸桌子的怒响,又是襄王司马越在搞事,“大胆钱沃,送此二女前来,分明是想恐吓我军,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是啊,连晋王妃贴身侍女都敢侮辱,他们还有什么丧心病狂之事不敢做的?!”下首有将领附和。   “……”   “……”   所有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明月辉脑子乱哄哄的,她一直在想,是不是如果她不逃,最后结局就跟被送来的两个小宫女结局相同了呢?   或许可能还要惨。   “凉真,替我将这二人医好。”明月辉吩咐道。   “是!”陈凉真抹了抹眼泪,颔首。   军医前来,慌慌忙忙地裹住两个昏迷不醒小宫女的躯体,一齐抬出了主将营帐。   陈凉真跟着军医离去了,明月辉头脑发胀,本也想拔步而行。   然而,眼角离去之际,她发现了一处不同——就是那艘小船的船肚子也颇大了点。   明月辉老爹原是国家地质队的,所以明月辉本人也从小跟着父亲上山下海,练就了一身得以傍身的技能。   她越看越奇怪,觉得一般的行船也不应是这种构造,除非……这船肚子里真藏了什么东西。   这样想着,她拔步走到一侍卫面前,拔了其佩剑,举起就往那小船中央砍去。   “晋王妃!”是汝南王司马辞的声音,“你这是作甚?!就算钱沃辱你侍女,也不该随意在帐中发泄。”   汝南王此话,字字诛心,分明是说明月辉意气用事、不守规矩,用了“晋王妃”三字,直接是把司马沅给连坐了。   几名宗王内斗严重,纷纷寻求世家支持,当然希望对手越少越好。   汝南王此话刚落,空气中此起彼伏,议论声登时阵阵。   明月辉也不管他,直直以剑挑起一块掩盖船身的木板——   一团粉色衣角滋呀而出,孤零零地在空气中飘荡。   明月辉眼疾手快,赶紧弃剑,以手掰开木板,渐渐地,诺大的船肚子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憨卧在船肚子里少女。   少女一身整整齐齐的粉色衣衫,面色娇嫩红润,显然是已经睡熟了。她不同于那快要冻僵了的宫女,整个人干净整洁,即便是睡着了,也不自觉流露出一股高贵骄矜的感觉。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沈忌都惊得合不拢嘴。   谁又能想到,钱沃遣来的船肚子里,还藏着一个完好无损的少女呢?   只有谢如卿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怎么了?”谢如卿看不见,只有去问沈忌。   “船……船……肚子里,有个女郎。”沈忌哆哆嗦嗦地回答。   谢如卿轻轻歪着头,一思索。   “晋王妃。”他喊道。   明月辉回头,“是。”   “那女郎睡着了吗?”谢如卿问道。   “是的。”   “替我打醒她。”谢如卿嘴角一勾。   明月辉:“???”   ……   现在营帐里所有人的眼睛都钉在明月辉身上了,卡得她不上不下的。   明月辉看了眼那熟睡少女粉嫩嫩的脸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个狗币谢如卿,真是逼人上梁山啊。   她真的怀疑,这个狗币是不是和她有什么私怨,在携私报复。   可被逼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得不发了,她也只好轻轻地摸了一下少女的脸。   “晋王妃,打了吗?”谢如卿问道。   他一个瞎子,听不到声音,当然以为没打。   明月辉闭上眼睛,“啪!”   一巴掌扇在了少女脸上,那少女睡得死死的,似乎嘟囔了一句,翻过身继续睡。   “继续罢……打醒为止……”   明月辉无法,只得抄起袖子,左右开弓地开始打,“啪啪啪……啪啪啪……”   大约打了十巴掌左右,那少女睫毛动了动。   明月辉赶紧往后跳了一步,尽量远离那少女。她的举动引来上首沈忌噗嗤一笑,她回望过去,沈忌正朝她眨了眨眼睛。   那少女果真被打醒了,她揉了揉眼睛,从船肚子里爬起来。   少女长得颇高,手长脚长,粉色衣衫上挂着布包褡裢,腰间还围了一圈别匕首的皮链子。看起来风风火火,眉眼间又一股山水之中独有的韵味。   “好疼…… ”少女捂住脸,刚刚被明月辉打的双颊有高高隆起之势。   “谁打的???”少女双眉蹙起,环视左右,一股娇憨中带着伶俐的架势。   明月辉心中一紧,却听到帐首又传来一声——   “我。”谢如卿自座上面不红心不跳地道。   少女听了这个声音,漂亮的杏眼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她回过头来。   下一刻,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奔进了谢如卿怀中,“谢家哥哥,谢家哥哥,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   所有人几乎都目瞪口呆了。   “起来,起来,好生说话,给大家说说你是谁,你到底为何要藏在船肚子里。”谢如卿揉了揉少女的头发,鼓励她将她所知道的事说出来。   明月辉不知道,接下来少女所说之事,将改变在场所有人,一生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下一章解开误会,再过两章拔针。   狗子说的马上真的是马上啊啊啊啊!   哀牢山上的故事马上就要展开了,泥萌会看到——芳尘小天使,和师父(平楚老人)!   芳尘小天使和师父都超萌的,信狗子,信狗子,信狗子!   狗子正在准备日六的稿子,现在正在屯稿中,啊啊啊啊,真相永远写哀牢山上的故事啊,好喜欢师父和芳尘啊。   芳尘:听说我要出来了,探脑袋。   平楚老人:听说我也是。   小辉辉把两人推进去:快进去,保持神秘感,装大佬!   小渣羞涩:想见见辉辉的家人,毕竟这是丑女媳第一次见老丈人。   小瞎一把将小渣挤开:这是贤婿备上的好礼。   小清继续挤开:好礼+1   小真:好礼+10086…… 第49章 理清误会   “陆、采、薇。”少女一字字骄傲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陆家, 江东第一世家, 在江东根基之深,无人出其右。   陆采薇,陆氏这一辈最受宠的嫡女, 过目不忘、文韬武略,真正的天之骄女。   明月辉紧紧地捏紧了袖子, 她太知道这个名字了。   又一个渣皇后宫, 还是最重量级的那种。   陆采薇,以后东梁骄横跋扈的陆贵妃, 唯一敢与袁皇后叫板的女人,一个连渣皇都不得不捧着她、哄着她, 生怕她携家族造反的女人。   明月辉当然对她印象深刻,在最初来到游戏世界中的时候,她还梦到过陆采薇。   彼时的陆贵妃,在御花园里与袁皇后狭路相逢,夹枪带棒地刺激袁皇后,挑破袁皇后和陈凉真的关系。   她说出袁皇后在南渡之中被人糟蹋了的真相, 把原本就疯癫的袁皇后逼迫得更加疯狂了。   所以袁皇后才迫不及待地针对怀孕了的陈凉真, 最后露出马脚,被渣皇打入了冷宫,赐了三尺白绫。   “既是陆家嫡女,为何冒险藏在船肚之中?”襄王司马越的声音打破了明月辉的回忆,这个二愣子,正二丈摸不着头脑。   “不藏里面, 我怎么过得来?”陆采薇叉腰,凤眼微挑,“你以为钱沃是傻的吗?他与江东士族的关系早已不是之前爹爹来信所说的那样了。”   “啊?”不止是襄王司马越,绝大多数的人都对陆采薇的话产生了疑惑。   他们得到的情报,钱沃应该是江东士族挑选出来的,虽然身家不显,却极负能力,深得江东士族信赖。   “那家伙,敢自封九锡,早不把江东各家放在眼里了。”陆采薇嗤之以鼻,“不过是个六品下才,得了世家支持,还真以为自己能够称帝了。”   钱沃显名之前,谦卑待人,做足了姿态,使得江东遗老人人夸赞。待到羽翼丰满之后,终于露出了自满自溢的真面目,不仅不把江东士族放在眼中,甚至还极尽能力打压世家,妄想一手掌权。   “钱沃那龟孙儿根本不想接纳南迁遗民,他肆意纵兵、无法无度,多少渡江妇孺惨遭侮辱,现在京口城全乱了。”陆采薇一拍案几,说得自己都气。   不过钱沃面子工程做得好,江东之外的人,根本不知此人恶行。   她跟一般闺秀不一样,别人要么深闺绣花、诗词歌赋,她就喜欢舞刀弄枪,习纵横之学。   “此番你来,你父兄都知晓吗?”陆采薇一个人说了一大堆后,谢如卿才缓缓开口。   陆采薇闻言,一张俏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他们本想派别人来的,但采薇觉着,派谁也没有派采薇来得安心。”   所以,便偷偷截了那人的货,自己买通了钱沃底下的人,藏在了船肚子里。   言罢,就像献宝一般,“啪嗒”一声将自己背的褡裢放在桌上,“这是父兄与江东各世家的书信,还有京口以及建业的舆图。”   又从自己的皮带子里掏出两枚玉制信物,“这是钱沃两名手下的凭证,父兄劝降了他们,若我军攻来,他们必里应外合。”   她浑身上下摸了一圈,把该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最后可怜兮兮地拉着谢如卿衣袖,乞求道,“谢家哥哥,你看,别人是不是都没采薇安稳?”   谢如卿不说话,只微微一笑。   “还有啊,采薇对京口形势了如指掌。若是你们想了解什么,采薇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采薇是当真没跟父兄说的,又怕谢如卿到父兄那里告恶状,继续补充道。   “那你且说说,京口如今的状况。”谢如卿右手被陆采薇拉着,只得左手端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陆采薇清了清嗓子,环视左右,便将京口如今的情状一一说了。   京口本就是建业的门户重镇,南迁遗民想要抵达江南府邸,必须先到达京口。   一开始南迁浪潮并没有引起钱沃多大关注,直至他发现,北方世家……甚至小朝廷都打着南迁至江南的算盘。   早已在江东称王称霸的钱沃当然不希望大梁朝廷南迁,抢夺他坐舒服了的位置。   于是他纵兵羁押南迁遗民,将之全部扣留京口,不得进入江南。   并派强兵驻守京口,将这个重镇围成铁桶。   京口城本就小,又羁押了太多遗民,导致爆发疫病。   南迁世家多美貌女子,钱沃又不约束手下士兵,以致凌掠妇女、生灵涂炭、人人自危。   可以说,表面风平浪静的京口,内里已经完全坏掉了。   “幸而此前京口城内葆春堂来了一名大夫,此前钱沃一名侍妾快死了,全靠他钓着一口气。后来爆发疫病,也都是这大夫免费义诊,压下了疫情。”陆采薇说起这名大夫的时候,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的,好像在见证什么传奇。   “城里都把这名大夫唤作活神仙,说他有起死人、肉白骨之能。若朝廷能得此人,必定能如虎添翼。”   “哦?既然采薇这么推崇他,那瞎子倒想知晓他的姓名了。”谢如卿习惯性摁了摁陆采薇的头,就像手贱摁一个很好玩的开关一样。   啪叽啪叽真好玩,表面上还要表现得清风朗月的样子。   “大家都不知他姓名,只唤他作——平楚老人。”   “砰哒——”茶杯猝然而碎的刺耳声音。   是谢如卿的茶杯。   他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久久没有去按那个很好玩的“开关”。   ……   ……   “陆妹妹,你所说可是真的?那平楚老人当真如此厉害,连阿奇听到此人名讳都如此震惊?”说话的是谢家三房少夫人崔珏。   一听到陆采薇来了广陵,崔珏便约了世家女眷们凑成堆来瞧她。   说起之前营帐里,谢如卿失态的事,大家伙都挺好奇的。她们没法关心男人们打仗的事,只能关心这些边角料了。   “据说平楚老人四处行医,路过益州之时,见一对夫妇正哭丧自己夭折的女儿。平楚老人只往那棺材前看了一眼,便道,’这女娃还未断气,你们埋她作甚?’。”   “言罢不顾父母阻拦、乡里谩骂,将那女孩抱了出来,几枚银针插上、几味药材一熏,那女娃果真起死回生。”陆采薇最喜这些传奇小故事,讲起来头头是道。   崔珏正想再说什么,只见前方一抹绛蓝色的身影疾行而过。那人似乎穿着浆蓝色短打、头戴斗笠,她直觉得这人很熟,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她摇了摇头,继续兴高采烈地和陆采薇攀谈起来。   这场聚会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直到稍晚一点,明月辉才姗姗来迟。   此前,明月辉一直守在陈凉真身边,询问床上两名小宫女的状况。   小宫女的情况不容乐观,明月辉也没了好看的笑脸,全程有点丧丧的。   女眷们都知晓,今日与陆采薇一并送来的,还有两个明月辉的侍女,也都理解此时此刻明月辉的心情。   所以也给予了她一个足够的空间。   明月辉坐在一从杜鹃花下面,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破了她此时的平静。   “袁……袁表姐……”一个细若蚊足的娇声。   明月辉抬起头,眼睛即刻触到了一抹娇艳的天姿国色——汝南王妃裴浅。   裴浅云鬓宝冠,窄衫长裙,披帛在夜风中飘飞,显得姝色非常。   “嗯?”明月辉犹疑。   明月辉本想约裴浅与司马沅见面的,奈何司马沅一心记挂薛快雪病情,这一场邀约,也只好推了。   却不知如今裴浅单独来找她,所为何事。   “多谢小叔叔与袁表姐那晚的相助之恩……”裴浅的声音低低的,脸颊红透了,“一直想来道谢,左右又不见小叔叔,便拖了快一个月。”   “此事谢晋王便好,不必谢我。”明月辉腹诽,毕竟是他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的。   “当时那玉……玉如意……浅浅拿走了,没问题吧?”裴浅的呼吸有点急促,说话吞吞吐吐的,“浅浅的意思是,别院的人没说什么吧?”   明月辉有点没听明白,什么玉如意,“玉如意?”   她脑海里想了一下玉如意的模样,大约是招财猫的猫爪那般,两头大中间细的物事,就用手比划了一番。   “唉呀!”没想到惹来裴浅的一身娇|喘,裴浅赶紧扑倒明月辉身上,阻止她再做其他动作,“表姐,别这样……浅浅会害羞的。”   明月辉眼见自己的双手被裴浅揣到了丰满的胸脯上,整个眼睛简直就不能移开。   “害羞什么?”她喃喃问,手指感受到了被自己抚摸住的胸脯的抖动。   那瞬间她有点理解司马沅了,别说是他,连自己……也把持不住。   “它与浅浅成了那事,理当是浅浅半个丈夫了……”裴浅不好意思的底下脑袋,胸脯抖得更凶了,“这种房中蜜事表姐也要拿出来说叨,想必与晋王也是十分和谐罢……”   明月辉脑子轰地一声就炸开了,她连忙握住裴浅的手,“他……他……没碰你吗?”   “他?”裴浅眼中闪烁迷惑的光,瞬间理解错了明月辉的意思,“你说阿辞啊……阿辞……听我说了,也跟我试了试那玉如意……昨日我俩还……还一起在园中的花圃里……”   “我是说晋王司马沅!”明月辉焦急地打断裴浅,她没工夫听汝南王夫妇大胆的小情趣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怎么还这么会玩??   “小叔叔?”裴浅有些莫名其妙了,“小叔叔怎么碰浅浅了,那晚小叔叔温了一整晚的书呢……还多亏了小叔叔定力好……”   明月辉没打算听裴浅剩下的话语了,她提起裙裾,只想找到司马沅。   找到司马沅,找到司马沅……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要解释一下昨天为啥没来得及回复,因为狗子在准备日6666666……   狗子马上就每天小天使都回复,回复了又投入码字中,日6倒计时两天,周四准时日6,敬请期待哦——   误会终于解释清楚了,小渣是不是感觉缓了一口气,非常舒服的样子——   小渣:为什么我在受苦,他们还可以玩得这么开心?!!!   赔钱货:你也可以和表姐玩得这么开心啊!   小渣恍然大悟:辉辉……咱们来……来玩玉如意??   小辉盯着小渣的某处,咬牙切齿:只有不行的男人才玩玉如意…… 第50章 等待   妈耶, 这个狗币司马沅, 骗她骗得这么苦到底有什么目的?   气她明里暗里心里哭了多少场,小心肝被揉了多少遍,到底有什么目的?   害她每天晚上做噩梦, 梦到自己银行的四舍五入两个亿全变成了津巴布韦币,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一个活了二十七年, 把一群糟老头子踩在脚底下蹂|躏的铁血女高管还被一个小鳖崽子蒙在鼓里骗, 想想都……丢死个人了。   她发誓,自己找到他的第一件事, 一定是脱光了裤子把他吊起来打。   打到他道道血痕,跪下来叫祖师奶奶。   不然对不起她血妈丢人的一个月!   ……   明月辉就像疯了一般, 四处找着那个一个月来不曾在意过的身影。   可是驿站、军营、河边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身影,明月辉甚至想跑去南迁遗民所在马车帐篷里找了。   时至漏夜,她冷静了下来,决定去一个她一直回避去的地方。   ——薛快雪所安置的,一处驿站偏院。   在美人图鉴里,每一个美人都有自己的代表花草, 她们的立绘框也大多与这个花草有关。   正如陈凉真是素馨, 程念韫是水仙,裴浅是芍药一般,薛快雪的所属花草是一种更为悲凉的植物   ——水蓼。   山如黛,月如钩。   笙歌散,梦魂断,倚高楼。   偏院临水, 种植着蔓延无边的水蓼。   明明是清明惊蛰时节,薛快雪所在院子里总是冷冷清清的,平地里冒出一股寒气。   明月辉打了个哆嗦,给自己打了打气,走了进去。   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婢女、医女,见了她,无不鞠躬行礼。   她一路行去,家仆们便一路跪地,随后提着灯笼,纷纷引路。   “什么情况?”明月辉问为首的一个医女。   这名医女是谢家出的人,据说已经是豫州范围内最好的医女了。   “薛娘子……薛娘子本为四郎所救,病情堪堪平稳了半月。至寿春时已然慢慢复发,如今旧态复萌,白天里痛得嗓子都叫哑了,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现下叫累了,刚刚才睡着。”医女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清楚。   “那你老实说,她还能活多久?”明月辉进房间,瞥见床榻上瘦脱形的一副躯体。   没错,那就是一副躯体了。   女人趴在床上,抿着嘴睡得极浅,她的背部被一层涂了药的绵帛给覆盖住。   即便如此,背痈巨大的浓块还是密密麻麻的凸现出来,在瘦弱身形的衬托下,给人以非常恶心的视觉效果。   而且,非常臭,明月辉第一次知道,这种人体枯败的味道,比下水道还要臭。   “至……至多半月……”医女害怕自己说错话,竟兀自跪了下来。   明月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早知晓薛快雪身体不行,却不知薛快雪的竟然离死亡如此之近。   许是她们的动静有些大,导致了薛快雪的惊醒,”啊……啊……”   床上的人形开始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呜咽,明月辉听得鸡皮疙瘩骤起,她觉得这不是人,人不应该这样惨痛而卑微地活着。   “谁……谁……在那儿?”薛快雪连转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睛上覆满了白翳。   明月辉:“……”   “阿沅?”薛快雪有些急切,“药…… 找来了吗?   薛快雪以为是自己耳朵背了,听不见人说话,只剩一副骨架的身子趴在床上一点点、一点点地挪动,身子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幅度倾斜,”阿沅……药……药……呢……”   那般迫切,那般恐怖。   明月辉从未见过这般情景,不由地捂住了嘴巴。   她眼睁睁看着,薛快雪像一条虫一般,扭动着自己将死的身躯,向床沿延伸……延伸……   “是我……把你养大的啊……”薛快雪嘴角蠕动,诅咒般重复着说过一遍又一遍的话。   “阿沅……你不能让我……死……”   “阿沅……救救我……救救我啊……”   救救我……救救我……她不停不停地重复着,两只凹陷的眼眶中泛灰的眼珠什么也看不见,可就是这样空隆隆的,才最令人胆寒。   明月辉胃部翻腾,实在忍不住喉咙的那股呕意,捂嘴急急跑了出去。   上次看到薛快雪,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两颊还有点肉,虽是晦气了点,可人也是清清丽丽的。   如今……明月辉对着那张几乎只剩下骨架的脸,连一点基本的厌恶和恨意都冒不出来。   只是觉得,薛快雪可怜又可悲。   “殿下……殿下……”院子里花枝颤动,医女急急忙忙追了出来,手中举过一枚小小玉瓶,“这是奴婢做的清口丸,服下会好一些。”   明月辉颔首,接过那碧玉小瓶,掀开塞子,倒了两枚小小的丸子出来,放进嘴里。   薄荷的香味刹那间冲刺味蕾,还含存了点梅子的酸甜。   她重重吸了一口气,半倚长廊边,“这个,可以送我吗?”   她说着,摇了摇碧玉小瓶。   医女拼命点了点头。   “以后多做点,好吃的。”明月辉勉力笑了笑。   那小医女见自己精心制作的小玩意儿被王妃夸赞了,激动得都快哭了出来。   “之前晋王……是不是经常来这儿?”明月辉见小医女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看似随意,却切中要害地问。   医女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明月辉的神情,点了点头,”晋王每日都会来探望薛娘子,更多的是与我等讨论病情药方,。“   “不过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医女怕明月辉吃味,又赶紧补充道。   ”他……今日来了吗?”明月辉又问。   “来了……今日傍晚来过一趟,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医女回答。   “什么?!”明月辉从长廊边弹起来。   司马沅要出去?薛快雪都病成这样了,他不好好守着,还能去哪里?   “他说了要去哪里,要去多久么?”明月辉眼睛盯着医女,赶紧问。   医女被明月辉的反应吓到了,赶紧跪下来回答:“晋王说……少则五六天,多则八|九天。”   “别跪了,别跪了,起来。”明月辉最烦别人这般胆战心惊地怕她了,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可她这时候也没法关心眼前胆战心惊的医女,她更关心的是司马沅——   少则五六天,多则八|九天。   明明薛快雪还只有半月的寿命,他竟然还决心去这么长时间。之前每日他都会往她的窗台上放花束,说明之前每一次去的地方都不远。   这一次他居然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吗?   还是最后的孤注一掷?!   ……   明月辉回了房间了,一直没有睡去,她盼望着司马沅不会这么快就走。   去这么长的时间,他肯定是要准备的,他一定会在她的窗台搁好多好多花束,以代替他以后一段时间的缺席。   那时候她就可以捉住他,找他问清楚,然后……然后……   唉……   明月辉坐在床边,浑身包裹着锦衾,把自己包成了小刺猬的形状。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小脸贴进膝盖缝隙里,第一次感觉到这样排山倒海的难受与愧疚。   这一个月来,她如何对他的点点滴滴,一直徘徊于脑海,挥之不去。   她当时不仅打了他还骂了他,因为赌气对他冷漠,也从不给他好脸色。   他从没有反抗过,也从没有抱怨过,小脸一点点地苍白下去,话也越来越少了。   为了哄好她,他每天都会去好远好远的地方,摘好多漂亮的花儿来,有山茶、玉兰、李花和海棠……   其实她好喜欢好喜欢的,可为了气他,就当着他的面一股脑扔到了窗外。   就像抛却一份珍重的心意一样,抛弃了那些花,眼看着它们委顿于泥土中。   她还记得每晚他就着微弱灯火刷鞋子的模样,眼睛里燃着琥珀色的微光,很专注很仔细地一点点擦拭着皂靴,生怕靴子上的泥土会弄脏了地板,惹她不高兴。   她也记得她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样子,那身浆蓝色的短打,头戴斗笠,站在窗外与提着灯笼的她对视。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她又想起了今天去驿站别院看到的薛快雪,想起薛快雪骷髅架子一样的躯干,想起薛快雪为了活下去呐喊出的那些……把司马沅架在火上烤的话语。   这教他怎么办?!   薛快雪毕竟是养大他的人啊,他能不管她吗?   明月辉双手捂住脸,她怎么就忘了,他才十五岁,还没满十六……   他还是个孩子啊,一个冷宫里没受过一天教导,不通世事的孩子啊……   明月辉决定不打他了,她要跟他道歉。   她要等他回来,她要跟她好好地道歉的。   他是个好孩子,从来就没有辜负过她的期望,是她不对,她误会了他。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了启明星升起,等到了第一缕晨曦的降临……   倏然,有个身影,晃进了窗台。   她敏锐地抬起头来,眼里充斥着兴奋的光彩,可下一秒,她的光彩消失了,只剩下眼底浓浓的青黛色。   因为来人,是沈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明天狗子就要日6了……好害怕……感觉还没准备好……哭唧唧……   汪汪大哭,狗子只是一只弱小的狗崽啊,不该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不说了,去码字了。   小渣: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吗?   小辉:出来吧,保证不打死你。   小渣:能日李万姬吗?能跟我生孩子吗?不能的话,我还是不出来了。   小辉咬牙切齿:能不能不要作了,快出来,不然我真找人接盘了!   小瞎:少妇,来。   (题外话,大家猜猜司马沅去哪里了~) 第51章 送死   “袁姐姐?!”沈忌一撑窗台, 毫无顾忌地跃了上来。   他身手矫健, 少年人瘦长的身形,看起来就如同一只年轻的公豹,漂亮极了。   可此时的明月辉却无暇欣赏这般身手, 她的眼底止不住地失落。   “姐姐,好花赠美人。”少年笑嘻嘻地手一伸, 递了一枝娇艳欲滴的海棠过去。   明月辉不好拒绝, 只得接住,放在怀里。   按照平日里的状况, 少年军务繁忙,会早早离开。   然而今日, 沈忌一反常态地凑得更近了,几乎离她只有二掌宽的距离,“袁姐姐,怎的没休息舒服么?”   他敏锐地观察到了明月辉浓重的眼底青黑,不止没休息舒服,怕是整个人都心事重重地不舒服。   被少年突如其来的一凑近, 明月辉第一个反应, 是应激性地弹开。   稍过了一阵,身体才跟随着意识慢慢反应过来,不自然地舒展开,试图去接受这样的善意。   “没……没什么……”她勉力自己开口,嘴唇干涩,声音也是哑哑的, 宛若一根撕拉临断的弦。   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蓦然抬起头来,”你看到了晋王么?昨天一整天我都没看到他。”   平日里司马沅与他,一前一后来送花,抬头不见低头见。   虽是少年不待见司马沅,他总归是知道一二的。   只是听到司马沅的名讳,沈忌便兀自鼻音一疵,拉开距离,大摇大摆坐到了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白水。   一口干尽。   “你知道啊,他在哪里?”明月辉一看沈忌的表现,心里就有谱了,这孩子定是知道一二的。   她有些焦急,一双脚不顾一切地下地。   因蹲了一个晚上,这双脚发麻得紧,哪里能承受这般激烈的动作,霎时间酸痛难忍。   沈忌见了,连忙跳过去扶住她,“袁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坐着罢!他都不要你了,你还这么关心他作甚?!”   “你说什么?!”明月辉听到了些许字眼,猛地朝沈忌看去。   “呸呸呸,才不是不要你。他说他喜欢那薛快雪,说自己配不上你,你值得像我阿父一般英伟的男人去喜欢。”沈忌讨笑般地扶起明月辉,令她好好做到床上。   紧接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信纸,递到明月辉手中。   “看看这是什么!”他跃跃欲试地盯着那张信纸,示意明月辉打开。   明月辉手都是抖的,她捻了一遍那粗糙的薄薄的触感,心底空荡得可怕。   深深吸了一口气,展了开来。   一展开她就无语了,甚至升起一股还是先把司马沅那小鳖崽子打一顿的冲动。   她确定以及肯定,这封信一定是那小鳖崽子的手笔,这字迹,怕是连五岁孩童都不如。   她文化程度虽高,毕竟认繁体字还略微要慢一点。   何况每人所写的字迹不同,司马沅文化程度本来就低,写的字宛如蚯蚓摆尾、鬼画桃符,比莆田系医生开的病历单还难认。   明月辉花了好大半天,才勉勉强强认出几个字:   【愿娘子相离之后……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不知道从哪里抄的,简直乱七八糟。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月辉揉了揉眉角,好好的悲戚情绪被这封信这么一搅合,只剩下摁着这小鳖崽子抄三字经的冲动。   “和离书啊。”沈忌沾沾自喜地显摆,“文笔不错吧,晋王不会写,求我找的先生教他的。”   明月辉觉得可笑,“和离书?”   她当然懂和离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种东西。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小鳖崽子会给她写这种东西。她第一个反应,居然是——   是不是沈忌按着他的手逼他写的???   “稚儿,你逼着他写的?”明月辉重重一捏信纸,一个眼神朝沈忌睇去。   那个眼神过于犀利,一瞬间沈忌汗毛倒竖,他有一种被看破的错觉。   “怎么会?!”沈忌怪叫起来,“是那薛娘子将亡,他过意不去、良心发现,须得给薛娘子一个正当名分。才想与姐姐和离,与那薛家娘子共结连理。“   “是……这样?”明月辉迟疑道,记起了薛快雪那像虫一般蠕动的样子。   若真是这样……那倒真是……情深义重啊……   “当然是这样!”沈忌不自然地笑起来,“袁姐姐,你若是自由之身了也好,世家贵女不都能够二嫁么?”   “不若考虑考虑我阿父吧,宅邸干净,洁身自好,没有通房贵妾,还白送一个儿子。”   “多好呀。”   沈忌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向往了,圆眼睛越来越亮。   ……   ……   “撕拉……撕拉……”   耳旁,蓦然响起纸片一寸寸被撕烂的声音。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沈忌反应过来,转头一看,正对明月辉那双眼底青黑深重却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的眼里含着光彩,可以说是眉飞色舞地将那他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和离书给对折撕了再对折撕……   “袁姐姐,你在作甚?!”沈忌忙按住她的手,企图去抢救那张纸片。   “这东西我不认。”明月辉直接以手一撮,那份和离书挫骨扬灰,“我不信这是他的本意。”   她曾质疑过司马沅的品行,她曾怀疑过他的真诚,曾经不相信他,深深伤害过他。   她从来不在一个坑里跌倒第二次,也不想再犯第二次令她深深懊悔的错误。   她曾经与他登颍川城楼,以曾承诺过会陪他君临天下,他是答应过的。   她知道他答应过的事,一定一定会遵守的。   就像他在那一夜答应过她守着裴浅,就像他每日每日从不停歇地跋山涉水,为她摘来犹自沾染露水的一束鲜花。   “薛家娘子病成那副死样,还共结连理,呸!”明月辉毫不留情地戳穿沈忌的谎言,“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明月辉坚定地看着沈忌。   沈忌本来心疼那份千辛万苦弄来的和离书,可明月辉的眼神,莫名令他不自在。   他别过眼睛不敢直视眼前聪明而又坚韧的女人,“你见不到他了。”   “什么意思?”明月辉歪过头,强迫沈忌看着她的脸。   沈忌越发地不自在了,身子都侧了过去,支支吾吾道:“他去送死了,回不来了……”   明月辉:“!!!”   她一把将沈忌转了过来,厉声逼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稚儿,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沈忌没办法了,闭着眼睛豁出去大声道,“还不是那陆采薇,说什么京口有神医,他去京口啦!!”   明月辉怔了半晌,“京口……京口……”   广陵对岸便是京口,时至两军对峙,中间隔着遥遥四十余里的惊涛骇浪。   传闻钱沃派兵防守江岸沿线,人人高举弓箭,只要见到对岸船只,无不射成筛子。   “他怎么可能去京口,现在根本就没有船只敢去京口!”明月辉反驳他,她依旧没法相信沈忌所说,因为如今形势所逼,压根就没有去京口的途径。   沈忌被她捏住肩膀,吃痛之下,嘴角浮现淡淡讽刺,“难道没有船只,就不能去京口了吗?”   “那你以为,谢公准备里应外合攻破京口的办法如何能够实现?”   明月辉心头茫然无措,她心知沈忌这句话,绝不是假话。   “怎……怎么去?”明月辉喃喃。   沈忌唇角一勾,头一歪,示意明月辉跟着他过来。   明月辉勉力挪动脚步,跟着沈忌到了桌前,只见沈忌以手沾茶杯里面的清水,在桌上洋洋洒洒画起了舆图。   他自小从军,跟着清河王南征北战,练就了一身本事。   画个小小舆图,可以说行云流水,意至笔就。   很快,一幅两岸对峙、涛涛江水的雄伟之景在他手下重现,不同的是,沈忌将画面延伸,一直延伸到了两岸之外很远的一处险滩。   这处险滩位于广陵之上的数百里外,那里山峦众多,连绵群峰一度将长江阻成数股支流,江面骤然狭窄,却凶险异常。   明月辉看呆了,她父亲是地质队出身,她本身从小熟识地理,原本中国地图下游,哪里会出现如此险滩?!   这样的险滩是有,不过应该集中于上游,例如三峡地区。   不过在下一刻,她想通了。   这里既是游戏,朝代都能架空,那么地图肯定也能魔改。   “这个地方叫做破岭。”沈忌手指着那处险滩,“此处层峦叠嶂是突击很好的掩护。”   “谢公调动了南羽军中的一群士兵组成劲旅,他们上无父母下无子女,更无长相厮守之人,无牵无挂,只怀救世济人之心。”沈忌说着,眼神中缓缓升腾起一股不符合年龄的锐气。   明月辉内心一紧,聪慧如她,怎么猜不到谢如卿调用这群人的动机。   “这群人都怀着必死的决心,他们从破岭潜行过江,直捣京口。他们会带着谢公口谕,与内应劝降守城大将。”沈忌道。   “不过大将不降该如何?”明月辉问。   “杀人,抢符,夺城楼,开城门,迎我南羽大军,破江而入。”沈忌抬起头来,眸光灼灼。   明月辉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那……晋王?!!”   “晋王请命跟随,想为那薛家娘子求得京口神医之药。”沈忌话重重刺入明月辉心中,令她的神魂俱荡。   她揪住沈忌的衣襟,强自撑着身子问他:“他一个冷宫出来的孱弱小皇子,别说士兵,连个普通壮年男人都不如,如何与你南羽精锐相提并论?他去了只能连累你们,你们怎么能放他去?”   “怎么能放他去?!!”明月辉真的慌了,紧紧地拽住的衣襟,她浑身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这一次沈忌没有反抗,“他写了生死状,说若是连累了南羽军,便以己身……”   “做诱饵。”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沈忌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开不开心~!眯眼笑~   狗子不开心,狗子手都要码断了!!!!!   小鸡:快去死吧,去死吧,死了我阿父就能上位了,我终于又要多个妈了!!!   小渣:你想多了。   小瞎:你想多了。   小鸡:掏出来比比看,怕是连我都比不过,怎么给阿父比,怎么给袁姐姐性|福   于是小瞎掏了出来,小渣也掏了出来!   一时间风云变色。   小鸡呜呜跑走,你们作弊——   小真:我……我也可以掏出我的幻肢。   小鸡一边哭一边一把拉住小真,拖走了。 第52章 去找他   明月辉这个人, 很刚强, 遇到什么事都不哭。   其实她也有怕的,只是掩藏在倔强的外表下,不轻易露出最柔软的嫩肉。   她怕失去, 她不舍得,无论是一个人也好, 还是一只猫也好, 甚至是一盆多肉植物,如果是离开了她, 她会难受好久好久好久。   十四岁之前,她是珠宝行当的公主, 父亲地质队出生,退役后经商所向披靡,她活得骄傲又自在;   十四岁之后,她家的公司垮了,父亲因经济犯|罪坐牢,母亲改嫁, 把她当累赘地丢弃了她。   她就陪着奶奶生活。   以前的朋友都离开了她, 以前巴结她的人都开始嘲笑她,她转了学,又辗转了很多地方。   后来又经历了一件改变她人生的事,她的心就开始变硬了,很硬很硬。   她从一个喜欢猫咪、娇娇气气又柔弱矜贵的小姑娘,慢慢地变成了那个一个人开瓶盖、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加班到深夜的工作机器。   她哪里会想得到, 自己玩一个游戏,把自己玩了进去。   系统给她一个狗儿子,她一开始也是拒绝的。因为养一个人,比养一盆多肉或一只猫,更要付出感情。   她不敢付出感情,因为害怕失去,于是就把他一个产品来养。   她想,失去一个产品总不会难过和心痛了吧……   可是她错了,人怎么能是产品呢?   人是活的,活生生的,是司马沅睡着后浅浅的呼吸,是他笑起来小小的酒窝,是他挑灯夜读时琥珀色的纯真。   以前嫌司马沅在眼角边晃着烦,如今想找司马沅,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其实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司马沅说的。   “不对……不对……不对……”明月辉直直摇头,她的脑子乱极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谢如卿,谢如卿一定不会让阿沅去冒险。”   她想到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只要阿沅求,他把齐天丸都给了阿沅。这说明阿沅对他的重要性,他怎么可能放任阿沅去死?!”   这样说着,她迟疑不定地看向了沈忌,那双眼睛里,是质疑,是谴责,是深深地探寻与悲哀。   沈忌垂眸,紧紧地咬着后槽牙。   他满以为看到这份和离书,明月辉会开心的,可是……怎么回事这样一个结果?!   “告诉我……”明月辉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有时候在想,人笨一点怎么不好了,就不会这么快洞悉这些真相,“是不是……是不是你?”   真的,她也不想的——   “是我。”沈忌回答。   “晋王来求我,想我通融他加入这只名叫凤羽的必死队。姐姐,我想着……你和我阿父……你知道么,我阿父他第一次对除了那个人之外,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沈忌的眼底,泛起盈盈的光。   他讲到清河王的时候,和任何时候都不同,没有任性,没有飞扬跋扈,没有少年逞能,只是一个孩子,去深沉地爱着一座高山。   “他一直没有娶妻,更没有纳妾、通房,因为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沈忌说。   明月辉很奇怪,清河王喜欢的,不就是沈忌的阿母么?   他为什么要称呼自己阿母为——那个人?   不过她没有问,也没有打断沈忌。   “姐姐,稚儿看得出,阿父对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沈忌吞了口口水,“他从来不会给任何一个女人寄信,也从来不会托付我好好照顾谁。”   “只有你,只有你。”少年有些急切,眼底都包了泪花,要掉要掉的了,“稚儿希望他走出来,稚儿盼着他好……”   “稚儿……”明月辉不忍道……她意识到,他还是个孩子啊,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所以,所以稚儿有些自私……就对他说,说若是晋王执意送死,何必拖着袁姐姐,不如和离了各生欢喜,放彼此一条生路。”少年捂住眼睛,想要自己的男儿泪。   阿父告诉他,沙场男儿,是不准流泪的。   “他……他答应了?”明月辉问。   沈忌猛地一点头,“很快答应了。”   于是沈忌才冒天下之大不韪,瞒着谢如卿偷偷将司马沅安插进凤羽中,并连夜为他们送行,企图瞒天过海。   明月辉的心,沉了下来。   窗台外吹来了道道凉风,一轮圆日升起在一望无垠的江面上。   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她拉着司马沅登上颍川城楼。当时少年还很矮,他看什么都新奇,明明被欺负得这么惨,给他买点小玩意儿小东西,很快很容易就恢复了。   当时城楼上的风特别大,小少年像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问她,“那……那……你是想留下来,跟……跟我在一起吗?”   她想着把他打造成自己事业上最王牌的产品,便意气风发地回答,“当然!”   “我会留下来,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她还记得少年脸上那单纯的、难过的又向往的表情,深深地、深深地篆刻在她的心口上。   明月辉一点一点地攥紧了手——   他需要她,他是需要她的,他现在无助得都一个人去送死了,他怎会不需要她?!   他写下和离书,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不连累她。   这个傻孩子,他哪里知道,自己死了,才是最大地连累了明月辉!他若是死了,他妈的她这辈子也完不成这个游戏了。   “那个……他……他其实给你留了东西……”沈忌的声音轻若蚊足。   说着,直直走过窗台,翻了下去。   过了好一阵,他重新回来时,抱了一捆鲜花,有李花、有墨兰、有山茱萸、有垂丝海棠……好多好多花,一束束地用锦帛系好,妥帖、灿烂、贞静。   沈忌:“他怕你接受不了和离……托我每天放一束在你窗台,权当是他出去找药了,不想见你。”   “待到大军过江,攻占江南之后,再告诉你这件事。”他继续道。   本来沈忌不愿意把这些话给明月辉的,他怕明月辉因了这些花,留恋司马沅,不会去爱自己的阿父了。   明月辉接过这束花,清丽的小脸蛋温柔地贴在花瓣上,轻轻蹭了蹭,表情少有的娴静又温柔。   她的心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坚强,因为她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任何人都阻扰不了的决定。   “我要去找他。”明月辉的脸庞还贴着那些花,柔软的皮肤与柔软的花瓣,皆是柔柔的触感,这句话也是轻轻的,又好似有千斤重 。   “我要去找他。”   ……   明月辉行动起来,她本身博闻强识,沈忌画了一遍舆图,便深深记在心中。   “袁姐姐,你疯了?!”当明月辉求沈忌,给她一匹快马,或者几个兵的时候,沈忌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就我一人进京口,不会拖累别人的。”明月辉焦急地解释。   她只想有人到时候接应他们,若是她死了,大军进了城,也好有人收尸。   “你一个世家贵女,连战场都没见过,是去添乱还是送死?”沈忌怒了。   “去跟司马沅一样,当诱饵!”明月辉咬着牙道。   既然沈忌不帮她,她想也不想便出了门,她想要去找裴元知,求一求舅舅。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沈忌出手了,他想要把这个疯女人给捆起来。   哪知明月辉脚灵巧地往后一踢,正中他的膝盖,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直接反剪住了他。   “稚儿,你袁姐姐可不是普通的世家贵女,是连你阿父都佩服的世家贵女!”明月辉道,她就知道,这具身体在关键时候总是这么给力。   自上次的玉如意事件后,明月辉就一直备着绳子、匕首等神器,以防有人再对她与司马沅再进行暗算。   这时正派上了用场,不多时,她便把沈忌捆成了粽子状,偷偷塞到了拔步床底。   在给沈忌的嘴里塞住绣帕后,她顶着沈忌要杀人的眼光,走出了门扉,“阿一。”   随着这一声【阿一】,一个身影应声而落,跪在明月辉面前。   这是裴元知给明月辉的暗卫,原本有两人,其中一人教她去照看薛快雪去了。   裴元知让她重新给这两人取名,她便取了【阿一】和【阿二】,是的,就是这么好听又好记。   这两人不像传说中那种神秘冷酷的杀手,身手普通,也有七情六欲。   阿一喜欢敏成侯府的一个侍女,上巳节那天还告假去偷会人家,所以当时明月辉与司马沅遭人下药,才毫无办法,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事后阿一很是愧疚,一直守着明月辉,可以说寸步不离了。   他们被裴元知赐给了明月辉,以后就是明月辉的人了,万事以明月辉为重。   “女郎可是要去求裴太守?”阿一从来不在明月辉说话之前开口,这次却破例了。   明月辉点了点头。   “裴太守定不会答应女郎,他的反应,会比沈世子更为激烈。”阿一真诚地道。他曾是裴元知的手下,比明月辉更加了解前主人。   明月辉方才急晕了头,阿一的话令她冷静了下来,她觉得他说得对。   裴元知比沈忌更有实力,也更有实权。他是袁芳尘的亲舅舅,是真心真意关心袁芳尘的人,对于明月辉这一行为,饶是她巧舌如簧,也不会答应。   可不找舅舅,又能找谁呢?   明月辉想了一圈,觉得司马沅真是悲哀。兄弟阋墙、父母不仁、举目无亲,他堂堂一个宗王,去这般大喇喇地送死,也没人在意,没人关心。   甚至他的几个兄弟还可能拍手称快,因为少了一个潜在竞争者。   如今,也只能去找那个人了,那个【传说·很好看·其实·好像也还行】的——   谢如卿。   明月辉停住了脚步,突如其然问道,“那你呢,阿一,你会阻止我么?”   年轻的暗卫伏在地上半天,先是一点头,最终还是选择摇了摇首,“阿一是暗卫,应永远忠诚于主人。女郎是阿一的主人,阿一听女郎的。”   “但如若无人陪女郎去,阿一愿意做接应女郎那个人。”   明月辉重重呼了一口气,“好,无人接应我,你就当接应我那个人。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拔针了,对不起天使们,狗子算错了章数。小辉辉不会去给将士们添麻烦的,她拔针后会非常厉害,相反,是最大的助力,大家放心好了。   天使们:说好的拔针呢?!   狗子:下一章就拔!狗子算错了章数,是下一章!   小瞎:意思是下章才能揭晓我和我辉的关系?   狗子:别生气,哭唧唧,小瞎瞎,狗砸对不起你。   小瞎围笑:没事,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一天。   暗地里对青衣奴,“看我眼色行事,哔掉这只狗。”   青衣少年:“????眼色???” 第53章 拔针   明月辉坚定了心肠, 她决定先分两步走。   一是拔去脑中的针。   她这具身体潜力非凡, 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能够轻易制服久经沙场的沈忌,这说明袁芳尘本来的武艺远远在沈忌之上。   若是她能回忆起一招半式, 想起让这具身体的实践经历,绝对会事半功倍, 大大地增加存活率。   原本不想拔针, 是因为她不信任任何人。可事到如今,她也该学会把自己交到别人手上了。   二是去找如今的世家共主谢如卿。   现在京口形如铁桶, 横穿破岭虽能渡江,但无法真正进入京口。而谢如卿, 一定知道进入京口的法子。不然他不会有把握组成凤羽这种敢死队,此人谋定而后动,是有大智慧的人。   打定注意后,她来到了陈凉真所在的小院子。   自认领了那两个可怜的小宫女过后,陈凉真一直都在尽职尽责照顾她们。   “殿下!”察觉明月辉站在身后,陈凉真兴奋地回过头来。   “凉真, 出来一下。”明月辉隐晦道。   陈凉真乖乖巧巧地跟在明月辉身后, 她的小院子里有一颗芭蕉树,翠绿欲滴,轻轻拂在两人之中。   “凉真,你愿意帮我一件事吗?”明月辉单刀直入。   陈凉真怔忪,殿下说的是【我】,而非【本宫】, 聪明如她,很快心里有了计较,怕是出了什么事。   “殿下要凉真做的事,就算赴汤蹈火,凉真也会去做!”陈凉真正欲跪下,被明月辉眼疾手快地扶了起来。   “你无须跪我,此事是我求你。”她果然还是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跪了,平日里是为了装身份,不得不接受人们的跪拜,死到临头,明月辉也想任性一次。   “凉真,你此前说过,我大脑后面插有金针三根,是也不是?”明月辉双手握着陈凉真的胳膊肘,心底有些紧张。   陈凉真重重点了点头。   ”能不能,为我拔针?”明月辉好看的杏眼无比专注地望着陈凉真。   陈凉真迟疑片刻,正要说话——   就在那刹那间,她的嘴唇被一柔软的物体堵住,那是明月辉洁白的手指。   “别问为什么,我的好凉真。”明月辉柔柔地道。   陈凉真的小脸蛋嘭地一下红透了,殿下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殿下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   这个陌生又奇怪的认知让她无法正常呼吸。   “好么?”明月辉低下头,轻轻问道。   意识到明月辉的呼吸压了下来,陈凉真的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一般,点个不停。   明月辉明白,其实陈凉真是个好女孩,从头至尾,对陈凉真的一点好,她早已十倍地还给了自己。   所以这一次,明月辉打算瞒着陈凉真,她不能让这少女跟她一起去送死。   小凉真还有大好的青春和年华,还有着悬壶济世的梦想,还没见过真正的天地。   “谢谢你。”明月辉道,她低下头来笑了一下,深深地拥抱了陈凉真,“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好姐妹。”   明月辉不知道,小脑袋搁在她肩膀上的陈凉真,思想已经完全爆炸了,瞪大了眼睛,两道鼻血从秀气的鼻孔里涓涓流下。   ……   “殿下,您后脑勺有三根金针,一根细,两根粗。”陈凉真尽量用简单的语言让不会医术的明月辉听懂。   她轻轻地挽起明月辉的秀发,心疼地抚过三根金针所在的地方。   那两根年代久远的金针极粗,稍微差错一寸,当时明月辉就即刻毙命。就算是生生插进去,她的殿下当时也定是受尽了苦楚,痛不欲生。   她不知是谁这么狠心,竟要置殿下于如此死地。   “陛下,疼么?”陈凉真难过地问。   明月辉没心没肺地怂了怂鼻尖,“没感觉的。”   陈凉真更心疼了,陛下一定是在安慰她!   “细的那一根可以拔,粗的两根拔之则有性命之忧。”陈凉真仔细检查,然后道。   明月辉:”那就拔细的那一根,需要多少时间。“   陈凉真:”一个时辰。“   明月辉重重吸了一口气,“拔吧。”   ……   明月辉躺在床上,她记得,上一次司马沅也是这么躺在床上,让陈凉真为他施针,这一次轮到了自己。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她以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念叨。   其实她很怕痛的,可是没人保护她,只能徒作坚强。   后颈一阵刺痛,明月辉知道,只是陈凉真用了麻沸散,很快,她昏睡了过去——   ——   ——   眼前,是一串串的01代码,它们跟活了一样,跳动在她的眼前,穿梭在她的身边。   【玩家粑粑,又见面了。】一个不甚美丽的声音想起,熟悉的系统音。   “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是只是回忆过去么?”明月辉望着这漫无编辑的编码数字,感觉自己是不是进入了这个游戏的内部系统。   【是的,你将进入过去的时间点。】系统回答。   【这具身体的每一段历史,都是你自己创造的。所以你将穿越回过去,补全这一段记忆。】   明月辉一愣,她一直以为,解开金针是解开原身的回忆。   没想到系统还可以这么玩……   【这一段剧情,是这具身体刚刚被插入了第二根针之后。金针压抑你的大脑,抹去你的记忆,进入剧情后,你将暂时失去所有记忆。】   “失去记忆?!”明月辉蓦然抬头。   【玩家粑粑,玩得愉快。】   “等等啊……不能坑你粑粑啊!”明月辉尔康手,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啊……   可是没有机会,眼前一黑,她的意识陷入了虚无中。   ……   ……   疼……全身都疼……   脑子疼……最疼的是脸……火烧火燎地疼……   明月辉微微地眯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模模糊糊所见的,是马车的顶棚。   她很快有了认知,她睡在马车里。   外面很热闹,隐隐约约,看到了亮着的灯火,好像在过花灯节。   “呐,今天是上元灯节哦。”有一个声音,沙哑得很,像是刚刚哭过。   是个少年在说话,他的嗓音真好听,就像是博山炉里缭绕的烟,痒得勾人。   他就跪坐在她面前,她只能看到半爿他绛红色的衣袍,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脸。   “记不记得,你跟我约定过,说哪一天出宫了,一定要来逛一次灯会。”少年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努力地忍住那一股泪意。   “我会正大光明地牵着你的手,带你去吃馄饨,买昆仑奴的面具,看皮影戏。”   “我们俩去小贩那里买莲灯,跪在运河边虔诚祈祷,祈祷国泰民安、边疆大捷、婚事顺利、和和美美、多子多福……”说着说着,少年笑了起来,仿佛那些美好的愿望,都实现了似的。   明月辉从他的描述中,好似也看到了一对少年少女,天生璧人。   他俩手牵着手,就像全天下所有同样年龄的少年爱侣一般,奔跑在上元节灯火辉煌的朱雀大街上。   少女梳着双丫髻,削肩明月珰,一双眼眸倒映着那一夜的龙鱼舞。   少年英姿勃发,俊美不凡,长衣长袍地拉着少女,全大街的人都艳羡这对璧人,百枝煌煌全为这对璧人而亮。   然而他们全不在乎,把自己当做全大街的所有的普通的情侣一般,穿梭在宝马香车之中、琳琅货物之间,灯火辉煌之下。   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少年美好的想象而已。   如今的他俩,在黑灯瞎火的巷子尽头,把自己隔绝在灯火笑闹的大街之外。   “今天我把你带来了……梓宣……”   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包住。   就算明月辉看不到,也能感觉到,那双大手就像对待珍宝一般,仔仔细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   “上次我带进宫的面人,你不说很喜欢么?我买了好多好多……”少年道。   明月辉感觉到少年塞了一根小木棍状的物体到她的手里。   “这是诸葛亮。”少年孩子气地数着。   紧接着,又一根木棍塞了进来。   “这是周瑜。”   又一根。   “这是雷震子。”   又一根。   ”这是姜子牙。“   “这是玉面狐狸。”   ……   “郎君,没有时间了……”马车外,传出了另一个苍老的声音。   “等等,等等!”少年焦急地喊道。   “这里还有巫山神女的小面人,还有楚庄王……”少年买了不知道多少面人,一个一个摆到明月辉手中。   “郎君……你和她……没有可能的。”马车外的老人叹息,“那刑罚是女皇下的,你越和她相处下去,女皇越不会饶了她,就越是害了她呀……“   “时间不早了,平楚老人已经在城门外等着了。”老人催促。   “等等,荆伯,我再看一眼,我再看她一眼……”少年乞求。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一滴滴湿热的泪,打在了明月辉的手背上,重重的,重重的,打在了她的心间。   她很难受,她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眼前的少年,可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以后……”少年努力吞咽,想要以正常的声音去对她说话,似乎……还想对她笑一笑,笑一笑,“以后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取一个新的名字,有一个新的模样……躲得远远的……远远的……”   “你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会有一份很好的姻缘。”少年笑着说,“别再这么倒霉遇到我了,忘了我吧。”   少年温暖修长的大手一点点,一点点离开了明月辉的小手,她突然生出一股冲动,她要抓住他!   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清楚他为何如此悲伤。   她只是有个感觉,如果她再不抓住他,这一生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她无论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努力……那双手也不能动一下……就这样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手抽了出来……   那丝温暖,最终,还是消失在了这黯然的陋巷之中。   唯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   轱辘轱辘,轱辘轱辘…… 马车稳稳地行走,把她带到了未知的地方……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少年一袭绛红色的锦衣,一步一步从陋巷中走出,花灯的光彩一点点扑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半明半暗的光彩,惊绝世间的容貌。   他抬起了脑袋,点点小雪飘落了下来。   他伸手去接,天地茫茫,那清绝眉眼仿佛一夜长大了,又仿佛一夜变老了……   耳边回想起了那一年冬天,一个小姑娘的娇嗔——   “你叫什么名字?是那个宫里的宫人?“小姑娘见他趴在掖庭池塘边的湖石上,鬼鬼祟祟的,遂鼓起了勇气朝他吼道。   他回过头来,手指放在嘴唇边,“嘘——”   “怎么啦?”小姑娘好奇地走过来。   “这里有个燕子窝,有好几只小乳燕呢。”少年道。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好生好奇的模样。   “成年燕子死了,我每天给它们捉点虫来吃。”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瓷碗。   “我看看,我看看好不好?”小姑娘不由地前进了几步。“这大冬天,我能从制衣局里找点棉絮给它们垫着。”   少年点了点头,伸出了手,小姑娘毫不矫情地握住了,跟着爬了上来。   她果真看到了一窝嗷嗷待哺的小乳燕,藏在湖石的夹缝里,冷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小姑娘看了眼空中的飘雪,“我那儿有从制衣局里匀来的棉絮,我赶紧带点过来。”   她手脚很快,跑走了,又赶快跑回来。   重新上石头的时候,额头上都是汗。   “你什么名字?”这是少年第一次主动问一个女孩的名字,他觉得她和自己遇到的所有姑娘都有点不一样,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认真看过他的脸,也没有在意过他的容貌。   “梓宣。”小姑娘怂了怂鼻子,有点想打喷嚏。   “谢奇。”少年赶紧介绍自己,眼睛转了一圈,又补充道,“族中长辈说了,等我弱冠之时,会取一个字。”   “字什么?”小姑娘问。   “字如卿。”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公司开年会,就现在才回来,来不及了,狗子去码字了,啊啊啊啊啊啊!!!!   晚点再更第二章 ,结果一回家,发现,我家鸟宝宝生啦!!三个蛋!!!   小瞎:恭喜恭喜。   狗子:同喜同喜。   小瞎:瞎子终于扬眉吐气了,感谢大家买小瞎股,谢谢,谢谢。   小渣:咬手绢,不,男主地位不可动摇!   小清、小真:我觉得我也还可以再奶一把。 第54章 平楚老人   “平楚先生, 你这是……?”马车外苍老的声音道。   明月辉模模糊糊醒来, 听到了对话声。   ”平楚只是谢奇所托,将这个小姑娘带走。换言之,平楚想带走的, 只是这个姑娘而已。还请老人家自觉离开,你将小姑娘送来, 你的任务也已经达到了。“一个自称平楚的年轻声音道。   ”老朽只是奉谢郎君之命, 谢家郎君拳拳忧虑,还请平楚老人体谅。”苍老的声音回答。   “平楚乃幽栖之人, 并不想受任何人的打扰,无论是谢家, 还是女皇。”一个年轻的声音道。   很奇怪,这个人明明叫做“平楚老人”,却有着过分年轻的声音。   “你……你……”苍老的声音结巴起来,好似被戳穿了什么秘密。   “你是谢奇的人,却暗地里投靠了女皇。跟着平楚,得知小姑娘的去处, 不过是想私自汇报女皇吧。这样女皇便可长久地利用马车里面的小姑娘, 来牵制谢家那个小子了……”平楚老人不卑不亢地分析。   “平楚老人,太聪明的人,往往活不了太久。即是知道了女皇的秘密,就留你不得了。”苍老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然后是兵器捅入身体的钝声……   像是一人杀了另一人, 明月辉有个直觉,是那个叫平楚老人的赢了。   明月辉的心头莫名安心起来,她的脑子痛极了,听着听着,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轱辘轱辘……轱辘轱辘……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明月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中间有人来喂了一些米汤,她的眼睛就像长了白色的翳一般,看不清人。   不知为何,她越来越记不清天数与东西,前些日子的事,那个少年的事,也渐渐从她脑海里,像被橡皮擦抹去一样。   她开始每次醒来就在脑子里想一想那个少年的话,那个少年的动作,她不想忘记他。虽然不记得他是谁了,就是潜意识里,不想忘记他。   她有个感觉,如果真的忘记了他,就好像做了一件这世上她最后悔的事情一样。   然而,事与愿违,那些记忆,却依然若天河之水,潺潺地从她脑海里流尽……   当最后一天,她醒了过来,觉得自己要想起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的时候——   她哭了。   不知为何,她的眼泪流下来的时候,脸就灼烧般地疼痛,痛得她像野兽一般,虚弱地嗷嗷直叫。   “可怜……“平楚老人及时发现了她的异状,迅速以金针一扎,明月辉两眼一黑。   晕倒之前,她依稀听到了平楚老人的在说,“这根金针扎得这样深,记忆流逝还是小事,怕不是要变傻。”   ……   ……   明月辉躺在一张床上,这章床很大,比窄□□仄的马车要宽敞得多。   她听到一男一女两个声音,男的那个是平楚老人,女的那个就声音来说,异常嘶哑苍老。   ”芳尘,这张脸皮可是为师好不容易寻到的。这张脸皮的原主是名十六岁的小女郎,那女郎有个诨名,叫做赛天仙,乃她们十乡五里最美的姑娘。”   “可惜其父母贪赌,将她卖与一肥头大耳的乡绅做妾。赛天仙原本的小相好想去抢回小娘子,却被打得四肢残疾,形同废人。”   “女郎以脸皮为代价,求得为师为那可怜的小郎君医治,为师心肠好,还白送一个乡绅灭门套餐。”平楚老人以颇为愉悦的声音道。   “师父,妄造杀业不好。”女人道,苍老又嘶哑,听起来很是可怖。   “好好好,我家芳尘最是善良了。”平楚无奈道,“为师的意思是,这张脸皮这般好看又这般珍贵,你何苦要让给这个新来的小妮子?”   “她比我可怜,她也比我更需要一张新的脸。”女人平静道。   “那你怎么办?”平楚老人有些焦急。   “罐子里还泡着一张没用过的脸皮。”女人答。   “那张不行,是个四十几岁的老女人,生了八个孩子那种,脸上都是黄褐斑。”平楚有些嫌弃,“我家小芳尘年纪还小,怎么能用那种脸。”   “反正给我也是浪费,师父,你知道我用不了两年便要换。”女人劝道,“把那副带回来的声带也一并给她换上吧,声音而已,芳尘还能两年。”   “芳尘,你——”平楚老人看不下去了。   “师父,哀牢山孤寂,芳尘好不容易盼得一玩伴,就让芳尘对她好一点吧。”女人哀求。   “况且芳尘好久遇到这样同病相怜的娘子了,那女皇好狠的心,不过因爱而不得,就去毁掉这样一个好生生的姑娘,剥了脸皮、割了喉咙,抹了记忆,作践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慈仁地说。   “这姑娘算是好的了,平时人好,人缘也好。听说事发时被一个宫的友人打晕了塞进地下室,整个宫室的人都被女皇屠了,都没人肯开口说她的下落。”平楚老人感叹。   “女皇没找到人,于是就放话,一个宫室一个宫室地屠下去,直到有人供出这小姑娘的下落。”   “后来是这姑娘自己醒了,不忍见到女皇再屠戮他人,自己去认的罪。”平楚继续道。   女人不忿,“她又有什么罪?!不过是女皇倾慕的人,恰好喜欢的是她罢了。”   “爱这个东西,真让人遭罪。”平楚老人感叹,“况且,自首有什么用呢,女皇还是把知情人全部都杀了。”   袁芳尘想象着那流血十里的惨状,倒吸了一口冷气。   “啧啧啧,话说芳尘,这张脸皮可真好看的紧呀,你当真不要,要便宜了这个小妮子?”平楚老人最后挣扎。   “我的好师父,我有了你,还缺这世间美貌的容颜?我要什么,你不给我呀!”女人柔声哄道。   她的声音虽是恐怖,却异常温和可人,让人非但不心生恐惧,还倍感亲切。   明月辉被这声音安抚了,原本波澜起伏的内心,也得到了久违地平静。她想她不用再害怕了,这女人是好人,定不会害了她的。   这般想着,一根金针扎入后颈,明月辉失去了意识。   ……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过了两个月过去了,明月辉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与这里的人。   这里叫做哀牢山,是宁州境内的一座深山。   哀牢山上,绿野淙淙,萝径蔓蔓,了无人烟。   诺大的山上住了两个人,一个叫做平楚老人,一个叫做袁芳尘。   “明月,吃饭了。”眼前的女人温柔地道,她的声音嘶哑干枯,仿若七旬老妇。   她长了一张干枯蜡黄的脸,四十几岁的模样,脸上长满了黄褐斑。   拥有这样一张丑陋的脸的女人,却长着一双清亮至极的眼睛。当她看向你的时候,你会莫名放下自己所有的戒心,去倾心交付。   明月辉本来在把玩一个小面人,被她这么一叫,兴冲冲地转过身去。   女人拿了个搪瓷碗,敲了敲,“明月,来吃饭,今天是师姐做的油煎山坑鱼哦!”   一听到油煎山坑鱼,明月辉一下子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型。   轻轻巧巧放下了手中的小面人,一颠儿一颠儿地就往袁芳尘跑去。   此时的她总是会忘了很多很多事,比如她怎么到这座山的,比如她是谁,她的过去,再比如过去几天袁芳尘教她认的那些字。   她只能努力地勉强记住袁芳尘,记住师父。   袁芳尘是她最温柔最好看的师姐,也是自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   当时明月辉的头上、脖子上都缠绕着厚厚的白纱,是袁芳尘一口米汤一口米汤地喂她,仔仔细细地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袁芳尘说,明月辉醒来的那天夜里,明月清辉,拂照山林,那弯下弦月又大又亮。所以她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明月。   明月,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袁芳尘每天都教她说话,教她认字,给她讲故事,还为她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有烤山猪肉、油泼兰花苗、鸡片白芽、卤水银丝面……不过她最最喜欢吃的,就是油煎山坑鱼了!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一个字都记不住,还吃!”明月辉正笃笃笃地跑过去,不料被一人揪了后颈,直直捻着衣服提了起来。   明月辉也不怕,撒娇地揪住耳朵,一个劲道歉,“师父,师父,你别打我,打我师姐可是要心口疼的。”   从后面揪住她的男人是师父,名叫平楚老人。   师父一头白发,一把拂尘,灰扑扑的道袍就没见他洗过。   不过据师姐说,他每天都有换的,只不过他的每件衣服都一模一样,让人看不出来。   不过师父长得还是蛮好看的,一张清隽的少年面庞,让人误以为只有十七八岁。   其实他的具体岁数,连师姐也说不清。师姐说,在她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师父起,他就长那样。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长那模样。   “坏东西,知道你师姐心口疼还专门戳痛处,遭打!”师父眉毛竖了起来。   袁芳尘忙将明月辉揽至身后,”打什么打,她今儿认了整整五个字呢!”   “哪五个?”平楚老人问。   “平、楚、老、人、傻!”明月辉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念出来,念完就开始咯咯咯地笑。   “你个小兔崽子!”平楚老人真的撸袖子了,“你别吃饭了,以后都别吃饭了!油煎山坑鱼也别吃了,为师一口一个,你就看着为师吃!”   说完他还真的抢了袁芳尘手中的搪瓷碗,一夹筷子,一口一块,非常快速地当着明月辉的面,把那一碗油煎山坑鱼,全部吃完了。   明月辉本来以为平楚老人是开玩笑的,结果当她看到他真吃得满嘴油渣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   可怜巴巴地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马上……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师父,你找死么?!”袁芳尘以豹的速度冲上来,熊的力量往平楚老人头上一锤了一锭,“这么大的人了,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些什么?!”   平楚老人被锤懵了。   下一刻,他的眼里,蓄满了比明月辉还多的泪水。   “你居然为了她打为师?”平楚老人长着被油渣子糊满了的嘴,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你再也不是为师的芳尘崽崽了。”   说着,楚楚可怜地抹了一把泪。   平楚老人长得很好看,睫毛尤其地长,整的就一个睫毛精。   这样哭出来,泪水打湿了睫毛,显现出那种泪盈于睫的效果,让人不由地心生怜惜。   明月辉被震慑得更呆了,她压根没想到,有人会比她还要无耻。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鸭,狗子说了日6,可是昨天年会,码字就耽搁了,大家先看看今天的吧……   这几天的剧情真香得有点厉害……   现在的进度是,明月辉暂时傻了,没错,傻了……可怜的玩家粑粑。   小渣:媳妇,媳妇,抱抱亲亲不要怕。   小瞎:滚!   小渣抱住傻掉的媳妇儿:媳妇儿,我们拉手手睡。   小瞎一把推开面前的一人,又一口亲了另一人:走,去干点成年人才能干的事。   青衣奴:怎么办,瞎子主人好像推错人了,也亲错人了,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他???   小辉哇地一声哭出来:干嘛推我!! 第55章 我学还不好么   “她今天认了多少字?”平楚老人的声音有些焦急。   “十五个。”袁芳尘道。   “平楚老人坏, 平楚老人傻, 平楚老人笨吗?”平楚无语地问。   “……”袁芳尘点了点头。   平楚老人来回踱步,“她这样不行……已经半年有余了,金针影响了她的脑子, 再这样下去,她一生都会在痴傻中度过。”   袁芳尘回过头, 看向不远处的明月辉。   明月辉正跪坐在垫子上, 把玩面前的漆木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个个小面人,是她来的时候就带在身上的。   她已忘了这些小面人是谁送给她的了, 却把它们当做自己最珍惜的宝贝。   每天她都要打开来,先数一数, 然后拿出其中一根,瞧一瞧、看一看,对着它,发一天的呆。   “其实……她这样,也挺好的。”袁芳尘叹息。   平楚老人看了袁芳尘一眼,“你不是她, 你不能替她决定未来。”   “明月小妮子, 她在人间还有眷念。有人还在等着她……芳尘,你知道么……有些事情是不能错过的,有些人错过了就没有了。”平楚老人的眼底,难得有复杂神色。   袁芳尘从小就生活在深山里,她是不会懂的,那种世间最莫名的牵挂, 那种斩了千次也斩不断的思念,那种即便天涯海角也无法避开的牵引……   平楚老人回头,朝明月辉深深望去,看见她正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一个玉面狐狸的小面人,纯真的面庞露出真情实意地欢喜与眷念。   “师父,其实……”袁芳尘也有些难受,她也很羡慕明月辉的,毕竟终其她这一生,都无法体味明月辉所经历的过去,“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要关心她。”   ……   夜幕降临。   “明月,早点睡哦,不然山鬼大人会来抓不乖的崽崽的。”袁芳尘摸了摸明月辉的脑袋。   明月辉乖乖地点了点头,她轻手轻脚地把玉面狐狸的小面人放进了小盒子了。   由于不放心,她又重新数了一遍盒子里的小面人,长胡子的、没长胡子的、穿裙子、拿锤子的……直到数对了,才安下心来,关了盒子,放在妆奁台上,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明月辉被外面打鸣的公鸡闹醒。   晨曦从窗台上照下来,窗外师父正抱着一个陶罐子喂鸡和鸭子们吃食,阵阵炊烟,那是师姐做着香喷喷的早饭。   明月辉用柳枝条沾了些盐巴涮口,在舀了一些清水自己把脸洗了,师姐说,乖崽崽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一开始她什么都不会做,师父连罚了她三顿油煎山坑鱼,她才学会自己洗漱。   洗漱完后,她高高兴兴跑回了屋里,取出妆奁台是上的小盒子,轻手轻脚打开——   当她拿出第一只玉面狐狸的小面人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昨天还栩栩如生的小面人,今早就像被什么吸了水份一般,干得开了裂。   原本漂漂亮亮的小美人,整个脸干涸得从中间裂开,活像一个裂口女。   “哇……”明月辉直接吓哭了,明明昨天还好好哒,今天怎么会裂开来了呢?   她摸了摸玉面狐狸的大尾巴,那原本翘得老高的红尾巴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哇!!哇……”明月辉哭得更大声了,她不敢碰玉面狐狸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泪珠串一样往下掉,纯美的小脸憋红了,整个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怎么了?”先是袁芳尘跑了过来。   “狐狸……狐狸……师姐……狐狸死了……“明月辉憋着嘴喘气。   “什么死了?”平楚老人也凑了过来。   “狐狸……狐狸……”明月辉小心翼翼地捧着玉面狐狸小面人。   “呀,好可怜呀……”袁芳尘捂着嘴叹息,眼睛瞟了一眼平楚老人。   平楚老人咳了一声,“明月,你知道狐狸为什么会死吗?”   明月辉转过脑袋,难过地摇了摇头,“明月好听话……每天都给狐狸浇水……”   因为平楚老人教过她,面人容易干,干了就死掉了。说以要天天给它们浇点点水,以保持湿润。   明月辉什么都一学就忘,就是浇水这一点,至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天天都从水缸里打一点点水,沾着锦帛,一点一点将水涂抹到每个小面人的身上。   “因为山鬼大人讨厌笨孩子,昨晚山鬼大人来了,要抓一只笨崽崽。小狐狸见到了,为了帮明月,就代替明月被山鬼大人抓去了。”平楚老人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   “那……那怎么办呢?”明月辉抬起头,询问。   “明月想要小狐狸回来吗?”袁芳尘帮腔。   明月辉小脑袋一个劲地点。   “那明月辉必须变成一个聪明孩子,山鬼大人都喜欢聪明的乖崽崽的。只要明月变聪明了,山鬼大人就会放了小狐狸。”袁芳尘摸了摸明月辉的头毛。   “明月愿意为了小狐狸好好学习吗?”袁芳尘问道。   “愿意!”明月辉点头。   “那明月明天就必须学五十个字了。”袁芳尘一咬牙,说了个狠话。   “五……五十个……”明月辉掰着手指,数了数数目,吓傻了。   “哼,五十个都做不到,还说你要救狐狸崽崽,虚伪!”平楚老人鼻子哼哼,激她。   “我……我做得到!”明月辉果真上了钩,一咬嘴唇答应了。   “那后天就必须学一百个了哦!”平楚老人趁热打铁。   “一……一百……”明月辉掰手指,发现自己怎么也数不出来一百到底是多少,小脸写满了焦虑。   “喂。”袁芳尘意识到平楚老人在狮子大开口,不满地朝他使了个眼色。   “一百,做得到吗?”平楚才不看她,继续逼迫明月辉。   明月辉又快急哭了,她瞧了瞧平楚严肃的脸,又转头瞧了瞧掉了尾巴,还成了裂口女的小狐狸,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摆着。   袁芳尘心疼地看着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终于,明月辉一咬牙,心底一狠,答道,“好!做得到!”   袁芳尘吁了一口气,轻轻地拥住明月辉,”乖孩子,乖崽崽……“   平楚老人得逞式地一笑,少有地温情地摁了摁她的头毛,“这才乖嘛……”   当时的明月辉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将遇到,怎样的魔鬼……   ……   炎热的夏日,哀牢山位于宁州境内,宁州又在这片国土的最南端。   所以一到夏天,即便身在山中,也是极为炎热的。   平楚老人在院子周围凿了凹槽,引来山中最为清凉的活水,潺潺流水湿润了每一寸土地,也同样给小房子里的两位少女降温。   两位少女坐在案边,一人长得纯美无暇,宛如一只可爱的小乳鸽,嘟囔着嘴左看右晃的。   一人娴静地写着字,身材清瘦,因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明月想跟雷震子玩……”貌美的小姑娘有些不耐烦了,她频繁地回头盯着自己的小箱子。   袁芳尘正在教明月辉写字,握着毛笔的手抖了抖,“可是这才第十五个字而已。”   “可明月就是想跟雷震子玩了……”明月辉嘟囔嘴。   袁芳尘耳根子软,耐不得磨,见明月辉这样,也左右为难,“可是……”   “没有可是。”平楚老人一袭道袍走了过来,夏日风大,他的长袍带着风,看起来尤其地仙。   然而他接下来的表现,却让人跌破了眼。   他手里正拿着那个断了尾巴的玉面狐狸,神色悲戚,长长的睫毛还挂了两滴跟泪水差不多的水珠,“可怜的狐狸崽崽啊……你那狠心的主人,连为你续命都不肯……”   明月辉:“……”   夏日的蝉鸣吱吱吱的,嗓门特别的大。   很快这些蝉们就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嗓门被这间房子的主人轻而易举地超越了。   平楚老人悲痛地抱着那根小面人,如丧考妣地大声哭喊,“你辛辛苦苦为了你的主人而死,那天晚上,我都听到了山鬼大人啃你尾巴的咀嚼声。”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你说不要伤害我的主人,她是个好孩子,不是懒崽崽,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勤奋的崽崽啊……”   “她辜负了你呀……她这没良心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啊!!!”眼前的睫毛精戏感十足地表演着,吼得声嘶力竭,哭得心力交瘁。   明月辉:“……”   不止明月辉,连袁芳尘也呆呆地看着师父,她觉得师父实在是太卖力了。   吱吱吱吱——蝉们嗓门越来越大了,它们决心超过这个随意插队的男人。   一时间,巨大而吵闹的声音充斥了明月辉的耳膜。   “这没良心的小明月啊!!!”平楚老人大喊。   “吱吱吱吱!!!”蝉鸣声企图压倒他。   “这挨千刀的负心女啊!!!”平楚老人声音更大了。   “吱吱吱吱!!!”蝉们跟他杠上了。   “好啦!!!“明月辉瞪大了眼睛,一把堵住耳朵,她终于受不了了,”我学,我学不就好了吗?!”   她以自己最大的嗓门吼了出来,一下子把平楚老人震慑了,也把那群蝉们震得一时没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跪地……狗子说了日六,结果就日了一天……   狗子再缓冲一下,这几天都没码出来字,然后狗毛掉光了,压力很大……啊啊啊啊啊……所以码到这么晚才出新章……   小渣:乖狗狗   狗子回舔,狗的渣儿子,狗就知道你是最爱我的!   小瞎:抱抱狗   狗子蹭蹭,狗的瞎儿子,你又来争宠了。   两人天雷勾动地火的对视:对于讨好作者这件事,我比你更擅长! 第56章 凤命   平楚老人虽然言行上怪诞不靠谱, 可是育人这一套还是很强的。   若是肯出世, 必定是一代大儒。若是放到现代,则是当代教育家。   第一日,学五十个字, 先给明月辉安上一个发条。   第二日,翻倍, 学一百个字, 探一探她的底线。   第三日,就开始分两套任务, 一边学五十个字的基础,一边以自编教材为基础, 开始教她基本的语法。   ……   这般每一日都以特定的任务教学,每一日她都有长足的进步。   从炎炎夏日始学,到了冬至哀牢山中喝上第一碗羊肉汤为止,明月辉已经从一个大字不识宛如幼童的初学者,迅速地成长,成长为约莫学了五六年书塾的少年人水平了。   她不再记不起事, 心智也从稚童, 恢复到了成人。   这天冬至。   袁芳尘特别挑了一只养了两年的肥羊,手起刀落宰了。   明月辉拿了个碗来接羊血,顺便一个手劲,剥了整张羊皮。   平楚老人睡在不远处的吊床上,眼见两个女人杀生不手软的狠色,着着实实打了个寒颤。   他一向不会养女儿, 好不容易养了两个女孩,总觉得和别家养的都不同。   其实他更喜欢那种会撒娇的小淑女,嘤嘤嘤。   ……   嘤嘤嘤是嘤嘤嘤,平楚还是必须得承认,这两个丫头做饭还挺好吃的。   一锅羊肉汤,放的是西域来的孜然碎末,炖的是自家菜园子里大白萝卜,煮得那是喷香四溢,让人欲罢不能。   最最贴心的是,那锅下喂着小火炉,小火炉特别暖和,里面还煨了一壶他最爱的烧酒。   “明月,你学了半年了,为师便来考考你如何?”平楚老人一边端着一碗羊肉汤,吧唧吧唧嘴喝,一边舒服到眯着眼睛瞧着明月辉,开始跟她唠嗑。   “师父,喝汤不要吧唧嘴。”袁芳尘文雅地吃着一块萝卜。   “吧唧吧唧吧唧……”略略略,他就喜欢看袁芳尘看不惯他,又打不到他的样子。   今天是冬至,大家约定好不准打人的。   袁芳尘嘴角扯得很大,筷子直戳到了碗底,明显是在忍住脾气。   “师父,师姐今天不能打你,不代表明天不会积攒了今天的怒气,一并收拾你呀。”明月辉咬了一块半肥半糯的羊肉,毫不留情地打击平楚老人。   平楚老人鼻子哼哼,“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无花空折枝。”   “师父,诗背错了。”明月辉好心提醒,师父明明学时如海,深不可测,不知为何,老是背错诗。   “没错,这句诗讲的是,今天有能惹你师姐发火的机会,一定不要等到明天,不然我会追悔莫及。”平楚老人继续吧唧嘴喝了口汤,解释得头头是道。   袁芳尘的筷子戳得更狠了,嘴角mmp的围笑也拉得更大了。   明月辉甚至有错觉,她好像听到了师姐魔鬼般的磨牙声。   为了不在冬至的第二天看到流血惨案,明月辉决定难得好心地转移话题,“师父,你想考我什么?”   平楚老人见明月辉接了话,一只手往曲着的膝盖上一搭,“听好了。”   明月辉点了点头。   “凡治天下,必因人情。人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故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平楚老人那只搭在膝盖上的手,随着这句话,慢慢抬起,用小铁夹子取出放在火炉架子上的小酒瓶,轻轻倒了一杯在碧玉酒杯中。   明月辉眨了眨眼,似在思考,”此话出自《韩非子·八经》。”   “意思是,凡是治理天下,必须依据人情。人有好恶感情,所以奖赏和刑罚可以使用,所以禁令可以立。”明月辉继续道。   平楚老人放下汤碗,端起酒杯,细细抿了一口,“不错。”   明月辉听到师父难得表扬自己了,绝美小脸洋溢起了骄傲的微笑,被小火炉一烤,泛起少女独有的红润。   “可是,光说不行,你还要去做。”平楚老人说道。   做?明月辉歪了歪脑袋,她不懂了。   她从记事起,就在哀牢山上,从来没有下过山。   她这样子的人,治理池塘里那群鸭子还好,怎么可能会治理天下呢。   “哀牢山上,每半月,就会有人飞鸽传书送天下简报,相信你也看了一部分芳尘整理的书信。”平楚老人一饮而尽,他的人脉遍布天下,早有专人为他整理天下情报,令他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   “你肯定知道,如今大梁的统治者乃是一个女人。”平楚老人说这话的时候,抬眸瞧了明月辉一眼。   睫毛精下的眼睛又亮又贼,明月辉被看得一阵鸡皮疙瘩。   她也不知为何,一看到简报里的女皇云帝两个字,左眼皮就跳得慌。久而久之,她尽量避着这方面的简报,专看其他的奇闻奇事。   “云帝。”平楚老人观察着明月辉的反应,“苛捐杂税,昏庸无道,爱听谗言,不纳忠谏。更重要的是她不听人情,毫无怜悯,只以自己的好恶来规定别人的好恶。”   “明月,要是有一天,你坐到她的位置上——”   明月辉被这句话激得整个人猛地一颤,她简直不知道师父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怎么可能呢?!   “师父!”袁芳尘听不下去了,出声提醒他。   平楚老人一摆手,目光灼灼地瞧着明月辉,”若有一天,你登上了万人之上的位置,能掌天下人的命运。谨记师父的话,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想到自己的同时,也要想想别人。”   “师父,没有那一天的!”明月辉打断他,她很惶恐,她不想有这一天,她不想离开师父和师姐。   “你已经恢复了神智了,接下来,我和你师姐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师姐会叫你武学、做菜、基本的生存技能。而我,会将歧黄之术、奇门八卦与治国之道全部传授与你。”平楚老人不顾她的反对,继续说。   “不,我不要学,我不要离开师父和师姐。”明月辉知道师父决定了的事,就改变不了了,委屈得直掉泪。   本来好好地一个冬至,她的心却跌落到了谷底。   袁芳尘放下碗,一把抱住了她,“乖崽崽。”   “师姐……嗝……我不是崽崽了……”她自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她其实是个大姑娘了。   “可你永远是师父和师姐的崽崽啊……”袁芳尘抱着她,拍着她的小脑袋,“师父,明月真的要离开我们么?”   袁芳尘看向平楚老人,她也知道,从小到大,平楚老人待他虽好,为人虽软绵,实则他是说一不二的。   当然,他也不是普通人。   她根本不知道他活了多少年,也不清楚他参透了多少命数。   他看的人,从来没有不准的。只是他说的话,从来没有不印证的。   他说明月以后可以登上权掌天下人的位置,就一定是可以的。   明月有凤命,是真正的凤凰。即便是她的卜算之术不到家,也多多少少看得清一些明月身上的因果。   “她就像只大雁,飞得出去,也一定飞得回来。”平楚老人声音平和,安慰着自己的两个小女娃。   梁上的小乳燕叽叽喳喳地叫着,鸭子们都回到了自己的窝窝里不动了。   林间的风呼啸着很大,哀牢山是不下雪的,但寒冷依旧无处不在地侵袭着。   明月辉觉得冷啊……可真冷啊……她舍不得,舍不得离开她从有意识第一天起,就这样快乐的陪伴着的两个亲人。   “哀牢山永远是明月的家,我们,永远也是明月的家人。”平楚老人一把一把抚摸着明月辉的头毛,“明月如果以后真的想回来了,就回到师父和师姐身边吧。”   明月辉呜呜地哭泣起来,小鸡、小鸭、小羊羔、小燕子们都有亲人,可她以后……她的亲人都不在她身边了……   她必须要坚强起来,这样在以后的以后,才有再相逢的可能。   明月辉吸了吸鼻子,心里打定了主意。   ……   从那一天起,明月辉开始了填鸭式的学习。   她就像一块海绵,在这个孤寂的哀牢山上,学习着全天下最为渊博的知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辉辉是凤命,就是皇后命哒——不是要做女帝的意思~   狗子今天可能还会更一章,所以这一章早点发,真的是可能,可能哦~不是绝对~   小辉:今天也感觉要开挂了呢。   小渣:今天也是没有恋爱谈的一天呢。   小瞎:麻烦平楚和袁芳尘两位,你们快点过剧情,我要上了。   平楚&芳尘:呵呵。 第57章 发病   “师父, 放我下来, 快放我下来!”明月辉被倒吊在树干上,两只手张牙舞爪地,企图抓住眼前的平楚老人。   ”你怎么这么笨?”平楚老人叉腰叹了一口气, “师父不过是说不舒服,你还真的傻傻地就来了啊……”   明月辉:”……“   刚刚师父趴在这棵水青树下嘤嘤嘤叫唤, 说是中午吃鲜花饼吃坏了肚子, 叫明月辉去扶他。   明月辉想起中午师父确实是吃了很多师姐刚做的鲜花饼,就好心好意走了过去。   没想到还没靠近师父, 就踩进了陷阱。   陷阱绳索一收,她便被倒吊了起来。   然后眼见师父阴森森地爬了起来, 朝她嘿嘿嘿冷笑。   “为人要有防范之心,就算是师父,就不可能骗你吗?师父既然把你吊起来了,你决计不会放你的,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自己的失误吧。”平楚老人很失望,现在的徒弟怎么就这么单纯呢, 他不过是骗骗她而已, 她就真的上当了。   “外面的人可比师父险恶得多,脱困靠自己,你自己好好想想办法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师父,师父!”明月辉头脑充血,感觉自己快挂了。   “对了!”平楚老人像是想到了什么, 蓦然回头。   明月辉眼睛一亮,以为师父反悔了,要来救她。   “这四周都被为师洒了诱兽粉,若是半个时辰你还没解开脚上机关,就等着被野兽吃干抹净吧。”师父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个自以为邪魅狂狷的笑。   明月辉:“!!!”   师父在线坑我,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   诸如此类的骗局,师父可以一天给明月辉出十个。   在强大的求生意志下,短短两个月时间,她已经能敏锐地破解师父一切嘤嘤嘤下的阴谋诡计了。   这天师父正趴在家中书案上嘤嘤嘤,说是老鼠咬了他的手记,央求明月辉给他除鼠。   明月辉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并且背起了背篓,和袁芳尘一起去半山腰的的山涧里捉山坑鱼。   从山上到半山腰的这段路,是师父一块板砖一块板砖地砌上去的,所以并不难走。   两个姑娘一前一后地行走着,远处飞鸟归林,远山袅袅,阳光微微地洒在了树荫间。   “其实师父的手记,是真的被老鼠啃坏了。”袁芳尘憋着笑说。   “啊??”明月辉没想到。   “算了算了,就叫他嘤嘤嘤去吧,谁叫他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天天玩弄你的信任。”袁芳尘心情颇好。   “对对对,谁叫师父这么坏呢!”明月辉鼻子哼哼,同样是教东西,她不学会师父不让她吃饭,不让她睡觉,师姐就温柔得多了。   她还记着师父的坏呢,天天都叫她学东西,叫她警惕别人……   人哪有这样坏?明明师父和师姐都是顶顶好的人,她还是相信好人多。   袁芳尘回头瞧了一眼明月辉,阳光恰好从头顶洒下来,麦浪一般洒在了小姑娘的额头、鼻梁、饱满的脸颊上……   真是好看呀,袁芳尘有点看呆了,果然,把这张脸皮让给她是对了的。   这般想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样好的脸皮,不该被自己糟蹋的,她黯然地想着。   这样说着笑着,两人很快到了山涧里。   山中空旷,大石嶙峋,竹树清源,溪水淙淙。   小小山涧,水流自上而下奔流。   时不时有小松鼠、小孔雀、小狐狸、小熊崽从山石中路过,好奇地看着她们。   明月辉放下背篓,取出小网,她是要用这只小网来网鱼的。   袁芳尘教她的武功都是在生活中磨砺,比如说此时网鱼,网只有一个巴掌大,每次网一条。   水流速度快,加上长期生活在山涧中,山坑小鱼们身形灵巧机敏,十分不易捕捉。   明月辉脱了鞋子,挽起裤脚,站在溪水中,小鱼就顺着水流游荡。   它们的速度借住流水十分迅速,所以明月辉必须目力要好,时时盯着清澈水流,每当一条小鱼经过,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小网轻轻一漏,便网了一只小鱼丁,扔进从背篓拿出来的陶罐里。   陶罐里装了半罐子水,小鱼能在里面活好大段时间。   以前这个工作都是袁芳尘在做,自从她手把手地教了明月辉后,明月辉就接棒了工作。   以网鱼来锻炼自己的目力与敏锐的行动力。   而袁芳尘,则坐在大石上看着她,时不时提点一二。   小松鼠、小鹿和小狐狸们都认识袁芳尘,好些凑近了她,甚至还有小狐狸跳到她怀里蹭她,滚来滚去地玩耍。   袁芳尘天生就有让人亲近的冲动,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自然而然地亲近她,靠近她。   明月辉回头望了袁芳尘一眼,再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网鱼。   待网了差不多半个陶罐子后,她决定歇息一下。便走到了岸边,正准备上岸,便听到不远处有小鹿呦呦地叫唤了两声。   那声音有一些悲戚,明月辉心里打凸,忙抬起脑袋,发现袁芳尘整个人倒在大石上,已经昏迷了过去。   小狐狸舔着她的手,呜呜直叫。小鹿则咬了咬她的衣袖,吓得跺了跺自己的小长腿。   明月辉连爬带滚赶紧过去,“师姐,师姐!!!”   她看到袁芳尘那张不甚漂亮的脸,缓缓显现出好大一块霉斑,黑黑的,好生恐怖的样子。   那霉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一点点、一点点地变黑。   “啊啊啊啊!!!”明月辉不知所措起来,她来不及多想,赶紧背起了袁芳尘。连背篓也来不及背,鞋也来不及穿,背着袁芳尘就往山上跑。   ……   “师父,师父,师父!”明月辉的脚被一路上的石子、树枝划破了、登时血流如注,她没时间管,一路上叫着师父,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背着袁芳尘跑向山中小屋。   当平楚老人看到她时,她的脸上已经糊满了眼泪与鼻涕,双脚的血蔓延开来,无助地跑向他,”师父,你看看师姐,师姐怎么了?“   平楚老人一眼就看到了袁芳尘脸上的霉斑,严肃了神情,“快,进屋!”   明月辉赶紧点了点头。   平楚老人将袁芳尘抱进了房间,放在床上,轻轻地打开了她的腰带。   明月辉赶紧转过了脑袋,背过身去,不看。   “你怎么了?”平楚老人这才发现明月辉的异常。   “师姐说过,不能偷看她睡觉的。”明月辉小小声说。   以前有一次,她不小心撞破了师姐换衣服,结果师姐好生气地训斥了她。   平素温柔的师姐,是连大声说重要都不肯的,怎么会骂她呢?   从此以后,明月辉就再也不敢在师姐换衣服、洗澡、睡觉的时候来打扰她了,因为她知道,师姐比较避讳这个。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她也有一盒子的小面人呢!   虽然她已经忘了这盒子小面人是谁送给她的了,但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是她与山下的尘世,唯一的牵绊了。   平楚半晌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你转过来吧,你也应该知道真相了。”   明月辉转了过来,看到了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景象。   袁芳尘的衣服被尽数解开,平楚老人是医者,明月辉算半个医者,两个人都没有避讳什么。   只见那具身体……不,明月辉见过仅有的身体,也在平楚老人的带领下见识过药室里几具用来学习的尸体,没有一具是跟袁芳尘一样的。   袁芳尘的上半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这些疤痕是缝合的很久,每一块身体,每一个小部分,这些疤痕都爬满了。   就好像……这并不是一具人的身体,而是无数的部分缝合而成的,纯粹人工凑成的一具躯体。   她的下半身,膝盖处、脚腕处、大腿处,都有这种密密麻麻的疤痕,细细的针脚,仿佛这些也是有人一针一针缝合到一起的。   不止是脸,袁芳尘的胸口、腹部、大腿上都长满了霉斑,有些霉斑溃烂了,变成了镂空的洞,看起来异常恐怖。   “她的腿和身体又坏了好久了,不准你看,又瞒着我,自己强忍着。”平楚老人叹息,他用眼睛瞥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明月辉一眼。   “你怕不怕?”平楚老人问。   明月辉呆呆地摇了摇头,眼底浸满了泪水,“怎……怎么会这样呢?”   师姐之前还好好的呀,她怎么会是这样呢?!   “她本来早该死了。”平楚老人低下头,苦笑。   “师父!”明月辉猛地看向平楚老人,她不清楚,他怎么能这样说师姐呢。   “为师说的是实话,从她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该明白。”平楚老人的眼底,第一次弥漫了沧桑与黯淡,“她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她应该在五岁那年就随她的阿母死去。”   “是为师,太过寂寞了。”平楚老人轻轻地,握住了袁芳尘的手,“千百年的光阴,数个朝代的替换,为师活得太寂寞了。”   “所以才想养一个小姑娘,来陪伴陪伴我这个老人家。”   “所以……才答应了她的家人,为她续命。”平楚老人深深地看向昏迷中的袁芳尘,看向那张原本就不甚好看的脸,“可是,要一个断了气的小姑娘再活过来,是要她再经历多少的磨难呀。”   “她原本不用经历这些的,不用吃这一次又一次的替换身体每一个部件的痛楚……”   这一生循环往复的折磨。   明月辉在平楚老人的讲述中,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家懂了袁芳尘为什么不能下山了吗?   她其实只能算平楚做的活死人,就像弗兰肯斯坦一样吧。所以芳尘小天使真的很可怜的,请大家支持一下,芳尘小天使也想谈恋爱,谢谢!!!   小渣:听说新的一章,我去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狗子:汪,喜欢吗?给你启蒙的地方哦~   小渣:回去就找我辉实践!   小瞎:你敢动动试试,双手双脚砍下来。   小清:老子要回来啦,不用砍手脚,直接切鸡腿菇。   小真:我去拿刀Σ(っ°Д°;)っ 第58章 暗恋   平楚老人给明月辉讲了一个故事。   袁芳尘出生在大梁最鼎盛的家族——袁家。   她是袁家大房正宗唯一的嫡女, 她阿父叫做袁广涯, 是会稽袁家的宗子,袁氏一脉内定的族长。她的阿母是颍川裴家的嫡女,名叫裴元敏, 天生身子骨弱,从小千娇万宠长大。   两个人的婚姻, 与其说是联姻, 不如说是青梅竹马,从小相爱。   如果说是联姻, 袁广涯根本不可能娶一身是病的裴元敏。   身为嫡子正宗,他是要为袁家传宗接代的, 可以以裴元敏的身体,别说传宗接代,哪怕只是怀孕,也会要了她的命。   夫妻俩婚后蹀躞情深,出双入对,唯一不圆满的, 可能就是一直没有一个孩子。   袁广涯不愿意纳妾, 伤了裴元敏的心,就算是裴元敏主动提出将自己的陪嫁丫鬟送给他,做一个贵妾,他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此,袁广涯顶了族里非常大的压力,族里, 也对他失望极了。   裴元敏不忍见到夫君为她做到如此地步,想了无数种方法,偷偷怀孕了。小心翼翼地瞒着所有人保胎,等到三个月后孩子稳定了才宣布出来。   这时候,饶是袁广涯再怎么反对,也无济于事了。   毕竟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他不可能再要求落了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只有竭尽全力地陪伴着内子,好好地抚育这个裴元敏用尽心力才怀上的孩子。   随着肚里孩子一天天地长大,裴元敏的身体也一天天虚弱下去。   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裴元敏的身体已经完全垮了,整个人瘫痪在床,甚至大小便都已经失禁了。   孩子出生那天,裴元敏大出血,直接去了半条命。   孩子取名叫袁曲,夫妻俩约定好,等到及笄,就送给她一个字——芳尘。   袁芳尘身子骨比裴元敏还要弱,以前袁广涯家里只有裴元敏一个病号,现在是袁芳尘与裴元敏一小一大两个病号。   此后裴元敏再也没能再站起来,一直缠绵病榻,一直到袁芳尘五岁那年,终于挨不住了,抛下袁广涯爷俩,撒手人寰。   裴元敏去后,袁芳尘刺激过大,当晚就不行了。   袁广涯无法面对失去爱妻后,又失去爱女的痛楚。几乎出动了全族之力,上山下海,求遍了神医,只求保下爱女一命。   平楚老人的声名,其实一直在江湖上流传着,只不过他行踪不定,没有人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他。   是有一些人知晓,哀牢山上住了一个怪人,可没有人把这个怪人与名声卓绝的平楚老人联系在一起,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个怪人就是平楚老人本人。   袁家求遍了天下国医圣手,也无法挽回袁芳尘的生命。   袁广涯能抱着袁芳尘来到来到哀牢山求这个声名不显的怪人的时候,其实已经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几乎找尽了一切能找的人。   到哀牢山上来,不过是碰一个运气,濒死的泅徒,赌上最后一把罢了。   所以当平楚老人第一次见到袁广涯怀中的袁芳尘的时候,小姑娘其实已经断气了。   即便在多年以后,平楚老人还是会在闲暇时将那一段记忆翻出来反复回忆,他一直在想,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破了惯例,救回那个早已不属于尘世的小姑娘呢?   是那滴属于她父亲的眼泪吗?   是那个愿意与女儿以命换命的誓言吗?   还是小姑娘那黯淡下去的眼睛,和多年以前的那个她如此的相似?   平楚老人有时想,他哪有那么多愁善感,或许就只是他刚好得了一颗小女孩的新鲜心脏,还试试传说中的换心之术,他到底用不用得好罢了。   总之他救下了这个家世显赫的小姑娘,并且逼着小姑娘的父亲立了一个誓言,此生此世,再也不要来找他的女儿。   因为这个小女孩从被救下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属于山下的纷杂尘世,她的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座哀牢山,也不能离开平楚老人。   不是平楚老人自私,仅仅是因为——这个女孩只是一个活死人而已。   “她身体的每一处都会逐渐腐烂,六岁那一年,她的腿第一次坏掉了。”平楚老人说着,明明是在说意见残忍的事,却那样安静,就像在说昨日午后的那杯安神茶一样。   “你师姐哭着说,师父,我的脚好痛。”平楚老人看向袁芳尘,“后来我为她换了一只男孩子的腿,当时确实是找不到,就只能将就一下了。”   “为师没有养过女孩,不知一男孩的腿对于女孩来说,是多大的尴尬与侮辱。你师姐忍了如此大的疼痛,又面临着为师给予她的尴尬与窘迫,那段时间,面上虽不显,却私底下偷偷躲在床里边哭。”   一只男孩子的腿……明月辉想到了那个场景,想到只有六岁的师姐,想到这个年仅六岁的小姑娘所面临的巨大的痛苦与窘迫。   很难受,明月辉的心开始不自觉地难受起来。   “后来相处久了,为师从一个大剌剌的男子,开始慢慢学会给她编小辫儿,下山为她买花衣服,一针一线地为她缝制冬衣。”平楚老人的眼神柔和起来。   平楚老人说着,明月辉的心中也出现了一幅幅图画,主角是一个少年般永不会老去师父与一个小小的女孩。   师父为女孩梳头发,手法很笨很笨,经常把小女孩揪痛。   “啊,彩绳断了。”少年般的男人道,“芳尘痛不痛?“   “不痛,芳尘不痛。”其实小姑娘都痛得飚眼泪了。   ……   少年给小女孩展示他为她买的花衣服,女孩一边嫌弃着丑,一边违心地夸赞着好看。   少年为她学着炖鸡汤、学着做好吃的鲜花饼,学着一针一针缝制冬天的大棉袄……   这漫长的岁月,不止是平楚老人救起袁芳尘,一遍又一遍为她修补身体的岁月,亦是袁芳尘一点一点改变他,让这个冰冷孤寂的哀牢山,变得脉脉温情的岁月。   “她的手换过、腿换过、心、肝、脾、肺部,她全身上下,除了那颗脑袋以外,每一个部分,为师都替她换过。”平楚老人描述着,温情里带了一丝残忍。   “每隔一段时间,为师就会下山,为她寻找新的躯体。以命换命,若想要为师救一人,那哀求于为师之人,就必须付出身体中的一个部件。”   “这孩子……”平楚老人叹息,“这孩子总是不忍,不想为师为她造杀孽,不忍别人为她受苦。手脚烂了,总是忍着,忍到最后不能忍的地步……”   明月辉爬过来,与平楚老人一起照看着袁芳尘。   可能是她的心比较硬吧,平楚老人的交易在她看来很公平。平楚老人救了一人的命,并不会真的要人家换命,他只是要一个部件而已。   “明月。”平楚老人低声道。   “嗯?”明月辉不明所以。   “把脚给处理了。”平楚老人觑了一眼那双血淋淋的大白脚,“别一个病倒了,另一个又给我添乱。”   “是是是。”明月辉揪着耳朵叨扰。   她心底有种暖暖的感觉,师父是关心她的,不比关心师姐来得少。   或许正是因为经历师姐从小到大的养育与磨合,如今的师父与他叙述里那个冷漠的平楚真的不一样了,至少现在,他是她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   ……   平楚老人又下山了,他又要去为袁芳尘寻找新的脸皮、喉咙、身体、四肢。   明月辉留下来,没日没夜地照顾袁芳尘。   看着她发病,看着她痛苦、看着她腐烂,明月辉的心就像被挖了一个洞,空荡荡地,瘆得慌。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边深爱的人会遭受这样大的痛楚。明明之前大家都是好好的,明明师姐这般温柔,这般健康。   “明月,明月……”袁芳尘常常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偶尔清醒的时候,就这般叫着她的名字。   “师姐,师姐,明月在这里。”明月辉本来在煎药,听到袁芳尘叫她的名字,连滚带爬地奔过去。   “明月,要是我晕过去了……就用针扎扎我。”师姐的脸已经腐烂完了,一点也不能看了,脸蛋下面的肉是酱红色的,可明月辉还是认为,这是她最最好看的师姐了。   “我怕我晕过去了,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袁芳尘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混满血丝,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我不能死……死了师父就没人陪了,我不能死的……”   明月辉握住她的手,“师姐,我叫你,你放心,我叫你。”   明月辉其实发现了,师姐意识最模糊,陷入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念的都是师父的名字。   她那时候不懂,以为师姐对师父的感情,就跟她跟师父的感情一样。   直到多年以后,明月辉才明白,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那样渺小又隐忍的感情,她的师姐只有在平楚老人不在的时候,只有在徘徊于生死边缘之际,才有勇气去宣之于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四年后了,袁家就回来接袁芳尘了……   狗子这几天没事儿,就偷偷在办公室写啊写——刚刚写到小渣去某个场所,然后自己一只汪发出了嘿嘿嘿的猥琐笑声。   小渣:现场教学,get√。辉辉,我来了!   一边走一边脱衣服。   明月辉:你不再是那个纯洁的小渣了。   小渣:可我是能满足你的小渣了啊……   小瞎在暗地里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后宫们,你们的陛下说能满足你们,上啊!   一群盯瞎子盯得眼睛发亮的后宫:陛下满足皇后娘娘就够了,你来满足我们吧~! 第59章 袁广涯   两个月后, 平楚老人乘着星夜回来了。   他带回来了两只活人的腿, 一整块从一个死人身上扒来的皮肤,一块肝脏、一张脸皮以及一个喉咙。   这些东西,都用特殊的方法保存好, 以求移植到袁芳尘身上的时候,组织还能存活。   明月辉简直兴奋得往平楚老人身上扑了, “师父, 师父!”   在她眼里,平楚老人简直是天神下凡, 就这样救下濒死的袁芳尘。   可是,还没等她扑到平楚老人身上, 这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直接给了她一击重锤——   “明月,这一次,你给你师姐动刀。”平楚老人就像放下金华火腿一样,放下肩上扛着的两条腿,斩钉截铁地对明月辉说。   明月辉呆立当场,她连兔子的腿儿都移植不好, 怎么可能去移植师姐的腿?   而且师父这种抗腿儿的方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吧……   “为师这一次将手给伤了, 是没法给你师姐动刀了,拯救哀牢山饲养员的重任,就交到你身上了。”说完,平楚老人展示了一番他右手粗乱包扎的白棉布。   明月辉用怀疑的目光觑了那块白棉布大半天,她总觉得这玩意儿是师父进门之前临时包上去的,毕竟专业如他, 不会连最后的结都打不好。   然而师父的话是不能违逆的,明月辉早已知晓平楚老人虽诙谐风趣,做出的决定却是说一不二,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只见平楚老人放下了装着肝脏的陶罐子,心平气和地问明月辉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没有就要去关禁闭开始给师姐动刀了。   “师父,我办不到的,我才学了不到一年啊!”明月辉的脸吓成了猪肝色,她敢保证,肯定比那放在陶罐子里的肝还要肝……   然而,即便是明月辉多次苦苦哀求,哭着说自己办不到。   坚持己见的平楚老人依旧没有放过她,他逼着明月辉拿起了切割刀,正对着用了麻沸散昏迷不醒的袁芳尘。   明月辉是哭着给袁芳尘用刀的,她的手不敢抖,牙齿便一直都在发抖。   在被平楚老人关了整整一天一夜后,她移植好了袁芳尘身上的最后一个器官,如释重负的明月辉扣了三下门扉,示意平楚老人已经完成后,直直就地晕了过去。   屋内的灯火明明灭灭,照着堂屋内挂在横梁上的药材,明月辉模模糊糊睁开眼,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是一张三十来岁的面孔,长得颇有些风韵,嘴角左边有一颗痣,神情温柔又熟悉。   她正在就着灯火绣花,针线纷飞,两朵并蒂莲活灵活现地印在了薄如蝉翼的绢帛上。   “师姐……”就算容颜改变,沧海桑田,明月辉还是能一眼就认出袁芳尘。   她双眼积聚了眼泪,手一撑,起了身,整个人扑到了袁芳尘身上。   “怎么了啊?”袁芳尘叹了一口气,放下刺绣。   明月辉贪恋地蹭了蹭袁芳尘的肩膀,安心地闭上眼睛,孩子气地说,“还好,师姐没有走丢,还好……”   ……   春去冬来,又过了两载。   明月辉到哀牢山,已经有四年了。   她修习武艺、医术、奇门八卦、治国之道与一些奇奇怪怪的生存技能。在平楚老人与袁芳尘毫无保留的言传身教下,她整个人可谓是有着脱胎换骨的转变。   四年来,她只是偶尔与平楚老人下山采办,无论根基多么牢固,身手多么厉害,从个性来说,本质上还是当初那个爱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他们三个伴日升,伴月降,与山中野怪为伍,与闲云野鹤为伴。   明月辉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即便有平楚老人关于凤命的预言,在她的私心里,她依旧希望这样隐匿山野的日子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这里有她的亲人,她不愿意离开。   然而就在第四年的尾巴,那一年的深秋,山下突然聚集了好大一支军队,包围了整座哀牢山。   一时间飞鸟惊惶,山鹿奔走,整个山间都乱了起来。   “是那些人?”袁芳尘登上山巅,一眼望去,山下密密麻麻地全是兵。   她是知道的,当年明月辉被送上山来,是得罪了当今女皇——云帝,她怕这一次,是女皇找到了明月辉所在,想要对她赶尽杀绝。   “是那些人。”平楚老人在她身旁,遥看那企图登山的人。   这片深山之所以多年以来了无人烟,是平楚老人在其中设了奇门八卦阵中的死阵——九环阵,这个阵法若无破解之道,一经走近便如深陷九曲连环之中,循环往复,永远无法出阵,终将死于无间轮回之中。   袁芳尘眉间一跳,这样大的数目,就算九环阵困得住一些人,云帝未必不能用尸山人海铺成路,直取上山,捉拿明月辉。   “然此次的目标却不是明月。”平楚老人的眼神锐利起来。   袁芳尘一愣。   “是你。”   袁芳尘:“!!!”   随后袁芳尘才在平楚老人的口中知晓,原是阿父袁广涯的二弟在朝为官,位列宰相。   袁相清高,朝野之上得罪了云帝,当场将其气得罢朝。   数日之间,云帝隐忍不发,众人还以为此事过去了。   没想到至第五日,云帝连发数到旨意,不但将冷宫之中名不见经传的贱婢之子敕封为晋王,还下令赐婚,将袁氏嫡女赐予晋王为妻。   如此恶毒之计令袁相气得当场晕倒,云帝不但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反而让人将其抬下去后,即刻下令遣军队入宁州哀牢山,强质袁家嫡女袁芳尘入宫。   “芳尘,这一次,云帝的人是来抓你的。”平楚老人转过头,看向袁芳尘。   袁芳尘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此女亦可为帝?”   “这样心胸狭隘,随心所欲颠覆天下之人,必定会令神州陆沉,百年根基一朝食尽。”袁芳尘道,她的天相之术虽远不及平楚老人,却还是能嗅出一两丝危险的气息,“大梁朝气数已尽了……”   “师父,现在怎么办?”袁芳尘问道。   “静等吧……看看你明月师妹睡醒没……”平楚老人叹了口气,“睡睡睡,一天到晚睡得跟猪一样,真不知道那谢如卿怎么看上她的。”   “绝对是眼睛瞎了!”他补充道。   ……   明月辉是被袁芳尘摇起来的,得知山下来了一大队兵后,非但不惊讶,反而“哦——”地叫唤了一声。   “师姐,我要吃花果酒,菊花味的。”明月辉在床上打了一个滚。   “你怎么不着急?”袁芳尘奇怪。   “师父都不急,咱们急什么?”明月辉又懒洋洋地滚了两圈,“但凡遇到危险,师父肯定第一个卷铺盖跑路,他现在稳如泰山呢,肯定没啥大事的。”   袁芳尘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明月辉,待明月辉发现之时,她已然看了好久了。   “怎么了,师姐?”明月辉起床换衣,见袁芳尘呆立当场,有些不明所以。   袁芳尘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无事……”   她只是没有想到,明月辉的天资竟然如此之高,短短四年时间达到预测天下的造诣,远远高过了她。   即便她待在师父身边这么久,方才之事已然惊慌失措。明月辉仅仅只是在床上,已然对一切了如指掌,鞭辟入里。   袁芳尘的心中登时有股淡淡的酸味,可眼见眼前娇憨可爱的少女,她打着滚毫无防备地在自己面前换衣,再进一步的情绪怎么也酝酿不出来……   果然啊……袁芳尘苦笑,人有的时候,就是只能承认自己的不如人。   不过不如的那人是自己的师妹,袁芳尘甘之如饴。   ……   山下的士兵闯了整整两日的阵,死伤了上百人。   日暮降下,山林中弥漫着阵阵尸体的恶臭味。   士兵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他们从第一次踏入哀牢山山脉开始,对这座哀牢山不由产生了一股崇敬之心。   若依他们本意,他们也是不愿登山的。无奈云帝旨意,天子之怒,从来都是不近人情,浮尸百里。   正当双方僵持之际,哀牢山脚下,出现了第三方势力——   秋风拂过渐黄的深林,层林尽染,一队人马缓缓出现在领兵面前。   为首的那人勒住马,他高冠博带,气质清癯,眉宇间一股高然之气。   “宁州总兵熊练,敢问来者是谁?”领兵抱拳。   “会稽袁家,袁广涯。”为首的那人朗朗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近几天好像又可以日六了,公司不忙,可以摸鱼码字。   从明天起每日双更试试,尽量快点吧第一部 分更完,狗子想看小渣的后宫了。   狗子想看辉辉苏苏苏苏苏苏鸭,来吧,后宫~!   还有就是如果大家最近觉得剧情水,可以跳到辉辉醒来的前一章开始看,狗子会在标题做提示,并降低防盗比例。   这是狗子第一次写不快穿的大长篇,尽量写得详尽和饱满,可能不会令所有人满意,狗子尽量不水,尽量写好,希望天使们能陪伴狗子一起成长,狗子希望写得越来越好,也希望这个故事以尽量圆满的形式呈现出来。   先预告一下,这本文分为三个部分:   第三根针——第一根针——第二根针。   登基篇——后宫篇——大结局篇   现在是第三根针里的剧情,马上辉辉醒来,就会迎来第一个**部分。   然后开启大后宫地图,后宫篇一定会是那种又酸又甜的恋爱+修罗场剧情,应该会很苏爽好看的,请大家期待鸭~!   感谢一路陪伴的小天使,这章后面留言的小天使都有小红包哦,请多多留言——么么扎~   狗子:渣儿子,你就要有很多很多后宫了哟,笑眯眯~   小渣:不要,我只要小辉辉。   小瞎:他敢跟我抢,砍断象拔蚌。   小辉辉:等等,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汇…… 第60章 代替我   会稽袁家, 家主袁广涯, 统领江州、兖州、雍州、司州四州,一手掌控东南权柄。   领兵听闻来人,赶紧下马, 恭谨作揖。   “熊总兵客气了。”袁广涯礼貌道,他遥望哀牢山顶, 眼神中露出一丝向往, 一丝悲戚。   “若熊总兵不介意,袁某愿上山规劝小女, 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领兵哪敢说不,他们本就进不去哀牢山, 牺牲人数众多。   如今有袁广涯出面,他正好乐得轻松。   况且云帝陛下赐婚的袁芳尘本就为其女,无论从道义还是亲情,袁广涯出面总是要比他好得多。   “袁家主,请!”领兵客气道。   随袁广涯而来的,是袁家的几个主事人, 个个人中龙凤, 皆是袁芳尘的叔伯舅舅之流。   当时,裴元知作为袁芳尘的舅舅,也在人群之中。   众人聚集在士兵久攻不下的哀牢山入口,此时已经堆满了浩瀚尸海。   奇怪的是,自袁广涯踏入第一步起,原本缠绕在入口的藤萝, 自然而然地散开了,乖顺地倒挂在路边,仿佛在欢迎久违的客人一般。   所有人啧啧称奇,袁广涯见此,朝那入口拜了三拜,起身踏入了密林之中。   ……   “明月,去山涧里取点水来,为师要泡茶了。”正当袁广涯众人第一步踏入哀牢山入口之时,平楚老人从午后的休憩中微微地睁开了眼,吩咐身旁正与小孔雀玩耍的明月辉。   明月辉扫兴地点了点小脑袋,她最近亲自孵化了一只孔雀蛋,小孔雀毛还没长齐,整只鸟丑萌丑萌的,她天天逗着玩。   接到师父的命令后,明月辉摁了摁小孔雀的脑袋,示意它乖乖地待在师父身边,便一个纵身,消失在了视野中。   不足片刻,明月辉已到了山涧之中,她的武学造诣在四年之内飞速提高,若是去到山下中的尘世,那便是已臻化境的程度。   只可惜她在这深山之中,面对师父师姐两座大山,就显得幼小、无助又可怜了。   取出水囊汲好水后,明月辉敏锐地感觉到有异类上山的气息,她敛了脚步,上去察看——   ——   是一群陌生人,他们踏入了哀牢山的深林中。   明月辉心知这里遍布陷阱阵法,若非平楚老人首肯,他们定不能如此大喇喇地上山。   思及此处,她便褪下了原本的防备。   那群人走得好慢的样子,明月辉躲在伯乐树上,伯乐树欲滴的果实摇摇欲坠在少女身边,红嘴的相思鸟排成队挨近她喳喳鸣叫。   她坐在树上摇晃着腿儿,脚腕子上系了一串漂亮的铃铛,她一晃,铃铛便叮铃铃响彻了山林。   她遥望着远处爬山的一队人,专注地观察着他们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   “好慢啊……”明月辉百无聊赖地弹了弹相思鸟的小脑袋,“你说是不是?”   相思鸟享受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山下的人一定得了缓行症,怎么能走得这么慢呢?!”明月辉叹息道。   随后足尖一点,掠到了离那群人更近一步的伯乐树上,那群小小的相思鸟紧跟她的步伐,一同飞到了那株更为茂盛,果实接得更为盛大的伯乐树上。   “喂,你们脚程好慢啊!”明月辉脆生生地朝底下的人喊道。   乃是裴元知先听到声音,抬头一看,便见了那毕生难忘的场景。   遮天蔽日的伯乐树,灿然似火的伯乐果,一赤足少女翘着脚尖坐在树干之间,相思鸟在她的发间飞舞,在她的肩膀上停歇,她朝他们无忧一笑,美得不足以用世间任何语言来形容。   “广涯,广涯,你看,那是不是芳尘?!”裴元知激动地拽了拽袁广涯的衣袖。   袁广涯抬头望去,见那少女摇晃着手臂,似在跟他们打招呼。   她的一颦一笑,都那样美好,仿若一幅永不退色的画卷。   这哀牢山上的少女,除了袁芳尘,还能有谁呢?   袁广涯的眼眶发红,铮铮铁骨之下,柔情的暗河潺潺流过,这是他的芳尘啊……   树枝上的明月辉原本摇着手臂打招呼,却见那为首的中年人红了眼眶,不止是他,他身旁好些人看她的目光都让她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有点待不下去了,站起身来,以手阔嘴,“我在山上等你们啊!”   喊完过后,便似一阵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   “师父,山下来了一群好怪好怪的人哦。”明月辉取出水囊,倒在早已备好的水壶里。   她此时还不知道云帝派人来抓袁芳尘了,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她都有些拒绝看山下传递来的消息。   她始终害怕着,有一天命运就像平楚老人所说的一般,将她领下山,远离她最亲最爱的两个人。   “你见过他们了?”平楚老人很自然地接过水壶,又将水壶中的水倒进茶壶中。   茶壶下烤着小火炉,里面洒了一些茶饼碎屑。   茶饼是平楚老人自己烤的,采的是这一年最嫩最香的普洱。   他自己是爱喝清茶的,然而为了迎合来客的喜好,特意在里面加了一些最近时兴的香料。   “见过了,他们是谁?”明月辉歪着头问。   “你师姐的家人。”平楚老人嘴角蔓延着浅浅的笑。   “呀,家人?!”明月辉瞪大了眼睛,眼里流露出真心实意好奇与欣喜的光芒。   “师姐,师姐,袁家来看你了!”明月辉点了点正朝她摇摇摆摆过来的小孔雀的脑袋,不顾小孔雀期待的眼神,颠着脚兴冲冲地跑过去找袁芳尘。   袁芳尘此时正在房间里,听到明月辉的声音,咬断了刺绣的线。   明月辉跑过去,发现袁芳尘的眼睛红红的,眼神有些躲避和闪烁。   “师姐,你家人来了哦……”明月辉不知怎么了,似是感受到了袁芳尘的悲伤,声音变得小小的。   带了一点乞求的意味,轻轻地道,“明月刚刚看见一个叔叔,见到明月都眼睛红红的,都哭了。”   “那肯定是师姐的家人,把明月误认为师姐了。”明月辉轻手轻脚走过去,温柔地抱住袁芳尘,“师姐不高兴么?家人来了哦,应该高兴的,他们应该都好喜欢好喜欢师姐的。”   明月辉不敢说,其实她真的好羡慕袁芳尘哦。   袁芳尘有为了她千里迢迢而来的家人,可是,明月辉自己的家人到底在哪里呢?   她和尘世唯一的关系,只有那盒她刷了一遍又一遍漆油,保存得完完整整的小面人。   那到底是谁送给她的呢?   是家人吗?还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呢?   可惜,她搜寻遍了记忆,就是记不起来那个人……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她都不敢说,其实她在夜里都抱着小面人哭了好多次好多次,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在尘世里那个重要的人是谁,他……还好么?   袁芳尘没有动,她只是靠在明月辉肩膀上,靠了好久好久。   稍时,她说了一句话,“明月,我柜子里有一套裙子,今天……替我穿上它好吗?”   明月辉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她知道那一套裙子——是一套窄衫长裙,大红上衣吉黄下裙。   那是袁芳尘最最好看的一套裙子,穿着就像金秋的桂花一般,点点秋意,十分颜色。   万斛天香非世有,十分秋色至今存。   “就……就装作你才是袁芳尘……好不好?”袁芳尘的声音有些颤抖,更多的……是哀哀的乞求。   明月辉不明所以,有些急切地拒绝,“不……他们想找的是师姐,明月不能去冒充师姐。”   她是知道的,从袁芳尘五岁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了。   所以……她……怎么能抢了袁芳尘的位置呢,她做不到,怎么也做不到。   一时间,空气里只余两个少女一浅一重的呼吸声。   渐渐地,明月辉发现自己的肩头有一些湿意。   大惊之下,她捧起了袁芳尘的脸,她发现她的师姐……那个即便是病到脸颊溃烂、全身**的师姐,那个就算手术中麻沸散消了醒来,疼到绝望的师姐,那个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会掉一地眼泪的师姐……   在此时此刻,泪水盈满了脸颊,哭到难以自抑。   “明月,我不能,我不能让阿父他们见到我这个样子。”袁芳尘上次换脸皮,已经是两年之前了,这是她用得最久的一张脸。   早在半年前,这张脸就呈现了凹凸不平的驱使,如今五官挂不住了,看起来眼歪嘴斜,丑陋不堪。   袁芳尘两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脸,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感到了深深地自卑。   她双手的黑斑也快遮不住了,她的双腿一长一短,走起来就是个可笑的跛子。   这样又老又丑又病又残的一副躯体,她怎么好意思出现在袁家人面前,怎么好意思……出现在日思夜想的阿父面前!!!   “师姐师姐……明月答应,明月答应,别哭了别哭了……”明月辉也哽咽了,她第一次见到袁芳尘哭泣,心中害怕又难过,慌张又惶恐。   她只想让眼前她最珍爱的师姐不要再哭泣,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引天雷承冬震,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同样有小红包~今天可能二更~   小渣:听说,狗作者又写我船戏了……   小瞎:听说,狗作者想写我的船戏……   狗子:嘿嘿嘿嘿嘿…… 第61章 错认   待袁广涯一行人到哀牢山山顶之时, 山中已然微暝, 山气日夕,飞鸟归栖。   众人穿过篱笆,跨过围绕小屋的溪流, 走过归圏的小鸡小鸭们,终于扣响了小屋的门扉。   为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少女, 这个少女显然是此前他们在半山腰见过的。   此时她换了一条吉黄裙子, 身形窈窕健康,大红色的小褂衬得肌肤娇嫩若灿然山花。   真是好看呀, 那样纯真又娇憨的模样,比全会稽的贵女加起来还要好看。   “芳尘。”袁广涯不自觉, 红着眼眶唤了一声。   少女瞥了他一眼,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快速地垂下了脑袋,急急退下来,转身跑进了里屋里。   她的身后,还跟了一只摇摇摆摆的小雏鸟。   由于毛还没长好, 整只鸟肥噗噗圆滚滚的, 让人认不出品种。   众人的眼睛追随着少女,眼看她消失在了门帘深处。   “咳咳……”平楚老人假意咳了两声,他觉得这群人完全是睁眼瞎,明明他就坐在房间正中央,所有人硬是完全把他无视了。   这令他很尴尬啊。   袁广涯这才看到面前坐着的白发道士,那一张少年面庞, 跟十七年前初见时,几乎一模一样。   时光改变了袁广涯,使他的双鬓添了白霜,却不曾有一丝一毫改变眼前的道士。   “高人!”袁广涯认出了眼前之人,抱拳作揖道。   他只知此人神秘莫测,不知这便是传说中的平楚老人。   “袁家主。”平楚老人颔首,挥手道,“几位坐。”   袁家的其余众人虽不识眼前少年模样的道士,但看袁广涯对此人如此敬重,心中也升腾起崇敬之情。   平楚老人邀袁家众人入座,仪态万方地为众人斟茶。   这个时代正是推崇这般经营山居 、既丰山水的出尘模样,众人内心也对平楚老人的评价越发地高了起来。   原本来之前,大家都觉得袁芳尘常年待在哀牢山之上,多多少少受了不少苦楚。山中清贫,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日子怕是甚是难熬。   然而自山腰之上见了少女那无忧无虑的精怪模样,又观着山中之居清雅繁荣,山居主人如此出尘绝世,大家有有理由相信,这些年来,他们袁家的芳尘确确实实被照顾得很好。   如此以来,那句想要带走袁芳尘,令她下嫁于冷宫里那贱婢之子的话语,怎么也不敢宣之于口。   “若是诸位不嫌弃,不妨留下吃顿便饭。山中有温泉数眼,虫鱼鸟兽亦是可喜,若有时间,亦欢迎多住上几日。”平楚老人神态虽清冷,人却热情好客。   众人也不推迟,任是谁来到这儿,也会被这里悠然的山居生活所吸引。   况且,他们的目的还未达到,他们……是要接芳尘丫头下山的。   ……   一顿闲茶之后,众人也与平楚老人聊熟了,备饭期间,众人分散到山居四处闲逛。   袁广涯在很远的地方就见到了明月辉,发现少女正为了个围裙,举了把菜刀,神情专注地宰一头小乳猪。   小乳猪已经被少女手脚娴熟地放了血,少女手脚麻利地舀了水缸里的水,一边又一边仔仔细细地搓洗乳猪身上的污垢。   袁广涯敛了气息悄悄走进,眼睛一动不动地仔细观察她。   少女好似独立的模样,一双带着薄茧的软白小手,认真搓洗着她手下已然凉透了的小乳猪。   待洗完过后,她拿着抹布擦干了乳猪的身体。   随手拉过火炉,点火烧热,再上架烧猪。炉火红彤彤的,猪毛一根一根卷起,发出刺啦刺啦的炸裂声。   “你——”袁广涯蓦然出声,他很想叫叫眼前的少女。   她真的出乎他意料的美丽与健康。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一直悲观地觉得,她养不了多大的。这样孱弱瘦小的女孩子,他总是在想,若是芳尘也去了,那他自己也会不会也跟随自己的女儿而去。   如今的芳尘,却让他欣喜。   袁广涯想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又想叫叫她,听她铃儿一般的声音,叫自己一声阿父。   就这样,他开了口,“你……还好么?”   明月辉本来反应足够敏锐,无奈如今来的人太多了。她又穿着袁芳尘的衣服,这令她感到深深的不安,被这种不安影响,她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的。   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已经观察了她如此之久。   当那声“你——”出来之际,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吓得差点跌坐到地上。   明月辉警惕性地看了一眼来人,她心中清楚,眼前这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的男人,定然是师姐的家人。   “芳尘,你没事吧……”袁广涯赶紧跑过来,想要扶一扶眼前被惊得摇摇欲坠的少女。   谁知那双手还没递过去,少女水一般的杏眼惊恐地瞧了他一眼,连炉子都还没来得及灭,提起裙裾,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她身后依旧跟着那只小雏鸟,模仿着她的姿势,摇摇摆摆地走远了。   乳猪还在炉子上哔啵作响,袁广涯哭笑不得,他的芳尘怎的这样害羞啊,真的好生可爱。   这般想着,他叹了一口气,观察起那个炉子来,芳尘走了,他得接手这个工作才是,不要给芳尘增加负担。   毕竟还是袁家最为尊崇的家主,他从小到大哪里干过这样腌臜的事情?袁广涯观察了半天过后,卷起了袖子,拿起铁夹子,笨拙地想要给这只乳猪翻面。   “不是这样弄的。”一个温柔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袁广涯回过头来,只一眼,他就吓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女人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为丑陋的人了。   两只眼睛极度分开,嘴巴歪斜,鼻子塌成了一个诡异地弧度,五官极为古怪地挂了一张面皮之上。   下一刻,他长久以来的教养督促他镇静下来,平静地接受身后人的善意。   “嗯?”袁广涯镇静地询问。   女人伸出一只干枯丑陋的手,礼貌地接过夹子,熟练地翻烤起来,“是这样的。”   “主要是要达到给乳猪除毛的效果,这样烧一遍,肉质也会更香。”丑陋的女人解释着。   “原来如此啊。”袁广涯蹲下来,看着乳猪在女人手下,乖顺地变了模样。   他突然觉得女人没有那么可怕了,这个山上的人,每一个都跟他的芳尘一样,心是好的,是善的。   两个人渐渐就做菜聊了起来,女人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她的厨艺也臻至化境。   以袁广涯的身份地位,君子远庖厨,他从未进入厨房这样一个地方。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那般新奇,他看着女人如何熟练地择兰花苗,用刚采来的野菊花做糕点,麻利地为乳猪肉刷一层层自家采制的蜂蜜……   他蹲在这里看女人做菜,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就是他的芳尘也会来帮忙,或者是帮着采花,或者是负责刮鱼鳞,这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在这女人面前尤为地乖顺。   袁广涯假装绕有兴趣地看着女人做菜,其实是想多陪陪他日思夜想地女儿,多在她的身边待一会儿。   可他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会在有心人心中,引起多大的波澜。   那般重逢的喜悦与不安,那般相见不能认的辛酸与痛楚,那般眼睁睁看着自己阿父对着其他的女孩展开慈爱的笑颜,那样的感受,一点一滴地荡进这个丑陋而奇怪的女人心中。   一点一点,汇成河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绝对二更的,更新会有的,回复会有的,小红包也会有的。   此章留言依然小红包,不过狗子先去吃个饭,妹子约饭哒,回来过后再更哟~   小渣:骗子,昨天都没更。   小瞎:骗子。   小辉:骗子。   狗子:呜呜呜呜呜……昨天真的是有大事啦…… 第62章 不愿   稍时, 饭做好了。   这是山中好不容易才有的盛宴, 有蜂蜜烤乳猪、香煎小羊排、油煎山坑鱼、凉拌兰花苗、黄芽菜煨火腿、蟹黄豆腐、菌丝炒肉、菌菇炖鸡汤……   还有几壶煨好的菊花酒,酒香藏都藏不住,香飘四溢。   平楚老人将饭桌摆在了院子里, 命明月辉点了数盏风灯,院子里一下子亮堂堂的, 东篱菊花, 小桥流水,间或有小鹿、小熊崽、小孔雀路过, 热闹又清冷,凡俗又出尘。   这个时代一向以清谈高士为尊, 哀牢山上的种种在世人看来,其实是极其符合他们当代的流行与审美的。   袁家众人也不拘束,纷纷落座。   明月辉与袁芳尘是最晚来的,两人一人端了一盘菜上来。   “芳尘,坐下,既然客人来了, 就招待着吧。”平楚老人看了两人一眼。   明月辉见没叫着自己名字, 下意识想溜号,不想被人拉住了衣袖。   “芳尘,听到没有?”平楚老人再一次强调。   明月辉这才反应过来,平楚老人叫的芳尘……指的是她。   她瞧着拉住她衣袖的师姐一眼,师姐神情平平静静的,没有任何波澜。   “这是芳尘, 我的小徒儿。”平楚老人向在座诸位介绍。   众人点了点头,袁广涯的眼眶红红的,朝她笑得很欣慰。   “这是明月,我的大徒儿。”平楚老人指着袁芳尘道。   众人看向了那个极为丑陋的女人,多亏得有近似于袁广涯一般的涵养,这群人才没有讶然出声。   不过好些人依旧不敢多看两眼,世人皆趋美避丑,袁家上至嫡系,下至忠仆,无一不是貌美不凡之姿。   明月辉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些人的态度,心中生了些许愤慨,一手拉住袁芳尘,掀开裙子落了座。   平楚则神色自然,很快与众人觥筹交错起来。   饭桌间,袁芳尘一言不发,明月辉也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的经历,自然也是闷闷地吃菜。   蓦然,一人站了起来,“袁某要向这位女郎致歉。”   明月辉抬起头来,发现是自己烤乳猪时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叔叔。   他正举着杯子,对准了袁芳尘,为方才自己几位族弟的无礼而致歉,“族弟蒙昧,还请明月女郎勿要见怪。”   方才那几人因袁芳尘的长相,当场吓了大跳,此后行为上也多有怠慢轻辱之意,折让明月辉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然而袁广涯屈尊的致歉却让她对这群人颇有些另眼相待了。   “阿……”袁芳尘歪斜的眼睛瞄了袁广涯一眼,立马垂下头改口,“袁家主不必如此,明月不介意。”   她言罢,爽快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平楚老人见此情景,敲碗而笑,“芳尘,你可知这袁家主与你的关系?”   他说着芳尘的名字,看向的——却是明月辉。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看着明月辉,就连袁芳尘自己,也是那样期待又绝望地看着她。   明月辉咬着牙,聪慧如她,如何想不到,袁广涯异于其他所有人对她出乎意料地关注背后,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可她不能认,也不敢认。   这是师姐的阿父啊……她不能做一个小偷,她不愿意。   手……手在桌子底下,蓦然地被牵住了,是师姐。   明月辉一惊,却又不敢动,任凭袁芳尘轻轻地在她的手掌中写字。   一笔一划,明月辉的手掌颤抖起来,又迅速被袁芳尘捉住了,她应是写完了那三个字。   【求求你】   明月辉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身边的人,袁芳尘淡然地笑着,两只不对称的眼睛里写满了违心的笑意。   明月辉被这笑给刺痛了,试图张了张口,直愣愣喊了一声,“阿……阿父……”   袁广涯的酒杯猝然而倒,他战战巍巍站起来,奔过去拥住明月辉,“孩儿……孩儿……我的孩儿……”   这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的泪水打湿了明月辉水红色的小褂。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过来,袁家众人的眼底皆有欣慰的光彩。   平楚老人的神色淡然,在风灯下晦暗不明。   袁芳尘则低下了脑袋,两只不对称的眼睛隐没到黑暗中。   ……   袁家众人在山居中待了整整三天,大家对哀牢山上的一切都比较好奇。   虽是忌惮袁芳尘异于常人奇怪的长相,可见她性格温婉,做的东西又好吃,渐渐不少人大着胆子请她介绍起山中的稀奇玩意儿来。   只有袁广涯,日日围着明月辉转。   一会儿问她上山多年来的经历见闻,一会儿又考她经纬学识,弄得她烦不胜烦。本不想打击这位叔叔,见他不依不饶,明月辉只好火力全开地去对答,倒把以学问著称的袁广涯弄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东西,都是师父教给你的?”袁广涯又被明月辉反考住了。   “嗯。”明月辉昂起骄傲的小脑袋,颇为得意。   “真好。”袁广涯慈爱地挠了挠明月辉的头毛,“阿父,多想是你继承我的衣钵。”   明月辉眼睛别过去,看着其他地方,每到这个时候,她的内心都在受着煎熬,她并不想去承受这一份如斯沉重的亲情。   到了最后一天晚上,袁家众人商量着,该把事情说出来了。   带走袁芳尘之事,无论如何,谁也不能僭越了袁广涯去,所以还是要让袁广涯去说。   若不是天听皇命,谁也不愿意将闺女往那吃人的皇宫里送。   来此之前,袁家众人还相互安慰,想来哀牢山上估计,说不定皇宫也算是一个步入尘世的好去处。   可来此之后,看到哀牢山上如此祥和之态,饶是最不明事理之人也懂得,将袁芳尘带离哀牢山送入皇宫,无异于羊入虎口。   袁广涯无法,只喊了哀牢山上的三人独聚。   待到屏退了众人之后,袁广涯一把拂了衣袍,那双金贵的膝盖着地,潜心诚意道,“为父……对不住女儿,对不住芳尘!”   袁芳尘本来作为旁客,是站在边缘角落的,见此场景,差点就忍不住情绪奔了上去。   索性明月辉先她一步奔了上去,“别这样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袁芳尘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瑟缩着收了回去。   “怎么了?”明月辉见他们在这里赖了三天都没说正事,直觉袁广涯这一开口,绝对是大事。   “袁家福泽深厚,蒙陛下恩泽,将芳尘赐婚于先皇第十三子,晋王司马沅。”袁广涯一字一句沉重道。   司马沅?   明月辉只感头痛欲裂,她好像记得这一个人,可是一思及这个名字,莫名地就难受。   她以前从未有这种感觉,她直觉,这个人,或许与自己的过去有关。   “芳尘,原谅阿父,此次前来,是来带你走的。”袁广涯扶住她的肩膀。   明月辉讶然抬起脑袋,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此时的她因着平日里下意识不愿意打听皇宫里消息的原因,还不知那司马沅原是冷宫贱婢出身,云帝下旨,一方面为辱没袁家,一方面逼迫袁家与皇室联姻。   她还以为,袁广涯此番带袁芳尘出去,一是认祖归宗,二来,好歹也是一份皇室姻缘。   诚然,她可以代替袁芳尘三天,却不能代替袁芳尘一生一世。   这是袁芳尘的亲人,也是袁芳尘的姻缘,她不能夺走。   “芳尘……”袁广涯见明月辉摇头,自身也是心痛不已,他思索着,若是女儿不愿意,就算是拼了他这条命也要保下女儿。   眼见袁广涯眼中渐渐凝练出凛冽的光彩,平楚老人适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袁家主,且容老朽对芳尘说几句话可好?”   袁广涯一愣,不由颔首。   待他出去之后,平楚老人快速锁了门,确保外面无一人偷听。   他还未转身,袁芳尘便抢在他之前快步走到了明月辉面前来,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明月辉惊住了,赶紧去扶袁芳尘,分明这三天是她抢了袁芳尘的阿父,她不知袁芳尘为何要跪她。   “明月,师姐求你一件事。”袁芳尘神色哀凄。   “师姐,师姐有话好好说,明月……明月什么都答应你。”明月费了老大劲,就是扶不起袁芳尘。   对方是铁了心要跪她的,双腿一曲,整个人便匍匐在了明月辉面前。   “师姐求你,救救阿父,救救袁家!”袁芳尘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流了下来。   “师姐,你为何要如此……”明月辉犹是不懂。   “云帝威胁,袁家不可不从,否则全族皆有性命之忧。”袁芳尘的脑袋重重往地上一磕,“师姐觍颜,求求你代替师姐成为袁芳尘,嫁与……嫁与晋王……司马沅……”   “师姐,你别跪我,别跪我呀!”明月辉受不起这样的一跪,又拉不起袁芳尘,只好回头朝师父求救,“师父,你看师姐——”   “你让她跪。”没想到平楚老人如是说。   明月辉看向平楚老人,“师父……”   “这是她欠你的,你让她跪十次也不为过。”平楚老人道。   袁芳尘的身体是下不了哀牢山的,此番若真想为袁氏避祸,必须由明月辉代替袁芳尘去。   然此路凶险至极……虽这也是明月辉注定的命运,可她的初衷还是为了袁芳尘。   平楚老人叹了一口气,只得缓缓地,将此中利弊,一一告知了少女。   灯火在秋风中一明一灭,明月辉渐渐听懂了师父的话。   原来她代替袁芳尘出嫁,并不是偷去袁芳尘的姻缘,而是真真为了给袁芳尘避祸。   “可我……我还是不能……”明月辉犹疑道。   “你是不愿意为了师姐替嫁么?”平楚老人算尽天下兴亡,也终究知道自己算不尽人心,他能理解明月辉,也知晓自己不能勉强眼前的少女。   毕竟袁芳尘于他是重要的,明月辉又何尝不重要?   “若是你不肯,也没关系,左右师父不过替你俩逆天改命一次。”平楚老人道。   明月辉纯粹地摇了摇头。   “明月只是觉得对不起师姐……”明月辉静静地看着师姐,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师姐这三日以来有多痛苦。   那种被人替代的痛苦,那种不得与家人相认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看着袁广涯对着明月辉说话、对着明月辉笑、对着明月辉倾述思念之情的痛苦……   她通通都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第三根针就插上了,也就出记忆了。然后迎来喜闻乐见小瞎小渣的剧情。   狗子吃完烤肉,好累,好想睡觉觉……   狗子下本接档文:《这男主舔狗我不当了》,如果喜欢,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哦哦哦哦——狗子已经在筹备了~   文案:   司空缈是父母双亡的小孤女,被豪门陆家因故旧关系收养。   她从第一天来到陆家起,就忘不了那个倚在墙缘处,高高在上睥睨着她的少年。   “她是谁?她的衣服真土。”骄傲的少年道。   司空缈卑微地低下了头。   从此以后的十四年,司空缈亦步亦趋地跟在陆绩身后,拼尽了全身努力变得优秀,想要成为一个能够配得上他的人。   因意外睡到了陆绩的那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其实是一本霸道总裁带球跑文里的垫脚石女配,作为男主陆绩的忠实舔狗,为男主陆绩打理公司,当他的免费床伴,在他遇到真爱女主傅灵灵之后,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她委屈、她嫉妒、她不忿,凭什么一个作天作地一无是处的女人,能轻而易举地抢走她在公司的支持、她苦苦追求的陆绩,甚至在傅灵灵带球跑后,一直偏袒司空缈的陆家也站到了傅灵灵的一边。   最终与主角作对的司空缈沦落成妓,几年后,被傅灵灵带回来的天才儿子给害死了。   ……   司空缈卧槽卧槽地醒来,一脚将身旁的陆绩踢下了床,当晚搬出了和陆绩共有的小公寓。   她决心远离智障总裁,远离作逼女主,当什么舔狗,保命要紧。   她很自信能抹去陆绩在她生命中的所有痕迹,可是没想到,除了回忆,对方还给她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纪念品……   陆绩发誓不去理那个搞了自己还一脚踢开,从此消失在自己生活里的女人。   直到有一天,保镖向他汇报,“司空小姐去……去去去……去买了一沓验孕棒……” 第63章 插入金针   “师父……”明月辉问道, “有没有什么方法, 能让我忘掉哀牢山上的经历?”   袁芳尘:“明月?!”   平楚老人:“明月!”   烛火晃荡,不止是袁芳尘,此话一出, 连平楚老人都无法保持镇静了。   “别说胡话。”平楚老人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明月辉捏了捏手,努力从嘴角牵出一丝笑意, “明月没说胡话, 明月清醒得很。”   “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口无遮拦的, 怕就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就不好了。”明月辉说道。   “况且,替代师姐, 我心中始终有愧。袁伯父和袁家对我越好,我就越是备受折磨。”灯火之下,明月辉那张纯美小脸上的神情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决。   “若真要我替嫁,就请封了我的记忆吧,让我真的以为自己是袁芳尘。”   这样,她就不会那么愧疚了, 这样她才能义无反顾地上路。   ”不行。”本事袁芳尘求的明月辉, 临到头,袁芳尘反悔了,“若是这样,师姐不会让你去。”   现在的明月辉,起码允文允武,哪怕十个人, 不,哪怕二十个人与她敌对,也不是她的对手。   若她没了记忆,先不说师父教她那些经纬道理,就连基本的武学招式都记不清楚,怎叫袁芳尘忍心,教她去闯龙潭虎穴?   明月辉摇了摇头,没有看袁芳尘,反而是一直盯着平楚老人,“师父,明月明白,这是明月的命,不止是为了师姐,也是明月必经的宿命。”   “只是明月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代替师姐的身份。”明月辉乞求一般瞧着平楚老人,“求求师父垂怜,勿要让明月这一路上,被自己的心魔折磨,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明月呀……”平楚老人叹息。   明月辉并了腿,端端正正朝平楚老人拜了三拜,“请原谅明月的擅作主张,明月只求一个心安。   眼见平楚老人的脸上,出现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悄悄抬起头偷瞄师父的明月辉心中明白,自己成功了。   她相信平楚老人也明白,那种时时刻刻被良心折磨的痛楚。   “明月,为师有一方法,你且先听。”平楚老人道。   明月辉珍重一颔首。   “以金针封脑,为师的针不会插得太重,一直普通的大夫便能取出。”平楚老人缓缓道,“待取出后,你将忆起哀牢山上的所有。”   听到【金针】二字之时,没来由地,明月辉左眼皮跳得厉害。   她原本一往无前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瑟缩。   她也不知为何,【金针】二字就如一根刺,莫名地刺进她原本强自镇定的心澜。   然而这种瑟缩很快被她克服了,她向平楚老人和袁芳尘扬起了大大的笑颜,“好!”   袁芳尘本来还欲说什么,被她一把拉住了手,紧紧握住。   那一份不若退缩的坚决,也通过手心里灼热的温度,传递给了袁芳尘。   两个少女在灯火下久久不语,终于静静地最后相拥。   ……   明月辉想到过,有一天还会再一次躺在师父的这张诊疗床上,可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会是此时此刻……   整个过程她都紧紧握着袁芳尘的手,她害怕分别,也从来没有想过离别来的这样快。   直至……躺在床上,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都这样紧紧地……握着袁芳尘的手。   她执意要暂时封锁记忆,还因为一件事,她一直没说——   其实她害怕极了,害怕离开师父师姐,害怕离开哀牢山。   她从有记忆的一刻起,像一只啾啾的小雏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看见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他们俩人扶养她,教她说话、教她读书、教她写字、教她恢复心智。   这四年来的每一天,每一个时候,他们都陪伴着她。   明月辉没有亲人,与尘世的唯一联系就只有盒子里那几个孤零零的小面人。   师父与师姐就是她的世界,就是她的亲人。   哀牢山就是她的家,山上的小熊崽、小孔雀、小鹿、小狐狸们都是她的朋友,填满了她所有的世界。   她很胆小的,完全没有法子想象离开她们的日子该怎么过。   所以她才想暂时忘记,只有这样,才能止住那种打心底的懦弱与无能。   她真的很想说的……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可不可以不要去……她可不可以一直陪着师父和师姐?   就三个人 ,永永远远的?   可皇命不可违,袁家也不得不救,这权作她对袁芳尘多年照顾的报恩,其实她一直想报恩的,她不后悔的……   她紧紧地握住袁芳尘的手,以此来加强这种信念,逼迫自己,不要从这张床上逃下去,不要……不要逃下去……   渐渐地……她没了任何思考……   ……   明月辉醒来,她的怀里,放着一个盒子。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轻轻打开了这个盒子,发现里面放着一些小面人。   有诸葛亮、有周瑜、有雷震子、有玉面狐狸、有巫山神女、有楚庄王……   她只觉得好生怀念,却不记得为什么要怀念这些小玩意儿。   “芳尘!芳尘,你还好么?”这时,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身边的小几上。   “为父跟山下的熊总兵说了,你病了,暂时再缓两日走,可好?”中年男子满眼都是心疼与关心。   明月辉虽不认识他,却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般显而易见的亲近,她不忍去辜负。   短短两日之内,她重新认识了袁家众人,有阿父袁广涯、有叔叔、有伯父、有舅舅裴元知……还有一些关心她爱护她的人。   她还有一个长得很孩子气的师父与不常露面的师姐。   听说她那天晚上摔了一跤,脑子磕到了床沿上,才忘了大部分事。   她原是五岁被送到哀牢山上来的,此番袁家众人要将她接下山去,一路向北,直直到天都洛阳。   在那里,女皇陛下给她安排了一场婚事,嫁给一名叫做司马沅的宗王。   司马沅,明月辉念着这个名字,辗转反侧,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的经历一片空白,还没有知晓太多事,便这样突兀地要嫁人了,心中的惶恐一刻更胜过一刻。   要走的那天,师父和师姐做了一大桌子菜。   有满满两大盆的油煎山坑鱼、清炒白芽、卤香猪蹄、野菌烧鸡、虾油焖鸡腿……   少年样的师父给明月辉夹了好大一碗油煎山坑鱼,“这个可好吃了,芳尘尝尝看。”   明月辉夹起小鱼丁,放进嘴里细细嚼吮,咸甜的味道充斥口鼻,味蕾爆炸开来,果真好吃。   “真是好吃。”明月辉夸赞道。   平楚老人慈祥地笑起来,“吃吧吃吧,这一次师父再也不抢你的了。”   明明记忆里没有这个少年样的道士,明明吃如此天下至鲜的美味她该开心的,可是不知怎的了,她的眼泪就像关不住的阀门一般——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不停地往外涌,怎么……怎么也擦不干净……   走的那一天,她本来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袱,打算把那个装有面人的漆木小盒子带走的。   很奇怪,她明明有阿父有叔叔伯父,有这样多的亲人,可她却总是有那种,自己除了那个小盒子以外,没有任何倚靠的错觉。   可刚刚跨过门槛,她却回了头,小跑回房内,将那小盒子放在自己那面容恐怖不善言辞的师姐怀中。   她虽不记得师姐了,却莫名觉得师姐很亲近。   “师姐,帮我好好照看它们好吗?”明月辉对怔楞原地的师姐笑着说。   “我会再回来的,在此之前,它们就拜托你了!”她咧嘴笑开了,如此单纯美好的笑容。   这珍贵的小盒子,她带在身上不放心,仿佛放在师姐那里,她的一整颗心都安定下来了。   “芳尘,芳尘,咱们走了。”袁广涯在门外唤她。   “来了来了。”明月辉应道。   “师姐,我走啦,我去嫁人啦!”她回过头来,朝师姐挥手道别。   师姐蓦然抬头,眼中浸满了眼泪,似有万般话语,欲言又止。   “你说那个叫司马沅的,是个好人吗?”明月辉又说,她背着手,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睛。   “嗯。”师姐闷闷地发出一声哭腔。   “有机会,我会把他带回来见你们的!”明月辉笑嘻嘻地,倒退着,不舍地挥手,“师姐,放心吧,我一定会幸福的!”   少女穿着那身吉黄色的窄衫长裙,上头系了个水红褂子,那样娇俏可人。   秋日的午后,阳光洒下金黄色丰收的麦浪,融进了少女的吉黄长裙中。   那只被少女饲养又忘记了的小孔雀叽叽地朝她叫着,摇摇摆摆想要追上她的脚步,却怎么也……怎么也追不上。   那一抹亮色终究消失在了门扉深处,消失在了那片天光之中。   ……   ……   明月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猛然睁开了眼睛,一行清泪,自鬓边滑过。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晚还可以码字,码一更,等着啊啊啊啊啊啊啊!!!!!!今晚双更,狗子不双更,给你们吃狗肉!!!   小渣:冬天狗肉汤真的很好喝。   小辉辉:这份狗肉汤,加点萝卜。   小渣:媳妇,萝卜来了!!   小瞎一把挤掉了小渣:媳妇,吃我的萝卜!!   ·狗子:一份萝卜都要争,是不是男人!   小渣、小瞎同时脸红:可是媳妇说了,今天谁哄她高兴了,就跟谁睡!!!!   狗子:等等,这小剧场画风好像跟正文有点不符了…… 第64章 有备而来   “师父……师姐……”明月辉口中喃喃地念着。   “殿下……殿下……”耳旁, 有人在焦急地唤她。   明月辉睁开了眼睛, 发现是一脸泪痕的陈凉真,她正守在她的身边。   “过了多久了?”明月辉沙哑着嗓子问道。   “一……一个时辰……”陈凉真紧张答道。   “才一个时辰呀……”明月辉感叹,她在回忆里, 过了整整四年呢。   这不是记忆里的四年,她清清楚楚感觉得到, 这就是系统将她带到了那个时间段, 让她结结实实过了四年的时间。   一切都那样真实,师父、师姐、袁广涯、小孔雀……   她终于明白了好多以前犹如雾里看花理不清楚的事实, 原来她并不是袁芳尘,游戏里的“袁皇后”也不是真的袁芳尘, 而是这个叫做明月的少女。   游戏里她代替袁芳尘嫁给了司马沅,在南渡途中惨遭侮辱,导致性情大变……   那明月以前呢,以前的明月又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   明月辉下意识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结果惹得一阵疼痛,“嗞……”   “殿下, 您在干嘛?!”陈凉真赶紧将明月辉的手拿了下来, “别去碰伤口,才刚刚拔了针。”   明月辉吐了吐舌头,她只是想摸摸看其他两根金针的位置。   “凉真,你不是说有三根针么?”明月辉问道。   “嗯。”陈凉真轻轻地摩挲着明月辉的小手。   “其他两根针……当真不能拔吗?”明月辉迟疑地问。   此言令陈凉真眉心一跳,连明月辉的手都不随便摸了,赶紧乖巧摇头, “不可不可,这两根针实在太粗太狠太深,除非真有什么机缘巧合,能撬动一二,不然贸然拔了,必是当场毙命。”   明月辉点点头,她如今记起哀牢山中所学,医术比起陈凉真可以说是不遑多让。   陈凉真的医术更偏医宗大流,而她更像是旁门左道。   陈凉真说的道理她都懂,奈何能医不自医,这几根针的情况她看不到,只有通过陈凉真才能了解一二。   如今陈凉真如此笃定地说了,那必然是绝不可拔的。   只可惜了那两根针后的记忆,她是真的很想知道,“明月”到底是谁,她的过去,她的来历,以及她如今还有没有亲人……   然而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明月辉喝完陈凉真给的安神汤后,即刻下了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水蓼依依,明月辉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庭院。   她本是不欲见薛快雪的,可在拔针之后,她从哀牢山的所学中找到了抑制她病情的方法。   不知此行去救司马沅会不会活着回来,若是能够活着回来,她不希望薛快雪提前死了,令司马沅的心意白费。   传说中平楚老人正是留在京口,以明月辉之能,虽不能彻底令薛快雪根治,但她有理由相信,若是司马沅找到了师父,薛快雪之病,理应不在话下。   “殿下,殿下……”医女奴婢们见了明月辉,依次序跪成一排。   明月辉眼尖地找出了之前与她对话的那名小医女,“起来,本宫有一事吩咐于你。”   小医女惊喜地抬起头,很快站了起来,跟着明月辉到了一个角落里。   “迅速备好这几物,本宫即刻要用。”明月辉将一张纸笺交给了医女。   医女看了那几物后,满眼惊讶地抬起头来。   “按照本宫说的做。”明月辉笃定道。   “好!”医女颔首。   随后明月辉吩咐侍女们紧闭庭院大门,不准任何人进此院一步。   她坐在薛快雪的房间里闭目休憩,等待医女找来刮骨刀、麻沸散等物。   空气里,弥漫着薛快雪创口散发出来的恶臭,明月辉心中暗想,这个女人的运气可真是好呀……   这般背痈,分明就是她思虑过度,又不加治疗慢慢加重的。   说白了病到这种程度,完全是薛快雪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偏偏这样作死,前有司马沅为她献计,带她出宫;后有谢如卿喂她齐天丸,为她保命;最后还有自己……特么在送死前夕,还要来给她刮骨疗伤。   这真是极致女主的命格了。   明月辉想。   想想还有一丝丝的不平和嫉妒呢,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不多时,医女替她备好了物件,又给薛快雪下了麻沸散,擦了身体,待做好一切后,缓缓退了出去。   明月辉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俯视着薛快雪背上蜂窝状的创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脓眼,呈浆黄色透明状。   这般惨状的背痈在如今正统的医宗眼里,是已经判了死刑了。   而平楚老人那里,却并不是这样。   平楚老人的岐黄之术,不同于当今任何一个宗派,他的医术就跟他人一样,旁门左道,神秘莫测。   明月辉的医术可能并不比陈凉真好,可巧就巧在她得了平楚老人微末的真传,对于这些顽症,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比如这背痈,如今的医女大夫全都束手无策,因为他们笃信的治疗是内化,用药去调和内里。   而平楚老人一脉,便是不管不顾、大胆妄为,认为这样的病灶,直接割了便好,哪管什么调和之道。   明月辉净了手,细心擦干,执起了刮骨刀……这把刀握着的感觉,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开始吧……刮骨刀轻轻划下,她的眼睛一寸不离地测量着,精确地旋开了病灶一角……   ……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明月辉从房里走出,她揩了揩额头上的细汗,一步步扶着墙走。   “殿下……”那个医女走过来。   “好好照顾薛姑娘,病人应当如何照料,不用本宫教你了。”明月辉喘了一口气,她相信,这个医女是个灵慧之人。   果不其然,医女颔首,“必不负殿下所托。”   “你还有……那个清口丸没?”明月辉突然想起,这个小医女做的清口丸可好吃了,她就算个了四年的记忆,还记着那几枚小丸子呢。   “有的有的!”医女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碧玉小瓶。   “还有多的吗?”明月辉接过碧玉小瓶,摇了摇,发现没有多少,“我想拿去给晋王吃。”   她想着,到时候找到了那孩子,他这么喜欢吃新奇的玩意儿,一定爱死这口了。   医女瞪大了眼睛,没有想过自己自制的小玩意儿如此畅销,赶紧摸遍了全身,把浑身上下最后一枚小丸子,也贡献了上去。   “多谢。”明月辉笑得洒脱又狡黠。   她随手又摇了摇瓷瓶内的清口丸,嗯,够她一路上吃的了。   说着,宝贝似地塞进了腰间的锦囊里。   ……   处理完薛快雪的事后,她就剩下一件事了。   那即是——找到谢如卿。   ……   “主人,主人,不好了!”青衣少年老远跑了过来,推开房门。   谢如卿正在喂鸟食,啾啾好像不喜欢吃最近给它买的小米,总是有些无精打采的。   这令谢如卿,很、忧、心!   “瞎子怀疑啾啾怀孕了。”谢如卿压根没有听青衣少年所言,也对他的【不好了】完全不介怀,压根不为所动。   青衣少年:“……”   谢如卿挠了挠啾啾锻黄色的头毛,语气里有点悲痛:“前几日听到啾啾在窗台和那几只小畜生说话的时候,瞎子就应该有点警觉的。”   青衣少年扶住了额头。   “结果果不其然,才几天,就被搞大了肚子。小小啾的爹还跑了,真是几只畜生。”谢如卿锤了一手桌子,以表达内心的悲愤之情。   “您之前不是说,啾啾是公的吗?”青衣少年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有点暴涨的势态。   “现在才发现,当时的判断有点失误。”谢如卿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   可是您当时为啥就这么笃定地说它是公的啊!青衣少年很想吐槽,可是他忍住了。   作为谢如卿的忠仆,他的定力和忍耐力一向很好。   “对了,方才何事教你如此紧张?”谢如卿这才扯回正题,不紧不慢地问道。   青衣少年微微低头,凑近正坐着的谢如卿,“晋王妃来找您了。”   “哦。”谢如卿不在意。   来就来,难道他还怕了这少妇不成?   “她还提了一个黑漆描金提食盒。”青衣少年贼兮兮补充。   谢如卿:“!!!”   敢情还是有备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马上就要第一部 分的**啦——狗子为自己的努力而鼓掌,而感动——挺胸抬头骄傲ing~   明天应该也是两更啦,狗子最近超级超级勤奋哒~   小渣搓搓手:不能喝狗肉汤了呢,不如我们来干一些更有意义的事吧~   小瞎露出了围笑:今天一起?   小辉辉:等等,你们不是说好,一个一三五,一个二四六的吗?   小渣、小瞎:可今天周日啊!   狗子:等等,你们怎么三个人进了一间房,你们要干什么,等等,为什么作话小剧场滑向了危险的边缘!!!! 第65章 诱人   明月辉提了一个空食盒走进来。   她想着, 来找谢如卿, 好歹也要有个由头。她以心系战事,想要给南迁将士一点小小心意的名义,向谢如卿的青衣奴仆递了牌子。   那古怪的青衣奴仆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 便转身进了院子。   明月辉站在院外,有些忐忑不安,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有些怕谢如卿早已经歇息了,又怕理智的谢如卿为了大局考虑, 站出来公然反对她。。   毕竟她与谢如卿不熟,若不是已经到了非常时刻, 实用主义至上的明月辉是不会这样贸贸然地来求谢如卿的。   “进来罢,晋王妃。”青衣少年再度出现在了明月辉面前,邀请她进院。   分花拂柳,穿廊走巷,就算是随军南迁,谢如卿所住的地方也是逼格十足, 一看就是绝不会委屈自己的主儿。   明月辉提着她的小食盒, 一步步地跟着少年,她尽量走得稳重一点、有气度一点,就像在接受一场无声的检阅一般。   “晋王妃,到了。“青衣少年恭声道。   随后,他打开了门扉。   明月辉向他礼貌颔首,一步踏入了门槛。   首先引入眼帘的, 是一个云母画屏,隔着画屏,书案上的灯火跳跃着,明灭闪烁。   明月辉感受到一个匀称又舒适的呼吸声,于是一眼望过去,男人正坐在案边的垫子上,整个人摆了个不拘一格又颇为舒适的姿势。   他穿着薄薄的深衣,领口开得有点大。   这样的衣袍最是显身材,那宽而平的肩,匀称而结实的胸肌,略窄而修长的劲腰……那副模样,比窗台上的一轮明月还要耀眼千万倍。   明月辉鼻子有点痒,有种鼻血快要奔流而出的涌意。   她没预想到,这瞎子的身材能这么好 。   比她之前那个模特小狼狗,还要有料,甚至从露出来的部分,看不到一丝一毫多余的赘肉。   “晋王妃?”谢如卿奇怪,明月辉怎么不说话了。   他是故意把衣服穿成这样了,因为一般客人见到主人快要歇息了,都会有自己早点离开的自觉。   为此,他还叫青衣少年阿言把灯火跳得尽量暗一些,尽量小一点。   以加重主人家确实快要就寝的暗示意味。   可他没有想到,正是这样朦胧的灯火,越发衬得他的一举一动带来了暧昧不清的色彩。   “晋王妃???”谢如卿重复了一遍,他快要以为明月辉在欺负瞎子了。   ”嗯嗯??!!!”明月辉回过神来,连忙回复。   她拍了拍自己脸颊,都怪这两天来没休息好,见到那胸肌,那就跟拔不出来一般,看得一股睡意涌动。   “方才怎么了?”谢如卿好脾气地缓缓问道。   “无事无事。”明月辉赶紧摆手。   “若是有事,晋王妃直说便好。”谢如卿笑了一下,在朦胧的灯光,又将他的这个笑的杀伤力放到了数倍。   明月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总不能说他这里的博山炉、催睡灯与他这个【似乎·好像·有点·迷人】的人,勾起她一股深深的睡意吧……   她以前就可喜欢摸着她的模特小男友的大胸肌睡觉的,可能是自己太过一马平川了吧,总喜欢摸一些大胸脯子来互补。   想到这里,明月辉更是摇了摇脑袋,都怪这里的氛围太过迷蒙,其实谢如卿的胸脯子真的不大的,却害得她整个人起了琦思。   她拍了拍脑袋,都到什么紧要关头了,她还想这些有的没得。   “若是真无事,那不如……”谢如卿正准备顺水推舟,赶明月辉走。   “有事。”明月辉一咬牙,正了神色,咚地一下,放下了食盒。   随着那声咚,谢如卿的心头骤然一紧,他想完了……   亏他暗示百出、一世英名,还是阻拦不了少妇作死的脚步、示爱的狂热。   他一向能揣测敌人的下一步,或者下几步,在此时此刻,却无法揣测出,下一刻这位少妇到底是要拿出食盒里的东西来喂他,还是干脆借食盒的名义来献身。   明月辉也同时感觉到谢如卿全身骤然一抖,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说吧……”谢如卿一句【你说吧】,颇有种豁出去赴死的味道。   “那我真说了?!”明月辉总觉得眼前的男人怪怪的,难道他知道自己要去赴死?   “说吧!”谢如卿慨然道。   明月辉一步跨进了内室,裙子一掀,手臂一撑,单膝跪地,“谢公!”   “是!”谢如卿蓦然直起了身子。   明月辉抬头瞧了谢如卿一眼,总觉得他的反应怪怪的,可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芳尘欲往京口救夫,求谢公指条明路!”她朗声道。   谢如卿本欲已放弃抵抗,听听明月辉费尽心机的示爱,可谁曾想到,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如斯聪慧,纵然只是一句没头没尾之话,已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晋王他……”谢如卿脸上的风雅与戏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晋王他跟着凤羽去了京口。”明月辉接口道,纵然坚定如斯,还是透着一丝丝的无奈。   “是为了那薛娘子?”谢如卿问道。   那从来都不紧不慢的语气,竟透着些意想不到的冷酷。   “是。”明月辉手攥成拳头,紧了紧。   “姓薛的,怕不是又挟恩求报了。”谢如卿鼻子轻哼,眼角眉梢生动起来,盛满了不屑。   明月辉微微抬头,竟看得比方才还要呆了。   她拢共没有见过谢如卿几面,他平素那不紧不慢的样子虽恍若谪仙,令众人不禁折服,可明月辉总觉得,那样的人太不真实了。   见他如今这般,俊美不凡的面孔上充斥讥诮的模样,明月辉倒觉得亲近了几分。   “这一招百试不爽,多亏了莫唤云教得好哇!”谢如卿冷笑道,“早知她如此秉性,我便不该心软救她!”   看来谢如卿是气昏了头了,明月辉舔了舔嘴唇,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云帝名字了。   平素里别说是谢如卿本人,连他周围的人,也不敢提到这个名字。   两人一坐一跪,烛影摇晃,默然无语。   过了片刻,谢如卿才扶着额头镇定下来,“晋王妃,过来。   他沉了声音,整个人似乎换了个气场,如若一个真正战场上指挥若定的统领。   明月辉莫名地,心中突感一丝安稳。她感觉得到眼前人,是会帮她的。   于是站起身来,挪到了他的身前。   “晋王妃可是确定要去寻晋王?”谢如卿突如其然的问。   明月辉笃定:“是。”   “京口如今的情形,怕是……”谢如卿欲言又止,“你真要去?哪怕前去,是刀山,是火海?”   明月辉点头,“哪怕刀山火海,无间地狱,袁芳尘也要去。”   谢如卿抬起头,那双晦暗的眼睛在灯下恍若好看的琉璃珠。明月辉不知,若是不瞎,那又是怎样一副盛景。   他有些欣慰,又有些感叹,“晋王妃,瞎子倒是看错你了。”   “你是个好姑娘,娶到你,是晋王几世修来的福气。”   他的眼珠子越发地亮了,即便只是烛火映照着的光,也如若烽火的光彩,久久不灭。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敲着膝盖,片刻后,仿佛决定了一件事似的,对明月辉说道,   ”晋王妃可否能替瞎子寻找一个卷轴?”   明月辉听话颔首,”好。”   谢如卿:”在瞎子右侧的多宝格,由上向下数,第三个梅花瓷瓶,左转三圈。”   明月辉依言上去,找到了那梅花瓷瓶,按照谢如卿所讲之法转了三圈。   果不其然,多宝格中央,一暗格缓缓推出——   明月辉定睛一看,里面正有一明黄色的卷轴。   她心怀疑虑,因为这样正的明黄色,只有皇家所有。   虽是如此,还是依然取出,双手捧着,递到谢如卿面前。   谢如卿被她的行为逗得噗嗤一笑,“瞎子目不视物,此物还需晋王妃自己打开来看。”   明月辉呐呐点头,取了封卷,摊在书案之上,一点一点打开——   然而随着那卷轴的开启,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一股无法言喻的刺骨之意从背脊一点一点上升……她一把回头,看着那个老神在在的男人,   “谢公,这……”   “若是晋王妃不会字,可交由瞎子的贴身侍从阿言帮忙填上卷轴中空处的名字。阿言手段高妙,莫说模仿字迹,就连伪造旧物的年岁之感也不再话下。”他说着话,就好像在谈论天气,或者今晚吃什么这么容易。   “谢公,这可是皇诏!”明月辉急切道,而且明月辉看得出来,这并非一般的皇诏。   她的手沉甸甸的,觉得这份卷轴灼手极了。   “准确来说,是、遗、诏。”谢如卿一字一句回答道,“哀帝之遗诏。”   明月辉整个手抖个不停,这他妈谢如卿是疯了吧!!!伪造遗诏这种事,不就跟篡位差不多了吗?!!   而且看谢如卿的样子,这份遗诏不知已经备了多久了,她压根就不知道,这疯子下一步到底要干什么。   接下来,谢如卿开口了,他的这句话,决定了天下的命运,   “钱沃敢杀一个我西梁诱饵,我瞎子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杀哀帝陛下钦定的皇嗣,整个大梁的未、来、之   、主。”   说完,谢如卿笑了起来。   明月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笑,一下子看呆了。   是怎样的呢?   是一定生死的畅快,是翻覆天下的决绝,还是那一丝含存在这个笑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狠意?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不知道还会不会二更,狗子还要赶哭唧唧,哭唧唧……狗子手速好慢,狗子尽力,要是今天手速快就还有一更。   小辉:一个瞎子的身体怎会如此诱人?   狗子:他其实是想赶你走而已,不是故意诱惑你的……就是人太呆了,用错了方法。   小辉:哦,那我走了。   小瞎:别啊,辉辉,我错了。   小渣:过来啊,媳妇,脱衣诱惑什么的,我也会的,来来来,今晚过来睡! 第66章 南渡真相   谢如卿:“晋王妃。”   明月辉:“在的。”   谢如卿牵唇而笑, “此遗诏关系重大, 不得假于他人之手。瞎子想问,晋王妃敢不敢亲自带与晋王?”   明月辉也不甘示弱地敛起嘴唇,“有何不敢?!谢公敢拟此诏, 芳尘便敢带与晋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脚停止了颤抖, 经历了短暂的惶恐与不适以后, 她的整颗心被一股与生俱来的豪情所占据。   她怕?她不敢?   开玩笑,她可是明月辉, 那个叱咤商场,从不知道惧怕两个字怎么写的明月辉!   “早听闻晋王妃自哀牢山上来, 习得一身武艺。然王妃有此等豪情与大义,终究令瞎子钦佩!”谢如卿抱拳。   明月辉同样俯首,深深一个跪拜,“谢公同样,令芳尘刮目相看。”   “谢公之恩,晋王与我, 终其一生, 没齿难忘。”   两个人,都真情实意地对对方进行了一番尬吹。   明月辉明白,谢如卿拿出这个遗诏,就说明了他的立场。   她以前还不懂,为何汝南王与襄王他们会这般苦苦纠缠于他,逼得他迫不得已装病避难。   如今她才看清了形式, 在现在云帝落入周满之手的情况下,以谢如卿的权柄与地位,基本站定了谁,谁就能夺取最上面那仅有的天子之位。   明月辉没想到,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谢如卿会选择司马沅……   除了司马沅之外的任何一名宗王,皆有自己的势力。   谢如卿选了司马沅,就相当于他要扶持这个无权无势的孩子上位,就要把自己的身家全压在司马沅身上。   这般深重的恩情,教明月辉如何不谢他,如何不信他?!   ”晋王妃准备好了吗?“谢如卿正了衣冠,笑着问她。   “准备好了。”明月辉道。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谢家死士五十,个个武功精绝,供卿调遣。”   这当真是他的真心以付了,明月辉借着明灭的烛火想,然而——   明月辉暗自摇了摇头,她知道谢如卿借这五十死士是来保护司马沅与这珍贵的诏书的,可她无法忍心看到其他人因为司马沅的个人决定而牺牲。   司马沅想为薛快雪之病而卖命,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明月辉愿不顾性命去寻司马沅,也是自己的决定。   自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她不想看到任何人为司马沅的决定而死。   这一切所思所想,都是她现代的平权思想作祟,她在短时间内无法让谢如卿理解。   毕竟谢如卿这个人,都是清河王沈南风以五百将士的命冲阵洛阳换来的,他们对人命与得失的看法,与她必然不同。   “好。”明月辉默默收了玉佩,她明白,这样做只让谢如卿安心罢了,到底用不用、怎么用,还是得看她。   “那个……”明月辉本来转身想走,想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   从怀里摸出一本以棉线装订好的书本来,“这是我为阿沅做的教材。”   在南迁的很多个司马沅替薛快雪找药的夜里,明月辉也没闲着,她早就想为阿沅写一本教材了。   这本教材是最简单的《论语》,她给用自己的方式加了注音,还在关键地方标记了密密麻麻的注释。   以后司马沅学了体系化的方法,到时候他就能自己拼了,更有助于他克服自己的失读症。   她恭恭敬敬递了上去,歪着头笑着说,“不好将它带去京口,那……先交给谢公保管吧。”   有句话她没说,万一她回不来了,好歹这个游戏世界有一个她存在过的痕迹。   谢如卿伸出自己那只修长整洁的大手,接过那册书册,然后好似有一阵风吹过,莫名地,他的心骤然一紧。   “晋王妃?”他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烛影晃了一晃。   那个女人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就这样消失在了他能够感知的范围里。   ……   当明月辉来到与阿一约定的地方的时候,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少女正坐在马车头,翘首以盼。   “凉真,你怎么……”明月辉的表情骤然严肃起来。   “殿下!!”陈凉真本来踏在马头朝她挥手的,可人影渐渐明晰,她挥手的幅度一点一点小了下来。   “下来!”明月辉走过去,一把拖住陈凉真的手臂,想要把她拉下来。   明月辉恢复记忆后,力气越加地大,她不敢用重力,只扭了陈凉真的手腕,“好好给我待在这里,你一个不会武的添什么乱?”   “殿下,殿下……”陈凉真苦苦哀求,她的手腕被扭得痛极了,她咬着牙,另一只手死死扒拉着车辕,打死了也不肯挪一步,“凉真跟阿一一样,守在城外,不进去,不会成为您的拖累的。”   明月辉一听阿一的名字,便知这个不称职的暗卫又办砸了事,他怎么这么轻易地将她的计划告知陈凉真呢?   于是她一双杏眼,狠狠瞪向正在整理马具的暗卫阿一。   老实的阿一被这么一刺,不由低下头嘟囔,“是她……她给珍珍下了药,逼我……”   珍珍是阿一的小相好,敏成侯府的一个三等小侍女。   “以后不能说了,知不知道?!”明月辉厉声训斥。   “她……”阿一瞧了陈凉真一眼,“她说若是她不去,陛下恐有性命之虞……阿一思及她医术绝妙,带上她也有个保证。”   明月辉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到底也是为了她考虑啊。   ”殿下放心,阿一会保护凉真姑娘,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令她受丝毫伤害。“阿一拍着胸脯保证。   凉真见阿一为她说话,赶紧换了一张可怜巴巴的面孔,“殿下,凉真不给你添麻烦……”   “是那两个宫女醒了,告知了凉真京口的情形,凉真才急急来找您,发现您瞒着我要去京口的。”凉真吞了一口口水,急急道。   明月辉抬眼,“怎么回事?”   “她们被控制了……”陈凉真垂下眼皮,满心愧疚,“凉真走之前,曾赠予了林侍卫一瓶药与药方。”   明月辉的眼皮突然跳了起来,她直觉不对:“然后?”   ”凉真原想保证林侍卫能送几个姐妹顺利到达扬州,怕他们遇到贼人,若是如此,也能用药物控制一二。想不到……“陈凉真说着,眼皮泛红,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   “想不到那瓶药竟然引来林侍卫的手下觊觎,他们合谋杀了林侍卫,用药控制了几个小宫女。并在南渡之后,将此物进献给了钱沃!”   明月辉:“!!!”   明月辉的眼前闪过了游戏里袁皇后原本的剧情:   南渡之时……遭奴仆背叛……用其身体换取渡河之机……从此心性大变……登上凤位后杀了南渡之时的所有奴仆……对陈凉真恨之入骨……   明月辉在记忆里已经知道,嫁入皇室的“袁皇后”并非袁芳尘,而是一身武艺、失去记忆的明月。   就算是失去记忆,明月的武力值也非一般侍从所能比拟,想要控制她,除了武力,那便只有药物。   之前明月辉便这般揣测过,却苦于一直没有证据。   如今被陈凉真的话点醒,前后一串联,霎时间袁皇后与陈凉真的恩怨真相大白,明月辉只觉天旋地转。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陈凉真见明月辉要倒,一把冲上去扶住了她。   明月辉怔怔地瞧着陈凉真,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袁皇后对陈凉真的恨意了。   怕是原游戏里,陈凉真察觉出整个南渡队伍不对,出于自保心态,悄悄逃走。她又与林侍卫相熟,为了助他,偷偷给了他一瓶可控制人的药物。   中途林侍卫也或许跟如今一样被手下所杀,手下得到药物,控制了所有宫女,利用她们出卖身体赚来的钱财,顺利渡过长江,到达京口……   这就能解释,袁皇后与陈凉真一同从宫中出逃,为何一人受尽侮辱登极凤位,一人却隐匿人间清清白白藏于市井了。   “扶我进马车!”明月辉一咬牙,命令自己保持神志。   陈凉真赶紧扶着明月辉进马车躺着,她担心极了,“殿下……咱们晚些出行吧……”   明月辉坚定地摇了摇头,”你可知那药物的解法?”   陈凉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奴婢便是来告知殿下的,奴婢怕殿下去后遇到此物,特此前来。不过……解药须一夜调制。”   明月辉:“可否在马车内调制?”   陈凉真迟疑了片刻,“可以的。”   明月辉:”那好。”随后又轻声喊道,“阿一,驾车,咱们走!”   马车哒哒哒地启程了,由慢至快,到最后几近飞驰的速度行走。   马车内,明月辉有些不想面对陈凉真,便转过身稍作休憩。   她一闭上眼睛,眼前闪过了一片独有的系统蓝。   【玩家粑粑,恭喜您解锁袁皇后专属剧情——百合怨!】系统欢快讨打的声音自心中响起。   ”mmp。”明月辉心中暗骂。   【玩家粑粑真是聪明,原剧情给你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系统就像没听到明月辉的骂街一样,狗子一般摇着尾巴拍起了马屁。   【现有一个机会,您可以身临其境地观看游戏里袁皇后这段南渡剧情,请问,您想要立即进入剧情吗?】系统贴心地问。   ”不用了。”明月辉蜷缩起来,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真的不用吗?您以前最喜欢的就是探索隐藏剧情的说!】系统颇为可惜地劝诫。   “不用,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袁皇后当时的绝望了……”明月辉道。   那不是袁芳尘的绝望,是真正属于那个叫做明月的女孩子,深深的绝望啊……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用了一张存稿,这几天先保持双更,一定要加油加油加油——   下面两章就是辉辉掉码了,小瞎会知道辉辉的身份的。后面辉辉去京口,小渣也会知道了。   然后第二部 分,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修罗场了,各种欢乐的酸酸甜甜小剧情,快,两只股疯狂涨!   小渣:媳妇呢,媳妇呢。   小瞎:在我床上呢。   小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辉:在你mmp床上,老娘在真真那里吃夜宵呢。 第67章 梓宣姐姐   青衣少年阿言守在门外很久很久, 久久不见晋王妃出来。   跟着谢如卿这种脑洞很大的人, 本来就容易扩充脑容量,如今他的脑洞显然已经顶破天了。   “不会,晋王妃已经成了吧……”阿言自言自语。   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不出来呢?!   这么说起来他还真佩服晋王妃那少妇的♂♀手段了, 云帝陛下那般爱恋与那般身段都征服不了主人,偏偏晋王妃这样猫捉老鼠地钓着, 若即若离地逗着, 孤注一掷地献身,居然把主人给推倒了!   想到这里, 阿言的脑海里逐渐构建了一幅不可描述的画面,他还真的想不出来, 主人把一个女人压在身下放纵,到底是何种模样……   想着想着,一道鼻血稳稳地流了下来。   那一定是……很刺激的事,毕竟主人博学多才,是了解那么多手段的人。   ……   “阿言。”院子里,传来主人悠悠呼唤。   青衣少年阿言浑身一紧, 他想着, 不会是让他处理后事什么的吧。   之前主人让他跟踪过汝南王夫妇,发现他俩在花园里做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后来为了了解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还专门去查了书,才知道了那进进出出的玉如意的用途。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的画面,一点点与汝南王夫妇的现场教学重合。   如果他进去, 会看到怎样的情景呢?   比如满是污迹的床单、沾了液体的玉如意、还有那个脚都在颤抖的女人什么的……想着想着,他淡漠的小脸红完了,这种事只在书上看过,现实里还没做过呢。   这般思索着,带着自己奇思妙想的阿言一步步步入了院子。   “进来。”谢如卿淡淡道。   “不……不妥吧……”阿言踟蹰。   “有何不妥?”谢如卿没搞懂,“快进来,腰都酸了,给瞎子揉一揉。”   阿言的脸一下子充满了血,他想到的那种事一向很耗腰的,主人已经不比当年在军营里了,而晋王妃这种少妇也不比羞涩少女,如龙似虎的,肯定要吃了主人的。   可是……他这样贸然进去为主人揉腰也不好吧……   “主人,可以让晋王妃为您揉的。”阿言好心好意建议。   谢如卿:“……”   少顷,门里传来了一阵摇晃门板的声音,以及谢如卿暧昧的轻呼,“啊,晋王妃……不,那里不行……”   阿言听得面红耳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过了半天,他只得轻轻说了句,“主人,那阿言先退下了。”   还没等他迈步,门里爆发出不可抑制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言,你真信了啊……”   青衣少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他索性推开了门,一入眼便看见谢如卿一个人坐在床中央,使劲锤床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主人!”阿言攥紧了拳头,脸都气白了。   “你进来作甚,你不是以为瞎子已与晋王妃共赴巫山了吗?”谢如卿嘴角抑制不住笑意。   阿言:”……“   这个年代本就荒诞狂放,贵女爬墙这种事早已屡见不鲜了,阿言这么误会,也是考虑到自家主人的魅力确实无法阻挡的。   “以后还是好好收收这种想法罢……可能咱们都误会晋王妃了……”谢如卿渐渐收起了笑脸,“敢为晋王独闯京口的女人,乃非凡人也……”   阿言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他以为晋王妃过来,是真的为主人送吃食的。怎么此刻,主人又提到独闯京口了?   “晋王妃呢?”阿言左看看,右看看,除了他俩,没有第三个人。   “走了。”谢如卿道。   阿言:“!!!”怎么可能,以他的武功,竟丝毫没有察觉到。   “她的武艺,远在你之上。”谢如卿缓缓道。   阿言:“……”   青衣少年这次没说话,仅仅只是缓缓地走了进来,因为他看见了,那多宝格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机关。   他静静地走了上去,贴心地伸出手,缓缓推了回去。   “主人,您还有走上了这条路……您……您把那诏书给了晋王妃了?”青衣少年转过头,眼底幽幽的,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感。   “是啊,瞎子以为她会来找你伪造字迹,没想到她径直拿了去。看来她的能为不止武艺,我真的小瞧她了。”谢如卿在灯下,清绝的眉眼显得很平静。   “您曾告诉奴,您厌恶权力,若是出了皇宫,最好的去处,应是幽栖东山……”青衣少年感叹,”交出这份诏书,就意味着,主人……您当真要进入这权力的漩涡里去了。“   “权力……不好么?”谢如卿轻轻扶住床柱,嘴角轻勾,又是另一副陌生神态,“若是当年掌握这天下的权柄的是我,那还会护不住她么?”   那样的神态,不是人前谪仙一般胸有沟壑又高雅出尘的世家共主,也不是人后诙谐风趣又平易近人的麒麟客谢奇,那样的神态就像是黑暗里囚禁了五十年的疯子。   “主人,当年不是您的错啊!”青衣少年发现他又提起了那件事,那件他一提起,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况且,梓宣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谢如卿乍听到这个名字,扶住床柱的手指,一点点抠进了木头了,一点点、一点点将那床柱的摁出了道道指印,隐隐竟有鲜血渗出,“如果荆伯不是莫唤云的人,我还可以骗骗自己……”   如果那年将梓宣送走的荆伯不是莫唤云的人,他还可以骗骗自己,他的女人没有死,而是真的被送到了平楚老人那里。   “平楚老人不是在京口么……而且您派给凤羽私下的任务,不就是活捉他么?主人,你自己都在骗自己啊……”青衣少年见谢如卿的五根指头皆被木头渣子扎破了,难受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又清楚,主人性子比谁都要倔,他贸然前去,只能适得其反。   果然,谢如卿的脸色怔然了一番,他的手轻轻垮落了下来,随着他的垮落,一本蓝色的书册从他的袖口掉落到了地上。   “嗯?这是……?”青衣少年阿言疑惑。   谢如卿别过头去,他如今没有心情管别人的事,“晋王妃为晋王写的书册。”   “哦?!”阿言脑海里浮现出晋王司马沅的模样。   他与其他人毫不关心司马沅的态度不一样,由于当年主人那位未过门的梓宣夫人与司马沅关系非凡,他对司马沅不敢有丝毫怠慢。   甚至司马沅当初向云帝进献的那一计谋,也是他暗自为其递的。   在梓宣夫人走后,他实则一直都在保护司马沅,防止云帝派来的薛快雪暗害司马沅。   小小的冷宫,其实已经成了云帝与主人波涛汹涌的暗斗之地。   他眼看着司马沅从一个小小的少年,成长到了如今,那样的感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晋王妃确实有心了……”连阿言也没想到,那从哀牢山上绑下来的女子,能真心实意为司马沅付出。   而且那时薛快雪偷偷给晋王下毒,他们所做的,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敢明着出手。   没想到晋王妃一出手,竟然真的为晋王解了毒。   这般下来,他越来越好奇这个女子了。   阿言捡起了这本书册,随手翻了起来。   “这是什么?!”阿言的眉头皱了起来。   当读到第一个字的时候,他的不由发出了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下章掉码——   狗子去写了,真的好繁忙啊,今明两天都会保持双更——   小渣:梓宣……夫人……   掀桌(ノ?益?)ノ彡┻━┻,这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我媳妇儿。   小渣一把拉住小辉的手:走,今晚造人去。   两个人手牵着手进房间,然后看见小瞎躺在床上,酥胸半敞:来,你喜欢的,瞎子都有。   小辉:啧,这大胸脯子……   小渣:不准去,我上!(〃>皿<)   然后小渣脱了衣服,扑向了小瞎。 第68章 掉码   “怎么了?”谢如卿动了动耳朵。   “晋王妃这字……阿言闻所未闻。”青衣少年又匆匆翻阅几页, 发现这些文字上面的类似注释的东西, 他确确实实没有见过。   “哦,是怎样的?”谢如卿随口问,他并没有心情管什么晋王妃, 仅仅只是出于排遣自己糟糕的心情。   “比如这篇——《论语·侍坐章》,孔夫子的第一句话为’以吾一日长乎尔, 毋吾以也’。晋王妃在每一个字上都做了奇怪的标记。”阿言翻到一页, 为谢如卿举了个例子。   然而他不知道,他的话在谢如卿心中, 掀起了何等的滔天巨浪。   谢如卿一点一点僵硬地转过头来,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嘴唇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抑制住声音,压低了嗓子,“字上面有怎样奇怪的标记?”   他伸出了另一只没有受伤的修长好看的手,那只手有点微微颤抖,被他掩饰过去了, “写上来。”   “就像这个【以】, 上面的标记是这样子的——”阿言依葫芦画瓢,写了一个【y】,写了一个【i】,“字是这样,可阿言不知其意,也不知如何句读。   谁知谢如卿一点一点攥紧了那只手, 引到自己胸前,好像在攥紧天大的宝贝一般。   他的神情不停地在变化,似喜、似悲、似难过,似癫狂。   “主人?主人!”青衣少年敏锐地察觉出谢如卿的不对劲,一声声急切地呼唤。   谢如卿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或者……不对,就像整个灵魂跳进了煮沸了的水里一般,那样惊喜与焦灼,那样不可思议又小心翼翼。   阿言哪样谢如卿的状态与神情没有见过,可今天,他确确实实感到,这样的主人,他不认识了。   “是她……是她……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会用这个标记……”谢如卿嘴里微微轻喃着,声音细若蚊足,只他一个人才听得见。   实际上,这个人,这个人的一切,谢如卿都是不欲与人分享的。   她是他的秘密,她是他的归栖,她是他一生中唯一想要相伴到老的人。   她还活着,她果真还活着!谢如卿的心里叫嚣着,甚至在方才,她还在跟他说话,他听着她的声音,感受着她的呼吸。   活生生的,活生生又健康伶俐的她。   谢如卿的整个灵魂被燎进了火里烤,被投入了沸水里煮,辗转反侧,巨大膨胀的喜悦与惊喜,不断不断地焦灼与折磨。   在很小的时候,谢如卿听族里一心幽栖的长辈讲过一个故事。   有一次那长辈出门会友,遇到一道士,正在垒一座坟茔。   长辈好奇,下车问询。   那年道士答道,“这里面埋着两只大雁。”   在今早的时候,他见一年老的捕雁者捕获了两只大雁。   这两只大雁很是聪明,不过转眼间,一只已经啄破了捕雁者赖以生存的大网脱困,它刚硬的喙不断地想要戳大这个口子,能让另一只雁子也得以脱网而出。   捕雁者见此情景,气急之下,以匕首砍杀了网中之雁。   那网中之言是只雌鸟,肚大如罗,想来已到了繁育期,所以不比雄鸟身形灵活。   脱困的雄雁眼见自己的妻子被杀,盘桓于尸体旁,悲鸣不已,久久不能离去。   悲鸣之后,它俯冲而下,一头撞死在了离自己妻子不远的巨石之上。   路过的道士见了,买下了两只已死大雁,将它们带到了汾水边,垒石为坟,酹酒为奠。   那时候谢如卿的年纪还小,莫名地,心里升腾起了一股仰慕。   雁犹如此,那人呢?   他那时就在心中暗自发誓,若是遇到了一个对的人,他亦愿有这大雁般的忠贞与决绝。   可等到他真的到了这一天,有了这一个人,他却不得不做出另一番抉择——   为了保全她,他不得不离开她。   心甘情愿地放手,远远地遥祝她百岁无忧,祝她多子多福。   很多很多的夜里,在他娶云帝的那个夜里,在他毒瞎了自己眼睛的那个夜里,他都不断地在想,她还活着么,她还好么,她又是否爱上了其他人了呢?   自从知晓带走她的荆伯乃云帝之人以后,这些年来,他不断地派人打听平楚老人的下落,他一边明知云帝不可能容她,一边欺骗自己或许她真被送到了平楚老人那里。   认为她死了的时候,他真的想就这般随她而去。   可真正刀架到了脖子上,他又舍不得死了。他不是惧怕死亡,而是怕与她阴阳相隔,这样他就真的再也找不到她了。   就算明知,她即便是活着,也再也不记得他了。   她会遇到新的人,会成为那个人的妻子,会甜笑着照顾她与那个人的孩子。   而他呢?他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瞎子,能看她一眼都做不到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苦苦活在黑暗之中,在暗无天日的人生里挣扎的原因……也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再’见’她一面,在暗自里,得知她过得好不好。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耳畔,响起了阿言惊慌失措的声音,“奴去找大夫,奴去找大夫!”   谢如卿一指划过脸颊,他好像哭了呢,湿润地,带一点血腥味的眼泪。   这是两行血泪呢,好不容易,他这种无情无心的人也会哭了……   “都是这册书,都是这册书不好!”阿言没听到谢如卿呢喃的话语,也不清楚为何给主人说了这书后,整个人失魂落魄到了这种程度,一心便以为是这书有独特的诅咒。   他早就听闻楚地巫蛊,当年云帝为了让谢如卿爱上她,不惜请了大量楚地巫师进宫,一度把主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想到这里,阿言也不知是哪根筋的冲动,直接将那册书扔进了灯罩里。   “哔啵哔啵,哔啵哔啵……“书页炙烤的声音。   “你做什么?!”谢如卿敏锐地闻到了书页被烤焦的哔啵声,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徒手朝风灯的方向捞那册书。   他本身看不见,想要抢救回那册书的心思又急切,毫无顾忌地握住正在燃烧的书页,将它们揽到自己怀里。   谢如卿感觉不到痛,只用手扑灭了火焰,抬起了脑袋,“阿言,帮我看看,这册书有没有事啊?”   青衣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那册书被烧得稀烂不说,主人那双好看的手,几乎被烧得血肉模糊。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犯了大错……求主人责罚,求主人责罚!”   “来帮我看看呀,这册书有没有事呀?!”谢如卿脸上写满了急切的表情,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怎样了,只想着,这册书没了,他怎么跟梓宣交代呀……   “主人……阿言替您叫大夫吧……”阿言欲言又止,“这册书本来也是晋王妃给晋王留的,那……”   阿言没有说完,那句话却如一根刺一般刺进了谢如卿心里。   对呀,这是梓宣给晋王的,不是给他的。   “晋王……晋王妃……晋王……晋王妃……”谢如卿的嘴里喃喃地念着,越念,他的表情就越苍凉;越念,他的声音就越古怪。   他把那本书宝贝似地抱在了怀里,越抱越觉得自己的可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如卿笑了起来,真正属于他自身的感情,那样悲凉的,那样癫狂的,那样难过地笑了起来。   “好,真好啊……枉瞎子自诩聪明一世,倒头来被命运欺瞒至此。”谢如卿歪歪倒倒地转身,每一步都好像陷入了泥沼里,每一步都好像更加深入某个未知的黑暗,“什么晋王,什么晋王妃,什么鹣鲽情深,什么他死我死,真的好,好一对鸳鸯,好一对鸳鸯!“   他的声音久久在院子上空盘桓,就像他幼年那盘桓不去的大雁。   它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妻子,一头撞死在巨石上。   谢如卿真羡慕它啊……   ……   “晋王,快一点!”一个凤羽的将士回过头来,朝司马沅道。   “好!”司马沅点头,咬着牙,冲过了这一个激流。   他们皆外身穿着寻常底层百姓所着的短打角巾,里面套了南羽军独有的软甲防身。司马沅跟他们一样,背了一个背篓,背篓里被层层药材压着的,正是一些精锐又巧妙的攻城兵器。   他们花了一天一夜从广陵到达了破岭,破岭险要,作了半天的休整之后,这群队伍开始通过绳索、自制的齿轮等,开始涉滩。   方才那一道湍急的短流,有一块石头尤其锋利,司马沅一不小心划了一大道口子,   他吭都不吭一声,直至走了大约二十里,大部队躺卧一个汀渚休息之时,才扯了背篓里包扎用的布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敷药包扎。   “晋王,你,不错。”凤羽的队长,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   他走到司马沅身旁,盘了腿,一大半天,憋了这么一句话。   “多谢。”司马沅道。   “以前挺不放心你的,如今你也真的成了凤羽的一员了。”凤羽的队长又道。   司马沅转过头来,他听得出,这句话是认可他了。   这般想着,他难得露出了腼腆一笑。   “晋王,你媳妇儿还在等你吧?”汉子见他回应了自己,不由地又问。   司马沅一听到“媳妇”两个字,脸就烧得红了。   队长见他那一副眷恋模样,心知他还是对尘世有留念的,“哈哈哈哈哈,那你一定得回去了。晋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呀……”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感觉到了一丝修罗场的气味吗?狗子叉腰笑——   凌晨还会更一章,狗子拼啦拼啦拼啦,凌晨的一更算作明天的更哦——   小瞎已经觉醒了,小渣还会远吗?来吧,两个男人——   小瞎、小渣:其实三人行也不错啦。   小辉:啊?   小瞎、小渣:你两个老公疼你,还不好么?   小辉:可是每次都会晕过去啊……你们轻点行不行?   狗子:再次申明小剧场和正文木有关系,这剧场我不认识,不是狗写的!!!! 第69章 找姑娘   许是太困了, 明月辉窝在车厢里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执着一把刮骨刀,为薛快雪刮去背痈。   为什么会梦到薛快雪呢?明月辉不懂。   她真的觉得薛快雪这样很辣眼睛, 就跟打生化危机里的腐烂怪兽一样。   看一眼绝不想看第二眼的那种。   明明这是个以美型著称的后宫养成游戏,为什么被她玩成了生存游戏?!   后宫呢?!美人呢?!   明月辉一想到如今出场的几个美人, 就裴浅才堪堪20好感度, 她的心就塞塞的。   当然,更心塞的莫过于系统塞给她的男主狗儿子, 现在不但没有日一个姬,连命都快除脱了。   由于梦里的视角跟明月辉当时的视角一毛一样, 明月辉还得被迫看那辣眼睛的背部蜂窝煤状的浓疮。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尽量去瞧另外的地方,比如那爿脖子——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明月辉眼尖地发现了一处异常诡异的地方。   那爿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缝合的痕迹。   她仔仔细细凑过去, 看得越发地清晰了, 那一圈缝合的痕迹覆盖了整个脖颈。   怪不得之前薛快雪不准医女看她的身体,她这圈疤痕处理得很差,所以如果不刻意遮,还是有一些显眼的。   这样的疤痕,明月辉当然知道是什么造成的。   因为自己就有,师姐袁芳尘也有, 他们的共同点是——   都换过脸。   袁芳尘换的那张脸,是明月辉亲自换上的,那是一张三十多岁颇具风情的面容。可惜那张脸没顶上一两年,便再一次崩坏了。   师姐的脖子上有一根长长的伤疤,因多次换皮,这条伤疤很重,但也只属于看得见的水平。没有薛快雪这种重,因为薛快雪的这条伤口,一定是没得到师姐那样精心的照料与巧夺天工的缝合技术的。   薛快雪可能只进行了一次换皮,却留下了永远不可磨灭的伤口。   明月辉的伤口则极为淡薄,仿佛只是一条浅浅的颈纹。   明月辉的记忆里,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换脸的了,只是在为师姐换脸后,有一次洗澡之时,从铜镜里瞥见自己的脖颈,才发现了这一条她以前从未知晓的伤疤。   后来她撒娇打滚地求师姐,师姐才告诉她,她如今的这张脸是来自于一个貌美却可怜的村姑,那个小村姑为了救自己心爱的人,心甘情愿用自己的脸皮换取师父的一个承诺。   而她真正的脸呢,这具身体到底又是谁?   明月辉有种直觉,自己遗失的这张脸,一定与如今在她眼皮子底下半死不活的人有关,是的,一定于同样换了脸皮的薛快雪有关。   不然系统不会平白无故让她看到薛快雪。   ……   明月辉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破岭。   “接下来你们就在这里等吧。”明月辉身负破城用具与必备的解药,回头对阿一与陈凉真道。   “我们可以帮您,马车里还有一些东西,我可以背过去的。”陈凉真毛遂自荐。   “若你们自觉能追上我,那就来吧。”明月辉言罢,双足一蹑,只在须臾之间,已到了一处小小的湍流对面。   她回过头来,瞧了陈凉真一眼。   陈凉真倔强的眼睛在晨曦的光芒下亮亮的,她背好从马车上卸下来的大背篓,脱了鞋,素脚涉入水中,咬着牙一步一步度过来。   阿一跟在她身后,背了更多的东西,与她同样笨拙却坚定地渡过湍流。   “我不会像方才一样等你们。”明月辉坐在大石上,等待他们过来后,又说。   “明白。”陈凉真与阿一道,两人相互扶持着,心里打着绝不拖累明月辉的注意。   一条破岭,宽约三十余离,期间河流湍急,地势陡峭,明月辉尚好,阿一也勉强能应付,而陈凉真可以说是已经快不成人形了。   直至日落前夕,三人终于穿越了破岭。   之后,三人寻了一城镇,购上一辆马车,再次启程了。   这一回只得阿一驾车了,陈凉真换了干净衣服后,跟条死狗一样窝在马车的一个角落里呼呼大睡。明月辉过去给她搭了条毛毯,自己则在换好破城的穿戴后,轻轻躺下休憩。   前方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她必须保存体力。   ……   “晋王,又不是雏儿了,害羞个什么劲儿。”凤羽队长姓陈名格,这是司马沅跟着他第二天才知道的名字。   彼时他们已经通过特殊的通道潜入了京口,他们入了城后分为几波人,司马沅跟着陈格藏进了一处临水的低等妓|院里。   整个京口已经全乱了,大街小巷都是南渡难民,法度秩序不复存在,这是流氓兵痞、疾病疟疾放纵的天堂,也是良家子弟、无辜女子沦落的地狱。   司马沅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真正属于地狱的场景。   他们背着的背篓没有引起怀疑,因为这里盗窃实在是太多了,绝大多数难民都将自家物什背在背上。   这里水流密布,到了夜晚,红艳艳的灯笼挂起来,碧波随风荡漾。   偶尔有女子娇媚的吟哦,或者痛苦的呼喊,都随流水回响开来。   陈格叫其他几个兄弟各自挑女人去了,自己则亲自带着司马沅,选了一个二十余岁的成熟女人,与一个被老鸨称作雏儿的小姑娘。   陈格想,晋王是个尊贵的,就算事到如今逼不得已,也不能辱没了这份尊严与尊贵。   不过是多出一两银子的事,他巴望着少年能好受一点。   比起临水的其他几个窑|子,这里算条件不错的,起码不用睡大通铺,大喇喇一排全是办事儿的。   这个高大健硕的汉子在司马沅耳边偷偷耳语了几句为他打气,他们必须在这里挨过这个漫漫长夜,京口宵禁过严,只有这般的腌臜地方,是他们的严防漏洞。   这是水边的一个竹楼,里面用门帘隔着一间间的卧房,偶有容颜老去的流莺倚在门口招揽客人。因着老鸨为了生意,是不会主动介绍她们的,一天的粮食必须由她们自己来争取。   司马沅随着陈格穿过水烟味儿浓重的过道,偶有门帘拉开,里面几道赤条条的人影纠缠,看得司马沅不明所以,又面红耳赤。   最终他们到了一个有门的房间,这是这里出钱最多的客人才能进入的房间。   房间里有两张床,以半透明的帘子隔开,两边的人都能各自看得到。   每一张床上,坐着一个女人。   陈格率先走过去,放下背篓,一把揽过眼前身材丰润的女人,那女人娇柔地坐在陈格大腿上,咯咯地笑起来。   女人长得不是很漂亮,胜在有胸有屁股,又娇柔妩媚。   她只着了一件深衣,只要一拉腰间的细带呀……   ……   司马沅觉得眼前的场景挺辣眼睛的,遂别过脸向前走去,那里……有个姑娘在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这是明天的一更了,明天还有一更,狗子还在码字,嘟嘟嘟,嘟嘟嘟嘟……   小瞎:咋回事咋回事,敢背叛我家辉辉吗?   小真:烧死他,烧死他!   小渣红着脸:你……你们误会了……进去是学技术的……   小辉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倚在窗口:没错哦,昨晚技术很好哒。   小瞎气红了眼睛,走过去,一把拉住了某人的手,拽进屋:看看他技术好,还是我技术好!   ……   ……   面对再一次拉错了人的小瞎,小辉和小真沉默了很久。   小辉:他拉着小渣进去,是比大小?   小真:怕不是吧?(? ? ??)嘿嘿 第70章 儿媳五号   这是唐梦的第一次, 在今天之前, 她只是流莺馆里打杂的少女。   她九岁那年被卖到这里,妈妈见她有好姿色,说她是这小小流莺馆里出的凤凰, 说要养个四五年,卖一个大价钱。   可惜妈妈的宏图大志还没有实现, 京口就已经沦陷了。   北有周满屠戮洛阳, 南有钱沃烧杀掳掠。   男人们都疯了似地侵占良家妇女,她们这群风尘女子倒也卖不出高价了, 唐梦从待价而沽的小凤凰变成了有价无市的积压货。   这天夜里,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傻大头, 出了半个月来的第一个高价,妈妈便顺理成章将她推了出去。   唐梦明白,今夜过去,失去清白之身的她就会沦为流莺,与姐姐们一样穿着暴露地倚在门帘边接客,以换取一日的口粮。   她换了自己最好的一条裙子, 攥着手坐在床上。   身旁坐着的韵红姐姐是原本上等游船的头牌, 生了两个孩子后,沦落到了这边的窑|子里。很多流莺都选择不生孩子的,她们有了之后都选择流产,多流几次,人也就废了。   韵红姐姐喜欢孩子,生下了这两个连生父都不清楚的孩子, 为了养活孩子,她不停不停地接客,牺牲了太多太多。   之前唐梦偷偷瞄到过,今夜的其中一个男客,生得颇为高大威猛,走路生风,和常来这里被抽干了生活的希望的男人们都不一样。   她以为这个男人买的是她,可结果他走到了韵红姐的床边,干燥的大手一把抚上了韵红姐的胸脯,接下来她听到了熟悉的嘬吸声……   唐梦攥紧了被子,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她害怕,害怕遇到门帘外那样连说话与亲吻都带着腐尸臭味的干枯男人,害怕遇到那种故意折磨流莺心理畸形的恐怖屠夫,害怕……   “哒……哒……哒……”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走路的声音轻盈又坚定。   唐梦见到一双皂靴停在自己的视野中,她的心突然就像被什么安抚了一样,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修长结实的双腿,浆蓝色的短打,劲劲的腰身,很是高挑的身材……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快了起来,直至看到了那一张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少年——   他的眼珠跟她见过最好看的琉璃一般,在盈盈的灯下流光溢彩。他的鼻梁很挺,菱唇单薄,下颚线收得恰到好处。   锋利俊美的五官,与那淡漠出世的神情,让她的眼睛再也无法移开。   “要……要吸吗?”唐梦学着姐姐们通常对男人说的话。   姐姐们说,没有一个男人,抵挡得住这句话的魔力。   可是,唐梦却没有看到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闪出兴奋的光,相反,他疑惑的蹙起了眉,“吸?”   唐梦双手合拢,留了一个圆柱状的空间,小嘴靠近,丁香小舌轻轻伸出来舔了舔手指。   少年的眼中闪过了嫌弃的光,虽然一瞬而逝,却深深伤害了唐梦脆弱的内心,她……刚刚表演得不好么……   明明她是这一带最好看的姑娘,他怎么不看她呢?   “那你坐过来吧。”唐梦拍了拍被子,这是她新洗过的,香香的。   少年迟疑了片刻,瞟了眼身旁的两个人,此时正吻得难分难解,他可能觉得有点辣眼睛,叹了口气,还是放下背篓,坐了下来。   这被子还算这间房唯一干净的物事了,旁边那张床,他看见了好大一块污垢呢。   虽然媳妇的床比这个干净千百倍,可如今,也是迫不得已。   “要抱我吗?”唐梦决心主动一点,这样的小少爷,一定很骄傲的。   于是她伸出了手,做了一个要抱抱的姿势。   “不用了。”少年冷淡地拒绝。   【不,他肯定是没看清我的脸,太害羞了。】唐梦收回了手,安慰自己。   两个人坐在床边,一时间没了任何话题。   空气里响起了让人尴尬的吸吮声与男人毫不掩饰地舒爽叹息。   唐梦鼓起勇气,轻轻扯了扯少年的衣袖,”他们就在吸——“   少年这般看了过去,便见那风韵女人跪在陈格胯间,陈格一手掌着她的脑袋,自己的脖子高高扬起,一副快乐似神仙的模样。   那个部位……少年瞥了眼,还可以这样用吗?   ”你看他真威猛,韵红姐也很高兴呢。”唐梦借此来旁敲侧击,偷偷凑到了他耳边。少年身上有股花朵的冷香,清幽又好闻,她一时间迷醉了。   威猛?   少年再看了一眼陈格的那个部位,他还以为这个部位和体型成正比的,没想到陈格的这处,还没他如今的大呢。   “威猛好么?”少年突然问。   少女一下子受宠若惊,这是他头一次主动说话呢,”好呀。”   “会让女人快乐吗?你看你姐姐,好痛苦的样子。”少年蹙眉。   “不会,很……很好吃的……姐姐是喜欢的。女人越说不要的时候,就是越喜欢的意思。”唐梦违心地说,她是不愿意给不喜欢的人吸的,若是少年,她定是快乐的吧。   “女人越说不要的时候,就是越喜欢的意思。”少年红着脸喃喃,“若是能够回去,我也想和媳妇弄这个……”   那她一定会很快乐很快乐吧……他想要看到媳妇笑,她笑起来可好看了。   “你……你娶妻了呀?”唐梦怔然,巨大的失落笼罩了她。她……她怎么会有一个错觉,他跟她一样,是个雏儿呢。   她才没有那么幸运,能遇到这么好的人,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她不应该奢求一下不可能的事才对。   “嗯。”提到内子,少年的脸腼腆地红了起来,他不再是刚才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少年,变得生动起来,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一定很漂亮吧……”唐梦失落地说道,他都这么好看了,他的女郎不知道会有多少看。   “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   唐梦更加地难过了。   ……   经历了几日奔波,少年决心休憩一下,他脱了鞋,整个人靠在床的最内侧,蜷曲着身子闭了眼睛。   唐梦有点看呆了,上去又扯了扯他的袖口,“不……不一起睡么?”   少年摇了摇头。   “就盖被子,不做什么,也不可以么?”唐梦有些委屈了。   “我只跟一个人盖被子睡。”少年谨慎地说,他主要是怕,听说盖被子睡了之后容易怀孕的,他不想除了媳妇儿之外的人怀了他的孩子。   唐梦:“……”   “嗯……嗯……嗯啊……”隔壁的声音吵闹极了。   少年睡也睡不好,不是男的在叫,就是女的在叫,好好睡个觉,叫什么叫,他和媳妇儿就从来没叫过!   他猛然睁眼,所见之景,令他一时之间移不开眼睛,也忘了方才到底要说一句怎样驱赶的话了。   旁边床的男女皆是跪着,两人衣衫尽褪,男人腰身挺着,那物一下子出来,一下子又没了进去。   他……他们在干嘛?!   “他……他们在作甚?”少年看得目瞪口呆。   “做快乐的事啊……”唐梦都委屈得快哭了,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抱着被子要哭要哭的,见少年唤她,赶紧一颠身,就过来了。   她揣度小郎君平日里与娘子定是很死板的,定然不知这些让人**蚀骨的姿势,所以才发出了这种疑问。   ”唐梦抓紧推销自己,“小梦也会很多姿势,不比韵红姐姐差,定会让郎君舒服——”   话还没说完,就听隔壁韵红哭着大叫出声,“别……别在里面,会怀孕生孩子的!”   “那就给老子生,你生了老子给你养!”陈格同样朗声大喊出来。   然后是一阵抵死的缠绵。   少年听到了关键词汇,来了兴趣,“这样子会生孩子吗?”   唐梦盯了一眼那床单,“会的……吧……”   她想,韵红姐还是蛮容易受孕的,其实一个流莺不该有这种体质的。   哪知她正感怀,少年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跟我讲讲。”   唐梦:“啊?”   少年:“快点,他们要进行下一轮了,给我讲讲这样怎么生孩子。”   唐梦吞了一口口水,哆哆嗦嗦靠了上去,学着少年的姿势,抱着双腿。两人抱着严肃的心态,对着对面两个做得起劲的人,开始了一场生动而活泼的现场教学。   ……   少年见那人给自己教学了一晚上,不好意思连名字都不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梦激动得哆哆嗦嗦:“唐梦,您呢?”   “嗯……马元。”   作者有话要说:   儿媳五号出来啦~!!!!   小渣:媳妇儿,来嘛,来嘛,来实践嘛!   小辉:还让不让人睡觉啦,明天还要上朝呢!   小渣:要是你喜欢,咱们在御座后面做都可以……我get了新姿势哦~!   小瞎:怒火冲冲ing,等着,二四六就是我了!   小清、小真:弄死他们!!!!! 第71章 疯求了   清晨, 一群流莺懒洋洋地坐在水边木筏旁, 闲磕道。   “昨天那个大叔好厉害,都把韵红姐干得起不了床了。”嗑瓜子儿的小流莺啐了一口瓜子儿皮。   “那小郎君更厉害,直接把唐梦包了一个月。这下唐梦那小妮子不得沦陷了?小郎君, 不止要身体呢,还要人呢。”有经验的老人锤了锤自己累了一晚上的老腰。   “啧啧啧, 这不, 唐梦今早儿就陪着小郎君出去了。啧,真是个不怕死的, 她长那么好看,就不怕外面那些那人疯了吗?”有人插嘴。   “我瞧拿小郎君也不是个多有力气的, 说不定出去就两条尸体躺着了呢。”也一直嫉妒唐梦的女人牙都酸疼了。   主人公唐梦也很懵逼,她就是陪着恩客动了一晚上的嘴,后半夜两人困到不行睡得东倒西歪,那俏生生的小郎君还在睡梦中一脚将她踹了下去。   她以为小郎君是不喜她的,没想到第二日一起床,他居然拿了她的赎身契交给她, 甚至为了顾忌她不被嫉妒与针对, 还故意让妈妈说她只是被包了一个月。   难道是在昨晚的对话中,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美丽、坚贞与善良吗?   唐梦小碎步跟随在司马沅身后,努力为自己营造一个好形象。   走在前面的司马沅却内心很嫌弃,身后的小女郎走路怎么跟跛了一样,一瘸一拐的,一点也不利索。   【还是媳妇儿好, 走路生风,披帛飘起来的样子,跟仙女儿一样。】司马沅美滋滋地想。   明月辉不在的时候,他老是肖想她,昨晚听唐梦讲的那些事,再加上陈格韵红姐的现场示范,他做了一晚上关于媳妇儿的梦,一大早起来,那处又肿又硬。   他不敢回忆梦里的一切,他想她了,第一次肖想她的身体了。   “快一点,平楚老人,真的在此处吗?”司马沅催促身后的人。   昨晚,是唐梦告诉他,她知晓平楚老人的所在,所以他才替她赎了身。   第二日,收拾好行装的陈格与他分道扬镳,临行前,给予了他一个锦囊。说这是谢公交与他的特殊任务,他怕自己回不来了,恳请司马沅代他将这个锦囊交给平楚老人。   “平楚老人见此锦囊,自是知道谢公是何意。谢公的意思是扣留平楚老人,格私以为,晋王量力而行即可,愿晋王全身而退,与王妃团员。”陈格经过了一个晚上的“休整”,整个人都有一股意气风发的味道。   “愿君珍重!”司马沅知晓陈格对自己有多好,明明将他安插进来已是为难了他们,如今他们将他摒除在任务之外,便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他自知实力低微,唯一能做好的,就是绝不连累了这群将士。   “那……”本来两人就要道别的,突如其来,陈格红了脸,粗糙的大手挠了挠头发,“那个……要是老子不在了,可不可以接济一下韵红。”   司马沅:“啊?”   陈格:“老子给韵红赎了身,她是老子那媳妇儿死了后第一个女人。要是她真怀了老子的种,晋王能否帮扶一二。”   可能昨晚那流莺韵红只是为了助兴,才喊出那句生孩子的话,事后也就忘了。   老实的陈格却真的信了。   司马沅:“好,沅定会竭尽心力,回护此女。”   陈格这才背起背篓,一步步走出了深巷。   ……   “平楚老人近来在葆春堂挂诊,他很好找的。”唐梦自信地说。   她特意带司马沅弯了一条不常见的小路,这条路要走过一座小桥,拐上七八个巷子。   唐梦之前在流莺馆里面打杂,馆里的姐妹们生病后,她常常替她们来这里抓药。   为了不被京口城里的疯子们骚扰,她每次都要换上又脏又臭的衣服,将自己打扮得丑陋无比。   可如今不一样,走在前面的可是她尊贵的小郎君,她特意换了一件男装,稍微掩饰了下容貌,可那婉丽天然的模子还是不可动摇的。   “平楚老人,真的很老么?”司马沅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不仅老,还丑呢!满脸都是麻子,穿一件灰灰的道袍,特别爱喝酒,浑身都是酒味。”唐梦赶紧上前,学着她印象中平楚老人的模样,她简直是个模仿天才,学那种醉醉颠颠的样子最是惟妙惟肖。   “他第一次到葆春堂的时候,还被学徒直接当乞丐赶出来呢!”唐梦绘声绘色地表演,一会演放荡不羁的平楚老人,一会演满脸嫌弃的学徒。   司马沅尴尬地眨了眨眼睛,感觉这人真是个戏精。   索性唐梦找的小路还算隐蔽,一路上他们都特别安全,径直到了葆春堂所在的明德街。   一到哪里,司马沅就感受到了人山人海,大约有几百个歪歪倒倒的人或坐或躺地横在街头,大家看样子都是来就诊的。   据说在这里排队,是用叫号的,排号都排到了五百以后了,还有一批当地住户,排了号没来了。   “这得等多久啊……“司马沅心底打突。   “你真傻得在这里排啊,走后门啊。”唐梦十分上道地拉了拉司马沅的衣袖,带着他宛如逛自家后花园一般溜进了葆春堂的后院。   “谁在那里?!不是跟你们说了好好排号的吗?怎的这么不守规矩,直接取消排号,永不接待!”   一学徒本来脸色臭得像团屎地冲过来,想要驱赶两人,可一见唐梦的那张脸,瞬间止住了脚步,“梦梦?”   学徒的声音陡然小了起来,换上了另外一副舔狗模样,“梦梦,这里脏得很,怎么到后门来了?你直接走前门,前门的哥哥直接给你开门啊。”   司马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敏锐地意识到怕是这个学徒爱慕着唐梦的。   “平楚老人在吗?”唐梦不客气地问。   “在的在的,在为一个病人放血。梦梦再等两个病人好伐?铭哥哥去给你做个号。”学徒的绿豆眼殷勤地朝唐梦眨呀眨,“先去厨房吃点东西好伐,看小脸又瘦了,葆春堂的哥哥们都心疼的。”   司马沅感觉自己要吐了,他有些为这种明目张胆表达爱慕的方式倒胃口,又隐隐有点好奇和想学。   “那元小郎君,咱们先去厨房吃点东西罢。葆春堂做的梨花酥可有滋味了呢!”唐梦是一点也不客套,甜笑着转过了头,对司马沅道。   司马沅眼睁睁地就看到那学徒变了脸色,不是那种当成很有气势的黑脸,而是那种委委屈屈地悲哀,那种默默奉献又得不到梦中少女哪怕一个眼神的哀痛。   啧,舔狗的悲哀啊。   ……   明月辉本在马车里睡觉,美人图鉴莫名亮起了绿灯,绿色——   加血、加蓝、加好感的颜色,哦,春天的颜色。   【不是吧,小鳖崽子不是正在送命吗?这时候给她加了好感?】明月辉心怀犹疑的点开了美人图鉴,然后,她惊呆了。   还不是一个美人涨了好感,是两个!   一个叫做唐梦,一个叫做韵红。   叫韵红的,涨了五点好感,还算正常。   可是这个叫做唐梦的,整整涨了40点,40点!!!!!   明月辉感觉自己疯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明天请假一天,这几天狂更太累了,狗子需要休息一下,望天使们谅解。   坚持不懈地推一下狗子的新文:《这男主舔狗我不当了》——   一句话文案:一觉醒来,司空缈发现自己追了十四年的男人,是总裁带球跑文里的制杖男主。   会在李万姬后面无缝接档,又搞笑又舒爽,咱们来好好玩一下总裁带球跑文的梗吧,哈哈哈哈哈~   收藏请点进个人页面,然后第一本预收就是,爱天使们,谢谢支持~   小瞎:乖狗狗,去好好休息吧,好多天没睡好了。   小渣:摸摸狗头,我们会好好照顾辉辉,让她性|福的。   小瞎&小渣:今天就短暂地握手言和吧!   小瞎内心:【明天依然会把小辉摁在阁楼上哔——】   小渣内心:【御座后面果然是个好地方。】   小辉:这日子没法过了,狗子等等我!!!   (本剧场不是正文哦,我们要纯洁一点~) 第72章 回忆唐梦   根据明月辉玩到的剧情, 她是遇到过唐梦和韵红的, 唐梦戏份还颇多。   明月辉不由进入了那波澜壮阔的回忆中。   游戏里司马沅遇到唐梦的时候,是在汝南王司马辞叛变之时。   那时司马沅的根基还不稳,一次出宫, 意外遭到刺杀。   跟随司马沅的人全部被杀,他一路泅水, 被一游船上的花魁所救。   这名花魁艳极京口, 姓唐名梦,号称一夜千金。   当时花魁许是心情烦闷, 靠在船舷边,被一只从水里伸出的手逮住, 转眼间,水中之人爬了上来,一根冰冷的匕首横在唐梦细嫩的脖颈上。   “想要活命,就给我闭嘴。”司马沅的胸口流着血,冷酷地威胁怀中娇弱的女人。   “嗯。”小女人乖顺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本是有一个武将点了唐梦的, 唐梦需沐浴更衣, 安静地坐在房间里,等待那名武将。   是时,汝南王司马辞的人伪装成官兵,以捉拿朝廷钦犯为名,到处搜捕司马沅。   “官兵”搜来的时候,唐梦正在洗澡, 由于唐梦是那武将的人,这群“官兵”也不敢靠得太紧,只是检查了柜子与床铺,便匆匆离开。   待官兵走后,司马沅从澡桶中钻出,他放在潜进水中,唐梦浑身都害怕得颤抖,饶是如此,还是紧紧抱着他的头颅,贴紧自己的胸口,以防他被发现。   “你想闷死我吗?”司马沅咳了两声,他方才被她的胸闷得几欲断气了,“哼,胸不大,梦想倒大。”   “你……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吗?”唐梦一下子被他说得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揭过衣衫,拢住了自己一片玉|乳。   司马沅见她那样子,噗嗤一笑,心中对这个女孩的印象不再是胭脂地里腌臜的花魁那么简单了。   结果他这一笑,胸口的伤口裂开,血丝自水中溢出。   “哎呀……”唐梦见他伤口崩裂开来,连遮也来不及遮,紧张得直接以衣衫盖住他的伤口,“疼不疼啊,快过来,我替你上药。”   司马沅怔怔地瞧着她,“你傻了吗?一刻钟以前,我想要杀了你。”   “你不是没有动手吗?”唐梦抬了抬眉毛。   “为何要救我?”司马沅问。   “可能是……梦早已不想活了吧……”唐梦轻轻地望着窗外,明月照耀潺潺流水,游船纸醉金迷,可又有谁人知船上人儿的心思。   唐梦为司马沅包扎好后,门外突然想起了脚步声,“糟糕,他来了,你先躲一躲。”   司马沅被女人塞到了帘幕后面,他功夫不错,敛了呼吸,便见一肥头大耳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认识这个男人,是谢家嫡系。   本身蠢钝如猪,就是凭着一个嫡系血脉的身份,才混了一个威武将军的位置。   谢家除了谢如卿之外,嫡系尽出一些不能看的蠢材。   “啪!”他意识还没回转过来,便听到一个巨大的耳光声。   “骚|货!”男人一把推了女人,直直将她推上床,肥硕的身体压上去,发泄一般地殴打她。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谢奇那个出卖身体的男宠,也不知被莫唤云搞成什么样了,凭什么一提谢家,就只想得到他?!!”男人粗暴地撕扯着唐梦的衣服。   唐梦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一般,眼睛花花的,盯着窗户外的那一轮明月,哭也不哭,反抗也不反抗。   “那几个老东西,顽固不化,一手遮天,怎么不去死!我也是谢家嫡系,凭什么就不准进入议事堂!等谢如卿,等谢如卿,我看他们能等到几时!“男人殴打着,谩骂着,提起了唐梦的头发,直直将她的脑袋摁到自己胯|下。   唐梦的喉咙咕噜噜地响,眼泪不受控制地飙了出来,口腔里的东西又臭又恶心,不停地戳着她的喉咙深处。   “你哭什么哭,你这个贱女人,是不是也在嘲笑我?”男人很不满意唐梦的表情,手里拽下一根纱幔,打算去勒唐梦的脖子,就在下手的那一刻——   他的动作突然僵在原地,一根匕首尖端从他的体内刺出微微一个冒。   鲜血顺着这个尖端汩汩流出,打湿了唐梦了无希望的脸颊,一点一点……点亮了她的双眸。   她抬起脑袋,正对上司马沅狠绝的双眼,“呜呜……”   “你不知道吐出来吗?”司马沅嫌弃地翻白眼。   唐梦果真吐出了那物,见死了人,也不知害怕,呆滞地擦了擦嘴。脸上全是木然的神情,半点方才洗澡时的娇羞也无。   司马沅将匕首从男人身上抽出,转了个弯,以刀柄的方向递到唐梦面前。   “割了。”司马沅面无表情地命令。   唐梦抬眸,看了他一眼,手指哆哆嗦嗦地挪移了过来,她两只手握住了刀柄。   她咬着牙,对准死去男人粗短的那物,猛睁了好看的眼睛,高高举起匕首,狠狠地剁了下去。   手起,刀落,无比畅快。   ……   “他是一年前包下我的……一开始那个月,我身上的每一处都是伤,割伤、勒伤、烫伤,还有被揍的淤青……他便派了一名大夫,为我用最狠最伤身体的药,治疗这些疤痕以粉饰太平,显示他的风流与仁德……“唐梦坐在尸体旁,孤伶伶地倾诉着自己的遭遇。   她才十六岁啊……从一年前的初夜开始,她没有想过,人生会是这般日日夜夜都在地狱里打滚。   她以为眼前人要说什么,他会同情她吗?还是鄙夷她、嘲笑她、嫌她脏呢?   “你能涮涮口吗?”男人只是捂住了鼻子,“一股臭味儿,这男人多久没洗那物了……”   唐梦:“……”   司马沅:“真的,特别臭。”   小姑娘猛地吸了两口鼻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还有没有同情心!!!”   她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不停地掉呀掉,“你还是不是人啊,是不是人啊……我告诉你,大夫说我以后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姓谢的畜生毁了我,他毁了我啊……”她一边哭着,一边跑到桌边,用茶水不停地涮口,不停地涮口。   “那……”司马沅在她身后道。   “那什么?”唐梦恶狠狠地转过身来。   恰好抵住了司马沅受伤的胸膛,她吓了一跳,一股子气也消了,害怕将他又碰伤了,“你……痛不痛啊,没事吧?”   司马沅只是朝她一笑,俯下身,亲亲叼啄了一口她水润的嘴唇,”要不要考虑跟我回家。”   小姑娘的嘴唇满富茶香,还蛮好吃的,他又啄了一口。   唐梦呆了,怔怔然的随着他,迎合他。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桌上。   窗外明月旖旎,床上威武将军的尸体渐渐冷了下来。   “哭出来,就像那男人折腾你一样哭出来。”司马沅腰身一挺,轻轻拂过小姑娘的发间,“咱们要做一场戏,给外面的人听,知道吗?”   唐梦迷醉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荒唐的夜晚,这亡命的男女……   ……   啧,明月辉也不知道为啥,每次这种酿酿酱酱的剧情记得最是清楚。   话说司马沅真是随时随地都能种马起来,自己在逃命,还能在杀了一个世家子弟的情况下与花魁唐梦风流一晚。   唐梦本来已经被诊断为了不能受孕,那晚两人如此荒唐之下,居然还能奇迹般地有了孩子。   十月之后,生下一对龙凤胎。   彼时已经铲除了汝南王司马辞的梁明帝司马沅大喜,当日便将唐梦唐美人抬为了三品婕妤,从此荣宠不断。   ……   明月辉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特么这小鳖崽子怕不是把唐梦给上了吧……毕竟游戏里也是认识了几个时辰就开始干活的人。   抱着这样一个想法,她一路与阿一、陈凉真分别,独自一人背着攻城用具,蹑足十余里,走近了京口城墙。   来此之前,谢如卿赠予了一幅陆采薇画的京口地图,然后在某几处的地方标注了【特殊入口】数字。   待她真正走到一处【特殊入口】时,有点被谢如卿的粉饰太平给震惊了——   【特殊入口】指的是……狗洞?!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是司马沅买下的唐梦的初|夜吗?   如果不是司马沅,那唐梦的第一次就要被这个武将买下,按照剧情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恰好是司马沅提前潜入京口,遇到了唐梦,才改变了妹子的命运。   游戏里的司马沅,就是这样,随时随地可以开始业务的小马驹哟。   小渣:可怜,以前的我,是多么风光,现在……   小辉揪耳朵:现在你不满意吗?   小渣:满意,我媳妇儿一个能打一百个。   小瞎:就是胸小了点,手感不好。   小渣、小清、真真:就你话多! 第73章 绝命葆春堂   去你娘的狗币谢如卿。   明月辉的心中一边暗骂着, 一边爬过了狗洞, 她同时感到了一股委身的屈辱与牺牲的光荣。   这两种情感交杂在一起,激烈地碰撞着。   幸好这个狗洞通向的地方,是一处隐蔽的陋巷。   陋巷里黯淡可怖, 仅仅只余一轮明月的光芒,明月辉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哭喊声, 她下意识感觉不对。   她将背篓里的暗器与武器拿出来, 塞进衣服里,慢慢潜行。   路口处, 有一小波百姓匆匆带着物什奔逃,她跟着插入了队伍中去。   “阿兄, 阿兄,到底怎么回事啊?”一个小姑娘哭着问。   “钱大将那妾室被绑了,说是南渡的贼人绑的。你知道钱大将啊,最是爱那妾室,说是少年时候的爱侣,后来被钱大将未来的丈人用特殊手段给拆散了, 钱大将才取的正妻。”那小姑娘哥哥状的少年絮絮叨叨。   “后来钱大将得了权, 找了个机会,搞垮了正妻一家,并将妾室接了回来。彼时妾室已经入了尼姑庵,见他手段残忍,就算被他胁迫拜了堂,过了几日也悄悄回了尼姑庵, 说要给他行善积德。”   “钱大将就在京口修了个秦云庵,没想到今日说是守城大将刚好去秦云庵拜会,那群人本来冲着大将去,见那妾室更得钱沃重视,便绑了那妾室。”少年口干舌燥地讲完了。   “那与我们有何关系?”小姑娘愤愤不平。   “咱们还算好的,明德街的人都快被屠完了呢,说是要抓出那群人的同伙。”少年快速地拉着小姑娘走。   “可……平楚老人不是在明德街吗?钱沃之前那般尊崇他老人家……”小姑娘喃喃。   “平楚老人还不是治那妾室得了功,捧他杀他易如反掌。”少年叹息。   “平楚老人如今在哪里?!”明月辉见他们身边也都是亲人,如此贸然也不会有问题,便大着胆子冲上前去。   “你……你是谁啊?!”兄妹俩见到一个扮相丑陋的女子冲了过来,很是嫌弃地问道。   “我夫君今日去找平楚老人就诊了,如今还未归来,两位若是知晓,求怜悯一下丑妇,行行好告知丑妇……”明月辉戏精十足地掩面。   她故意将自己易容得丑陋无比,加之衣衫里穿有夜行服,挂有兵器,看起来分外臃肿。   月光洒在明月辉的脸庞,让人逐渐看清了她的容貌。   大伙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才只觉得她丑,没想到她这么丑。   “你既是京口人,怎会不知平楚老人在何处?”少年拉过自己的妹妹,藏在身后,质问明月辉。   “我与夫君本事南渡之人,来到京口之后,不日京口便大乱,夫君疼惜妾身,怕妾身出门遭遇歹人侮辱,遂不允妾身出门。奈何夫君今日久久未归,才出门寻他,呜呜呜呜……”明月辉顶着一张丑脸,娇弱地哭哭啼啼。   “其实你夫君的疑虑是多余的……”少年嫌弃地别过脸,长成了这样,真的出门不带怕的。   “姐姐!”小姑娘适时打断少年,“平楚老人所在的明德街离这里要走三里路,我告诉你吧……”   明月辉赶紧窜过去,一字不漏地听全了。   道谢过后,提着裙裾往那个方向跑去了。   “那里官兵正在杀人,你干嘛为她指路!”少年见明月辉走后,责怪少女。   “那就让她替咱们挡挡刀咯,哥,她刚刚来的地方好像很安全,咱们去躲一躲吧。”少女平静甚至有点俏皮地说道,月光下,她眼角小痣显得整个人乖巧而无辜。   ……   时间回到那天中午,唐梦带着司马沅进葆春堂的厨房吃了一碗面。   面吃到一半,方才的学徒跑了来,“给你们排了号,还有十个人,先去排着。”   “怎么回事?”唐梦有些不满,以前都不怎么用排队的,这样她怎么给她的恩人交代呀。   “梦梦妹妹,不是鸭,今天人尤其的多,又有几个刺儿头,位置不好排呀!”学徒连忙哄起了唐梦,唐梦这样好看的姑娘,自然是他们的梦中情人,无论她怎样任性怎样作,在他们看来,都是机会,也都是享受。   “哼,那你快带恩公去,得罪了恩公,我教你没有好果子吃!!”唐梦握起了粉拳。   学徒连忙点头,望着那只小小的拳头,他好想体会小拳拳打在胸口上的感觉,可惜他家梦梦还是太温柔了,舍不得打他。   “梦梦的恩公,就是我的恩公,恩公,请吧!”学徒拱手道。   司马沅罢筷颔首,跟着他的指引,向门外走去。   他起身的时候,腰间的锦囊掉了出来,他一时没发现。   唐梦坐在后面发现了,随手捡起来,怀着一股好奇打开来看,发现里面安安静静放了一张纸笺。   “梓……宣……?”唐梦结结巴巴读出来。   她从小姿色便颇好,妈妈为了让她多卖两个价钱,央了一个塾师施舍了两本书与她读,所以颇认得几个字。   谁知她刚刚读完,前面走着的那人便回过了头来。   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目光,快步向她走来,“请姑娘给我。”   唐梦巴巴地递了上去,司马沅手有些抖,反反复复瞧着那张纸,瞧着那上面的字,眉头深深地蹙起。   【谢公认识梓宣,还是平楚老人认识梓宣?他为何要向平楚老人千里迢迢递这样一张纸笺?】司马沅心中顿生疑惑。   梓宣,也就是薛快雪明明只是一个末等的小宫女而已,何曾认识过显阳宫中与云帝共治天下的谢如卿,又何曾认识过逍遥天地间的平楚老人?   “怎么了?”唐梦不由地感觉周围空气有些冷。   “无事,唐女郎可以先留在此处,沅一个人去便好。”司马沅心里在想事情,整个人也不由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梦闲着也是闲着,可能中途还有不少事能帮到恩公呢!”唐梦拍拍胸脯,朝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司马沅握紧锦囊,瞧了活泼爽朗的唐梦一眼,终是点了点头。   原本他们前面只有十人排号,应是很快的,奈何中有二人实属疑难杂症,花费了些许时间。   实至午后,他们前面还有一到二人。   日轮逐渐西移,葆春堂外的人有的玩起了牌叶子,有的打起了樗蒲,有的干脆搬了板凳来闲聊最近南迁遗民的事。   比起京口其他地区的纷乱恐怖,这里显得尤为的坦然舒适。   因着平楚老人救过钱沃心爱妾室的原因,明德街一带被划为了不可侵扰的禁武区,无论官府的人还是地痞流氓,都不敢侵扰这里。   所以,每日即便是没有病的人,也会想方设法来要一个号,躲避京口一些不必要的滋扰。   “啊……救命啊……救命啊……”一阵阵呼喊声由远及近地席卷而来。   司马沅与唐梦眼看就要排到了,忽然,门口的人群大乱起来。   司马沅往街的尽头一望,几个满头是血的人正在朝这边奔跑,随之而来的,是提刀过来的一群官兵。   “钱大将有令,明德街混入南渡贼人,一个时辰之内不将贼人交出,格杀勿论!”一个高昂的声音喊道,为首的官兵一刀向跑在后面的无辜妇孺砍去,无辜妇人瞬间毙命,凛凛寒光,刀刃淌血。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去走亲戚了,更得比较少,狗子愧疚,正在码字……对不起大家鞠躬。   小渣:觉得愧疚就补福利剧情啊,道歉有用的话,就不需要……唔唔唔……让我说下去……   小瞎一把堵住小渣的嘴:请上瞎子的福利剧情,瞎子想要那种浴桶play、蒙眼play,咬|胸play……唔唔唔……让我说下去……   小辉一把堵住小瞎的嘴:咬你妹夫,再提胸这本文直接百合。   真真:好鸭(*^__^*) 第74章 桃花与龙气   “快出来, 快出来!平楚老人, 你抗旨不遵,就别怪钱大将屠了你整个葆春堂。”官兵包围了葆春堂,他们脚边是数不尽的尸体, 剩余的人被平楚老人护佑,通通躲进了葆春堂里。   “你试试踏进葆春堂一步, 老朽已在葆春堂四处埋了炸|药, 大不了同归于尽。”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那为首的官兵气得咬牙切齿,却拿他无可奈何。方才明德街突如其来的几声爆炸, 已经表明了平楚老人与他们抗争到底的决心。   谁也不知道平楚老人到底埋了多少炸|药,就像谁也不知道, 一个平平常常的大夫不仅会跟官兵对着干,还会未卜先知地埋炸|药这么玄幻。   司马沅与唐梦挤在人群中,他们听到了很多闷声的哭泣,是与他们共同逃进门内的人发出的,他们的亲人大多死在了门外。   大家谁都不敢大声了,吵到前面站着的, 那位保护他们的老人。   “到底是谁?那个藏在这里南渡的贼人到底是谁?!”有人小小声地质疑。   “对呀, 他凭什么来祸害我们?”有人附和。   “这种人真是害人不浅,死不足惜!”有人愤恨道。   ……   司马沅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握紧了拳头。   “你们倒也奇怪,不去怪那屠杀你们亲人,欺师灭祖的钱沃,反倒怪起了你们南渡的同胞。”平楚老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他满头白发,面目丑陋,此时此刻回过头来严厉地斜睨众人,却别有一番威严。   方才嘀嘀咕咕的那群人纷纷噤若寒蝉,他们皆是胆小之人,宁愿责怪南渡刺客,也不愿责怪罪魁祸首。   这时候谁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个胆敢为了他们反抗钱沃的老人。   对峙从下午一直到了夜晚,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着,平楚老人派来学徒为大家送饭,安抚了情绪。   司马沅趁着所有人吃饭的时机,假借如厕的名义偷偷溜进了平楚老人所在的诊堂。   “泥干嘛……窝还没赤丸……”司马沅一进去,就看见大家都敬爱的平楚老人……在奋力地大快朵颐一只叫花鸡,一边一罐雕花酒,一边一口叫花鸡,吃得不亦乐乎。   就好像外面不是刀兵相交的对峙,而是在郊游一样。   司马沅:“……”   平楚老人跟传闻中一样,满头白发,满脸麻子,看起来奇丑无比。   然而这种不紧不慢还悠然自得的神态,不禁让人诡异地高看一眼。   平楚老人慢慢咀嚼完了口中的叫花鸡,以手指了指门的方向,“若不想让人听到我俩对话,不妨关好了门。”   司马沅抬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立即意会过来,走过去将那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随后走到平楚老人身前,抱拳作揖,“平楚先生,小人有事相求。”   平楚老人:“……”   “小人有一故友,身患背痈顽疾,危在旦夕,求平楚先生施药。”司马沅单腿跪地,神情恳切地道。   “晋王不必客气。”平楚老人悠悠然喝了一口酒。   司马沅难以置信地抬头,一双利眼看向了诊桌边吃得满嘴是油的丑陋老人。   “你一来,外面的龙气都要冲天了,老朽是老,可眼睛又不瞎。”平楚老人嘴角一扯,露出一个与形象不符的顽皮笑容。   “龙气?”司马沅皱了皱眉,他有些不理解平楚老人的意思。   ”就是真龙之气。“平楚老人又仰头喝了一杯酒。   紧接着,他看向了司马沅,又不像是在看他,好像在看他的上方,也好像是看不见的远方,关乎于未来与命运的远方。   “快了快了……”平楚老人喃喃,“老朽从来没有看过这般蒸腾的龙气……”   司马沅:“???”   平楚老人:“今晚,就在今晚了……”   平楚老人的目光,让司马沅毛骨悚然,他也不清楚要发生什么,这样的未知让他害怕。   只见平楚老人目光陡然一亮,明明老朽不堪的面庞,在那一瞬间,眼睛清亮得就如同年轻人一般。   “走,你这大宝贝搁在这儿,怕是葆春堂也不安全了,跟我走。”平楚老人一掠,便到了司马沅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就要走。   “走哪去?”司马沅二丈摸不着脑袋。   “葆春堂通往河岸的地下通道之内。”平楚老人毫不隐瞒地道。   司马沅摇头,”那他们怎么办?”   他看向了门的方向,葆春堂内,密密麻麻聚集了数百人,若是平楚老人走了,那他们怎么办?   “你若留下来,他们又能得救了?“平楚老人嘲讽地掀起嘴皮,“若有本事,晋王自当出门去,然后对那官兵说,你便是南渡贼人,对否?”   司马沅攥紧了拳头,是的,如今凤羽正在执行任务,官兵抓他不过是想用他来威胁凤羽。   他若为了一时仁心,当真出了去,那才是毁了整个谢公布下的局。   “曾经有一个权势滔天的女人,为一个小姑娘布了一个局。小姑娘躲在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她便抓了与小姑娘有关的所有人,一个一个地杀,一宫一宫地血洗,直到小姑娘自己出来。”平楚老人突然说起了一件不相关的事。   司马沅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些,却不明不白地司马沅的心却被揪紧了。   “后来小姑娘出来了吗?”司马沅嗓音都是颤抖的。   “出来了,结果那个权势滔天的人还是把所有人给杀了,她的牺牲没有救下任何一个人。”平楚老人道。   “她……她呢?”司马沅急切地问。   “她啊……”平楚老人瞥了一眼司马沅,“她被人扒了脸皮,割了喉咙,恨她的人犹不解恨,说要毁了她所珍视的一切……”   “她所……珍视的一切……”司马沅喃喃,这该有多狠啊……有些时候,一个人可能把她所珍视的,看得比她的命还重要。   这对于那个小姑娘来说,或许比千刀万剐的凌迟,更令她痛苦吧。   “不说了不说了,晋王,若你还有人有所牵挂,便把她带进来吧。”平楚老人负手,“也不必担心葆春堂之内的人,他们大多数是安全的,只要你一时不出现,外面的那群人便一时不敢开杀。”   “你出去了,才是葆春堂所有人的死期。”   司马沅晓得了利害关系,重重点了下头,“平楚先生,等沅一下,有个小姑娘领我过来,我不能陷她于不义。”   平楚老人点了点头。   司马沅快步开门出去。   殊不知平楚老人一直注视着他的头顶,见那头上龙气之外的另外一种运道,啧啧称奇,“明月丫头,你可是嫁了好大一朵桃花精呢……”   “呵呵,以后,可有得玩儿了。”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嘿嘿嘿笑了。   待司马沅将唐梦引进来的时候,平楚老人的眼睛就往唐梦身上打量。   唐梦觉得怪怪的,但平楚的眼神又不似寻常客人那般淫|邪,她又不好发作,“平楚大夫,难道梦有何疑难杂症吗?”   “不,只觉你命里多子多福。”平楚老人憋着笑说道,看了看唐梦,又看了看司马沅,“珍惜这段缘,千里来相会啊!”   唐梦似有意会,小脸蛋红完了,偷偷觑司马沅。   司马沅心里还在想着平楚提到的那个小姑娘的故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十分挂心,一时间对这一切小动作无动于衷,“平楚先生,还是……请吧。”   平楚点了点头,轻轻地推了推诊案上的烛台,又往房内的一处多宝阁上点了三点,就像在做一个仪式一样,在他来回走了以过后,药炉旁渐渐打开了一个暗门。   唐梦看得目瞪口呆,她不过以为司马沅叫她进来,是有诊病上的事,没想到事情会往这种清奇的角度发展。   “晋王,下去吧。”平楚老人朝司马沅点了点头。   “晋……晋王?”唐梦瞪大了眼睛喃喃,不对啊,恩公的名字分明叫做马元,怎会姓晋?   见唐梦的表情差异,平楚老人不嫌事大地凑到唐梦面前,一副【哎呀,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是呀,晋王司马沅呢……”   趁唐梦被骇得魂不附体,平楚一脚将小姑娘踢下了暗室,“啧,小明月的这个小情敌,还真好玩呢。”   他说得很小声,已经跳下了司马沅并没有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撸了哥哥养的小柴犬,好阔爱好阔爱好阔爱——狗子继续写了,这几天都走亲戚,好忙的哦~   小辉伸出手:谁给我撸撸???   真真听了,梳好了自己油光水滑的头毛;   小瞎听了,敞开了自己无一丝赘肉的胸膛;   小渣……火速脱掉了自己的裤子!!!   真真、小瞎、小辉:来人鸭,有人溜象拔蚌了! 第75章 好感度又加了   那是一个直直有四五米的下坡, 平楚老人最后一个下去, 并按动机关,关上了暗门。   随后他一步步楼梯,边走边往脸的边缘扣扣索索, 不一会儿,一张□□被扣了下来。   他又以手挠了挠后背, 取出了为了装驼背所压的软肉。   随着他的步伐, 每一步,他的身体都有不同寻常的变化, 张开了,变高了, 挺拔了——一个从容不迫长身玉立的白发少年焕然出现在了唐梦面前。   “平平楚……楚”唐梦震惊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这哪是老人,分明是一个清俊无匹的少年郎!   “唐姑娘不认识平楚了吗?”少年郎笑了笑。   “高人!”司马沅抱拳,对平楚越加敬重。   “行吧……”平楚老人走在前面,他一路走,两旁的灯火便燃了一路。   唐梦看得大惊小怪,啧啧称奇, 眼睛一会往平楚身上瞟, 一会仔细观察这地下通道的墙壁地砖,从方才到现在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直至走到一个房间,四周的油灯依次序亮起,待唐梦看清了房间布置,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离她最近的墙壁上, 挂着两条人腿,这两条人腿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离开人体而不腐烂,就那般随意地挂放着,如同挂了两条金华火腿一般。   除此之外,每张墙壁都紧挨着一个书案,书案上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琉璃罐,琉璃罐是透明的,里面盛了不知名的液体,上面漂浮的东西,只看一眼,就令人毛骨悚然。   有脸皮、有眼球、有手臂、还有许许多多唐梦认不出来的……漂浮着的内脏。   “呕!”她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晋王,能将她扔出去吗?”平楚老人有点心疼自己的地下室被弄脏了。   司马沅左右看了眼,眼尖地发现了一个白瓷痰盂,直接递到了唐梦面前,“乖,吐到里面去,别给高人增加负担。”   说着,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   司马沅长这么大都在冷宫里,很难明白世间男女有别的道理,他所有对男女性别的认知,都给了一个人……一个在他心底凿了个洞,住了进去的女人。   所以他摸唐梦的头,只是单纯的想要去安慰而已。   而唐梦的身子却是怔了,她的睫毛长长的,那一瞬间连眨也舍不得眨,她长这么大,有觊觎她美貌的,有对她色眯眯,有很多很多千奇百怪的人,可这是第一次——   她觉得自己被珍视了。   “啧,无形勾人,最为致命。”平楚老人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人,只觉得两个人的身旁开满了朵朵桃花。   随后,他找了个坐凳,将方才司马沅要的背痈药方写在了纸笺上,以信封封好。这个病他的小明月治起来棘手,他可是手到擒来。   “别去,别去!”司马沅正想要去平楚老人的地方,被唐梦拉住了,“谁知道他这些肢体是从哪里弄来的,是不是他借诊疗的名义害了人家病人……”   唐梦留了个心眼,没想到她还没说完,一个东西就朝她急速飞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唐梦眼见着不偏不倚正巧落在自己怀中的眼球,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老子不偷不抢,都是人家自愿换的。啧啧啧,真是没良心的丫头,早知如此,便不该放她进来。”平楚老人很是不满,面对这种事,又不屑于解释。   司马沅见唐梦晕了过去,轻轻将她放好于地,便走了过来,单膝跪下,“此女生于市井,见识浅薄,还请高人见谅。”   “哟?”平楚老人原本想,若是这晋王像平常男子一般不分青红皂白地维护小姑娘的话,他倒不介意掐一掐龙气,这样的人不配与小明月在一起。   如今他这般作态,不禁让平楚老人高看了他一眼。   “高人义薄云天,不论是施医赠药,还是为百姓对抗官兵,皆是高义之举。此女单单见此房间里的物事便恶意揣测,确实辜负了高人的一番信赖。”司马沅虽是见识少,心中却单纯澄明。   能明黑白,亦能辨忠奸。   “倒还是个好孩子。”平楚老人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双眼灿若星辰,潇潇若风,铮铮若松,精雕细刻的五官就好像是上天独有的恩宠一般。   “不知你此番跋山涉水而来所救之人是谁,老朽只是劝你,莫要为了此人,辜负了你的妻子。”平楚老人郑重地递上了那个信封,“以此方医治,必能药到病除。”   司马沅珍重地揣好那个信封,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来,”此番还有一件事,有一个人,想问问锦囊中的事。”   平楚老人接过那枚软软的锦囊,打开来看,当眼睛接触到那纸上的两个字的时候,微微一惊。   刹那间,他已经猜想到写这张纸条的人是谁了。   这件事,真是越来越好玩了呢……平楚老人敲了敲膝盖,“这个人呐……”   平楚老人抬起头,见司马沅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怎么,你也想知道这个人?“   他并不知道司马沅与梓宣的故旧,却知梓宣便是如今的明月辉。   司马沅知晓无法隐瞒,便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咱们一起在这里等一等。”平楚老人靠着书案,舒服地蹭了蹭,翘起了二郎腿,”纸条上的那个人,今日便会来了。”   司马沅:“!!!”   ……   明月辉赶到明德街外之时,只见满街的尸体,街上除了大批大批围满了的官兵,再无一个活人。   明月辉心知,如此一来,也不便混在人群中了。   她脱掉外面的衣裙,露出一身夜行衣,一个纵身翻上了屋顶。   不多时,一队人纵马而来,为首那个一身华服,满脸戾气。   那对人马一路行来,路边的官兵便跪了一路,“钱大将……恭迎钱大将……”   【钱大将……钱沃……】明月辉心中警醒,她心知钱沃身边高手如云,自己的行踪怕是很容易被发现。   “如何了?!”钱沃身边的副将大喝。   守在明德街处的将领应声跪地,“平楚老人拒门不出,护了葆春堂内数百人。”   “那贼人也在其中?”这次询问的人是钱沃,他的喉咙已经沙哑了,说话没有自己的副将那么有气势,反而像个文人。   可他没说一个字,仿佛这五月的天气便要冷上一分。   【嘀嘀嘀——】美人图鉴突如其来的滴滴声吓了明月辉一跳,一阵绿光响起,表示某女对司马沅的好感度又又又增加了。   “卧槽。”明月辉暗骂了一句。   她随手一点,美人图鉴弹出来,又又又是那个名叫唐梦的小雏妓,如今唐梦对司马沅的好感度已经突破了60大关了。   明月辉:“……”   她一眼望过去,葆春堂所在的位置灯火分明,一处是门外举着火把围着的官兵,一处是门里瑟瑟发抖的百姓们。   这种情况他都还可以撩妹,她明月辉无话可说,只有一个大写的字——服!!!   “应是……在的。”钱沃虽是没有副将那样凶恶,可领兵的声音明显颤抖了很多,听得出言语间的害怕。   是有多可怕,才能使铁骨铮铮的汉子怕成这样。   ”哦?这么说这小小葆春堂可是挤了数百人呢……”钱沃嘴角牵起了一个幅度,声音却仍然是平平淡淡的,“那就先将火把丢入葆春堂内,咱们走着瞧瞧。”   随后,随行官兵点燃上百个火把,扔入了人员密集的葆春堂内。   ”啊啊啊啊啊!!!!”   “着火了着火了!!!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   葆春堂里发出一阵阵宛若人间地狱一般的哀嚎,响彻了整个京口上空。   ……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对不起大家,没有回复大家……因为临时有加班,今天大年夜也过不了,哭了好几场……   虚弱、难受又幼小……小汪汪蹲~   小渣:今天大年夜,狗子你喜庆一点!   小瞎:来瞎子抱,没事哒,会好哒,会过去哒~   小辉:不如今天来发红包吧——留言的每个小天使都有小红包,但凡猜到5的倍数的楼层,就有大红包哦~!   小清;新年了,失踪人口都出来了,下一部分本王的戏份就开始多了。猜猜我和你辉什么关系,猜对了大红包哦~   真真:新的一年也爱你们呐~   ……   另外,狗子后面打算写幻言沙雕文了……不要拦着狗子!!可以点开专栏收藏一波,等写完李万姬就写……   就是第一本接档文那里——《这男主舔狗我不当了》,天使们都可以看看文案。   狗子现在就开始筹备了,除了这一本,还打算开一本狗血文,现在脑洞足足哒,喜欢越写越好,给天使们更好的阅读体验。   不过,等等……李万姬还有好久才完结!!!! 第76章 中剑   “卧槽……”明月辉似乎闻到了空气里的烧焦味, “这男人怎能这么恶毒。”   以己悲欢, 夺人生死。   与那曾经高高在上的云帝有何区别?   不多时,久久破不开的门,便有人冲了出来, 那些人冲出来时,身上还燃着火。   那群官兵正提着数十桶刚刚从河边打来的水, 准备从上去抓人。   “嘭嘭嘭!!!!!”水还没泼过去, 官兵脚下数长地方爆裂开来,正当中的几个官兵被炸得四肢分离到数十米外。   一时间整条明德街, 沦为了人间地狱。   ”哼,想不到这平楚老人, 当真有谋逆之心。”钱沃远远捂住鼻子,以抵挡铺面而来的飞烟与血腥气,   “将平楚老人与葆春堂的学徒抓起来,若是不交代出贼人在哪里,就把堂里的百姓一个一个杀给他们看。”   “可……万一杀了那贼人怎么办?”领兵有些犹疑。   “那就从老弱妇孺开始杀起,孤就不相信了, 那谢如卿会蠢到以老弱妇孺来攻城。”钱沃慢条斯理地说道, 就好像杀死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跟喝了一口午后的淡茶一样简单。   明月辉的身体颤抖着,眼睁睁看着没死的官兵爬起来,鱼贯而入,扣押了葆春堂内的百姓。   他们抓出葆春堂内所有的学徒,为防止他们逃走, 直接用刀戟钉穿了他们的手脚。   “对了,咱们不是有南渡宫人进献过来的神药吗?若是不说,就整瓶用上去啊,孤可知晓你们手下经常对一些不乖的女人这么做呢。”钱沃下马,一步步走了过去,直直走到一个手脚被钉得血流如注的学徒面前,手里接过钉住右手的那柄刀,熟练地旋了个很大的角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学徒赖以生存的右手,顷刻之间被旋烂了,登时血流如注,惨叫不绝。   “那药……那药一瓶下去,不死也疯了……”领兵抖着嘴唇说道。   “那又怎样,你们不是很喜欢在那群臭娘们身上用么,换成男人就不敢了?不若这样吧,咱们一视同仁,这里的所有人都服一服,那场面,平楚老人应该很乐意看到。”钱沃笑得恶意满满。   “畜生!”明月辉的牙都快被自己咬坏了。   她觉得钱沃想错了,平楚老人远没有他想得那样高尚,从头到尾,师父都不会为了任何无关的人多作停留。   他是风、是云、是海,他注定看尽沧海,阅遍人世沧桑。   师父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的,可是……她在乎。   明月辉心知,平楚老人与司马沅定是在葆春堂里,且以平楚老人狡诈若狐的个性,若他不想,定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发现他的所在。   就算钱沃把葆春堂的人全杀了,将葆春堂翻个底朝天,她明月辉都敢保证,钱沃绝对找不出平楚老人。   明月辉细细理了一番如今的状况,谢如卿当初的计划是找到里应外合的将领,一起劝降守城大将,若是守城大将不降,那便杀人、抢符、夺城楼、开城门。   但是现在……   “孤不论谁是南渡贼人,且都给孤听好了。你们串谋的那两个叛徒皆以伏诛,京口兵符如今已在孤身上,无论汝等就算窜破了天,也开不了城门,更逃不出去!”钱沃朗声道。   ”不若乖乖易帜投降,孤给你们一条活路,也放这明德街百姓一条生路。”   他声音刚闭,那群被官兵扣押的百姓便开始此起彼伏地嚎啕起来——   “求求志士放过我等……我等上有老下有小……”   “母亲她已有七十岁,今日滴米未进啊……”   “我苦命的女儿啊……”   日妈……明月辉算是见识了这群百姓见缝插针的速度了,这群百姓在那边嚎啕着,官兵就一个个点着火把照亮百姓的表情,看看到底谁有异样。   钱沃的话令明月辉冷静起来,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计划赶不上变化,也不知守城大将与凤羽到底起了什么冲突,凤羽要改变计划,去秦云庵绑架钱沃的爱妾。导致原本身在建业的钱沃赶来,杀了两个里应外合的将领,直接接管了京口兵府。   现在城门守卫更加森严,京口沿线的江岸更是时刻拉满了弓|弩。   如无接应,今夜南羽军渡江之时,便是全军覆没之日!   她摸出装有清口丸的小瓶子,抖了两颗含进嘴里,以平复现在颤抖的内心。   明月辉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葆春堂之内,先于钱沃找到平楚老人与司马沅,以平楚老人之能,定能带着他们出去的。   可是……明月辉心口的诏书还热乎乎的,里面盛放着谢如卿的一腔心意啊……   她去求谢如卿帮忙,对方毫不犹豫地将遗诏交与了她;而她呢,难道要在明知南羽军危在旦夕,南渡计划濒临破灭之际,作壁上观,离他而去吗?   不,她办不到,明月辉虽自诩不是个好人,却亦懂得投桃报李。   这般想着,明月辉摸了摸自己身上藏着的武器,她的武器很特别,一般人绝不会想到。   她轻手轻脚戴起了特制的手套,一点一点小心细致地往上面涂抹着毒|药。   涂抹毒|药的期间,明月辉认真观察着明德街的地形,与每个人所在的位置。   明月照耀悠悠大江,明德街口的那株石榴花,开得红艳欲滴,仿若今夜洒满大街的鲜血,如此婉丽,又如此凄凉。   葆春堂门口,百姓们的哭喊此起彼伏,而钱沃,已经快失去了耐性。   就在这时,四周泛起烟雾,五月的天气,怎会有烟雾出现呢?   烟雾渐渐弥漫过来,诡异又迅速,百姓们忘记了哭喊,纷纷下意识地闭气,连官兵们,领兵、副将,甚至钱沃都如临大敌地屏息提气。   就在众人被这阵烟雾吸引了注意之际,一轮明月的辉光照下,有什么在光辉之下闪烁着银色而隐秘的光彩……   “刷!”只听干脆利落的一声。   众人才惊觉,一张丝线构成的网,铺天盖地地降了下来。   那丝线只不过是普通材质,并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神兵,可是只要触及到丝线的人,无一不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是人体灼烧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那丝线恰恰好避开了百姓所在的那块区域,以钱沃为圆心,散步下来,哪怕挨着那丝线分毫,此人的那块肌肉便开始腐蚀熔化。   有些人头脸触及了,直接整个头颅消融,当场毙命。   其余的人要么是身体,要么是胳膊,纷纷避之不及。   没有人注意到,随着这张网从天而降的那个人,已经狠狠扼住了钱沃的致死部位。   “大将!”副将大喝一声,趁那黑衣人不备一剑刺了过去。   许是钱沃与那黑衣人正在博弈,也许是黑衣人布了个如此大的局心力交瘁。   那一剑,正好此中了背心,当胸穿过。   ……   “启航么?”一人单膝跪下,问身前的白衣男子。   男子白衣白袍,身着明光铠,脸上带了一个白玉面具。   他身材高大,长身玉立,在广陵熠熠的夜色中遥首望着对岸。   “等一个人。”白衣男子开口了。   “谢公?”属下问。   “嗯。”白衣男子答。   “此行凶险,为何谢公……”属下不明白。   白衣男子背手,“他行,自有他行的理由,咱们再等等便是……”   “是,清河王殿下!”属下朗声道。   “要起风了……”清河王道,东风吹乱了他的鬓发。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送个红包都会弄乱,啊啊啊啊啊——自己鄙视自己的智商~   今天的狗子依然是勤奋的狗子~   小清:狗作者终于放本王出场了,接下来就是拳打渣皇,脚踢瞎子的节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渣:哎呀,媳妇儿,腰是不是酸了,都怪我,昨晚太用力了。   小瞎:给媳妇儿揉揉胸,今早晨采了个香,有点肿。   小清:mmp   真真:mmp+1   狗子:以上两个戏精,正文很正经,净在小剧场搞事。 第77章 掉码+2   明月辉浑身的器脏都炸裂开来, 她没有想到钱沃居然如此厉害。   两个人决胜负只是刹那间的事, 钱沃震碎了她的内脏,她往钱沃后颈插了一根毒针。   到底是她把钱沃制服住了,可就在下一刻, 钱沃的副将一柄钢刀过来,将她捅了个对穿。   明月辉想要说话, 刚出口, 喉头腥甜,她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坨血块。   这坨血块吐在了钱沃衣服上, 还夹杂了些许的脏污。   疼痛来得太过剧烈,她一时间没了知觉, 心中一片悲凉,想着:【我怕是没命回去了吧……】   她并不后悔,这个决定是她自己做的,也庆幸谢如卿的五十个死士没有跟过来,白白送掉了性命。   就是银行里那四舍五入两个亿,还没有写遗嘱, 她有个很想很想捐赠的人, 以前很是怨恨他,临死之前,却也只想得到他……   可惜,怕是没有机会了。   “钱大将,小女子不想为难你,想必你也很想活着跟你家夫人团聚吧?”明月辉镇定心神, 缓缓开口。   钱沃本来无所畏惧,听到夫人两个字,变了脸色。   女人,钱沃这一辈子,就只栽倒一个女人手上。   为这个女人,他可以忍辱负重十余年;为了这个女人,他亦可以称霸江东与天下为敌。   倒头来,她却宁愿削了发做个姑子,也不愿享受他泼天的富贵与权势。   “你若敢伤她一分,我屠尽葆春堂内所有百姓。”钱沃咬牙切齿。   “随便。”明月辉嗤笑一声。   钱沃被狠狠梗了一下。   游戏果然是游戏,恋爱脑怎么这么多。   明月辉一个冷酷无情女高管,最喜欢的,就是见准了别人痛楚,使劲拿捏。   再也没有比看见别人受制于自己,更令她痛快的了。   “钱大将,现在叫你的副将将妾身身上的钢刀拔了可好,虽说妾身没有痛觉,却也不想随随便便被外面的野男人插呀,你说对吗?”明月辉朝钱沃媚态十足地眨了眨眼睛,身子倚在他的身子上。   她还披着人|皮|面|具,一张脸丑得惊世骇俗,这般媚态一般男人根本把持不住,只想打呕。   惊闻这个诡异的女子竟然没有痛觉,钱沃的心底又是一番衡量。   他不知这是哪里来的怪物,堂堂江东霸主,竟然被明月辉给唬住了。   “蒋副将,拔刀。”钱沃吩咐道。   那姓蒋的副将无法,只好拔了插在明月辉背脊的刀。   明月辉闷哼一声,迅速摁住几个穴位,又吃了陈凉真临走时给她的止血药,才止住了奔流而出的鲜血,一时间人还是死不了的。   其实放其他人身上,这样贸贸然拔刀,早就因失血死了几遍了。   众人见那明月辉不仅不怕痛,连拔刀之时也声都不吭,还能医术高超、头脑冷静地迅速止血,心中对这个女人的惧怕又增添了两份。   “接下来,还要请钱大将跟着小女子走一趟了。”明月辉附在钱沃耳边道。   “去哪里?”钱沃脖颈被她插了毒针,那毒针缚着与此前陈凉真给林侍卫的药中差不多作用的蛊虫,所以若不是心智尤为坚定,他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制于明月辉。   原本钱沃就是心志坚定的人,可惜方才明月辉用那名贵妾扰乱了他的心神。   “当然要去找那位,你们所有人都在找的……南、渡、贼、人咯!”明月辉媚眼一横,咧嘴一笑。   ……   明月辉威胁着钱沃,逼他放走了所有葆春堂之内的百姓,再挟持着他,单独来到了这空无一人、杂物凌乱的葆春堂之内。   官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领主被擒,也只好全部守在葆春堂门槛之外。   明月辉搜了几处之后,找到了葆春堂的诊室,她一进入诊室,便看出了这里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黄门阵。”明月辉喃喃。   “什么?”钱沃问道。   “说了你也不懂。”明月辉轻蔑道。   钱沃翻了一个白眼,他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在一个女人身上吃这么多道亏。   只见明月辉松开缚着他要害的手,行至诊台灯烛处,开始捣鼓了起来。   “你就不怕我逃走?”钱沃见她将后背留给了自己,不由地发问。   “你有本事逃逃看看?”又是一声讥诮地回应。   把钱沃堵得不上不下的,要是他会说mmp,他早就说了。   “灵犀蛊入了你的肺腑,钱大将,你就老老实实跟本姑娘心有灵犀吧。现在我指东,你绝对走不了西的。”明月辉按了烛台的机关后,又根据黄门阵的阵法,开始找其他几个隐蔽的机关。   “对不起,我很挑食。”说完,钱沃就不说话了,他只想翻白眼。   明月辉就在他周围晃来晃去,一下摸摸这里,一下摸摸那里,又不点灯,看得钱沃有点头晕眼花。   “你是不是也找不到?”钱沃咧起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反击的机会。   “闭嘴。”明月辉觉得,应该点一下这个人的哑穴的。   钱沃真的想骂爹了。   明月辉又捣鼓了一阵,突如其然地,她跳到了钱沃身边,那块她曾经站过的地皮缓缓地陷了下去。   “滚下去。”明月辉毫不留情踢了一脚钱沃的屁股,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第一次这么狼狈地滚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油灯早已点亮,钱沃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未知晓,葆春堂外竟有如此天地。   “走!”明月辉一提他的衣领。   “你这个女人,能不能尊重一下我!”钱沃扭了扭上半身,脚却不自觉地跟着明月会走。   他感觉自己的面子都没了。   ……   ……   什么意思呢?   什么叫纸条上的那个人,今天便会来了。   薛快雪明明还在广陵,而今日即将过去,就算她插上翅膀,今日也来不了他面前啊……何况她还病得那样重……重得整个人都面目全非……   司马沅的眼睛,直直望着那条通道,平楚老人说,那个人会来,可那个人分明指的是梓宣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元……元……”不远处的唐梦悠悠转醒,一点一点爬到了司马沅面前,“怎么了,有人会来么?”   伴随着她的这句话,果真传来了脚步声。   不止一个脚步声,是两个,步履有些凌乱,却也坚定……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他们走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蔓延过的,难闻的血腥气。   不知为何,唐梦怕极了,随手揪紧了司马沅的衣袖。   司马沅没有注意,他一直盯着那条通道,他明白,平楚老人是不会骗人的。   那那条通道走出来的“梓宣”到底是谁呢?   ……   现实两双布履,一双玄色,一双锦绣。   随着光影的变幻,他看到了随着步履摇荡着的衣袂,渐渐地渐渐地……随着暗影褪去,他见到了那两张脸。   一张是高大男人霸气而阴鸷的面孔,男人的脸臭极了,似乎能够随时随地喷薄满腔的怒火。   而男人喷薄怒火的对象,明显是他身旁个子略高,一身黑色劲装,步履有些蹒跚的女人。   女人长得丑极了,一脸的麻子,脸上坑坑洼洼没有一处好皮肤,嘴角难得肆意又傲然的讥诮,眼睛里的光彩比那灯火还要明亮。   司马沅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他的心不知为何,扑通扑通跳得……他的耳膜都在震动。   他一步步走向了她,就算她的脸皮从未见过,就算她的表情再如何陌生……   ”别……别去……“唐梦试图抓住他,”这两个人……好可怕……”   在唐梦看来,这两个血腥气浓重的人,就如同地狱来的恶鬼一般,所到之地,都绕着阴森森的风。   司马沅理了也没理她,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只有那一个人,他走了过去。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她呢?   就算她换了样貌,就算她改了身份,就算她完全不说话,只是像恶鬼一般站在那里,与平时衣冠风流的模样相差了一个天地。   他依然能够准确无误地认出她,可是,她怎么可能是梓宣呢?   司马沅的脑海是一片空白的,他只是本能地想要去找这个女人,想要去靠近她。   那个他魂牵梦绕的人,那个令他日日夜夜无法安眠的人……   他想开口说话,想要询问她很多很多事情,嘴巴哆嗦了一半天,一次次张开,又被那股激动的心绪给压了回去,最终,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你……怎么来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去上坟了,晚上才回来,正在码字正在囤稿,别急别急,狗子会有万更,会有日六的,嗯——   小辉:mmp的司马沅,我好疼啊tvt……   小渣抱住小辉辉,心海翻腾:平楚师父,能不能把她的痛转到我身上。   平楚老人面露难色:可是……女人每个月都有的那几次,你真的想要吗?   小渣使劲点头:孤什么痛都能受。   小瞎沉吟了很久,突然站了起来:辉辉生孩子时候,那个痛就由瞎子来吧,瞎子替她生! 第78章 真相与舔狗   “我来找你了啊。”女人玄衣浴血, 一张脸丑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   她瞳孔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傻兮兮地灿然笑了起来。   “为……为什么啊……”司马沅呆呆的,他的心就像被扯碎了,撕成了一瓣一瓣的。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多久没回来了, 我担心啊……”明月辉摸了摸鼻子,其实她想说, 她想对误会他的事说抱歉的, 可她这个人脸皮子说厚也厚,说薄也薄。   瞧着眼前红了眼的少年, 突然那句抱歉就说不出来了,总觉得她费了这么大劲儿来见他, 总还是要面子的啊。   “这谁啊?”钱沃皱了皱眉头。   眼前的少年,身材瘦长,面目清冷,气质俊雅,怎么看也跟他身旁的丑妇没有关系啊。   难道是母子?   不,这女人没这么老, 也生不出长得这样好的娃。   这边钱沃猜测着, 那边唐梦同样也紧锣密鼓地观察着这两个相对着的人。   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恩公是司马沅,可与他相对着的女人是谁呢?   是宫里面的宫女么?还是照顾他的嬷嬷呢?   可是长相这样丑的女人,怎么可能入得了宫呢?她可听说云帝爱美,不允许宫内出现貌丑之人呢。   “我夫君。”明月辉挠了挠头,其实两个人就一个夫妻名号,总的来说是粑粑和儿子的关系。   很遗憾就连这个名号可能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明月辉忍受着五脏六腑碎裂的剧痛,她的喉头很痒,又堪堪憋住这股呕意,她怕自己呕出污血来吓坏了眼前的人,又怕钱沃见她不行了,趁机动歪脑筋反攻。   等过会儿她扑街过后,估计夫妻这名号也要到别人头上了。   “诶?!”钱沃感觉自己眼睛都要被秀瞎了。   他再看了看那俊朗的小郎君,正情真意切地望着囚禁他的丑妇,忽然觉得,要么这小郎君眼睛是瞎的,要么就是女人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蛊毒,让小郎君将她看成了绝世美人了。   那边的唐梦干脆连声音都没了,一个人靠着书案直喘气,她手脚发冷,一想到司马沅对她说过,他想要为妻子做那些事,让妻子快乐,她就替司马沅感到不值。   她原以为他有一个与他相配的妻子,比她优秀千百倍,那她也就心甘情愿了。   可如今看来,她怎能甘心?   “怎样,你不服吗?”站在远处的平楚老人终是开了口,他翘了个二郎腿休养生息,一双睫毛又浓又密的眼睛不屑地觑了钱沃一眼。   “还以为钱大将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居然被老朽的徒弟给收拾了。”   钱沃本来还在犹疑这个白发少年是谁,听少年的口气,他心中笃定了下来,”平楚老人。“   ”钱大将。“平楚老人一个颔首。   “不想倒是孤小看了你,你这小小的葆春堂还真是卧虎藏龙啊。”钱沃说话间,声音低沉下来,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黑夜中,杀生予夺的男人。   “不过,比起孤,你还是担心担心你徒弟吧。”钱沃嘴角嘲讽,他是被这女人控制了,可这女人虽是自称没有痛觉,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之前对她用的那一掌,至少是连五脏六腑都给震碎了的,何况,还加上了蒋副将的那一刀。   平楚老人皱眉,灯光太过昏暗,加上明月辉脸上带了人|皮|面|具,根本无法看出她受了多大的伤。   只是那濡湿的玄色劲装,与行走之时留下的血脚印,昭示着眼前女人的伤势。   “你……”司马沅率先发声,他往前走了一步,正要触碰她。   “别……”明月辉一咬牙,她的手蓦然牵了他的手,“方才中了一箭,别碰,挺疼的。”   司马沅一听,冷汗都出来了,赶紧捏紧了她的手,“来!给平楚先生看看。”   明月辉笑着摇头,”小伤,小伤,况且平楚老人是我师父呢,师父医术都这么高,徒弟怎可能差?我自己有数……”   师父?司马沅的心揪了起来。   谢公那个锦囊分明写的是【梓宣】二字,它要交给的人是平楚老人。   也就是说平楚老人跟【梓宣】有关,他必然知道【梓宣】的去处,而平楚老人却说,他的芳尘就是【梓宣】。   如今芳尘又说,平楚老人是她的师父……   司马沅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本能地感到害怕……   因为那个平楚老人给他说的故事,他一直徘徊于脑海。   那个权势滔天的女人,那个被剥了脸皮、割了喉咙的小姑娘……谁都知道,这天下唯一一个权势滔天的女人,只有一个——   是那曾经谋逆篡位的女帝,莫唤云。   而那个小姑娘呢?   一个一个他从未敢去想的片段闪现于他的脑海,从四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被烧炭烫哑了喉咙的薛快雪开始,也是那时候,他第一次得知,接济了他整整五年的梓宣,叫做薛快雪。   他以前从未怀疑过,薛快雪不是梓宣的可能性。   就算温柔不再,就算性情大变,就算她轻而易举地将自己隐瞒了五年的身份告诉了他。   然而那一模一样的脸与以从前无异的身份,让他这个冷宫中未经世事的小皇子就算再怎么难接受【梓宣】的转变,也不敢有所质疑。   毕竟,谁有这个闲心,去设计一个冷宫里的小皇子呢?   又有谁有这么大的权力与能耐,去偷天换日一个活生生的小宫女呢?   要知道每一个宫女都上了牒,登记造册过的。宫里面少了一个,多了一个,或被换了一个,都会被人发现,没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   可是司马沅忘了,宫里就有一个人,她可以对所有人的性命杀生予夺,明目张胆地决定与玩弄任何人的生死,这个人的名字叫做——   莫、唤、云呀……   司马沅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的认知被颠覆,他的思维被抽空,他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一切。   那个被剥了皮、割了喉的小姑娘是【梓宣】,那个那个被剥了皮、割了喉的小姑娘是……眼前这个他最心爱的人……   ”阿沅……阿沅……”温柔而伶俐的声音唤醒了他。   司马沅清醒过来,他的心绪排山倒海,无法遏制地冲击着他的思想。   她来找他的震撼,与她可能就是【梓宣】的震撼交织在一起,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她。   他看着她,像是要冲破那一层丑陋的人|皮|面|具,冲破她所覆盖着的人类的伪装,一探她的灵魂似的。   “别怕,别怕……阿沅,你可是我的福星呢,有你在这儿,我什么都不怕了。”明月辉以为司马沅仅仅只是担心她的伤势,反倒来安慰他。   “你不该来……”司马沅嘴唇哆嗦着,两只手都将她冰凉的小手握住,“是我拖累了你。”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凤羽还在等着咱们呢。”明月辉小手指勾了勾他的小手指,“谢公让我来帮你的,谢公对咱们这么好,咱们也该出一份力的,对不对?”   她的话安抚了他的心,他不由地心有灵犀地勾起她的手指,狠狠点了点头,“对的。”   “这样,咱们的心底,就都没有负担了。”明月辉疲惫地闭上眼睛,这样,到这个游戏里的最后一丝债也就还清了。   ……   接下来他们商量着,必须马上弄到兵符,与凤羽会和。   “孤会交你兵符?做梦。”钱沃对他们的商量之语不屑一顾。   “听说你那妾室叫做什么名字来着?”明月辉慢吞吞地说,媚眼瞟了瞟钱沃的脸色。   “莲云,莲云真人!”一边的唐梦见了明月辉与司马沅扣得紧紧的手,咬着牙争抢道。   钱沃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怔了怔,方才他受缚来到这里,很大一个原因,不是因为莲云,而是他想看看,这南渡的贼人到底还有什么花招?!   方才这个女人看不懂他的手势,他已经差遣手下拉了足足满弓的箭,只要以他做诱饵,引这群人出去,不但能抓住南渡贼子,更能一举掌握南羽军的情报。   他的心像是被划成了两瓣,一瓣关乎莲云,一瓣关乎他的霸业。   终究,他不再是莲云的钱沃了。   于是他装作被戳中了要害的样子,”兵符非是在孤身上。“   钱沃一边回答,一边别过了脑袋。   ”在哪里?“明月辉追问。   “秦云庵,守城大将处。”钱沃直言。   敢情之前那一番,不过在故弄玄虚,真亦假时假亦真。明月辉很快想到了这一层,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不过她揣度到还有一个可能,也就是钱沃害怕他们毁约,伤害了秦云庵里的莲云真人,所以故意说并不在他身上。   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走一趟秦云庵。   不论是为了汇合凤羽,还是为了夺得兵符。   ”师父,你带着钱沃,我带阿沅,从另一个出口出去,以纵云步前往秦云庵。“明月辉以手指着平楚老人摊开的地图,把每个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平楚老人:“啧,徒弟长大了,知道安排师父了。”   明月辉:”认真点,别酸,”   司马沅的手依旧紧张地拽着她,寸步都不敢挪移开。   他想把一切搞清楚,他想要解开一切的谜题。   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欠她的。   到现在为止,那欠的债积累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也还不清了。   ”怎么了?“明月辉歪过头询问。   司马沅咬着牙,注视着她灯火里璀璨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无事。”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现在这紧迫之时,他应当放下所有的问题了。   他只要知晓一件事便好,此生此世,再没有第二个女人,会在这石榴花开的夜晚,乘着滚滚长江的风浪,与孤寂冷凝的鲜血来到他面前。   与他共赴生死。   ……   ”我……我怎么办?“唐梦见几人安排好了,怕是那丑女人故意遗忘了她,遂很找存在感地叫道。   明月辉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唐梦,这个……怕就是美人图鉴中,第一个对司马沅好感度飙升到60的妹子了。   她心中叹息了一句,好像从头到尾,司马沅都没有正眼瞧过这个妹子啊。   其实若妹子知道好感度这回事儿的话,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倒贴,不要主动凑上去,不要好感度涨太快,不然像司马沅这样的死男人会不珍惜你的。   俗话说得好,有句话叫做: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师父,麻烦你多带一个人吧。”明月辉肯定不能把男主的可攻略对象丢在这里送死。   唐梦觑了一眼本身就很可怕的钱沃,还有放了满屋子躯体,更可怕的平楚老人,直愣愣地摇了摇头,“跟着你可不可以?”   她对着明月辉问道,至少眼前的女人,除了丑,倒没什么危害性。   “沅之妻本已负伤,沅尚舍不得令妻子奔波……还望唐女郎谨记,海涵。”司马沅的脸沉下来,不着声色地警告唐梦。   若不是事实所迫,他必不会让明月辉带着他负重奔走。   他自己有脚,会走,只怕连累了她,耽误了谢公的布局。   明月辉瞧见司马沅对唐梦凶巴巴又排斥的模样,心头一个叹气,怕是眼前的小姑娘是要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之前睡着了,所以更晚了,给每位天使说句抱歉,狗子这几天不知道咋回事,见缝插针地就开睡——嘤嘤嘤——   小渣:孤很傲娇的,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好感度就屈服的人。   小瞎:可瞎子看见刚刚那位跑出去的姑娘好可怜啊……啧啧啧负心汉。   小辉跺脚:你再把你的攻略对象赶出去,我就不理你了。   小渣追过去:媳妇儿,我就只和你睡,这根东西,也只往你身上凑。等等,你不要不理我……   狗子拍了拍笑弯了的腰的小瞎:可不可以不要欺负人家了,瞎子看得到个屁啊…… 第79章 生死同   明月辉抱住了司马沅的腰, 少年的个子已经比她高了半个脑袋, 瞧起来已经有了游戏里那少年帝王的模子了。   “怎么了?”明月辉发现少年有点忸怩。   “这里有些痒。”少年红着脸道,桃花眼里勾着缠绵,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的腰这一截是痒痒肉, 他很敏感。   明月辉不禁失笑,“那该怎么抱。”   “这样。”少年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 害怕触碰她的伤口, 又轻手轻脚地将她的手臂放到了自己腰下面一些的位置。   当他真正环住她的时候,饶是他的心方才经历过千万般的沸灼, 依然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小心翼翼地拂过她额头的头发……   ”额头有脏东西吗?”明月辉问道。   下一秒, 她不问了,一个湿热的吻轻轻触碰了她的额头,视若珍宝的……又缠绵难忍的……   明月辉的心突然漏了半拍,她有点想笑,为何会对一个小孩子的吻心有触动呢?   可能这个怀抱太过温暖,濒临死亡的她又太过寒冷, 她忍不住去凑近吧。   “可……可以走了吗?”明月辉小小声问。   “嗯!”司马沅平复了一下想要更进一步的心绪, 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不是以前单纯的少年了,从那个被唐梦启发的夜晚起,他开始对怀中的这个人有了最原始的**。   情与欲本就是一体,情的汹涌必然导致的是欲的勃发。   此时平楚老人已经一手提着钱沃,一手提着唐梦蹑足行了好半天了。   明月辉生怕平楚老人看出她的异样,导致坏了谢公的计谋, 故意拖了一下才抱着司马沅出发。   方才全凭一口气支撑着,如今那口气泄了一半,浑身的疼痛越来越加剧、越来越加剧。   他们本从地下通道的另一头出来的,那是一个隐秘的桥墩,里秦云庵不远,一路上又偏僻,能够不被官兵发现。   明月辉蹑足奔走,跳过一个又一个鳞次栉比的房顶,忽而在一个纵越间,肺腑骤然一阵钝痛。   那种痛牵心动骨,不可遏制,蔓延至四肢百骸。   明月辉手上地力气一垮,足下一跌,与司马沅一同掉了下去。   ……   意料之中从高处摔落,粉身碎骨的结局并未到来。   她听到身下一声痛苦的闷哼,以及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托起。   “阿沅?!”明月辉反应过来。   司马沅没有武艺傍身,怎能承受得住这股冲高处猛然摔下的冲力,况且他在跌落的那一瞬间,还紧紧护着她,为她垫背。   这个冲劲,足以让没有武艺护身的人非死即伤。   浓重的呼吸声过后……身下的人轻轻道,”我没事……”   “怎可能没事?”明月辉紧张。   “真的,就是有点痛。”少年牵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膛,“你摸摸。”   明月辉紧张地摸了摸,又俯下身听了听,心律是正常的,还跳得有点快。   【玩家粑粑,你忘了吗?】空气突然停滞了下来,连带着身下的少年,也停止了动作。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快地响起。   “你爹都快死了,还记得起什么?”明月辉有些怨愤地说,估计现在就还对着这系统,还能展露出她本身的暴脾气吧。   【放心,玩家粑粑不会这么快就玩完的,祸害还要遗留一千年呢。】系统安慰她,可这安慰的话语,令明月辉更暴躁了。   【好啦好啦,不说吉祥话了,咱们言归正传吧。】系统讨打地嘿嘿一笑。   “吉祥话?你是多没有ac数?”明月辉简直不知道,怎样的人才才能做出这样分分钟想将它人道毁灭的系统。   【小沅同志之所以叫天命男主,是因为他有两个技能。】   【技能一——男主光环技:万女归心——随着主角自身数值的增长,魅力急剧增加,万女莫不拜倒其石榴裤之下(主角提升自身与国家数值,归心光环辐射所有女性角色,最高可令所有女角的好感度提升40点)】   【技能二——男主锁定技:真命天子——濒临死亡时,可维持一个时辰的无敌状态(不受任何物理及化学伤害)。】   【他刚刚那一摔,把二技能给摔出来了,只要男主濒临死亡之时,就会维持一个时辰的无敌状态。】系统娓娓道来。   卧槽……明月辉没想到,这个游戏世界还真给自己的亲儿子如此好的待遇,“你们对主角儿子还真好呐……”   【何止,他身上的每一项技能,都是国家检验合格的!话说,你难道就没感觉出什么来么?】系统略带促狭地嘿嘿嘿。   明月辉身体一个停滞,方才心情太过激荡,如今平静下来,她算是感觉到了——   自己的小腹正被一个又硬又粗的东西给抵着。   不会吧……都这档口了……他还可以……明月辉心中巨大的mmp值正在节节攀升。   【没错,玩家粑粑,你刚才摸他胸口,把他摸|硬|了。】   【你要知道,咱们的男主儿子是真的可以一夜七次、夜御十女的大种马,还记得那次一个可攻略妹子往他胸口插了一刀吗?他依然能反手束缚着人家的手,和人家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系统回味着那段剧情,到现在还意犹未尽。   明月辉顺手往下一探,心里突如其来的一跳,心中的mmp值快要达到了顶峰,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儿啊??!!!   她记得上次瞧那东西的时候,还是两只手指粗的鸡腿菇,到现在……已经是无往不利的象拔蚌了……   我的老天鹅啊……明月辉心中哀叹,为什么要在她临死的时候,还要给她上演如此令她羞耻与崩溃的剧情。   【放心啦,在开启锁定技之后,主角儿子的体力值和耐力值会大弧度骤增,你把你自己放心交给他,他不会让你失望的。】系统没有说武力值,因为司马沅本身不会武艺,就算是锁定技,也不能让他凭空变出招式技能来。   明月辉只得颔首,这是系统开的外挂,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接受了。   【还有一点,他的体|液可以抑制你的伤势。】系统最后补充道。   “体……体|液?”明月辉跳得非常厉害。   【没错啊,就是男人最为激荡澎湃时的体|液哦!主角儿子那时候的体|液,可是比齐天丸还要管用的人间至宝。】系统再次发出了欢快且讨嫌的嘿嘿声。   明月辉额头青筋暴起,这到底是什么鬼设定啊?!能不能不要让主角儿子随时随地地开展业务,还能不能好好玩游戏啦?!   这样想着,她手狠狠一握。   “嘶……!”身下人发出了疼狠了的抽气声。   明月辉向下望去,月光下,少年的脸颊透着该死的红,“媳妇儿,那……那里被你握得……好疼……”   明月辉:“……”   她压根就没想到系统会在这档口跑路呀呀呀呀呀……   两个人一阵尴尬。   明月辉轻轻松开了那处雄赳赳气昂昂的把柄,悲痛地捂住了眼睛。   ……   ……   这次换司马沅将明月辉背背上了,“媳妇儿,真奇怪,刚刚被你这么一握,好像背也不痛了,整个人都有力气了。”   他脸都红到了耳根。   【你能不能闭嘴啊!】明月辉心中吐槽,他们是在争分夺秒地为谢公办事啊,能不能不要说这些不正经的话。   司马沅当然不知道明月辉的心理活动,有力的手臂紧紧盘着她的双腿,让她更舒服地骑在自己身上,“呐……方才我才知道媳妇这样想要……等咱们这次回去了,我就给你吸好不好?”他的嘴角洋溢着笑意。   “吸什么?”明月辉感觉自己的头脑都要爆炸了,心中的mmp值已经突破了巅峰。   “吸刚刚你握的那玩意啊……媳妇儿,咱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不用害羞的,我明白……”司马沅自己却羞涩地低下了脑袋。   他还没感怀完,耳朵一阵濡湿、心动又尖锐的痛意。   原是明月辉气狠了,使劲去咬他的耳垂,“你给我闭嘴,闭嘴!”   “嘿嘿嘿,知道了,知道了……”唐梦说了,做这个事儿,女方是最害羞的。   他的夫人害羞着呢,他懂的,他懂的。   他的脚步愈加地轻快了,虽是在地下奔跑,速度几乎不亚于明月辉的纵云之功。   很快,他们到了秦云庵。   ……   相比于官兵重重围住的葆春堂,故事暴风眼秦云庵却显得如此寂寥,只得薄薄几个官兵在庵外把守。   “这里怎会无人……”司马沅奇怪。   “怎会无人?!”明月辉嘴皮一掀,悄悄附耳道,“这四周藏着上百名高手呢。”   说着,手掌轻轻抵住司马沅后背。   “媳妇儿……”司马沅感受到后背一阵阵春风一般的暖意传来,他心中一动,直觉不好。   “无事,先传你一点功,等下保命用。”明月辉咬着牙,忍着浑身的剧痛道,“不要感到愧疚,阿沅,咱们的生死早已绑在了一起了。”   司马沅耳根红得发烫,他记得之前看到一本书,其中写了一句诗,“夫妻恩爱生死同。”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为什么每天都在努力码字,总是码不了多少,检讨。   今天狗子码不了四章不准睡觉!!!(可是游戏好好玩,画圈圈——)   小瞎幽怨:狗子,再不出场,媳妇儿要被抢走了。   狗子:笨瞎瞎,你不知道抢回去吗?   小瞎:要黑化了是吧?然后囚禁爱!强制爱!掠夺爱!   小渣:等等,你在说什么?!孽畜啊,要强制冲我来吧,媳妇儿身体弱,受不住!   小瞎呵呵:说得好像你受得住的样子。   小辉扶住额头:好像又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小清:+1   真真:+2   沈鸡:+3 第80章 闺房事   司马沅从侧门潜进了秦云庵, 装得鬼模鬼样的。   “其实你可以直接走正门。”明月辉吐槽, “反正该发现你的,早就发现了。”   明月辉踱了些功力给他,这些功力在他体内以快于常人五六百的速度不断循环、充盈, 须臾之间,酝酿出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力量。   令他逐渐耳聪明目, 观察出了他方才完全没有发现的另一番世界。   原来秦云庵门口的守卫真的只是摆设而已, 真正值得注意的,应该是潜伏在这庵中, 钱沃安插进的上百名高手。   这些人才是钱沃真正可怕而缜密的所在。   当司马沅与明月辉踏入秦云庵一里范围之内,这些人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所以明月辉才说, 无论走正门还是侧门都是一样,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   司马沅感受到了一种叫【气】的东西,但凡一个活物,它总会或多或少地流露出【气】,自从明月辉把功力踱给他过后,他敏锐地感受到了秦云庵里很多人的气。   顺着【气】的方向, 司马沅背着明月辉顺利找到了秦云庵的正殿, 那里几波人正在对峙着。   司马沅很快眼尖地找到了陈格,这个高大男人好像受了伤,靠在正殿的大柱子旁。   他的身边,一个属下正挟持着一个女人。   女人头戴尼姑帽,身作淡雅的僧服,此时此刻, 清丽的眼皮耷拉着,看不清神色,却不似特别惧怕。   这应是钱沃的那个爱妾了,传说中与钱沃有着传奇过去,不为滔天权势与钱沃深情所动,一心修佛为他行善积德、减轻罪孽的女人。   中间是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他身后亦站了一小队兵,伏在司马沅背上的明月辉敏锐地猜出,这应该是原本的守城大将了。   听闻京口城中原本三足鼎立,两者为督军,一者为守城大将。两个督军做了谢如卿的内应,目前看来已经为钱沃所杀,而这个守城大将应该是钱沃的人,留在此处为钱沃周旋。   而另一边则是平楚老人、钱沃与唐梦三人。钱沃被平楚老人制住,唐梦则在他俩身旁,像只可怜的小狗狗一般,巴巴地提着一盏灯。   唐梦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大的场面,吓得面有屎色,两只耳朵乖巧地竖起来。   明月辉远远看过去,这小姑娘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像一只勿入了豺狼窝的小柴犬,小鹿眼水灵灵的。   不知为何,这般紧张的情况下,明月辉居然又想起了唐梦那飙升的好感度,到底是怎样的因由,才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的好感度在短短两日之内,飙升了真正60点。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明月辉凑到司马沅耳边——   “你和唐梦躺过一张床了吧?”她单刀直入地问。   她对司马沅说话也没避讳过,此时小小声的,在他耳边呢喃。   这声音只有司马沅听得到,小小的、软软的、湿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耳垂上。   “嗯?”他被那阵气息扰乱了神思,压根没听清她到底在讲什么。   只觉得心脏跳动的声音大极了,胸腔好像很脆弱,时时刻刻,那颗心快要蹦出来了。   他的声音磁性十足,好听极了,尾音微微上翘。   “我问你,你是不是和唐梦在床上……发生过什么?”明月辉又想了一遍,附在他耳边,用了更委婉的语气。   司马沅想了想,点了点头:“对呀。”   明月辉差点没从他背上跌下来,她一开始就觉得,除了两性关系,再也没有比这更涨好感的了。   可真正听到司马沅毫不避讳的承认的时候,还是不由地吓了一跳。   到底是什么导致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走向原本游戏里随时随地可以开展业务的种马老路的啊!   她记得他离开之前,还是个纯洁向上的主角儿子啊!   “她教会了我很多。”一想起唐梦教给他的那些东西,司马沅的嘴角就忍不住洋溢起了笑容。   明月辉:“……”   这句意犹未尽的【很多……】与司马沅嘴角的蜜汁微笑,让明月辉的思绪又飘远了。   原游戏里唐梦作为从小长于青楼的花魁,是后宫里姿势和花样的集大成者。   虽是身份不高,与司马沅的感情也没有其他几个重要妃子这么深厚,但一直荣宠不断。   追根溯源,还是唐梦那一手绝活,每次与唐梦欢好,司马沅都能解锁到很多新的技能。   每次从唐梦的宫室出来,眼前这位总是异常的神清气爽,别人都是睡一夜扣10点体力,只有唐梦,可以让他每晚涨15点体力值。   鬼知道策划为什么会有这种设定,可能也是跟她一样的恶趣味吧。   这个“教会了很多”明月辉心知肚明教会的到底是什么,反正不是眼保健操。   “咱们回去就试试吧。”司马沅的声音五分幽深,五分骐骥。   “试试什么?”明月辉心中一个打凸。她明知道司马沅可能说出【吸】这种不知廉耻的词汇,可是心中被勾起的好奇心还是让她不由地问道。   “昨晚凤羽队长陈格和韵红姐就在我们旁边,唐梦都告诉我了……她说啊……”司马沅缓缓道。   卧槽,他们这么会玩,是两对同时做,相互观摩吗?   明月辉自忖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没想到和这种专业型选手比,还是落了下乘。   明月辉:“说什么?”   明明人都快死了,可这该死的好奇心怎么也没法死,她还是被司马沅的话语给吸引了。   ”从后面进去,女孩子会很敏感很有感觉……”他的语气轻轻的,脑袋侧了过来,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鼻尖。   明月辉的脸蒸地就红了,她才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候,讨论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而且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连玩家粑粑都撩。   “你脸怎么红了?”司马沅嘴角扯了一个笑,看起来有点痞痞的。   明月辉怀疑自己看错了,他明明不到一个月之前,还是个撩一句就会脸红的童子鸡啊。   到底唐梦打开了他什么奇怪的阀门啊啊啊啊……   “你……你让唐梦也这么有感觉?”明月辉问道。   司马沅:“……”   他突然反应过来,明月辉可能又又又又误会他了。   “怎么可能?!”司马沅眉毛压得很低,一瞬间语气变得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的样子,“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明月辉一时无语,如果不是睡了……那怎又可能一夜间好感度涨辣么多呢?   她忽然想到了裴浅,可能也有意外……可是裴浅那个意外只涨了20点好感度,要什么样的意外,才能涨60啊!!!   “你不信我?”司马沅见了明月辉那敛眉的神情,心中的委屈更甚了,为什么她总是不愿意相信他,裴浅嫂子那次是,这次也是。   “我……”明月辉正想说。   “那咱们回去后便试试看,你随意试,这根东西这辈子就你能用!”司马沅赌气地鼻子一哼。   “别……别呀……”明月辉真是后悔她的好奇心了,她也就问问而已嘛,又没生气。   他要是这根东西不给大众多分享,她可怎么完成任务回家啊。   “第……第一次可能会痛,到时候你……你咬我就是了……”司马沅以为她是怕痛,才这般声音颤抖地说不的。   以前他以为两个人一个被窝就会怀孕生孩子,所以一直两床被,两个人也没有过肌肤之亲。   曾经以为没有机会了,曾经以为就要和她阴阳分隔了,他可以为了她心甘情愿地放手,他长眠地下,而她另嫁他人。   可如今……如今他被唐梦灌输了这些知识,她又千里迢迢不顾生死来找了他,他怎么可能还会把她让给其他人?   他这辈子,再也再也再也不会放手了。   他想尽快和她圆房,做真正的夫妻,生一大堆孩子,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凡生活。   “不和你说了!”明月辉本想问他和唐梦的事,可他老是扯到她,她信了还不好么……她信司马沅真的只是一晚上跟唐梦讨了教学,然后迫不及待想用到她身上。   可她真的不想引火烧身啊,她适合当他的管家,他的夫子,甚至他的家人,可她不想当他的女人。   因为啊……   人一旦涉及了情爱,最基本的清醒就没有了,她害怕去迎接一段感情,也害怕过上患得患失、担惊受怕的日子。   ……   mmp。   如果平楚老人知道这句话,他一定会骂出来。   此时他一手制住钱沃,一手扶着额头。   不要以为每个人的武艺都跟唐梦一样趋近于零好伐,这里四处潜伏的高手多达百人。   每个人耳聪目明,就算不是顺风耳,这样的悄悄话也听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相当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播闺房乐趣了,相信能听到的每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他这个傻徒弟哟,早知道下山之前就应该给她说一说人世险恶,这些人听就算了,还不出声打断,真真坏到了骨子里。   “你徒弟真厉害……”明明自己女人还被威胁着,钱沃都忍不住回过头来,跟平楚老人嘀咕了一句。   “连睡都没睡过,就把一个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一般人还真做不到。”钱沃想着,自己当年可是被莲云主动睡的呢。   平楚老人:“……”   mmp。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看流浪地球去了,手上已经码完第一部 分了,马上进入后宫篇,来来来,开启征程吧~!   大家喜欢什么样的妹子,喜欢什么样的狗血鸭~~都可以说说~~来狗子的基友群坐坐鸭~简介最后有坐标哦~   小渣:媳妇儿,我要圆房!!!   小瞎:呵呵,瞎子不会让你如愿的~   小渣:我是游戏男主,我有挂,女主就是我的!   小瞎:可是,我俩有过去啊……那时候我爱谈天她爱笑……   小清:呵,哥没出场你们就得瑟起来了是吧……我可是和辉辉【在此省略一万字】   小瞎倒地不起,小渣汪汪大哭。   狗子:想知道小清和辉辉的过去吗?想知道小瞎为何倒地不起,小渣为何汪汪大哭吗~来吧,关注后宫篇~!   妹子,修罗场,五三习题卷,这里都有!??(◣д◢)?? 第81章 戳穿   “阿沅?!”陈格终于也忍不下去了。   他的武艺在凤羽之中是最出挑的, 听到这些话语不在话下, 方才也是一时起了它心,心想可以让在场的敌人分散心神,所以才让他们直播了这么久。   眼见一对小夫妻的悄悄话被大家伙听了这么久, 饶是陈格也不禁露出了愧疚。   当时司马沅背着明月辉进来的时候,陈格就发现了, 当时他还在好奇, 晋王怎么可能背了一个姑娘呢,他是那样在乎他家媳妇。   仔细听了对话后, 陈格知道了,原来那姑娘正是晋王妃, 这不一般的世家女子竟然冲破了钱沃的铁骑来找晋王了。   怪不得晋王如此钟情于她,要是他也能有一个生死相依的媳妇,他定是要日日疼着宠着,要时时刻刻与她敦|伦,教她下不了炕。   ……   乍听到一声“阿沅”倒把司马沅从与明月辉的悄悄话中拉了出来,他拔步, 瞧了一眼平楚老人, 还是向最先招呼他的陈格走去。   “陈大哥。”司马沅蹑足上前。   陈格本来看清了司马沅背上明月辉的长相时,眉毛不经意一跳,霎时间又恢复过来。   他记得晋王妃的长相,远远见过一次,灿烂容色,貌比天仙。   如今这般恐怖, 大抵是戴了人|皮|面|具所致。   如今她这般软哒哒地趴在晋王背上,沙场上经验丰富的陈格怎么看怎么奇怪,就算看不清王妃脸色,也直觉她可能不怎么好。   “你家娘子怎么了?”陈格不好泄露晋王的身份,又忍不住去关心。   “快死了。”司马沅还没说话,被凤羽胁迫着的尼姑开了口。   那尼姑正是那钱沃的爱妾,莲云。   “休要胡说!”陈格一眼瞪去。   “贫尼从不打诳语。”莲云长得清清冷冷,性格倒是刺儿头,一副有一说一的模样,半点不当自己是人质。   “你!”陈格脾气上来了。   一个凤羽成员赶紧拉住队长,“老大,莲云师太可不是一般人,京口人都暗地里叫他活菩萨,她几乎什么都说得准。”   “不……不许乱说!”陈格当然调查过莲云,可此时此刻,怎能去说晋王妃死呢?   “还……还望师太指教!”司马沅脸色苍白,聪慧如他,怎可能没发现明月辉的异样。   “贫尼并不会医术,只会看一个人身上的死气。”莲云终于遇到一个会好好说话的了,方才一改当时傲慢的神色,“小施主不妨摘下这位姑娘脸上的那层皮,贫尼看得还应清楚些。”   司马沅好好生生将明月辉放到地上,令她倚靠着柱子,手指缓缓地覆上了明月辉的脸,“不要……不要……阿沅……”   明月辉连阻止的力气都使不出,一双眼睛看着司马沅,祈求他不要这么残忍地揭露出她的脆弱。   可司马沅哪能让明月辉如意,他的手颤抖而坚定地摸到了人|皮|面|具的边缘,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揭开……   明月辉的脸部从未有过的刺痛,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孔雀,褪去最后一丝逞强与骄傲。   那张脸……那张足以点亮整个晦暗庵堂的脸被一点点揭示出来,她的美貌或许并不是那样惊世骇俗,可正是与之前可怖的丑脸对比,这样的反差才越加显得惊艳。   几乎所有人的注视着她,直至她的脸被剥了出来,庵堂发出了不大不小的惊呼。   尤其是唐梦,她手中的灯笼直接跌落在了地上,她呆呆地看着那个倚靠在柱子旁虚弱的女人,就算女人的脸色已经成了不能看的死灰色,可那高贵的气质与过分美丽的容颜是抹不去的。   只一眼,唐梦就明白,自己输得彻彻底底了。   ”可惜了这样一个佳人……”纵然钱沃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惊讶了一番,他确定眼前的这个少女是活不成了,她脸上的死气不止是猜度生死的莲云,就连一般的习武之人都看得到。   “你对她做了什么!!!”波澜不惊的平楚老人,难得难忍怒气,手上一紧,锁住了钱沃咽喉。   “只不过之前生死之间,震碎了她的内脏,她倒是很顽强,能撑到现在。”平楚老人越是威胁他,钱沃就显得越加地嚣张,“对了,我的人还当胸给她补了一剑呢……”   “哈哈哈哈……我钱沃临死之时还能捞一个绝代佳人给老子陪葬,不亏!”钱沃大笑起来。   “嘭!”一声什么东西入肉的声音,钱沃笑不出来了。   正是明月辉用了全身的力气,扔了一枚暗器过去,正中钱沃胸膛。   她全身靠在司马沅身上,直喘气,“反派死于话多,你没听过么?!”   “别听他恐吓,阿沅信我,我不会死。”明月辉死死握住司马沅的手,“陈大哥,你们都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我不会有事,不要担心我。”   她就是怕钱沃趁此机会扰乱军心,此时此刻他们手上的优势太大了,既挟持了莲云,又绑架了钱沃,只要得到了兵符,此战必胜。   而明月辉不信钱沃没有后招,他如今的一举一动,怕都是心理战术。   “师父,师父,这里所有人的医术都越不过您去,您有信心救得了明月么?”明月辉忍住刺骨的疼痛,朗声道。   “能起死人、生白骨的平楚老人,还救不了一个活人吗?”平楚老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不能让钱沃三言两语毁了整个计划。   “阿沅……阿沅……别担心……”明月辉努力地伸出手,抚上司马沅的脸颊。   这个时候,司马沅是最不能垮的。   可他如今,整个人都怔忪了,死死地搂住她,生怕她化成一团青烟飞走了。   “你忘了咱们答应谢公的话了吗?他帮了咱们这么多,不能在最后关头自毁长城。”明月辉小心翼翼安慰他。   司马沅自是知晓,可是……可是……   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啊,她内脏碎了……她中了一剑……他怎么可能再有心情去想其他事。   “做我顶天立地的夫君,好不好?”明月辉凑近了司马沅,轻轻撒娇。   所有人都看着,司马沅咬着牙,他的心攥紧了,他是要做她顶天立地的丈夫,他不能在紧要关头掉链子,他不能让她再丢脸了。   “要是……要是这件事办好了,我就让你……为所欲为……如何?”明月辉真的张开了小嘴,轻轻咬牙司马沅的耳垂一下。   这句话她用了心音,司马沅体内的功力已经运转完毕了,能微弱地听到她的传音。   这种传音会消耗大量的气力,司马沅不知晓,而明月辉这么做,只是为了……两个人的面子着想。   她已经大致知晓了,这里的每个人都乃非凡人,说话什么的,还是遵守基本法好一点。   司马沅整张脸都涨红了,特别是耳根,那颜色可以说红得都快滴血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司马沅支支吾吾地问。   “当然。”明月辉想也不想答道。   “不,我是说,你师父一定能治好你。”司马沅感觉又被怀疑了人品,又好像被戳穿了什么,气急败坏地道。   “会的,阿沅,我啊……”明月辉虚弱地笑起来,“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也许吧,也许平楚老人救回来的她会想袁芳尘一样,成为一个生不如死的怪物,可那也叫活着不是么?   她也不算说谎吧。   “阿沅,我把自己交到你手上了,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明月辉重重地,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司马沅手心。   司马沅眉眼沉了许多,那份托付千万斤重,他甘之如饴,亦背负前行。   ……   一番酝酿之后,司马沅渐渐看清了形势,如今这档口,他首先要从眼前的尼姑着手。   “莲云师太,我凤羽乃是南羽军之部署。南羽军之声名,相信师太应是听过。”司马沅转过身,一字一句说道,神色凌利起来,“我等非是贼人,而是救京口乃至整个江南于水火之中的人。”   言下之意,莲云不可能不懂,意思就是南羽军为声名赫赫,为百姓办事,乃顺天而行。至于钱沃是乃暴虐之人,为京口,乃至江南实施的是暴|政。   莲云手理佛珠,“那又如何?”   “听闻师太仁善爱民,身处被囚之境,仍关心内子身体。沅想,师太亦不愿置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吧。”司马沅逼视莲云。   这句话直接就是把莲云放在火上烤了,你不是行善积德吗?   若为了钱沃,连黎民百姓都不顾,行再多善皆是伪善,积再多德皆是损阴德。   司马沅当然知道,方才莲云师太点出明月辉的伤势,只不过是为了帮助钱沃。她何其聪慧,三言两语之间,以关心明月辉伤势为名,给了钱沃喘息之机。   可恨当时一心记挂媳妇,方才着了她的道。   如今不会了,司马沅回头望了一眼半眯着眼,靠在柱子旁的媳妇儿,他要保护她,像个男子汉一样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的假期完了,狗子要回去上班了,好舍不得,好想玩啊啊啊啊啊。 第二部 分有点卡文,现在在慢慢调整状态,今天要做上班的准备了,就先把今天的更传上来~   小瞎:听说瞎子有he。   小渣:男主有he是必然的,为啥这家伙也有,这故事还是1v1么??   狗子舔着棒棒糖:是鸭,你放心,狗子办得到。   小渣暗戳戳坐下:等本男主先和辉辉酿酿酱酱,把孩子生了,看你还怎么he。   小瞎不慌不忙:你能让她生,我就不能了吗?笑话。   小清:不是说还有小清股么,给我涨啊!!!   真真:我的真真股呢,快快快!!   (现阶段小渣和小瞎会有he,是1v1,小清和真真暂且不明,狗子一口吃下棒棒糖,别管狗子怎么做到,反正会甜。) 第82章 出逃   “莲云师太, 你一心想为钱沃赎罪, 可曾想过从最根本地入手,劝他放弃权力,和你归隐山林。”司马沅继续劝道。   莲云闭眼, 手转佛珠,想要规避司马沅的声音。   不听, 不看, 不认。   她心中自是对钱沃留有了两分情的,这两分情令她此时此刻选择了包庇钱沃, 作壁上观。   “怎么?京口的活菩萨莲云师太竟当真认同钱大将的暴行么?”司马沅嘴角牵起一股嘲讽,“真想让平时对你感恩戴德的百姓看看你如今的嘴脸。”   “什么行善积德, 什么慈悲为怀,不过是与钱沃一唱一和的戏码!”司马沅高声,双袖一拂,走到佛像面前。   “菩萨,您可睁眼看看吧,您所庇佑的这一比丘尼是否是那欺世盗名之徒, 用您的名声, 为凌虐百姓的恶名披上一层道德的外衣。”司马沅一手伸出,将那莲台上的净瓶握在手中,冷笑连连。   “若连您也被这假仁假义的比丘尼欺骗,那百姓供奉您还有何用?!”他眼疾手快,直直用净瓶敲向佛像。   “不要!!!”佛珠骤然碎裂,莲云尖叫着扑向那佛像。   “休要动莲云夫人!”一个声音传来, 原是那暗中潜藏的死士再也放不下心来,直直一剑朝司马沅刺去。   那剑猝不及防,就连陈格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寒光四射的利剑刺向了手无寸铁的司马沅。   “啊啊啊啊!!!”声音却是那死士发出的,悲壮且绝望。   那柄剑没有刺向司马沅,正接触到少年的那瞬间,被迫改了道,那死士竟强迫反了个剑花,直直向自己脖颈抹去。   等众人反应过来之时,死士的脑袋,已经被自己割了一大半。   他直愣愣倒在地上,鲜血贱了莲云大半身,清冷女子整个人神色怔忪又疯狂。   所有人都傻眼了,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匪夷所思的事,都对这半路杀出的少年畏惧不已。   只得明月辉半眯着眼,心知肚明地瞧着一切——   锁定技。   这就是男主司马沅的锁定技——真命天子,可以让其一小时内处于无敌状态。(免受一切物理与化学攻击)   只是没想到,这个技能既然是这样释放的,太过于——血腥了。   ……   “哐当!”净瓶碎裂,随之菩萨像左臂一整块竟随之碎掉,掉了下来。   “菩萨……菩萨……”莲云恍恍惚惚地跪了下来,捧起了那块残片,清泠的脸上闪烁着茫然与无助,“弟子错了……弟子错了……”   旋即,她将那枚残片放在胸口,闭上了倔强的双眼。   “阿云!”平楚老人身旁,蓦然一声【阿云】。   原是那钱沃冲开了明月辉方才暗器所致的穴道,他双目赤红,“她要咬舌,你要什么,孤都答应你,快救她!!”   平楚老人盯了钱沃一眼,以雷霆之势瞬移到了莲云身侧,直接以金针定住莲云。   “还请大将交出兵符。”司马沅道,他丢开敲碎了的净瓶,带着风云涌动的气场,一步步走向钱沃。   “兵符在徐将领身上。”钱沃的眼神划过站在中间的守城大将。   那姓徐的守城大将本一心忠于钱沃,在钱沃的指示下,取出一个檀木盒子,交给了司马沅。   司马沅执了盒子翻找几番,发现根本无法打开这个盒子。   “钥匙在孤身上。”钱沃提醒道。   那兵符的藏身之处,可以说是弯弯绕绕,要拿到兵符,毕竟历经数个环节才能拼接在一起。   也正是如此,才致使凤羽与守城大将对峙了数个时辰,毫无办法。   “将莲云交给孤,并解了孤身上的蛊毒,钥匙自会给你们。”因着方才冲破穴道的反噬,钱沃哇地一口吐出血来。   “钱大将啊钱大将,你当本王傻的么?”少年嘴角一掀,“若是解开了你的蛊毒,你潜伏在秦云庵的上百名高手岂不是要把我凤羽撕成碎片?”   钱沃一梗,“那咱们各退一步,你且先放了莲云,事后保我在场诸人无忧,吾便给你钥匙。”   司马沅思忖一番,便答应了,“好。”   随后钱沃手指咬血,指印直直印在檀木盒子的一个暗格上,只听”唰啦”一声,木盒打开,一枚青色玉质的兵符静静趟在里面。   司马沅不疑有他,将其取出,放进怀里。   他没有看到的是,钱沃正在用一种异常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   钱沃疑心病重,就算是这般重重保护的兵符,上面也涂有即刻毙命的剧毒。   所以他才装作大方地答应司马沅的条件,真的,如果能说mmp,这天晚上他都说了千万遍了。   钱沃这才觉得,他是真栽倒了司马沅与明月辉这对诡异的少年夫妻身上。   可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得不发了,待到平楚老人解除了莲云身上的禁制,将钱沃往莲云的方向一推——   钱沃即刻抱住了莲云,忍受巨大的蛊毒反噬,朝地上滚了两圈,滚到守城大将身旁,“杀,给我杀!!!”   霎时间,从秦云庵四处涌出无数暗影,围住抱着莲云的钱沃与守城大将一行。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毕竟钱沃身上还中着蛊毒,那种烈火焚身之痛,非是一般人熬得过去的。   “钱沃,你不怕死么?“平楚老人眯眼,他比谁都清楚,明月辉在钱沃身上下的蛊毒有多狠辣。   ”死?刀口舔血的日子孤过惯了,小小的死你以为孤还会怕么?“钱沃的嘴角淌着黑色血汁,他这种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一方霸主,最不怕的,就是以命换命,最喜欢赌的,也是自己那一条命。   他不怕死,他就不信,在场所有人都不怕死!   暗影们冲了过来,个个高手,下手狠绝,毫不留情。   凤羽众人围城了一团,保护着明月辉、司马沅与唐梦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们虽是南羽军的精英,却在这人数差距悬殊的搏斗中,落了下风。   明月辉眼前都模糊了,她只觉得一抔又一抔的热血洒在了她的脸上,她喊不出声,也来不及哭。   说时迟那时快,战圈之外突闻鸣金之声,似有一群人点燃了火把围了上来……   什么人……?   明月辉咬住舌头,咬出了血,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实在想不出,如今在京口,除了钱沃与凤羽还有第三股足以抗衡的势力。   “陈郡谢氏,前来救驾。”为首的人清清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足以传到每个人耳中。   旋即,那自称”谢氏“的另一方势力冲进战团,他们武艺惊绝又死伤不惧,很快扭转了凤羽的颓势。   【谢家死士五十,个个武功精绝,供卿调遣。】一个声音从明月辉心中响起,她模模糊糊地,似乎看到了在那个灯火昏昏的夜里,那个冠绝天下的男人,那份珍重在心中的信任。   是谢如卿……谢如卿到底还是派遣他的五十死士来救他们了……   明月辉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关键时候有这种神队友,她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阿沅……阿沅……”明月辉打起精力,队友都这么给力了,她可不能掉链子。   司马沅赶紧抱住她,“你说。”   “咱们出去……拿着兵符,去城楼。”明月辉咬着嘴唇,令自己清醒一些。   “可你——”司马沅本打算自己去的,又无法放心下明月辉。   “待在你身边最安全,背我走。”明月辉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熠熠泛光。   她知晓,现下自己留在这里只是拖累,还不如与身怀锁定技的男主待在一起。   ”咱们说好了的,死也要死在一起,对不对?”   “好!”司马沅重重颔首。   是的,他背上了明月辉,这一世他终于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有人愿意跟他……同生共死。   ……   随后司马沅向正在作战的陈格与平楚老人打了招呼,平楚老人扔了个瓶子过来,叫明月辉赶紧服用,这是止痛药能暂时抑制痛楚与伤势。   就当司马沅与明月辉,由凤羽数人掩护出逃之际——   “等等!”明月辉蓦然出声。   “怎么?”司马沅紧张起来,以为她有什么不好,刚刚虽是吃了平楚老人给的止痛药,可分明明月辉的血,已经开始渐渐浸透进了司马沅的衣服。   “把她带着一起。”明月辉轻轻往旁边一指,恰好指到了抱着头瑟瑟发抖的唐梦。   司马沅:“???”   唐梦:“????”   “她留在这里活不了,等下会更乱。”明月辉拼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司马沅惊诧,这时候了,明月辉还记得这姑娘。   就连他自己,也是明月辉说话的前一刻才恰恰想到了这一点。   虽然定是要带着唐梦走的,可司马沅一想到,明明是两个人生死相依的故事,非要插进一个电灯泡,想想也……有点不爽。   可是他还是忍了,谁叫这句话正好体现了他家娘子的善良赤诚美好和谐呢!!!   “唐梦,来!”司马沅招了招手。   唐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恩公……恩公在这时候居然还想得到她。   唐梦走得有点慢,司马沅没工夫注意女孩子的这种小心思,一把拉过她——   随后蹑足一点,在唐梦的惊呼中越过重重阻碍冲出了秦云庵。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再码两章,就可以追上进度了,冲鸭,冲鸭!!!   小瞎:辉辉,在看什么书呢?   小辉:霸道皇帝爱上我。   小瞎眉头一皱: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看这本。   小瞎将一本书塞进辉辉怀里,留了一个颇有风骨的背影。   小辉:这是……   小瞎:我的自传,瞎子口述,阿言撰写。对了,要是你觉得看不懂,今晚来瞎子房间,瞎子讲给你听。   小辉定睛一看:《性感瞎子上了我》   小渣:mmp套路深。 第83章 我的辉光   “啊啊啊啊啊啊!!!”唐梦只觉得自己在半空中飞驰。   “让她闭嘴。”明月辉只觉得好吵, 司马沅的后宫怎么这么聒噪。   她简直就不敢想象到时候几十个女人共处一室, 七嘴八舌、blabla到底会是哪样的盛况。   要是她是司马沅,一定只想塞起耳朵玩消消乐,才不会管这群女人。   司马沅毫不留情地按照明月辉地指示, 找准唐梦哑穴,重重点了下去。   按道理说, 司马沅这样简单粗暴地对待唐梦, 而且哑穴点着也蛮痛的,是个女人也会感到羞辱难受的。   可是唐梦不一样……   明月辉耳边, 那绿色大草原一般的好感度滴滴滴地涨,涨得她都快耳鸣了。   就在方才那一点, 唐梦的好感度正式突破了80。   要知道80是什么概念,是直通真爱结局的点数啊!   也就是说,要是现在司马沅把她明月辉直接从背上扔下去,和唐梦手牵着手去he都是有可能的。   明月辉也终于真心实意地相信了司马沅绝对没和唐梦上榻了,她毫不怀疑这好感度怎么加上去的了,因为唐梦的好感度实在是太太太太好加了。   【这人是受虐狂吧……】明月辉伏在司马沅背上觑了一眼旁边两颊通红、明眸如水的唐梦, 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可她不知道, 唐梦如今的所思所想,只因那哑穴无比靠近胸口的位置,在窑|子的这几年,老鸨没少对她用药调|教,导致她一些部位形状姣好又敏感异常。   比如这胸,曾经窑里的姐姐们拉开来比过, 就唐梦的又挺又糯,穿上衣服看起来不甚大,其实手不盈握,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方才司马沅碰的那个位置,恰恰好是唐梦的敏感处,她顿时有了感觉,身体湿湿的,心里痒痒的,看向司马沅的目光都带着盈盈的水光。   【他心里定是有我的。】唐梦娇羞地想,【不然也不会当着他夫人的面调戏于我。】   这样想着,她决定给这位正室一点挑衅,于是眼波一横,正正对向了明月辉。   她才不怕,反正以后就算是做妾,也是做迷得恩公不要不要,整天栽到她房里出不来那种!   然而唐梦刚刚对上明月辉的目光,就发现明月辉正在看着她,而且看了好久好久,那种目光是奇怪的,唐梦从来没有见过的,不是排斥也不是喜爱,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情绪蕴含其中。   唐梦无从知晓,这样的目光看看只传达了四个字——   “妈、的、制、杖。”   ……   “你待在这儿。”飞掠到一处偏僻陋巷,司马沅将唐梦放下,一把解了她的哑穴,“天亮之后若无人来接,你便自己出去。”   唐梦被解了哑穴,某处又是一湿,双腿不好意思地一夹,“嗯啊……”   司马沅本来想听她应答的,哪知听到一声娇吟。   司马沅:“唐女郎可是有事?”   唐梦:“梦的胸口好涨好疼……”   司马沅完全没听懂唐梦的暗示,夜太黑,时间又紧,他还真没法注意那一对胸的故事:“许是颠簸所致,唐女郎靠着墙歇一歇便好。”   明月辉连忙将脸埋在司马沅的肩膀上,她都快笑吐奶了,她都不知道说唐梦奇葩还是司马沅更奇葩了。   为什么在如此危及的时刻他们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对话……   “唐女郎好生照顾自己,沅与夫人还有要事。”言罢,一晃眼间,两人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唯余一轮明月,洒遍人间。   ……   “嗯啊……”明月辉没想到,自己也会发出这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也怪不得她,由于刚刚憋笑憋得太狠了,胸口的伤口裂开了,汩汩鲜血流了出来。   “你……你怎么了?”司马沅突然停下了脚步,担忧地问。   明月辉额头满是冷汗,“阿沅,有件事必须教给你做。”   司马沅停在了一处屋顶,轻手轻脚放下她,将她搁在自己怀里。   “胸口,快。“明月辉虚弱道,诏书以防水的油纸裹住,放在胸肋处。   现下她着实是保管不住了,必须交给司马沅了。   司马沅:“……”   “不好吧……”他支支吾吾地说。   “快,没时间了。”明月辉催促。   司马沅战战巍巍解开她的领口,一只手进了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的位置,停在了一处。   明月辉:“阿沅,快点啊!”   司马沅一闭眼,轻轻握住那枚没有受伤的玉|乳,揉了一下。   明月辉:“……”   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把手放在她胸口揉来揉去,还捏来捏去的???   她想要骂人了怎么办?   她快被这个脑回路跟她不同频的傻逼给气死了。   司马沅红着脸放在了几乎平得快凹下去的胸口,“媳妇儿的胸,好软,好大。”   “我教你拿胸口下面的诏书!!!”明月辉拼尽最后的力气,吼了出来。   你揉就算了,还要说这么不切实际的恭维之语,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媳妇胸有多平的吗?   明月辉最最最最讨厌这种尬夸都不打草稿的人了。   “哦哦!”司马沅赶紧顺着胸脯摸了下去,果然在肋骨出摸到了一个平平的油纸包,可能是媳妇儿的胸太平了,这么大一个油纸包垫在那里,也没增加胸的厚度。   “打开看看。”明月辉欣慰地说道。   司马沅果真打开了,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   “读一读啊……”明月辉轻喃。   司马沅以自己学会的字,一个一个地读着:   【皇天上帝,后土神只,眷顾降命,属沅黎元。】   ……   ……   “你认字还蛮快的嘛……我都没有……好好教你……”明月辉进气少出气多了,听到司马沅念完了,有种自己养的马终于可以自己吃草了的欣慰感。   “你已经教了很多很多了……”司马沅的眼圈红红的,他还没有从诏书的震惊中走出来。   不对,从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司马沅搂着她,头深深埋进她的肩头。   他如今失读症也好了大半,当然知道这诏书是什么意思……上面清清楚楚写了他的名字,就是让他当皇帝的意思。   司马沅无法想象,明月辉是怎么弄来这诏书的,她又是在其中花了好多的心思……   于是他将头深深埋了进去,心中难受又欢喜着,那小小的欢喜,如同凡尘里开出的微小花朵。   明月辉感觉,这下子画风终于对了,她终于可以好好生生装一次逼了。   “因为大人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小孩子啊……”明月辉甜甜地笑起来,学着自己看过的那种最装逼的漫画里,前辈对主角临终前的潇洒离别。   她感觉到他的眼泪濡湿了她的肩膀,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的,结果他只是闷闷地道:“我才不是小孩子,我要做你男人。”   明月辉笑出了声,“好吧……走吧,我的……男人……”   ……   司马沅重新将明月辉背上了背,他怀里紧紧裹着那封得来不易的诏书,明月辉告诉他,这是谢如卿给他的,他这辈还不清债的人,又多了一个了。   这般想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从怀中取出封得好好的小面人。   弯过手递给明月辉,“你……你师父给你的。”   明月辉怔楞,那个小面人,是大尾巴的玉面狐狸。   本来在很多年前,都裂开了,尾巴也掉了。   后来她恢复了心智,又一点一点黏上了,好好保存在小盒子里。   没想到……平楚老人又给她带上了,一路上司马沅又保存得这么好。   她手指捻过木棍,稳稳接住,“谢谢。”   马上要到城门了,司马沅看了一眼那猎猎旌旗,突然问了一句,想了很久也没敢开口的话。   此番若是回不去了,他带着这个回答长眠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司马沅的声音,就像春日的海棠轻绽那般,磁性而动听。   司马沅隐隐约约地觉得,明月辉可能是不记得那段教授他的经历了,她身上发生了很多很多当时还幼小的他无法理解又无法触及的事情。   而如今,他长大了,有一些事他必须要知晓。   明月辉费力揪了揪玉面狐狸的大尾巴,她在想要不要告诉他呢,此役很大几率是活不下去了,可是就这样告诉自己身下的少年,她又觉得很不甘心呢。   其实明月辉也不清楚,司马沅到底问的是她这个人灵魂的名字,还是身体的名字。   于是她指了指头顶的那轮明月,“记好了,我的名字。”   司马沅抬起头来,发现明月的辉光洒满了京口的每一个地方。   他感慨地接口道,“是辉光吗?”   明月辉的心头动了动,从来她指着那轮明月,别人都会误以为,她的名字真的叫做明月。   其实,她指的是,那一轮孤寂又溢满江水的辉光。   “辉,对吗?”司马沅紧接着问,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明月辉:“……”   司马沅:“对么对么?”   明月辉横了眉毛:“可不能泄露出去,以后只能叫做芳尘。”   司马沅清绝眉眼舒展开来,“是,遵命,媳妇儿……”   好的呀,我的,辉光……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马上……今天就能赶上进度了……太好了,接下来就可以囤稿准备双更了……   在此说一下,这具身体就是辉辉,没有原身,从头到尾都是辉辉创造的历史,辉辉=明月。   还有,不要纠结诏书,看看就好,千万别考据,考据我哭了。   狗子:今天你们要做一个调查问卷。   题目是:这篇文甜宠吗?   小渣看了一眼辉辉,想到这些日子里在小剧场里的所作所为:满意地打了个勾。   小瞎看了一眼辉辉,想到这些日子里在小剧场里的所作所为:满意地打了个勾。   小辉揉了揉酸软的腰,想到了每天起床的可怕场景:狗子,你怕不是对甜宠有所误解 ?   小清和真真努力翻过了铁丝网,跑到狗子面前:请给我们两张调查问卷,谢谢! 第84章 黎明的曙光   “什么人?”城楼上, 为首的校尉大喝一声。   司马沅没有说话, 亮出了手中兵符。   钱沃多疑,曾嘱咐过亲信,见玉符如见本人, 若玉符与本人分离两地,归于不同方所有, 那也必遵于玉符。   因为钱沃本人尚且可为人威胁, 而这玉符的开启条件太过复杂,若不是钱沃的真心相与, 这兵符是绝不会落入他人之手的。   饶是如此,当司马沅亮出兵符之际, 那城门口的校尉依然亮了眼眸,随后眉宇一横,“大胆贼人,竟敢冒充大将,找死!!!”   随着那声找死,数百箭羽飞向了司马沅。   ……   秦云庵内, 钱沃抱着莲云, 安慰她,“别哭,别哭,孤不会有事。”   “大将……您的霸业……”莲云虽是不同意钱沃,可她亦知晓,钱沃的霸业就是钱沃的命根子, 他宁愿自己死,也不会将自己拳脚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   “你放心,他们拿了兵符也用不了。”钱沃抚摸着莲云的后脑勺,这个倔强的女人,前几年的时候如此与他作对,可到了他最为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她。   “嗯?”莲云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来。   “那玉符虽是真品,可上面缠绕的毒物并没有驱除,因此显现不出原型。”钱沃道。   “那解药……”莲云又问。   钱沃见那莲云难得天真模样,不由心动不已,他低垂下了脑袋,咬了一下姑娘的耳垂,”解药啊……解药的药方被我藏着,就算找到了解药,调配出来也需三日。没有解药,玉符就打不开,除非……”   “除非什么?”莲云红着脸蛋,难得露出了小姑娘的娇羞。   “除非是真龙之血,世间解药,莫过于真龙之血——”钱沃这句话好没说完,蓦然睁大了眼睛,他的胸膛被一秉短匕首贯穿,那匕首的源头,出自于自己怀中的女人。   “为……为什么……”钱沃目眦欲裂,说话间,一口血喷了出来。   “对不起,谢公于我有恩……”莲云这一次,真真切切地哭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做出这般愧对钱沃之事,“那两个将领只是诱饵,我才是真正的内应。”   从头到尾,这都是她与凤羽布的一个局,引诱钱沃入局,助谢如卿攻陷京口。   她一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的演技还能这样丝丝入扣,骗过了钱沃,骗过了那个少年……也骗过了自己。   “对不起……莲云知晓阿沃的情、阿沃的恩,可莲云也知晓,百姓的痛与百姓的苦。”莲云好多年没跟他说过这样长的话了,她一直记恨着钱沃,记恨他的狠心,记恨他的绝情,记恨他除了对她,再无一点人性。   可她呢?   居然利用这一点点他对她的好,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菩萨啊,她是不是……做错了。   莲云的眼泪,一滴一滴,一滴一滴打在钱沃愤恨的脸颊上,不知道为什么,钱沃的心中似乎都没有那么恨了,“可我……我以后就再没有能力护着你了。”   莲云以为钱沃要骂她,要恨她,说些诅咒她永世不得超生的话。   可是……钱沃到了这个关头,想到的确是护着她。   莲云像个小姑娘一般摇了摇头,眼泪就像珠串一样,紧紧地抱着钱沃,“莲云不要护,莲云才是罪人……阿沃累了就先休息吧……等你醒了,你就是个新的人了,身上再无缠绕着的死气,再无百世业障,你的罪……莲云帮你还……”   就在那一瞬间,莲云只觉得身体一阵剧痛,她转过头去,发现那姓徐的守城大将正站在身后,一把刀贯穿了她,那守城大将满脸恨意,“你个死娘们,敢伤我大将!”   “不要!!”钱沃挣扎着,妄图去阻止……不,不要,不要伤害她。   皇图霸业也好,千古功绩也罢,人之将死,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眼前,淌过潺潺流水,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河边采莲的姑娘,她大胆又泼辣,美丽又伶俐。   她不嫌弃他穷,也不嫌弃他无父无母,在一个灯火昭昭的夜晚,那漂泊无依的渔船上,她将自己献给了他。   他还记得她小猫一样的吟叫,她弓起的年轻的脊背,她清亮的歌声,与她甜甜的微笑。   这是他之后戎马半生、尔虞我诈的生涯中,唯一的思念与曙光。   可惜啊,他的心早已被权力腐蚀,竟想抛却这世间仅存的美好,”不要……不要……”   钱沃想要去阻止,他是莲云的男人,是莲云的亲人,是她今生今世的依托啊。   他怎么能伤害她呢,他不允许任何人碰她一根毫毛!!!   “姓徐的,给我住手!”他拼尽全力想要挡在莲云身前。   “刺啦!”钱沃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见姓徐的守城大将倒了下去,他的身后,缓缓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气质傲然的白发少年。   平楚老人。   “听清楚……了吗?”莲云斜眼,眼神里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你放心,我在晋王身上放置了传声蛊。”平楚老人沉吟,“钱大将不会死,老朽会令他失去所有记忆,他一生一世都会在一个安稳的地方度过余生。”   这是一开始凤羽答应莲云的条件。   莲云听到了,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   “莲云……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钱沃拽紧了莲云的僧服,他本能地感到了恐惧,一种失去莲云的巨大恐惧笼罩着他,比失去他的生命,失去他的霸业更加令他窒息。   平楚老人和莲云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他的意识就那么转黑了。   在意识消失之前,他努力地想要听到莲云与平楚老人的对话。   “值得吗?千年难得一见的佛胎,你可以看见每个人的生死,亦可见到所有人的命数。现在你要把你的命转给他,就为了他能平平安安度过余生。”平楚老人叹息。   莲云的血快要流进了,她本身不会武,全靠一口气支撑,“值得,不值得,只在一念之间。莲云亦是凡人,纵然他钱沃罪恶万千,莲云依旧忘不了他。”   “所以,莲云替他入地狱,也算还了这一世的情债。”莲云的声音平平淡淡、清清冷冷的,就如同她这个人,清冷的外表下,那如烈火焚烧一般的情。   她早已看出了钱沃的命格,后半生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她用自己的命格改了钱沃的,替他瞒住了菩萨,替他死,亦替他下了十八层地狱。   那样,她欠他的情债,可否就此偿还清了呢?   ……   在那最危急的关头,司马沅耳中的传声蛊咕咕地叫了起来。   那是明月辉与钱沃出现之前,平楚老人给他戴上的,还神神秘秘地说有用,如今他果真隐隐约约听到了对话声。   紧接着是平楚老人的话语,“晋王,用你之血,启玉符,杀校尉。”   司马沅眼睛都没眨,将拿着玉符的手放进牙边,狠狠撕咬,霎时间左手鲜血淋漓。   血染红了玉符,那碧玉色的玉符渐渐褪去了碧色,翻出白玉的光泽,那白玉上横亘着血红的纹理,这才是兵符的真貌!   所有士兵见那兵符,面露迟疑。   只得那校尉,眉目凌冽,一挥手,“那兵符是假的,给我射!”   这摆明了是钱沃一脉的亲信,连兵符都不顾了,也要阻止司马沅。   司马沅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双手紧紧地护住明月辉,双足一点,开始拔足狂奔。   他一路顺着阶梯跑上城楼,有些人听命校尉,但更多的人选择了停止攻击。   一路射向司马沅的箭羽,没有一根射中他的身体,寒风猎猎,就好像是上天庇佑他一般,卷歪了那些箭羽。   “别看,媳妇儿,别看。”司马沅奔上了城楼,那校尉举起剑,离他不过十丈。   明月辉点了点头,将脑袋深深埋了下去。   她只感觉到司马沅的身体急速地前行,右手伸出,握住了一个东西,然后是一阵刀剑入肉的声音。   “啊啊啊啊……”随后是男人的惨叫声。   “哐当!”一个人掉了下去。   不,应该是一具尸体掉了下去,是那校尉的尸体。   他竟然在最短时间内,将明月辉传给他的那点功力运用到了极致。   “你们的校尉已死,谁还敢不信兵符为真??!!”旌旗洒扬,司马沅缓缓举起了那枚白玉兵符。   在场的所有人放下兵器,纷纷跪了下来。   “点燃各处烽火,邀各路豪杰百姓前来。”司马沅向城楼中的将士吩咐。   京口中的各路豪杰士族无不被钱沃所囚,南渡百姓骨肉相食,城中的原住民更是躲在家里,寸步不出。   烽火陡然燃起,渐渐照亮了整座京口城,少年站在城楼的最高处,眼看着人们奔走相告,眼看着人群涌向了城楼。   很多年后,人们依然记得那个夜里的烽火,少年就站在城楼之上,像划破黑夜的惊雷,像长夜漫漫后的黎明……   当时的人是惊慌失措的,是恐惧疑惑的,谁也不知道又有如何的厄运加诸在他们身上,也谁也不知道,站在城楼上的那一抹曙光会带来怎样的盛世清明。   那人打开了诏书,他念得每一个字都听得不甚清晰,却铿锵有力,让人无比信服。   【孤之十三子沅,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   ……   ……   【诚望其治世之下,远夷归化,边侯肃清,四海宾服,九州丰乐,万民安泰。】   【遂布告天下,其体朕怀。】   直至那封诏书念完,京口城内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他们很多人都不懂,只是别人跪了下来,他们也就跪了下来。   城台上的少年看不清样貌,可每个人心中就是像有某一个神秘的指引那般,他们都隐隐约约地感觉得出来,钱沃的时代快要过去了,新的时代……即将要到来了……   紧接着,城楼之外发出了惊天巨响。   城外便是长江天堑,此时怎会有人呢?!   可那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好似千万人在呼喊,一艘艘战船乘着浓雾渐渐显出原型,船上立着无数将士,他们以势如破竹之气,向着京口驶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还有一章,第一卷 就基本完了,接下来会进入后宫篇。后宫篇才是这个游戏的精髓啊,笑眯眯——   下面播报下后宫篇前几章:前几章谢如卿、清河王戏份会稍微多些,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小瞎和辉辉的过去。然后就是后宫正式开篇,开始见证各路奇葩的妹子吧!   小渣:走向人生巅峰。   小瞎:马上要和辉辉单独相处了,苍蝇搓手。   清河王:来呀,辉,暧昧呀~   沈鸡:今天也要去给真真送花呢,羞涩。   真真:滚,我只爱我家辉!!   妹子们: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第85章 情敌   司马沅念完过后, 将诏书高高举过头顶, 眼看着城下无数人的朝拜。   他回过头去,那里坐着一个女郎,她的眼皮耷拉着, 朝他有气无力地笑起来。   司马沅突然觉得,城楼下万千人的朝拜, 也比不上她朝他的那一笑。   于是他一步步走向了那里坐着的女郎, “媳妇儿……”   “嗯??”明月辉觉得自己有点抬不起眼皮了,她浑身都冷, 冷得发抖。   司马沅蹲了下来,轻轻地拥住她, 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媳妇儿,我们做到了……”   明月辉也微微笑了起来,其实她好像没帮什么大忙啊,要是没有她,其实他也能成功的。   “媳妇儿, 我带你去你师父那儿……你撑一下, 现在,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们了。”司马沅抬起头,他心里明白,明月辉拼着伤与他共进退到现在,皆是为了此时此刻的胜利。   他裹住她,用自己的躯体去温暖她, 不想让她再受到一点伤害。   可惜他不会医术,根本看不出,眼前的人儿已经回天乏术了……   ……   明月辉本来想对他说,不用了,她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可她眼看着司马沅眼中的光芒,与语气里掩不住的激动,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   【还有一点,他的体|液可以抑制你的伤势。】   这是系统对明月辉最后的提醒。   “体……体|液?”明月辉当时发出了惊呼。   【没错啊,就是男人最为激荡澎湃时的体|液哦!主角儿子那时候的体|液,可是比齐天丸还要管用的人间至宝。】   系统猥琐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她的心底。   明月辉想,当时她可能误会了一件事,她一直认为,体|液肯定是指下半身那种,两个人做了一定的运动,导致男女双方都激情澎湃所产生的液体。   当时她还在想,怪不得渣儿子后宫这群美人儿,个个入宫后都比入宫前皮肤好得多,也美得多,原来是这个神奇的原因吗???   只要跟渣儿子酿酿酱酱过后,就会获得由身心到身体的全方位滋养,策划能想出这样的剧情,真的……牛逼爆了……   可是如今,明月辉却突如其然地想到了,系统说体|液,它又没有专指哪里的,对不对?   那股想要活下去的**占领了明月辉的思想,她想要试一试,就算是死也要试一试。   “等等!”明月辉喘着气,她知道,即便是现在把她送到平楚老人那里,她也活不了了。   可她却不想步袁芳尘的后尘,她不想做活死人,她软弱,她过不下去那样无休止绝望的日子。   司马沅正抱起了她,往城楼下跑,听她一声“等等”,面目焦灼地停下了。   “阿……阿辉……来不及了……”司马沅当然清楚明月辉现下的情况有多危及,他们明面上的危险解除了,亦协助谢公攻破了京口,现在只剩一件事了。   他要她活下去。   “你方才兴奋吗?”明月辉决定赌一把。   “啊?”司马沅拔足狂奔着。   “刚刚念完诏书的一刻……看着楼下……万千百姓的一刻……”明月辉喘着气笑道,“你兴奋吗?”   司马沅完全不知道明月辉为何现在会问这茬,可他不能对她说谎,其实,他是兴奋的,当见到全城烽火,万千臣民之际,他不可能不心潮澎湃。   于是他一脸懵逼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来做点更心潮澎湃的事好不好?”明月辉看向他。   司马沅:“???”   下一刻他不说话了,也说不出来话了。   只因女郎一手摁了他的后脑勺,撑起身子凑了上去,她猝不及防地吻了上去。   他愣在了原地,察觉到女郎的用意,嘴唇不自觉地开启。   唇齿纠缠着,湿热又甜蜜,他再一次品尝了他最为引以神往的蜜饯。   一开始是她主动的,可是没一会儿,倒成了他将她抵在城墙上,强硬地攻城略地,饥渴地索取着。   她逐渐感到自己真的没那么疼了,肺腑间的疼痛一点一点消弭,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涌上来,令她承接不下的激情。   他们就在煌煌的烽火中,百姓的呼喊里,靠在那寂无人烟的冰冷城墙边上,热烈而忘我地拥吻着。   ……   战船穿越迷雾,乘风破浪地靠岸了。   一身明光铠的白袍将领率先登城,所到之处,将士无不行礼跪拜。   这是他们心目中永远的战神,就算之前各为其主,他的彪炳功绩与爱民之心依旧令大梁所有将士折服。   “清河王!”   “清河王殿下!”   “清河王殿下!!”   清河王沈南风微微颔首,他侧过身去,让身后的一人先行。   那人以手拄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   他换了一身绛红色的衣袍,通身气质贵不可言,整个人看起来比本来的样子锋利了一些,就好像他曾执掌风云的少年时代。   “南风,替瞎子找找咱们的陛下。”男子朝身旁的白衣将领说道,“京口大乱方止,给我好好看着他,他若是连京口也治理不了,莫谈整个家国。”   “好。”沈南风嘴角一弯,他倒是有些奇怪,这瞎子最近怎么严肃了这么多,就好像是被人抢了什么东西的炸毛猫一般。   待沈南风找到司马沅的时候,他的整个眼神也不对了,尤其是他看见司马沅怀中半死不活昏迷不醒的女人时。   “陛下欲往何处?”沈南风拦住司马沅。   “秦云庵。”司马沅回答。   “她是——?”沈南风看向了那女人,稍作迟疑。   “沅之妻。”司马沅皱着眉头,微微掩了下自家媳妇儿的身姿。   他又不傻,偌大京口哪里来如此丰神俊朗的将领,若是猜得不错,他的脑海里便只有那一个人选了。   那个连儿子都要帮他老爹抢自己媳妇儿的男人!!!   沈南风敏锐地觉察出了自己大梁新晋陛下对自己浓烈的排斥态度,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女人他是认识的,话说回来,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曾说她的夫君抛下了她,可他没想到,她的夫君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司马沅。   听稚儿说,晋王一直在意一个叫做薛快雪的女人,所以这女人真的过得好吗?   “她伤得很重,勿要再作移动。”沈南风道。   “平楚老人在秦云庵,她必须马上见到平楚老人。”司马沅思路亦是清晰。   “臣下沈南风!”沈南风抱拳行礼,“若陛下信得过臣下,可否让臣下先送夫人入战船,你我二人再去寻平楚老人。”   司马沅狐疑地看着眼前凛凛若风的白衣战神,毫无疑问,他的提议是很好的,因为战船离这里不过数百步的距离,明月辉进去休息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可他怕……怕她挨不到平楚老人过来。   “臣下行军打仗,亦懂些医术,陛下可否准许臣下为夫人把脉?”沈南风态度谦和,无一战神骄矜之貌。   司马沅再不让便说不过去了。   沈南风将手隔了衣袍布料,搭在明月辉的腕上,眉头微微一皱,“怪了。”   司马沅连忙追问,“怎么说?”   “夫人伤势极重,却莫名有缓和的迹象,须勿要移动,尽快找到合适的医者稳住心脉,再作打算。”沈南风道。   他也没看过如此怪异的脉象,明明五脏六腑尽焚,偏偏脉象却是缓和的,种种迹象表明,她并没有生命危险。   【奇怪的女人,奇怪的脉象。】沈南风多看了明月辉一眼,可惜已为人妇,不然,他……他当真对她充满了好奇与兴趣。   “那我……”司马沅顿了顿,“那孤便信清河王一次。”   “行吧。”他最后道。   他亦明白,如今秦云庵余孽未除,贸然带着明月辉去寻平楚老人,才是对她最大的不负责。   此次靠岸的战船约莫百余艘,司马沅抱着明月辉进了主船,最后嘱咐随行的医女好好照顾她,便头也不回地快马与沈南风一道骑去秦云庵。   在他走后,一个人进了主船客舱,他孤零零地靠在门沿处,就像一个幽灵那般。   好半天他才出了声,“夫人,可好?”   如今晋王已不是晋王了,明月辉的名号未定,可暂称夫人。   医女们吓了一跳,乍见来人,纷纷跪了下来,“谢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狗子不过节!码字吧,过什么节啊!   小渣:今天……辉辉主动吻了我,嗯,很好的情人节。   小清:今天……又见了那个一眼就中意的女人,嗯,很好的情人节。   小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最楼上那个傻帽快被瞎子绿了,嗯,很好的情人节。   狗子:都给我闭嘴!   真真:就是^_^ 第86章 盲吻   “夫人稳住了心脉, 暂且还生命是安全了, 可五脏六腑的病灶,还须高人来医治。”为首的小医女答道。   “好。”谢如卿颔首。   小医女们瞧着谢如卿没有退下去的意思,为明月辉处理好伤势之后, 便纷纷退下了。   为首的小医女还好心为谢如卿关上了门,在她们眼中, 谢如卿是如琢如磨的君子, 是高高在上的圣人。   他连正当盛年的女帝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对别家女子动心?   谢如卿摸索着坐到床头, 昏迷的女人也正睡在床上,他没有说话, 女人也自然不能说话。   窗外,江水悠悠,战鼓声声。   过了很久,他说了第一句话,“我以为,和你再相处的日子, 都是偷来的。”   他的手抖得从没有这么厉害, 轻轻地,轻轻地,视若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物般抚上了她的脸颊,先是额头,再是眼角,再是鼻梁, 再是嘴角……   “原来,你现在长这样子了……”谢如卿笑了起来,他的笑很好看,灯火灿烂里,足以将世间万物给比得黯淡下去。   “怪不要脸的。”谢如卿笑得嘿嘿嘿的,像个纯真的少年,“以前说你长得不如我,结果还真换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   “其实,我没有嫌过你不好看的……你现在,怪好看的……好看得我怕我一个瞎子都配不上你了……”谢如卿侧过头去,吹熄了灯,他不需要灯,他的人生本就是永夜了。   这永夜的人生,唯有记忆里,才有些许亮色。   他不知不觉,回忆起了很多年前的时候——   杜鹃花开了,花丛下,一个宫装少女捂着脸哭得稀里哗啦,边哭还边啃面前的一张饼。   “呜呜呜……呜呜呜……”少女哭得好伤心啊。   “喂,你别哭了。”少年从树上倒吊下来,脑袋正好落在少女的脑袋旁边。   他身着银铠,身材修长,就算是如今倒着吊起,看着吊儿郎当的,也不掩清俊风姿,“你越哭越丑啊。”   少女抬起头,清丽的小脸上两只杏眼瞪圆了,“连你也嫌我丑,连你也嫌我……呜呜呜呜……”   “还有谁说了?”少年以手握拳,手指捏得咯吱咯吱响。   “她们……那群制衣局的宫女……说我……我……”少女吸了吸鼻子,嘴角还挂着可爱的油渣,“说我跟你比,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哦。”少年想起来了,那群宫女其实都是少女的好朋友,她们关系最好了,说也是开玩笑的,“说的也是。”   “哇……你是不是人啊!!当初我追着你跑的时候,你也没嫌我丑啊!!”少女气愤地挥舞手臂,作势要打少年。   少年灵巧地左支右绌,就是教她打不到。   “我……我知晓我配不上你,你是世家宗子,又是执金吾,她们说……要是出宫了,我……我连做个妾都不可能的……”少女知晓他又在欺负她了,委屈得揩了揩眼角,金豆子却越掉越多了。   “别哭了,别哭了……”少年凑了上来,“我已经跟父亲说了,我有喜欢的姑娘了,我想为她再上战场,为她挣功名。”   “可使不得——”姑娘抬起头,一脸惊慌,她害怕自己连累少年。   可这句话还没说完,温热的双唇凑了进来。   倒吊着的少年,轻轻吻住了她。   “唔唔唔……”少女挣脱开,“刚刚……刚刚啃了饼……”   “香的。”少年猫眼锃亮,舔了舔嘴唇,“跟你一样香,一样好看,想要一口吃下去!”   他肩膀一晃,又是一凑,继续吻上了姑娘。   两个年轻的躯体相互吸引着靠近,在杜鹃花从中,在玫瑰芳树下,在了无人烟的寂静园林中,纯粹而热烈地相爱着。   “你很好看……”少年呢喃着,继续啃了上去,“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郎。”   少女的金豆子挂在了眼睑上,被阳光照射着,显得那张清丽的脸庞愈加娇憨可爱,“嗯!”   她这般信任着他。   ……   黑夜里,谢如卿知晓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一年的阳光了。   他俯下了身子,轻嗅着她的气息,是血液凝固的铁锈味道,还有些许她身上独有的甘冽的香气。   江水哗啦啦的,战船摇了摇,他撑起身子,轻轻啄了啄她的额头。   是熟悉的滋味,犹自不满足,就像鸩毒一般,明知不能再触碰了,还是渐渐往下。   接着是她薄薄的眼睑,她挺翘的鼻梁,她香喷喷的脸蛋……还有……还有她的嘴唇。   他刚一触碰,便皱起了眉头。   他的梓宣,嘴唇是肿肿的,有他不喜欢的,别的男人的味道。   谢如卿的心中突生出了一股怨愤,这怨愤令他横了心,一边一手摸索着去拽她的手,一边牙齿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将梦中的女人咬得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可当他去拽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上似乎攥了一个什么东西。   死命地紧紧地攥着,就连昏迷了也不曾松开。   那到底是什么呢?   谢如卿心底又是委屈又是愤恨,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了。   “拿出来,看看你个小滑头,又偷藏了什么东西……”他清清冷冷的公子,还果真认认真真去跟一个昏迷着的小女人争抢手里攥着的东西,“你以前从来不瞒我的,也说过,永远不会瞒我的!”   一个昏迷着要死不活的姑娘,怎么可能抢得过他,他扣扣索索了一会子,居然把那物给扯了出来。   嘴里含着得意的笑容,双手宝贝似地摸了摸——   一根木棍,一个面人。   谢如卿孩子一般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眨了眨无神的双眼,两只大拇指一点一点小心又细致地摩挲起来。   一个大尾巴,一对小耳朵,细细长长的小脸,还有花裙子。   玉面狐狸。   江水的声音那样大,甲板上是来往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岸边有滔天的锣鼓声,百姓奔走相告的低语声,很多很多声音,这些声音曾经组成了谢如卿黑暗世界里的一切。   可这一天,他突然在无尽的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光亮。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谢如卿哭了,他又笑了起来,像个孤独的疯子,又像个天真的孩子。   他轻轻地捧着那个小面人,就像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一样。   “梓宣……梓宣……”他呢喃着这个名字,“其实,我知道你不叫梓宣,那时候你记不记得,让我帮你找到你的家人……”   “你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底是谁,为何在十四岁那一年,突如其然地出现在了宫廷里面,失去了所有记忆……”   “我一直一直在找着你的亲人,一直一直与那个女人周旋着,这是我活下来唯一的希望。”   “我以为你死了……又盼望着你没死……可我一想着你就算是没死,也忘了我……你就这样忘了我……这多不公平啊!”   卿今撒手一声轻,留我拖泥带水行。   他轻轻地点啄她的嘴唇,熟练地撬开她的唇齿……即便她在熟睡中,身体的本能亦自然而然地迎合他。   谢如卿一开始的吻是温柔的,小心翼翼的,很快……多年积累下来的**倾泻而出,他变得强硬而霸道起来。   他扣紧了她的手,她的手指与他的手指十指相扣,她因激动而痛苦扣得越来越紧密。   “梓宣,我真爱你啊……”谢如卿叹息,唇齿分离,银丝纠葛,身下的女子喘着气。   他再度俯身,狠狠咬了她一口下嘴唇,“可我又恨你……”   “你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   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再等等我……   ……   ……   夹板上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谢如卿明白,有人要来了。   他一点一点抹去明月辉嘴角的水渍,不紧不慢地将小面人重新塞到了她的手上,在司马沅携着平楚老人闯进来的前一刻,他轻轻附到她耳边,一句一句以传音的方式对她说道:   “若是如今从他手中夺走你,可还来得及?”   他的整张脸隐秘在黑暗里,   “梓宣,瞎子惟愿你恨我,也不要再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狗子今天更这么早呢,因为狗子决心今天多码点字,为多更做准备,嗯~!   小渣:告诉你们,我知道辉辉真名了哦~   小瞎:你以为你知道辉辉的名字就技高一筹了吗?瞎子还帮她找了家人!   小渣咬牙切齿,正准备反驳——   小清:等等,我有话要说。(省略一万字)   小瞎继续倒地不起,小渣嘤嘤哭泣。   辉辉:这群男人好可怕,我要去逛街。   真真:还是待在小姑娘身边安全,对吧? 第87章 儿媳4号戏很多   陆采薇, 江东世家, 陆家的嫡姑娘,大名叫采薇,诨名叫土霸王。   自她藏在船肚子里为谢如卿送信以来, 就一直被安置在驿站之内,闲不住的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陆采薇跟着战船偷偷回到了京口, 谢家哥哥最近神出鬼没地不管她, 沈忌那小子也不知为何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她一个人太无聊了,于是就偷偷央了相熟的将领, 遛进了战船。   陆采薇藏在后排战船的船舱里,直至前面的将领全进了京口城, 才敢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她穿着小兵的衣服,跟着一伙士兵上了岸,她这土霸王,京口的哪里没走过,横着走、竖着走、斜着走她都试过,可就是没有穿过兵服, 真真正正当过一次兵。   这新奇的经历令她沾沾自喜, 走路都生风了。   可是这样新奇的体验还没过一柱香,她便遇见了命中的劫数。   那时她刚刚入城门不久,有低微将领给他们这些小兵下达命令,说是清点流民人数。   她虽是知晓流民甚乱,却不知如今更迭之时,更是流民作乱的温床。   那个浆蓝色短打的少年骑着骏马路过之时, 正巧遇到几个流民趁其他士兵到了别处,偷偷绑了陆采薇行事。   这些渣滓在京口欺掠惯了女人,乍看陆采薇的身形,便知她是男是女。   陆采薇平日里作威作福,也不过是别人挨着陆家的面子,她说白了就三脚猫功夫,哪里打得过几个劫掠成性的男人。   他们捂了她的嘴,将她拖进了深巷。   “大胆,你们知晓——”那句【知晓我是谁么】还没说出来,只听唰啦一声,她的衣服就被撕碎了。   桃红色的小肚兜露了出来,被人揉了两把,直接掀开了。   脏手开始摸她,摸遍了全身,她痛得惊叫出声。   满是口臭的嘴堵住了她的樱桃小嘴,她就算痛得泪水之流,也说不了丝毫的话。   绝望、痛苦、难受、懊悔,陆采薇的心中充斥着这些狂乱而汹涌的感情,她不那么任性该多好,她不偷偷来京口该多好,她穿兵服,不从大众视野溜走该多好……   无数的悔恨叠加了起来,把她压垮了,压得脊梁都断了,再也生不起一丝的希望。   她的双腿被掰开了,她一个少女,根本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可那颗心狂跳着,她有一种预感,她快要陷入万劫不复了。   来了来了,她感觉自己真的就要完了……   “谁在那里?!!”只听一阵马蹄声,有人勒住了马,迟疑地问了一句。   少年是骑着马来的,他正在赶路,却在途中经过了这个陋巷。   陆采薇怔怔的,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籁。   在她的视角里,少年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他拳脚相和打倒了几个流民,又抽出匕首,狠狠刺了数下,确保这些人丧失行动力。   深巷的光暗暗的,她只看得清他半边狠戾侧脸与身上低廉的浆蓝色短打。   少年好像有很急很急的事,依旧蹲下身捡起了少女的衣物,“穿好,这里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你万事小心。”   陆采薇抽泣着,连忙用衣物遮住了她的胸脯,“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需要你,我陆采薇需要你……】   “我还要去救我的妻子,这些人已经不能伤害你了,你快快穿好衣服离去吧。”少年将手放到陆采薇头顶,对待乡下阿黄一般,拍了拍。   陆采薇乖巧地点了点头,她还没走出被欺凌的恐慌,就被这个少年已然娶妻的恐慌占据了全部的思绪。   “我……我还能见到你吗?”陆采薇拉住他的衣袖。   “有缘自会相见。”少年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月照在陋巷里,给少年的每一步都洒上了辉光,这些铺成了陆采薇漫长记忆里永不退色的光亮。   “我会找到你的!”陆采薇突然叫道,她以手扩着嘴角,大声喊着,“我一定一定会再找到你的。”   从此之后,陆采薇的心里住了一个少年,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这个少年。   然后,不顾一切地抢走他,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   ……   ……   明月辉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只有感觉……感觉得出,好像,有人在堵她嘴唇。   【妈惹,不会是有人趁机谋害未来皇后吧……】   明月辉有这个猜想是正常的,因为黑暗里的她就算看不到、听不到外界的一切波动,可美人图鉴那青青大草原的滴滴声却不断不断不断地开始响起。   她心中一念,美人图鉴果真出现在了这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明月辉还在想着,【让我看看,又是哪个不长眼看上了我狗儿子。】   结果点开一看,差点连意识形态也被吓晕了过去。   那个正在跳跃的立绘框里,凌霄花开,美人如玉,一身宫装的丽人正躺在贵妃椅上数荔枝。   一名奴仆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身前,“贵妃娘娘!”   “怎么?”丽人抬眸,露出那张艳丽凌厉的容颜,“陛下又去了哪个贱人那里?”   “是……是……”奴仆声音颤抖。   “说!”丽人随手掷了一个茶盅过去,正巧打在奴仆额头,霎时鲜血淋漓。   “是茜宝林。”奴仆不敢呼痛,跪下来又是磕头。   “那个贱女人……”丽人握紧了拳头,怒火中烧,直直将一个荔枝给捏碎了。   可她下一刻,神色又心痛起来,明明是已经挤烂了的荔枝,还是以长长的指甲轻手轻脚拨开,像品尝世间美味一般吃起来,“这是陛下送的,可不能浪费了……”   明月辉无语了,现在立绘框已经从单纯的对话,到可以和玩家粑粑交互对话,进阶到了还能演小剧场了!!!   还能不能好了!   眼前好感度如同绿色大草原一般滴滴滴滴滴滴狂涨的女人,姓陆,名采薇。   明月辉还记得她,之前藏在船肚子里,为南羽军送信。   是江东大族里如珠似宝的女儿。   当然游戏里戏份也是尤为的多,她也是那个在御花园里与袁皇后狭路相逢,挑出陈凉真与袁皇后矛盾,令袁皇后更加疯狂的推手。   当初明月辉玩游戏的时候,将袁皇后打入冷宫之后,系统让她挑选自己下一任的皇后,当时有好几个选择,其中一个就是陆采薇。   要身份有身份,要后台有后台,最重要的是,她真的是真心实意地爱着司马沅。   她的爱那样霸道,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永不会熄灭。   如果她不爱司马沅,像她这般熟读兵法又狡黠利落的人儿,就不会孤身步入后宫,为自己画地为牢,一辈子抛弃她最爱的自由,心甘情愿被囚在四四方方的皇宫里。   那种爱,就算让人再讨厌她的骄横跋扈,颐指气使,心机重重,也否认不了。   跟薛快雪那种有目的性地暗算人不同,陆采薇是,只要司马沅宠爱谁,她就开始整谁。   其实在玩家粑粑明月辉的操控之下,渣皇司马沅并不爱袁皇后,而陆采薇的主要目标依然放在了袁皇后身上。   目的只有一个,直指皇后之位。   陆采薇认为袁皇后白占了正妻的位置,这个她做梦都想得到的位置。   也并不是这个位置多么尊贵,只是只有那个位置才真正与她爱的男人并肩,这是她做梦都想得到的,却被另一个不知珍惜的女人抢去了。   明月辉叹了一口气,点开了立绘,立绘翻面——   立绘背面,是灿然盛放的凌霄花,这是陆采薇独有的标志。   凌霄花纹饰上面,还刻有一句诗:   眈眈丑石罴当道,矫矫长松龙上天。   再往下,就是熟悉的好感度关卡条件——   好感度20的条件——救她于危难之中   好感度40的条件——意气相投,爱好相许   好感度60的条件——山贼事件(待开启)   好感度80的条件——山贼事件后续(待开启)   陆采薇现在对主角的好感度:25   明月辉惊了,司马沅不是给她叫平楚老人去了吗???   居然在喊人的途中,还能救一把人,生生给一个重要攻略美人加了整整25点好感度。   服了服了,这是怎样的桃花精啊!!!   ……   ……   明月辉只觉得自己在黑暗里过了很久很久,她很无聊,很想醒,可就是醒不了。   这是一种类似永夜的黑暗,唯一陪伴她的,是整天嘟嘟嘟个不停的美人图鉴。   系统说过,男主有光环技和锁定技两种技能。   当时的光环技是这样子的——   【技能一——男主光环技:万女归心——随着主角自身数值的增长,魅力急剧增加,万女莫不拜倒其石榴裤之下(主角提升自身与国家数值,归心光环辐射所有女性角色,最高可令所有女角的好感度提升40点)】   明月辉猜想,渣儿子可能是要当皇帝了吧,不然不可能美人图鉴里每一个立绘都快是嘟嘟嘟乱叫。   在她昏迷的那些时日里,几乎每一个美人的好感度都在因为光环技的印象增加,最少两点,最多十点。   她一个人待在这永夜里实在是太无聊了,于是开始研究起了每个美人立绘。   她知道接下来渣儿子真的登基了的话,后宫养成就要真正开始了,那才是最宏大的征程和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不知为何,全身酸软,四肢无力……用仅有的两只小爪子码着字……   春节前买的气球布丁到货了,好好吃好好吃,给大家推荐一下,原味超级棒~!   小渣:气球布丁,就像辉辉的胸部,软软的,糯糯的,这样好吃吗?   小瞎:说得好像你吃过一样。   小渣画圈圈: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小瞎咬牙切齿:有我在,你别妄想了。   小渣: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小清:想当年,她哪里我没看过,哪里我没摸过(在此省略一万字)   小瞎倒地不起*3,小渣唧唧唧哭泣。   小辉:等等, 为啥你每次哭泣的声音都会变??? 第88章 陷害   明月辉想过很多自己醒来的场景:   比如说, 被一群人围着, 大喊皇后您终于醒了!   或者司马沅那狗儿子守在她床边,嘤嘤嘤地摇尾巴。   再者还有那陈凉真小妹子,眼泪汪汪地扑过去抱抱她。   她没有想到的是, 她醒来时,在一间空荡荡的, 含着淡淡熏香的典雅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 安安静静的,不甚华丽, 带着一丝清雅,不像是女孩子的闺房   明月辉有些睁不开眼睛, 只是恍恍惚惚看见了房梁上雕花的雀替,花纹繁复,似乎是一个飞仙模样。   她也不敢移动,动一点点,五脏六腑都在痛。   过了好久,门外传出了脚步声。   明月辉听着这脚步声感觉有点陌生, 她留了个心眼, 闭好了眼睛,只留下一丝丝缝隙。   来人似乎是个男人,他走得不快也不慢,自有清霜气度。   由于角度关系,她只看得见他的腰,淡黄色的衣衫, 系了一枚好看的玉佩,很是挺拔的模样。   这人到底是谁呢?   她又怎么会在一个陌生人的房间里。   这般想着,额头,似乎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拂过,“啧,总算是退烧了。”   那个人说,他一开口,明月辉便知道是谁了。   可怎么会是他,她记得自己和他并不熟悉呀,为何自己醒来会在他的房间里呢?   男人的身上有一股好闻得令她安心的味道,令她渐渐没有那样紧张了,虽是不熟悉,可她明白,他一定是个好人。   谢如卿,嗯,这是个即便她不熟悉他,也不免亲近他的好人。   “前几日宫闱大乱,如今算是平息了,你也该从这儿离开了吧。”男人的声音沙哑而磁性,带着些许地落魄,“如今你们应是和那群世家一样,不再需要瞎子了吧……”   “有用时前呼后拥、千恩万谢,无用时弃如敝屣、关进宫闱,毕竟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啊……”谢如卿讪笑,带着被辜负的浓浓委屈,令她的心揪着有些疼。   天啦,到底她睡着之时发生了什么?   她心目中那个豁达潇洒的谢公,何时有如此落魄怨怼的时候……   不是钱沃已经打败了吗,狗儿子已经快要登上皇位了吗?   还会有什么阻碍能够打败谢如卿?   听谢如卿的语气,明月辉想到了原游戏里最大的反派——世家大族。   游戏里,是世家大族们捧司马沅上位的,理所当然,在游戏初期,世家成为了司马沅掌权的最大阻力。   他们把司马沅看做他们的傀儡,就连司马沅晚上要睡谁也是由他们安排的。   世家将自己族里面的女儿们塞了进来,这些人的掌权心已经膨胀到了一定地步,连床榻上也要控制司马沅。   一段时间内,后宫成为了另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各个世家的女儿们轮番登场,她们不是不好,只是那段时间……司马沅就像一根可移动的黄瓜一样,白天里工作,夜里还要努力耕耘,着实自由度不够。   这令玩家粑粑明月辉很不爽,她想睡谁就睡谁,凭什么还要看这群家伙的脸色行事。   可如今跟游戏里又是不一样了啊,现在是谢如卿捧的司马沅上位,关那群世家宗族什么事?   而且谢如卿有是谢家宗子、世家共主,本来绝大多数的世家就依附于他。   如若不是他在原游戏里没有逃出皇宫,原游戏里那些争权夺利、相互压制的世家根本不会这样猖獗。   如今清河王尚在,谢如卿问鼎建业,按道理说司马沅的称帝之路应该更加顺畅才是,为何谢如卿的语气里会是如斯落魄的样子呢……   最最最重要的是,她明明是司马沅的妻,以后也将是整个东梁的皇后,可她此时此刻为何却在谢如卿这里,这真是……匪夷所思……   明月辉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昏迷的这个档口肯定发生了很多事,这些事足以撼动谢如卿,也足以影响今后的局势。   “过两天司马沅回来接你,你也该滚了,免得在这儿看瞎子笑话。”谢如卿轻嗤了一声。   明月辉很想说一句话,她其实并不想看谢如卿笑话。她感念谢如卿的恩重,若是谢如卿有难,她必赴汤蹈火地相帮的。   她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般折腾过后,她再也撑不住,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   殊不知。   在她昏迷过后,谢如卿俯下身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阿宣,你睡着了吗?”   感受到她气息波动的薄弱,谢如卿心知,怕是明月辉听完他刚才所言,情绪出现了波动,又是昏迷了过去。   于是他又试探性地道,“阿宣,你真的睡着了吗?”   “你要是睡着了,瞎子可是又要亲了你哦!”说着探下头去,轻轻往明月辉脸颊上一啄,心满意足地偷了个香。   青衣少年将一切看在了眼里,他从窗外翻身进来,抄着手靠在墙边,“主人,你真的……越来越不要脸了。”   梓宣夫人好不容易醒来一次,主人就做足了戏骗她同情心,真真真……不要脸啊。   谢如卿听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手指动了动,正在桌子上的食盘里啄食的小黄莺啾啾见了,连忙习惯性地跳到了他手边,小脑袋往手指上一凑,求抚摸求怜爱。   “刚刚瞎子的表演还到位吧,是不是够幼小可怜又无助?”谢如卿一换之前丧丧的语气,变得很有探寻的积极性。   阿言:“……”   “还……好吧……”阿言违心地说。   其实主人刚才说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属实。   是这样子的,自那夜司马沅在京口城楼之上宣读遗诏之后,南羽军正是占领了京口,江东士族无不开门迎接南渡队伍。   原本这一切进行十分顺利,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随着南渡士族的到齐与江东本土豪族的深度来往之后,事情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袁、谢、王、庾本是大梁最鼎盛的四大世家豪族,周满占领洛阳之后,一向与谢家不睦的王家原本想要北上,结果一路损兵折将、折戟沉沙。   后见谢如卿带领南渡队伍顺利南下,又果断挥师,跟着大部队南下。   在谢如卿全力处理重建大梁基业的事务,无暇分身之时,王家已于江东最大的士族陆家相互勾结,再联合其他几个不愿意谢家坐大的士族给了谢如卿最重的一击。   一开始只是民间小巷里孩子们的歌谣,说是云帝之时的皇夫谢如卿如今执掌朝纲——   【可笑可笑,昔有云帝,牝鸡且司晨;】   【荒唐荒唐,今至谢奇,男宠乱朝纲。】   这首歌渐渐从街边小巷穿到了世家大族里,又穿到了建康宫城,致使民无大小,皆会吟诵。   无论是百姓也好,世家也罢,在他们危难时把你当做救世主,在他们安乐时却把你视作眼中钉。   他们似忘却了南渡之时仰赖谢如卿的模样,在这谣言四起时一个个对他避之不及,甚至有人提议,谢如卿本属于前朝云帝的内眷,按照礼法后宫之人不应参与国事。之前如何对待前朝那些妃嫔,如今也应该如何对待他。   言下之意,便是谢如卿就应该像前朝对待前任帝王的妃嫔那样,被打入后宫偏院,为前朝皇帝守节,终身不得出去。   可就是这般可笑与荒唐的提法,却意外得到了王家与陆家为首的世家的支持。   谢如卿明白,此番言论之下,若是真要硬来,他必定讨不了好。遂在构陷之言再度扩张之前,自请入宫,再不过问朝堂之事。   “主人,您真要留在宫中,明明您之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出宫……”阿言叹了一口气。   何必再管这群忘恩负义的人?   阿言一直都记得,之前在洛阳宫城中,谢如卿常常唠叨着,要是有一天能出去了,最大愿望便是幽栖东山,不问世事。   “遗诏都给了,还想脱身?”谢如卿勾了嘴唇,“阿言,瞎子啊……早已将自己置入漩涡之中了啊……”   “世家之争,本就此消彼长,以前尚有皇族压制。如今皇族颠覆,世家掌权,袁、王、庾还有莫家绝不会坐视谢家坐大,且还有江东本土士族的混战,此时瞎子若掌权,必成众矢之的。”谢如卿轻轻松松地挠着小黄莺快要秃掉的头毛,向阿言解释如今的局势。   虽是如今深陷深宫,可未尝不是一种自保的方法呢。   阿言的眼睛里逐渐出现星星,果然,自家主人还是干正事的时候最好看了。   “何况,这样才能撬那小皇帝的墙角,不是么?”谢如卿挠光了小黄莺的头毛,顺手又挠了挠明月辉的。   阿言的脸色暗了下来,他其实有种感觉,就是主人明明可以不让这种言论坐大,亲手扼杀在摇篮里,不给王陆两家一点机会。   可是……事态却按照不可遏制的速度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这真的不是主人有意为之,以此来给自己一个机会,接近梓宣夫人的吗?   阿言担忧地看了一眼主人,他越来越看不透主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好多了,码字速度日均慢了下来,天啦,这样怎么才能做到日更一万啊啊啊啊啊啊   小渣:快日更一万,你亲儿子要出场!!!再不出场小辉辉要吃亏了。   小瞎:瞎子是这样子的人吗?   小渣:你心肝都是黑的,有什么做不得,我女人只有我能碰!   小瞎:她之前可是我女人,拔剑吧!   小清:他俩打起来了对不对?   真真:嗯嗯,等下打完了我们去捡装备。 第89章 大姨妈   “谢谢……谢公……”明月辉捧着一碗鸡粥, 一点一点的吮吸了吃, 暖暖的鸡油裹进胃里,舒服极了。   这锅鸡粥是那个叫做阿言的少年做的,宰了一整只肥母鸡, 以作白粥的原材料,又在熬制过程中放了细米粉、火腿屑、松子肉。   香气逼人, 令人食指大动。   “瞎子姓谢, 不姓谢谢谢。”谢如卿没好气地道,他优雅地喝着粥, 一举一动,皆是最上层的士族风范。   “哦。”明月辉学不来那样, 便小鸡啄米地点点吃着,又是怕烫,又是觉得可真好吃。   自她醒来已经有一周了,她慢慢知晓了很多事情。   在她昏睡期间,司马沅入主了江南,钱沃消失无踪, 留下一片狼藉。   紧接着, 司马沅正是进军建业,改建业为建康,为新政的根基而奔波。诺大一个新朝,四处豪杰还未安稳,钱沃旧部尚在作乱,需要他一点一滴地平定下来。   正此时, 他最大的靠山,也是助力谢如卿出了事。   其他世家大族里为了自己利益,在谢如卿曾经为云帝所囚的黑历史上大做文章,将他重新囚禁于宫廷之中。   而一直扶助司马沅的清河王沈南风也为世家所猜忌,共同抵制,以祖制为名,拒令南羽军进入建康城。   司马沅还未登基,世家就给他送了这两重大礼,其心不可谓不可诛。   司马沅失去谢如卿这一大助力,南羽军又不得入建康,可以说是孤木周旋。   此番他与清河王沈南风共同南下,本欲将明月辉送到会稽袁家,好生照顾。可平楚老人言,明月辉的伤势经不起长距离的移动,也只好将她安置在建康。   如今司马沅虽是还未登基,但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明月辉今后的身份也逐渐明朗化。   世家想要制衡司马沅,必定会往后宫塞人,如今明月辉重伤无自保能力,终究是个隐患。   司马沅思前想后,也只好将明月辉托付给谢如卿,一则能给她创造一个良好的养伤环境,二来谢如卿也会护着她,不令她遭受歹人伤害。   平楚老人留在宫廷里为明月辉费心费力地医治了整整一个月,总算把明月辉的命给保下来了。   听阿言说,像是挖了不少死人的内脏,干了一些十分不得了的事。   还没等明月辉醒过来,平楚老人就推说山上有事,直接背着他那些坛坛罐罐和两根金华火腿溜了。   溜的时候留下一个锦囊,说等明月辉醒来过后给她,里面装着重要的东西。   “平楚老人交代我时,那笑容看着不简单。”阿言将锦囊放到明月辉床前,意味深长地说道。   彼时明月辉刚醒,整个身子还不能动,仅仅眨了眨眼睛,表达自己对未来的惶恐。   这几天,她的上半身堪堪能动了,阿言给她做了个小轮椅,让她能自己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了。   她与阿言相处得不错,面对高冷的谢公,总是有些拘束的。   一来若不是支持司马沅,谢如卿不比遭这么大的难,她对谢公充满了愧疚。   二来,毕竟谢如卿是如谪仙般的人物,又是世家大族的贵公子,以前两个人甚少有关联,如今相处同一屋檐下,她怕自己行止不好,人家会嫌弃她。   就像是今日,阿言做了一锅鸡粥,明明两边都舀一碗就行了吧,谢公非要突发奇想与她对食。   还为了将就她,将吃饭的位置移到了她的病床前。   弄得明月辉喝个粥也战战兢兢的,生怕哪点礼仪不对了,遭眼前的清雅男人嫌弃。   火腿咸香,菌菇鲜嫩,鸡油浓郁。   这鸡粥真的吼吼吼吃啊,她还想喝怎么办,她又不敢喝多了,听说世家淑女喝粥都不超过小半碗的!!!   明月辉喝完之后,捧了个碗,放又不是,继续端着也不是,尴尬地砸吧砸吧嘴。   “阿言,再给她盛一碗。”明月辉正在纠结中,忽然听到上面的声音如是道。   明月辉:“!!!”   他怎么知道自己喝完了呢?   明月辉继续砸吧砸吧嘴,“谢谢……谢公……”   男人太阳穴突了突,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明月辉吐了吐舌头,心想,自己在真正的贵公子面前,还是装不成世家贵女啊。   眼神移下去的刹那,她忽然见到谢如卿的肩膀濡湿了。   顺着那濡湿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房顶又又又又开始漏雨了。   细小的雨滴不知滴了多久,才将谢如卿的肩膀打得这样湿。   她的伤势太重,又给了一部分功力给司马沅,到现在才观察到谢如卿的肩头打了这么湿了。   别问为什么皇宫里还会漏雨,他们如今身在的建康的宫城是当初大梁之前的那个政权——【吴】,所建立的。   距今已经两百年了。   两百年前的老房子你还对它有什么期待呢?   明月辉打死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住宫廷,特么的还是一个下雨天能漏雨的宫廷。   这个游戏敢不敢不要这么缺经费?!   现在又正好是江南梅子成熟时,梅雨接连不断地下,谢如卿所在的宫室又地处偏僻,宫室保养措施做得尤其地差,自明月辉醒来过后,就到处可见阿言修缮房顶的身影了。   “谢谢……谢公……”明月辉胆怯着唤他。   谢如卿皱了皱眉,“怎么又喊谢了,别一天到晚道谢。”   明月辉:“不,不是,我就叫叫你名字。”   谢如卿:“……”   好,你继续玩这个梗。   明月辉急忙道,“不,不是,您的肩头!”   谢如卿方才慢吞吞地拂了拂肩头,“都这么多水渍了啊……”   “您早就发现了啊……为何不叫阿言。”明月辉嗫嚅。   谢如卿:“他在煮粥。”   不,不想他来当电灯泡。   “那……那您为何又不避开呢?”明月辉心怀愧疚。   谢如卿:“君子当行止端正,如此小事,何必一惊一乍。”   嗯,怕打扰你吃粥。   明月辉越来越觉得自己庸俗不堪了,她用一双盛有星辰大海的眼睛,崇拜地望着谢如卿。   阿言本来盛了两碗粥想要端进来,可看见那两人岁月静好,不,看着谢如卿明明被淋得后背湿透了,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而明月辉一副迷妹地望着他的样子。   阿言想,还是要允许主人——   静静地装一会儿逼吧。   ……   喝完粥后,谢如卿顶着几乎全身都湿透了的衣服出了去。   而阿言则爬到屋顶,开始了新一轮的修缮工作。   明月辉一个人撑着脑袋,靠在窗棂边,享受着梅雨时节清泠的雨滴与空气中那股独有的木枝气息。   疼痛是突如其来的,小腹现实酸胀,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坠痛。   怕是吃坏了肚子吧……   明月辉连忙移动到阿言做的小轮椅旁,手臂一撑坐了上去,她的腿其实已经能用了,只是走不了几节路,需要用小轮椅代替。   双手一滑,连忙直抵恭房。   连忙掀了衣摆来看,发现自己下半身衣物全被血给濡湿了。   明月辉心底一沉,她竟然忘了还有大姨妈这种事。   是的,自从来到了这个游戏世界,大姨妈就离她远去了,一直直到方才,她都以为不来大姨妈是系统给她的福利。   想不到这具身体居然是可以来大姨妈的……但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在此时突然来了呢?   明月辉突然想起了平楚老人交给阿言的那个锦囊,据说平楚老人给他这枚锦囊的时候,笑容非常的诡异。   她心中思索着师父的尿性,摸了摸怀里,颤巍巍取出锦囊。   然后打开来看,里面,放着一张信笺。   信笺上第一句话:   【亲亲吾徒亲启。】   明月辉心底咯噔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对……对不起……狗子请一天假,明天不更,狗子要整理一下大纲。   合拢小爪爪,鞠躬~!   下面会讲一讲小瞎和小辉过去的一点事,非常甜,甜到小渣都要忧伤(小渣别哭,亲妈爱你tvt)   小渣:老子在打天下,有人在挖墙脚。   小清:老子在陪着小屁孩打天下,有人在挖墙脚。   小瞎:嘿嘿嘿嘿。   墙角:真香。 第90章 有事找谢公   【亲亲吾徒亲启】   【汝初入哀牢山之时, 五脏俱损, 形容衰败,为保身体康健,无痛无患, 为师尝采用保守疗法为汝医治。】   【然汝之身体根基已毁,虽表面与常人无异, 却不能生儿育女, 亦无法感受男女行事之乐趣。】   【余窥视天机,算到徒儿命中该有一劫, 遂等你历劫之后,再为你换除五脏, 革新生机。】   明月辉看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纸笺上平楚老人的字迹依然那样潇洒好看,从她上山之始开始,一点一滴娓娓道来。   原来,明月辉的身体早在上山之前就经历了严重的毁损,导致五脏俱衰, 形容枯槁。   然而明月辉不清楚, 到底自己经历了怎样的对待才会变成这样,她也一直不知道自己上山之前到底是谁,那些记忆都淹没在了她后脑勺的两根针里。   她只知道当自己的意识日渐恢复,她就是这样一个样子,这样一个身躯了。   就算平楚老人不说,明月辉也察觉得到, 这具身体到底是与平常人不同的。   她的身体虽不像袁芳尘一般医无可医,然一直不算是正常人的好。   作为一个人来说,她五脏虚废;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更是发育不全。   平得快凹进去的胸,寡淡无味的身材,就算被司马沅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揉也揉了,除了心有触动之外,其实身体真的很难有感觉的。   除了……那次代替司马沅吃药,那种感觉是被强制逼出来的,反应也远没有裴浅那样激烈,激烈到居然和一个器具行了夫妻之事。   虽然,那个器具确实也比裴浅自己的夫婿汝南王司马辞好用。   不过这种事还是要看夫妻双方,幸而司马辞对裴浅并非真的全是利用,他也愿意为了令妻子快乐而一起使用玉如意。   然而【无法感受男女行事之乐趣】几个字,莫名又让明月辉想到了原游戏里的袁皇后。   袁皇后南渡之时曾遭人侮辱,沦为了宫人们买卖凑齐渡江钱的流莺。   她就在那时脏了身体,也脏了灵魂。   袁皇后的这具身体,缺少了某些特性,那该比普通人经历这种事还要痛苦数倍吧。   还记得玩游戏的时候,作为玩家粑粑的明月辉操纵着司马沅游戏后宫,她最不喜欢进的,就是袁皇后的宫室。   并不是袁皇后太过冷淡,相反,从一些零星的剧情里可以看出,她似乎很想给司马沅快乐,总是努力地去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她甚至渴望有一个孩子。   有一次司马沅到袁皇后的宫室,发现她偷偷做了一双小鞋子,小婴儿穿的那种虎头鞋,特别可爱。   可是,每每到了床榻之上,袁皇后就如同一条死鱼那般,导致司马沅半点乐趣也无。   如今明月辉终于懂为什么了,不仅仅是南渡的经历影响,还有她自己的身体,根本体会不了半分乐趣。   一些奇奇怪怪的感情涌入心头,令她酸楚又难受,明月辉觉得,自己好像又懂了袁皇后一点了。   这般思索之下,明月会又端起信笺继续看了下去:   【若汝如今已来月事,那说明,汝已与寻常女子无异,为表为师之慷慨,为师还赠予了你一些寻常女子所没有的乐趣……】   明月辉左眼皮一跳一跳的,总觉得要看到什么不得了的字眼——   于是她顺着那【乐趣】二字往下看,一点一点挪移了目光。   【汝现今体质已于之前不同。】   【一则,由里到外,敏感之至,助你与夫婿畅享极乐之时。】   【二则,二次发育,受孕体质,令你与夫婿子孙成群福泽延绵。】   【乖徒儿,是否满意为师与汝之礼物,满意请打勾,并捎一坛建业好酒回哀牢。】   明月辉简直了耳根红透地看到最后的,这特么是什么神转折,告诉她这特么是什么神转折啊!!!   她娘的是世情小说看多了吧!   她明明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看到师父写的这张纸条依旧面目通红,感到羞耻不已。   别说满意请打勾了,她简直就想顾一百个差评师,天天给他打差评。   意念之至,她手指一个用力,瞬间,这张纸笺灰飞烟灭,毁尸灭迹了。   做完这一切后,明月会才发现,自己的腿脚已经酸软无力,她提起了裤子,瘫软地趴在了小轮椅上,就像一个无所适从的孩子。   比起身体的不适,其实内心的焦灼与茫然,才是一件更大的事。   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在古代来了大姨妈,到底该怎么做啊?!!   ……   由于东吴所建的太初宫太过古旧,司马沅也未入主宫廷,大部分安排好的宫人并未进入宫室之中。   就连谢如卿也是为流言所困,才进宫暂避。他为了躲避世家流言,甚至遣退了所有侍者,仅留青衣奴仆阿言在身侧。   而明月辉对外宣称的是回会稽袁家暂住 ,可当时的情况压根不允许明月辉多做移动,遂只得停留在建康。   为护得她的安全,司马沅听从了平楚老人的建议,将她托付给了谢如卿。而男女终归有别,为了明月辉的名誉,平楚老人亦清退了她身边的所有人。   其实明月辉身边哪有很多奴仆,除了裴元知配给她的两个暗卫,就剩下忠心耿耿的陈凉真了,司马沅那边终归是更需要他们的,这数个月来,陈凉真数人也一直跟随者司马沅南北奔波。   谢如卿与明月辉进宫各有理由,却一直行动在隐秘之中,属于秘而不宣的事宜。   所以她和谢如卿算是太初宫新的开荒者了,所谓开荒者,也就是诺大一个深宫庭院,竟只有谢如卿、阿言与明月辉三个人。   明月辉之前连死都不怕,面对这种窘境竟然第一次,感到无比地焦灼。   她该怎么办,她该咋整啊……   屋外夏雨震震,明月辉摇着轮椅鬼鬼祟祟地从恭房出来,沿着屋檐底下悄悄咪咪地走——   “夫人!夫人!”突入起来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头顶炸开。   明月辉整个背脊一抖,她抬起头来,看见浑身被淋得湿透了,还在愉快修房顶的少年阿言,她只得露出一个无比做作的笑容。   自从她醒来过后,阿言对她称呼就从晋王妃变为了夫人,说是司马沅还未登基,明月辉的身份还没正式盖章戳印之前,叫一句夫人总是没错的。   以前接触不多,她总觉得阿言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是个奇奇怪怪的少年。现在相处得多了,反倒觉得,是个身心健康又老实好玩的好孩子。   就像现在,他顶着大雨修房顶,明明是个苦差事,却那样快乐地朝她挥手,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露出健硕的肌理,这是一种属于自然的美。   听说这个孩子跟着谢如卿一起在洛阳宫廷里囚禁了好多年,非但没有养成那种自怨自艾的古怪脾气,反倒比宫外的孩子更加乐观与洒脱。   明月辉不禁想,谢公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不然他不会养出这样勤劳豁达的孩子。   这般想着,忽然,一股热流从下面涌了出来,明月辉猛地一顿,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裙边。   “夫人,您这么了,需要阿言来帮忙吗?“阿言见明月辉突然顿了一下,神色诡异,担忧起来。   “别!“明月辉猛地撑出一只手,赶紧阻止,可阿言还是不自觉地往前走,情急之下,她只好慌忙道,”我去找谢公,你继续修,我去找谢公帮忙就是。“   阿言一听【谢公】二字,在大雨之中,意味深长地看了明月辉一眼,“去吧……”   笑得十分安详。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小爪子合十,抱歉各位天使,狗子昨天休整了一天,从今天开始,狗子要开始认真屯文更文啦!   补两则小剧场,嗯~撸袖子嘿嘿嘿嘿~!   平楚老人:满不满意啊,乖徒儿,搓手手。   小渣:很满意啊,搓手手。   小瞎:瞎子也是啊,搓手手。   明月辉捂脸:没眼看了……   ……   话说……辉辉为啥会去找谢公……   小辉对手指:谢公不是什么都会么……   小瞎扶额:可是,瞎子也是个男人啊……   小辉继续对手指:可不是看不到么……   小瞎一把将辉辉堵墙角:……你以为看不到就不能为所欲为了是吧?   小渣吃惊脸:你们俩在干嘛……(我好想加入怎么办……) 第91章 月事带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迟疑而不失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此时黄昏已暝, 渐渐入夜了。   “进来, 瞎子还没睡。”屋内的人道。   随后,原本黑暗的屋子亮起了一丝灯火,不知为何, 屋外的明月辉瞧着那点点火光,感觉到一丝心酸。   如若不是她此番要进去, 这里面依然如同永夜一般冰冷与黑暗, 瞧不出一丝人的生气。   这些年来,谢如卿——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门槛, 早已被谢如卿吩咐阿言给拆了,这样, 摇着轮椅的她才能在宫室各处畅通无阻。   明月辉两轮一滑,进了房间,发现谢如卿正靠在窗棂前,窗前的灯火将他的轮廓照得深邃,他果真生了一副好皮相,无论哪样看来, 皆是那般清神秀骨。   那只叫做啾啾的鸟正坐在他的一只手上, 他的另一只手正捻了一把自制的小梳子,轻轻梳着啾啾快要秃顶的头毛。   “这是?”明月辉看不明白。   “平楚老人走时配了生发水,啾啾老了,头毛掉得差不多了,瞎子给它抹点。”谢如卿平淡地说。   啾啾服帖地做着,舒服地眯着眼睛, 享受谢如卿小梳子一点一点的爱抚。   “你对它真好。”明月辉的声音也不由放小了。   谢如卿唇角弯弯,眉眼也弯了,“它啊……陪了我很久的。”   两人一时无话,享受着这相对无言的静寂……不知为何,明月辉总觉得,和谢如卿在一起,她的心总是莫名地平静与安心。   就像是这样不着一语,也好像说了千万言那样,这就是传说中的倾盖如故吧。   直到……下身的那股暗流打破了平静,猛了又汹涌而出。   “嗯……”明月辉喉头更了更,她已经撕了点布帛来垫着了,还是无济于事。   “怎么了?”谢如卿耳朵动了动,察觉到她的怪异。   明月辉:”……“   谢如卿眉目一敛:“说。”   明月辉觉得这种事羞耻极了,哆哆嗦嗦想要开口,又觉得这种事一开口,她在这样清风霁月的谢公面前,就再也不能做人了……   ”血腥味?”谢如卿睁着眼睛,鼻子微动,“夫人,你……”   “不不……不……非是伤口!”明月辉局促地夹了夹双腿。   “难道是……”谢如卿正要开口。   “别……别说……”明月辉声音小了下去,轻轻乞求他。   谢如卿沉吟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将睡着了的啾啾放到桌边的窝窝里,又问道,“搞不定么?”   明月辉明白他应是明白自己的问题了,于是咬了咬嘴唇,“师父说我从小体弱,那……那每月来一次的事,就……就从来没来过……”   她说谎不打草稿地编着,“这次换了五脏,倒是第一次来了。”   “所以就叫一大男人给你想办法。”谢如卿顺口揶揄道。   明月辉也不想的啊,明月辉一想到要是告诉了阿言,那小家伙一惊一乍的才叫完了,起码谢如卿看不到,又是那种无所不知、博学多闻的类型,她琢磨着他该是有办法的。   可听到他如今所言,明月辉一股血气入脑,顿感羞耻不已。   她本就赌谢如卿人好,不会笑她的,可如今连谢如卿都笑话她了,她就算自己流血而亡了,也不会再求他的。   于是她硬气地抬起了头,心中打定了主意,怎么也要保留最后的尊严——   就在她再度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她愣住了。   那是怎样的表情呢?   他是笑着的,又不是那种嘲笑,而是一种欣然的、温暖的、又带一点风趣的调笑的那般笑意。   如同此时此刻的灯火,又如同小啾啾睡梦中翕合的小翅膀,毛绒绒的……覆盖起了她赤裸|裸的羞愧与胆怯。   “谢……谢公……”明月辉喃喃。   “此事来人理伦常,夫人何必介怀。”谢如卿轻轻的一句话,就好像有魔力一般,驱走了她一切的窘迫与拘束,“夫人稍等瞎子一下,瞎子取一取材料。”   谢如卿站起来,摸索着从坐垫中走下,想要去木柜中取东西。   ”要我帮忙么?”明月辉连忙摇着轮椅跟上。   谢如卿愣了一下,随后朝她灿然一笑,“好。”   这或许是谢如卿最亲民的一次了,明月辉恍然见到那个笑,心一下子就像被打开了一般,不那样因着身份的差距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棉帛、棉花,针、蚕丝线。”谢如卿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准确无误地开始指导明月辉如何去搞到这些东西。   比如说拆了他柜子里洗得干干净净的隐囊,剪成一条一条细碎的布条;   又或者取出那箱子里唯一一床包得上好的锦衾,一点一点剪开来,取出里面暖烘烘的棉花;   再或者针与蚕丝线的取得……   做好这一切后,明月辉摇过去,将这些东西装进盘子里递给他。   “夫人可以指点一下瞎子,这些物品的位置么?”瞎子接过盘子的时候,轻轻地问。   “哦。”明月辉鼓了股勇气,“得罪了。”   她轻手轻脚去勾了他一指,小心翼翼向前移动,触碰到针的时候,解释道,“这是银针,在盘子最上方……”   “这里是布帛……这里又是丝线……”她一点一点给他指位置。   明明是看不见的,有时连睡着了也睁着眼睛。   可此时此刻,谢如卿却微微地闭了眼,感受着她略微粗糙又小小暖暖的手,这样微小又珍贵的触感,好温暖啊。   “清楚了吗?”耳边,她的气息是灼热的,像只受惊了的小兔子一般,谨小慎微地问着她。   他本来想答没有的,可又不忍心让她多劳累一次,遂点了点头。   ……   雨过天晴,星夜无月,夏日的繁星勾勒了漫天夜幕。   池塘里水光与星光交映着,流泻出淡淡的辉光。   明月辉坐在轮椅上,有些昏昏欲睡了。   此时谢如卿背对着她,灯火下,手指投射到墙壁的暗影是那般流畅。他在缝制一个东西,明月辉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缝纫之法居然如此得心应手。   那手指的暗影在她面前晃动,弄得她昏昏欲睡,不知不觉,暗影迷离了起来,她睡了过去。   “夫人,夫人。“谢如卿淡淡的,又有点焦灼的声音入耳,明月辉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礼貌地在他的房间打了个小盹儿。   “抱……抱歉!”明月辉一个激灵坐起来。   “让你久等了。”谢如卿倒还有些歉意。   明月辉望了望天空,以天文之法卜算了下时间,发现还未过去一炷香,“不,够快了够快了。”   谢如卿转过身,亦将缝好那物用托盘装着,递了过去,“赶事赶急,怎么也慢不得。夫人先拿去用罢……”   明月辉接过,定睛一看,竟是一条与现代的卫生用品相仿的长条状布条。   她的脸一下子就烧着了,拿起来囫囵吞枣地端详了一眼,原来谢如卿用布帛裹着棉花,临时给她缝制了一条这东西。   ”咳咳,此物名叫月事带……”谢如卿怕她不知道,又提醒。   好丢脸啊……早知古代也用得差不多,她干脆就自己缝了……找谁缝不好,居然谢公替她缝了月事带,是谢公,那个挥斥江山、冠绝天下的谢公!   “哀牢山上……没有这东西……多……多谢了……”明月辉慌忙将月事带塞进怀里,两手一滑,赶紧落荒而逃。   “等等。”谢如卿叫停她。   “怎……怎么了?”明月辉蓦然停住。   谢如卿:“会用么?”   我不会,你要亲身给我示范体验么?!明月辉内心突如其然地来了个流畅的弹幕吐槽。   “会的,女人天生就会……”她几乎是流着泪说这句话的,说完,消失在了走廊身处。   她没听到,她走后,那“冠绝天下”的谢如卿,竟对着那池星光,轻轻地笑了——   “呵呵……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惊一乍的小麻雀。”   说完,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真的长得令你如此惧怕么?”   ……   明月辉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换一换自己的衣物。   她从怀里取出那片月事带,总觉得怪怪的。   她将其移到灯下,就着灯反复地察看,终于发现了那一丝诡异之处。   此前谢公吩咐她,专门裁剪带红色的布帛,所以这片月事带是偏红色的。可这本是隐囊拆分而成,隐囊上绣了一朵荷花,有粉色、红色,也有白色、紫色。   只见月事带上的针脚下,一点一滴,全是密密麻麻的血渍,那些血渍因太过细小了,很容易被误会成布帛本来的点染。   明月辉握紧了那片月事带,缓缓带到了胸前。   她前前后后在脑海里串联刚才的事,很多之前忽略的细节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那煌煌的灯火,那手指在白墙上纷飞的影子,那不到一炷香便赶工完成的月事带……   “赶事赶急,怎么也慢不得。夫人先拿去用罢……”这是谢如卿对她说的话,他怕她来不及了,所以才这样惶惶然地赶工。   她以为他是智计百出、冠绝天下的谢如卿,所以什么事交给他就一定没问题。   可她怎么就忘了,他是个男子,还是个看不见的瞎子啊……   叫一个瞎子去给她缝制月事带,还是那样火急火燎的速度……明月辉再度从胸口拿起那块月事带,明亮的灯火下,血渍斑斑驳驳,不知扎破了多少次手指,可他……他从未表露过啊……   明月辉深深吸了一口气,揣起那枚月事带,两手一推,越过长长的走廊,赶紧往回走。   房间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可明月辉知晓他并没有睡着。   “谢公。”她破门而入,并没有敲门。   “嗯?你怎么来了。”谢如卿的声音没有慌乱,听方位,他还坐在窗棂边。   明月辉摇着轮椅过去,熟练地打了桌子旁的火石,点燃了灯。   灯火幽幽照亮了他的轮廓,他的整个身子半明半暗地待在阴影里,他的左手上还拿着一块布条,右手握着一团棉花,正准备塞进去。   两个人相对无言,好大半天。   ”你,你还做这个干嘛?“明月辉有点发不出声音,她控制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点。   ”给夫人多准备两个备用,看夫人的模样,总感觉毛毛躁躁的。“他平和地答道,右手里的棉花轻轻往布兜里塞了塞。   明月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却止不住自己喉咙的哽咽。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的两只狗爪爪在码万字更,期待吧,哇卡卡卡卡……   啾啾:年迈啾啾,在线卖萌,为主人搭桥牵线,义不容辞!   小瞎:看见没,连宠物都为我助攻。   小渣:你以为我没有?   于是一手牵着真真,一手牵着小清就来了。   真真、小清:????怕不是想挨打…… 第92章 往日春事   “谢公……你是对任何人都如此好吗?”明月辉努力控制喉咙的哽咽。   真的……真的有好久好久, 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了。   那样的好, 陌生又熟悉,她不知该如何接受,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两个人靠得从未如此近过, 明月辉甚至可以感受到男人清浅的呼吸,直至这样, 她才觉得, 他是个真真正正会流血会受伤的人,而不是一个万人敌的神。   灯火暖暖的, 有些撩人。窝窝里的啾啾睡在旁边,毛绒绒的身子上下起伏着, 咕噜噜打着呼噜。   这是明月辉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直视谢如卿。   他穿着白色的深衣,披了一件外袍,灯火照亮了他半边的轮廓,而另一半隐没在了黑暗里。   可就是那半边的侧脸,让她觉得, 到底是怎样的天地造化, 才能雕琢成这样一个人呢?   每一笔,每一琢,都似人间造化的极致,她仰望不能,只余赞叹。   他的眼珠尤其好看,就像小时候明月辉玩过的玻璃弹珠, 被灯火一照,暗自流光。   拥有这样眼睛的一个人,又有谁能相信,他是一个瞎子呢?   明月辉想,他到底是狠了怎样的心,才忍心毒瞎了自己这般纯粹而好看的眼睛的呀。   ……   【谢公……你是对任何人都如此好吗?】   乍听到这句话,谢如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偏了偏脑袋,似在思考怎么去回答。   他是那样认真地在思考,明月辉从未见过谢公思考一件事能思考这么久,就连交给她皇诏,决定全天下的命运的时候,都是那般果决而迅速。   为何他在这样简简单单的问题上会停留这么长时间呢?   明月辉见他摸着下巴犯难的样子,好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有些想笑又不禁看得怔愣了,她决心不再为难他了,“谢公,你多大了呀?”   她以前对他不熟悉,在游戏里,他也只是一个背景人物而已。   她只知晓,他和云帝曾是夫妻,云帝十八岁嫁与哀帝,如今大约三十三四的模样。   游戏里描写过云帝的美貌,说是连北魏君主都惦记的盛世容颜。   她那时以为,谢如卿也应是与云帝般配的,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才当得起万人敌的沉稳与霸气。   可当真正见到谢如卿之后,她又被他容颜上的年轻所震撼了。   可说不定,是个跟平楚老人一般的老妖怪呢?明月辉瞧着谢如卿清神秀骨的年轻容颜,如此想到。   “快二十有五了。“谁知谢如卿淡淡回答。   明月辉:“!!!”   “下个月满二十五。“谢如卿低下脑袋,手指往布袋上摁了摁,似在数着自己的年岁。   他怎么如此年轻!!!明月辉微微睁大了眼睛,连呼吸也在刹那间滞重。她压根没想到,谢如卿当真只有二十四岁,算起来比她自己的现实年龄还堪堪小了三岁啊。   之前她还将他当做老前辈一般尊敬,如今看来,她心下的包袱算是放下来。   原来他也不大嘛……他跟她是可以说话的同龄人呐,明月辉为冒出的这一思想而感到兴奋。   “下个月,我也可以帮你庆生了嘛……”明月辉手一轴,离谢如卿又近了一点,“反正你也会暂时留在宫里的,对吗?”   谢如卿感觉到她的靠近,浑身的肌肉几不可闻地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嗯。“他点了点头。   不只是这朵灯火暖氛围,还是啾啾的打呼声安了心神。明月辉觉得,他如今的模样,更像个凡人了,那种可以做朋友,可以亲近的平凡人。   “把手给我看看,刚刚是不是扎伤了很多……“明月辉伸出手去。   谢如卿霎时间捏紧了布袋,并没有说话。   见谢如卿迟疑,明月辉又道,”医者不分男女,谢公只当我是平楚老人之徒,我也只当谢公是需要医治的病人,如何?“   灯下,谢如卿眉角舒展,渐渐放下了警惕,正准备摊开——   “额……”明月辉只感下面又是一阵汹涌,这次离谢如卿更近了,血腥味也更重了。   她才反应过来,刚才急急到来,满脑子都是谢如卿浑是针孔的双手,哪里还有心情关心换不换月事带的事,如今这该死的大姨妈再度提醒了她自己的处境,她只觉得……尴尬,十分尴尬。   “噗……”谢如卿忍不住笑意,“夫人还是去处理了,再来关心瞎子吧。”   被谢如卿这么一笑,明月辉更加窘迫了,急忙点了点头,摇着轮椅出去办事了。   在她走后,谢如卿的神情一点一点变了。   他翻出手帕,抹了一把手,将手指流下的鲜血擦尽。他其实没怎么用过针,每一根手指上差不多都被狠狠扎了四五个针孔,若不是内力封了一些,这血倒流得止不住了。   他想象着小女子方才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重新拿出棉花塞进了布袋。   他得多做几个才是,她还真是跟以前一样啊——   那一年,她才十六岁吧。   也是个梅雨时节,他刚被任命为执金吾,那夜轮到他值夜,遂住进了皇宫里。   在此之前的两年,他尚在北魏作战,习惯了枕戈达旦的日子,睡眠也异常浅。   还是皇后的莫唤云以慰问的名义带着小小的安宁公主过来看他,他哄着安宁公主入睡之后,皇后便由嬷嬷抱着睡熟了的小小女孩离去了。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莫唤云为何总是来找他,或许真的如同别人谣传的一般,皇后将他看做了心腹。   当时时局颇乱,他为了谢家的安稳,不得不假意与莫家结盟。   皇后走后,夜里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窗前的那棵芭蕉树开起了艳丽的红花。他睡得朦朦胧胧的,听到了小耗子一般低低的啜泣。   他睁开眼睛,蹑了脚步,闪到门后一看。   一个小姑娘正蹲在那儿,低低哀哀地咬着牙哭。   “姑奶奶。”他认出了来人,这小姑奶奶不知何时跑到他这里来的,雨声太大,她又太过悄无声息,致使他现在才发现。   “呜呜呜呜……”少女没有说话,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谢如卿一手拍住她的肩膀,发现竟然湿透了,”我的姑奶奶,你就这么一路淋着雨跑过来的?”   “嗯……”少女闷闷答了一声。   此时两个人还只是相互交好而已,有一些两厢情愿的暧昧,可碍于身份与地位,谁也没有捅破开来。   “你怎么了呀?”谢如卿也很意外,少女从不会这么晚来找他,毕竟两人身份有别,就算在宫里,也是很少见面的。   “来看看你。”少女呜咽着,小脸埋进双手。   “别人欺负了?被姑姑罚吃的了?还是缝衣服的绣针又没磨好?”少年也蹲了下来,蹭了蹭小姑娘,“别哭了,要不我替你给姑姑说情,或是又替你磨一晚上的针呗。”   是兄弟就要两肋插刀的。   “哇……”少女被他这么一碰,哭得更加汹涌澎湃了,“阿奇,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嗯?”谢如卿奇怪了,“不是说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么?怎么,你找到你亲人,偷偷送了礼许你出去了?”   少女狠狠摇头,“我……我要死了……”   谢如卿听后大震,余光忽而瞟到一物,他定睛一看,少女身下居然聚了一滩血!   他哪敢耽搁,一把勾住她的腿,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快步走向床铺方向。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少女脸变得通红,越哭越凶了,“阿奇,男女授受不亲的!”   谢如卿皱着眉头,大步迈向屋内的床铺,将她小心翼翼搁置床铺之上,逼问她,“怎么回事?”   少女被他压在床上,浑身被雨水淋得湿透了,单薄的衣裙紧贴身上,勾勒出似有若无的线条来。   谢如卿默默移开了眼睛,他的某处,起了反应了。   该死,怎么会在现在起反应了呢,虽然他第一次起反应也是因为梦见了她。   少女的呼吸急促极了,“阿奇,我会将你的衣服和床都弄脏的……”她那般自卑地说道。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少年急急翻找出药箱,“到底哪里受伤了?是否是被人欺负了?”   他一连抛出几个问题,把她问得一愣一愣的。   少女委委屈屈地掉金豆子,一股脑地摇头。   少年一见她的模样就来气,都什么时候了,她矫情病又犯了,“吾这有伤药,若你执意不说,休怪我先斩后奏。”   言罢,手指捻住了她的腰带。   “别……不要!”少女尖叫起来,捂住了腰带的系绳,“阿奇,我那个地方流血了……”   “梓香姐姐说,女孩子生来就有这个病,都是十四五岁发病。”少女抽泣着讲述着宫里交好的小姐妹告诉她的话, “每个人生与死的概率是一半一半的,若是一天内止不住这个血,人也就这么去了。”   “阿奇,都半天了,这血越流越多了。”少女崩溃地说。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临死之前,想要见他一面。   幸好,今晚他在宫里当差。   “给我看看,我替你包扎。”谢如卿强硬地掰开了她的手。   “不,那个地方不要!”少女慌忙地挣扎了起来。   “啪嗒!”少年直接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将她逼到了床角,“闭嘴,你真吵!”   因他在战场上历经了生死,他才尤为珍惜生命,他不允许任何人轻言生死,尤其是……尤其是这个人……   谢如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没来由地心慌,他害怕,害怕失去眼前的这个人。   这样的想法就像一颗种子,种进了心中,逐渐生根发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鸟没了,狗子妈妈把它和它的蛋宝宝都埋了……蛋都是死蛋,都没有孵出来,结果这几天它也没了……   狗子现在心情down到了极点……对不起……这么晚才发,狗子想再哭一会。   下一章会讲小瞎把小辉辉抱到床上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蛮好看的,明天狗子早点发。   今天就没有小剧场了,对不起,狗子实在太难过了,写不出来了……   呜呜呜呜呜…… 第93章 当年誓约   “谢奇, 放开我, 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少女挣扎着,血又从她下本身涌出来, 染红了床铺。   “该死。”谢如卿眼见她血流如注的下身,两只手直直扣住了她的手腕, 将她逼至床角, “生死关头,你勿要任性了。”   两人靠得很近, 为了制服住她,他的身体紧紧压着她的, 他干燥的深衣被她濡湿的裙裾打湿,渐渐摩擦生了暖意。   两个人都感觉到不对劲儿了,少女的脸红彤彤的,连哭泣也忘记了,羞愤地别过了脑袋。   少年的把柄已经抵在她的小腹上了,硬硬的, 烫得灼人。   少年两颊飘过绯红的云朵, 只不过片刻,他意识到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   于是剑眉一横,顺势欺身上去,将她的手直接绑在了床柱之上。   “你……你干什么?”少女惊呆了。   他箍起她的下巴,令她与他相视,“教你, 老实点。”   紧接着,少年直接解了她的腰带,轻轻褪下她的裙裾与外罩——   那条浸满了血水的亵裤露了出来。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伸出手抚了上去——   ”谢奇!“少女突然尖叫道,她的胸口不停地起伏,泪流满面。   ”嗯?“少年抬眸,掰正她的脸颊。   ”你此番看了我,就算到了地下,我也不是清白的了。“她死死地咬着唇,像是绷了一口气,像是要咬破那好看丰润的唇珠。   少年盯着她,一直盯着她,蓦然一笑,“呵。”   “你,你笑什么?!你不知女子的名节与清白多重要么?!”她怒叱道。   “我可以让你更不清白。”少年一手捏住她的两颊,强迫她的牙齿离开可怜的快要被咬破了的嘴唇,然后猝不及防地覆盖了上来。   他强硬又霸道地啃噬着她的嘴唇,撬开她的贝齿,进入到里面,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   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仿佛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事。   他瞥了一眼,直接大掌盖了过来,掩住了她的双眼,“你投入一点。”   少女:“……”   仿佛今日就是最后一天了,湿冷的衣物,火热的身体,还有激烈的亲吻,两个躯体不顾一切地相互碰撞着,忘我地吞噬着对方,心的悸动超越了地位与阶级,跨过了山重又水复,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好久好久之后,少年抬起了头,气喘吁吁地垫起少女的后脑勺,银丝分离,缠绵若水,“累不累?”   方才他将气都渡给了她,相信她没有他这么累的。   少女红着脸,安静地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谢如卿一笑,又重重亲了她一下,才起了身。   他朝太极殿的方向跪了下来,回过头来,朝面露惊惶的少女安抚一笑,”皇天在上,后土为证,吾谢氏如卿愿娶梓宣为妻。从此乐则同乐,忧则同忧,生而同寝,死而同穴!“   言罢,稽首,恭恭正正朝天地拜了三拜。   少女,早已泪流满面,无法再说出一句话了。   谢如卿站起来,轻轻拭去少女的泪水,温柔道,“夫人,可否让为夫为你治伤?”   “阿奇,你会……后悔的……”少女巴巴的望着他,一双杏眼含着水,“你不值得为了我这么做。”   谢如卿摇了摇头,眼睛就如同十三个州的烽火一样明亮,似要燃尽一切,“我谢奇后悔过很多事,但这件事,不悔……”   言罢,他的手再度抚上了少女的亵裤,“现在可以了吗?   他抬起头来问她。   少女羞涩地点了点头。   ……   ……   “还……还有救吗?”少女紧张地问,杏眼紧紧盯着少年,如同一只受惊的小母鸽。   谢如卿捂住鼻子,防止少女看到自己汩汩流下的鼻血,他难得脸红到了耳根,久久不能平静。   他哪里想得到,少女指的【伤口】,是那处啊……   “阿奇,阿奇?”少女的心跌宕起伏,仿佛她的生死就拿捏在谢如卿的一句话中。   谢如卿转过头,从柜子里取出自己备用的衣物,“换了。”   “你绑着我,我怎么换?”少女没好气地说道,“难道……你要替我换?”   “荒唐!”   少年一想到要替少女换衣,原本止住了的鼻血又汹涌而出。   “到底……到底有没有法子救?”少女依旧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双腿不老实地蹬了蹬,春光又一次——   少年的鼻血直接冲破了手指。   “有……”谢如卿慌忙地转过身去,他望了望啪嗒啪嗒徜徉在雨中的芭蕉树,心想,自己的媳妇儿咋能可爱成这样呢……   “可能……需要两片月事带……”   ……   一想起那个一边流着鼻血,一边替媳妇儿缝制月事带的夜晚,谢如卿不禁笑出了声。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那样呆呢?   啧,在平楚老人身边的这些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   “谢公,谢公,我回来了!”门口,想起了明月辉爽朗的声音。   谢如卿的心一阵悸动。   “啊!谢公,您怎么流鼻血了!”紧接着一双熟悉又温暖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骤雨还是那年的骤雨,少年也是那时的少年。   可惜,前尘隔海,古屋不再。   ……   遥远的洛阳,乱臣贼子周满篡位登基,立国【宋】,史称【周宋】,周满则被称为【宋元帝】。   周宋元帝周满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洛阳宫城中建了一座黄金打造的建筑。   金屋,金屋,金屋藏美人。   周满登基后,他封了皇后、贵妃、昭仪、婕妤、美人……每一个跟过他的,没跟过被强塞来的女人,都得到了自己应得的位置。   除了金屋里,那藏着的美人。   洛阳宫城多么宏大,深深宫墙,恢弘无际。   鼎铛玉石,金块珠砾,这样多的繁华宫室;明星荧荧,绿云扰扰,这样美的后宫佳丽,而周满的日日夜夜,也只走进一所宫室——他的金屋。   当周满处理完政事之后,他如往常一样回到金屋。   珠帘晃荡,女仆们毕恭毕敬地伏跪恭迎,女人睡在拔步床里,浑身只穿了一件纱衣,脖子上套了一个项圈,锁住她的行动。   她的四肢已经被正骨接上了,睡觉的姿势蜷曲着,光滑的腿部嫩白又丰满,就像软软的羊奶。   就算是深眠之中,她的手还是紧紧护着腹部,就像母鸟保护着自己的雏儿。   她的肚子圆滚滚的,已经颇为显怀了。   周满见了那肚子,心神意动,心底一软。   昨晚,他就这般轻轻抱着她的肚子,从侧面小心翼翼地以手来满足她,她在他怀里轻轻吟哦,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那是她第一次这样地乖。   周满生怕吵醒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挥手屏退了左右。   “陛下,我的陛下……”周满轻轻抚过她的鬓发,她的头发又浓又密,松软如云堆砌,手感好极了。   当他年轻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他被蒙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他是那样地害怕,却听到了铃铛响动一般悦耳的嗔斥。   她教他跪下,那声音那般骄傲,那般盛气凌人。   当时的周满想,这……就是九天仙女的声音么?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低下头去,想要吻她的鬓发,忽觉她在几不可闻地呢喃着什么。   他俯下身去,想要听清楚——   “如卿,如卿……我好想你啊……我的……如卿呐……”   一字字一句句,没有一个,是周满的名字。   全是谢如卿。   谢如卿。   谢如卿。   周满霎时妒火中烧,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更,下午有事,大家不要着急,小渣的戏份马上就出来了——这文男主是小渣,但是狗子不会亏待小瞎的,就酱~!   小渣脸红ing:可不可以给我也安排一场……看的戏……   小辉辉:忒不要脸了,当年我还年少无知   小瞎笑眯眯:就是。   狗子伸出爪:来,讨好狗子,给你安排。   小渣喜极而泣,咕咕咕就哭上了。 第94章 清河王你好哇   “喂!”一个声音从头顶冒出, 吓了明月辉一跳。   此时她正在宫里那片萝卜地里拔萝卜, 听到这一声轻唤,她直接吓得坐到了地上。   明月辉一直知晓,自己身在宫中的消息是个秘密, 必须隐瞒。   平楚老人临走时也嘱咐阿言,叫明月辉时刻谨记着戴上人|皮|面|具。   但这一片平时本身没有什么人, 她对自己的管理也就松懈了下来, 常常取下面具不戴,毕竟面具不是自己的脸, 戴着又痒又痛。   明月辉害怕来人看到自己的容貌,直直别过了脑袋。   她如今换上了一身不显眼的侍女宫装, 海棠红短襦配上香桂色的下裳,再搭一条豆绿色的长褙子。   看着还是少女的发型,瞧起来娇俏又可爱。   若是寻常宫人,定是不会认出她的,明月辉侥幸地想着。   “袁芳尘?”那个声音迟疑地辨认,深沉而磁性, 就像正午的阳光。   明月辉乍一听到声音, 心里咯噔一声。   她抬起头来,正见篱笆外一个白衣男子,他的背后正是万丈阳光,他的轮廓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   “沈……沈南风?”明月辉结结巴巴叫出这个故人的名字。   清河王,沈南风。   一个名字,恍如隔世。   初见之时, 他是寻死之人,她是才沦落到游戏世界里的玩家粑粑。   曾几何时,她把这个游戏里的一切都当做吃瓜,直到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他所爱的土地与百姓,重披战袍,义无反顾地返回已被叛军占领的洛阳。   明月辉不否认,对他是动过心的。   他是个如斯高伟的男子,又是乱世英豪。   在那样风雨飘摇的夜里,那一声声垂死中呼唤着的【阿月】,令她恍惚而欣羡。   孤男寡女,生死相过,很难不产生一丝一毫的波澜。   何况沈南风又不是司马沅那般半大的孩子,他是个成熟的男子。   嗯,她看过,哪儿哪儿都挺成熟的。   后来他寄信给她,她也很高兴的,还曾有一个打算,若是司马沅执意这么熊孩子下去,她至少要寻一个靠山。   以免落到以后袁皇后的下场。   可惜后来被稚儿误会了,辗转遇到了很多事,那份子心思也就淡了。   说起来,两个人分开到相聚,不过几个月,就恍如隔世一般,那人还是如初见一般,恍若天神一般高大俊朗。   可相对而立,心境却依然不同了。   “你还记得我呀。”沈南风对着她,咧嘴一笑。   他一笑,天光泄下,明月辉有点恍然。   清河王沈南风,是与谢如卿完全不同的男子。   谢如卿是若霜雪一般高雅出尘,而清河王,他是冬日的阳光,夏日的风,稍微靠近,便感到热浪一般的暖。   “从未忘却。”明月辉也笑了,心里莫名有点心酸。   沈南风:“本来说等我回来告诉我名字,你看,我现在也知道了。“   明月辉低垂了脑袋,“对呀。”   沈南风端端正正瞧了她一眼,弯下腰,又问道,“伤都好完了吗?”   他再次见到她之时,可是一剩下一口气了。   他很想触碰她的,可是……可是明知道不行啊,抱着她的那个人,看着她的样子,比看全天下的珠宝加起来的样子还要珍重。   “好得差不多了。”明月辉见他那神情,咬了咬唇,装作十分开心地模样。   她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就地转了一圈,“你看。”   香桂色的百褶裙旋开,她宛若花中仙子一般的美貌张扬地闪耀着,就算是在……萝卜地里。   沈南风好久没有正眼看过一个女人了,今日见她,又土又可爱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趣啊,可见谢如卿确实把她照顾得很好。   “芳尘。”他突然喊了一句。   “嗯?”明月辉停止旋转,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卷轴,弯腰隔着跨栏递到她面前,“交给谢公。”   “这是?”明月辉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沈南风亲自前来,送到谢如卿面前。   她方才就在想,为何沈南风突然出现在了太初宫之中,他分明在协助司马沅四处安抚民众、平定叛乱。   “叛军将领周满遣人送来此物,说有大礼要交给谢公。”沈南风敛了神色,那张脸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周满……明月辉神色同样凝重起来,那个把司马一族做成八大菜系的男人找谢如卿有何事?   她想不出,谢如卿炖来又不好吃。   “长安已被周满攻陷,吴王司马翎遭周满囚禁。周满派人传言,卷轴中藏有吴王等人的关押之处,可必须遣人亲自将画中内容读给谢公听才行。到时谢公自会破解其中奥妙,如若不然,吴王司马翎之死,是会算到司马沅头上的。”沈南风眼神凛冽。   明月辉瞬间明白了沈南风的意思,周满送达这份卷轴的同时,肯定也会昭告天下,看看司马沅到底救不救自己的兄弟。   如若不救,吴王司马翎死,则天下会怪罪司马沅不念兄弟之情,这般连手足都不顾的人,如何顾及天下人?   可如若救,就必须依周满之言将卷轴送达谢如卿,然而周满敢如此大动干戈,此卷轴定是不利于谢如卿的,开与不开,这又令谢如卿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区区一个卷轴,既能让司马沅皇位动摇,又能掣肘谢如卿,还能让司马沅与谢如卿君臣之间产生罅隙,真当好一个一件三雕的诡计,好一个天生霸主的周满。   “司马沅怎么说?”明月辉突然想到了,抬起头来问沈南风。   这个卷轴肯定第一时间交给司马沅,她很想知晓,司马沅在此时此刻是如何抉择的。   “主公把决定权交给了谢公。”沈南风道,长风吹起了他的衣袍,“若谢公不愿,主公说,他愿背上骂名亦不愿令谢公为难、寒心。”   明月辉怔愣片刻,她有点不敢相信,司马沅在短短时间内竟然能做出如此有担当的抉择,“他……还好么?”   沈南风意识到她在说谁,眼底的黯然一划而过,“路过江州之时,主公为人刺杀,受了点小伤,幸而有凉真姑娘的及时医治。”   听到司马沅受伤,女人漂亮的星眼不自觉睁大。   又听到他为陈凉真所救,女人的眼皮耷拉下来,绽放出了一个不自觉笑脸。   “还好还好。”她喃喃。   “主公小小年纪,勤政好学,敢作敢当,雄才谋略亦不输人,还望夫人安心。”沈南风又是一个抱拳道,距离微微拉远了。   明月辉抬头看了他一眼,心底明白君臣终须有别,若他日司马沅登基,怕是他们的距离还要更远一些了吧。   “多谢清河王。”她亦裣衽为礼。   随后,接过卷轴,又缓缓开口,“你放心,谢公照顾我颇多,无论卷轴里是什么,芳尘都会护得谢公周全!”   沈南风深深看了她一眼,身份地位变了,可眼前的女子似乎是没变的。   他点了点头,“沈某亦将回去了,待时局稳定了,过几日再来讨杯茶喝。”   明月辉才意识到,他定是快马加鞭奔来的,送完卷轴还要去追司马沅的马程,“好,再会啊!”   再会啊……明月辉怀抱卷轴,眼见着沈南风离开。   她以为自己与沈南风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万万没有想到,那暗暗的河流下,早已涌动着不同寻常的东西。   两个人的渊源牵扯得太长与长久了,终有一天,会若河中淤泥,被挖掘出来,重见天日。   ……   谢如卿所住的宫室叫做芳华宫,在吴时,先帝的未亡人们往往被安排在此。   她们就像是死人留下在活人世界的最后纪念一般,无人关心其死活,被人放任自身自灭,与整个太初宫格格不入。   “其实这群中老年妇女还过得挺滋润的。”阿言反驳这种悲观言论,“正因为没人管,所以爬墙了也没人知道啊……”   “有女人跟宫里的侍卫、执金吾、御林军生了孩子,就养在芳华宫里。她们的情人从外面带来足够的物质,她们就开始在这里种菜、养猪、养牛、养羊,过自给自足的小生活。”   “吴王朝不是很快就被灭国了吗?”明月辉问道。   “对呀,吴王朝灭了,大梁军队打来。吴元宗肉袒出降,吴元宗和妃子们都去了洛阳,留下这一堆无人管的中老年妇女。”   “她们就和他们的情人们名正言顺地在了一起,也不用买房,也不用上户籍,几代人就守着太初宫的院子过。”阿言唠唠叨叨的,倒像个管家婆。   明月辉点点头,怪不得这里要菜有菜,要牛羊有牛羊,什么生活用品都有,就是房子破了点。   ”后来这些妃子的后代慢慢搬出了宫,遵循先祖的意思,还是时时进来保持下人气。直到咱们住进来,把他们都赶了出去。”阿言插着手,仿佛当时赶人的不是他一样。   “所以,你特别把我堵在这里,到底要传达什么意思呢?”明月辉抱着卷轴,她本来要去找谢公的,莫名其妙被阿言堵在门廊边,科普了一大堆芳华宫的来历。   “以后谢公就住在这里了,这里也不属于后宫,你……你也是可以常常来的。”阿言说着说着,红了脸。   就像当年先妃们勾搭那些侍卫与金吾卫一样,梓宣夫人也可以常常来与谢公幽会的嘛。   阿言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明月辉没理解到他的意思,“这是当然。”   谢公为何她和司马沅到了这种地步,就算为他赴汤蹈火,也是该的,何况时时有个照应。   她没注意到,阿言的嘴角咧得尤其地开,少年甜甜地说,“阿言便是放心了,夫人以后,要多多照顾谢公呀,请吧!”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有点崩溃,昨天旧书被锁了十五次……狗子难受鸭……   小渣:乖狗狗,以后拉灯剧情少写点,就不会被锁了。   小瞎:对啊,请以后整本书都不要给某渣一点点福利,谢谢!   小清、真真:赞成。   本来想安慰狗,却被自己坑了的小渣喵喵大哭:”狗子啊,说好要和辉辉生孩子的,不是说一言为定的么~!“   狗子:理论上,一拉灯,孩子就会蹦出来了。   小渣:胡说,连亲妈都欺负我!   狗子:让你生孩子还叫欺负,你看看他们几个!   小瞎、小清、真真:孩子都馋哭了,也给我们生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小清默默地把真真提了出去。 第95章 对手   “谢公, 谢公。”明月辉逃过阿言的盘问后, 马不停蹄地跑了来。   她与谢如卿的相处愈加和谐,她整个人都活泼了不少。   谢如卿跟她以前相处的人都不一样,之前好像都是要靠她的carry全场。   狗儿子年龄尚小, 她必须为他撑起半边天,安静等他长大。   其他人又各怀心思靠不住。   只有谢如卿, 跟他待一块, 就好像生活在大鸟温暖的羽翼下,好像什么风吹雨打来了都不怕。   她有点点理解为什么谢家一族为他空守了这么多年, 虚位以待等他回来了,他仿佛天生就有那种吸引力, 让跟他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安心,不自觉地去依靠他。   “嗯?”谢如卿正在钓鱼,听到她的声音,便随意回了一声。   “清河王来过啦!”明月辉小跑到他身旁。   芳华宫旁边有个玉池园,原本金缕玉石堆砌而成,珍奇异兽行走期间, 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变革, 倒被开辟成了一个鸡在院中飞,猪在堂前跑的原生态农场。   原本养锦鲤的池塘,全来养了大肥鱼。   每天谢如卿稳坐钓鱼台般地钓鱼,总是可以收成一大个陶罐子,他往往倒了半罐子的小鱼幼鱼回去,专留下肥的, 供他们三人吃食。   “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净给瞎子出难题。”还没等明月辉说什么事,谢如卿便自顾自叹了一口气,“来来来,告诉瞎子,谁又给他出难题了?”   明月辉被他那无可奈何的表情逗笑了,“他说,这次的决定权在你哦。”   “哼。”谢如卿哼了一声,“这不就是在利用瞎子的善良与同情心吗?”   “沈南风这个人啊,就会算计好人,把像瞎子一般的好心人放在火上烤。啧,不行,不行……”谢如卿摇了摇头,从根本上否认了清河王沈南风此人的做人素质。   “谢公……”明月辉憋着笑着坐下。   谢如卿:“嗯?”   “别再自卖自夸了。”明月辉揉了揉肚子,每一句都踏在清河王的尸体上夸自己,他脸真的不热吗?   “瞎子只是推销一下。”谢如卿嘴角含着淡淡的笑。   他没说向谁推销,可在场拢共只有两个人啊。   当然,身旁人的尿性他是知道的,任他百般撩人,她自眼瞎不动。面对这个比他还要瞎的女人,谢如卿唯一的办法就是——   滴水穿石。   “好了,说罢,什么事?”谢如卿偏了偏脑袋。   “周满送了一幅卷轴过来,说要谢公当面打开,然后让身旁人将画的内容告知你。”明月辉眼看着谢如卿的神色渐变,舔了舔嘴唇,又道,“这卷轴的内容关乎吴王司马翎的生死,周满说谢公看过画后,定会知晓司马翎的位置。”   “打开罢……”谢如卿正了正神色。   明月辉拉开扣绳,一点一点打开画卷,一幅艳笔勾勒的图画出现在她面前,她命令自己握紧卷轴,才不至于惊得松开手来。   “里面是什么?”谢如卿问。   明月辉:“……”   她怎么答,她该怎么去回答?!   ……   画卷,在画那幅画的时候,周满双目赤红。   颤抖着手的画师正站在不远处,一秉钢刀抵着他的背心,令他不得不飞笔如流。   “嗯?你说,如果让谢如卿知晓了你被我搞大了肚子,还在我身下像个窑|姐样扭动的样子,他会不会……失望到今生今世都不再想见到你?”周满恶意地握住女人的胸脯。   张嘴一口咬了上去。   ……   ……   女人怀孕五个月了,会产出一点淡淡的初乳,何况又是莫唤云这种生过孩子的女人。   周满在第一次尝到那淡淡腥味的奶水时,神情一滞。   很快闭上了眼睛,深深吸吮了下去。   “混蛋,混蛋,混蛋!”莫唤云捶打他的后背,她只觉一阵疼痛,一团莫名地电流又瞬间从各处蔓延,最终汇聚到脑海。   她恨自己,她的身体已经可耻地适应了周满,可她的心永远向着那个如冰似雪的男人。   她再见到谢如卿时,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面对他呀!   在平时,她就像木偶一般,去对待周满的好,周满的坏,周满的冲动,与他深深的拥抱。   只有在提到谢如卿的时候,她才像一个活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打呀,你就是打死我,也不能否认,你对我有感觉……”周满抬起头来。   女人的脚掌弓了起来,那死命的捶打一点一点不可遏制地变小了。   周满得意地笑了,他一把抓住莫唤云的左手,引到自己胸前,闭着眼睛轻轻啄了一口,“我高傲的陛下,啧啧啧,你这样子,孤真想立马就给谢如卿看看啊。”   让他看看,我才是占有你的男人,我才是配和你生儿育女的男人!   强烈的妒意占据了周满的心,冲昏了他的头脑,莫唤云是他筹谋一生都要得到的女人,而谢如卿……他的拳头一点一点攥紧,是他此生此世都要拼得你死我活的男人。   ……   ……   “怎么了,这幅画儿?”谢如卿不明所以地问道,到底是一幅怎样的画作,才能让明月辉沉默如斯。   “这是一幅……春……春|宫|图。”明月辉就不懂了,自己在平时是那种日阅三百片,眼睛都不眨一下那种人。   怎么到了这里,就这三个字都撸不清了?   大概是谢如卿在这里的原因吧,谢如卿给她的感觉就是入世的圣人,要是没成亲就是童子鸡,成了亲大约也只会传教士一种姿势的男人。   面对这样的君子,提起春宫图,她是羞愧的,她想,他一定没有看过这种东西吧。   谢如卿乍一听蹙了蹙眉,他被莫唤云关在显阳宫内整整四年。   四年,足够风云突起,时局变幻。   叛军首领周满便是这四年之中携关北十四州降梁的北魏将领,与他在朝的时间刚好错开,遂他亦不甚了解周满的脑回路。   只知周满生性残忍暴虐,又与清河王沈南风刚好形成掣肘,臭味相投之下,莫唤云倒把大部分的权柄交到了周满手上、   而周满受到莫唤云宠幸后,又向莫唤云进了不少谗言,其中就包括对谢如卿用巫蛊,现在想想,那真是段黑暗的日子啊。   所以后来莫唤云被周满反噬,谢如卿的第一反应是,该。   “说个瞎子听罢……”他倒要看看,周满此次到底有何计谋。   “真的要么?”明月辉迟疑。   “放心,敦伦大事,瞎子尽是已平常心面对。”谢如卿道。   “好吧,画了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抱在怀里,让后他们……连在了一起。”明月辉大致描述了一下。   “画里面是否藏着吴王的下落?”谢如卿听了明月辉的描述,不着痕迹地问道。   明月辉秒懂了谢如卿的意思,就是她描述得太过简要,半点线索也找不出。她咬了咬牙,不知是谢如卿故意的,还是他真的觉得有必要详细描述一下。   “他还咬着她的胸脯……”明月辉扶着额头。   “左边还是右边,咬到头了吗,怎么个咬法,他的手在做什么……”谢如卿一下子噼里啪啦跟炮弹一样抛出了无数个问题。   明月辉真的很想把眼睛挖出来,让他自己看,要不视觉联网也行啊……不要让她成为罪恶的口播好吗嘛……   明月辉看了一眼此时此刻仍然保持着清风霁月的谢如卿,也只得忍住了吐槽的**,猜想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人家只是【单纯】地想通过画来解密而已。   这么想着,她也只好抛却了自己基本的羞耻心,开始为他做在线口播。   ……   经历了一系列不可描述的描写之后,谢如卿开始追究起一些细节的东西。   “你说这女人怀孕了?”他将钓竿抬了抬。   “是的,这女人穿着几近透明的纱衣,看肚子,少说也有五个月了。”明月辉经历了一系列挫折之后,逐渐放弃了羞耻心。   “那她长什么样子?”谢如卿又问。   明月辉之前可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两位春宫图主人公的长相,她以前看片都只看身材和动作,用以参照学习,至于脸,还是保持想象为妙。   明月辉吸了一口凉气,开始讲注意力放到主人公的脸上。   当仔仔细细看画中女人的相貌之时,脑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席卷过来。她越想看清楚女人的脸,脑袋就越加地疼。   明月辉有种感觉,画里的女人已经和她本人有关,也和头上剩下的两根金针有关。   遂她不敢再妄动,只小心翼翼地瞟了眼主人的相貌,记住关键特征,然后撑着脑袋,勉力向谢公说了句,“她……她的左眼角,有一颗痣。”   谢如卿的钓竿猝然掉下。   明月辉赶紧向前,被谢如卿一个手势制止,“瞎子无事。”   “告诉沈南风,人藏在莫宗山,申时方向,看到溪河之后,前走十五里左右。”谢如卿道。   明月辉再看了眼卷轴,她还真没看出里面包含了这么多信息。   ”你是怎么知道的。”明月辉最后问。   “你太不了解男人。”谢如卿只说了这么一句。   周满用莫唤云的身体为图,告诉了他这条信息。   而他……则太不了解周满。   之前已知晓莫唤云被周满囚禁了,凌掠妃主之说也是坊间传闻,谢如卿以为,这只是狡诈若狐的周满故布疑云。   没想到周满还真·的·不·挑·食!   他不仅碰了莫唤云,还搞大了她的肚子,画成画像,送到谢如卿面前。   谢如卿思索着,周满到底有什么目的……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出世界上还有哪种以退为进的方式,肯以吴王翎生死的代价,仅仅让谢如卿看一幅画儿。   周满怕不是因为妒忌吧……   难道周满真的是为了膈应他一下,才拐弯抹角花了这么大力气送这一幅卷轴来?   谢如卿突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这几天为了净化环境,一直在改文,所以预计的万更木有了,还欠了很多债,狗子在不停写还债。   狗子尽量每天都更,更得多点,天使们不要嫌弃o(n_n)o哈!~!   小瞎:想不到,瞎子的对手竟然是……制杖。   小辉:那叫恋爱脑吧,不叫制杖。   小瞎:这都不制杖?   小辉:照你这么说,那某人后宫不都是一堆……   然后小辉、小瞎、小清、真真齐齐望向了——   小渣:突然cue我,你们有毒啊! 第96章 回建康   当天晚上, 谢如卿连吃了三条烤鱼, 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渣子,就开始吩咐明月辉准备好笔墨纸砚。   “除了吴王翎的地址之外,还烦请清河王带一封信给周宋元帝。”谢如卿随手喝了一口清茶。   人多的时候, 他跟随着众人喝葱姜蒜末做成的浓茶,没人的时候, 他一个人就喜欢喝淡淡茶叶煮成的清茶。   明月辉沾了沾笔墨, “写什么?”   “自见此画后,余尝卧床三日, 心中悲怆……”谢如卿大猪蹄子摇了摇脑袋,文绉绉地娓娓道来。   卧病不起?   心中悲怆?   明月辉眨了眨眼睛, 看见谢如卿嘴角的油渣子还没擦干净,他是哪来的脸说这句话啊。   但她没法,只好按着他的话语开始一一写道:【谢如卿很悲痛,他不仅卧病三日,还吐了血,吃饭也吃不下, 最喜欢吃的烤鱼, 吃了一口就全吐了。】   “为什么要这么写?”明月辉觉得谢如卿用的句式略微夸张了。   “周满想瞎子看到画后过得不好,瞎子就满足他的虚荣心呗。”谢如卿优哉游哉道。   接下来他又说了起来,明月辉就跟着他说的继续写:   【画中女郎是他见过最好的女人,请元帝饶了她吧,不要再折磨她了,只要她不受伤害, 要他生要他死,要他永世不与她相见,要他怎样都可以。】   明月辉写到这里,罢了笔,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画上的女人,是云帝吗?”   谢如卿脸上的表情变了,从那种闲适中脱离出来,慢慢转变为一种怪异的面无表情,过了好大半天,才回答,“是啊。”   他提到云帝的时候,面部是无悲无喜的,就像一潭死水一般。   明月辉看见他的表情,心中顿时就懊悔了,她不该提云帝的。   要知道恨也是种感情,表明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是有地位的,如果连恨都没有了,那云帝曾给他带来过多大的伤害呀。   “谢公,我……我去送信了。”明月辉赶紧收住了话题,收起笔墨,去鸽房抓鸽子去了。   她相信,现在谢如卿需要的是静一静。   果不其然,明月辉走后不久,谢如卿闷地一口,吐出鲜血来,   他惨笑了一声,果然,那恨意是收不住的。   其他人提起莫唤云都没事,甚至他还试图强压着那股恶心,故作轻松闲适的心情来面对。   可直到明月辉脱口而出那个人的名字,他才发现,他还是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他的梓宣去提起那个女人。   这会让他一遍又一遍回忆起,那个女人是怎样用自己所谓的爱,将梓宣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永生永世都忘不了梓宣被割破了喉咙,浑身伤痕,撑起了没有脸皮的脸,朝她嗷嗷直叫的场景。   ……   ……   明月辉一路越想越悔,她作什么死去提云帝啊……   周满肯花这么大的功夫给谢如卿送这一幅画,就说明这幅画的内容对谢如卿是有一定影响的。   “夫人,别薅了,鸽子很可怜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少年音。   明月辉回过神来,才发现鸽子笼已经成为了修罗场,她正抓着一只可怜巴巴的鸽子,鸽子想要奔逃,无奈被她擒住了双脚,两只翅膀扑棱了半天。   “哦哦……”明月辉放下了鸽子。   羽毛丰沛的鸽子们害怕地躲到角落里,没一只都不愿意接受她的信笺。   放平时,他们就跟小士兵一样,把这个工作当做可以得小红花的荣誉活儿的。   “您和谢公都怎么了,刚刚谢公一个人可把烤鱼的签子都收走了,顺带做了个大扫除,他平时没这么勤快的啊……当然,您平时也没这么残暴……”阿言瞧了一眼害怕到发抖的鸽子们。   明月辉考虑到他可能知道些情况,又不像谢如卿这般敏感,便悄悄凑近了身子来,“阿言,你可熟悉云帝?”   一听【云帝】两个字,阿言便知道明月辉到底犯了谢如卿什么禁忌,”夫人只需知晓,她不是个好人便行了。”   云帝,云帝,谢如卿抹不去的梦魇。   “这人啊,阴魂不散,夫人早晚会知晓的。”阿言摇了摇头,就算是洛阳与建康已经分属两国,他相信,莫唤云依然有能力,时时将自己的名字送到主人耳边,令他烦不胜烦。   “现下主人的心情算是坏了,若夫人想令主人好好高兴些时日,便多想想法子替他庆生吧。”阿言嘴上哼哼,心里却窃喜。   主人的生辰要来了,小皇帝也快到了归来的时候,阿言只希望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给主人争取多一丝的机会。   “那他欢喜什么啊?”明月不甚清楚谢如卿的喜好。   【他欢喜你啊……】阿言本来想说,可忍住了,“听说建康有酒名忘忧,夫人不若买几坛来。再置办点烧鸡烤鹅开开荤,建康城中的吃食可比洛阳还要出名呢。”   说着说着,阿言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你是自己想吃吧……”明月辉忍不住嘟囔。   不过能哄谢公开心,一点吃食算什么呢。   “那咱们还不如上街去吃呢。”明月辉提议,她心知,待阿沅回来,朝廷建制,怕再没这个机会了。   她与谢如卿的相貌都太过出众了,走在街上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到时给两人易个容,保准看都没人看他俩。   “好呀好呀,夫人,您人真好!”言罢,阿言主动捉了一只可怜的鸽子,脚上套上信笺,屁颠屁颠地帮明月辉放飞了。   两个人此时都不知道,这封信辗转送去周宋,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   那边厢,由沈南风帮扶着司马沅,平定四野叛乱、安抚各处人心,逐渐获得了长江以南各个豪族的认可,历经两个月的奔波,终于回到了建康。   抵达建康之后,他们将要丹阳郡中最大本土豪族,陆家。   陆家与各大侨族交好,甚至主动帮助王、谢、庾、裴等几大豪族安置在城南的乌衣巷中,对于新朝廷来说,它具有很大的制衡作用。   无论司马沅愿不愿意,此时安抚好陆家,定是最为必要的。   “陛下,听说啊,陆家如今正鸡犬不宁呢。”沈南风骑着马,走在前头,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兴奋。   司马沅一听沈南风这兴奋语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南风平时就跟玉面阎罗差不多,一旦想算计人的时候,整个人就开始蜜汁八卦起来了。   “怎么怎么?”陈凉真这个心眼子多的小狐狸从车厢里钻出了个脑袋。   自从京口事|变之后,陈凉真就被平楚老人赶去跟着司马沅一起行动了。   她眼睁睁看着司马沅是握着薛快雪的药方的,可事后,司马沅仅仅只是把药方交给了医女,便马不停蹄地南下,开始着手处理钱沃余党、收拾山河。   陈凉真曾问过司马沅,明明薛快雪已经死里逃生了,他当真不去看一眼 么?   司马沅当时只是白了她一眼,告诉她,他留下薛快雪,仅仅是为了调查出一件旧年真相,不再是为了感激或者报恩了。   若她再说这等诛心之语,他不介意将她直接丢下车去,让她再也见不到明月辉了。   陈凉真当时楞了一下,霎时间明白了司马沅话里的深意,她猛地抬起头来。   电光火石之间,陈凉真看着司马沅,司马沅也看着陈凉真。   两个人眼里迸发出了只有两个人才懂的激烈的火花。   “你最好认清楚,谁才是她的夫君。”司马沅当时就警告陈凉真。   “可凉真永远会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人。”陈凉真不甘示弱地表示。   虽是如此,一路上司马沅多次遇险,也都是陈凉真救了他。而在有一次刺杀中,明明司马沅都可以逃掉的,还是返回来将深入敌阵的陈凉真冒死拖了出来。   自此之后,陈凉真也再也没有做过任何过激的事情,两个多月过命的交情后,她基本找回了和司马沅回到了以前宫里面的友情,不,可能还会更进一步。   大抵这就是情敌吧,有时候恨不得弄死对方,可其余时间,却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   此时此刻,司马沅见陈凉真无比兴奋的样子,也很是无奈。   他眼皮直跳,总觉得有种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那些年,真真对阿沅的针对么……   狗子还记得阿沅背书背不上,真真全背上了刺激他;   辉辉和沈鸡说话,真真故意给阿沅指路,继续刺激他。   其实阿沅心里都知道,真真对辉辉有种不一样的感情。   小渣:狗子终于把我放出来了,埋胸ing!!   小辉:放开,明知道平,还埋。   小渣:埋着埋着就大了,平楚师父可告诉过我的……   小瞎一把推开小渣:我也要!   真真一把推开小瞎:我也要……   小清轻轻提起真真的衣领:不,你不要,我的。 第97章 搜男丁   “还不是因着陆家千金陆采薇的事, 听说她偷了陆家家主的令牌, 遣使陆家护卫给她满京口找一个人。现在京口都快给她翻了,连忌儿都被她闹得烦不胜烦。”沈南风嘴角弥漫着高深莫测的围笑。   沈忌,那个被明月辉绑了个可怜沈忌, 本来已经从床底蹭出来了,结果又被陈凉真发现了。   他满以为陈凉真会救他的, 结果听了他讲述明月辉要去京口的来龙去脉之后, 她毫不犹豫地对他再用了一味药。   而后沈南风赶到,还没来得及顾他, 就和谢如卿一同去了京口。   来来回回,沈忌在第三天的时候才被人发现, 若不是陈凉真好心给他留了一碗水,他怕不是要被渴死了。   或许是在少男心的作祟下吧,事后沈忌对陈凉真又是气,又是不忍责怪。   当司马沅等人启程南下的时候,他独请留守京口,收服流民, 聚众成兵, 为对抗周宋添一大助力。   司马沅等人离开的那天夜里,沈忌跑上城楼,一直盯着陈凉真的那辆马车,直至渐行渐远。   浓雾散去,他逐渐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又发现自己在意的人, 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这个骄傲少年,是时候该静一静了。   听到沈忌的名字,陈凉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还是被沈南风给捕捉到了,“后……后来呢?”   “后来听说陆采薇先去搜富人家的宅子,每个富贵人家的奴役房都搜遍了,还专搜男子房。”沈南风悠悠然。   所有人倒吸了口冷气,这么大的熊孩子还是世间少见的,何况还是个姑娘。   “搜完过后,她又带着兵去了平民区,从一般商户到了农户,再到勾栏瓦肆,一个一个男人这般盘查,几乎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稚儿忍无可忍,就把她打了一顿。”沈南风憋着笑。   司马沅:“……”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谁更熊。   陈凉真:“……”   她也是。   陆家现在势头正盛,占着自己地头蛇的位置,连世家共主谢如卿都敢压,他们也没什么不敢的了。   可即便这样,陆家的女公子也太太太嚣张了。   “她是要找一位郎君?”陈凉真听出了陆采薇行为中的关键。   “正是,她说看中了一名低身份的男子,想要嫁给他。”沈南风点了点头。   言下之意,还不是一名普通的郎君,而是一个贫民百姓或者奴隶。   众所周知,陆采薇是陆家唯一的嫡女,上头七个哥哥,全家人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出一个嫡女,从小就一个字——宠。   无底线的宠,想怎么宠就怎么宠,直至宠成了女霸王。   比起陆家的其他女儿,陆采薇可以说是尤为幸运的,她从小到大几乎生活在为所欲为的环境中。   没有什么她得不到的,包括男人。   以她的条件与家世,配得上任何世家的翘楚。   沈南风:“还记得裴家三子裴祈安么?”   司马沅点了点头,裴浅嫂子的哥哥,王孙芳树般的人物,他们一家人的相貌都是好的。   虽然裴元知舅舅曾想过要杀了他,可司马沅一点也不恨裴元知,他知舅舅都是为了明月辉好。   但凡真心为了媳妇儿好的人,他都不会去计较。可但凡冒充过、伤害过媳妇儿的,司马沅的眼中划过了一个影子,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记得裴祈安表哥是没有成过婚的,当时他还在纳闷,表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没个正妻呢。   沈南风见众人表情,揭示谜底,“裴家正是为了等待陆采薇长大,裴元知已去了陆家上一代的嫡庶女,这一代,他期望以自己最好的儿子,换来陆家真正嫡脉的青睐。”   司马沅思索着点了点头,他明白,这是沈南风在给他上课了。   一路上沈南风皆以这种形式为他科普各个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大梁为兵变起家,少不了世家支持,从那时起,一直两百年来,各大士族兴旺发达、四处联姻、同气连枝。   但凡冒动一家,便像拔沙漠中生长的萝卜一般,明明只想拔出一小段萝卜苗,却意外地牵扯出地底下堪称庞然大物的汲水系统。   所以,陆家能够容忍陆采薇在其他方面随便作,可是若是涉及到了婚姻方面,族中长老不一定能够允许陆采薇作到这种程度。   何况这次在京口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不说,还被清河王世子沈忌给亲自押解回了建康。   “现在那位陆家嫡女正在祠堂受罚呢,陛下若是想要分化陆家与王家,不若从此女入手。”沈南风一勒缰绳,继续道。   “怎么入手?”陈凉真好奇地问。   “此时王家正与陆家勾结,共敌谢如卿所在的谢家,其他大大小小的世家如风中墙头草,摇摆不定。”   “既然王家与陆家这么好,陛下不若再添一把火,下道圣旨,将陆家女赐婚于王家子。”沈南风神秘莫测地一笑。   陈凉真更不明白了,王家和陆家都这么强了,为何非但不打压,还要反而去促成两边婚事。   她身旁的司马沅细细地聆听着,当听到赐婚之后,蓦然抬头望向了清河王,眼底流露出灼灼精光,他已理解了清河王的用意!   “可为何啊……难道王爷不怕王陆两家做大……”她瞧了司马沅一眼,见他抬头不语,才继续道。   她最近可喜欢摸老虎屁股了,这种话题一路上讨论得不少,沈南风带着他们针砭时弊,大家踊跃积极发言。   不,其实是带着司马沅一个人,她只是个旁听的。   可司马沅从来没阻止过她旁听,甚至提问。   平心而论,司马沅是个大度的人,她相信,他必定也是个大度的君主。   “如今天下局势大乱,世家内部也在保持平衡,绝无可能有一家强压数家的存在。若有一边过强,自会引起其他人的恐慌。”沈南风耐心解释道,“现在绝大部分人只认为王陆两家是暂时结盟,但若两家真成了姻亲关系,定会引起许多墙头草的恐慌,到时陛下再加以诱导……”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沈南风看着司马沅,司马沅也看着沈南风,然后两个男人会心一笑。   到时为何平衡局势,势必有很多世家会向司马沅投诚或者司马沅背后的袁谢两家投诚。   “况且以陆女郎的性子,她敢掀了京口找她的情郎,想必也会敢抗旨拒婚的。“司马沅指节规律性地轻扣膝盖,“到时,外人看来两家已密不可分,实则因陆女郎之事,必定产生不可调和的嫌隙。”   也就是说,一道新帝的圣旨,一个任性妄为的嫡女,便足以令世家分裂,时局变换。   “可……可是……”陈凉真一阵子毛骨悚然,“通过把弄一个女人的终身幸福来平衡朝堂,会不会……挺不好的。”   “沈某从来不是君子,可以用兵不血刃的方式来解决的事,沈某从不想让任何自己人流血。”沈南风说了这句话,脸色暗沉沉的,眉宇间存了三分厉色。   陈凉真吓了一跳,她顿时有些懊悔了。   她想想也是,沈南风经历了太多战场上的生死离别,他完全没必要为了敌人的道义去牺牲自己的手下。   每个人的命都是命,每个人的感情都是感情,不分高低贵贱的。   况且,尔虞我诈的皇权斗争,哪里不是男儿血,女儿泪?   沈南风从来不是君子,她又何苦做个管闲事的圣母?   况且她还不是圣母。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有点想睡觉……咕噜噜,咕噜噜,睡过去。   不想写小剧场了……   小渣:一到我的戏份就不想写小剧场?呵,亲妈。 第98章 地头蛇陆家   陆家乃久居建康的江东大族, 在当地声名赫赫, 其府宅有百年之久,飞阁流丹,格局精巧, 水流密布,从前门到厅堂甚至可以划船抵达。   饶是见识了这么多世家府邸, 陈凉真还是会为了陆家府宅的精致夺目而啧啧称奇。   “别像个土包子一样。”司马沅站在小舟上, 暗暗嫌弃她。   “晓得了。”陈凉真乖乖敛了眉,在他身后当婢女。   此次来访, 属于微服私访。   马车停在正门,被陆家赶来的车夫泊到了陆家专属的马厩里。   为了低调行事, 他们事先并没有遣人告知陆家,而是规规正正递了帖子前来。   丹阳陆家,在朝廷南迁之前本就是地头蛇,祖荫富足,产业众多,连普通奴仆吃穿用度都跟小户人家的小姐少爷差不多。   所以这些奴仆对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若是王谢家族前来, 他们前呼后拥,好不奉承。   如今见来人只得沈南风、司马沅、陈凉真三人,并不是什么名贵华服,也无多余的仆从跟随,便起了怠慢心思。   方才陈凉真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他们看来就是小家子气, 以仆窥主,那些人觉着司马沅与沈南风也不是什么大户世家出来的。   况且近三个月以来,乔迁大户基本都要来拜访一朝地头蛇,他们也着实没见过这三个生面孔,于是心生嫌隙,以为他们不过是南迁的小门小户,穿了体面衣服来寻求庇护而已。   他们一路行来,遇见的家奴都没给过他们好脸色,就连那船工,最后驳岸时,陈凉真的裙裾差点被夹在其中,那船工分明看着,却管也不管,异常粗鲁地泊了岸。   多亏了司马沅,眼疾手快地替她一扯,才令陈凉真免遭栽落船底的下场。   只是那毫无技巧的靠岸,船身一个倾斜,船工丝毫无忧,船头的三人却遭流水溅湿了衣衫。   司马沅皱起了眉头,沈南风一个身影掠过去,像是老鹰提小鸡一般,将人高马大的船工提上了岸,不顾船工惊呼,一脚踢在了船工膝盖骨上。   “啊啊啊啊!!!”船工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他的膝盖骨直直被踢碎了,像一摊软泥一样跪在地上,全然失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大家奴仆气度,像一只拖了绳的疯狗一般咒骂着。   不只是他,周围的奴仆纷纷围了过来,有人偷偷去叫了护卫,有人去请了大管家过来。   他们个个神色鄙夷又害怕,毕竟他们这般的大户人家从来没有出过如此刁民,青天白日在别人家中毁人手脚,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一般像陆家这般的大户人家,除了大管家之外,还有分属各个地方的小管事。很快一小管事被人带了来,跟随而来的,还有一群陆家豢养的护卫。   “将这三人通通给我捉拿了,敢在陆家挑事,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敢如此放肆!”越大的官越懂得做面子,而越小的爪牙则毫无顾忌地嚣张。   一群护卫围住了三人,为首的几个个护卫上前,准备擒拿看上去最为弱势的陈凉真,结果人还没走到他们面前,直接被沈南风一个扫堂腿,扫到了一片。   沈南风朝陈凉真使了个眼色,三个月的默契配合不是盖的,小姑娘迅速取出腰间的针,巧手向这几个还没站起来的护卫扎去。   这些人的瞬间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倒地不起。   许是他们的症状太过骇人,一时间竟没有一人敢上前去。   只余那小管事,怕失了威信,颤抖着腿叫嚣,“没有王法啦,没有王法啦,哪里来的诨人,竟敢偷了陆家的名帖前来闹事,快报官,快去报官!”   说着,狠狠踢了旁边的小跟班一脚,那小厮箭一般冲了出去。   那小管事无端端给司马沅三人安了个偷名帖的罪名,无非是想师出有名,偷世家名帖在当时可是重罪,挂一个偷名帖的罪名,对于一般的普通人家来说,除了牢狱之灾之外,这一家的所有人便再也与世家、仕途无缘了。   司马沅被陆家这阵仗气笑了,“好一个陆家,好一个罪名。”   他轻轻鼓掌,嘴角牵起,笑得危险又讽刺,“今日陆家真叫孤大开眼界,区区刁奴也敢擅自代替朝廷定罪,不识陆家主的人,还以为陆家果真是有不臣之心呢。”   这些奴仆哪里听得懂司马沅所言,正此时,大管家正往这边赶来,听到司马沅所言,连忙一揽衣摆,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贵人恕罪,贵人恕罪,小的几个不识大体,冲撞了贵人!”   那一自称的【孤】,放眼整个江南,有几人敢用?   大管家又不是傻的,自知自家刁奴冒犯了贵人,赶紧跪下认错。这贵人恐怕还能看在陆家主的薄面上,饶过这群无知之徒。   方才的刁奴们一见大管家都跪下来,霎时间变了脸色,哪里还敢认为眼前人不过是贫弱可欺的小门小户,一时间纷纷吓得跪了下来。   ……   陆家家主陆正到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厅堂外一群奴仆畏畏缩缩地跪着,还有那碎了膝盖、断了腿骨的几个护卫与船工,见了陆家家主,连头也不敢抬。   他们如是做,一来是跟随大管家不得不如此做,二来怀了侥幸,陆家最是护短,见外人欺陆家至此,陆家家主未必会对客人有好脸色。   饶是对方是宗王之类的大人物,陆家家主也没有怎么放在眼里过。   毕竟如今,是世家略大于皇权的,尤其是陆家还是建康的地头蛇的情况下,这群刁奴甚至还抱有一线希望。   果真,陆正见外人欺陆家家奴至此,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脸色便真的差了几分。   他铁青着脸,步入厅堂,便见堂中大喇喇坐了三个人。   一人不由分说地上座,一人左下首喝着茶,还竟有名女郎在角落里喜滋滋地剥着橘子。   陆正:“……”   他正准备发怒,忽觉上首端坐的少年有点眼熟。   待他从记忆里翻找出片段之后,登时一个哆嗦,双膝一屈,“臣丹阳郡守陆正,不知陛下大驾光临,还望陛下恕罪……”   老半天,位于上首的少年都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少年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留陆正,跪到膝盖酸软。背后的一群刁奴,这下连最后的希望也失了去,纷纷面露绝望。   “陆郡守。”正当陆正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之时,少年开口了。   “是!”陆正赶紧答道。   “陆郡守有何罪,罪不过一帮家奴之恶行,着实令清河王十分恼怒呀。”司马沅慢吞吞开口,他并没有说自己怎样,而是将事情推给了清河王沈南风。   言罢,沈南风放下茶杯,配合地咳了两声,他乃习武之人,本身中气十足,直接给了陆正以震慑下的敲打。   陆正心中咯噔一下,方才想起之前门外一片狼藉之景,余光又扫到了少年衣摆,发现竟然湿了一大片,显然是渡过家中小溪之时沾染上的……   他原以为司马沅方才如此做,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如今看来,是自家刁奴着实惹怒了新皇,犯下了大不敬的重罪。可恨方才那些刁奴还在此惺惺作态,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得罪了这未来的天子。   一时间,陆正只觉额头汗珠滚个不停,他俯身稽首,“皆是微臣治家不严之罪,望陛下海涵,望清河王海涵呐……”   那原本骄矜的气焰瞬间消弭于无。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当真是自己治家不严,才被司马沅抓到了把柄。   然鹅,陆正这一天的噩梦还未结束。   在司马沅亲自下坐,将战战兢兢的陆正扶起之际,一名衣着华贵妇人泪流满面地冲了进来。   “老爷,老爷,求求您了,饶了茜儿罢……您打死她,就是打死了我呀……”妇人哀哀婉婉地跪了下来。   “虎毒且不识字呀,老爷……”   闻到了八卦的气息,清河王的眼睛亮了亮,连喝茶都有味了。   陈凉真橘子皮不剥了,直接悄悄踱了过来。   司马沅见两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他的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这几天努力锻炼码字能力,争取快快快快速码字!   沈鸡:我想我有必要跳出来说一下了,没有清真,一直是鸡胗,谢谢!   真真:不不不,真辉党呢,真辉呢呢呢呢呢……   小清一把提起真真的领口,扔了老远:没有那根东西,就别跟老子抢女人。   小渣、小瞎揩了揩额头的汗:兄der,谢谢帮我们说出心声啊……老早就想说这句话了。   真真不服气地准备爬回来,沈鸡摇着尾巴给了她一只手:呐,看你可怜的,背你吧。 第99章 陆茜   妇人云鬓高髻, 鸳鸯海棠纹玉簪斜插鬓边, 徒添风流。   她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长相美艳,衣着华贵, 乍看之下,与如今流行的清高孤冷的寡妇风格相去甚远。   陈凉真断定, 这一定不是正室, 指不定是哪个老爷宠爱的偏房。   陆正太阳穴青筋直冒,他就不明白了, 这些陆家的贱婢家奴为何偏偏非要在这种时候给他找茬,”管家, 送青姨娘回房,勿要在郎君面前丢人了。”   陆正重重咳了两声,向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眼神一对,立即会意主人要求,领了两个护卫来,准备拖走青姨娘。   哪知青姨娘同样会意了他们的打算, 就像只身手灵活的兔子那般, 纵身挪到司马沅身前,她跪了下来,一把抱住司马沅大腿,“小郎君,小郎君,妾身知您心肠好, 求您救救妾身的女儿。”   她心知,连陆正都要跪的年轻人,除了御座上的那人以外,怎可能还有其他人。   如今也只有他,能救她的女儿了。   “贱婢,陛下岂是你能随意碰的。”陆正言罢,一脚踢在青姨娘肚子上。   青姨娘闷哼一声,痛苦得小脸扭成了一团,登时忍不住,呕了一口鲜血。   那陆正见青姨娘呕血,神色似有不忍,就是那一瞬,他重新肃了神色。   ”快拉走,莫脏了陛下的眼。“陆正吩咐侍卫。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司马沅陡然一惊,他此时才明了到,为何中原世家不喜在江东走动的真正原因。   吴人易动轻安,礼法之道自是与中原不同,比如刚刚那一脚,放中原哪个世家之主,都是做不来的。   两名侍卫向前,欲捉拿青姨娘,正在此时,司马沅锐眼一抬,“别动她。”   本来陷入绝望之中的青姨娘一听此话,登时犹如回光返照一般,感激地仰头看向了司马沅。   “夫人请说,到底情况为何?”司马沅客气道。   “妾身……陆青氏,乃陆家家主的妾室……妾之小女陆茜,年方十四,性格乖巧敏顺,从小与其嫡姐陆氏采薇交好。”   “大姑娘自京口回来之后,一直被关在族中祠堂。茜儿受不住大姑娘哀求,偷偷放其离开,并替其跪祠堂、抄佛经……遭夫人的侍婢发现后……老爷说,要……要以家法处置……”青姨娘说到最后,嘴巴忍不住恐惧到哆嗦颤抖。   原来这青姨娘有一女,名叫陆茜,年方十四,恰恰比嫡女陆采薇要小一点点。陆采薇大闹京口之后,被沈忌擒拿了回来,一直关在族中祠堂那里。   许是关系实在是好,许是陆茜本身软糯可欺,在陆采薇的苦苦哀求之下,陆茜偷偷放走了陆采薇,并代替她在祠堂罚跪、抄佛经。   无奈一朝被正房侍婢发现,陆正与正房降怒,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小小庶女身上。   此时嫡庶区分本就严格,妾室就是变相的家奴,连生的儿女也与正房所出的嫡子嫡女都有天壤之别。   “家法为何?”司马沅皱了皱眉头。   “一……一百大板……”青姨娘浑身一个激灵。   一百大板,此时司马沅尚且不清楚陆家的板子到底有多重,且观青姨娘的形貌,他隐隐约约感觉得出,这一百大板下去,那姑娘怕是就要这样去了。   “陛下,休要听她胡言乱语!”陆正气急了,若不是沈南风阻拦,早就想把眼前女人的嘴给撕烂了。”   “陆正!”那青姨娘眼睛骤亮,“你个畜生,枉我十六岁为你开|苞,兢兢业业服侍你近二十余年,你便是这样对我,对我们的女儿的?!”   听到【为你□□】四个字,沈南风的眼睛亮了起来,陈凉真的眼睛也亮起来……司马沅憋着严肃,耳朵也不自觉竖了起来。   原来眼前的青姨娘,是为陆正开|苞的通房丫鬟出身啊……   陆正一时间,耳廓与脸颊俱红。   只见那青姨娘又转过头来,一字一句道,“小郎君之恩,罪女下辈子,定然结草衔环相报!”   言罢,眉宇一横,直直朝柱子撞去。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特别是陆正大猪蹄子,眼光中少有地激起了千层波浪,身形不由自主地奔上前去。   只得高手沈南风,眼疾手快地瞬移到青姨娘身前,两根指头捻住她的衣物,拉离了门柱不说,顺着惯性就将妇人往地上一掷。   就跟掷铁饼似的,姿态还挺优美。   所有人的眼睛又是一大,只听那妇人一声痛呼,虽然性命没有大危险了,可是身体……估计会骨折吧……   “大哥……”司马沅见沈南风很自然地拍了拍手上灰尘,不由地嘟囔了一句。   “大哥……”同样地,陈凉真也有点无风自乱。   三个月的相处,两个人心中都门请,为啥沈忌会那么熊。   其实熊是有遗传的,正所谓爹不熊何以儿子熊呢?!!   其实两个人心里还有句话,就是沈南风实在是太过年轻了,虽然十五岁有孩子对于世家来说也是惯常的事,可沈南风与沈忌站在一起,无论如何给人的感觉都是兄弟胜于父子。   那青姨娘还处于惊惶之中,整个人估计也被沈南风摔到了根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司马沅只瞥了一眼,便道,“青姨娘,若是还起得来,就给孤带路吧。”   青姨娘一听,眼泪花花都在眼眶里打转,她奋力想让自己爬起来,蓦然间,瞧见自己上方搁着的一只小手。   那个一直剥橘子的姑娘怀着温柔的笑意半蹲下来,“青姨娘,陛下已经答应了,婢子来扶着您走吧。”   “小……”本来想说【郎君】二字,青姨娘半途改了口,她一手被陈凉真扶着,一手一指堂外的正南方,“陛下,且跟奴家来。”   陆正想上前阻止,被沈南风瞥了一眼,脸色青一处白一处的。   他心中倒对着小娃娃般的皇帝没有啥畏惧感,可这清河王……大梁战神清河王啊……三十万南羽精兵,振臂一呼,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将他淹死。   一群人就这样来到了陆家祠堂,还没靠近便听到笞杖的呼啸声。   他们走得快,陆家没来得急粉饰太平,走近来就是陆家对待庶子庶女最真实的态度。   一个着青绿裙衫的小姑娘趴在案桌上,硕大的笞杖落在她的臀部,板板到肉,她的背部浸满了鲜血,每一挥板,便带着浓腻的血肉。   执行家法的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凶神恶煞的模样,见了那血,眼底还微微发着锃亮的光彩。   “住手!”司马沅见那小姑娘已经奄奄一息了。   “婆子有大夫人手谕,谁敢阻拦?!”一个婆子看也不看来人,将笞杖高高举起,眼见又要打了下来。   “刁奴!”陆正气急了,平日里他这个夫人善妒得紧,在府内可谓是只手遮天,可如今不是嚣张的时候啊……   为啥今日每个人都在给他拖后腿啊,陆正的脑门全是汗,这还真不怪小皇帝给他下马威,他自己看到都是气,这是自家房子着火,自家人作死啊!   声音未到,司马沅的身影已经闪了进去,他一手握住满是鲜血的笞杖,往后一推,直接把那笞杖连着婆子,一齐推到了地上。   “麻烦替孤告知陆夫人,放眼天下,莫非王土,打死了人是要受刑的。王子皇孙尚且与庶民同罪,况且一个区区郡守府的妇人。”司马沅冷漠地看向那两个狗仗人势的婆子。   “哐当!”一声,少女从案桌上滑了下去。   司马沅眼疾手快地弯下腰,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小姑娘梳了一个双丫髻,眼皮薄薄的,面目苍白,看着也只得十三四岁的模样,已经初初有母亲那般让人爱怜的姿色了。   她紧闭着双眼,像风中的芦苇,又如同一首隽永的小诗。   “凉真,过来,看看她有事没有。”司马沅不得不抱着她,就算在她昏迷之时,也恪守着礼节。   陈凉真走了过去,抬起小姑娘的手腕。   不想陆茜缓缓睁了眼睛,由于太过虚弱,场面又足够混乱,竟没有一人发现,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是那般懦弱又不经世事。   那双眸是那样迷茫,沧桑,又对这世间之物带着莫名的刻骨恨意。   “别……别打我……”少女轻吟。   “不,不会的,我不打你。”司马沅轻轻道,他的嗓音略有一点沙哑,却又那般令人安心。   少女好似第一次听人这般说话。   她怔怔地望着他,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眼泪一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   ……   ……   明月辉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旁边是闭目休憩的谢如卿,很奇怪,明月辉发现,平常谢如卿总是喜欢睁着眼睛睡觉来吓人,可是和她一道,他总是那样安详地闭目。   今日是谢如卿生辰,明月辉一大早起床,为两人易了容,再由阿言驾了车,从皇宫里出来。   就装作是当年那群先皇嫔妃的后人,时时要进宫打扫,完了之后又安安静静退了出来。   明月辉挑了车帘,兴奋地瞧着建康城中的热闹之景。   突然,“滴滴滴滴滴……”又又又是一阵绿色大草原的涨好感声音。   明月辉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次的声音与平时主角光环涨好感不同,主角光环涨好感发出的滴滴滴声音比较短促,观感上也没有这么绿。   所以她心平气和地判断,她的狗儿子一定是又又又又撩妹了!!!   明月辉认命地点开美人图鉴,想看看哪个不长眼地又又又看上了司马沅,没想到一点开,整个美人图鉴页面泛起了诡异的红光。   【嘟嘟嘟……嘟嘟嘟……特殊人物……特殊人物……】系统一闪一闪,开始拉起了小警报。   明月辉被系统的异常反应激得内心一紧,转瞬之间正了神色,眼睛搜索者目标立绘。   突然,她看到了那个正在泛着红光的立绘,这真是太显眼了。   因为立绘的正上方浮现着这样几个用红框框表明的重大提示:   【姓名:陆茜】   【状态:重生归来!】   明月辉一个不查,脑袋直接撞到了窗沿上。   “怎么了?”谢如卿听闻响动,睁开眼睛,手顺着窗沿抚上了明月辉的头顶。   明月辉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下头顶,“无事的,无事的。”   言罢,她不安地瞧了一眼美人图鉴……事情,危险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宫斗主要人选差不多凑齐了,就要开始宫斗了……嗯,凑齐了好多有趣的小姐姐鸭,笑眯眯……   小渣:心好累,后宫好吵,我只想和辉辉玩play。   小辉:心好累,后宫好吵,每次开晨会都想玩消消乐。   小瞎:心好累,司马沅这臭傻逼怎么还不睡后宫。   真真:心好累,我只想要辉辉,为什么这么多人以为我对司马沅这臭傻逼有意思。   沈鸡看了眼真真……心想算了,还是不骂司马沅臭傻逼了…… 第100章 媳妇6号   陆茜, 陆茜, 明月辉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她生前在后宫有多么显耀,而是她的死。   没错, 她是被陆贵妃陆采薇活活打死的。   这个角色可以说可怜又可悲了,她是陆采薇的庶出妹妹, 差不多只比陆采薇小了半岁。   每一个世家都是一片宅斗的沃土, 陆家也不意外。   陆茜的故事是和陆采薇共生的,由于陆采薇陆贵妃是渣男后宫非常重要的一员, 所以她的剧情尤其的多,陆茜就是非常重要的分支。   陆家家主陆正共有四房小妾, 加上正妻王氏,可谓是众美环绕。这五个美人连给他生了七个大胖小子,如果一只熊还可以说是可爱,可是熊乘以7就足以让人发疯了。   全家都盼望着一个闺女的诞生,来中和一下整个后院太过调皮捣蛋的氛围。   正是这时候,正室怀孕了, 大夫看了那似圆又尖的肚子, 又观正妻面向,对陆正道,“是个闺女!”   陆正喜极而泣,后宅翘首企盼。   陆正发誓,一辈子都会对她们娘俩好,宠得如珠似宝, 再也不看后院那群小妖精一眼。   可是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在陆王氏怀孕九个月,手脚水肿,全身肥胖,下不来床的时候,后院又又又又传来了喜事,说是青姨娘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胎稳了。   陆王氏当即泪流不停,腹痛不止。   后院四房小妾,谁怀孕都可以,就是那青姨娘不可以怀孕。   青姨娘是唯一一个她嫁进来之前就存在的妾室,与其他三房小妾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青姨娘是陆正的第一个女人,虽比陆正大了一岁,可是形容妖艳又忠心耿耿,陆正心中对她的爱早已压过了他对王家势力的忌惮。   陆王氏明白,其他小妾对于陆正来说,都是玩物,只得青姨娘,才是她真正打不倒的对手。   在陆王氏怀孕之时,她就让陆正发过誓,在这期间,决不让其他女人有孕,她要让她的女儿,成为陆家独一无二的千金。   没想到,陆正还是失约了,不仅失约了,他还让他最爱的小妾有了孩子。   不过陆王氏真是冤枉陆正了,陆正为了保住青姨娘,不让善妒的陆王氏伤害她,十年如一日地督促她喝避子汤。   甚至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对青姨娘的,哪怕一点喜爱。   可若是真正爱陆正,了解陆正的人,才会慢慢发现,其他妾室都是玩物,哪怕陆王氏自己,也是陆正迫于琅琊王家的巨大压力,不得不强制尊重与宠爱。   而青姨娘,那个泼辣又大胆的女人,才能跟陆正正大光明的吵架,指着鼻子骂他,将他骂的无地自容。   两个人年轻的时候,甚至一个拿菜刀,一个拿柴刀相互火拼过。按理说陆正这种世家子就算脾气再暴躁,也不可能接触柴刀这种东西,还不是青姨娘这个奴隶出生的女人将他带坏了。   可陆正从没有一次罚过她,一次都没有。   当真正陆王氏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想要针对青姨娘,可表面上她无子又不受宠,活得自由自在扬眉吐气的,陆王氏实在找不到理由责难她。   直到青姨娘怀孕了。   青姨娘眼看着其他女人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实在是太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了,就在陆正进她房的那几个日子里,偷偷倒了避子汤,又每次在陆正走后,在腰下垫个枕头,垫得老高。   循环往返几次,她果真有了身孕,又怕陆正害了她的孩子,直至三个月后胎稳了,才说了出来。   没想到就在青姨娘说出自己身孕事实的当天,陆王氏直接被气到肚子疼痛不已,当晚就早产了……   陆采薇因着月份还不甚足,从小身体便不好,陆王氏心疼得很,心中又是记恨下了青姨娘母女几分。   所以自陆茜出生以来,她就被抱到了陆王氏膝下抚养。陆王氏在闺中之时,心眼便小得跟针眼似的,所以不似其他姐妹嫁与其他的几大豪族,而是被驱逐似地远嫁至江东当了土霸王。   虽是在王家不受宠,可凭借着王家嫡女的关系,陆王氏依然可以在陆家呼风唤雨,甚至连陆正也要忌惮她三分。   陆茜从小便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亲娘爱她却不得见她;陆王氏日日拿她和陆采薇比较,苦心孤诣地养废她;亲生父亲为了保她亲娘,从头到尾都将她当做弃子。   陆茜唯一的倚靠就只剩下陆采薇了,可是陆采薇得到了太多爱,不再需要陆茜那微薄的崇拜与爱,又太过骄傲,陆茜对于她来说,就像小猫小狗一般,欢喜时逗一逗,不欢喜时就弃置一旁,想也想不起来。   可就是那一点点的欢喜,对于陆茜来说,就像黑夜里最为甘美的阳光,她可以为之付出一切。   原游戏里,陆采薇在民间遭遇了危险,为还是皇子的司马沅所救,遂一见钟情。   她为了找到司马沅,不惜动用了一切关系,惹得陆家震怒,被关进祠堂面壁。   陆采薇为了逃出去,千方百计说好听话,求陆茜帮忙。   软弱善良的陆茜没有法子,只好冒天下之大不韪帮助她,李代桃僵替她受罚。   不想此番行为被陆王氏身边你的婆子发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陆王氏终于抓到了青姨娘的把柄。   她借口家法处置陆茜,往死里折磨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实则是抓住了青姨娘舍不得宝贝女儿的心理。   青姨娘不顾陆正弃车保帅的阻拦,用自己的死保住了了自己不能养在身边的唯一的女儿。   这是她能给女儿,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爱了。   青姨娘死后,陆王氏终于除了大患,草草将陆茜嫁给了一个打死了两任老婆的秀才。   可怜的陆茜,坐上花轿的时候还在悄悄写信给陆采薇,祈盼宫里的陆采薇来救她。   可陆采薇那时已找到了司马沅,千方百计入了宫,又想方设法取得心上人的好感,哪里有时间与心情管这个被她当成小猫小狗一样的妹妹呢?!   陆茜被嫁到秀才家后,动辄被拳打脚踢,就算她怀有身孕了,那个秀才渣男也没放过她。   ……   ……   明月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她想起了司马沅第一次与陆茜相见的情景。   这一条支线还是她偶然触发的呢。   这个皇帝后宫养成游戏,有着丰富地收集后宫功能,一般按照月份来行动,一个月里,有6次行动机会。   如果没有剧情提示,明月辉每次在下朝过后,就会毫不迟疑地点击出宫按钮。   比起宫内已经收集到的美人,她更向往宫外的星辰大海。   当时宫外有一条名叫燕雀巷子的地方,每次到那里踩点,就说不定会遇到一两个随机美人。   明月辉最喜欢操纵着男主去燕雀巷子踩点,踩完点再去九桥街吃饭,吃完了再去遇仙大街的青楼一条龙做个马杀鸡。   这三个地方,是出美人出得最多的地方。   有一次明月辉兴冲冲点开了燕雀巷子的图标,铺面而来的并非熟悉的偶遇情节,而是一段看起来花了不少钱的动画。   明月辉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她最喜欢看这种烧钱动画了,一看这里就有重要剧情。   一个小女子颠颠撞撞地从陋巷拐角跑来,正巧扑到了司马沅身上,“救救我,救救我……”   小女子哭泣着,她全身都是血,脑袋破了一个大口子,将原本丽质天成的容颜毁了一大半,她是那样绝望,抓住了一个随随便便的路人,就像捕捉到她今生今世唯一的生机一般。   司马沅当即皱了眉头,他不知是哪样的人会将如今自己眼前美丽又脆弱的女子打成这副鬼样子。   很快,从拐角处追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酒气,拽着一根占了鲜血的旧木棍,如同暗夜修罗一般盯着司马沅身边胆小如雀般的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吃了火锅,今天又想吃,啊啊啊啊啊,狗子真的一个星期离不得一次火锅啊……   上辈子一定是火锅星人!   小渣:上文的那个人,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小辉:可是脑补停不下来。   小渣一把将辉辉摁在在墙上亲。   亲完过后,小渣看着她:停下来了吗?   辉辉呼吸有点过快:不……不要停下来……   (本条小剧场是双人小剧场,其他演员,正在蹲墙角。) 第101章 渣·辉   “求求你, 求求你, 救救我!”小妇人紧紧地捂着肚子,眉头皱成了一堆儿,苦苦哀求。   “说, 钱藏在哪里了?!”眼前如若修罗的男人恶狠狠地问。   小妇人发着抖,司马沅低下头去看她, 她长得宛如水中油油的荇菜, 娇弱柔软,楚楚可怜, 和很多外表可怜内心刚强的女人不同,她是纯纯粹粹的菟丝花, 只能依附别人生长。   那个小模样,正好击中了司马沅心中的——   不,是明月辉心中直男癌的那个点。   她当即决定,这个女人,她、收、定、了!   这条支线很奇怪,老是问你:   【帮她吗?】   【你确定真的要帮她吗?】   明月辉当时就想, 这还用得着问么?   这么一个柔弱漂亮的妹子在你面前嘤嘤嘤, 不帮还是男人吗?   明月辉坚定地点了——【要】!   于是屏幕里的司马沅轻轻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我夫君……”小妇人哆哆嗦嗦又朝他靠了靠,小小声道,”昨日趁他饮酒归来之前,我将家里仅剩的钱藏到了灶台下面,不然他又要拿着钱去青楼花了个干净了……“   说着说着, 小妇人哭了,“这是小妇仅有的嫁妆了……再被他当嫖|资,家里就真的一点也不剩了……   她的脑袋在流血,耳朵被削掉了半个,浑身上下青青紫紫每一块好肉,可她全然不在乎,一直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仿佛里面寄托了她全部的生命似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丈夫教训妻子天经地义,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那秀才醉醺醺的,倒是熟读诗书,一套诡辩之下,文化程度不高乡里乡亲们怕被这个混人拖去见官,也不敢管这档子事。   秀才挺了挺胸膛,就算是京兆尹前来,也站在他这边,何况他有陆家大夫人背后的势力庇护,这里谁敢管他!   可他没想到,他眼前的人,就是敢管他!。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国无无理之法,家无无治之规,汝今日所作所为,枉为读书人,更枉为人夫!”司马沅作势,虚虚挡着陆茜,却并没有真正碰到她。   他轻声问,“你想留下你夫君么?”   陆茜不明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所做的决定,会影响她的一生。   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摇了摇头。   司马沅嘴角轻轻牵起。   那秀才被司马沅所言激怒了,他平日里哪里听过这般将他作践到泥土里,他举起了手中木棍,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劈了下来。   司马沅温柔地捂住了陆茜的眼睛,霎时间,只听脚步声停了,四周黑影掠过,皆是护佑皇帝陛下的暗卫。   只听一声破空的惨叫声。   ”不要看,他死了。“陆茜的耳边,回响着男人低低的声音。   陆茜脑中的一根弦像是断了,清丽的小脸,一行泪刷刷流了下来。   ……   ……   后宫里来了一名新姐妹,乃是陛下从民间带回,又异常珍惜,安置在太极殿的西堂,要知道,那里可是皇帝歇息的地方,一般妃嫔若非恩准,是不准进去的。   而那位美人,一被陛下带进宫来,连皇后这一着都没走,直接进了太极殿,可见皇帝陛下对其的重视。   “孤之皇后生性善妒,不容于人。”岂料,在入宫之前,司马沅早已与陆茜说明了缘由,“你如今怀有身孕,就算孤与她解释,她也是不信的。你暂且住进宫来养伤,待孤安排好了,再送你安全离开。”   在秀才死后,其实系统有两个选项的——   【选项一:将陆茜送往庐陵郡以南安置,隐姓埋名,佳人再无踪。(民心+100)】   【选项二:将陆茜送往宫中,先行疗养,再做决定。(后宫线倾向+1)】   明月辉想也不想就选了二。   救陆茜干嘛?当然是带回去进后宫咯。   作为一个集邮型玩家,玩这种皇帝养成游戏,不收集后宫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于是陆茜就这样没名没份地住进了太极殿,她战战兢兢的,像一只需要庇护的小乳鸽。   司马沅暗自查明了她的身份后,倒是对她规规矩矩的,他多情但不滥情,说是便于照顾她,就真的是便于照顾她。   饶是明月辉这个玩家粑粑再想怎么发展与陆茜的情缘,也没有更进一步关系的选项。   在太极殿的这段时间,可以说是陆茜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每一个太监宫女都对她毕恭毕敬,在这里,她得到了最好的照顾与疗养。   为了报答司马沅,她自己在太极殿的小厨房里捣鼓了一些小糕点,安安静静地呈上来,送与批改奏折,日夜不辍的司马沅。   “这是什么?”司马沅眼见那洁白的小面团,不由地皱了皱英挺的眉头。   “小兔子。”就像小兔子一般的小妇人轻轻道,她的脸蛋红红的,想要感谢眼前的男人,却又拿不出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花了一天一夜做的糕点,希望他不要嫌弃。   司马沅捉了一只,好奇地捧在手心中,放平日里,他倒从未关注过御厨做的食物到底是扁是圆。他日理万机,也没工夫关心这种小事。   他轻轻抚过小兔子尖尖的小耳朵,“这能吃吗?”   “嗯。”小妇人真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司马沅难得温柔地半阖过眼睑,“倒是有点……舍不得吃的……”   ……   好景不长,司马沅这精彩的后宫怎能允许一个无名女子住进太极殿,很快,陆茜的身份就被查到了。   前朝陆家威逼过来,要求给陆茜一个位份。   此时陆茜真正的丈夫已死,外界都传闻陆茜红颜祸水,早于明帝司马沅私通,明帝不惜逼死陆茜夫君,也要接陆茜进宫。   经过漫长的角逐过后,司马沅原本与世家的关系没有那么被动了,他逐渐找回了一点场子。可没想到陆茜一事,司马沅的声誉极度下降,主动权又掌握到了世家手中。   司马沅无法,只好封陆茜为【茜宝林】,入主百里宫。   到了这时候,陆茜的好感度界面还是没有打开过的,系统的这个安排令明月辉百思不得其解。   在陆茜身份暴露之后,司马沅一度对袁皇后没有好脸,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是皇后一脉捅出来的。   并且他向外界隐瞒了陆茜怀孕的消息,以防皇后再三迫害陆茜。   可是司马沅这次真的冤枉袁皇后了,捅出这个消息的,另有其人,而这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明月辉也不知道,她打到袁皇后死后不久,就直接穿了过来。   不过她敢确定,这幕后主使,逼迫司马沅敕封陆茜,绝对不是为了司马沅与陆家好,而是想挑拨司马沅与陆家的关系。   当得知太极殿里的神秘女子是自家庶妹过后,陆采薇将自己宫中该砸的东西都砸碎了。她尚且不能允许别人与她共享司马沅,更无法忍受自家妹妹在背后捅自己刀子。   陆茜本来对陆采薇尚存孺慕之情的,可她怀有身孕,谨遵司马沅的嘱托,从头到尾都待在百里宫里,几乎到达了寸步不离的状态。   也无法真正与陆采薇接触,更别提去解释清楚误会了。   那场惨剧发生在一个冬日的午后,彼时陆茜的孩子已经接近四个月了,她身材瘦削,穿得又厚,遂很难看得出来。   司马沅那日早朝完了之后便来看她,想要跟她商量给肚里孩子一个名份的事。   他与她虽是没有实质的夫妻关系,但如今形势所逼,这个孩子也不得不入籍皇家。   彼时陆茜做了拿手的兔子糕点,乖乖巧巧地等他来。   这些日子,陆茜虽不问世事,却早已在宫人口中听说了因她的关系,朝堂与民间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她心知自己烂命一条,不惧为恩公献出一切,况且解释清楚误会,也是理所应当。   可司马沅拒绝了她,并告诉她,她是一个母亲了,身为一个母亲,命便不再只是自己的了,她还有个孩子,要为孩子着想。   司马沅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有些落寞,就好像透过陆茜,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一般。   此时两个人都没意识到,这平静无波的百里宫内,正潜伏着汹涌的杀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渣的人真的不是小渣,明明就是辉辉,一切都是她这个氪金玩家的错!   小渣:对鸭,我才不想当共享单车呢!   小瞎:在辉辉的控制下,你到底被多少人骑过。   小渣:等等,那是游戏里,现实中我都守身如玉的好不好。   小瞎:可辉辉的脑子里,你已经是——   小渣:别说话,再说我吻你了。   小瞎:我就要——唔唔唔……   看到了那个可怕的场景,小清乖乖地闭上了嘴,真真更是在角落里默默流下了对小瞎同情的眼泪。 第102章 重生   司马沅屏退了宫人, 与陆茜密谈。   那个阳光弥照的午后, 百里宫的薰笼飘着淡淡的青烟,饶是司马沅日防夜防,也想不到, 这烟里竟有浓重的催|情成分。   直到司马沅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他咬破了自己舌头, 以求保持清醒, 扯了帷幕的牵绳,绑住已经陷入混乱中的陆茜。   “陛下……陛下……”陆茜双腿发颤, 哀哀地乞求着他,“保住孩子, 求求你,保住孩子……”   “茜茜……你听孤说,咱们被暗算了……”司马沅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就没想通,上次与裴浅也是,这群乱臣贼子, 怎么每次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   “外面的人, 孤确定已经不是孤的人了……为了孩子,咱们必须自救。”司马沅对她说。   这药比当年与裴浅的,还要毒辣得多,且带有一定的毒性。   司马沅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里面仅有一颗解毒丹,半个时辰内生效, 可解天下百毒。   他将这枚解毒丹塞进陆茜嘴里,同时给了她一秉匕首,“若半个时辰后没了事,就割开绳子。若孤已经疯了,就用这匕首捅了孤。”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含着笑,一副安慰她的模样。   陆茜见了他的模样,突然就哭了,“陛下,不行……不行……”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   可为什么……她这样晚才遇到他呢……   陆茜的泪水迷蒙的双眼,可她依然看得到,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黑影从藻井穿下来,一秉钢刀直直刺了过来。   “小心!”司马沅察觉,用最后的力气扑倒陆茜,一只手还垫着她的后腰,以免胎儿被摔伤。   “陛下……陛下……”陆茜整个人被司马沅压着,头晕眼花,有点支撑不住了,更令她恐慌的是,她身上这个男人的安危。   “孤无事……”湿热的鲜血,从男人脸上,流到陆茜脸上。   “为何要对……要对奴家这么好……”陆茜终于问出了数个月来一直不解的问题。   “茜儿……长得很像孤的娘亲……”男人用尽最后的力气,“若是当年,孤也有能力保护她便好了……”   其实并不是长得像,而是那一个燕雀巷子里的秋日,女人满头是血地跑了过来,她紧紧捂住肚子,又是柔弱又是坚强的模样,让他回忆起了,那个将他关在仓库里,小心翼翼抚养着他的,遥远记忆里的女人。   记忆里的那个女人,他在仓库里被人捂住嘴巴,眼睁睁看着她被鸩杀。   他回忆着,天旋地转。   紧接着,已为鱼肉的两个人,均是晕了过去。   ……   ……   画面一转,陆茜是被一个宫人粗暴拖行着弄醒的。   那帮子陷害她的歹人将司马沅与她共同弄到了一张床上,装出她下药给司马沅,并且用刀刺伤他的假象。   在司马沅昏迷不醒期间,陆采薇以料理家门为名,全权处理了一直视为心头恨的陆茜。   “茜茜呢?”很久以后,司马沅重伤醒来的第一句话。   彼时陆贵妃正以保养细巧的手一点一点喂着司马沅鸡汤,就像说一颗老鼠屎一般厌恶地说道,“那孽障已经被处理了,陛下,您还不清楚吧,那孽障根本就是包藏祸心,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孽胎,算算月份,不知谁的野种!”   “我问你陆茜呢!”司马沅听到处理二字,一下子神经蹦了起来。   “打死了啊……”陆采薇理所当然地哼了一声,“阿沅,爹爹本来怀疑那孽障有通敌卖国的嫌疑,想要先行扣押,可采薇忍不下这口气,她再害了你……可怎么办?!”   陆采薇说话轻飘飘的,一言一行地流露着对司马沅的情义。   可那情义,令司马沅胆寒。   他一点一点地握紧了手,他敢肯定,这一次的下药,一定是哪方朝中势利主使的一场阴谋,用来挑拨陆家与他的关系。   可怜陆茜做了炮灰……他……不该带她进宫……不该害了她的……   司马沅心中一片苍凉,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直至抠出了鲜血。   他太弱了,弱得连他的后宫也成了世家血腥的战场,弱得即便再恨,也不得不与陆采薇虚与委蛇。   他多想晚一点认识陆茜啊……再等等……等他变强来保护她呀……   ……   屏幕里,是司马沅刻骨的悔恨,屏幕外,明月辉摸了摸鼻子,她终于明白了当初救陆茜之时,系统的提示。   陆茜不该进宫,这不是司马沅的错,而是明月辉。   是玩家粑粑一意孤行控制着司马沅,领着陆茜进宫,一路导致了她悲剧的一生。   【亲爱的玩家,您喜欢陆茜么?】   【希望她重生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只需要花五千欢乐豆,就能给予她一次改写命运的机会,还不快行动?!】   画面突然弹出了这几行字,一行行划过,明月辉的目光定格在了最后一行——   【是否想要陆茜重生?!是/否。】   明月辉毫不犹豫地就摁了——【是】   这无论如何,也是对陆茜的一种补偿,当时的明月辉这么想。   系统接收后,在右下角显示了一连串小字——【陆茜为二周目可攻略人物,若想要攻略陆茜,请各位皇上二周目继续挑战。】   ……   ……   然而,如今的明月辉,却不这么想。   明月辉穿过来的时候,她连第一周目都没打完。袁皇后死后不久,她就被系统拖来了这个鬼地方。   在此之前,剧情还是按照原游戏的大致脉络发展的,只不过有了谢如卿、清河王等诸多变数,而谁也没有陆茜这般,让明月辉感到真正的棘手与麻烦。   就算同样是游戏人物,这位后宫可是真真正正的重生人士,跟她一样知晓未来一部分的剧情,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更重要的是,陆茜上辈子死得那样惨,到最后也没保住自己的孩子,被陆采薇活活打死,一尸两命,一个不小心,可能就黑化了。   在游戏里,死个把人,明月辉都感觉justso。   因为那毕竟是游戏,死个人就像删除一个数据那样。   可如今,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游戏了,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陆茜,重生归来的她,想必也是那般真实地恨着这个世界吧。   “夫人,公子,到了到了!”阿言的声音唤起了明月辉的神志。   到了,到了整个建康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九桥门街了。   这里酒楼林立,秀旗相招,达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明月辉原本晦暗而愧疚的心情,被这遮天蔽日的秀旗一下子就点亮了,“没想到建康竟是如此热闹之地!”   早知道她就不该窝在太初宫发霉,这就跟明知外面美酒加汽水,还要天天在家里枸杞保温杯一样,浪费生命。   保乐楼,清风楼、会仙楼、千春楼、太平楼、悦目楼、状元楼、三元楼……各式各样的秀旗飞舞着,上面不仅写了酒楼的名字,还有拿手的菜式,看得明月辉直流口水。   “想吃什么?”谢如卿戴了个斗笠,长身玉立,他比她,要高一个半头。   “都想吃!”明月辉揉了揉肚子,她再也不想吃阿言的烤鱼了,连闻味儿都不想闻。   “那走吧——”谢如卿伸出手,他是个瞎子,看不见,需要她的搀扶。   明月辉没有芥蒂地扶了上去,带着一个瞎子,东走走,西逛逛,楞是不知到底该选哪家好。   谢如卿一路上都带着笑,纵容地随着她浪费时间。   他很喜欢很喜欢和她一起浪费时间,很多很多年前,他曾经答应过一个小姑娘,带她出宫,吃遍海内饕餮,逛遍街市楼阁。   如今,可否算达成了她的愿望?   ……   ……   殊不知,另一边。   司马沅尴尬地想从小姑娘身边挪移开,“你别哭啊……我不会哄人的。”   可陆茜只是看着他,沧桑的眼睛正怔怔发亮地望着他。   眼中两世深情,千般流转。   只是在感情方面简单纯粹的司马沅一点也没看出陆茜对他的感情,他只是觉得这样的眼神蛮可怕,活像他欠了她五百万两白银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都说了,游戏里的司马沅不是现实中的司马沅,游戏里的种马是被辉辉控制的,渣的是辉,不是狗儿子。   小渣:本来本狗儿子的品行就很好呢!!   狗子:画圈圈,才不是,狗子写到的新章,辉辉被你欺负了呢……   小辉红着脸,拉了拉狗子的尾巴:那种事不要说出来。   真真:等等,这可疑的脸红怎么回事?   小清:看来这个欺负的地点很可疑呢!   沈鸡:你们别加油添醋了,谢公去拿四十米大刀了。   说着,小瞎举着四十米大刀对准了小渣。 第103章 背了满身锅   “天子犯法, 与庶民同罪, 望陆家主好好管教管教陆夫人,莫让她丢了王、陆两家的脸。”司马沅如此道。   他这样说是为了敲打陆正那无法无天的妇人,更是为了敲打如日中天的王、陆两家。   陆正理亏在前, 只得辅首称是,保证再也不会让陆王氏伤害庶子庶女。   司马沅没看到, 陈凉真亦没有看到, 只得老谋深算的沈南风注意到了,陆正不情不愿地答应的时候, 嘴角蔓延着一丝笑意。   到底是司马沅利用陆正来警醒王、陆两家呢,还是陆正利用司马沅来保下了青姨娘母女?   不管如何, 双方都达成了最初设想的目的。   ……   ”请……请陆娘子赶快就医。“从方才起,陆茜一双手臂就紧紧锢着司马沅,跟八爪鱼似的,搞得他老不舒服了。   他掰开了陆茜紧紧拽住她的手,就算陆茜挣扎,还是直接将她交给了陈凉真。   他只是好心帮了她, 没必要连这姑娘的身心都要护佑。   若真是对一个姑娘有求必应, 那……那……司马沅虽是不谙世事,可他还是明白的,那就是对不起媳妇儿!   他这一辈子,只能对一个姑娘好,那个姑娘说,她叫做阿辉。   “沅郎……”陆茜尚在重生的巨大冲击中, 她没有分清现实与过去,眼中只有一个司马沅。   她感觉自己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一睁眼,他却又一次来到了她眼前。   她想抓住他,一辈子也不想放开他!   那声【沅郎】,声音不大不小,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可大家均以为自己听错了,通常情况下,若一名女郎怎么呼唤一名郎君,那两人决计是私通无疑了。   但这放在司马沅身上却是不成立的,就算是怀疑私通,他司马沅也必须要有私通的时间。   谁都知晓司马沅从小被囚禁在洛阳宫城的冷宫之中,他初下江南,三月之内跑遍了长江以南的地方,哪里来的时间私通?   梦里么?   更何况对象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庶女。   陆正只觉得脸热,他不想再背负一个纵使庶女勾引皇帝的罪名,今日他背的锅已经够多了,不想再背一口。   “此处多有不便,不如医官随仆从进屋详诊?”陆正抱拳提议。   随后,陆府中婢女快步而至,她们抬了个简易的木架,准备将陆茜给抬出去。   陆茜恐慌了,这一股恐慌开始令她正视如今自己所处的环境与状况,陆家祠堂、带血的笞棒,凶神恶煞的婆子……突如其来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想起来了,她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个状况了。   可她为甚会在这里,又为何还是个少年模样的司马沅会和她在这里重逢?   来不及了,她必须说点什么,来改善现在的状况,显得她自己在他面前有点用。   “大姐……大姐去了九……九桥门街……”马上要被带走的陆茜突然说道。   所有人,特别是陆正的眼睛陡然一亮。   原本陆茜打死也不肯说出陆采薇的下落的,她是个老实孩子,一旦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要替别人完成。   何况这个人是陆采薇,与她一同教养在嫡母膝下,事事比她强,比她得宠千万倍,总是用她的懦弱与无能衬托起来的,光芒万丈的大姐。   这一次陆采薇在京口闯了大祸,被清河世子沈忌绑了回来,陆家震怒。   陆采薇非但没有悔改,还甜言蜜语地哄好了陆茜,让她替自己接受家族的惩罚。陆茜对陆采薇有着浓厚的孺慕之情不说,她也足够懦弱与听话,不敢违背陆采薇之言。   所以在替罚之事被发现后,即使面临家法,被打得神志不清了,陆茜也咬紧了牙关,没有将陆采薇的行踪透露一个字。   当时的陆茜还不知道,自己的牺牲换不来陆采薇的一点同情与怜悯,反而害死了自己的生身母亲,陆王氏又顺势将她嫁给了那个打老婆成性的秀才,一步一步将她推进地狱的深渊。   她不是没求过陆采薇,可陆采薇呢?   陆采薇带给她的,只有沉默与绝望,她美丽高贵的大姐从未对她有过丝毫的姐妹之情,在陆采薇看来,陆茜不过跟路边的小猫小狗一般,高兴的时候顺顺毛,不高兴时,连一丝目光都不会给她。   甚至当她挡了陆采薇的路时,陆采薇可以毫不犹豫地杖杀她。   她啊……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在陆正氏与陆采薇眼里,就跟一个可以随意打杀的奴隶差不多。   于是陆茜想到这里,胸腔中汹涌着恨意,这辈子她既重生归来,就再不会重复以前的老路,谁对她好,谁又对她虚情假意,她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这些人欠她的债,她不急,她可以慢慢地……一笔一笔跟她们算。   “九桥门街?”司马沅皱眉,一路上陈凉真一直在唠叨这条街,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说什么回到建康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九桥门街吃垮司马沅。   呵呵,胃口不大,心倒是大。   恰好今晨守在太初宫门的暗卫也传来讯息,说是夫人带着谢公出了宫,去往九桥门街为谢公庆生。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虽是理解明月辉的心意,可心头还是酸溜溜的。   “什么?!九桥门街?!!”陆正陡然拔高的声音,打算了司马沅的思路。   他看过去,发现陆正的脸当真和屎一样臭了。   之前陆采薇大闹京口,索性京口地方小,还可以堵住人的嘴。   九桥门街可是整个建康最热闹的大街,在这里出了事,整个陆家都要沦为世家大族的笑柄,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管家,立马带一队人去,无论如何,也要捉住大小姐。”陆正吩咐管家,他整个人焦头烂额,觉得这一整天,每个人都带了一口锅,往他头上扣。   “是!”管家领命之后,迅速退了出去。   “陛下,又让您看臣的笑话了。”陆正随后抱拳,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复之前了。   “无事,你处理。”司马沅前来,本来就是拜访陆家的,此次的收获可比单纯拜访陆家大多了,他看待陆正的眼神,也平和了许多。   “此行匆忙,孤便不再打扰了。”司马沅道。   陆正见司马沅要走,连忙双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此番于陛下不敬,臣罪该万死。幸得主公谅臣治家不严之失,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今日这一闹,司马沅都没有生气,证明这个未来的君主脾气真的好,人也真的大度。   陆家乃江东第一大族,陆正既是打头阵的归顺司马沅,也算是司马沅的一大助力了。他虽是与王家合作,却也不能让司马沅彻底寒了心。   这一跪,算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陆郡守快快请起。”司马沅上前扶起陆正,“孤年纪尚小,以后许多事,还要多赖陆郡守的帮扶。”   君臣这一来一回,礼节算是走完了,双方也达成了一致。   ”茜……茜也谢过恩公。“陆茜见司马沅要走,连忙从木架上扭下来,想要给司马沅再留下一点印象。   司马沅见她要摔倒了,眼疾手快地提起了她的衣服,“不必谢,陆女郎好生修养,汝母为你付出良多,切不可辜负了她。”   陆茜见司马沅还是一如当初的有礼有节,不由泪如雨下,她小兔子般点了点头,“茜必不再辜负生母。”   司马沅见她的模样,不由想起了那个将他藏在仓库里抚养的女人,那个女人在他的记忆深处,只剩一个影子了。   于是交付她一枚玉佩,“若是你嫡母再欺负于你,家里又为你做不了主,给与你一次进宫面圣的机会。”   司马沅不知道,就在这一刻,陆茜对他的好感度,从45活生生冲到了60。   ……   “陛下,接下来有何安排?”除了陆家,沈南风问道。   司马沅抬头与他对视,发现那蜜汁八卦的眼神愈加的灼热了,于是司马沅咳了咳,”大家都饿了,去九桥门街吧。”   正巧他想去看看,能不能遇得到自己的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以后会保证每一章3k以上,渐渐4k,渐渐5k,加油加油!狗子真的要加快进度了!   小渣:加油哦,狗小葵!   狗子:汪!乖儿子,狗子会努力的。   小瞎:呕,为了加戏,不择手段讨好作者,这个小渣越来越无耻了。   狗子:要是你也抱狗大腿的话,说不定多安排一场羞羞戏哦!   瞎子:啊,狗女神!   小渣:……   小清:咳咳……狗宝宝,现在还来得及吗?   真真:那个……狗娘娘,真真还会暖床哦! 第104章 九桥门街   明月辉找了一家专门做肉的店, 据说还是百年老店, 店高三层,可以俯视建康之景。   她点了荔枝肉、粉蒸肉、火腿喂肉、八宝肉圆、空心肉圆,但凡含肉的, 总要暗戳戳地提两句。   在太初宫里的时候,阿言总是以三个人太少, 猪杀了不好放置为由, 不让她吃肉。她都整整三个月只见到猪跑的样子,却没吃到它身上肥呼呼的肉了, 孩子都馋哭了。   “主人说了,吃这么多肉, 对身子不好。”阿言好心规劝。   “又不是没给你点菜,你自己吃你的。”明月辉望着他面前的一堆虾油豆腐、清炒松蕈、鸡汤蓬蒿菜,心想就别管她了行不行。   “坐下吧,阿言。”谢如卿笑吟吟的,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明月辉替他夹的大肉丸子,“这里不比宫里, 夫人没必要太过拘谨。”   阿言无法, 只好翻了个白眼坐了下来。   明明深谙养身之道的主人,也只有遇到夫人之时,才会放下他所有的原则。   明月辉坐下来,笑嘻嘻地风卷云残,又小心翼翼为谢如卿夹菜,“谢公您的生辰, 多吃点。”   吃到一半,着方顶头巾,身穿紫衫的伙计上来,携了两罐建康最有名的兰台好酒。   明月辉又为谢如卿斟了酒,抽出一盘被肉菜差点挤扁了的糕点,又从怀里摸出两根自己搓的蜡烛,打响火石点燃。   “我们那边的人,每到生辰,都会将蜡烛插上糕点,然后闭着眼睛许个愿望。”明月辉道,“谢公,快闭眼。”   谢如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瞎子用闭眼么?”   明月辉尴尬地反应过来,“那许个愿吧……谢公,记得——“   她本来想说,记得许愿的时候不要发声,结果谢如卿却抢先说了出来。他没有视觉,说话的时候,却像是紧紧盯着她的。   那双玻璃珠一般好看的眼睛,似乎有了神采,“瞎子一生所愿,唯平凡而已。”   “倘若有一日出了宫,只愿住这九桥门街后的静平巷子,日日有好酒喝,好肉吃。”谢如卿缓缓道来,“到时夫人若也在宫里待的烦闷了,可愿意与瞎子同归同去?!”   阿言一听,愣住了,主人一向想要隐居的地方是东山那般寂静清幽之处,可此番见夫人如此喜欢热闹繁华之处,不惜改了志向。   更令他惊惶的是,主人竟把那心中志向,明明白白地剖析给了夫人看。   要知道,夫人如今可是皇帝小儿的老婆啊。   他盯着夫人的脸色,生怕她听到如此不敬之语会难看,或者翻脸。   没想到夫人只是安安静静地思考了一番,随后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好!”   若是等到那一天,司马沅真正君临天下,娇妻美妾拥簇,子孙成群绕膝,她功成身退之后若还有些许的时间,与谢公出了宫大隐隐于市又何妨。   人生能与谢公这样的知己比邻而居,岂不美哉?   此时的明月辉,还没有看到谢公那润物细无声的爱情,她只是觉得,谢公这样风光霁月的人,是值得她用一生来交往的朋友。   谢如卿也当然明了,这一声【好】里,并没有他所期盼的感情。   可那又如何,她答应了,他的时间也正好还有很多。   他可以……慢慢等。   这般想着,又一杯兰台美酒下肚,真的很好喝啊……这可能是他近几年喝过最甘美的酒了。   ……   ……   明月辉扫了半桌肉又喝了两罐酒,肚子开始绞着痛,她只好先行下楼解决三急问题。   幸运的是,出门之前易了容,她如今的模样是个矫健元气的少年,长得清秀平凡而已,她再怎么动作也不会惹人非议。   不幸的是,人有三急,她总不可在那个人人扶着大棒的地方解决问题吧?   明月辉捂着肚子下楼,想到接下来所面临的事,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她本来在三楼,还没走到一楼便听到了一声少女独有的娇叱,“都给你站好!”   她被这一声吓到了,敛了脚步,轻悄悄下了来。   明月辉这才发现,一楼静悄悄的,堂吃的客人被赶了个干净。平时跑过来跑过去的伙计也消失了踪影,只剩下后院噼里啪啦的一阵声音。   她悄悄蹑足去看,跟华丽堂皇的前厅不一样,四四方方的后院就与普通的厨房后堂一样,杂乱又充满了生活化——   洋洋洒洒的剪夏罗,大朵大朵盛放的八仙花,还有院中满池的荷花。这里放了一大窝鸡笼,那里网的鱼正在活蹦乱跳,还有厨子养的狗儿,四条腿儿奔着撒欢。   可平日里忙碌着的身影,如今集体静立,排成了排站在院子稍前方。   有个年纪大了的伙夫没有站直,空中一个鞭子,狠狠落在了他的脊背上。   “唰!”皮开肉绽,鲜血崩裂。   挥鞭子的是一个粉色衣衫的小姑娘,神色倨傲,见那伙夫倒了,非但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反而道,“脏眼睛,你,将他拉下去。”   她指了指一个年轻力壮的伙计。   那伙计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照着她说的做。   谁不知道陆家的小王八被七个哥哥宠着,他们爹是丹阳郡守,这七个哥哥可都在这一带担任要职呢!   ”交代一下你们樊楼的伙计有这么难么?“粉色衣衫的小姑娘说道,“我方才问过临近几个酒楼了,只有你们的伙计此前去过京口,如今这几个人在哪里?”   明月辉定睛一看,发现那粉衣小姑娘有点眼熟,可不是之前在广陵见到的陆采薇么?   这陆采薇是美人图鉴的熟客了,自从那个晚上好感度暴涨过后,时不时,这好感度又涨了一小点,时不时,好感度又涨了一小点。   明月辉还奇怪,司马沅去平定叛乱总不会带着这个拖油瓶去吧……为何他带去的陈凉真都没涨好感,这人倒涨了?   后来还是系统出来为她解答了疑惑。   【玩家粑粑,自从在京口之夜里,您英明神武的主角儿子救了陆采薇之后,她的思念之情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反而如山洪呼啸,日复一日地强烈起来。】   先是被救之后的震撼,那个暗夜烈火里的一个背影。   再是遍寻无果的焦灼,一个又一个夜里,陆采薇都不断地回味着那个夜晚,他好看而狠绝的侧脸,他抽刀的姿势,他体贴的作为,他决绝的背影……   那种感情,一遍又一遍在胸口中激荡着。   她短短的一生中,遇见过很多男人,她有七个哥哥,全部都是人中龙凤,全部都如珠似宝地宠着她。还有很多世家的公子,比如裴家那姿容绝世的三哥哥裴祈安,还有王家的、庾家的、崔家的,个个都属意着她。   母亲陆王氏告诉她,只要她喜欢,她可以挑里面任何一个人。   她一度以为,以后嫁人也是这样,你挑来,我挑去,挑挑拣拣中选一个最好的。   她没有想到,原来感情也可以像迅猛的风,耀眼的电,无声处的惊雷,是她短暂的一生中从未遇到过的惊心动魄。   无论身份,无论地位,无论年龄,无论相貌,那一刻,她明了,此生此世,山重水复,都一定要找到他!   “说啊!”陆采薇又一个鞭子抽来,那鞭子还没到,一个人影晃地就到了。   刚刚好握住那根鞭子。   陆采薇缘着那握着鞭子的手看去,忽见一双漂亮得略带女气的眼睛,一名锦衣公子有些生气地看着她。   “裴祈安,你把手拿开。”陆采薇叫道。   裴祈安,赔钱货的哥哥,声名冠世的贵公子,无论是名声还是文品,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是裴家最优秀的儿子,也是裴家预留给陆采薇的未婚夫。   虽是没有明说,可这么多年来,这都是所有人默认的了。   在陆采薇小时候,陆家也乐意带着小采薇上颍川来,两家多走动走动,熟络熟络两个小的的感情。   陆采薇比裴祈安小很多,所以从小到大,大人们都让裴祈安让着她,惯着她。其实骄傲的裴祈安心中是不愿意的,他不喜裴家让他跪着伺候陆采薇的态度,亦不喜陆采薇娇蛮任性的性格。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坚信,陆采薇是他的媳妇儿,这点是不会变的,就算让他等再多年,她也是逃不了的。   就是这样傲娇着,满含着占有欲的感情,令裴祈安对陆采薇如今的作为特别不满意,他已经借酒买醉很多次了,他想不通好好地,她为何要为了一个下等人拒婚。   她连这个下等人的名字和身份都不知道,却闹得满城风雨,几乎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本来在京口之时,他有意替她隐瞒着,以为她会估计家族的面子,到了建康后会在祠堂好好悔改。   不想她又逃了出来,这下子怕是陆家也兜不住她的胡作非为了。   “陆采薇,跟我回去!”裴祈安抿起了好看的嘴唇。   今日本来他是与妹妹妹夫一起来吃饭的,结果陆家的小厮突然找到了他,说是大姑娘应是到九桥门街来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一家一家地找,一处一处地问。   终是找到了此处,及时阻拦了陆采薇的暴行,“你如此做,是想置陆家于何地,又置整个江东世家的颜面于何地?”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昨天病了,抱歉……今天请了半天假,没去上班。   这只虚弱的狗子啊,又娇弱又好看,就算是病了,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病狗子!   小瞎:扶瞎子一下,瞎子想出去吐一吐,麻烦有点自知之明。   小渣:狗子,虽然你病了,可是这自恋的态度,真的一往无前。   狗子:你们什么态度,不是说好了尬夸作者的吗?还想不想加戏了,想不想辉辉爱你们了。   小瞎、小渣:因为我们发现,无论怎样讨好狗子,那个女人都像呆头鹅一样啊。她啥时候开窍,我们啥时候尬夸狗子。   狗子咬牙:女人,狗命令你,从明天起,你去陪他们困觉,吹枕头风,让他俩每天都来尬夸狗。   小辉:呵呵,梦里啥都有。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沧海蜉蝣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5章 修罗场   明月辉正看得起劲, 却看到一人缓缓从二楼下来张望。   那人衣带生水, 披帛带风,一颦一笑绝美无暇,明月辉一下子被迷花了眼睛。   竟然是好久不见的赔钱货——裴浅。   裴浅脸颊圆润, 气色饱满,整个人看样子被滋润得很好。   “浅浅, 舅哥怎么了?”一人从二楼悄声悄气地询问。   那人探出头来, 俨然有汝南王司马辞的模子在,不过就是胖了许多。   所谓的幸福肥不是没有道理的, 自从某方面的生活和谐过后,司马辞一改过去二十几年的忍辱负重瘦弱倔强风, 富态得活像太初宫里撒丫子跑的肥鹅。   明月辉观起精气神,倒是多了几分人间气,少了一些撑起来的恨意。   在游戏里,司马辞是撑着一口气要当皇帝的人,也是游戏开局以来,男主司马沅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敌人。   真正把司马沅第一次打落谷底, 以皇帝之身被迫逃窜青楼画舫, 从而认识唐梦的一大波oss。   司马辞的叛乱,也是男主司马沅与裴浅第一次相交的契机,两根平行的线相互纠缠,从而打成了死结,再也分不开了。   明月辉看着如今的司马辞,她真的很想去问问, 那份夺位之心,怕不是真的淡了吧。   “在和未来嫂嫂吵着呢。”裴浅仰头,对着司马辞甜甜一笑。   “夫妻哪有不吵的,等过了门,尝过了滋味儿便好了。”司马辞轻轻道,眼波流转,朝裴浅传送着意味不明的信息。   明月辉突然觉得眼睛有点辣,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还是接收到了某些不该接受的讯号。   只见裴浅见了司马辞的眼神,害羞得脸红透了,“死鬼,晚上再说,这可是外面。”   “又没有人,怕什么。”司马辞轻道。   确实没有人,一楼的人全部被陆采薇赶走了,二楼也只得他们这么一桌,可惜他们没去三楼,还有阿言和谢如卿呢。   他们这对夫妻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明月辉记起之前裴浅还跟她说过,两个人在花园里……   “不过他们年轻,这样闹着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司马辞以过来人的身份如此说道,“这种小辣椒征服起来才有快|感。”   裴浅柳眉一瞪,“司马辞,你什么意思,这么就厌烦我了?”   司马辞的脸色龟裂了一下,“哪里,哪里,什么小辣椒都不能跟我家娇娇比,我家娇娇才是最够味的。”   他小心翼翼地哄着,就跟一个龟孙一样。   如此这般,裴浅才满意地复又笑了起来。   明月辉看到此情此景,只觉得自己要笑疯了。那样倔强精明、运筹帷幄的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说得也是,虽说司马辞初初娶裴浅,是利用居多。   可是即便在原游戏里,他们没有水□□融过,面对突如其然大了肚子的裴浅,头上一片青青草原的司马辞竟然原谅了她,并一如既往地待她,甚至承认她的孩子。   这就说明,就算是原游戏,司马辞到最后也深爱着裴浅,并在他死后,也默默为裴浅铺好了路。   所以游戏里裴浅跟司马沅撅了这么多年,不是没道理的,她就算是身体上与司马沅做了多年夫妻,孩子都生了一大院子了,她依然不肯进入司马沅的后宫,一个人住在城外偏院,日日夜夜供奉着前夫司马辞的牌位。   那时的她,内心一定是焦灼的。   一边是日夜恩爱,与她生儿育女的男主司马沅;一边是宛如白月光一般时时照耀着她的前夫司马辞,她心中的天平不知该如何倾斜。   她无法原谅杀死司马辞的司马沅,亦无法不爱那个纵容自己陪伴自己的司马沅。   想到这里,明月辉的余光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堆人,为首的一个人影冲进了后院,速度快得难以捕捉。   然而明月辉的功力也不是盖的,她清楚地看见了来人的脸,竟然是——清河王沈南风。   随后,一名少女蹦蹦跳跳地也跟着去了,“等等我。”   那名少女明月辉更是熟悉,正是三个月不见的陈凉真。   陈凉真看着比之前快乐活泼多了,司马沅果真没有亏待她,眼神亮亮的,追随者沈南风进了后院。   两个人活像——明月辉心中一个词一闪而过,可是,那是沈南风和陈凉真也,应该不可能吧……可是她还是想说,活像朝|阳|区吃瓜群众。   几个侍卫在前开道,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出现在明月辉面前。   他走得不快不慢,身材高挑,有一股少年初成的气场。   明月辉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间忘了腹痛,他真的长高了,也长得好看了。   特别是眉宇之中的那股自信,让他与之前几乎判若两人。   他的面目与记忆里的君王渐渐重合起来,不,他比那个游戏里只听她指挥的主角更加鲜活,更加英俊非凡。   少年也看到了她,只那一眼,就算她易了容,换了衣服,还是睁大了眼睛。   他不自觉地朝她走了过来。   “什么小辣椒,什么征服?”此时,从后院传来一个声音,执鞭的粉衣少女气鼓鼓地冲了进来,她显然听到这个对话很久了,无奈当时被裴祈安掣肘,好不容易脱离了掣肘,她便冲了进来。   幸而她的目光没在一楼,而且司马沅的位置恰好又在她的视线死角,他们堪堪不过几丈的距离!   少女执鞭,直指楼梯间的裴浅,”裴姐姐,我敬你是我表姐,咱们先将事情摊开来说。”   “他裴祈安照辈分来说,是采薇表哥,采薇敬他重他,除此之外,相信两家也从未应允过任何事。”陆采薇气急了,急于想要摆脱这么多年来,裴家给她贴的【裴家未来媳妇】的标签,她陆采薇什么人嫁不得,凭什么非要她嫁裴祈安?   这宗王夫妇,还要用这般……这般污秽的语言来羞辱她!   “我陆采薇这辈子,由我不由命,想要嫁谁需得我自己点头,除此之外,若是有谁强迫了我,我必有如此玉。”她心知,自己的身份再如何高,也不过是臣女,越不过宗王王妃了去,可不代表他们就能随意开她的玩笑,认为她就是属于裴祈安的。   说着,她取出腰间的一块玉,狠狠往地下一摔,玉碎,人惊。   “我陆采薇,此生此世,宁折不屈!”   正在此时,明月辉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陆采薇身上,咬了牙向前掠步,不过须臾,她已出现在司马沅身侧,司马沅身侧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在她现身的那一刻,寒光乍现,数把钢刀已经架在明月辉白白的脖颈上了。   明月辉心下黯然了几分,几个月前,她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到达司马沅跟前,并打落所有人的兵器。   可惜京口之时传功给司马沅,功力少了十之五六,一场大病下来,功力又少了十之二三。   若是想要回到从前,不得不勤加修炼了。   “撤刀。”司马沅看了眼钢刀,把握住了明月辉的手。   刀撤,同时不远处的陆采薇亦听到了司马沅的声音。   这个声音她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她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眼泪就快要掉了下来。   可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门口除了几个孤零零的侍卫,全然不见还有什么人。   ……   ……   明月辉拉着司马沅一路狂奔,穿过热闹的九桥门街,明月辉钻进了一个巷子里,稍微走几步,就到了民居区。   这里尽是些本地居民,祖上七八辈皆是在这里久居的。   两人喘着气,特别是明月辉,还好她刚刚机警,不然被陆采薇见到了司马沅,不知道还要造成好大的风暴呢。   陆采薇可以认出司马沅,可绝不是现在,前有王陆两家,后有裴氏盯着,若陆采薇当真非司马沅不嫁,司马沅那就是帝位都没登上,直接得罪了世家大族的半壁江山了。   明月辉正这般想着,冷不丁下巴被捏了起来,少年一张脸凑得近近的,吓了她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是一更,有没有二更看狗子速度。   狗子就不更小剧场了,专心码字,看能不能二更啦~!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风徐来 13瓶、催更 8瓶、一路繁花 2瓶、k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6章 大猪蹄子   “怎么又易容?”少年眼睛逡巡着她的脸庞, 怎么也看不够, 怎么也看不尽。   “谢公生辰,说好了要出来吃顿好的。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小小易了个容。”明月辉道。   湿热的呼吸打在明月辉脸上, 不知怎的,她的脸变得红彤彤的。   易容遮盖了她正常的肤色, 却遮盖不了她耳廓的红。   显然, 司马沅已经发现了。   他两手扣住她的手,将她抵在墙上, 凑近了,一口含住她的耳垂。   一股从未有过的电流从脑海炸开, 明月辉瞪大了眼睛,她的身体绷直了,那电流从脑海蹿下来,顺着脊椎一直向下,流过尾椎骨,她笔直的小腿蹬得直直的, 最后到了脚板心。   她终于明白了平楚老人所说的话——   这具身体是如此的敏感之至。   只是少年如今一个小小的动作, 耳垂被口腔包裹住,那种湿热的感觉已经令她双腿发颤了。   “阿沅……别……别……”明月辉的声音都哑了,她不是不想要,相反,她的心都痒了。   可她明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然她控制不住自己了,控制不住自己这副该死的身体了。   “别什么?”司马沅见她眼睛都掬了一汪水的模样,活脱脱一只挠他心弦的小猫,一爪一爪,一爪一爪,挠得他心旌摇曳。   “别欺负我了……”明月辉嗓子软软的,就像是在撒娇。   她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崩了。   这副身体咋成这样了???   平楚老人到底给她安了什么奇怪的部件,这是后宫养成游戏啊,不是小叉|文啊!!!   “我就要……”少年的脸颊轻轻掰正,小心翼翼地侧了脑袋,“阿辉,你可知……这三个月来的每一个晚上,我都在梦里欺负你……”   明月辉本想说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就被堵住了嘴巴。   她的贝齿被迫不及待的撬开了,属于少年人清冽的气味蔓延开来,她的心一点一点被揉搓起来,提高了又放下来。   她确定自己不讨厌这个感觉,点起了脚尖,手臂攀附着他的肩膀。   身形还是少年人的身形,有些单薄,可是他的肩膀已经很宽了,预示着他日渐的成熟。   他衣服的质感软软的,又薄,很容易隔着衣服感觉出他长出的薄薄的肌肉。   明月辉闭上了眼睛,她不是小女孩了,内心是个成熟的女人,既然不算讨厌,不如放下心来,享受这一刻的感觉。   “嗞拉……”正当两人吻得难分难舍之际,巷子深处的门开了,一名膀子很圆的中年妇人抱着一盆脏水出来,正准备往排水口倒。   乍见两名男子纠缠在一起,主动的那个长得确实有点好,将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少年摁在墙上,吻得如痴如醉。   人不情况枉少年嘛,这个道理大娘都懂,所以她想了想,还是把内心那句伤风败俗咽了回去。   主要是高个子的锦衣少年长得也太好了点,能看上那个矮个子少年,只能说……眼瞎了吧……   大娘看了好久,发现两人并没有避嫌的意思,可能矮个子少年确实没有看到,但那主动的好看少年绝对是察觉到了,遂伸手取下了披风,直接罩住两人的脑袋,隔绝外界干扰,继续下去。   大娘:“……”   大娘默默地把水倒了,关门。   “咕噜噜……咕噜噜……”是肚子叫的声音。   明月辉腿都软了,全靠司马沅提着她,才没栽下去。   她发现狗儿子就是狗儿子,主角光环在换气上也是满点的,每每她快没气了,他就给她踱过来,死活不松口。   幸亏适时肚子叫了,不然她这一世英名就栽在这里了。   “怎么了?”司马沅松开了口,嘴角尚有银丝纠葛,他的眼底泛着桃花的颜色,身上冷冽的味道特别好闻。   “肚子痛……吃多啦……”明月辉回过神来,她本来就是下来出恭的,也不知现在谢公他们是不是等得烦了。   想起谢公,不知为何,她蓦地生出了一股背德感。   她推了推司马沅,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她告知自己,不能陷进去。   她的身体可以游戏人间,但那颗心不可以依附于人,她是要出去拥抱四舍五入两个亿的人。   明月辉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警醒自己,既然平楚老人已经把她的身体改造成了这样了,她就更加应该警惕各种牛鬼蛇神了。   嗯,司马沅等于牛鬼蛇神。   “我知今日是谢公生辰,也准备去找你们。”司马沅也没介意,他见明月辉蹲了下来,也随着蹲了下来。   嗯,主要是去找你。   明月辉诧异了一下,想想也是,司马沅一个皇帝,不可能没有暗卫通知他,他们的行踪。   “那樊楼的八宝肉丸太好吃了……就吃多了……”人啊,就是越想什么,越来什么。   刚刚脑子里完全没有肚子痛这个概念,如今想起来了,就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嗤——”司马沅笑出了声。   明月辉毫不客气一个定子打在了他胸膛。   司马沅:“我去求一求这户人家,娘子且等等。”   司马沅堂堂一个皇帝,居然用了【求】字,明月辉心头一动。   他起了身,礼貌扣门,那大娘见了他表情微微诧异,又见他三两句比划,眼睛朝明月辉望了望,还是点了点头。   司马沅:“你走不动,我背你。”   明月辉痛极了,也不矫情,三两下上了背。   司马沅居然还坏心眼点了一下,“猪八戒背媳妇咯!”   明月辉根本没意识到,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西游记》,按道理说司马沅根本不应该说出这句话。   她只觉得屎意上涌,快要憋不住了。   于是恶狠狠道,“你再作弄我,我就……”   司马沅:“你就……?”   就像逗弄小姑娘一样,这小子最近胆子可以说贼大了。   自从身居高位过后,他展现出了自己本来的性格,不再委曲求全,亦不再处处掣肘,整个人都开阔了起来。   “我就收拾你,今晚你小心点。”明月辉气鼓鼓地道。   谁知司马沅又是恶作剧地颠了一颠,“媳妇儿,你收拾我吧,今晚躺好了给你收拾好不好。”   明月辉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只要一口咬住他的肩膀,狠狠憋住,“你别这么欺负我……”   眼见明月辉快要落泪了,司马沅才意识到玩笑有点开大了,连忙背着她往民居里跑。   ……   ……   明月辉是颤着脚出来的,她蛮不好意思的,弄了好久的样子。   结果一出来,发现男人正守在不远处,蹲在地上数蚂蚁。   侧过头来见了她,连忙过去,一把抱了起来,”脚软不软,我向大娘讨了杯茶喝。“   说着进了屋,直接抱着明月辉放在了腿上,待明月辉反应过来,吹好的热茶已经挪到了眼前。   明月辉有些脸热,幸亏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不然这种姿势她是够害臊的。   她也不拘束,一小口一小口啄饮了清茶,全身的力气好像都恢复了过来。   “今儿到底怎么回事?”司马沅轻轻按着明月辉的腿,为她舒缓经脉。   他知明月辉不会平白无故地拉他出来,难道真的想找个无人的地方以解相思之情么?他心知如此,还是随着她去了,不过就是想趁机欺负欺负她。   他真的,好想她啊。   ”陆家大姑娘的事你知道么?“明月辉砸吧砸吧嘴。   司马沅:“嗯……”   那姑娘疯疯癫癫的,一看就不正常。   “以后你避着她点,她万一看上你了怎么办?”明月辉不敢说出司马沅就是陆采薇找的那个人,司马沅救陆采薇之时,她还在船上躺着的,不可能开天眼。   司马沅:”……“   他揉捏她腿部的手停住了,他不知明月辉为何有这般大胆的想法,毕竟这辈子他都没有和女人有过多纠葛。   以前有个薛快雪,无非是李代桃僵的利用他。   除了他的阿辉从来不离不弃、雪中送炭以外,又有谁正眼看过他一眼?   他本来想说媳妇儿实在是多虑了,可她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说明媳妇儿觉得他也有奇货可居的价值么?   瞬间,心里莫名美滋滋的。   “放心,为夫保证,她连为夫的面都见不着。”   明月辉点了点头。   可下一刻,明月辉就在司马沅冉冉升起的少男心上洒了一把盐。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谢公一定等急了。”明月辉用手帕擦了擦嘴。   “为夫跟你一块。”司马沅道。   ”可别,谢公生辰本来就没请你的,你去人家又要多点几份菜了。“明月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况且咱们吃了饭还约着去河里钓鱼呢,谢公在池塘都钓腻了。   这可把司马沅委屈惨了,这是多点几份菜的问题吗???他心知谢公是他们的恩人,可是这般的区别对待着实让他有种明月辉在拔叉无情的错觉啊。   ”我又不差那几份菜钱。“司马沅委屈的嘟囔。   可明月辉压根没听到,脚不酸了,肚子不疼了,口腹之欲也满足了,她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蹑足一溜烟的功夫,人没了。   司马沅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里,前一刻他给了大娘好大一锭银子,拜托了大娘出去打两圈叶子牌的。   他说他怕他媳妇害羞,不想给她造成一丁点的困扰。   人走茶凉,他捧起明月辉喝过的茶碗,轻轻印上了嘴唇,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好像她的心从不在他身上一样。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她了啊……   皇位、权力、美人,这些东西,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要。   孤独如海,侵袭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你什么叫做大猪蹄子,撩完就跑,一步也不拖沓。   小渣,追妻之路漫漫啊,加油!   大家不要嫌弃小渣,渣有渣的优点,慢慢到了后面,天使们就会知道为何他会是男主了。   背后的真相说不定就会令大家真香的。   看过《窃命者》的天使都还记得菊苣吧,很多天使一开始也不喜欢菊苣,后来也很喜欢哥哥。狗子写这篇文,就是为了弥补哥哥一样的角色,请大家耐心看完再来评判小渣好不好,可好?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白 23瓶、蒜头 7瓶、k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7章 初识   ”夫人, 您回来啦。“面前的桌子都收拾干净了, 阿言从桌上支起一张睡眼朦胧的脸。   看样子已经是睡了一觉了。   此时夏末秋临,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真的很是催睡。   ”谢公呢?“明月辉见他都睡着了, 心底咯噔一声,到底打扰了谢公的生辰。   ”夫人别担心了, 谢公比阿言还会养生, 早问店家要了吊床,在里间睡着了。“阿言悄悄道, ”方才那陆家千金大闹了一场,说是听到了心上人的声音。“   ”结果那几个侍卫是清河王带过来的, 大伙都说陆娘子是思念成疾了,当时根本没人说话啊。”   明月辉想,沈南风说谎真的一点草稿也不打,想必聪明如他,也已经料到了陆采薇想要找的是司马沅了吧……   这些不用她说,沈南风也自会将自己的猜想告知司马沅。   然后这就是他们前朝的事了, 她才不想管。   阿言继续道, “后来陆府的人到了,才与裴三公子一道,将陆女郎送了回去。”   怕不是送回去的,是押回去的吧。明月辉腹诽。   正此时,里间出了动静,应是谢公醒了。   ……   ……   整整一天, 谢如卿并没有问明月辉去了哪里。   两人一道前往淮水便钓了鱼,比起惊心动魄的日子,与谢公在一起的时间是那般悠闲。   明月辉坐在草地上和谢如卿聊着天,瞧着茂盛的柳叶子随风飞舞,一点点点燃了她的睡意,不知不觉闭了眼睛。   她本身睡在草地上,谢如卿轻轻将她挪到了自己腿上枕着,手拂过她细碎的发。   “梓宣,瞎子能等你多久了……等上半辈子好不好?你的上半辈子属于他,下半辈子就跟着瞎子了……”谢如卿当然知晓明月辉去了哪里,他一直没提,也找不到立场去提。   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他为她划的底线,否则,他不介意将她从皇帝小儿身边夺过来,用更为强硬的方式。   “到时咱们便在九桥门街后边住下,每日瞎子便带着你来吃东西,到时你牙齿摇动,瞎子也头发花白,谁也认不出咱们了,也不用易容,当真能和你正大光明地走在大街上了。”   谢如卿这样说着,他的声音就如同淮河潺潺的水,看似了无痕迹,却从来不曾有一刻停下。   直至入夜,明月辉这才吩咐车夫往回走。   她心里是有些对不起谢公的,说是陪他一整天,其实整个下午就这么睡过去了,谢公还取了他的披风给她盖上呢。   这让明月辉心底一暖,她想着,要是谢公是现实中的人该多好,在外天下如棋、一步三算,于内如旭日东升、和光同尘。   这样的人在现实中就不会遭受这般的强权压迫,也不会遭遇之前非人的对待。   他到哪里都是花团锦簇,他行何方都是高朋满座。   一路上明月辉挽起帘子,看着建康的市井,不知下一次出来又是何时,她心中既是不舍,也有缅怀。   行至宫门的时候,她注意到不远处的异样,便回头道,“阿言,你们先回去,我耽误一下。”   阿言欲说什么,谢如卿一把拉住她,点了点头,“夫人一切小心”   明月辉:“嗯。”   谢如卿一直称她做夫人,明月辉也不疑有他,司马沅尚未登基,她如今份位也没定,喊夫人是种妥帖的叫法。   那时的她还不清楚,每一声【夫人】中,所包含着的他的骐骥与……绝望……   明月辉执着等跳下了马车,她最后回头好好看了谢如卿一眼,黑暗渐渐淹没了他如玉的脸颊,不知为何,心底一慌,她不由出了声,“阿言,记得好好照顾谢公啊。”   谢如卿本来低着头,听她所言,抬起了双眸,朝她微微笑了一下,“夫人亦是,保重自己。”   他说得很像一次离别。   明月辉不知为何,从他的简简单单的语言中,读到了一丝伤感的情绪,她猛然揪起车帘,“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黑暗中的男人只是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我也记得。”   这个约定就像是黑夜里唯一的辉光,在谢如卿的生命里,支撑过他的苦寒赤暑,支撑过他的数载春秋,明月辉没有想过,她的这个约定,会影响另一个人的一生。   【待到有一日,我想和你正大光明地携手,行于日光之下,于众人眼中。】   ……   ……   马车咕噜噜开走了,明月辉一步一步走向了宫门旁边的一处台阶。   那里点着一盏灯,坐着一个人。   “要是反贼周满知道堂堂大梁的新帝,连宫门也不敢进,他们会怎么想?”明月辉出声。   她早就察觉到了,入江南三个月来,他有无数次机会入太初宫,却从来没有进来过。   “为什么不进去呢?还是说,你真的在这里等我?“明月辉蹲下来问。   “等你。”少年抬头,灯火中,一双清绝眉眼对着她。   “那一起进去吧。”明月辉去拉他的手,白天里耀武扬威亲得她神魂颠倒的少年此时看起来异常脆弱。   少年没动,并有些脆弱地瞧了她一眼。   “你在害怕什么?”明月辉直白地问。   明月辉想着,他自己又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共享单车的命运,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   老半天,少年梗了一下喉咙,缓缓道:   “我对皇宫尽是些不好的回忆……”   明月辉突然get到了某种模式,每到这个时候,一定是男主要叙述他的身世了。   于是她擦了擦司马沅旁边的台阶,一屁股坐了上去。   “阿辉,你一定听说过,我阿娘,是制衣局的宫女。”司马沅果然开始回忆起了往事,”我不清楚哀帝是如何在一次偶然机会下宠幸她的,她发现有我的时候,月份已经足了,打不掉了。于是东躲西藏生下了我,藏在暗无天日的仓库里。“   明月辉点了点头,游戏把他的身世总结为一张表格了,每次点进氪金商城都会浏览一遍,所以基本上倒背如流了。   “我很早就记事了,那时候我在一个房间里,很暗,四周都是衣服。”司马沅说道。   明月辉记得当时的描述,【帝早慧,为其母藏于仓库内,五载。】   “我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就像野兽一样。那个女人每过一段时间才来送一次饭,我只记得她经常打我,每当我尿在了一件衣服上,她就用木板子抽我,抽得我半死不活,然后独自饮泣。”司马沅说着他小时候的事。   明月辉本以为这些都是表格里记载的,她倒背如流的东西,每当霸道总裁开始对傻白甜女主敞开心扉时,就会用这种惯用套路。   【从前有一个男孩……】   无非是一些无病□□的痛苦,然后傻白甜女主感动得嘤嘤嘤哭泣,开始发誓从此以后就像阳光一样照耀着他。   结局无非是当天晚上,傻白甜女主就被霸道总裁男主给阳光了。   所以当司马沅开始讲述的时候,明月辉以为他在套路。   等他套路完了,就会迫不及待地阳光她,反正白天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很骚气了,大晚上了,一定会更加骚气的。   然后司马沅的话语,一点一点湮灭了她恶作剧的心思。   “阿辉,我害怕那个女人哭泣,并不是怜惜她或者是爱她,那时候我还不懂得这些。我只是害怕,怕她烦了我,仓库里的那扇门就再也不会打开了,阳光也不会在流泻下来,也不会再有干得磕牙的食物给我吃。”   “你知道么,她带来的那些食物,曾经磕掉了我三颗乳牙。”司马沅指着自己的牙齿,单薄地笑了笑,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后来,司马沅就学会了怎么在一个小盆子里解决三急问题,他吃得很少很少,小得跟一只小猫崽一样,不会给这个女人带来负担。   他的指甲长得很长很长,头发也到了脚踝,没有人给他剪,没有人打理他,他爬遍了仓库的每一个角落,一切都是那样黑暗、干燥、死寂、孤独。   他每天都在等待着仓库的门打开,期待着那个女人的脸,期待着外面世界流泻下来的阳光。   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你阿娘死了,对么?”明月辉小心翼翼说道。   晚夏的风吹来,将灯火照得明明灭灭的,司马沅的侧脸也明明灭灭的。   他的瞳孔里闪烁着些许温柔,又带着几分凌厉与残忍。   “那一天,我也遇见了她。”司马沅道。   “她,薛快雪么?”明月辉问道。   司马沅摇了摇头,“我娘是管理制衣局仓库的,后来被人陷害丢了皇后娘娘一件很重要的衣服。”   “我一开始听不懂那些话,后来学会了说话后,琢磨了好久,那件衣服是皇后娘娘头一遭遇见谢公时穿的,后来坏了,被送往制衣局修补,不知为何弄不见了,就被有心人栽到了我娘头上。”   “那群人要来搜仓库,仓库里面还藏了一个我,我娘哪里肯,于是被云皇后亲自鸩杀在了制衣局门口。”   明月辉听到震惊了,原游戏不是这么说的!   游戏里明明说的是,尚为皇后的云帝发现了司马沅的存在,从而在司马沅面前鸩杀了那宫女。   游戏简介没必要骗人啊,可为何又与司马沅所言对不上呢?   “那个女孩子是误闯进来的,她穿着一身华服,衣袖上绣着莲花的图案。她捂住了我的嘴,轻轻在我耳边说,别看,别看……”司马沅的眼里亮着某种明月辉看不懂的光彩。   “可笑的是,我听不懂那女孩子说的话,还咬了她一口。”司马沅苦笑,“女孩始终没有发出一声,陪着我,陪着我眼睁睁看着那个生我养我,却从来没有一天敢承认我是她儿子的女人最后的行刑。”   “我就这样看着阿娘被人逼迫着喝下了那杯毒酒……阿娘……其实不用死的,只要那些人翻仓库,她有很多种方法洗清罪名,可是她没有,甚至到最后,也没有往仓库的方向看一眼。”司马沅掩面。   “那一天,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本想带着我逃跑的,可惜我连走路都不会,全然只是连累了她。后来我被云皇后的人抓住了,她也被带走了,我永远记得云皇后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物那般。”   “那个女孩子……她也死了吗?”明月辉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轻轻从后面拥住他。   她没死……司马沅感受到了后背的温度,他该怎么说呢?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其实他与他的阿辉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冷宫,而是在仓库里。   他以为这个偶然闯入他世界的女孩只是过客,没想到半年之后,她又以宫女的身份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只不过那时的她好像忘了他俩那惨烈的相遇,就像是现在,她从他身后拥住他,却遗失了两个人在冷宫里整整五年的时光。   皇宫对司马沅来说,是一个囚笼,他害怕它,怕得要命。   只有一个人能令他忘却这样的恐惧,心甘情愿再次踏入其中。   “阿辉……陪我……”司马沅轻声说。   我愿为你披荆斩棘,我亦会为你查清真相;   只求你,陪在我身边,年年与岁岁,再不分离。   ……   ……   “傻小子,我说过,我会陪你……直至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囤稿告急!!!狗子去码字了,天了噜,真的告急了!!!   狗:啊啊啊啊啊,咋办啊!!!   小渣:狗子别急,慢慢写,给你按腿   小瞎:给你捶背。   狗:等等,你们昨天都没这么乖啊……   小渣、小瞎:怕你断更啊!!!!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8章 谋心   司马沅是背着明月辉进来的。   深一脚浅一脚的, 永巷的路并不好, 地砖多一块少一块的,有两百多年没人修了。   素月清辉,洒满了孤独的永巷。   “太极殿会好一些, 早几个月便着人修缮了。”司马沅突然说道。   大抵是怕明月辉嫌弃这个环境。   “怪不得,之前在谢公那里, 每日都听得到敲敲打打的声音。”明月辉道, 她顿了顿,又道, “阿沅,你今天住太极宫么, 我今晚还住谢公那。“   明月辉的本意,本是想司马沅送她回芳华宫谢如卿那儿,毕竟东西都在那儿呢。   太初宫刚刚修缮,肯定睡着没有自己睡惯了的窝舒服。   没想到司马沅不说话了,他像是赌了气似的,直直往太初宫的方向走。   明月辉一开始没发现, 直到那巍峨的宫殿出现在她面前, “阿沅,阿沅,走错啦。”   少年没有说话,一略脚步,上了台阶。   “怎么了,生气啦?“明月辉才意识到他情绪不对。   “能不能不要提谢公。“少年突然发了声。   明月辉:“???“   少年步入了内殿, 一路上早有宫人点灯,太极殿西阁果真装点得像模像样,深红色的地毯铺就,司马沅一路走,宫人便如流水一般跪了下来。   少年的步履有些快,明月辉不好意思在这里跟他闹,只好任由他将自己带入了内间。   “我的小郎君,你在生什么气呀……“待到宫人都退了下去,明月辉坐在床上,一双腿蹬了靴子,快乐地晃荡。   司马沅还是气呼呼的,不过依然蹲了下来,握住了她的脚。   有种痒痒的感觉,从脚板心蔓延到心底,明月辉怔怔看着他。   他轻轻剥了她的足衣,动作很细致、很珍惜。   明月辉很想说,你是皇帝了,不应该为一个女人做这种事,可她开不了口,他认真的样子尤其地好看,明月辉有点晃神。   “这三个月里,无论是江夏首战,还是被困庐陵,我心中一直记挂着你,一直都在想,你好不好,若是咱们重逢了,你会跟我说什么。”司马沅垂着脑袋道。   结果整整一天,她都在说,【谢公】、【谢公】、【谢公】……   他感念谢公的恩,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心心念念地全是另一个男人。   ”你……不会吃醋了吧?“明月辉小心翼翼地问道。   司马沅猛地一抬头,两根手指往明月辉脚板心这么一钻。   ”啊啊啊啊!!!!”又痒又痛的感受霎时间袭遍全身,明月辉惊叫出声,用力想要踹开他。   没想到他力气更大,直直拽住她的腿,欺身上去,”阿辉,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欢喜过我?”   少年的呼吸浓重地打在明月下巴上,这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好像下一刻,她就要被他就地正法了。   “没……没有……”明月辉咬着牙道。   怎么可能喜欢他,他明明喜欢的就是薛快雪,他们两人什么交易,他的心里没有数???   听到【没有】二字的霎时,司马沅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卡在了那里。   他的表情先是怔忪,原本因气息不匀而略红的脸一点一滴地褪去了血色,变得比纸还要苍白。   少年看向她,原本想要笑的,可是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他似乎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再来要求她、管束她,迟疑而沉默地放下了她,跌跌撞撞去了更衣换洗的浴间。   留下了气息不稳地明月辉,她都不敢相信,刚刚这臭小子这么一激,她……有感觉了……   这该死的身体,该死的平楚老人,该死的司马沅!   她见了那失魂落魄的高大背影,不明所以的烦躁起来,她抓起一个枕头,直直朝那背影扔了过去。   又怕真的打到那人,故意打偏了几寸,瓷枕碎了一地。   她有点怒了,明明他已经有了薛快雪了,又有这么多后宫……看那唐梦、那陆采薇,那样地喜欢他,他去惹她们呐,何苦来招惹她?   她这个玩家粑粑不是说好了么,她会陪伴他,直至他不再需要她。   她甚至可以为了任务跟他走走肾,可他何苦去谋取她的心?   ……   ……   两个人好久都没有一个被窝睡觉了,自从很久很久以前那次,她误会了他与裴浅的关系以后,两人几乎就形同陌路。   明月辉习惯了一个人睡,自己先钻到了被窝最里面,依旧是小小的身子,清浅的呼吸。   她背过了身,把自己裹成一个圆球形状,尽量避免听到远处淅淅沥沥的水声。   过了好久,不轻不重的步子迈了进来。   处于少年的气息慢慢靠近,他躺了下来,和她两床被,似乎也背了身子,并不理她。   屋外的宫人进来,悄悄熄了灯,再退了出去。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撅着,与对方熬着,相互都不认输的样子。   月至中天,明月辉的双手双脚逐渐冰冷起来。   自京口之役以来,虽是平楚老人为她换了五脏,给了她一副健康的身躯,然而当时致命的伤口依然为她带来了不可避免的寒症。   她的双手双脚时不时地发冷,有时冷得双手双脚打颤,连运功也调和不了的寒冷。   明月辉蜷缩成一小团,开始怀念芳华宫的被子了。   谢公总是把被子弄得厚厚的,还叫阿言去扯了鸭绒,缝补进被子里,可暖和可暖和了。   她这般美美地想着,也抵御不住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脚裹了上来,她的被子被拉开,温暖又充满了男子气息的怀抱从后面裹住了她。   “诶……咱们……和好吧……”司马沅讷讷道。   他的手裹着她的手,他的双脚缠绕着她的小脚,他的整个火炉一般的身体覆盖着她的身体。   “你怎么这么冷啊……”他自顾自地说,又贴得更近了。   好气啊……明月辉心里想……明明每次都是他犯了错,她还要笑着原谅。   每次都用这种让人误会的方法,上次是送花,他送了整整一个月的花,差点让她卖了一条命出去。   这次她再也不想受任何诱惑了。   “上次受了伤,师父说,寒症或许会伴随一生。”明月辉没打算隐瞒,薛快雪能挟恩以报,她就不能了吗?   蓦然间,她敏锐地察觉出自己身后的少年猛地抖了一下,他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随后是更加深邃的纠缠,他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脖子身处,“对不起……我会替你想办法……我会……用一生来还。”   “我不要。”明月辉绝情地说。   少年真的颤抖起来,她的脖子湿热了一大块,她愣住了。   ”可我只有你了啊……阿辉……不要离开我,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少年的声音都在发抖,哽咽得厉害。   那块湿热的地方蔓延开来,莫名的,明月辉异常坚硬的心裂开了一点点小小的缝隙。   ”你不喜欢我……可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啊……”少年喃喃,“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你好,我会让你一点一点喜欢我的。”   他小小地乞求着,仿佛这就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寄托一般。   明月辉的心软了一下,一想到另外的一个人,又烦躁般地硬了起来,“你喜欢我也喜欢薛快雪,待到后宫进来了,你又会去喜欢那些后宫女子。”   “司马沅,你的心还真是海纳百川。”   明月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了这些话。这些原本不该她这个身份说的话,她是玩家粑粑啊,注定要帮助司马沅日理万姬、子孙成群的玩家粑粑。   她才是应该有一颗有容乃大的心,包容着司马沅的后宫,包容着司马沅的子嗣。   谁都可以自私,唯独她不可以。   她知道,司马沅会爱上很多很多人,这些人都是他的小心肝,他可以与她们生儿育女,也可以为了她们赴汤蹈火,更会携手一起共话巴山夜雨。   其中薛快雪一定是他最爱的那个,一旦薛快雪出了事,他可以放弃他其他所有的美人,与她共赴黄泉。   而明月辉呢,她只是这些爱恨的旁观者而已。   她不需要他的感情,不需要他的爱,更不需要他的独一无二。   可为什么,她现在又会说出这句话呢?   可能人的心都是软的,再硬的心肠,也抵不过一个少年埋在你脖颈处的低泣。   明月辉轻轻地闭了眼睛,叹了一口气。   “不,不不,阿辉……”少年听到她的质疑,慌不择言地辩解,“很早以前,我的人生里面只有她,我并不懂什么叫做|爱慕。”   “直到我遇到了你……”   他嘴笨,他该如何表述他的感情呢?   她是他不敢触碰的心肝,她是他触之不及的水中之月,她是他一生的情之所钟。   她是他睁开眼睛第一眼想见到的人,她是他所有的欢喜与哀愁,是月光与雪色中,横亘在他生命的河流里最美的绝色。   “阿辉,阿辉,对于薛快雪,那是已经还完了的恩义……”还有一句话没说,【以及必须查清楚的阴谋】,他要查清楚薛快雪背后的猫腻,为阿辉讨回一个公道。   “而你……”   “阿辉,若这世上有无数次选择,每一次、每一次……就算堕入阿鼻无间,踏遍刀山火海,我都选你。”   明月辉怔怔的……   司马沅自己也不清楚,这句话的魔力,这句【我选你】对于明月辉来说,有多珍贵。   这是属于现实中的明月辉的故事,在她坚硬的表皮下,有着最柔软的软肉。   她努力地睁着眼睛,就好像有人给她画了一张好香甜好香甜的饼那般,她明知道很有可能是假的,可她还是好高兴啊……   啪嗒啪嗒……她好想也哭了呢……   不是为爱情,也不是为感动,只是为了这句话,这份她从未有过的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木有小剧场了,狗子要赶车回家,么么扎——   小渣:mmp,一到我主场就没小剧场。   小瞎:默默打了个2分好评。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小球 60瓶、辰坠 10瓶、南屿 5瓶、阿怡家的糖 5瓶、南山子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9章 征服   明月辉趁司马沅没注意, 把金豆子趁机揩了个干净。   她是坚强的明月辉, 打不倒的工作机器,她怎么能哭呢?   从她十四岁起,她就不许自己再软弱了。   “诶, 羞羞,大男孩子了, 还哭。”明月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反手去摸司马沅的头毛,软软的, 像一只雪原里的幼狼。   少年没说话,执拗地埋在她的脖颈。   明月辉:“……”   是在闹别扭么?   “那……那我给你个机会吧……”明月辉清了清嗓子。   她明显感觉到少年抽了抽鼻子。   “你若再不从我肩上起来, 我就收回这次机会。”明月辉见他还赖着不起来,哼着鼻子威胁道。   “你……说真的?”少年嘟囔着发出声音。   “真的啦……真的啦……”明月辉无奈道。   “嘿嘿……”少男抬起脑袋,下巴支在明月辉肩头。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刚刚被水洗涤过,菱形的嘴唇朝她的脸颊上那么一点,“阿辉, 你真好。“   他的吻总带有一些至纯至真又缠绵悱恻的味道, 明月辉深深呼吸,又轻轻闭了眼睛。   她感受到少年的某个部位狠狠地戳着她,少年的灼热包裹着她,她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情动了。   “阿沅,咱们……咱们还是分被子睡吧……”明月辉敏感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她实在怕……怕两人真的擦枪走火。   “为什么呀?”司马沅亮油油的眼睛看着她, “阿辉刚刚答应了要给我机会的啊。”   他的阿辉说了要给他机会的,他才不要放弃任何一刻与她亲近的机会。   要知道饿狼总是时时刻刻都想叼走最美味的那块肉的,他的鼻子轻嗅着她的耳廓、面颊、脖颈,那样芳香的味道,令他神魂颠倒。   “而且啊,阿辉说过,可以让我为所欲为的。”他亲昵地蹭了蹭她,感受着她身体一波又一波的颤栗,他本能地感觉得到,她也需要他,“在京口的时候,说如果我俩都能活下来,我就可以……”   “不可以……”明月辉已经有点受不住了,司马沅的亲昵亦让她的感觉不断扩大。   她咬着牙,努力抵御着浪潮一波又一波的侵袭。   “阿沅,我们那地方有个说法……你愿意听吗?“她试图去做最后的顽抗。   司马沅:“嗯?”   明月辉整理了一下话语,“如果一个男人真的欢喜一个女人,他会从心去征服她,而不是单纯地用身体。”   司马沅停住了吻她鬓角的动作。   “他越是珍惜她,便越是不会轻易地占有她。”明月辉缓了口气,柔情似水地瞧着他,眼神里却含存着不同以往的坚韧,“我欲与君相知相守,君又可否愿为我成长为一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呢?“   司马沅听了后怔怔的,过了老半天,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眼中若烽火燃烧,亮极亦清极。   ”那你先放开。”明月辉喘了口气,知他亦是明理的。   他尊重她,即便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也尊重她的决定。   少年有些不舍,亦有些委屈,不过依旧轻轻放了开。   “阿沅,你先别急,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兑现。”明月辉松了一口气,平复着身体的感觉。   值得庆幸,至少,她没像那次中药那般汹涌了,只是那股湿意亦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这具身体,真不负平楚老人所言,稍微一触碰,就好似做足了功夫,春意潺潺,流水绵绵。   真是牛批啊……如果活在小叉文中,妥妥的女主角。   “若你想真正得到我,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明月辉转过身来,轻轻裹住被子,隔绝他的身体,把自己卷成安全的一小团。   少年难受地克制着那股肿胀的感觉,又见她蚕宝宝般可爱又防备的样子,不由地破涕为笑,”阿辉,你说罢。“   只要是你的旨意,哪怕无间刀锋,阿鼻苦海,他亦无惧。   “你便要登基了,皇帝得有皇帝的样子。六艺诗书,文韬武略,不得不学。”明月辉掰着手指说道,“从明日起,咱们便定一纸约定,若是你按照约定上完成,你每做成一件事,我便满足你一个要求。”   “可好?”   司马沅听完,点头如捣蒜。   他心想,她真傻,她从来都是为了他,从不为自己考虑分毫。   “阿辉,我司马沅,不会负你所望。”   ……   明月辉听到他的保证,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凑上去,往他嘴唇上轻轻一点,然后迅速退开,锦衾遮住小脸,“这是第一个甜头。”   司马沅一愣,旋即笑开了,他大着胆子亦凑过去,又往明月辉嘴唇香了一口,“这是还礼。”   那是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味道,明月辉有点晃神,只听他道:   “咱们一言为定。”   ……   ……   当天夜里,明月辉睡得很安稳,模模糊糊听到司马沅下床了好几次。   她有点想笑,心里估摸着,是少年去里阁纾解了。   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她不知道从这一天起曦光照下起,她对一代帝王的养成才正式开始了。   “阿辉,阿辉……”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声音。   明月辉睁开眼睛,发现清晨的光辉洒下,被太极宫的菱格分为一块一块的,少年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   “早上好。”他道。   明月辉蜷了蜷身体,有点还想睡,“早上好。”   “再睡会儿吧?”司马沅见她眼皮恹恹的。   “嗯。”明月辉眼皮搭了下来。   猝不及防地,她被拥入了一个怀里,少年钻进了她的被窝,将她揽在怀里,“为夫也陪你睡一会儿。”   这是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明月辉也没打算推开他,因为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少年胸口的肌肉有些薄,却并无一丝赘肉,这是镗炉般炽热的胸膛,一个人的真心所在的位置。   明月辉猫咪一般蹭了蹭,找准了最为舒服的一处,缓缓地枕着他睡着了。   少年这样一点一滴地入侵着她的心,明月辉从来没有想过,命运会将她推向何方,眼前的男人又会怎样改变她那千疮百孔的心。   ……   ……   明月辉还没有睡醒,就感觉到一头熊扑在了她的身上。   她还在想,司马沅没有这么骄傲放纵吧,而且早上不是已经来了一波了吗?   怎么?   心中的激荡还没有释放完?   “殿下,殿下!!”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了起来。   明月辉莫名觉得耳熟。   “殿下,凉真好想你呀!”陈凉真大狗一般蹭了蹭明月辉,“皇帝陛下去了谢公那里,让殿下多睡一会儿。”   尼玛多睡一会儿你这么搞我?   明月辉心中哀叹,她真的很想奉劝这位小姐姐,表现自己心中的思念与激情的时候,可以幅度小一点。   殊不知陈凉真就是看着司马沅走了,才敢大着胆子扑上去。   这三个月来,她实在是太想太想明月辉了,在外面受了委屈,都没人给她吹包包的,想殿下,想得要命。   明月辉只要在这样变相地催促下起了床。   她方才看到,陈凉真舒了宫女独有的双丫髻,上面簪了几朵小花儿,整个人出落得更加漂亮了。   以前仅仅是清丽柔弱,骨子里又有几分倔强与不服输,这样混合出来的气质勾人又撩男。   她的气质原本是偏苦情的,可如今站在明月辉面前的陈凉真非但不苦情,眉宇间还多了几分少女应有的活泼与俏皮。   看来,司马沅待她确实很好。   非但不记恨她以前的刁难,还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与空间。   “殿下,殿下,凉真好想你啊……真的好想你啊……”陈凉真闭着眼睛,就像大狗狗一般蹭着明月辉。   她的身体有着女孩子独特的馨香,这样明月辉很受用,终于不再忍受司马沅时时刻刻发出的强烈男性荷尔蒙了。   多闻闻陈凉真,明月辉觉得自己得到了拯救。   要再跟司马沅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保不准哪天就真的栽到他手上了,到时会会被翻过来酿酿酱酱,翻过去叉叉圈圈的。   到时候失人又失心,她保不准就回不去了。   “殿下,你在想什么呢?”陈凉真是作为明月辉的贴身侍女过来的,其他人司马沅不放心,只得陈凉真,他知道她会全心全意对明月辉的。   “没……没什么……”明月辉红着脸摇头,她干嘛要想那种禁忌的画面啊,现在该担心的完全不是这种事。   言罢,陈凉真开始熟练地为明月辉梳起了发髻。   之前在谢如卿的芳华宫,她过了开开心心地几个月少女生活,如今司马沅回来了,她也该回归少妇生活了,更何况她还不是普通少妇,她是一国需要做表率的皇后啊……   明月辉望着铜镜前自己一张花容月貌的容颜,思绪一点点飘飞……   她想着,马上就到了游戏开始时的剧情了呀。   是的,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个游戏才正式开始了。   比起游戏前模模糊糊的剧情介绍,游戏正式开始的环节,明月辉可谓是了若指掌。   正因为熟悉,她的心才越揪越紧,比起游戏未开始时候的开荒时期,游戏正式开始才是这个世界真正险恶的所在。   皇权争斗,世家倾轧,尔虞我诈,风云诡谲,还有后宫的斗来斗去,游戏里小皇帝司马沅可以说走得步步惊心,明月辉原地死了好多次,可是她不怕,她当时可以氪金,死了氪过去就行了。   然而现在不是游戏,是现实啊。   明月辉想到了游戏里关于悲惨结局的判定,就觉得前途渺茫。   这个皇帝后宫养成游戏,说白了还是个养成游戏,小皇帝司马沅在每个时期都有自己的养成目标,如果目标没达到,很可能就会迎来悲惨的结局。   这些结局五花八门:   比如说被其他宗王逼宫,游戏里汝南王司马辞是第一个boss。   而其他宗王,像是襄王司马越、琅琊王司马行也都是可以来轮流逼宫的;   比如说被世家当做风中凌乱的破碎娃娃。   游戏里世家是司马沅在朝廷内的最大敌人,司马沅一方面需要世家,一方面又对抗世家。   世家狼子野心,偶尔一个不察,就会彻底沦为世家的棋子。要么把司马沅毒聋毒哑,要么给他下药让他变白痴,更有甚者,把他当做生育的工具,指使自家入宫的后妃强|上于他,在后妃有了男嗣后,直接将他灭口。   除此之外,还有国力不足,灭国后被周满做成了刺身拼盘,宴请全军将士。话说,周满还真是做饭上的天才。   被后妃刺杀,被宫女刺杀,被厨子毒死,被臣下鸩杀等等等等富有创意的死法。   游戏里考验玩家是否避免死亡的方式,就是刷数值,只要小皇帝的数值达标,并且在政策上不出现大错误,一般不会死。   主角司马沅有自己专属的属性面板,来到游戏里面后,系统曾给明月辉看过一次,可以说上面的属性烂得辣眼睛,不仅辣眼睛,还辣记忆,导致明月辉到现在还记得:   武力:5  权谋:3  智力:10 城府:2  民心:0  文化-2   最辣绝对是这个文化值,可以说让明月辉久久难以忘怀。   不知道现在狗儿子的数据到底咋样,过了这么久,应该进步了吧……可他的进步真的能抵御世家与宗王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么?   正在这时,镜子里陈凉真的动作停滞了,明月辉又听到了久违的讨打的电子音。   【亲爱的玩家粑粑,恭喜你已经进阶到了正式游戏中,现在我们来介绍一下这一阶段的玩法吧!】   想什么来什么,明月辉前一脚才刚刚想马上要正式开始游戏了,后一脚系统就来正式宣布了。   并不想接受恭喜,而且你真的不用出来!   明月辉腹诽,每次电子音一叫,她就有一种药丸的感觉。   特别是【正式进阶】这几个字,总让她感觉眼皮狂跳。   “你说罢。”好大半天,明月辉才缓缓开口。   现在是系统的绝对时间,陈凉真是听不到了,甚至外面的一切事物都静止了,所以明月辉才大胆地同它讲话。   【虽然粑粑是老玩家了,但是系统小可爱还是要介绍一下玩法哦,毕竟游戏和现实是不一样的。】自以为可爱,其实并不的系统撒着娇。   明月辉:“……”   可能见明月辉久久没有回应,系统默默收回了撒娇的态度,掬了一把辛酸泪,【男主司马沅在登基过后,会遇到一系列的障碍,只有攀爬过这些障碍,他才能真正到达权力的顶峰!】   是的,明月辉一开始选的目标是【日理万姬,子孙成群】,可是作为皇帝来说,不做好治国平天下,怎能顺利成章地日万姬、生孩子。   在这里,无论多么柔弱的女人都是慕强的,只有变成最为强大的男人,才会有女人真正倚靠与仰慕。   更何况很多后宫的关键性任务关卡都必须在国力昌盛、朝廷稳固的前提下才能触发。   所以明月辉的后宫任务,是和前朝息息相关的。   她虽不能干涉前朝,却必须培养司马沅,并帮助司马沅扳倒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所以玩家粑粑,在男主司马沅称帝前期,他最大的任务是这个——】   画面一闪,出现了几个大字——   【平息吴王司马翎叛乱。】   依然是平息叛乱,可是明月辉的神色却出乎意料地严峻了起来,因为游戏里的第一个关卡是平息叛乱没错,可游戏里平息的是裴浅的老公,汝南王司马辞的叛乱,而不是吴王司马翎的。   游戏里的吴王,早已在长安被周满吃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加班,更迟了……抱歉……   最近几天都很忙,今天多更了很多,要是明天更不了不要怪狗子,不要打狗子,呜呜哒!明天尽量更!   小渣:掀桌(╯‵□′)╯︵┻━┻,是不是我的主场就不上小剧场!!!!   小瞎:默默打了两分,还加了一句【祝狗子加班愉快】!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傻很傻 3瓶、南屿 1瓶、秦情清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0章 新玩法   “怎么会……变成司马翎?”明月辉呐呐说道。   【蝴蝶效应, 玩家粑粑在逃亡途中救了清河王沈南风, 导致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在不久以前,吴王司马翎就为谢如卿与沈南风合力所救。】系统解释道。   明月辉当然记得,当时周满寄了一张春|宫|图过来, 正是谢如卿破解了这章春|宫|图,才使得沈南风有机会救起吴王司马翎。   明月辉也还记得春|宫|图上的女人, 传说中的云帝莫唤云, 图里面她已经怀了差不多五个月的身孕了。她的脸很痛苦,身体却很自然地接纳了周满的庞然大物。   两个人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看似云帝是被强迫的,可深谙男女之道的明月湖却看得出, 这场关系里,呈主导地位的是云帝。   周满正乞求着云帝可望而不可即的爱,他能得到云帝的身体,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心。   所以他才做出这般荒唐的举动,宁愿以放弃人质吴王司马翎为代价,也要引得谢如卿的一妒。   可周满没有想到, 他视若珍宝的莫唤云, 谢如卿连一点恨意都不愿施舍。   我之蜜糖,彼之□□。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恩恩怨怨,倒给明月辉带来了□□烦。   那就是吴王司马翎这道题完全朝纲了,明月辉一点也不会做。   原游戏里,明月辉只知道吴王司马翎是司马氏中唯一一个, 即便在云帝时期,也非常受到器重的宗王。仅仅这一点,就彰显了他与众不同的实力。   如若不是从洛阳逃跑时判断失误,被烹饪大师周满给煮了。也轮不到毫无势力的司马沅当皇帝,当然,也轮不到后来的司马辞做大,与司马沅龙争虎斗,好不热闹。   甚至如果吴王司马翎早一点获救,这皇位也很大可能轮不到司马沅来坐。   “司马翎啊……”明月辉念着这个名字,感觉到了问题的棘手。   【司马翎的纸面实力非常强悍,综合指数高达75,总之是一个非常厉害的boss】系统用了恐吓的语气说道。   75……明月辉皱了皱眉,她没感觉好强啊。   【第一关的boss,一般来说不会有多强,想当年游戏里的汝南王司马辞,综合实力不过45。】   明月辉嘴角抽抽,她被打脸了,她想收回刚才【没感觉好强】这一评价。   想当年明月辉打第一关boss司马辞的时候,可是死了5次才通关。   由于司马辞的过于强悍,激起了明月辉氪金的**,这才氪下了当初的第一桶金。   司马辞一手有多年打下的强大根基,一手又掌握数不清的世家资源,看似无比相比之下,狗儿子司马沅有什么?   除了明月辉强大的氪金能力,估计也就那根惊天巨鸡比司马辞的大了。   不过拿一个完全不能人道的人跟司马沅比,辱沅了。   汝南王司马辞这么强悍,纸面评价都才45点。   那吴王司马翎75点的纸面实力,到底是有多强大啊!   【本来司马翎的纸面实力是85的,不该当第一关boss,可惜被周满囚禁期间,毁了容,还变了态。】系统颇为可惜地叹息。   【你要知道,这个时代对容貌的要求是很高的,所以司马翎自毁容以来,内心的打击可以说是无可复加,原本支持他的世家也对那张脸丧失了信心,所以纸面实力直线下降了10点之多。】   这时代,还真是……颜控啊……   明月辉想了想司马沅的长相,祛毒之前矮小丑陋的模样,确实是人见人恶的,连妹子们都没有一个正好感,反倒负好感不停地涨。   后来除了毒,身形样貌全部进化了,竟然开始人见人爱了。   “我可以看看狗儿子司马沅的纸面实力么?”明月辉好奇道。   【可以,本阶段每晚可查看狗儿子……呸,亲儿子司马沅的纸面实力一次,由于这是真人训练,所以不会加固定的能力值,本系统只能测评大概的纸面实力值,望周知。】系统一边解释,一边弹出了一个面板。   虚空中出现了曾经有缘见一面的透明面板框,上面清清楚楚标注了此时此刻司马沅的数值情况:   武力:25  权谋:20  智力:30 城府:10 民心:5  文化:15   加权综合,即纸面实力:16   【注意,纸面实力并非简单的平均数,每一项数值的加权不一样。】系统又道。   明月辉又不是不会算数,当然懂,就跟武功好练、民心难得一个道理。   武功练几天就上去了,可是民心的话,要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了事,才会涨。   这样一来,民心加权肯定比武力重,加一点民心,往往等于加两点武力的效果。   虽说现在的数值面板没有一开始那么辣眼睛了,可是区区16点的纸面实力依然令明月辉菊花一紧。   【玩家粑粑,你要快点让亲儿子成长哦,距离司马翎叛乱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系统保持着自己欢快又讨打的语调。   半年?   半年这么可能追平,甚至超过吴王司马翎,这是一道死亡题啊。   【怎么不可能,只要找对了方法,有名师指导,又有足够的动力,以亲儿子的资质,在短时间内一定会有显著提升的!】系统盲目自信地打着包票。   “你怎么这么自信啊?”明月辉很惊异,一向坏心眼的系统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关乎自己性命的事,系统宝宝相信玩家粑粑会放进脑里,放在心里。】系统的声音里有一丝恶作剧的口味,被明月辉敏锐地察觉到了。   明月辉:“什么意思?”   【如果亲儿子在预设关卡中死去的话,玩家粑粑也会遭遇很不幸的事情呢!】系统叹息。   “悲惨的事情?”明月辉突然有种被坑的感觉。   【失去丈夫的皇后将要遭遇的事,玩家粑粑想也想得到吧……】系统桀桀坏笑。   电子音笑起来很讨打,活像没有感情的电锯杀人魔。   明月辉很想给它装个耳膜,摁着系统的狗头,让它自己听听自己笑起来有多讨打。   忽而眼前一花,无数个画面在明月辉眼前轮转:   一个女人抱着浑身淌血的男人,痛哭失声,她的四周全是对她垂涎三尺的士兵,逼宫的人说,可以随意处置宫内女眷。   明月辉仔仔细细看那女人的脸,那分明就是自己的!   而她怀抱着的男人,是已经断了气的司马沅。   少年的胸口插了无数柄矛,他到死都在保护他的妻子。画面中的“明月辉”擦了擦她的眼泪,对少年温柔地说,“你护我到这里就够了,接下来轮到我护你了……”   紧接着,她朝那群对她虎视眈眈的士兵凄然一笑,“你们想要对本宫如何皆可,本宫只有一个要求,留本宫夫君一个全尸。”   画面一转,大殿里女人的衣物被撕得到处都是,她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太极殿。   画面之外的明月辉看得菊花一紧,系统的狗头呢??!!!   快把系统的狗头拉出去剁了!!!   这什么鬼be啊,看得明月辉整个人不要不要的!   【粑粑,还要看其他皇后专属be结局吗?】系统冒出来,卖了个萌。   明月辉眨眨眼睛,特么还有多种结局……   “你先把我的头像马赛克了,不要告你们侵权。”明月辉说。   【亲,这又不是你的真头,醒醒。】   “那告你们非人道主义虐待玩家,我现在合作的那家律所给石油大王他老婆打官司,你知道索赔了多少钱么?”明月辉一脸危险地看着虚空。   【……】   【玩家粑粑,小系统这么可爱,您真的忍心?】   明月辉:“再恶心我,告到你们赔光内裤。”   【好了,系统给您打了马赛克,请查看。】系统终于乖乖闭嘴了。   自从打了马赛克,明月辉心中那股说不出的悲愤少了很多。   查看自己的be结局,就跟看《今日说法》一样,甚至还想开两包薯片,边吃边看。   画面里,有司马沅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死法,作为同林鸟的明月辉,亦跟着有着千奇百怪的结局——   有被人拖去,沉入古井的明月辉;   遭后宫女人折磨,生不如死的明月辉;   被乱臣贼子垂涎,囚禁于地下室,永不见天日的明月辉……   ……   随着司马沅死亡结局的不同,那个头顶马赛克的女人亦。   ”呵呵,还真是夫唱妇随啊……“如果系统有实体的话,它早就被明月辉释放出来的杀气给反复弄死好几次了。   她这个人有仇必报的,她力求还原系统对她的大恶意。   系统被她释放出来的杀气激得声音都在抖,【所以玩家粑粑哟,加油吧!】   【为了帮助玩家粑粑,以后但凡有小关卡,或者可以额外加分的支线,本系统都会有提示哦!】系统最后卖了卖萌,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空气里。   就像一个干完就跑的渣男,拍拍屁股,留下一个明月辉,还带了一个拖油瓶。   “殿下,殿下,这个发型好不好看?”耳旁,响起了陈凉真熟悉的声音。   明月辉一个晃神,她又回到了现实里。   此时,陈凉真已经给她梳好了发型。   明月辉往镜子里一看,自己的发型又呈现高耸入天的状态了。   嗯,这很陈凉真。   “这又是哪种发型?”明月辉问道。   她敏锐地从陈凉真的发型大全里,察觉出了,这可能是一种新的变异体。   “这叫做芙蓉髻,江南的妇人可喜欢这个发型了,凉真随陛下南下的时候,看过好多妇人都在梳呢。”陈凉真说着,又簪了两朵惟妙惟肖的玉牡丹上了明月辉的头发。   “可凉真觉得呀,没有一个人梳这个发型,有我家殿下好看。”陈凉真的眼睛里全是星星,她是真心实意赞美明月辉的。   “我们殿下花容月貌,冠盖天下,哪里是那群吴人可以比拟的。”陈凉真鼻子哼哼,彩虹屁吹起来一套一套的。   “等等……”明月辉发现了华点,“阿真,袁家在会稽……”   会稽也是吴地,明月本人不知是不是吴人,可袁芳尘这个身份是吴人没跑了。   只见镜子前的陈凉真僵化了一秒,连忙改口,“其实吴侬软语也好听,南下的时候我学了几句呢,我说给殿下听听。”   得了,这彩虹屁还会转弯。   明月辉心中对陈凉真的芥蒂早就放下了,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游戏里的司马沅还特么是明月辉掌控的呢,难道袁皇后的账还要算到她玩家粑粑头上吗?   她见陈凉真如此活泼可人,自己心中也一阵畅快,好歹也不跟游戏里一样,像个见不得人的伪圣母了,说起来,陈凉真的成长,很大部分还是要归功于司马沅带她南下。   想到这里,明月辉起了打听的念头,“凉真,给我说说你们南下一路的经历罢。”   听见明月辉又对她自称【我】,陈凉真不仅心旌荡漾,乖乖跪坐到她身旁,开始讲述起了这三个月来的遭遇。   陈凉真一边说,明月辉一边思忖着如今江南的局势。   她顺手又拿了纸和笔,根据陈凉真的叙述,开始画起了势力分布图。   她的大脑不停运转,这个游戏说白了就是个养成,她不仅要给司马沅找到最好的老师,还要带领他熟悉局势,及时复习,温故知新。   陈凉真所说的江南局势,与明月湖打游戏时的状况差球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清河王与谢如卿带来的表述,比起游戏里那个一滩烂泥一样的新王朝,起码这一次,司马沅有了他们,也有了一些不同以往的生机。   既然要刷数值,明月辉当然会请最好的老师对司马沅授课,比起其他老臣,明月辉更相信谢如卿与沈南风的实力。   这样想着,明月辉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名字。   谢如卿。   沈南风。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是上班党,写文不容易,基本都是熬夜赶文。   小渣是男主,小瞎男二,这两个人都和现实中的辉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不喜欢小渣,也轻点骂,狗子看到也会难受心痛的。)   小瞎小渣都有he,会融合,大家不用担心小瞎结局不好。   明天没有更新,狗子又又又要加班……后天一定复更,谢谢各位小天使了,留言的都有小红包。   再次跪谢小天使的谅解了。 第111章 暧昧   明月辉来的时候, 谢如卿正在煮一壶清茶。   之前司马沅过来, 把他煮的茶都喝光了。   这茶叶还是谢家从宁州那边运来的好茶,谢如卿一般早上就煮一壶。   这时候的人一般喜欢和生姜蒜末胡椒煮成的浓茶,时兴煎茶与斗茶, 把茶艺当成风雅的一种手段,时不时和人battle一下, 既能炫技, 又能提高自己在世家子弟中的地位。   谢如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根本不需要提高地位, 也不喜欢那些虚的。   有什么比大早上喝一壶淡淡的清茶更为舒适的呢?!   所以从小到大,他这壶清茶就没人抢过, 每天早晨雷打不动地泡上一壶,再悠哉哉地听听他家啾啾和外面的小畜生一起玩耍交|配的声音,简直赛神仙!   结果,今天早晨,那遭天杀的司马沅头一遭来拜访他,就把、他、的、茶、给、喝、光、了!   喝光不说, 还就跟喝水一样往嘴里送, 笑得跟个芳华宫的傻鹅子一样,说:“谢公的茶就跟谢公的人一样美。”   呸,夸人都不会夸,词语匮乏到只剩下“美”。   接受新皇的夸赞,一定会付出相应地代价的。像司马沅这种大尾巴狼,绝对不会白夸人。   于是在他走的时候, 笑眯眯地从阿言那儿,薅了一大口袋茶叶走。   薅了不算完,临了还要加一句,”谢公,谢家甚么时候送茶叶来,记着给孤也捎一包。”   谢如卿:“……”   如果他会说mmp,一定早就说了。   ……   所以明月辉再次见到谢如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气呼呼的。   “来拿东西?”谢如卿问道。   “你怎么察觉出是我?”明月辉一个人来的,在谢公这里是最自由的,她不想外人破坏了这份自由。   谢如卿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没有说,自从她走了进来,连空气也是香甜的。   “谢公又打哑谜了。”明月辉耸耸肩,径直走到了谢如卿身旁,顺手取了个杯子,往谢如卿手边一搁。   谢如卿会意,煮好了茶,滤了一滤,便将明月辉放置的杯子斟满了。   “不打算拿,以后若是烦了,就又搬过来住。”明月辉孩子气地说道,非是喜欢下雨天还要漏雨的芳华宫,而是喜欢有着谢公的这种氛围。   那样舒适、安心,远离尔虞我诈。   明月辉没听到预想中的答话,心里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正此时,她只觉头顶一重,谢如卿的大手轻轻拂过她的头毛,明月辉心中一悸。   明明是一个很暧昧的动作,可她总觉得谢公应该不是这种人,这样的动作,应该是把她看做啾啾的同类了吧……   就像他养的小动物那般的感情。   明月辉自己脑补了翻,觉得很暖,脑袋还蹭了蹭谢如卿的大手。   她脑袋比啾啾摸起来舒服多了,头发顺滑,发量还多,就是发髻有点高。   “说罢,是不是有求于瞎子?”谢如卿突如其然在她头顶道。   他那般聪慧,当然知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这般乖顺黏人的态度,像极了啾啾求小米喂食的模样。   眼前被男人戳穿了小心思,明月辉蓦然抬起了脑袋。   可就在抬眸的那瞬间,她才注意到,自己离谢公居然这样近。两人的脸庞仅仅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明月辉一抬头,就刚刚好看得到他的下巴。   他的下巴,乃至下颚线都长得非常漂亮。   嘴唇微微上翘,有些邀人采撷的红。   明月辉被那姝色晃了眼睛,竟然微微向前再引了两分。   就在这个时候,谢如卿猝然低下了脑袋。   他的唇恰恰好,擦到了她的鼻尖,他清茶的气息打在她的面颊上。   明月辉:“!!!!”   她这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大不韪的事,赶紧退了回去。   “方才……方才……一个没站稳,冒犯谢公了。”明月辉赶紧道歉,她心知这种事打马虎眼是绝对不行的,尤其面对智商说不定可以秒她的谢公,还不如坦诚认错,换个印象分。   “无事。”谢如卿轻抚嘴唇,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不知为何,他细长有力的手指,缓缓抚摸嘴唇的动作让她脸庞烧热。   她赶紧退到了安全位置,“是……是阿沅,我想拜托谢公,能否延请谢公指导一下阿沅功课,他自小生活在冷宫之中,诗书礼仪终究有缺,治国之道亦是无状,还请谢公帮扶!”   明月辉说着,本想要向他行跪拜之礼。   不想被谢如卿抢先预知了想法,扶住了,“你不必跪我。“   ”夫人,你永远也不必跪瞎子。”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算让瞎子赴汤蹈火,也甘之如饴。   ……   谢如卿这边是搞定了,临了,阿言还悄悄拜托明月辉多来看看谢如卿。   “前朝如今是在打压谢公,连商讨国是也是避着谢公的。”阿言说道,“深宫冷清,谢公本早已恨煞了这个宫廷。”   “若是夫人怜恤,请时时来看看谢公吧,他见了你,心情会好很多。”   明月辉点点头,“会的会的,看着啾啾一副求偶的样子,改名我也带两只鸟过来配个种。”   阿言被明月辉的发散思维堵得梗了一下。   他心想,谢公不正也在向你求偶吗?   可惜某人就是眼瞎,谢公是眼盲心不盲,她是眼盲心也盲。   话说回来,他家谢公可从来都是奇货可居。这一次与王家闹了这么大一个不愉快,王家非得联合陆家将谢公押在宫里,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王家的女儿恋慕着谢公,后来被谢公拒婚后,将自己束进高阁,发誓永世不出。   当年勇往无前地爱得有多猛烈,结局就有多惨烈。   王家那女郎如是,谢公又何尝不如是,人生五苦,求不得是为大苦。   ……   明月辉当然不知道阿言曲折蜿蜒的心路历程,她接下来要找的人,就是沈南风了。   对于世家来说,谢如卿是可以通过世家角力可以驱逐出去的,而清河王沈南风,那是铁打的兵,他们嫌弃又忌惮,还怂逼地心知,绝对斗不过。   沈南风既是大权在握,又成为司马沅南下的重要助力。比他们这群仅仅靠着冢中枯骨定终身的人,实在多了太多话语权。   其实凭着吴王司马翎的实力,不用大费周章也能将司马沅赶下位。   可是就是因着司马沅有着沈南风的支持,才让小皇帝暂时坐稳了这个位置。   世家也是鸡贼,他们准许沈南风进入建康,可不许沈南风的南羽军进去。   初初占领建康之时,几个老臣就直接在司马沅面前表演撞柱子,威胁司马沅,说是若是让沈南风的兵染指建康,就直接在司马沅面前表演激情自杀。   其实明月辉估计,司马沅是很想让这几个老油条表演一下的,也算清了清路子。   可惜他的根基实在是太浅了,如今还不是拉仇恨的时候。   只好委屈了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沈南风,让他驻军京口,开创兵府,并很是鸡贼地划了包括京口在内的泰半荒野与他。   明月辉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止不住地震惊。因为这一片荒地,在游戏过去三年之后,便是支援整个东梁的巨大粮仓!   谁有了这片地,就相当于遏制住了整个朝堂的命脉。   在游戏里,划分这块地的时候,是明月辉还不熟悉这游戏的初期,她为了获得一点点附加的属性值,就把这块地随随便便赐予了一个世家。   导致后面被人掣肘,硬是又氪了几万颗欢乐豆,才掰回了颓势。   她没有想到,狗儿子本尊,就是狗儿子本尊,明知自己是受不住那块地的,一来就把这么重要的剧情道具给了自己信任的人。   good job,果然要比自己当时厉害得多。   所以沈南风到建康来,几乎是孤家寡人。相应的,建康的军备,也差到周满都想偷笑。   当初西梁被灭,就是因为建国时武帝的一句话,“天下武备,收之兵库。”   所以西梁虽是地大物博,可也脆弱不堪。多年来被为北魏骚扰,西有西凉领略,南边的蜀中之地出了叛乱,拥王自立。   如果不是天降将才沈南风,应是为西梁续了十年的命,这个王朝也早该覆灭的。   所以司马沅尚未祭天登基,在此之前的头号大事,便是加强武备,重训新军,保卫宫城,确保司马沅在用人之际,能有一队自己手上的兵。   自然而然,沈南风被司马沅封为上宾,暂居太初宫。   明月辉去找沈南风的时候,她远远从城楼上看到演武场中,沈南风正在训练一群新兵蛋子。   这些都是未来的羽林军,保卫都城的将士们。   关于羽林军,明月辉倒还知晓点历史,羽林军最先兴起是在西汉。   羽林,初名“建章营骑”,以保卫建章宫得名,后改为羽林,取其“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义。   “这些人从哪里来?”明月辉戴了个斗笠,指着城楼下那密密麻麻的新兵。   明月辉一个人来的,如今大制初见,也没多少森严规矩可言。   城楼上的侍从虽不认识她,却也知晓这是贵人,”回贵人的话,他们有的是从流民中挑选的忠厚之人,有的则是本地居民……还有一些,是世家的旁支公子们。”   明月辉闻言,眼睛亮了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重要剧情!!!   狗子瘫了……去团建了,做了一天的运动,整只狗已经废掉了……写不出来小剧场了。   小瞎:mmp,轮到我没小剧场了,给瞎子写!   小渣一把拉过狗子,藏在身后:你吼它做什么?!!!你失去的不过是一个小剧场,它可是四条小狗腿啊!!!   小瞎:呵呵,现在来神嘲讽了对吧。阿言,给他的茶里下点东西,让他不能人道。   小渣:???   狗子:下面请看表演——恶毒瞎子,在线阉割。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妖毛毛在唱歌 10瓶、奶茶咖啡不加冰 5瓶、故夏半歌 5瓶、倔强的萝卜头 2瓶、年少独凭栏 1瓶、此间情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2章 亡妻   游戏里一开始可没人给司马沅训练羽林军, 后来司马沅站稳了脚跟, 想要训练出自己的一队新兵,也遭到了世家的严重反对。   在反对无效之后,世家就开始往里面使劲塞人, 什么嫡子血脉、多年亲信……各种有关系的人开始在里面作妖捞油水,害得明月辉又在这个氪了好多欢乐豆, 才勉强在这一环节过关。   如今看到羽林军中尽是年轻憨厚的流民, 明月辉的心才算是放下来。   演武场中,沈南风身着白色劲装, 背影矫健挺拔,风吹拂着他的发丝, 光芒又给他深邃的轮廓镀了一层金边。   论好看,混血出身的清河王沈南风还真的不输谢如卿啊,明月辉用了纯粹欣赏的目光去看,只觉得赏心悦目。   在侍从通报过后,沈南风缓缓过了来。   他甫一见明月辉,眉毛微抬, “是你?”   明月辉微微笑了起来, “很诧异?”   沈南风颔首,“夫人果然与一般世家女眷不同。”   一般妇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尤其是如今重文抑武的氛围下。   “小女子前来,是为了拜托清河王一件事。”明月辉道。   沈南风:“请说。”   明月辉:“陛下从小生活在冷宫,身体底子弱,可否请清河王教授陛下一些强身健体的基本功。”   明月辉是传了一些功力给司马沅, 可他基础没打好也不能用啊。   比起她,眼下熟悉实战的沈南风才是最好的老师。   沈南风听完,豪爽地哈哈一笑,“别说基本功,传授他武艺,臣也在所不辞。”   “不知清河王的武艺师承何处,小女子能否见识一二?“明月辉一听他连武艺都肯教,不由感兴趣地问道。   “当然。”   言罢,沈南风提起剑,犹如一阵白色的风,飞身下楼。   他的剑舞实用又好看,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那矫健的身姿,瞧得底下那些新兵蛋子都集体呆愣住了,一个个怀着欣羡的目光,瞧着那个被尊为不败战神的男人舞剑。   “好,好!!!”不懂事的新兵蛋子们一边拍手一边叫。   明月辉一开始也很欣赏,她本来是用专业的角度来看这场剑舞,可是越看越不对……越看越不对……   虽然某些招式改了很多,可一个武学的灵魂是不会因为偶有的几个改良而有所变化。   那分明……那分明是哀牢山上,平楚老人的独门绝学!!!   明月辉满含复杂的心思看完了整个剑舞,直至沈南风重新跳回她的身边,她也没有晃过神来。   “清河王,芳尘可否问你一事。”明月辉还是忍不住。   沈南风眨了眨眼。   ”你这剑法……是谁所授?!“明月辉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沈南风:“……”   明月辉上前一步:“是谁?”   沈南风的脸色难看起来,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亡妻。”   ……   ……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   司马沅一回来,就看到明月辉伏在案上,正在书写一封信件。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明月辉罢笔,一副懒懒的样子。   “下个月登基了。”司马沅脱下了外袍,走上去,一把拥住了她,似乎他也累得慌了,“连宫里的人手都没凑齐。”   他树袋熊一样抱着她,吸着她身上清冽的香气。   明月辉被他这么一抱,直想笑,“你这皇帝做得真窝囊……”   活像大学生自主创业,连招个人都要自己跑那种。   就在这时候,明月辉眼睛里亮起了一个奇怪的透明面板,上面写着【纸面实力+1】,【现阶段司马沅纸面实力=17】   明月辉眨了眨眼睛,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语。   【今日司马沅颁布召集令,下令暂行减免赋税的政令,才智初显,民心+1】   【亲爱的玩家粑粑,今天的亲儿子,也是超努力der!】   明月辉忽感一阵欣慰。   “窝囊就窝囊。”司马沅听了明月辉的话,也不生气,他知道她媳妇儿说他什么都是开玩笑的。   他脑袋轻轻埋进她的胸间。   明月辉被他这个动作搞得呼吸一滞,她以前都是平得凹下去的,自从月事来了之后,倒长了一点出来了。   这个动作在平时都是禁止的,可今天狗儿子独立自主地把纸面实力提高了整整1点也……明月辉不免纵容他了点。   “大了。”司马沅抬起头,盯着那被衣物遮盖住的小馒头。   “那是。”明月辉也不客气。   有种莫名的骄傲感怎么回事?   就好像屡次丰胸失败的女人终于找回了做女人的自信;   又好像广告里那每每在床上不足三秒的男人重振了雄风一样一样的。   司马沅腼腆一笑,嘴角有浅浅的小酒窝,他轻轻俯首,在那对小馒头上亲了一下。   明月辉:“!!!”   她完全僵住了。   好死不死,他刚刚亲到了茱萸,隔着衣服,一阵颤栗。   迅猛的电流从那里快速弥漫全身,她浑身瘫软,感觉自己又又又又春水潺潺了。   这该死的身体,该死的司马沅啊!!!   “谁教你乱亲的!”明月辉娇弱无力地推了推他,真的没法子,一旦来了感觉,她浑身都软了。   就是这样娇弱地一推,在小饿狼司马沅面前,无异于是一种欲拒还迎的标志。   “阿辉……阿辉……”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将她不乖的两只手背在背后紧紧握住,俯首一啄一啄地轻轻点着方才吻过的地方。   他听到她在喘气,急切又兴奋的喘气。   他握住的两只手紧紧攥着,像是在抵御着……抵御着一种蓬勃而生的快乐。   他抬眸望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她正在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福至心灵的,他感受到了什么,他望着她,轻启薄唇,朝那尖端重重吸吮了下去……   ……   ……   明月辉抄起砚台,本来想对准那人的额头砸过去。   可想了想那加了一点的纸面实力,没忍心,就抄了毛笔扔了过去。   那一丁点的小物对司马沅来说,不过是两人之间情|趣的象征而已,他心甘情愿被她砸。   司马沅躲也没躲,直直被毛笔砸中了额头,他一把手揽住明月辉软透了的腰,将她带到自己怀中。   方才明月辉身体发生了什么事,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些变化都是由他而起的,她在他的动作下,彻底地绽放了,“媳妇儿,你水好多。”   他轻嗅她的发间,不由觑到了那濡湿的软垫。   “混蛋!”明月辉脸都红完了,整个人恨不得钻到地下去,“混蛋混蛋混蛋!”   天啦,她都干了什么啊……司马沅衣服都还穿着,就她一人衣冠不整,方才他的那番动作,连肌肤都没碰触到,她就已经去……去了一次了……   她要找平楚老人,这身体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我混蛋,我混蛋……我是说媳妇儿汗水多……“司马沅知晓她面子薄,忙替她遮掩过去。   他也没想到媳妇儿敏感成了这样,只是亲了亲她的胸口,她便瘫倒了……   放以前裴浅那次,他还以为裴浅尿了呢。   可媳妇儿不同,媳妇儿的每一个变化,他都好像福至心灵一般,知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媳妇儿……是为他……情动了呢……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倏然注意到了明月辉方才一直笔耕不缀的信纸,上面的字看不清,偶有看到了【清河王】三个字。   “这是什么?”司马沅蹙眉。   面对清河王的事,司马沅比面对谢公还要紧张。   毕竟谢公只是当媳妇儿是朋友,清河王可把她媳妇儿当女人啊……还有他那个儿子沈忌,幸而回了清河属地,说什么接祖母,不然也不知会不会帮清河王抢他媳妇儿。   “哦,今日我去演武场,见了清河王。”明月辉趴在司马沅身上,一时间尾椎骨还是酥麻的,整个身子也起不来。   司马沅听了,只觉得更酸了。   “他的武功路数,和哀牢山上的很像。他是那套武功是他亡妻所赠,我想问问师父,他到底除了我与师姐,还收过什么女弟子没有。”明月辉兴致勃勃地说,她感觉里面很有故事的样子。   “你去找他干嘛……”司马沅醋缸子似乎被打翻了,没好气地说。   他敬重清河王没错,可那清河王也不能觊觎他媳妇儿啊!   ”找他教你学武啊。“明月辉显然没有意识到司马沅千转百回的心路历程,理所当然地说道。   司马沅原本愤愤不平的脸,有点烫,他的眼睛亮了亮,”教我?“   ”嗯,还托了谢公呢……阿沅,还记得我昨日给你说的吗?”   “你才出冷宫不到一年,很有知识都有所欠缺。我便思忖着,托谢公与清河王帮扶你一二,若是等你登了基,那帮子世家这么一压,也怕是没有这么好两个老师了。”   明月辉还准备说什么,突然她的后背被人紧紧拥住,那个人的身体热极了,怀抱也紧极了,“你别是又感动了吧。”   搁在她肩头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妈惹,这孩子情绪怎么这么不稳,感动来感动去的。   “感动,以后就好好学。白天谢公与清河王教你文治武功,夜里,你就到我这里来,我替你温故知新。”   这是她为他铺好的路。   司马沅:“……”   “我知晓,你要处理国事,又要准备祭天大礼,这么重的担子在肩上……”明月辉以为他是在考量,确实,那样重的担子在肩上,他怎么还有时间去做明月辉安排的学习。   “不过,若……若你要是真去学了,又在我这儿考核过了的话……说好的甜头,一个都不会少你?”明月辉认为,是要给些奖励,才行的。   其实司马沅真的只是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而已,并不是不想答应。   谁料他本想说话,就听到明月辉的钓钩缓缓放下了一口鲜美的饵食。   懂得审时度势的他,适时闭了嘴。   只听明月辉糯糯说道,“要是你做得好,今儿这种事,也不是不可以的……”   “就这样?”司马沅将自己在前朝讨价还价那一套,肥着胆子搬到了明月辉身上,“今儿你也给我了。”   “给你什么了,别乱说!”明月辉一下子急了,今儿连腰带都没解呢,他连她的肌肤都还没触碰到,说得好像他俩已经那啥啥了一样。   “当然,还有更多的,只要你做得好。”明月辉咬着牙道,“比如,若是一个月之后,你做得好,我……我准你解了这根腰带,可好?”   身后的男人,一下子呼吸都不稳了,“好,好!”   连说了两个好。   明月辉鼻子哼哼,这就是男人,出息了!她不过说了解腰带而已,她里面可还套了中衣和内衣呢,左右她又吃不了亏。   可她全然不知司马沅此时所想。   他想啊……原来有时候,可以在她身上再放肆再大胆一点……这样,她才能一点一点地……被他占有。   作者有话要说:   快死掉了……狗子去睡觉觉了……   今天木有小剧场……   小渣:mmp,到我就没有!!!!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鱼 4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真是个小仙女哇 5瓶、南山子绥 5瓶、3457332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3章 登基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 司马沅开始了清晨开早会, 上午谢如卿,下午沈南风,晚上又明月辉的日子。   就像养成游戏里, 被安排好早晨、白天、下午、晚上都该干什么的主角一样,跟陀螺一样连轴转。   在游戏里, 体力值消耗为零过后, 人就自然没了。   那时候为了刷数值,明月辉控制着主角司马沅, 从来不让他休息,一旦体力降下来了, 就去氪金商城给他买体力丹,氪一两颗,一两个月不睡觉都行。   可现实的司马沅不是骡子,他是人,也会累。   “故正得失,动天地, 感鬼神……莫……莫近于诗……”大半夜里, 司马沅还没把前一晚的诗书温好。   这也没法,祭天大典日近,他几乎一整天一整天地不睡觉,只为平衡好朝堂与明月辉交给他的任务。   背到这一句过后,他再也支撑不住,直直伏到了案上。   “阿沅, 阿沅……”明月辉本来正在旁边理试卷,她还模仿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问谢公要了好多题,自己编写成模拟卷来给司马沅做,“小沅沅,做模拟卷啦!”   司马沅没有回答她,整个人累得跟条死狗一般。   “做套模拟卷吧……就做一套……”明月辉哄着他。   就跟家教老师哄着贵族小少爷一样。   马上就要祭天大典了,这一个月来,司马沅进步可谓是神速。   纸面实力从17,直直攀升到了30,整整涨了13点。   可明月辉知道,还有不足半年的时间,那纸面实力75的魔鬼就要冲上来了,再不努力点,两个人就等着迎接各种各样的硬核be吧。   明月辉可是把他俩的每个be都当《今日说法》看完了,得到了唯一结论就是,做人啊……就得努力,不努力那些堪比周满吃人的结局就等着你了。   司马沅轻轻揎开那摞明月辉所谓的【模拟卷】,他真的再也写不动一个字了,“阿辉,让我睡一睡吧……”   明月辉也看着不忍心,望了眼更漏,一咬牙,“睡两个时辰,再起来可好?”   还没等到回答,就听到了一阵呼噜噜的轻酣声。   确实是,困得狠了。   明月辉没法,只得跪下来,背了他,一步一步拖到床上。   司马沅长得有些高了,比她要高了快大半个头,明月辉一个不察,被司马沅放下来的脚一绊,两人一同滚到了床边。   “阿沅,阿沅,你起开……”明月辉发现司马沅完全压着她了。   可惜司马沅已经睡死了,注定就是这样压着她过了一个晚上。   ……   睡了还没到三个时辰,明月辉就被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惊醒了。   她又梦到自己成了《今日说法》的马赛克主角,天还未蒙蒙亮,自己身上的少年睡得比猪还要死。   明月辉心一狠,轻轻执了少年的手,放在自己的一侧胸处,脑袋伸到少年耳畔,“阿沅,今日的甜头来了哦,再不醒就吃不到了。”   说完,狠狠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嘶……”少年惊醒,手下意识收紧,手下触感尽是一片软糯。   这样好得让人神往的手感令他意识清醒了不少。睁眼一瞧,满脸通红。   “喜欢么?”明月辉大着胆子挺挺胸,她如今涨势甚好,起码从旺仔小馒头涨到了小奶黄包的程度。   少年猛地点头,整个眼睛别满了血丝。   明月辉被他那眼神一吓,有点后悔了,她做的事,就好像把一块美味的羔羊肉,主动送到了饿狼嘴边。   “那你起开,做一套……不,三套模拟卷,若是分数均达到九十五以上,就……就准你再碰一次。”明月辉感觉到了腹部抵着的东西,声音都是抖的。   少年听完,深邃地看着她,猛地往她鼻尖上轻轻一吻,声音嘶哑,“好的。”   那只大手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她的胸脯,明月辉裹了裹自己的衣服,幸亏她还包了两层。刚刚司马沅的眼神令她心有余悸,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这故事不该从一个单纯的家教片,变成家教avi。   【等祭天大典过了就好了。】明月辉安慰自己,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被司马沅吃干抹净的。   等他登基过后,再过一年,世家就该逼他采选,扩充后宫了。   到时候他就该去宠幸那些女人了,也没她什么事了。想到这里,明月辉觑了一眼揽衣的少年,心中莫名地,一种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一闪而过。   ……   祭天大典那一天,司马沅起得很早,一众宫人早已在外室准备伺候沐浴更衣。   前一天明月辉特许他睡一个好觉,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日子之一。   他被人服侍着更衣洗漱之后,在穿上那厚重的冕服之前,再次回到了内室,一把揽过睡得正香的明月辉,将之放到了腿上。   明月辉被弄醒了,一脸幽怨地怒视着他。   她被通知仅仅只是在登基之时才出现,完全不用走之前的一切过场,此时不过三更天,何苦把她提起来□□?   这般想着,只见司马沅毫不客气地将她摁到了床沿边,一张脸凑了近来,张嘴堵住了她的嘴。   明月辉一脸懵逼地接受着这个莫名其妙的深吻,那人抵她抵得很是强硬,明月辉也不好拒绝,索性闭眼享受起来。   反正这身体的尿性她在这一个月内已经适应完了,虽是比之前敏感,不过敏感也有敏感的好处,那就是爽,既然有爽感那就享受嘛,她可不是那种矫情吧唧的人。   这是一个漫长而缠绵的深吻,司马沅甚至扶住了明月辉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无师自通地摩挲着。   待他餍足,轻轻分开,只见小女人背靠在床沿上红着脸喘气,。   司马沅笑了,“今日是我生辰,阿辉,我十六了。”   十六岁。   十六岁,明月辉恰不懂他十六岁的意义。   这里秘密被埋在了司马沅的记忆深处。   时光回到了小小的他,他曾记得,那时候他问梓宣,怎么才能跟她在一起。   那时候他才多少岁来着,八岁吧。   他的梓宣两颊带着不寻常的红晕来看他,他问她怎么了,梓宣说,【阿沅,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司马沅尚不懂得甚么叫做喜欢,也不懂甚么叫爱,他只觉得,有人要把他的梓宣抢走了。   梓宣脸上那娇羞又幸福的表情,刺伤了他,他年幼的心不知为何,就像被冰锥狠狠地戳刺了一般。   “梓宣,那阿沅呢……阿沅什么时候能跟你在一起?”不知情为何物的他,就这样巴巴地问着比他大了整整七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也才十五六岁,她端着脑袋想了想,【十六岁。】   【等阿沅十六岁的时候,我就跟阿沅在一起了。】   “那……那你喜欢的人呢?”小小的司马沅有些芥蒂。   【那时候啊……】小姑娘思考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红着脸扑哧一笑,【到那时候他若是还没娶我,就说明他不欢喜我了,我就嫁给你。】   那时的小姑娘怎么知道,后面她与那心上人的命运会如此多舛?   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自然以为爱上一个人,就会与那人长长久久,一辈子也不分离。   她只是予司马沅了一个美梦,她想,真要到了那时候,自己怕是已为人妻为人母了,就在这时,给这个孩子编织一个美梦又何妨呢?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与心上人分离,也没有想到那时那刻的孩子,不仅仅只是一时兴起地说说而已。   他一直一直向往着她,从没有一刻停止,也没有一刻放弃,怀着那样的坚韧爬到了她的面前。   世情如海,沧桑变化。   八年时光过去,眼前的女人忘了自己叫做梓宣,以前的那段情亦随记忆流逝,转了一个圈过后,她终究是嫁给了司马沅。   是的,一语成谶,司马沅十六岁的这一年,她被一个叫做命运的东西,带到了他的身边。   他抓住了,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放手。   ……   对于司马沅说的那句话,明月辉还是懵懵的。   游戏里,司马沅的生日都是可以按照玩家的喜好随意设置的,明月辉从没有想过,现实里的司马沅生日到底是哪天。   不想,竟然是今日。   他之前没有给她说,她本来想,等他生日送他大礼的。   她从穿越到现在,遇到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对她好的,可是说到最亲近的,依然是狗儿子。   他与她同床共枕,他对她有求必应,他是真的对她好的。   ”阿沅。“明月辉脸红红的,脑子也被亲得有点糊涂。   ”嗯?”司马沅盯着她,眼睛里似有火焰在燃烧。   “我没准备生辰礼物,你想要什么,我送你。”明月辉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这眼神让她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将她吃干抹净。   ”阿辉。“司马沅轻轻喊道,声音嘶哑,“我想要甜头,最大的。”   说着,他的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明月辉眼皮一跳,只觉他接触过的每一寸皮肤都火辣辣的,在烧。   她想,要是一下子全给了他,他就把自己丢在后宫,泯然众人了怎么办?   那句【不】荡在口中,久久说不出来,今日可是他十六岁的生辰啊,在明月辉眼中,他的生辰比祭天大典还要重要,她不忍心让他失望。   她也不是不可以走肾,可她不愿意走到那一步,到了那一步,就好像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了。   “甜头不能一下子就给最大的……”明月辉舔了舔嘴唇,“今晚,我会给我力所能及的,可好?”   她感觉少年盯着她,就好像要把她洞穿似的。   过了好半天,才沙哑开口,“你说的,可不许唬我。”   明月辉被他患得患失的语言逗笑了,“若是唬了你怎么办?”   少年凑过来,啄了一口鼻尖,“加倍讨回。”   ……   ……   玄色冕服,玉具剑,天河带,冕旒十二串,他的身后,是巍峨宫城。   少年英气勃勃的模样渐渐与游戏一开始重合。   祭天大典后,少年一步步走向明月辉走来,明月辉带着龙凤花钗冠,上缀大小花二十四株,恰好与少年通天冠的梁数相同。   无数人朝他们跪拜,整个天下都在他们脚下。   饶是见过无数大场面,明月辉还是有些脚软。   少年握住了她的手,一双利眼向她看来,那双眼睛就像是海一般,给予了她安定。   明月辉也反握住他的手,两人一步一步登上台阶,登上万仞刀锋,登上苦海无边,登上……这天下权力的巅峰。   作者有话要说:   狗……现在才码完……完惹……存稿用光了……要过上每日现写的日子了……   狗子正悲伤,就不写小剧场了。   小渣:……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给大家唱首歌吧。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4章 侮辱   在登基大典之时, 发生了一件事。   周宋的使者自洛阳而来, 称要送东梁皇帝一份大礼。   一幅卷轴,与一个礼盒。   使者当面打开了那幅卷轴,上面龙飞凤舞了四个大字——   【白板天子】   白板天子, 即无传国玉玺便登基的皇帝,名不正言不顺, 亦不配进祖庙宗祠。   当时周满铁骑踏遍洛阳, 连云帝也为他所囚禁,传国玉玺也消失无踪。   所以, 司马沅正是连传国玉玺也没有的小皇帝。   这幅卷轴令朝野上下为之哗然,当那使者正要打开另一个礼盒之际, 清河王直直提了剑,斩下了来使的脑袋。   两国互通不斩来使,非是到了他人将国家与天子踩到脚下践踏之时。   周满此举,也预示着两国正式交恶。   登基大典之后,即是群臣宴请,直至深夜, 明月辉与司马沅才回到了太极殿的西阁。   那个周满送来的礼盒, 也一并被明月辉使人带到了西阁。   ……   司马沅在群臣面前是绷着的,一登基就发生了这种事,明月辉生怕他撑不住。   【白板天子】是对一个皇帝最大的侮辱,特别在登基之时呈上这一锦帛,已让司马沅沦为了全天下人的笑柄。   按理说,这周宋使臣的东西不可能这般轻易打开, 可它偏偏被一路通行地打开了。   明月辉心里明白,怕是世家对司马沅的一个下马威,让他老实点的一个敲打。   也让他能够明白,一个没有传国玉玺的【白板天子】,之所以能够登基,全靠他们这种荒冢枯骨定终身的世家的扶持。   少年见了那【白板天子】四个大字,并没有如预想中的羞愧、恼怒、无助等种种情感……他是平静的,平静中带有威严地睥睨着那个来使。   紧接着,沈南风步出,一件斩下了使节的头颅。   整整一个晚上,司马沅都保持着自己宴请群臣最端正严持的姿态,他喝了很多酒,亦说了很多话,从头到尾都没出过一个纰漏。   到了内室,他一脚上了塌,仰望着藻井,一言不发。   明月辉知晓他心情不好,自顾自逡巡了一遍那个礼盒,问道,“阿沅,你好不好奇?”   “周满这厮,阴损招是有,但还是不敢在祭天大典加害于我。这里面的东西必定阴损,但无害。”司马沅伏在床上,闷着头,有条不紊地分析,”阿辉,你别碰,怕脏了你的手——”   可惜他话还没落音,明月辉就直接开了礼盒。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放在礼盒之中的东西成一片巨大的叶子状,准确的是一根管子连着一个托盘状的肉质体。   明月辉忍着恶心用锦帛捻起来,捏了捏。   “阿辉,有没有事?”司马沅闻道那股血腥气,几乎是跌坐下来,分秒必争地跑了来,“这是何种污秽之物,怕不是邪祟。”   明月辉嘴角咧了一个恶劣又鄙夷的笑容,“胎盘。”   她简直不知道周满接受的是哪一国的教养,在司马沅的祭天大典上,居然敢送血淋淋的胎盘。   本身在这个时代,女子产房视为不祥。敢把胎盘这种这个时代大不详之物在祭天大典送来,周满简直是要把司马沅踩进地狱里毁。   听到【胎盘】二字,司马沅的脸色也变了一变,“胎盘是什么?”   他没听过,直觉一定是件不好的东西。   明月辉看向司马沅,用一种看小智障的眼神。他从小生活在冷宫,常识稀缺,经常令她哭笑不得。   “女人生产之后,与胎儿一同产下的东西。”明月辉简短解释。   “那周满为何要送此物来?”司马沅尚不明白,这东西若是真的打开,会为他的大典带来如何毁灭性的灾难,“而这个胎……胎盘……又是谁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明月辉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幅春|宫|图,图里的莫唤云,起码有了五个月身孕了。   她盯了一眼那血迹已经干涸的肥硕胎盘,【这不会是莫唤云的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相了,这东西是莫唤云身上掉下来的,才能解释周满送此物的真正用意。   除了破坏司马沅的登基之礼外,更重要的是昭告天下人,【你们的前任皇帝,已经成了我胯|下的女奴,生下了我的孩子。】   坐实了那【凌掠妃主】的谣言,更是明晃晃地羞辱了整个东梁。   “莫唤云的。”明月辉回答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司马沅一眼。   饶是司马沅再单纯,他也很快参透了周满此中的真意玄机,气得握紧了拳头。   ……   ……   内忧外患,明月辉认为这一天之内,司马沅已经非常劳累了。   不再需要什么额外的服务。   睡觉的时候,她一只胳膊揽着他,想要给他自己的一点慰藉。   不想她睡得迷迷糊糊了,被他咬耳朵给咬醒了,“阿辉,阿辉,甜头。”   “你不累么”明月辉转过身来,眼皮打颤地问他,”从昨日三更,到今日快四更天了,你不累么?”   “可你答应过的。”司马沅的眼睛里有一股执拗。   明月辉叹了一口气,想到今日是司马沅生辰,心中也理解了几分他的执着。   活动了一下手腕,“去后室那口温泉那儿去,别弄脏了被褥。”   太极殿后面修缮了一口温泉,平日里司马沅沐浴,都在那里进行,终日热气翻涌,很是舒适。   司马沅一听这话,气息都不稳了,“咱们……”   “你纾解过么?”明月辉突然问他。   司马沅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后,烧红了耳根。   他使劲点了点头……不止纾解过,自被唐梦点醒以来,他几乎每晚都……   一开始是胀痛,实在忍不住了,便无师自通地用右手自己解决。他都不敢说,他一边解决的时候,喊的都是她的名字。   这段日子,每每他觉得撑不住了,明月辉放出的那些小甜头,便是他无望人生中最甜美的光亮。   他无法捉摸她飘忽不定的心思,也害怕随时随地失去她,只有这样日复一日的肌肤相亲,能让他有一种快要抓住她的错觉。   他不想当这个劳什子皇帝,只不过如果这能令她投入自己的怀抱,他会为之赴汤蹈火,也会克尽终身地去当一个好皇帝。   “今日我替你纾解吧……”明月辉一只手钻进了司马沅的被窝,轻轻在他耳边吹气,“就这样……”   ……   两个人在温泉弄了整整两个时辰,明月辉手酸到不行,她到最后都数不清这人到底肿了几次了,心底只有一个想法——   强,还是狗儿子强。   怪不得游戏里一个晚上,可以进四次嫔妃的宫室,可以说能够夜御十女也不为过。   而且他还是个雏,第一次甚至她的手还没碰到,那物就吐得她满手都是。   到最后她的手感觉都废了,那东西还精神矍铄的。她整个人迷迷糊糊地被狗儿子抱着回了内室,一触及床榻,再也忍不住睡意地睡着了。   徒留下意犹未尽地司马沅,亲了亲她的鬓角,“阿辉,这是我最好的生辰礼物。”   【滴滴滴……玩家粑粑睡着了吗?】   这时候,系统音欢快地响了起来,【经过了登基大典与成人第一遭,亲儿子似乎被解开了蜜汁封印哦!】   【现在亲儿子已经是个完全体亲儿子了,纸面实力大幅度增加,现阶段纸面实力为:40点!】   【由于登基大典的光环原因,全体后宫好感度+10!】   【惊喜吗?激动吗?记住,是你亲手把亲儿子捧上位的哦!】   【请继续加油吧,玩家粑粑!!!】   可惜明月辉没听到,不然当场会手不酸腿不麻,表示还能帮狗儿子多弄几次。   ……   ……   司马沅当这个皇帝并不容易,原本前朝有沈南风的震慑,那群狗世家已经收起了乖张的爪牙。   可自从在登基大典上被周满讥讽为【白板天子】后,世家的爪牙又伸了出来,甚至对他愈加肆无忌惮起来。   司马沅表面越加地恭谦,甚至在他上任之后,第一道圣旨,便是为王家公子与陆家嫡女成婚。   这令王陆两家的气焰越加高涨了,认为皇帝小儿,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这两天好累……一只可怜的瘫倒的狗子,木有存稿了,只有现码字,手速又慢……   小渣:这就是你不写小剧场的理由?等等,我记得这章本应该有点肉渣的,渣呢???   狗子:你都够渣了,还要什么肉渣。   小瞎:听说某人接下来要开后宫了,正是抢辉辉的好时候,你不能宠辉辉,瞎子来吧!   小清:谁下面大谁来!   真真本来正撸袖子,听到这句话,看了看自己的下面:……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沧海蜉蝣 1枚、18374876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木 16瓶、圉至 10瓶、奶茶咖啡不加冰 10瓶、催更 6瓶、deborah 1瓶、大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5章 采选   ”你很聪明。“谢如卿道。   世家之间斗争亦强, 总是丝血之争强压另一方。   王陆两家联姻势必会招致其他世家的嫉恨, 从内部消化世家,让他们窝里斗,绝对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司马沅美滋滋地喝着谢如卿泡的清茶, 只有这时候,在朝堂上被压抑得不得不露出不符合年龄持重威严的少年, 才会展露出一丝丝少年人的轻狂与任性。   ”可这一步也万分凶险, 你要接受它带来的代价。“谢如卿高深莫测地说着。   “代价?”司马沅疑惑,随后一笑, “谢公,孤一无所有, 妻子又背靠袁家,无论任何代价,亦无所畏惧。”   “那便……走着瞧吧……”谢如卿在小火炉上,轻轻捡了一枚炭火。   他嘴角微弯。   他与司马沅向来不寻师徒之礼,切磋探讨之间,这样的针锋相对亦是有的, 遂司马沅不以为意。   ……   待司马沅走后。   阿言憋着笑来收拾他喝过的茶具, “主人,小皇帝心里没数,听不出您是在真的嘲讽他。”   “阿言勿要乱说。”谢如卿严肃道。   “怎么乱说了,又是抢女人,又是抢茶,每次还要在你面前暗戳戳炫耀他与夫人有多恩爱, 这不是讨打吗?”阿言毫不客气。   “待哪一天主人真抢了夫人,有得他哭的。”阿言解气地说。   “瞎子并非是嘲讽他……赐婚是一招险棋,他想引得世家膨胀内斗,本来没错。”谢如卿淡淡道,“可是膨胀的结果,只怕他承受不起。”   ……   ……   事实如司马沅所愿,王陆两家被司马沅捧得气焰鼎盛。   他们提出了许多政令,惹得其他侨族与本土士族的不满,朝堂上呈现出两方打架的盛况。   既然矛头不对准司马沅了,司马沅也乐得看着两边嘴炮。   好景不长。   他没有想到,很快双方的战火因为一件事,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陛下后宫空置,子嗣稀薄,恳请即刻采选,充实后宫,为大梁皇室开枝散叶!”先是一名不知名的言官提出的。   他的建议,意外没有任何一个人驳斥,无论是王陆联盟,还是谢家、庾家、崔家为首的散户,无一不交口称是。   世家的胃口已经从前朝蔓延到了后宫,而司马沅后宫只有袁家女一人,其他世家忍不了在司马沅的后院只袁家一家独大。   后宫,注定也是世家大族硝烟弥漫的战场。   司马沅第一次表现出谦卑之外的态度,他忍不住怒气,拂袖而去。   君臣之间,头一朝不欢而散。   ……   这还不算完,前朝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来,就像是密谋好了一般,定是要司马沅大开采选之门。   少年忍了好大的气,才没撕了那些折子。   他忍不住那一肚子邪火,跑回了太极殿西阁。   “阿辉!”   明月辉本来在用午饭,高高兴兴吃御厨做的莼菜鳜鱼。乍听到司马沅一叫,差点就卡住了。   他从后面揽住明月辉,低下头来,脑袋放到她的肩膀上。   一副求安慰,很难受的模样。   陈凉真本来在伺候明月辉用餐,见明月辉差点被卡住了,对司马沅也很有意见。   【没看见殿下在用餐吗,有事无事吓她作甚?!】   她虽不是管事大宫女,甚至没有安排品级,可太极宫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经由她手的。   陈凉真一个眼神,宫人们如流水一般退了下去。   “大白天陛下不在东阁批阅奏折,来这儿作甚?”陈凉真见宫人走光了,阴阳怪气地开口。   ”批完了也该去谢公那里啊,阿言做饭很好吃的,茶都顺了这么多了,顺便再顺几顿饭呗。”明月辉接口道。   她现在都有点不习惯在半夜之前看到司马沅了。   总觉得他此时不是应该在谢公那儿,就是应该在东阁批折子,随随便便翘班翘课真不是好习惯。   “我有事情单独对皇后说,你退下如何?”司马沅冷眼瞧了一眼陈凉真,两个人一直看对方满不顺眼的。。   陈凉真无法,她本就是宫女出身,自是无法抗旨。   向明月辉告退后,她躬身退了出去。   “你要吃饭吗?”明月辉突然问了一句,她想司马沅肯定是前朝受了委屈,这副模样,活像个被前朝那群老流氓给耍了无赖的小姑娘。   司马沅愣了一愣,肚子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他气得都忘了吃饭了。   “可以用我的筷子吗?”明月辉发现,人都被司马沅轰走完了,现在叫人也不方便,毕竟谁也不想被看到脆弱的一面。   司马沅抬起脑袋,三分无辜,又七分粘人的模样,“喂我。”   明月辉梗了一下,心想狗儿子当真越来越无耻了,无法,还是挑了一小块鱼肉,轻轻递了上去。   ……   一顿饭,司马沅吃得意犹未尽的,他甚至还想多受几次气。   “怎么了?”明月辉揉了揉酸酸的手。   司马沅这才想起了来此的目的。   “要是我不是皇帝了,你还跟我走吗?”   司马沅本来嘴唇起合了好几次,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明月辉:“???”   “ 谁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气?”明月辉问道,她知晓司马沅有多能忍,这到底是受了多少鸟气,才能说出这种话啊……   “所有人。”司马沅咬牙切齿。   “噗嗤。”明月辉瞧着,不由笑了出声。   这完全就是与天下为敌的中二少年嘛。   司马沅见她不明所以便开始笑他,不由竖了眉毛,“阿辉,你根本不知那群老畜生有多过分!”   “小祖宗,他们到底怎么你了嘛……”明月辉靠过去,枕着他的胸膛,舒舒服服闭了眼睛。   司马沅承受着她脑袋的重量,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他……他们……”   嘴唇启了又合,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他们让我……采选……”   明月辉:“……”   明月辉整个人一呆,没想到采选竟然来得这样快。   游戏里采选开始,可是第二年,等玩家熟悉了整个养成系统之后。   这才堪堪一个多月呢,就让采选了,明月辉还没怎么做好准备。   司马沅低头觑了明月辉一眼,以为她不知是【采选】到底是何意,才露出那种惊诧的表情“就……就是选些野女郎来……来后宫搞事!”   说【野女郎】三个字的时候,少年的眼神特别深恶痛绝。   “不就是以后的姐妹么,什么野女郎?”明月辉怪想笑的,从他胸膛起开,略带调笑意味地道。   反正司马沅都会有后宫,早一步,晚一步,都会来的。   少年瞪大了猫咪一样的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明月辉为何能够如此轻易地说出这种话。   “阿辉,这辈子,除了你,我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少年一字一句地强调。   “可你是皇帝啊。”明月辉反驳,“皇帝就该有后宫。”   司马沅看着明月辉理所当然的眼神,心头凉了一片,“你没有心的吗?”   心?   这关心什么事情?   他是皇帝,皇帝就必须有后宫,这就像滚滚长江水一般,是件永恒不变的事情。   明月辉眨了眨眼睛,她有些不理解司马沅此时此刻失魂落魄的表情,他可以专宠一个人,可他不能不没有后宫。   就像是游戏里除了【日理万姬,子孙成群】的其他线,据说他会专宠薛快雪,可是那时候,他依然会有一些摆设性的后宫。   在皇权积弱的时候,后宫是用来平衡前朝的工具,运用得好甚至会为前朝政治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大梁渐弱,后宫莫唤云就篡位当了女皇帝。   可见后宫之重要。   然而司马沅不这么想,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以为明月辉会明白他的想法的。   他不愿意拥有除她之外的任何女人,他要她,他只要她!   可他也第一次明晰了明月辉的薄凉,她对他好,并不是爱他。她的好如月之东升,那些善意的辉光照耀着很多人,像是沈南风,像是谢如卿,像是陈凉真,又像是他……还像那些被她照拂过得许许多多人。   如果司马沅是现代人,他一定会说出,诸如【渣女】、【中央空调】、【恒温遥控】之类更符合明月辉的评价。   他漂亮的眼眶有些湿润,“阿辉,我只喜欢你啊……我不想要其他人。“   少年长得好看极了,那猫儿一样的眼珠子布满了水光,眼眶噙着泪水,眼圈泛着桃花的红色。   他的声音也那样哽咽。   明月辉心中弥漫了一种怪怪的感觉,明明知晓后宫是一定会有的,明明知晓这才是剧情最重头的地方。   她却在那样短暂的一瞬间,燃起了一种希望它不要有的感觉。   “阿沅……”明月辉好像意识到,自己把他惹哭了。   每一次,都是她惹的他。   “阿辉,我不愿意……宁愿不当这个皇帝,我也不愿意……”司马沅慌忙地拉过她,他的大手如斯火热,一根一根交叠着她的小手。   他就像一个太阳,燃烧着自己的热情与生命,只为了接近她、靠近她、照耀她、得到她一丝一毫的眷顾。   “你知道,那群世家一定要你采选的吧……”明月辉垂下脑袋,说出了锤烂他心肝的话语。   “如果你不愿意,他们真的会拉你下位的。”   “到时候你不是皇帝了,你认为你还可以保护我吗?”   “若你真的下位了,你的兄弟们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支持你的袁家,与身为你妻子的我。”   “阿沅,你想过吗?”明月辉一点一点反握住他因为她的话语,而渐渐冰凉的大手,“我会被送人,被欺辱,无法掌控命运地另嫁他人……更有可能,是直接赐死,临死前若行刑的人觊觎我,还可以陪他一夜也说不定……”   这些都是司马沅被拉下皇位后,明月辉真实的结局。   她在系统那儿看过的,还有更多更惨的,她没说。   就算她没说,司马沅的眼神也已经完全变了。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不当皇帝了,也能做个平平凡凡的宗王,和心爱之人厮守一生。   可明月辉说得没错,他走到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所谓天下至尊,就是这天下最孤寂的位置,他高高地坐在巅峰,他不能退哪怕一步。只因退一步,即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对不起……“司马沅老半天才颓唐道,”我……我会保护你的。“   无论你爱不爱我,无论你的心在不在我这儿,我都会保护你的。   用我自己的方式。   可他就像是被抽调了灵魂一般,那样颓唐地,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小渣会不会睡后宫呢????   来来来,留个悬念。   狗子感觉越来越虚弱了……今天一回来就睡到现在……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碧色浅游 50瓶、谢如卿的眼底小星星 20瓶、gogoolga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6章 阿月   从那一天起, 司马沅再也没踏足过西阁。   他住在处理政事的东阁, 可依旧上朝,下朝,去谢如卿那儿学文, 去沈南风那儿学武,按照明月辉曾经既定的步走走。   世家朝臣关于采选的催促如雪片一般飞来, 堆满了案桌。   司马沅同意的那天夜里, 曾找到沈南风密谈,又遣人给明月辉送来一封信。   当时明月辉正准备睡觉, 反正最近也没人要她辅导功课,也没人要她督促写模拟卷, 更没人像只大狗狗一般拱着她要甜头了。   ”殿下殿下!“陈凉真不明就里,只以为司马沅与明月辉闹了别扭,所以当收到司马沅的人从东阁送来的锦帛过后,欢天喜地地呈了过来,“陛下那边送来的,要您马上看了送回去。”   明月辉穿着深衣, 揉了揉眼睛, 她的心底其实冒出了一丝期待的,这点期待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她知晓司马沅在和她闹别扭,那是一种无可奈何下的别扭,一种徒劳的挣扎。   他会有后宫,一定会有的。   他这种毫无根基的【白板天子】,在这个时候除了夹着尾巴做人, 别无他法。   他的能力与权势,还不能支撑他做出【不要后宫】,这一违逆世家,也背驰天下的决定。   可明月辉的内心深处,依然冒出了那一点点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期待着,他……他能再坚持一下……一下下……他孤独的执拗。   明月辉捻开了那一绢帛,上面紧紧写了一行字——问她对采选之事有何意见。   当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明月辉心中燃起了一个悲凉的想法,或许,这是司马沅这辈子最后一次向她询问关于采选后宫的事了。   她揽衣而起,走近案桌,捻起笔,沾了些墨。   窗外月亮有些远,照得宫城破旧而孤独。   远处有泠泠水声,这是江南的宫城啊……   明月辉迟迟不肯动笔,她的眼睛闭上了很久,又终是睁开,颤着手,在锦帛上端端正正写了一个字:   【可】。   他问她,对采选的意见。   她从一而终地答道——【可】。   她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答案。就算她有一点点的彷徨与不舍,他都会重新回到西阁。   即便最后还是要采选,还是得开后宫,他也会高兴于明月辉的答案。   可明月辉……还是这般决绝地写下了这个字。   这是她作为玩家粑粑的职责,另一方面,她无法做到明知不可为,却掩耳盗铃。   那一夜,明月辉的寒症又发作了,棉被裹了很多层,甚至有两床还是专门塞了鸭绒的。   还是冷,冷到刺骨。   身旁的位置空了好久了,或许……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在她寒症发作的时候,为她暖手暖脚的人了。   他会睡在别的女人的床铺,拥着别的女人入睡。   他会对那个人,干尽对她做过的任何事,他的执拗、稚气与霸道,再也不是对她一个人专有的了。   一旦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就很难再适应他的离开。   明月辉想,自己是舍不得司马沅的。   直到他突如其然地离开,她才意识到,一直以来,并不是她单方面自以为对他好的付出,他也一样,他纵容着她的任性,那样努力地为执行她的计划而付出。   她失眠了一整晚,直到第二日,新皇的一纸敕令吵醒了整个江南大地。   新皇后宫凋零,子嗣单薄,即日起,采选良家女子入宫,充实后宫,延绵子嗣。   在那只敕令颁布之时,床上头昏脑涨的明月辉也同一时间知晓了。   系统的高唱是如此响亮:【亲儿子开启后宫第一步,采选后宫,普天同庆,纸面实力一下子增加了5点之多,现在亲儿子的纸面实力已经达到了45点!】   自上一任女皇登基以来,皇家已有太久太久没有过采选了。   这一纸敕令,不但令世家欣喜,有了能够涉足后宫的机会,从此以后,又能多干预朝政几分。   更令民间雀跃欢呼,这是民间女子唯一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只要美色、才艺超众,不论出身是贵是贱的女子都有可能脱颖而出,登上后妃宝座。   相传曾经有一胡姓女子连连过关斩将,到了最后一关才被淘汰。回到村里后,她因此事受到不同以往的待遇,也因此事终身未嫁。   因为她已经快要接近权力的巅峰了,看过了大山大海之后,以前的小河沟自然也不能入眼了。   人们都如此期待着采选,民心所向这才是此次纸面实力增加如此多的最主要原因!   “其实除了采选,陛下还颁布了一条敕令。”陈凉真心底有些不舒服,她虽喜欢刺激司马沅,可她不希望司马沅有其他的御妻。   她不想明月辉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殿下虽然不说什么,可她晓得,殿下也是会伤心的。   “哦?”明月辉正在吃雪花糕,食物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纤纤素手拿着一块状如雪花、洁白清爽的方块糕点。   雪花糕是江南的名产,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先是蒸好糯米饭,再用木槌舂烂,用研碎的芝麻加冰糖做馅,蒸成满满一蒸笼细软有嚼劲的饼,最后切成小方块。   “采选合格的良家女不得直接入后宫,还得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再次甄选,方才根据甄选的结果敕封份位。”陈凉真说道。   “陛下说,一直以来,后宫女子总是仰仗样貌与家世,对于德行却无从考验。才会出现莫家乱政,以及再之前的七王之乱后宫干政的局面。所以有必要在采选过后,再进行统一的教导,在甄选合格后,才能进入后宫。”   在西梁历史上,后宫干涉朝政屡见不鲜,更有姓贾的皇后,卖官鬻爵,祸乱朝纲,以至于发生诸王混战,战火燃遍了整个大梁国土,最后搞得朝政积弱,四方政权崛起,连蜀地也独立出去了。   后来到了哀帝时代,云皇后直接篡了位,将哀帝赶下台,自己做了皇帝。   所以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后妃是一个非常有发展前途的职业。   一旦当上后妃。   荣华富贵,get√;   青云直上,get√;   鸡犬升天,get√。   所以司马沅颁布这条敕令的时候,世家朝臣亦没有出来反对,他们甚至还觉得,都多少年了,皇室终于聪明了一点了。   反正塞了自家女郎入宫便好,早入后宫晚入后宫都一个样,反正有了一条入后宫的道路。   自己家族的手能伸进后宫就好,其他的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也有人担心自己塞的女郎倒在甄选的路上,不过转念一想,那对家塞的人不一样有可能摔在甄选路上吗?   这样一想,倒是心理平衡了不少。   谁也不知道司马沅为这群采选过关的良家女设置了怎样新一轮的甄选,不过新皇既是有理有据,世家也无法反驳,反正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各凭本事了。   明月辉一听,总觉得这就像就职前的职业培训。   【他是想让那群女子晚一点来后宫吗?】明月辉心想,可是没用啊,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摇了摇头,这个傻孩子啊……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他再怎么螳臂当车也没用。   “这主意是谁出的?”她总觉得这种东西不可能是司马沅一个人的主意。   “听说昨晚,陛下召见了清河王殿下,两人在东阁密谋了一整晚。”陈凉真神神秘秘道。   清河王……这就不奇怪了,明月辉无意识地瞟向那封哀牢山飞过来的鸽子。   “凉真,你先出去,我想静静。”明月辉说道。   陈凉真担忧地瞄了她一眼,“殿下想吃什么,凉真吩咐小厨房去做。”   “做点脂油糕吧,想吃点咸口的。”自从发现了司马沅新招的小厨房特别给力以后,就算是再悲伤,明月辉也可以化悲愤为食欲。   ……   待陈凉真走后,明月辉来到了窗台。   窗台边,小鸽子乖乖的啄着小米,羽毛丰沛,体态丰盈。   这是谢公养的鸽子,个个翅大腰圆,肥硕有力,来回飞个千把里不带喘气的。   就在今日,它跨越千山万水,从哀牢山飞了回来。   脚上绑了一只小圆筒,里面装了一封信笺,那是师姐袁芳尘传回来的。   此前她写信向袁芳尘询问,平楚老人除了她二人之外,是否收过其他的弟子。   这时师姐已传信回来了,明月辉从小圆筒里抽出信笺,展开来看——   上面写着,师姐虽不知师父百年之前是否有收过徒弟,近百年来,所收之徒,仅袁芳尘与明月辉两人。   明月辉收了信,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了。   她清楚地记得清河王在演武场所舞的剑法,经过改良,确实适合男子使用。   但这套剑法确确实实是平楚老人独创的,明月辉平生,只在哀牢山见过。   甚至后来她又偷偷跑去了演武场几次,沈南风的一些行兵布阵的方法,也与平楚老人所授的那些大同小异。   当时这个剑法,清河王说是亡妻所授,碍于身份,明月辉不好多问。   可这种种迹象都表明,沈南风的这个亡妻,定与哀牢山有关。   那个叫做【阿月】的亡妻……   明月辉心头泛起了一丝诡异。   ……   采选的诏书颁布之后,邸报很快粘贴到了每一个郡县,司马沅的政令,从没有一个比这个落实得更快。   全国上下俨然把这个搞成了一个促进君民感情的大型国民活动。   在采选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世家再接再厉,又上书司马沅,请求让皇后袁芳尘搬离太极殿西阁,说这不符合祖制。   待皇后所住的显阳宫修缮完毕后,她应该好好去那里待着。   说白了,就是怕明月辉霸着小皇帝不放,给自己族里的女郎腾位置。   司马沅近来都住东阁,既然皇帝都不光顾西阁了,腾出西阁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为此,朝堂上又打了一番嘴仗。   司马沅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一阵愣神,即便知道了明月辉不是袁芳尘,他听到了【袁芳尘】三个字,依然神情恍惚。   下一秒,他又逼迫自己不去想她。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最好朋友的家人去世了,今天去了殡仪馆……   狗子今天就不写小剧场了,今天是只悲伤的小狗子……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实 20瓶、木予 20瓶、南山子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7章 逐出西阁   “显阳宫已修缮完毕, 还请皇后娘娘搬出西阁。”小黄门来通报司马沅的旨意。   看来司马沅已经同意了世家的上书, 要明月辉从西阁搬出去。   明月辉正一口一口吃着脂油糕,脂油糕又称葱猪油咸糕,是用糯米与咸猪油蒸制的, 末了再撒上葱花,翠绿欲滴, 晶莹剔透, 又葱香好吃。   那一股咸鲜味扑鼻,冲淡了明月辉的鼻音, 在外人看来,只听到她满不在乎地说道, “哦。”   明月辉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就在今日早晨,他决定让她搬出之时,系统就有了提示——   【亲儿子下令,让玩家粑粑搬出太极殿西阁。】   【西阁为众多剧情点出发地点,众多嫔妃将在此召幸, 无数子女的胚胎将在此融合, 玩家粑粑实在不该霸着这个地方不放。】   【为此,亲儿子的剧情符合度大幅度增加,民心+3,权谋+10,纸面实力增加3点,现阶段纸面实力为50点!】   【玩家粑粑, 你真是太给力了鸭!】   系统不要脸地夸着明月辉,这一次,明月辉却丝毫开心也不显。   ……   小黄门回来的时候,司马沅肃着脸。   小皇帝自高高的御案上望过去,只觉得那道视线令他遍体身寒。   “她什么反应。”小皇帝问道。   “娘娘没有反应。”小黄门老实答。   小皇帝的脸色晦暗不明,好大半天,他颓然道,“退下吧。”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她搬出西阁,就像当初问她是否要采选一样,他只想找个理由同她说一句话,也只是想她给他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是到最后……她都没有给他。   ……   就跟突如其然来到西阁的那一天一般,明月辉收拾包袱,麻溜地从西阁滚蛋了。   对她来说,西阁与显阳宫都是一样的。   如果没有特别的人的话,一样都是四四方方的牢笼。   临走的时候,她遣陈凉真去问了问,能不能把小厨房也带走。   那边回答,小厨房是要给圣上做东西的,就连皇后也没权利带走。   明月辉抚掌叹息,吩咐陈凉真多捞几个脂油糕走。   她没亲眼见着搬迁的盛景,兀自跑到了谢公所在的芳华宫。   就连走的时候,明月辉也表现出过多留恋,就像是离开曾经拎包入住的快捷酒店一样。   ……   ……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阿言洗了碗过后,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蹲在屋檐下面。   假装自己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夫人?”阿言出言。   明月辉抬起头,擦了擦嘴角脂油糕沾染的油渍。   【你又在这里戏精什么?】阿言很想问,可出口,依然礼貌地说道,“夫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谢公正在里面,夫人全然可以先进去的。”   明月辉叹了一口气,“我想孤独一点。”   她吃了好多东西,可心头还是闷闷的,为了解除这种闷,她吃了更多东西,可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正好下雨,她觉得这种天气很适合出现在芳华宫的屋檐下,这样抱着臂,稍微地作一下。   “夫人,您快进去吧……”阿言劝慰道,丝毫没被她此刻娇弱的身姿打动,“夫人,您胖了,屋檐遮不住您的身躯了。”   明月辉:“???”   阿言:“您瞧啊……您的裙摆都打湿了。”   明月辉往下一看,发现裙摆真的打湿了。   这段时间她与司马沅怄气,化悲愤为食欲,一直不要命地往嘴里塞各种东西来填补心中的空缺:   雪花糕、软香糕、百果糕、栗子糕、合欢饼、鸡豆糕、芋粉团,还有她最最最爱吃的脂油糕。   那个脂油糕啊,一口下去,嘴里全是咸猪油,别提多满足了。   “真的胖了吗?”明月辉更加无助地抬头看向阿言。   阿言很无情地用力点了点头。   胖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弱小可怜,瑟缩起来也不是一团了。   明月辉:“……”   她吞了吞口水,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惊愕,抬起了自己快要成型的双下巴,手中提篮一举,“我带了点脂油糕,想要一起来悲伤肥吗?”   阿言:“……”   ……   谢公摸索着烧了金丝碳,他最近在自己烤茶叶,江南细嫩的茶叶在铁丝网上翻滚,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本以为你未食用午饭,想要阿言给你来一碗猪油拌饭的,现下看来不用了。”谢如卿笑着说。   明显是阿言已与他通过气了,知晓明月辉变胖了,才如是说的。   虽然已经很礼貌了,可明月辉还是悲催地感受到了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   不,谢公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在她眼中的谢公,可是风光霁月中的代表,而不是八卦阵中的急先锋。   明月辉稍微嗯了嗯,也没有多说。她与谢公就是这样,就算是不着一语,也能怡然自得地待上老半天。不用对一个人没话找话,这样的相处才是最令人舒适的。   这也是明月辉来找谢如卿的原因,她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一种依赖,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谢如卿烤好茶叶之后,轻轻用小刷子,扫下了卷曲的茶叶,放在晾台上摆好。   又从一个偏僻的小柜子里取出一些快要发黑的陈年茶叶,将这些茶叶煮了一盅茶,给明月辉斟了一杯,“每日喝一杯,排毒清肠。”   明月辉其实刚刚听闻自己胖了不是不难过的,可她没有想到,谢如卿居然能为她想到这一步。   “谢……谢谢……谢公……”明月辉怔怔道。   “呵,别说谢,一说就像个小结巴。”谢如卿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明月辉习惯谢如卿揉她脑袋了,就像揉啾啾一样。   “啾啾呢?”明月辉这才发现啾啾没有在窗台旁边的窝窝里。   “它怀孕了,和它的小老公们在屋檐边玩呢。”谢如卿说的时候,止不住地咬牙切齿。   那群小畜生,终于还是夺走了他家的老啾啾。   女大不中留啊。   明月辉睁了睁眼,她压根想不到,啾啾还真特么是只母鸟。   不一直说跟谢公一样的性别才能同性相吸吗?   还真是只虚伪的老啾啾,为了接近谢公,不惜隐瞒自己的性别。   “真在屋檐边玩吗?”明月辉从软垫上站了起来,突然想去看看。   “那边。”谢如卿脑袋一歪。   明月辉拔步前去,果真在一处屋檐下见到了一个编得像模像样的窝窝,比窗台边的窝窝大很多,做工细腻,上面还铺了棉絮。   “谢公,这是你编的窝吗?”明月辉不由问道。   谢如卿含着笑意:“嗯。”   窝窝里蹲了大约五只黄莺,老啾啾头毛是秃的,谢公好不容易用生发水拯救了一簇,瞧起来特别可笑又好认。   围簇着的四只小黄莺羽毛鲜艳光滑,长得尤其美貌动人。   “怎么有四只小黄莺,哪知才是啾啾的小夫君?”明月辉细细看着窝窝里的情况,看看到底哪一只才与啾啾最亲密。   观察的结果是,四只好像都很亲,一只在给啾啾理毛毛;一只帮啾啾啄虫子,喂给啾啾吃;还有两只一左一右地像个小斗士一般守护着啾啾。   “四只都是。”谢如卿悲痛地捂脸。   明月辉:“啊???”   “是的,这四只小畜生一起把瞎子可怜的啾啾给——”谢如卿适时消了音。   明月辉憋着笑捂嘴。   啾啾真是梅开二度艳福不浅啊,四只小夫君雄赳赳气昂昂地模样,一看就知道……它真的很性|福。   不知不觉,近段时间以来,被司马沅扰乱的,那颗悲伤的心,轻轻地被谢公潺潺流水一般的温暖给抚慰了。   明月辉伸了伸懒腰,发现自己终于能够以正常的态度去面对了。   “不流泪了吗?”   正当她感怀的时候,正上方出现了一个声音。   磁性悦耳,这是谢公的声音,若淙淙流水,她一听就听得出。   “不流泪了。”明月辉平静地答道,真正内心的平静。   “这样子挺好,方才那样子,矫情得很,我不喜欢。”谢如卿说。   是的,他爱的女郎从来不会为了任何郎君而薄待自己,包括他自己。   ……   明月辉吃过午饭过后,又陪着谢如卿读了一些诗书,她很久没有感到这样发泄出来的疲惫了,早早洗漱之后,在谢如卿隔壁房间睡着了。   这时候的显阳宫,陈凉真会替她隐瞒一切的。   这一觉她本可以睡得很沉的,半夜被寒症冻醒了,猛然睁眼,发现屋里点着灯。   一个人影端端正正地走近她。   明月辉定睛一看,是谢公。   男子蹲了下来,手里揣着两个汤婆子,递给她,“揣着。”   他吩咐道。   明月辉果然揣着了,“吵到您了?”   她记得在梦里,她叫了几声冷,果然在现实也下意识呼喊出了声。   “无事,好好睡吧。”谢如卿本来想伸手。   用他炽热的手,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可那只手还没伸出去,又颓然缩了回去。   因为他知道,世事变幻,沧海烟云。   她的身旁,那个位置上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这些想法,明月辉都是不知道的。   只是感觉到眼前的郎君又为她掖了掖被子,她舒舒服服地手里揣一个汤婆子,脚下再蹬一个,安安心心地闭了眼。   她并不知晓,半夜里,汤婆子冷了。   男人又摸索着进来,为她换了两个热的,令她抱着。   有一个少年跟在男人身后,待他关了门,忍不住问他,“主人,您对夫人的好,若都让夫人知晓,她该是多感动。”   “又何必让她知晓,这是瞎子欠她的。”谢如卿静静地走在长廊上,秋风吹过,一身萧索。   “当年……当年又不是您的错……”阿言嗫嚅,明明是云帝的自私与狠毒,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谢如卿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走到长廊尽头,扶着栏杆,仰头对着那一轮明月。   他看不见,却不妨碍他对着那一轮清月黯然自嘲,“瞎子真古怪,盼着他待她好,又盼着他不待她好……”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去码字了……还没从昨天的悲伤中恢复,以至于吃了一整盒麻辣毛豆……感觉又会体现在体重里了……   小渣:嘿嘿嘿,真好,好像某人的主场依旧没有小剧场,心理平衡ing   小瞎:狗子乖,休息好了就给瞎子不上!   狗子:汪!摇尾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冻住不准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8章 一缕孤魂   半夜里, 一袭玄衣前来。   “我来带她走。”少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脸色有些黑,周围的空气也有些冷。   他是天生的帝王,就算只是幼鹰, 也有幼鹰的气魄。   谢如卿在房里,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个影子, 好半天, 他才回答了一个字:“好。”   司马沅并未察觉出谢如卿对明月辉的种种情状,他只是下意识嫉妒那窗前的影子。   就算同床共枕, 他与明月辉的距离,都不及谢如卿与明月辉。   谢如卿就像是明月辉的港湾, 像是她最后的倚靠,她的归栖。   这令司马沅妒火中烧,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待遇,明月辉却把这一份寄托给了别人。   “多谢,谢公。”司马沅拱手。   他压下了那股妒忌,个人事是个人事, 他知这本与谢公无关。   ……   司马沅走进房, 黑暗里,明月辉呼吸很是轻浅。   他蹲下来,借着月光,看着熟睡中的她。   她细薄的眼皮,她挺拔的鼻梁,她细巧的鼻尖……她脸上的每一个五官都巧夺天工。   可司马沅知晓, 他喜欢的并不是她的容颜,她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以哪种身份与他相识,他都会爱上她,无可自拔地……痛苦地爱上她。   “跟我回显阳宫好不好?”司马沅轻声说道。   他将手伸进被窝里,发现了她揣着的汤婆子,稍微愣了愣神,“他对你真好,比我对你好……”   夫妻,是要相互包容的,相互磨合的,相互学着去照顾对方的。   司马沅垂下脑袋,“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让我也学着对你好。”   那天晚上,司马沅抱起了她,他一开始没料到女人会这么重,甚至打了个趔趄。   “你怎么重了这么多。”他低下头来,瞧见了女人微微的双下巴,不由噗嗤出声,“阿辉,你是吃了好多……”   “小厨房真有这么好吃么?”司马沅近段时间来都没好好吃饭,一概都是囫囵吞枣,他时间紧、任务重,不能把珍贵的时间浪费在吃饭上面。   可他瞧着明月辉憨态可掬的模样,心想,不若下一顿,就好好花上一炷香吃一些罢。   那一夜,明月辉从未这样暖和过,就好像有人细致地捂了她的手脚,一点一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的身体。   这是普通的汤婆子比不了的,炽热的身体,与赤诚的心。   一觉醒来,她见到显阳宫华丽的地毯,自己手脚上还放了两个汤婆子。   她心中一阵阵失落,是错觉吧……   只是自己为何又会从显阳宫醒来?   “是阿言将殿下送过来的。”陈凉真一边准备着膳食,一边说道,“今日袁家家眷会来拜见殿下,殿下还是早作准备吧。”   “哦。”明月辉随口一嗯,见那桌上摆着江南独有的细润米羹,用来下饭的酱瓜却看起来并不可口。   不由叹了一口气……   那太极殿的小厨房,终究还是离她而去。她接下来,估计不用减肥,也会自然而然的消瘦了吧。   “对了……”陈凉真突然想到一件事,欲言又止。   明月辉眨眨眼睛,觉得这肯定不是小事,“你说罢。”   “那……那薛家娘子痊愈了,今日也被谢家送回来了……”陈凉真边说,边观察着明月辉的脸色。   见明月辉咬了一口酱瓜,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色,心想,怕是酱瓜难吃,这该死的薛家娘子,更是扰了殿下的心罢。   “司马沅将她置在何处了?”明月辉觉得,这酱瓜真心难吃,为何都是小厨房,显阳宫和太极殿就差了这么远呢?   人间不值得。   “在泠水院。”陈凉真答道。   明月辉:“啊?”   她住在太初宫好几个月了,怎么就没听过这种地方。   陈凉真阴阳怪气地道,“这地方在西边,最偏远的地方,连个宫室都算不上。像薛娘子这种身份,去那里住也恰恰好。”   明月辉觉得酱瓜嚼碎了,好像也没那么难吃,反而有一股臭香臭香的味道,“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正适合司马沅金屋藏娇呢。”   “话本里不都这么写吗?但凡皇帝呢,越是喜欢一个妃子,就越是要远离她,才能保护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准备翻窗的男人差点就栽在了窗边。   这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两人,陈凉真一见来人,很有眼色地驱散了宫人。   “清河王!”她惊喜地叫道。   之前南下的三个月,陈凉真已经与清河王混熟了,第一面的那些不愉快完全消散了不说,她对清河王甚至有了全新的认识。   一见到老熟人,整个人都亲近了一番。   “您来做什么?”陈凉真娇俏地跑过去问。   清河王手臂一撑,娴熟地翻了过来,他的眼神透过陈凉真,直直地望向明月辉,“你到底这段时间是吃了好多?”   明月辉一愣,待明白他的意思后,整个人都有点垮塌。   “挺敦实的呀。”沈南风忍不住笑道。   敦实……   敦实……   敦实……   明月辉真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形容一个大美人的话吗???   她不久稍微长了几斤肉么……   这人一定会注孤生,一定会!   明月辉一双杏眼,狠狠瞪了他一下,像只凶狠的非洲狞猫,下一秒就给他脸上抓几道印那种。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事?”明月辉没好气地问。   “就来看看你。”沈南风一双长腿,往桌案上一搭,摆出了一个不羁的姿态。   明月辉:“哈?”   沈南风看向她:“采选的旨意已经发了下去。”   明月辉:“……”   沈南风:“选官已经下去每个郡县了,听说这件事很振士气,闹得江南都很热闹。”   明月辉砸吧砸吧嘴,“也……挺好。”   沈南风长腿一跨,近了明月辉的身,“别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配上双下巴,真是够了。”   明月辉:“……”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毒舌的,简直就是激怒人的天菜啊。   两军对垒,她怀疑很多敌寇就是被他一张嘴说得石乐志的。   “前有采选,后有薛家女,你说你挺好,本王是不信的。”沈南风摇了摇头,“但你可信,他有他的苦衷。”   明月辉垂眸,她怎么不信,她就是亲手推开他的罪魁祸首啊……   “我信。”她答。   “清河王,若你今日仅仅只是来安慰我,大可不必。”明月辉又说。   “呵……”沈南风轻嗤,只轻轻凑了过去,一指抬起她下巴。   “清河王!”陈凉真见沈南风如此轻薄行经,大惊失色,准备上前阻止。   谁料沈南风另一只手做了推拒状,令她迟疑着不敢上前。   “本王前来,只想对你说。”沈南风一黑一蓝的眼珠就像深深的湖水,明月辉闻着他身上不同于司马沅的气息,脸有些热。   “若那群女郎进了宫,引得有一天,他真的变了。”   “那时你想走,我带你走。”   明月辉的瞳孔一缩,她万万没想到,沈南风对她说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一时间,忘了挣扎,也忘了这么近的距离有多别扭,“你……为何……”   沈南风:“……”   他沉默了很久,双眼再一次逡巡了她的面颊,嗯,是不像的……可,那样的感觉却如此强烈。   半晌,他说了三个字,“你值得。”   明月辉总觉得,沈南风看着她的时候,又不像在看她,是在看另一个人。   一个回不来的人。   他放开了她,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笺,“还记得凤羽的队长陈格吗?”   明月辉点了点头。   “他要娶媳妇儿了,想请你和陛下,又觉得身份差距太大了,久久不敢递上来。”沈南风将信笺交给了她,“于是本王做了这个主,来送这封信。”   明月辉悉心将信放进怀里,她是记得那个憨厚的汉子的。   京口一役,逃离秦云庵的最后一眼,她亲眼见到敌寇的一柄刀插进了陈格的胸口。   那时她也伤重,根本没法顾忌别人。   想不到他现在伤好了,还讨了老婆有了家事,也算是因祸得福。   “陈格是个重情义的,本王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北魏交境之地。那时他的夫人孩子都被北魏蛮人所杀,他自荐为南羽军带路,绞杀了那个欺辱他妻儿的部队。”沈南风讲起了陈格的往事。   “每一次打仗,他总是冲在最前面,像是不要命似的。本王知晓,他也不过是想早日战死沙场,好在梦魂中与妻儿见面。”   “陈格就像是徒留在人间的孤魂,飘零游荡,没有希望。”沈南风说着陈格,又像是在说自己,“索性,他在京口遇见了能够再一次给他一个家的人。”   是的,他比本王幸运。   这句话,沈南风没说。   明月辉看向他,她总觉得,他是个心甘情愿被囚禁于过去的人。   她没有说话,她不知怎样安慰他。   他与他的【阿月】的故事,她亦无从知晓。她只知,那个【阿月】一定非凡人,她教会了沈南风武功,教会了他行兵布阵,却在他最辉煌的时候离他而去。   徒留一片白衣,一袭孤魂。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更新啦,今天依旧裸奔中,去码字啦!!!!   今天又木有小剧场啦,更新重要!!!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风徐来 20瓶、催更 5瓶、南山子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9章 努力的唐梦   马车咕噜噜转, 明月辉坐在车上, 百无聊赖地挑起帘子往外看。   她与司马沅一路上都没说过一句话。   两个人穿着平常百姓的衣服,坐着无一丝奢华的马车,穿过巷陌连甍。   明月辉好久没出宫了, 对宫外的一切又是兴奋又是怀念。   马车穿过一个巷子的时候,她看见那里聚集了好多少女, 三五成群, 桥边红药生得娇艳异常。   明月辉揣了揣怀里的缠花枝金丝暖炉,靠着车窗, 想听听少女们在讨论什么。   只听一名黄衣少女道,“听说那皇帝陛下颜色生得好, 当初祭天大典之时,阿翁眼神好,从城楼往上去,瞧见了,说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嘻嘻,瞧着报名采选定是不亏的, 不想咱们也有嫁给圣上的机会呢!”另一个绿衣少女娇嗔。   “一天到晚想男人, 真是不害臊!”又有一粉衣少女推搡两人,打闹起来。   闹着闹着,正当明月辉倦怠之时,几个少女突然提到了一个明月辉熟悉的名字——   “不过说起来,谁也比不上那猫耳朵巷的唐梦吧……她那么美,我可看见她想选官递了画像。”黄衣少女道。   粉衣少女神神秘秘地聚拢几人, “何止,她起码想五六个选官递了画像,我昨日才见她从临县回来,想是到隔壁又去递画像去了。”   “听说唐梦的姐夫还是陛下亲封的折冲都尉,人家又有颜又有权,还这么努力,我们怎么给人家比?!”绿衣少女叫嚷起来。   “这可不一定,戏曲里不是都有演,唐梦这种每每都是拆散世家公子与平凡渔女的坏女郎吗?”粉衣少女反驳。   “对呀对呀,说不定陛下微服私访,正好巧遇奴家,然后唐梦这种坏女郎来棒打鸳鸯。”黄衣少女又道。   绿衣少女笑嘻嘻地戳了戳好友的额头,“可美得你,陛下怎能看上你?看上碧云姐姐还差不多,心里可有点数吧。”   ……   明月辉心想,果然每个时代的少女都差不多,就爱做宝可梦。   她瞥了一眼坐在对面闭眼休憩的少年,肃着一张脸,耳根都红完了。   她知道,他定是听到了,还很不好意思呢。   “听到了吗?”明月辉主动找了话头,“你可是少女们做梦的对象呢。”   “这全天下的女人,都巴望着嫁给你,到后宫做娘娘呢!”明月辉又是道。   她话刚落音,少年蓦然睁眼,一双利眼,盯着她,“闭嘴。”   这是近一个月来,他对明月辉说的第一句话。   明月辉见他终于理了她,来了兴头,“难道不对么?”   她往外一指,“你瞧瞧,人家小女郎多欢喜你。”   司马沅神情一狠,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数分狠戾,“你倒是不介意自己夫君被别的女郎欢喜。”   明月辉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眼神不自觉地下移,“本宫身为皇后,自是欢迎多些姐妹来服侍陛下的。”   “看来你看重皇后这个位置,甚于看重孤。”司马沅咬着牙发出的声音出现在明月辉头顶。   明月辉心底一惊,下一刻,她察觉到车帘被拉了下来,男人欺身过来,两只手狠狠地拽着她的两只手。   少年得了她五六成的功力,又得清河王悉心教导,再加上突如其然的力,令明月辉防不胜防,他一下子就将她制住了。   几近粗暴地点了穴,令她无法动弹。   明月辉此时才察觉到,自身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你……你做什么?”明月辉惊觉。   快要长成一个真正男人的少年一口咬上了她的耳垂,力气甚大地舔|舐着。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下本身应急性地……又开始春水潺潺了。   “皇后不是欢喜多几个女郎来服侍孤么?孤琢磨着,皇后本人应该更谙服侍之道。”少年的声音完全哑了。   随后,她听到自己的腰带应声而解的声音。   “你疯啦?外……外面会听到的!”明月辉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孤也相信皇后,会用最好的贵女礼仪去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对么?”司马沅眼中一片猩红,一口咬住了明月辉细滑的肩膀,剥落了那处衣衫……   随着那一口,明月辉整个身子随之颤栗。   mmp……这是她最后理智的意识……随后,她被平楚老人给她改造的这具敏感的身体给带飞了……   ……   马车停在了一处偏僻的陋巷,明月辉望着车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男人在她身上搭了一块薄毯,手里执了一块锦帛,打算为她揩拭大腿上的水渍。   “滚。”明月辉双眼含着泪,“你给我滚!”   被解开了穴道的手软绵绵的,去推搡身边的男人。   “我就不。”男人强硬地固定住她的双手,“你乖一点,等我给你揩干净……车上还有一套换洗衣物。”   “司马沅,你是不是男人?!”明月辉心头郁闷得都快汪汪大哭了。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饶是老司机,明月辉的脸颊也羞红了。   方才他把她上半身的衣服全褪下来了,平日里虽是有甜头,可甜头远远没到解了衣衫的程度。   她是第一次与他赤诚相对,应该是被迫以这种状态相对的。   她大大高估了对方的能耐,以为少年有本事在马车上禁锢住她,就有本事办了她。   可哪知——   少年眼光几乎是一触及她那片嫩白的肌肤,鼻血滴答滴答地就流了下来。   那鲜红的鼻血直直流到了她的胸口,白得雪白,红得耀眼,那般从未见过的美景,令少年目眩神迷,心旌荡漾。   他直直地盯着她,眼底深得可怕,像雪原里的孤狼,见着了落单的旅人。   这是他整个冬日唯一的口粮。   他轻轻伸手覆上去,粗粝的手掌包裹住了她,他感受着那从未尝到过的手感……   接着,他尝试着低下头,张开口,去吸吮那粒茱|萸……   就像品尝,最甘美的果实。   明月辉足背一弓,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   ……   一路上,摸也摸了,亲也亲了,蹭也蹭了。   司马沅甚至还拿明月辉的手给他做了几次空中旅行,弄得她满手都是他的子子孙孙。   她这敏感的身体,也顺理成章地去了几次,最情至深处的时候,马车还穿行在闹市中,可以说是一个很刺|激的夫妻互动|play了。   可是……   可是……   明月辉去是去了,可是那股**完完全全是堵着的,根本就没有得到纾解。   他把她上半身给折腾了,下半身就跟君子一般,说不动就不动,她心头堵啊……他都把她这样了,能不能走点心做全套??   要走肾就走啊,能不能不要每到关键时候,就在她手上爆发了。   那股**直直堵到了心口,堵在腿间,她有种隔着纱布吃热豆腐的憋屈感。   是的,她明月辉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你揩个屁啊,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连到嘴的老婆都不吃,都到这份上了装什么君子。   谁知司马沅直直固定了她的手,身子压了下来,双眼深深地瞧着她,“阿辉,你就这么喜欢往我心坎捅刀子吗?”   明月辉不得不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复杂的情绪交织,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她怀疑他方才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她说他不是男人,不是那个意思,可他怕不是真信了。   他总是这样没自信,其实他很好也很优秀的。   那双眼睛,似有千言万语,她身上的男人顿了顿,又道,“我知你在怨我方才所为。”   明月辉叹了口气,知道就好。   “可你可知,我亦怨你……”男人俯下身,好看的菱唇轻啄她的唇,撬开了她的贝齿,深深地吻了下去。   明月辉当然亦明白他的怨、他的恨,她双手勾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抱住他,迎合这个吻。   其实啊……我或许也跟你一样。想要推开你,又想要拥抱你。明月辉闭上眼睛前这样想。   她或许,是有一点点依赖他的。   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微微的喜欢,真的只有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把他当做一个男人一样的好感。   可是很快,明月辉又摒弃了这种想法。   她不允许自己喜欢一个三宫六院的男人,更甚,她不允许自己喜欢上一堆数据。   【他不是真的。】明月辉警告自己。   他不是真实的。   她一遍遍警告自己,强自拔除自己方才一时放纵的心理。   走肾就好,不要走心。   不要走心。   ……   ……   明月辉是颤着脚被司马沅扶下来的。   她怀疑只要自己不刻意解锁,司马沅根本就不会用自己那根金箍棒。   由于是在马车里,明月辉也不可能教他解锁,况且解锁这项技能,是明月辉给得起的最大甜头。   是要用最大的努力来换的,就算是走肾,明月辉也不可能轻易给他。只要自己不属于他,这项奖励就是最最最诱人的。   明月辉明白。   这一次两个人的误会有些深了,其实是很不利于任务的。为了解开误会,明月辉放出了一个大甜头给他尝——   允许他在自己胸上来一次空中飞行。   少年浅薄的知识中,还不知道有这种玩法,表现得很是激动,还有些报复性的凶狠。   最后他喘着气,在她胸口释放了出来。   事后他看着她,以锦帛一点一点替她清理干净。最后又埋下了头,虔诚地亲吻了那个地方。   她换衣服的时候,少年背过了身去,她本来放心的,间或又发现他趁她不注意,转过了头。   “死相。”明月辉一个隐囊砸了过去。   少年承受着她的轻打,闷闷地笑起来,“明明哪里都看过了,害羞什么。”   “转过去,转过去!”明月辉轻嗔。   司马沅果真转了过去。   明月辉这才注意到,他又是长高了,背脊变得宽阔起来,他在慢慢朝一个真正的男人发展。   ……   换好了衣服后,他给她戴上了遮面的斗笠,扶着她下了马车。   他们两人皆着普通人的常服,即便布料华贵,繁复的花纹亦用了不易察觉的暗纹,可以说是低调的奢华。   这样看来,不过是向折冲都尉新婚道贺的贵族少年夫妇。   少年紧紧地握着自己夫人的手,他心中的怨怼已经彻底被这一次的马车之行给冲淡了。   ……   ……   “小梦,看什么男人呢?!快来帮你韵红姐再理一理头发。”屋里正在整理婚服的婆子喊道。   “好嘞!”唐梦一声清脆地叫道。   她本来站在房间门前张望,听到了婆子喊她,最后流连地望着屋外那条缝,然后转回身,麻利地执起了梳子,向坐在铜镜前的大肚女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愉快地吃小龙虾去了,就更新晚了——   唐梦:看到了吗?谁有我努力,谁有我拼?!!   陆采薇:我啊……   陆茜:不,是我!   小辉辉:突然觉得……小渣的后宫,越来越精彩了……   小渣:闭嘴。   并一口堵住了小辉辉的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799725 1枚、孚之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我来思 20瓶、阿程 20瓶、催更 13瓶、晨曦初雨 10瓶、故夏半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20章 孕中出逃   坐在铜镜前的女人画了繁复的妆容, 她本就长得美艳, 此时看来,更加风华绰约。   作为新嫁娘,她身上唯一遭人诟病的地方, 可能就是那已经显怀的肚子了吧。   已经整整六个月了。   韵红娴静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正此时, 小宝宝突然踢了她一脚, 她“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韵红姐,韵红姐你怎么了?”本在为韵红梳头的唐梦惊惶道。   “无事无事。”韵红摆了摆手, “是小宝踢我了。”   “小宝,快给你小梦姑姑道歉, 你可吓着你梦姑姑了。”韵红说完,开着玩笑,咯咯笑起来。   “韵红姐姐,人家哪里有这么胆小呀。”唐梦不好意思起来了。   “是是是,小梦胆子大,前两天还跑去丹阳郡、鄱阳郡跑遍了, 就为了多投一份画像给选官。”韵红笑着打趣, “小梦为了心中的喜爱之情,可以说胆子很大了。”   唐梦一听,哪里还有那跑遍五郡十县的气概,羞红了绝世出尘的容颜,完完全全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现在咱们也算野鸡变凤凰了,你陈格哥哥是个好的。”韵红轻轻拍着肚子里的小宝, 对唐梦说道,“我与你陈格哥打算过,你虽出身与我一般不堪,可从未接过一日客,就算初|夜……也……也是被圣上包了。”   “可圣上是个君子,他未动你身子。我俩本打算为你找一个家风清正、好学敏进的好人家。可你偏偏不干,非要摘那天边的一颗星。”   “索性……如今采选,圆了你一个梦罢……”韵红本来想劝她放弃的,可想想自己与陈格尚且成了事,唐梦还与圣上有救护之情呢,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就像是两个余月前,两人还在京口的窑子里遭受老鸨的鞭挞,谁能想到世事竟这般神奇,她摇身一变,变成了折冲都尉,堂堂正四品武将的夫人呢。   ……   ……   是的,两个多月前,韵红与唐梦二女还在魔窟里受着难。   自京口之役后,司马沅派人送了韵红与唐梦好些银钱,让她们好好找个地方安置下,过上普通人家的富足生活。   这本是最妥当的安置了。   彼时司马沅平定京口之后,急急去了建康,再快马下了三吴,平定叛乱。   他连明月辉都交给了平楚老人与谢如卿,哪里还有经历去管唐梦她们的善后工作。   而陈格则受了贯穿胸口的一剑,一直昏迷不醒,全靠一个意志力支撑。   唐梦回去之后,本想与韵红一起脱离那个窑子。   不想老鸨翻脸不认人。   只因唐梦与韵红被赎之时,司马沅他们未免二人被其他姐妹嫉恨,对外只叫老鸨说包了她俩七天。   京口之役后,司马沅与陈格皆未再出现,老鸨趁着京口大乱,又见唐梦与韵红两个活生生的摇钱树快要离开了自己,贼心一横,心生一计。   她先是满口答应归还两人的卖身契,说是京口大乱,两人生得花容月貌,若贸贸然离去恐遭人嫉恨。   不若趁夜悄然而去,她与二女相识一场也算缘分,到时会为她俩备好马车,助她二人离开。   唐梦虽是机灵,却未经世事。而韵红本为游船花魁,若不是性格过憨直,哪里能沦落到窑子里接客。   她俩加起来再过十年,也不是老奸巨猾老鸨的对手。   两人还以为老鸨真对她们有情义,感恩戴德了一番,甚至还塞给老鸨好多银钱做感谢。   到了那晚,韵红携着两个孩子同唐梦一同坐上了马车,马车还未走出十里,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月半斜,唐梦有些没来由地恐慌。   半晌,外面的车夫没有回答她。   少女战战兢兢拉开了车帘——   本该车夫所站的位置,空无一人。   正此时,从四周灌流出一大波人,皆是来者不善、凶神恶煞,“两个小贱人,还敢逃,我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为首的一名刀疤脸直接刷地一下,摁倒了唐梦。   两名大汉绑了韵红的两个孩子,其余的人对韵红上下其手。   “竹水坊对你俩可以说仁至义尽了,居然敢偷了妈妈的银钱逃跑。跑,打断你们这双腿,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   大汉说完,一棍子敲到了唐梦腿上。   “啊!!!”唐梦惊叫,疼得冷汗直流。   “打不得打不得!”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窜上来劝阻,悄声悄气道,“她可是竹水坊未来的摇钱树,要打也打她旁边这带着俩拖油瓶的残花败柳,给她们一个教训。”   唐梦耳朵尖,听到了,连忙大叫,“你们到底是谁,我与姐姐是赎了身的,你们抓错了人了!”   那为首的刀疤脸男人扯着唐梦的头发哈哈大笑,“抓得就是你们两个小脏蹄子,竟敢偷了妈妈的银钱与身契趁夜逃跑,亏得妈妈之前对你们这么好,恩将仇报的臭女表子!”   唐梦耳边响起了韵红被毒打的尖叫,还有两个孩子无助的哭声,这时她才串清楚了整件事。   原来是老鸨本来就没准备放她们走,故意让她们夜里离开,是为了给所有人一种她们偷钱叛逃的错觉。   实则她们根本从一开始就逃不出去,天罗地网已经布上了,只等屎盆子扣在她们头上,擦了擦不干净。   二女就这样被带了回去,关进了柴房中去。   适时清河王世子沈忌接掌京口,沈忌脾气执拗,性格怪诞,刚执掌京口,就下令所有**停业整顿,肃令清查。   这名叫水竹坊的窑子哪敢例外,也只好灰溜溜地停业,一群窑姐整日扮作良家妇女的模样,在水边刺绣玩闹,暗戳戳勾搭着早已难耐的流民。   只等沈忌的禁令一撤,她们赶紧操持旧营生挣钱。   也多亏了沈忌的这一政令,令原本打算唐梦与韵红接客的老鸨,不得不歇下心思。   老鸨又怕二女生了异心,翻出她手心,于是又囚禁了她俩。将韵红的孩子关在另一处,其中一个孩子已经颇大了,就威胁俩孩子,做苦工为母亲还债。   又挨过了三个月,风声渐渐过去了,老鸨要拉唐梦与韵红出来接客了。   尤其是唐梦,这脂玉一般的玲珑人,定是要卖个好价钱,才对得起她养了这蹄子这么多年。   “小梦,咱们报官吧?”韵红悄悄对唐梦道,“今日送饭的是芳芳,她告诉我你已经被妈妈卖了,有个富商过来重金买的。说是一年之前得缘见了一面,从此魂牵梦绕。”   唐梦吓得脸色煞白。   “而我,芳芳说妈妈已经给我压了好几十单了,只等上面的将军解禁。”韵红说着,漂亮的杏眼垂泪,手无意识地放在了肚子上。   “韵红姐姐……”唐梦顾不得自己悲惨的命运,她知那群客人是怎么折磨韵红的,几十单……这是要把韵红给往死里整呀。   这段时间韵红的身体很不好,平素里身体强健的她畏寒又畏热,常常食不下咽不说,吃了的几乎都呕了出来。   直到有一天,唐梦看见韵红姐在用白布勒肚子,不知为何,她浑身瘦得厉害,唯独肚子竟有了一点点突兀。   唐梦小时候遇见灾荒,见那些饿死的人,肚子都突得尤其的大。   韵红勒肚子总是在夜里她睡着的时候,唐梦其实都没怎么入眠,只是她又是害怕,又是难受,不知该如何面对韵红。   她怕韵红真的有一天离她而去,少了一路上相互扶持的那个人,那这个人世该多么孤单。   “韵红姐姐,妈妈是不是知晓你病了,才想出此法,榨干你最后一丝价值。”唐梦流着泪咬牙道,好狠一女的,她以前还颇为尊敬她,不知她竟如此对待自己与韵红。   “病?”韵红往下瞧了瞧自己的肚子,苦笑,“好妹妹,我这不是病,却比病更严重。”   唐梦蓦然抬起头来。   “姐姐又有孩子了,快四个月了。”她说的时候,俏丽虚弱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   唐梦的猫眼瞪大了,一脸不可思议。   她赶紧蹭过去,去解韵红肚子上的白条。韵红来不及阻止,白布就这样一圈圈被解开。   她俩穿着单薄的布衣,韵红又熬得尤其的瘦,那突兀的肚子一下子就蹦了出来。   说是只有四个月,可那圆滚滚的肚子,少说也像是五六个月的。   “这……”唐梦觉得韵红的肚皮像小小的西瓜,鼓鼓的,真的有点可爱。   “怕是不止一个。”韵红柔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以前怀大宝二宝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这一胎尤其地大。”   “那……那姐姐平时还绑着,捂着孩子怎么办?!”唐梦瞧着肚子上那道道勒痕,心痛地伸手抚摸。   “有什么法子……”韵红闭上眼睛,道道眼泪刷拉拉流了下来,“你知姐姐以前可是京口游船最红的头牌?”   “怀大宝之时,为了保住他,被那时的妈妈卖去了低一档的青楼。从我挑客人,变成了客人挑我,以前只有富商大族才能近姐姐的身,后来只是平常人家也能与你姐姐睡一觉。”   “后来又不小心有了二宝,姐姐不忍落胎,又被青楼辗转卖到了窑子里。这下子,竟是接屠户、癞子,有时连乞丐也能把你姐压在身下……”韵红想起了自己遭遇,说起来心肝脾胆都是寒意。   “若是这一胎再被发现,姐姐怕是再也保不住他们了……”韵红捂住自己的肚皮,俏丽美好的脸颊上尽是惨淡,“姐姐不怕吃苦,这怕我的孩儿还没见到这世间的太阳,便早早折在了肚里。”   若是现在的老鸨发现了韵红的肚子,怕是要逼着韵红落胎。   瞧这肚子,不一定用药物落得下来。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的窑姐,妈妈都是派打手直接来打的,一棍一棍打在腰腹之间,直直把孩子给打出来。   很大部分情况,这窑姐这撑不住就这么去了。   反正她们这些女子天生命贱,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想过有好的归途了。   唐梦心底一寒,“姐姐,梦可否再问一句,这孩子的父亲可否是……可否是……”   “是!”韵红眼睛一闭,又直直落泪,“就是那夜那个赎我的汉子……他是个好的,红为他生孩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说的正是陈格,那夜两人颠鸾倒凤的弄了一宿。   这是韵红到窑子里以来,接的最为端正英俊又为人正派的汉子。   就算两人只有那一夜的露水情缘,韵红依旧常常想着他、念着他,发现有了孩子后,稍微地恐慌了下。   微微算了一下时间,发现是他的,那些恐慌也消弭于无了,只剩下一阵阵的开心。   开心自己与这样一个汉子终究还是有了一点点微末的联系,也悲哀自己怕是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了……她身上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被老鸨剥夺的东西了……   “他呀……”唐梦满头冷汗,咬了咬牙……   她记得的,那个刀光剑影的秦云庵,是她一生的噩梦。   她依稀记得自己被司马沅救走的时候,忽而听到一阵痛呼,她转过头去,乍见那与司马沅同来的名叫陈格的汉子被当胸贯了一剑。   那柄剑直直将他胸口刺了个对穿。   没得活了……唐梦浅薄的知识里,这样的伤口决计是活不了的。   若是活得了,他定是不会放下韵红姐的。   想到这里,唐梦攥紧了手,无法向韵红说出事情的真相,有时真相比谎言残忍得多。   “韵红姐姐,咱们报官吧……”唐梦看了眼韵红已经显怀的肚子,“我唐梦就算拼了这条贱命,也要保小侄儿无事!”   她这条贱命做不了什么,就连自己最爱的人在面前,也无法出口那份爱慕。   还不如拼尽了这条命,为韵红肚子里还未出生的新生命做一点事。   ……   ……   唐梦年轻,脚伤差不多好了。   可怜韵红在那夜被打,留下了不可治愈的脚伤,走路一跛一跛的。   原是唐梦这些年在窑子里当下人做事,给窑姐们积累了足够的好感,她先是托一人传了口令,又央求姐妹们帮扶。   唐梦这几年来悄悄积累了点打赏银子,也混不要地全给了姐妹们。   一个人帮唐梦,那她有可能被老鸨责罚;而所有人都帮助唐梦的话,法不责众,连老鸨也要自己掂量掂量了。   小姐妹们帮唐梦引开打手,偷到了老鸨的钥匙,挤出仅有的时间让她俩逃跑。   韵红本来舍不得自己的两个孩子,可一想到自己又不是真的逃跑,而是去报官来抓老鸨的。   她咬了咬牙,只得先瞒着孩子,待报官之后再第一时间回来找他们。   可惜那一天刚好是老鸨带富商验货的时候,一进柴房,发现人去楼空,老鸨气得跳脚,忙令打手前去抓人。   唐梦还好,韵红又是坏了脚又是怀着孕,哪里还跑得快。   唐梦眼见后面的打手追来了,忙拉着韵红往市集里躲,人越多的地方,那些打手越不敢堂而皇之地抓人,也就越是安全。   可她俩明显低估了打手们的无耻程度,他们就敢在闹市中抓人,为了钱有什么不敢干的?   眼见打手就在街对面了,唐梦与韵红也终究是跑不动了,唐梦一提韵红的手,“姐姐,为了孩子,咱们不能放弃啊。”   韵红点了点头,她的额头全是细汗。   两人提步,靠着一辆轿辇遮挡身形。   哪知,日头甚大,韵红终于撑不住,倒在了轿辇门口。   轿辇锦帘被她这一砸,微微飞了起来。   轿里的人看向了狼狈的韵红,韵红也不由地看向了他。   两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一种境遇下再相见。   男人锦衣华服,高高在上,却掩不住瘦削与虚弱,他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了女人,怜悯、真挚、激动与隐隐的爱意……   混在其中,再也分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子今天更得特别多,求表扬——!!!!   就不写小剧场了,才加完班回来, 狗子好好写文啦!   小渣:真的不写小剧场?   狗子:你想看你家梦梦的小剧场???   小渣脸色一变:滚!   唐梦:哭唧唧……明明人家这么努力,陛下!   小渣:离我100米远!!!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孚之 5瓶、南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21章 针锋相对   “怎的是你?!”男人颤着唇道。   “那贱蹄子在这里!!快抓住这贱蹄子!”忽听外面一个粗鲁放肆的声音大吼。   就在那一刻, 韵红的脸竟径直从马车边消失, 她被扯了脚,直直拖了下去。   她是脸贴着地被拖过去的,那一瞬间, 韵红下意识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可就这么一拖,衣衫给卷了上去, 那大大的肚子再也藏不住了, 暴露在了世人面前。   “啊!!”韵红惊叫起来,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被这些人发现了……   两行清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好啊, 贱蹄子就是贱蹄子,竟怀了不知是哪个畜生的孽种——”有打手敏锐地注意到了韵红的肚子,尖酸刻薄地叫嚷起来。   哪知他话还没落音,轿辇里的人掀了帘子,一脚正中踹上了打手的心窝子。   男人高高的,骨架子很大, 撑得起满身华服, 人却瘦得厉害。   他一把揽过地上的韵红,竟把她抱了起来,“这些人,通通押解至京口县府,给我好好地审!”   男人肃然吩咐。   街道上的人又是怕看,怕冲撞了贵人, 又是好奇,忍不住置了一眼过去。   男人像是怕韵红害羞,一把捂了她的眼睛,抱了进了轿辇,放在了自己大腿上,“没事了,没事了……”   他轻声细语安慰她。   韵红喘着气,还处于难以置信之中,美艳苍白的脸庞沾满了泪水,“陈……陈……大哥……”   好久好久了,久到她快要忘了他的名字。   她以为自己和他只是露水情缘,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面了。   有时候她想,她好想他从天而降来救她啊,他是她见过最英武的儿郎,只有他才让她感受到了做那事的快乐。   可转念一想,人家又凭什么来救她呢。   他不过是她的恩客而已……她也……不过是最低贱卑微的窑姐……而已……   “别怕……别怕……没人再伤害你了……”陈格拂过她的头顶。   “我……我昏迷了整整三个月,一醒来便想着来找你,可那老鸨说你早已归了江南,去找自家父母去了……”汉子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我便又遣了人南下去问……”   “可那老鸨语焉不详,江南又那样大……总是找不着你……”   “我就想啊……一个月找不到,就找两个月……两个月找不到……还有一年两年可以找……”   韵红眨了眨眼睛,悄然地落了泪。   她这辈子,从未有人这样记挂过她。   “你……你怀孕啦?”陈格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她的肚子。   这肚子已经很大了,活像五六个月一般。   他俩的那晚到如今还不到四个月,这孩子……就……就应该不是他的吧……陈格一阵黯然。   韵红看遍世事,瞧见陈格那眼神,哪里不知他是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才……才四个月不到……”   陈格抬起头,惊愕地瞧着她。   韵红的耳根羞红了,指了指肚皮,“怕是不止一个……”   陈格连忙抱着她,啃了一下她水润的嘴唇,“我的?”   韵红羞涩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红红……红红……”陈格高兴疯了,数不尽的吻落在了韵红发间、脸上、颈边……   “老……老大……”   “老……老大……”   “老……老大啊啊啊啊!!!”在两人忘我的时候,一个士兵撩开了帘子,喊了几声,见两人不理他,遂大声喊了起来。   陈格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士兵被瞪了个机灵,“老大……我们抓到个女郎,该怎么处置?”   韵红连忙挑开帘子,发现唐梦像只小猫咪一般,被抓住领子提了起来。   四只在空中乱抓,见了韵红,连忙道,“韵红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那样子可爱极了。   “噗嗤。”韵红直接笑出了声。   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照在根根发丝上,沾着的点点汗珠被照耀得晶莹剔透。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   ……   韵红第一时间就让陈格带她回到了窑子,她的两个宝贝孩子还在窑子里受苦。   这段时间,老鸨哄骗两个孩子,说是做了多少工,就能把娘亲给救回来。   大宝只有七岁,小宝只得五岁,两个孩子给后院刷盘子洗衣服,小小年纪做得手都烂了。   可两个孩子从不言苦,偷偷藏了馒头,往柴房的缝隙里塞,只盼阿娘能吃顿好的。   韵红回来救他俩的时候,两个孩子还在厨房里搭着生火,听到韵红的唤声,连脸都没来得及擦,蹭地就跑了出来。   如同两只小花猫一般,一边一个,紧紧地抱住韵红的大腿。   后来老鸨并着一众大手被押解到了官府,连沈世子也知晓了这件事,下令狠狠地查,这坏心肝子的老鸨到底害过多少失足妇女。   县令审老鸨之时,陈格就端坐在左侧陪审,而韵红与唐梦,隔着屏风,瞧得解气之际。   当晚韵红宿在了陈格所在的府衙,两人久别胜新婚,不会儿便关了房门。   韵红乃青楼女子,怀孕三月之后的这段时间,胎也稳了,她也自己也有些经验和门道,遂房内之事小心一点,也是不怎么忌的。   这一晚唐梦基本上没睡着,一是兴奋老鸨被定了重罪,二是开心窑姐们被陈格安置,均是分了钱从了良,三是韵红的叫声实在是太太太太大了。   可以说是响彻府衙。   从那一晚后,陈格手下的兵蛋子都知道了,陈格有个厉害的夫人。   ……   ……   “唐女郎,唐女郎,主人要我过来告诉您,大人物到了。”一个仆妇过了来,连忙对为韵红梳好了头的唐梦说道。   唐梦手一抖,莫不是恩公来了。   在韵红微笑的注视下,唐梦提起裙裾,跑出了门。   一进喜堂,她便见了那日思夜想的恩公,恩公换了一身锦袍,阳光下隐隐泛着暗纹。   恩公的眉眼更加深刻精致了,身材更加挺拔,也更加高了。   她看着他,一直一直看着他,傻傻地笑了起来……   ……   可是,很快她就不笑了。   因为她看见,他身旁紧紧攥着另外一个女郎。   那女郎身材高挑,着月牙白上衣,墨色下裙,走路之间,披帛随风摆动,即便戴了帷幕看不清长相,可那秀雅绝俗的身姿,让人望之忘俗。   这位女郎,唐梦见过。   是恩公在京口之时,冒着刀尖火海的危险,生死相随、以命相护的妻子。   唐梦垂下了脑袋,她知晓自己是比不过的,这么重的情谊,她怎么比得过?   可她也……她也会慢慢学着,对他好,为他牺牲的……   她的爱不比人低一等,她会……好好努力的……   ……   ……   明月辉被司马沅拉着进去,一路走来,几乎跪了一地。   司马沅忙让人起来,说是自己也是微服私访,希望今日君臣一心,大家不必拘束。   来此婚礼的大多是武将,大家在沙场上见真章惯了,真到了朝廷里与陛下相处,倒了没几日。   他们不若满朝文官一样衿贵又一板一眼,反而当真起了来,笑笑嚷嚷,与司马沅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他们平日里没见着皇帝,此时见着了,倒觉着这小皇帝和蔼亲人,能和武将们打成一片,是足以令他们为其卖命的好皇帝。   司马沅与明月辉很快被拱到了最上首,新郎官背着新娘踩了火盆,两人执着殷红缎带,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   新郎新娘皆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之人,幸而新婚之时由得皇帝主婚,也是东梁开国以来头一遭荣宠。   以至此后陈格官拜龙骧将军,至护国公,陈家荣宠不断,兴旺延绵数百年。   ……   婚礼过后,酒席之上,陈格笑着向司马沅与明月辉敬酒,他的身旁,携着一位羞涩绝美的小女郎。   “唐梦,你不是一直想谢谢你的恩公么?”陈格递了一句。   这是韵红交给他的任务,定要让唐梦正式见一面陛下。   唐梦穿了一条香桂色的罗裙,瞧上去金玉年华,琼英溶溶,美得令人心惊。   她端端正正握了一个酒樽,“恩公……不知您还记得唐梦否?”   司马沅乍见这么一个美娇娘徘徊自己面前,也无甚反应,只是微微点头。直到唐梦说出那句话之后,才认真去看唐梦长相,终于确认过眼神,是认识的人。   他点了点头。   可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唐梦感激得快要哭了出来。   “自恩公就下唐梦那刻起,梦的命就是恩公的,为奴为婢,绝无怨言。”她含着泪花,深情地看了过去。   殊不知,唐梦的举动此时已让在场的众人心海翻腾。大家伙虽是武将,也是懂得分寸的。   皇帝陛下什么人没有,岂缺什么为奴为婢之人。这女子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接着陈都尉成婚的名头,想要攀高枝的心机之女罢了。   此番在陈都尉新婚酒宴中说这句话,一是让陛下难堪,更是让陈都尉难做人啊。   幸而在座诸人还是武将,若是世家文臣,只怕只是眼神过去,也要用眼神把唐梦杀了。   陈格也不笨,在唐梦开口之时,以意识到了唐梦言语中的不妥。   估计这小妮子出身低贱,在那烟花巷柳之地待多了,平日里听的故事,也是说书先生说的才子佳人、旖旎之情,才会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   他连忙上前拂过唐梦,挡在她身前,“小姨子妄言,还望陛下恕罪。”   言罢,便是要跪。   司马沅连忙扶起了他,“陈爱卿莫跪,唐女郎与孤相识于微时,孤亦早知她言行质朴,非有怪罪之意。”   他话刚罢,就听明月辉在旁冷不丁丢出了一枚手榴弹。   “就是,唐女郎此言情真意挚,若是得入后宫,也定然能齐心协力,一心为陛下考虑。”   众人:“……”   方才唐梦暗戳戳地,不就是想入后宫之意吗?   众人没想到的是,皇后袁氏居然不拘一格地点了出来,还一副欢迎加入的模样。   唐梦听了,更是一双星星眼地望着明月辉,眼中充满了真挚单纯的感激。   只得司马沅,缓缓地回过头去,与明月辉对视。   那一眼,明月辉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已经反复去世好多次了。   可这就是她的任务啊,明月辉鼓足勇气,本想瞪回去。   不想,司马沅那原本耷拉下去的嘴角,忽而诡异地上挑。   那充满“杀意”的眼神渐渐变了颜色,变得满是挑衅,没错,他就这样满是挑衅地瞧了她一眼。   明月辉心头狂跳,直觉不对,只听司马沅道,“孤与唐女郎曾生死相交,孤已熟悉唐女郎之才华。若汝真想入宫,至采选合格之后,孤亦扫塌相迎。”   才华?   唐梦一个准窑姐有个鬼才华啊?!   没精力过唐梦倾情授课的明月辉一脸懵逼,顺带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感觉得到,司马沅似乎给她挖了一个……很大的坑。   他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刚刚才回家,特别累,最近加班加得有点恍惚了。   小渣:给狗按摩,给狗锤腿,多加点戏。   小清:狗子吃不吃草莓,清清喂给你,多点跟辉辉的互动。   突然,狗子的毛毛被轻轻揉了揉。   小瞎:瞎瞎也想出场,瞎瞎好久没戏份了……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屿 9瓶、假装天生丽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22章 职业培训   两个月之后, 无数家人子来到了巍峨宫廷。   【佳人入宫, 亲儿子世家支持度急剧增加,民间支持度急剧增加,民心+5, 权谋+5,纸面实力增加5点】   【亲儿子政令初步见效, 实有安平四方之功, 百姓们都觉得小皇帝棒棒哦,民心+3, 权谋+4,纸面实力增加3点】   【由于亲儿子的学习越加努力, 自身实力也大幅度提升,本系统特地奖励一次查看页面版的机会——】   明月辉眼前,浮现出了一回生二回熟的属性面板:   武力:60  权谋:75  智力:85 城府:66 民心:55  文化:45   【恭喜玩家粑粑,经过了整整四个多月的努力,亲儿子的纸面实力提升到了70!】   【玩家粑粑,你真是太棒了!】   “不不不, 我不棒, 提前采选这主意才棒。”明月辉不敢要功。   这几个月来,围绕着采选加的民心与权谋不要太多,如果不是采选,狗儿子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把纸面实力提升到70。   不过这些纸面实力,说到底还是来源于世家和民间的支持,水能载舟, 也能覆舟。   这些支持可以赢得,也能瞬间倾覆,狗儿子能短暂地用他们的支持积聚实力,可是……还是要培植自己的硬实力啊……   不过明月辉好歹也松了一口气,至少现阶段,已经差不多做好了对抗吴王司马翎反叛的准备了,虽说实力还不如他,至少也不是被动挨打了。   【家人子入宫,玩家粑粑,你准备好迎接真正的后宫了吗?】   明月辉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好了!”   这一次她以无比正常又充满了韧性的语气,回答了系统这个问题。   【系统宝宝也相信玩家粑粑,毕竟这几个月,玩家粑粑都没有闲着,辣么努力!】系统很想化为实体蹭蹭明月辉。   这几个月,明月辉除了教导司马沅,当一个鼓励外挂以外,还做了很多皇后应该做,或者更多的事。   比如她将后宫人员通通进行了大审查,在系统的帮助下,摒除掉了大部分世家的奸细,留下心思纯正,信得过的人。   这些人中,有江南本土人士,有洛阳逃难来的宫人,亦有无法安放户籍的流民。   这种无户籍的流民很多,明月辉许诺他们,只要自家女儿来做了宫人,都可以在江南获得户籍与土地,遂报名的良民颇多。   明月辉不能保证每一个进来的宫人都没问题,只是能进入自己情报网络的,她都在系统的提示下多多少少给了好处,把了命脉,让对方心悦臣服地为她效力。   【只要这些家人子一进宫,她们宫中必有一个玩家粑粑的人。玩家粑粑,系统宝宝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哼哼,当年老娘一战成名的时候,你这个小系统怕还在喝奶呢。”明月辉尾巴一翘,她一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她凭栏远眺,只见那一丛丛的人影,那里聚满了五湖四海的美人与世家勋贵的掌珠,她们每个人,都心心念念地想要嫁给她的丈夫。   【不过人心都是善变的,玩家粑粑也不确定,这些小宫女会不会背叛玩家粑粑对不对?】系统又道。   “是倒是,可那怎么防?不过是将心托心,祈盼一下对方的回报而已。”明月辉耸了耸肩。   【看在玩家粑粑陪了系统宝宝这么久的情况下,系统宝宝送你一件小礼物吧!】小系统见缝插针地卖了一个小萌。   明月辉非但感觉不萌,眼皮还狂跳,总觉得这货又要给她一个大难题了。   【不不不,玩家粑粑,不要露出这种吃屎的表情。】系统赶紧解释。   【你还记得之前游戏的上帝视角吗?】   明月辉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游戏里,很多嫔妃发生的故事其实作为男主的司马沅是不能轻易看到的。   为了能让玩家能够深入了解后宫,游戏专门开了一个【上帝视角】,就像在每个妃嫔身后都安了摄像机一样,玩家可以点进每个宫室,查看那里发生的……在皇帝视角之外的故事。   明月辉想完,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你不会要给我……【上帝视角】吧……”   【开不开心,兴不兴奋?】系统地声音似乎逼近了,徘徊在明月辉耳边。   明月辉简直就想拥抱它了,这他妈太给力了!   【只要玩家粑粑点进美人图鉴的头像框,就可以实时查看这位嫔妃现在发生的事。】   “这不就是看直播吗?”明月辉想笑。   【没错,可是这个功能有一定限制,每天玩家粑粑只能看三个人的个人直播,每个不能超过五分钟。】   明月辉点点头,“明白,不然这个能力也太bug了。”   【不过在这里,系统宝宝倒是可以无时间限制播放家人子们聚在一起的培训直播。】系统继续说,【反正这不涉及作弊,玩家粑粑亲自驾临也是看,足不出户不是更妙?】   ……   ……   “在座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女郎们。”掌事姑姑开口。   姑姑三四十岁的模样,是洛阳宫城逃难而来的大宫女,为人持重严谨,此时一双利眼注视着下首五十来名女郎。   “你们都是花鸟使千挑万选挑来的,经历了重重关卡,才到我的面前。”   “你们中有世家名门,更有皇亲贵胄,也有市井乡里之人。”   “大家相聚于此,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   “大声说,你们是为了什么!”姑姑突然吼了起来。   一群软妹子被姑姑突然一吼,散成了一片,有的贵女还立在原地瑟瑟发抖。   明月辉看着水幕里的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姑姑真的是宫里来的?怎的这样凶狠?”   【是宫里来的,不过是被南羽军救下来的,后来几个月,都跟着南羽军南下,路上还杀过敌寇,导致三观遭到了颠覆。】   【总之已经从一个矜持的宫女变成了一个能够上场的女罗刹。】   明月辉:“……”   “这姑姑是谁找来的?”明月辉忍不住问。   【亲儿子亲自去请教的清河王,是清河王找的人哦!】系统兴奋地说。   明月辉一捂额头,想起了司马沅那提起“野女郎”时咬牙切齿地模样。   本来这群家人子经过了花鸟使的选拔,就可以直接面圣敕封了。   可司马沅下了政令,生生在面圣之前,又安排了一场逾期一年左右的培训与选拔。   说是让宫里的姑姑教习女郎规矩,令专门的先生教导女郎们文化、知识与礼仪。   明月辉望向水幕,水幕的直播里,掌事姑姑见这群女郎不顶用,插着腰继续咆哮,   “快啊,大声说,你们是为了什么!!!”   一群女郎被一个姑姑震慑到傻掉了。   “为……为了成为陛下的御妻……”有个声音微微弱地回答。   明月辉定睛一看,发现那居然是唐梦。   唐梦一个人红着脸说了这句话,引来旁边一众女郎不经意的鄙夷。   “对,这位女郎说得好!”掌事姑姑眼睛一亮,“女郎,请问姓甚名谁?”   “唐……唐梦……”唐梦穿着素雅的常服,脸微微泛红。   “好,唐梦,你领着大家一起重复刚刚那句话。”掌事姑姑安排唐梦站到第一个来。   “卧槽,这也太羞耻了吧……”明月辉真的憋不住那股笑了。   这真的不是军训拉练吗?   她仿佛看到了这群女郎的未来,司马沅可真是一个狼人啊……   那群女郎本欲不跟着唐梦说的,她们中很多人自有贵女的骨气,可是她们不说,姑姑便一直让她们站着。   日头有些大,一直到了正午,每个人都饿得浑浑噩噩地了。   终于有第二个人抛却了这种羞怯,顶着同伴的鄙夷开始喊道,“为了成为陛下的御妻。”   她的声音细若蚊足,可在紧闭着嘴的女人们中已经十分突兀了。   女郎长得清清秀秀的,别有一番诱人的娇怯。   “陆茜,你可真是好样的,丢尽了我们陆家的脸!”一个稍大的声音不忿道。   明月辉定睛一看,竟然是陆茜与陆采薇姐妹。   陆茜还好说,肯定是找小皇帝再续前缘的。   可陆采薇不是已经被赐婚嫁给王家了吗?   她为何会在家人子的队伍里?   随着陆茜的那声喊,先是一些市井女郎开始跟着喊,接着饿得受不住的世家小姐也开始了。   “为了成为陛下的御妻。”   “为了成为陛下的御妻!”   “为了成为陛下的御妻!!”   先是此起彼伏,渐渐整齐划一,为了食物,她们不惜出卖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骄矜。   待到所有人喊得足够洪亮过后,掌事姑姑终于放她们去吃饭了。   只有一个女郎从始至终没有开过口,她倔强地待在原地,倔强地在日头下,在饥肠辘辘里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陆采薇。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就不写小剧场了,今天也是累瘫的节奏啊啊啊啊……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ogoolga 10瓶、南山子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23章 醋意   谢幕降临, 家人子们开始分配房间。   这一天下来, 就数陆采薇最不合群,别人似也听过陆采薇的名声,不愿意跟她一个屋。   “姐姐, 我想跟陆姐姐一个房间。”一个少女拉住另一人。   仔细看去,就能够发现, 两人竟长得一模一样, 显然是双生子。   这是谢家二房的双胞胎,姐姐叫做谢明仪, 妹妹叫做谢明路。   她们谢家与陆家以前是交好的,陆家与谢家常有联姻, 谢氏双姝的母亲就是陆家女,谢氏双姝经常到江南来看外祖母,常常一待便是半年。   司马沅占领京口之时,谢氏双姝便在陆家,她们满以为谢家与陆家的关系,会在小朝廷南下后更进一步。   没想到陆家伙同了王家打压谢氏, 还把谢如卿送入了与冷宫无异的芳华宫, 编造歌谣污蔑谢如卿,令他在民间的口碑一坠千里。   “陆家?一群白眼狼,你到现在还关心她作甚?”姐姐谢明仪眉眼要凌厉一些,说话间快言快语,那言语又如刀子一般,毫不留情。   言罢, 要将自己妹妹给拉走。   “可……可陆姐姐……陆姐姐……”谢明路挣扎,她着了一身并蒂莲花襦裙,瞧起来清新又雅致“姐姐,咱们明明之前都这么好,为什么要因为家族的关系,淡薄了彼此?”   谢明仪啪地一巴掌,扇在了谢明路脸上,“无家亦无你,谢明路你记着,没有谢家,你什么都不是!她陆家敢如此待我家主,身为我谢家之女,你该站好立场。”   谢明路捂着脸,一下子被打懵了。   “哼,谢明路,回去吧,我陆采薇不需要你谢家的施舍。”陆采薇扬起高傲的头颅,她为了保持作为贵女的尊严,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饥肠辘辘之下,依旧孤高如昔。   “你看,谢明路,她压根不需要你假好心。”谢明仪骑驴下坡,将自己妹妹拖走,“一个借圣上采选之由,来行逃婚之事的女人。不仅把自己置于火中烤,还把自己家族置于刀尖上,你就不怕受她所累?”   待谢氏姐妹走远了,陆采薇才埋下头来,孤孤单单地靠着盆栽壁。   肚子饿极了,她咬着牙,蜷缩到地上。   “喂,你要吃油炸馒头吗?”蓦然,头顶一个声音。   陆采薇抬起头来,发现那人穿了一袭石榴纹红裙,正是今晨喊得最响亮的唐梦。   “不吃。”陆采薇扭头,她很看不上这种贴着脸上去的女郎。   听说她家也不差,四品折冲都尉,怎么养出了这么没脸没皮的女儿。   “可是真的很好吃哦!”唐梦用吸油纸包着小馒头,往陆采薇跟前一递。   果真,那酥脆的金皮和着醇香的味道,只要轻轻一吸,那香气让人欲生欲死。   陆采薇终于忍不住了,巴巴地接过那个油纸包,第一次不顾贵女礼仪地狼吞虎咽起来。   正值星夜,唐梦看着这个声名狼藉的贵女,她听过她很多很多传闻,她大闹市井,她威胁平民,她被家中囚禁,她拼死反抗联姻……   很多人很厌恶她、惧怕她,可唐梦却看到了,她的倔强与可怜。   ……   明月辉看了一天的直播,最后选了三个人看了分房间的情况。   谢氏双姝闹了矛盾,妹妹谢明路一气之下到了一个平凡贵女的房间,明月辉定睛一看,这个平凡贵女,竟然是神隐已久的程念韫。   重生归来的陆茜则与王家的一名名叫王雅的贵女住在一起。   最令人惊奇的,莫过于这个搭配了,陆采薇x唐梦,唐梦这小兔子莫不是嫌命太长,竟敢和陆采薇住一个屋。   ……   身后,突如其然地一个怀抱。   明月辉被一个人从后面拥住,身后的人有着炽热的温度,她一下子应激性地一动,赶紧撤了观看的水幕。   撤了之后,才恍恍惚惚察觉出来,这东西只有她自己才看得到,司马沅是看不到的。   “凉真说,你一天都呆呆的样子。”身后的少年依恋地蹭了蹭她的脖颈,“是不是家人子进宫了,心里不舒服了。”   他语言里有一股诱导性,潜意识里想让明月辉跟着他的思路走。   仿佛令明月辉不舒服了,他就真的开心了。   “家人子进宫,能巩固陛下的地位,妾身开心还来不及……”明月辉跟他杠了很久了。   她话还没落音,脚就离开了地面,少年一把将她抗在肩上,直直行至内间。   显阳宫的寝殿跟太极宫西阁差不多,都引有活水,凿了一个时时冒着热气的温泉。   温泉烟雾缭绕,光是氤氲的雾气就已经打湿了衣衫。   他扯了明月辉的外袍,便抱着她迈入了泉水之内……   两人每每谈到这个话题,心中都有气,一开始是司马沅发现的,每次遇到这种语言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不要用语言解决了。   两个人折腾了很久,他在她腿间空中飞行了几次,又轻轻摩挲她的胸口,让她也跟着去了几次。   见她瘫倒在温泉石壁上,司马沅忙用手臂垫着她的后脑勺,怕她给磕着了。   “司马沅,我有时候真想一把弄死你。”明月辉喘着气道。   司马沅这种毫无技巧的雏儿,永远不明白,他以为每次两个人一起开心了,其实从头至尾只有他一个人爽,她是堵着的,每次还抓心挠肝欲求不得。   而这种状态又无法言明,她不可能一下子给他一个大甜头。   天知道她有多怀念以前的生活,人生需要一个成熟男人,而不是一个啥都不懂却精力旺盛的小狼狗。   “弄完了就回去睡,别整天蹭蹭蹭的。”明月辉有些嫌弃地叹气。   “阿辉,阿辉,还不够……”司马沅脑袋埋了埋胸,餍足地说。   明月辉望着天,生无可恋,“那你快点吧……”   司马沅的动作顿了顿,他敏感地察觉到了,虽然她装作很快乐,其实她并不是真正满足与开心。   他草草弄了,将她抱了出来,沥干濡湿的头发,换上柔软的深衣,直直走向了拔步床。   “诺,给你。”司马沅取出一个卷轴。   湿头发睡觉会生病,通常在沐浴后,明月辉都会让司马沅讲一讲这一日的学习,以求达到温故知新。   司马沅十分刻苦,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复习好,然后可以空出更多的时间,来品尝明月辉给的甜头。   这是他一日之内,最期待的节目,就好像有了这个甜头之后,他习得文治武功所受的苦累,他在朝堂所受的攻讦、嘲弄与威胁,都是值得的。   可就在今日,司马沅敏锐地察觉到,明月辉的不乐意。   就算再好的甜头,只要明月辉不乐意,司马沅所有的快乐都好像消弭于无。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明明一开始,她虽是嘴上说不要,可还是跟她一样乐在其中的啊。   “这是什么?”明月辉堵得有些难受,兀自强压下心头那股欲|望。   “家人子的名单”司马沅回答。   少年暗自里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想要找到她情绪不好的关窍所在。   “你看过了吗?”明月辉抬起头。   “没。”司马沅砸吧了下嘴唇,思忖了一番,“还是想你先看。”   明明是政事,可还是想让明月辉现行过目,这种事,他不想让她误会。   明月辉白天看了一天的直播,那些女郎的面孔差不多都熟悉了,就是名字还不是很清楚。她结果卷轴,打开来看,那几个熟悉的名字果然引入眼帘。   这一次采选,不少原游戏后宫都在其中,还有一些,意外之人。   她看完之后,猛地抬头,发现司马沅的那双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你……你看我作甚?”明月辉眼皮一跳。   “看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们。”司马沅菱唇轻启。   “怎会……”明月辉别过头去。   “明明就不喜欢。”司马沅的脸凑过去,固执地与她对视,“今日你本应该去见那些野女郎一面的,但你没去。”   “非但没去,还一个人待在显阳宫怄气。”   “我没怄气。”明月辉咬了唇,露出一个讥诮的表情。她分明就是在看直播,真不知他自作多情些什么,“这些人绝大部分会成为你的御妻,别左一口野女郎,右一口野女郎的。”   “那你躲我作甚?”司马沅伸手,固定住她的脑袋,“你平日里,与我做那些事,从来没这么不耐烦过……”   明月辉想被戳破了什么似的,心底一阵慌,“别自作多情了,我不是因为——”   “你欢喜我。”明月辉还没说完,被司马沅抢了话头。   明月辉:“……”   “你是有一些欢喜我的,所以今日才表现得这般别扭。”司马沅说道,他凑近了,轻轻啄了啄她粉嫩的嘴唇,眼神里满是笃定。   明月辉心底的恐慌猛地放大了,她一边觉得司马沅很可笑很荒谬,可一边又有种被戳破了自己心头潜伏着的秘密的恼怒。   “没有。”她猛地踢了司马沅一脚,直直将他踹下了床,“司马沅,我说过,我从未喜欢过你,休要再自以为是了。”   司马沅被踹下床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他抬头望向床上死死咬着唇一脸义愤的明月辉,这一次他倒是没被她气着,反而,他笑了。   她若不欢喜他的亲热,以她之能,早就把他踹了下来。   倘若她真的能容忍那些个劳什子野女郎,那在家人子入宫的头一日,便不会做出如此多反常的事了。   怕是连床上的明月辉自己也不清楚,她对于少年那潜移默化的纵容与依赖,她其实……一点也不想把他与其他女人分享的。   “司马沅,你又在诡笑什么?”明月辉心一跳一跳的,觉得他这个笑又讨人厌了。   “无事。”司马沅爬了起来,理了理深衣,“既是皇后不欢喜孤,孤也不至于勉强。”   他拍了拍手,便有宫女迈着细碎的步子前来。   “更衣。”他朗声道。   大半夜的,司马沅非但没有休息,反而神采奕奕地更好了衣,一身雅致风流的锦衣华服。   “你要去哪里?”明月辉心头紧了紧,感觉他怕不是被她踢傻了。   “皇后既然不欢迎孤,自有人欢迎孤。”司马沅神色自若地答道,“梓童不是说,入宫的家人子皆是孤的御妻么?”   他决定以退为进,既然明月辉不承认她对他的感情,他自有办法迫她承认!   “那孤会一会自己的御妻,不也正好?”司马沅眼角眉梢皆是针锋相对的意味。   看得明月辉一肚子火烧旺了,“大晚上,你能去会谁?”   “御妻不夜里会,难道白天会?”司马沅疏朗一笑,“梓童莫不是以为孤当真不知男女之事?”   明月辉肚子里的火直接点燃了脑袋,她直接一个瓷枕砸过去,“滚!”   ……   ……   出了显阳宫的大门,司马沅留恋地往回望了一眼,那灯火明明灭灭的,他这是两人自陈格婚礼以来,第一次闹这样大的矛盾。   司马沅心底清楚,家人子进宫以后,他俩定会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争吵与争执不休。   明月辉表面表现得平静又大度,可司马沅察觉得到,她是个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他糊涂一步,她便会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   “薛海。”司马沅喊了一句。   “是,陛下。”身后的小黄门应声而答。   “派人去请家人子唐氏,孤在太极殿东阁等她。”司马沅说道。   他的声音冷得很,犹如这秋冬的风,吝于一丝一毫的感情。   “喏。”小黄门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被锁了七个地方,改得昏天暗地;   今天被通知忙了两个月的策划要重新大改……啊!天亡狗子!!!   猜猜小渣叫唐梦来做啥?   放心,小渣会坚持自我,只会让唐梦失望,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毕竟他只对辉辉有爱的魔力转圈圈……不,狗子在说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言实、白啊 20瓶;萝卜切吧切吧 10瓶;催更 6瓶;27269810、jiaji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在线作死   唐梦与陆采薇分到了一间房, 唐梦本来想兴冲冲对陆采薇说什么, 可陆采薇压根不理她。   她自讨没趣。   待陆采薇进了内室洗漱之后,她也进去了。   择风院位于太初宫的北庭,比一般宫室大得多, 在吴王朝尚在的时候,亦是用来接纳采选而来的家人子的。   她们会在这里暂住, 待到面圣择选。   她们中的一些会成为皇帝妃嫔, 一些则被太子皇子挑选,剩下的一些再由皇家宗室挑选, 还有一部分嫁给世家贵族。   最后剩下来的,那就真的是太倒霉了, 只得被遣返回家。   如今择风院进行了翻新和扩充,面积扩大了几近一倍,足以容纳下五十余名家人子住宿、学习与活动。   在这里,每一间房,两个人住,配有一名使唤宫婢。   陆采薇匆匆洗漱之后, 唐梦进了去, 发现那使唤宫女正在换水。   “还请唐家人子稍等,阿碧很快准备好。”这名自称阿碧的宫女抱着一桶滚烫的清水,爬上桶壁倒了下去。   清水混合着玫瑰花瓣,流泻倒了木桶里。   那桶很大,阿碧倒得很是吃力,唐梦上前去, 扶住了桶底。   阿碧微微吃了一惊,只听唐梦安抚她,“我不习惯人伺候的,在家里,这些事都是我做。”   事实上,在几个月前,唐梦也干着和阿碧同样的事,只是遇到了不同以往的人,她的命运顷刻间得到了扭转。   ……   唐梦洗完了过后,帮忙把水一起倒了。   “你又不是下人,何必做那些自降身份的事?”回来过后,陆采薇盯着那幽幽一灯火,语气有些轻慢。   唐梦有些意外,还以为陆采薇一辈子也不会跟她说话了呢。   “那些事啊……我习惯了……”唐梦挠了挠头发。   那边床很久没有声音,待到唐梦以为对方再也不会和她说话了,那人又蓦然说了一句,“你很喜欢那小皇帝?”   唐梦的脸嫣红了,讷讷点了下头,“是。”   “那我不会和你抢的。”陆采薇在床上翻了个身,宫里的床很软,比冰冷的祠堂要软很多。   唐梦愣了愣。   “我不喜欢小皇帝……”陆采薇以为她没听懂,继续道,“采选是我唯一逃出来的借口与机会了……”   “我心中有喜欢的人,若是这一年里,再找不到他……我……我便认命了。”陆采薇盯着那飘飘洒洒的帷幕,心里想着这八个月来的疲于奔命。   进宫采选,是她以死威胁来的。   为了这个,她拼尽了一切的代价。她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嫡女的尊崇。   阿父说,她从此之后再也不是他的女儿了。   陆采薇哪里都找遍了,除了那一次……那一次在九桥门街,她听到了那一个声音。   可清河王告诉她,并没有这个人,是她听错了。   她本以为也是这样,可到现在,这已经是唯一的稻草了。她想,他有可能是皇宫的侍卫,在小皇帝占领京口之时,随他进军京口。   这一次,若她再找不到他,若他只能当他的一昔清梦,那也只能……认命吧……   这般想着,一行清泪落了下来。   这八个月,她受了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磋磨,那勇往直前的心第一次遭受到了打击……   她第一次这么想:我陆采薇,怕是这一生也再也得不到他了。   “所以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威胁,我不会跟你争的。”陆采薇最后说。   ……   “哪个是唐梦?”时至半夜,门口倏然出现一个尖利清脆的声音。   陆采薇揉了揉眼睛,她不敢相信为毛这么大半夜,有人还会找唐梦。   “在的,大人。”唐梦也迷迷糊糊的。   “陛下有请,唐家人子快跟杂家来吧。”小黄门道。   唐梦一下子瞌睡就行了,整个人可以说的是精神奕奕的,“大人请稍等,梦马上就好。”   言罢,进内室窸窸窣窣换了一身衣服,在陆采薇的目瞪口呆下,翘着尾巴跟着小黄门走了。   “唐梦?”新皇坐在高高御座上,轻轻喊着她。   唐梦整个人有点飘,她眼睛亮亮的,又会想要抬头,又是不敢抬头,“在。”   她回答得小小声的,总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一点小女生的矜持。   她穿着淡红色的石榴裙,染色又上面的浅,至裙摆的深,一点点如水墨般散开,瞧起来清丽中带着几分惊艳般的明艳。   “你过来一点,离孤太远了。”上首的声音温和道。   唐梦整个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兴奋从每一个毛孔打开,她一步步提着裙裾走上前去,每走一步,就感受到他的气息重了一份。   很快,她看到了他宽阔的背脊,他伏案的模样,映在了她的脑海里。   正当唐梦一身琦思的时候,小皇帝又说话了,“唐家人子,再走近些。”   再哆哆嗦嗦靠近了一步,映入眼帘的是一本书……   那本书上的人,在做着唐梦熟悉的事。   唐梦的脸刷地一下又红了,莫非……他想要——   “唐梦,你来解释一下,他们这个姿势到底是什么意思?”司马沅头也没抬,全神贯注地用毛笔点了点。   唐梦:“……”   “孤思来想去,这问题还是交给你来解答,比较准确。”他就像个好学敏进的学生,语气里带着隐隐祈盼。   书中那张泛黄的纸上,画着点点写意的庭院之景,一男一女靠在凉亭之上,女人垂身趴在凉亭边缘,而男人……   “咳咳……陛下,这张图,应该这么看……”唐梦挽了挽袖子,开始一展自己这方面的才华。   “原来如此。”司马沅赞同地点了点头,还很有学术精神地批注起来。   没想到说完第一幅,司马沅又翻到了第二幅。   说完第二幅,他又翻到了第三幅……   一直到一整本书讲完,唐梦都口干舌燥了。   “薛海,为唐家人子盛一杯茶。”司马沅吩咐小黄门。   “喏。”小黄门很快端了一杯茶。   正当唐梦感激得想入翩翩之际,自己眼前又出现了一摞书。   身前的少年拍了拍手,“长夜漫漫,唐家人子不妨再为孤多解答一些示范”   唐梦看着那一大摞书籍,又见那慢慢的更漏,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   太极宫外明月中天,当真是……长夜漫漫啊……   ……   第二日,择风院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新皇召幸了唐梦。   掌事姑姑还少有地露出了慈祥又怜爱的表情,“唐家人子累着了吧?今日便用不着参加教习了。”   “既然唐家人子不方便,那便麻烦陆家人子好好听课,回来将今日所学悉数教与唐家人子。”掌事姑姑变脸比翻书还快,一转眼就对陆采薇呵斥道。   陛下赐婚王陆两家的事,大家是知晓的。陆采薇抗旨不婚,与家中断绝关系,又冒了采选的名头,才躲进了宫里。   她的所作所为,一度将王陆两家的关系闹得极僵。冒着采选名头,转空子逃婚,也让小皇帝抓住了王陆两家的把柄,令王陆两家成了世家的笑话。   如今陆采薇虽是真的逃了婚,可再也不似以往的肆意霸道了,她没了那骄傲横行的资本。   掌事姑姑说话的时候,有不少民间来的家人子从外面向里面张望,人人都想看看,那唐梦被皇帝宠幸后的模样。   陆采薇知道自己避无可避,不想在人多的时候再出丑,只得咬了咬,“好。”   唐梦实在累得没法了,声音嘶哑又昏昏欲睡,她歉然地瞧了陆采薇一眼,“抱歉。”   抱歉,她真的幼小无助又可怜了。   可就是这声“抱歉”,引得窗外探头探脑的女郎们一阵哗然。   天啦,还没有位份呢,就开始恃宠而骄起来了。   “无事,你先歇着吧。”陆采薇回答,难得不骄傲恣意。   她跟这些人不一样,她压根不期待皇帝的临幸,对待这种事,反倒有了一种平常心。   她感觉得出唐梦对小皇帝的痴情,都是痴情人,对方得偿所愿了,她亦有一份共情的欣慰在。   ……   “喂喂喂……”谢明路低下头来,伸手在旁边绣花秀女的眼睛与绣布之间晃了晃。   她眼看着外面的民女一阵骚乱,纷纷涌去了唐梦房间门外,她也按捺不住了。   “程……”谢明路在脑海里不断地回忆她的名字,“程……程念韫,你到底去是不去?”   “不去。”程念韫安静道。   “咱们别遵循那劳什子的贵女礼仪,你难道真的不想看看被陛下宠幸后的样子吗?”谢明路这辈子还没见过皇帝呢,她也真想看看以后的生活到底是如何的。   “一入宫墙深似海。”程念韫搁了绣花针,双手娴静地摆放在膝盖之上。   “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她悠悠念了几句诗词。   “这是什么?”谢明路感觉得出她口中的悲哀,简单纯粹的心思也不由随之悲哀。   “长门赋。”程念韫道,“汉时的皇后由是如此,何况我们。”   “你……你不希望成为陛下的御妻吗?”谢明路迟疑着问道。   程念韫摇了摇头,“我入宫的理由跟你们是不一样的,若是可以,我只愿为一□□,不愿为皇家妾。”   她的眼睛望向了远方,好像她喜欢的人,也在那天边可望不可即的地方。   “嘻嘻,明路也是。”谢明路一屁股坐到了程念韫床上,“其实明路是陪着姐姐来的,有姐姐在身边,明路什么都不怕了。”   两个小姑娘的心,一下子就拉近了。   ……   第二日司马沅上朝的时候,可以说是目光湛然,神采奕奕。   经过唐梦一个晚上的教学,他的理论知识呈几何增长,他也终于明白了明月辉对自己的嫌弃。   原是女人要那样弄,这样摆,才能得到释放与快乐。   整个上朝期间,他第一次没觉得世家吵架烦,反而一边听着两方对骂,一边想象着昨夜书中的一些场景,只不过那些男女,换成了他与明月辉。   ……   “陛下,今日显阳宫那边说是要去探视家人子们。”小黄门汇报情况,“陛下要不要……”   “不必,给孤盯着即可。”司马沅说道。   平日是他太纵着明月辉了,他该是钓一钓她,轮到她来尝一尝这抓心挠肝滋味的时候了。   他揉了揉额头,重新拿起一封奏折,“宣清河王进殿,筹备二月,蜀中之事,是要有个结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渣,你有没有想过,有很多人觊觎辉辉哦!!!   狗子:性感小渣, 在线作死。   小渣:不,不,孤只是想让辉辉看清自己的心。   小瞎:来,宝贝进我怀。   小清:他不珍惜你,有我们!   小渣:???两口子吵架,你们冒出来作甚???   狗子吃了小龙虾,好好吃的小龙虾!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奶茶咖啡不加冰 28瓶;逸尘 10瓶;南屿、辰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又一个在线作死的   “殿下, 这些都是新进来的家人子们。”掌事姑姑用颇为恭敬却不谄媚的声音说道。   明月辉点了点头, 她从后面看了过去,家人子们站成了一个矩形阵,这架势跟军训也差不多了。   “他们进来, 陛下安排她们学什么?”明月辉问道。   掌事姑姑听到明月辉亲自开口了,心中一个激荡, “回殿下, 家人子们的教导与课程,都是太学与女学那边安排的。”   明月辉眉心一跳, 敢情太学还安排军训不成?   “上课前的一些培训,是由清河王安排的。”姑姑解释。   “清河王本意是好的, 是想女郎们别当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无知妃嫔,能与家国战士们共情,做能为陛下分忧的好御妻!”话语间,明月辉都能闻到掌事姑姑嘴里那股火热崇拜的味道。   不愧是让军士爱得如痴如狂,恨不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清河王,明月辉别过眼, 不忍看掌事姑姑眼睛里的星星, 这样子真的很有损身份。   如果是清河王沈南风的话,那只能说怪球不得了。   一些家人子听到明月辉的声音,又胆怯地不敢回头,身子扭了扭,一副很想要窥见身后上位者的模样。   明月辉见了那些纯良好奇的家人子们,蓦然地, 心头弥漫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些都是纯粹干净的小姑娘们啊……   说真的,原游戏里的后宫可以说是尔虞我诈、精彩纷呈,作为玩家粑粑的明月辉,当然是喜闻乐见。   可是作为现实中皇后的明月辉,对这些女郎们的感情就复杂了。他们是抢她丈夫的人,也是世家渗透到皇家的不安定因素。   至少在看见这群家人子之前她是这么认为的。   可真当见着了这些活生生的小姑娘,明月辉心头对家人子的不适感渐渐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年轻无知的羡慕,与对她们以后际遇的怜悯。   “这种课前培训,还要进行多久?”明月辉转头,问身旁陪她行走的掌事姑姑。   “两个月。”掌事姑姑小声道,又引头,对着陈凉真耳语了一番。   陈凉真听完后,眼睛锃地一亮,舒然一笑。   随后兴冲冲地上前去,凑到明月辉跟前咬耳朵,“殿下,掌事姑姑方才说,这是清河王的主意。说是呀……”   “她们按军中的规矩训教礼仪,先教她个两个月,若中间疲懒,再加一个月。练不好,便再加一个月。”   “规矩教好了,再由太学与女学轮番教导。若规矩教不好,这时间还可以慢慢顺延。这样子拖长了训教期,经学那边的时间又是不能缩短的,就只得再将择选期延长了。”   明月辉皱了皱眉,这样子分明是在给司马沅拖延时间。   可再怎么拖延,他都必须择选这些家人子啊……   那个少年到底还要掩耳盗铃到什么地步,难道他还以为仅仅是拖延时间,就能避免家人子进后宫吗?   明月辉叹了口气,“你们对家人子好一些。把她们塞进来的是她们的家族,她们不应该被累及。”   陈凉真听了,不由地咬了咬牙,自家殿下还是太善良了些。急急跟上,又是悄声道,“殿下良善,可家人子们不会感激殿下。”   “她们入宫,非只是因为家族逼迫。她们早已和家族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并不是如殿下所想,人人都这么无辜的。”   明月辉转头,深深瞧了陈凉真一眼,“那……也不要太为难她们罢……”   她踏在大红色的蝙蝠纹缠枝花地毯之上,一步步走上台阶,鎏金的水晶宫灯一个个点燃,她就算只出现在那里,也令家人子们没了声音,只余惊叹的呼吸。   这是袁家的皇后,她们之所以进来,是要分走她的宠爱的。   可那清绝高雅的身姿,斐然天成的气度,与举世无双的容貌,无须比较,已令所有比她年轻了七八岁,甚至近十岁的家人子们自愧弗如。   掌事姑姑一声令下,所有家人子对明月辉行叩首大礼。   “起来罢。”只听高高在上的袁皇后说道。   一众家人子方才哆哆嗦嗦起了身。   接下来,又听皇后对她们说了一些贴心话。   她们对皇后从那模模糊糊的影子,到有了一些具体的印象,这个皇后,威严又不失气度,绝对不小家子气,又不给她们下马威,看样子是个顶顶好的人罢。   明月辉这次来,又赐了一些稀奇的物件。更重要的是,带来了宫外亲人给予她们的信笺。   不少来自苍梧郡、南康郡等偏远地方的家人子,看到信都落了泪,又是对明月辉一阵跪拜。   ……   吃饭的时候,还是有很多贵女食不语寝不言的,更多民间女子则是谈论起了皇后娘娘。   言语中顺带还夹杂着对唐梦,这个第一个家人子中承宠之人的鄙夷。   “皇后娘娘是好人呐。”   “这下家里边也该安心了,有了这样一个后宫之主,也不怕受欺负了。”   “怪不得陛下待娘娘如此深重,听说娘娘好一阵子都住在西阁呢,那可是陛下的地盘,从未有过后宫女子住在西阁的规矩。”   “那个唐梦真不要脸,她哪里比得上娘娘,哪怕娘娘一根脚趾,也碾压她呢。”   “这次□□不来,怕不是她太累了,是她怕皇后娘娘收拾她罢……”   “可能陛下昨天晚上只是糊了眼睛。”   ……   “哼,你们只看了表面罢了。”一个声音突兀开口。   只见是那一直恪守世家规矩,不言不语贵女中的一员。   谢明路本来叽叽喳喳地听家人子们摆谈,蓦然听到这个声音,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自己的室友程念韫。   “陛下宠信唐梦并不意外,皇后娘娘也并非你们看到的受宠。”   “陛下不过是把皇后娘娘弄做了挡箭牌,他心尖尖的人就在后宫里,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程念韫不忿地小声嘀咕。   很快她见到几乎所有人都看着她,才发现自己失言了,赶紧闭了嘴。   可她现在闭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室友谢明路甚至刨了刨旁边的人,一个劲凑到了她的面前。   程念韫:“……”   ……   “好姐姐,你就说了罢……”谢明路求程念韫,谢明路不若其他贵女一般,瞧不起市井之人,又恪守贵女规矩。   她像一只活泼的小雀,什么人物都结交,什么热闹都凑上去,是世家女中难得的色彩。   “若你是说了,明路也对你说,明路入宫的原因可好。”谢明路眼睛亮亮的,可与星辰并辉。   程念韫自知失言了,并不打算说话的,可见了谢明路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突然想到了记忆中的某个人。她跟裴浅真的很像很像,她或许比裴浅要聪明一些,但那性子,却和裴浅一般真挚。   直到失去了裴浅的友谊,程念韫才感到了那个唯一朋友的珍贵。   “我入宫,是走投无路。”程念韫轻轻呼了一口气,说道。   “我家里有两个哥哥,三个弟弟,一家无举孝廉,也无其他营生。父兄怕男丁做生意低了家中地位,一家人仅靠母亲手里几间铺子,和姨母寄来的银钱过活。”这是程家最真实的状况,他们一家都寄希望于程念韫,能够巴上裴家,能够攀高枝。   她俩都不知道,程念韫在说话的时候,明月辉恰恰好正在看她们房间的直播。   “小系统,我能把其他两人共十分钟的直播机会转到程念韫身上吗?”明月辉嚼了一口蜜饯。   显阳宫的小厨房实在是太难吃了,她干脆让陈凉真直接叫御膳房的吃食。   这段时间调整好了情绪,又被厨房败了胃口,她反倒瘦了不少。   【可以是可以,只是玩家粑粑,程念韫这里并没有什么剧情点啊,不值得把每天15分钟的单人直播浪费在她身上吧。】系统有些不能理解,遂诚实地问道。   “这种女郎在现代就叫做【扶弟魔】,可懂?”明月辉兴冲冲地又去捻了两粒梅子,“一生都被父兄弟弟压榨,若她自己不觉醒,一辈子这家人就伏在她身上吸血了。”   “这可是我在现代最喜欢看的一类剧情,看看她会怎么办吧。”   言罢,又往水幕看去。   “从小,我被送往颍川裴家教养,因我姨母在那处为妾。他们盼着我能通过裴家找到一门好亲事,这般,程家的兄弟以后就有望了。”程念韫每说一个字,就好像用一柄刀破开了心间一寸这般。   她却偏偏要说,就好像这样做,她能够让她的心好受一点……稍微……好受一点。   “我曾经有个十分要好的友人,如今越走越远了。最后与她决裂的那次,是我家入建康,她主动替我家安置。父兄弟弟非但不感激,还……还主动向她要官……惹恼了她的夫君。”程念韫闭上了眼睛。   以前裴浅与汝南王司马辞的关系远没有如今如胶似漆,裴浅主动帮扶程家,甚至用自己的钱补贴程家,司马辞都不会管。   遂程家父兄以为裴浅是只软糯的绵羊,可以随意薅毛。   可今时非同往日,弟弟出言不逊,说汝南王是个残疾,被汝南王家的侍卫几乎打了个半残。父兄弟弟被养成了那个老赖性格,自以为是惯了,日日催促程念韫找上裴家,还伙同一大帮子人抬着弟弟去汝南王府闹。   她这次真正失了好友,又被裴家赶了出来。到了家中,家人压根只是觉得她办事不力,她没用,一个劲追着她把这件事办妥,甚至还写了要求裴家赔偿云云。   那段时间,程念韫只觉人生万念俱灰,忽逢皇帝陛下采选,她从家中翻窗逃出来报了名。   至花鸟使带着人来程家,她在程家父兄吃人的目光中被带了走。   带走之时,程母还嘱咐她,若真的成了贵人,第一时间,定是要行父兄弟弟方便,好让一家人鸡犬升天。   程念韫娓娓道来,谢明路听得目瞪口呆,她本是陈郡谢家的贵女,家中二房虽不是长子嫡孙出来,她却也是二房嫡女,从小便得娇养,活得肆意又舒服,哪里见过这般无耻的家人。   “听我说得烦了罢……本是讲陛下的事,却扯了这么多。”程念韫揩了揩眼泪,“明路,我知你生性活泼单纯,可接下来的话,你若真要与外人道,且只能说一部分。”   “若说了全部,恐遭灾祸。”程念韫嘱咐道。   谢明路一听,吞了吞口水,心中还是有些害怕的。   “陛下的意中人并非皇后,而是一名叫做薛快雪的女子。”程念韫板了脸肃然道,“陛下……陛下曾经……”   她说着,悄然站了起来,紧紧关了窗户,又查看有无人偷听。   见确实安全了,才缓缓然道,“陛下,陛下曾经抛弃过皇后娘娘!”   谢明路:“!!!”   程念韫深深呼了一口气,又道:“我家还……还打过陛下!”   谢明路:“!!!!!!”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下一章,辉辉要穿反甲了。   谢公:^_^机会来了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南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反击的小瞎   程念韫老老实实交代了, 自己家丁怎么拳打陛下的经过, 又是怎么被皇后娘娘给打断了胳膊。   自己到了颍川,又是如何作死,把陛下、娘娘与清河王世子一起给得罪了的。   把谢明路听得直教怀疑人生。   说到清河王世子, 程念韫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 很快被她掩饰了过去。   “陛下当时一直在照顾一名女郎, 那名女郎叫做薛快雪,听说是冷宫里面一直照料陛下的宫女。”程念韫说道, “那名女郎当时已经病入膏肓了,听说已经活不久了。”   “陛下到处求人, 还不昔求了谢公,终是把那名女郎的命给保了下来。后来送入宫外医治,听说最近又悄悄入了宫。”   “我怎么没听说有人入了宫?”谢明路皱着眉头。   “这消息很隐秘,我也是贿赂了做饭的姑姑才得知的。”程念韫道,她也不是没做什么事的,为了在后宫活下去, 她可以像杂草一般努力。   可她仅仅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争宠什么的,她没有去想过。   “不过按照世家的心思,你家应是知晓的,不过这种消息,应该只说给你姐姐了。”程念韫很不好意思地说道,确实, 像谢明路这种包不住话,也使不上劲的,给她说了也没用。   “你有没有看过这出戏,《明皇惊宠》。”程念韫歪着头问道,这时候的她,才露出了十五六岁小姑娘的神态。   谢明路摇了摇头。   “就是讲的啊,前朝西边的一个皇帝,挚爱一个宫女,又怕她得了宠其他后宫去祸害她。”程念韫开始摇着脑袋讲述道,“所以就立了一个贵妃当挡箭牌,让别人以为他喜欢的是那个贵妃,别人就去霍霍贵妃去了,没人来残害女主。”   “你是说——”谢明路惊讶地捂住嘴巴,“你是说皇后其实是陛下立的挡箭牌,所谓盛宠只是幌子,他真爱的是者名叫做薛快雪的女郎。”   “你想想,如果他真爱皇后,为何要去提前宠幸唐梦?”程念韫很有道理地分析。   “除薛女郎外,睡一个也是睡,睡两个也是睡。他宠幸唐梦,说不定就是在择风院立一个靶子,让皇后来盯着唐梦,不要去注意到那姓薛的女郎。”   “你瞧,今日皇后娘娘不是来了吗?说不定就是专程来看唐梦的。”   ……   明月辉看到这里,水幕的时间便到了。   她的脸一阵煞白,因为这段时间确实一直关心择风院的家人子们。   听问唐梦在司马沅的太极殿东阁待了一晚之后,她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难以置信居然这么快……   她原本不肯相信的,可那晚上,唐梦对他的好感度飙升到了90……他的体力值也加了整整五点。   游戏里,司马沅去临幸其他妃嫔,一晚上是要扣体力值的,只有临幸唐梦的时候会精神异常兴奋,倒加体力值。   虽说唐梦如今的技巧比不上游戏里,可是已经足以让司马沅兴奋到加了整整五点体力值了。   明月辉几乎是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择风院探视情况。   果不其然,唐梦由于过于‘劳累’没有出现。   一般这种特权,也只有在被司马沅临幸过才有。   本来明月辉是可以查看唐梦的直播的,可不知为何,她的手一触碰到唐梦的头像框,看见她娇媚的容颜,声声叫着“陛下,轻点。”,心里便一阵……不爽。   于是她随意点了个程念韫去看,反正程念韫与谢明路也是后宫美人图谱中的一人,早晚她也要接触的。   没想到两人竟然在讨论这等事,虽是不知深浅的讨论,然而明月辉却觉得,程念韫说得还挺在理的。   是呀,近来她的心思全在择风院里,特别是唐梦承宠后,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去看,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竟然这样着了司马沅的道,她几乎忘了后宫还有个薛快雪的存在。   她对于司马沅把薛快雪安置到泠水院一事,还曾经边吃酱瓜边跟陈凉真开玩笑一般说,越是喜欢一个女子,便越要远离她呢……   想不到一语成箴,焉知司马沅所为不真是为了保护薛快雪……   越想越轴,明月辉惊觉,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越来越有一种游戏里的袁皇后的感觉了。   这样的感觉,真不好呀,她不想变成那种人。   ……   阿言:“……”   当阿言见到明月辉又又又又蹲在房檐下装可怜的时候,他几乎是无语了。   因为谢公是看不到的,【亲亲ლ(°◕‵ƹ′◕ლ),你再怎么装可怜,他都看不见哦!】阿言真的很想给她一个这种双手摊开,然后紧抓她衣领的表情。   明月辉:“不要劝我,我只想孤独一点。”   明月辉以为阿言想要劝慰她,及时贴心的阻止了,她只是想获得心灵的宁静而已。   阿言:“……”   他只想说,【你想多了……】   阿言:“您瘦了……看来最近吃得不好啊……”   听到这个话,明月辉抹了一把眼泪,是瘦了,屋檐也能遮住她弱小的身躯了,终于又可以有那种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感觉了。   “阿言,你在跟谁说话?”屋内,传出了一个清雅熟悉的声音。   明月辉听着想哭,只有听到了谢公的声音,她的心灵才得到安稳。   无论司马沅怎么变,她怎么变,谢公是不变的,他永远如那宁静的清茶,那亘古的高塔,世道沧桑,他好像一直在那儿,一直一直都在她不远处。   她如今几乎每五天来一次,有时站在门口看看他便走,有时要进去讨一杯茶喝。   两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可近来因家人子入宫一事,她总是心不在焉的,时时去探那一头,便急匆匆地回去了。   “是夫人。”阿言高声回答。   “哦?她知晓啾啾生了吗?”谢如卿问道。   啾啾生了?   明月辉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阿言。她心中有些愧疚,明明也是常常来拜访,却并不怎么上心,连啾啾生了这种大事,她都不曾注意到。   阿言给她了个眼神,示意她赶紧进去瞧瞧。   走进门,谢公穿着初见时那间黄昏色的袍子,午后的光洒在他的衣袍上,显现出斑驳的颜色。   他正摩挲着,将一盒小米,一勺一勺地舀到一个浅浅的小瓷盅里。   “夫人来了。”他淡淡地说。   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明月辉鼻子一酸。   天气冷了,为了就近照顾宝宝,谢公将鸟鸟们的窝窝从房檐搬到了床头。   床头的窝窝里,啾啾的四个丈夫站在迎着光的地方,为自己的妻与子挡风,中间啾啾正在嚼着小米,哺喂五六只长着嘴大叫着的小宝宝。   那些小宝宝长得比啾啾还要丑,嘴巴贪得无厌地大张着,老啾啾含辛茹苦地嚼,嚼了之后一个一个地塞进它们的大嘴里。   “它们可真丑,嘴快比脑袋大了。”明月湖仔细观察着这一群毛还没长干净的宝宝。   谢如卿嘴角一扯,勺子一侧,轻轻敲在瓷盅上,发出悦耳的清鸣,“你们天天到底要吃多少,累着你们阿娘了。”   本在嗷嗷嗷嗷叫的宝宝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砸吧砸吧眼睛,无辜地瞧着谢如卿。   啾啾估计嘴都嚼酸了,一下子将那些小米吐了出来,估计又是可惜嚼好了的米,又用喙小小心心堆堆好。   “啾啾,身子比以前粗了。”明月辉悉心地发现。   “当了母亲都这样,前段时间,啾啾身子可宽了。”谢如卿用手指一卡,比划着。   明月辉:“……”   她蓦然有股心酸,外面的世界里尔虞我诈,特别是司马沅的世界,那些大事件件都能引发国家的兴衰。可在谢如卿的世界里,最大的事情,是啾啾产子,她有小宝宝了……   她有家了,谢如卿却没有。   “这一次,又遇到了什么事么?”谢如卿轻轻问她,就像是老朋友的询问。   “我又不是有什么事才到你这里来。”明月辉笑道。   “可你无事的时候又不来……”谢如卿嘟囔道,小小声的,明月辉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有事时来找我,也很好……”谢如卿声音大了点,补充道。   可正是加了这一句,明月辉才更加笃定,她没有听错。   “我来了的……”明月辉也小小声辩解。   她有些愧疚,因为她的那些【来】,不过是遵守约定地来晃一下,并不曾真正在意过他的哀乐。   她潜意识地以为,谢公是不需要慰藉的,他那样强大,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加强大了。   “你说罢……”谢如卿说道,手里放下了银勺,打算认真听她讲。   明月辉鼻子狠狠吸了一口,她知晓,把谢公当成她的慰藉是不对的,可在这宫里,她也只有这一个慰藉了……   “他临幸了一个人。”   谢如卿:“……”   “我是不是很过分,当皇帝本来就应该临幸众人的,可我……却因为这事心中膈应。”明月辉讪笑。   “且今日我才发现,我好像有些嫉妒那姓薛的女郎。她入了宫,在偏僻的泠水院,那里远离是非之地。”   “没有大臣的威胁,威胁她搬去哪里哪里;也没有一群家人子天天念着,更没有那种她必须要成为贤后的责任。”   “……”她说了很多很多。   说到最后,明月辉捂住脸,“谢公,我害怕,害怕自己会变得面目全非。”   ……   明月辉自顾自地说着,一点没有谢公脸色的变化。   从那怡然自得一般的神态,渐渐变了,他有些慌乱地握住那根小勺子,力道一点一点地加深……加深……   过了老半天,他问道,“你害怕,是因你在乎……”   “你心悦他了,对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发抖。   可惜明月辉没有发现,谢公这句话就好像那柄小勺子敲在了她的心湖中,   【铛……】   心湖晕散开来。   “我……我……”明月辉想从浓雾里看清楚自己的心,她不可能心悦司马沅,她怎可能爱上一堆数据呢?   啾啾和四个丈夫叽叽喳喳地叫着,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大自然的阳光流淌进窗棂里,天边的归鸟展翅,院中的鸭子在池塘中游荡,小鸡子一粒米一粒米地啄食。   她忽然被拥入了一个怀抱里。   就那样突如其然,没有任何准备地,身旁的人拥住了她。   她想要挣扎,却感受到那个人身体的颤抖。   她第一次与谢公离得这样近,锦袍摩挲着锦袍,她甚至感觉得到他那宽大的衣衫下面,那具身体是怎样的骨瘦嶙峋。   【他怎得这样瘦?】明月辉在那一瞬间,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样。   猝然间,他的力粗鲁又急切,绝望得无法自持,更无法保持那通身与生俱来的气度。   她以为,他的礼貌与疏离,是从家族中骨血里带来的。   其实不是,他将她抵到了床沿,那吻毫无章法又充满了欲求,他那般冲动地破入,又恨又乱地抢夺,把她的嘴唇都给咬破了。   到最后,明月辉是懵逼的,她压根不知他这样喷薄而出的热情中为何会带有这样的绝望与掠夺。   两个人的嘴唇分开,明月辉呼吸不过来了,抗拒地推了推他。   “你……你……”明月辉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皇夫么,他的妻子不是云帝么……   就算是爱恨,他的感情也应该绑在的是别人身上啊。   “瞎子心悦你。”谢如卿眼睛亮得若琉璃婉转,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嘴唇,一点一点揩拭着她嘴角晕散的水渍……与鲜血。   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正常人,而不是瞎子。   明月辉:“……”   她从未想过,谢如卿会说这样一句话。   谢如卿在她眼中,就是一朵雪山上的高岭之花。   说通俗一点,他就像是那种以她的阶层永远触及不到的男神,那一年她中学转学,遇到过一个少年,他的名字永远只出现在每次考试榜单上的第一位。   从她的名字数上去,要过好几列,好几十行,才能在最顶上看到他。   她曾经在楼梯的过道遇到过他,她很自卑,只能低下头来不敢看。   在人家走过后,才巴巴地去探头看。   后来人家去了他国,又在互联网领域成了大佬,她也只能从国际财经杂志上窥见他的身影。   谢如卿和她的差距,大抵就是现实里那个少年和她的差距吧……   就算她当了皇后,现实里就算她成了最年轻的上市公司高管。   她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只能在别人走过的街道,趴着瓷砖偷看的普通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把瞎子逼急了也会跳墙的!   小瞎:你以为瞎子跟你一个属性?   小渣:汪汪汪!   小瞎、狗子:???   小渣:孤只是想说,孤可以为了狗子赴汤蹈火,来,让辉辉选我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今我来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千岁 20瓶;机器猫也是猫 10瓶;南山子绥、巧克力味潜水鱼 5瓶;今天画完明成化团龙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想试一试的小瞎   谢如卿亲了她, 谢如卿亲了她, 谢如卿亲了她……   明月辉整个脑袋里都在复制这样的弹幕,越打越多,越打越多……快要充满了……   她差点就忍不住去关怀一下谢如卿的嘴唇, 她甚至很想说一句,【男神, 你要不要擦擦嘴。】   当谢如卿说自己心悦她的时候, 她心里不是欢喜,不是悲哀, 更不是抗拒,而是一个下意识的想法, 【她在渎神……】   是她在亵渎人家。   “什么时候的事?”明月辉决定问清楚。   她觉得眼前的青年一定是走入了歧途,可能是孤独症造成的,毕竟这近一年,他接触到的人除了阿言就剩一个她了。   如果谢公的世界只剩下这一男一女两个选择,他选择她也就变成了一件可以理解的事。起码她是个女人,在这一点上, 还是比阿言强的。   “夫人好像很冷静?”谢如卿靠她靠得近近的, 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他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芳尘……只是认为谢公很孤独,这……这并不是欢喜……是……”明月辉脸通红,她在不停地给自己找理由。   “芳尘?”谢如卿危险地笑了起来,那种危险中,又径自带有一点绝望的癫狂, “你怎会自称芳尘呢,你根本就不是她呀……”   明月辉:“……”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抬了起来,“瞎子一直在说服自己,这都是瞎子欠你的,这一次,瞎子都纵着你,还给你,不去打扰你。”   “可瞎子发现……还是无法就这样忍受着你投入别人的怀抱……”   “看看瞎子,别只看他……看看瞎子啊……”谢如卿一声声地呢喃着。   或许他的眼睛早就坏得厉害了,他情绪激动的时候,眼睛里流下来并不是水,而是血。   那样流着血泪的谢公,明月湖从未见过。   不,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流血泪的人,他清亮的眼睛里,慢慢渗出了鲜血,慢慢地……慢慢地……染红了整个眼珠……   明月辉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抽气声,这是谢公吗?   那个淡泊的,没有**的,不染尘世的谢公?   不,他更像是从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鬼,撕掉了他苦苦伪装的外皮,一声声,一声声地,乞求她,乞求她不要夺走他从地狱里爬出来,花尽万般代价,最为珍贵的宝物。   ……   ……   明月辉是逃出来的,她的心更乱了。   临走的时候,谢如卿问她,“若是瞎子没有瞎,你跟不跟我走……阿月?”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一团乱麻,简直就要被他逼哭了。   就在霎时,她推开了他,颠颠撞撞地逃了出来。   阿月……阿月……他怎么会叫她阿月呢……一路上,谢如卿说的那些话都在她脑海里不断地重现,一层又一层,如浪潮一般,向她打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避过众人回的显阳宫,她把自己关在宫里,嘴唇细小的伤口一直在流血,那小伤口不怎么痛,只是偶尔一阵细小的钝痛,提醒这她今日发生过的那些事。   “殿下,别伤心了,今日御膳房做了松鼠鳜鱼,可好吃了。”陈凉真敲了敲风门,她有办法开,可明月辉不同意,她亦不能进去。   “你放着吧,本宫不饿。”明月辉窸窸窣窣答道。   “该死的司马沅……”隐隐约约,她听到陈凉真在咒骂司马沅,陈凉真还以为是司马沅惹到了明月辉。   身为臣子,不应该妄议尊上的,可是陈凉真不是普通臣子,她是司马沅生死与共的友人啊。   明月辉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掏空了,“系统,你给老娘出来!”   周围气息瞬间一凛,明月辉知晓,系统出来了。   “这具身体到底是谁?”明月辉问道。   【……】小系统没有说话。   “聋了,哑了,还是被你妈拿皮鞭打了?”明月辉没好气地低吼。   【总比你被男人咬了好。】系统顶了她一句。   “你——”如果不是系统没有实体,她简直就想一个枕头给系统扔去了。   这什么破系统,跟司马沅一样讨厌。   【玩家粑粑和谢如卿的纠葛,需要摘下头顶剩余的金针才能解锁。】系统说道。   “你们所谓的拆金针,就是把我送去过去的时候,让我自己经历一遍?”明月辉没好气地问,“这是时空悖论!”   【你们人类小说所谓的重生也是时空悖论,不过我们游戏是闭合空间,可以有这种悖论。】系统解释道。   “那我在过去若改变了历史,那现实中的历史也会改变吗?”明月辉问道。   【会的。】系统答。   明月辉:“那我想让谢公避免他的悲剧,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光明未来,也可以吗?”   系统:【你……你不欢喜他吗?】   不知为何,系统的声音小小的,跟平时那种卖萌犯贱的样子不一样,好似被撕开了一层伪装,伪装尽头,是它的孤独与胆怯。   这个样子,跟明月辉熟悉的某个少年,一模一样。   那个想要靠近她,又害怕她离开的少年。   每一次,每一次她都会惹哭的少年。   可惜明月辉并没有发现系统的异常,她全身心都沉浸在被谢公欢喜的震惊中,无法自拔,“不是欢不欢喜的问题。”   【???】系统不明白。   “他不该喜欢上我,如果他的过去不是那样子,他不曾被云帝囚禁,他应该有娇妻荫子,而不是去喜欢上我这种人。”说白了,明月辉是有点自卑的。   她认为谢公这样风光霁月的人,不应该沦落到喜欢上她。   同样,也不应该沦落到被囚禁在这样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要是他出去,外面有的是未婚的女郎,美丽的女郎,娇俏的女郎,每一个女郎肯定都如痴如醉地爱着他。而不是这样,我感觉他在守着我,我对不起他。”明月辉的脑海里,浮现出谢如卿为她缝月事带的样子,在芳华宫孤单地等待她的样子,强忍着不适听她讲述司马沅的样子……   回想起来,她越来越觉得,那样无知的自己,真是讨厌极了。   【就算有再多的女郎……他都只喜欢着你呀……】系统声音低低地嘀咕,那细若蚊足的声音,明月辉同样没有听清楚。   “所以,我如果拔了针,能不能回到过去,改变未来?”明月辉捏了捏拳头。   【理论上是可以的。】系统答道。   “什么叫理论上?”明月辉问。   系统:“玩家粑粑,你若是真的回到了那个时间点,你的所知所想,就和现在不同了。”   明月辉:“我想知道这具身体和谢如卿的故事……我亦想改变谢如卿的过去……”   “我……我还想知晓,这具身体,是否……”明月辉欲言又止。   【你说罢,玩家粑粑,小系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系统安慰她。   “我还想知晓,这具身体是否与清河王有关。”明月辉想到了谢如卿说的那声【阿月】。   好大半天,系统没有说话。   直至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有。】   明月辉深深吞了一口口水,这该死的身体,是惹了多少情债啊……   ……   “主人,主人,您怎么了?”阿言惊惶地问。   他听到了房间内的一阵动静,明月辉跑走过后,他急急忙忙地踱步进来。   发现啾啾激动得跳出了窝窝,产蛋后肥大的身躯有些颠簸地跳到谢如卿面前,企图啄他的衣袖。   啾啾的两个丈夫严防死守地围着窝窝,不让眼前的男人有过激的举动;另外两个则去扯啾啾的翅膀,想要把啾啾扯回来。   床铺很是凌乱,茶杯、茶盅都摔到了地上,碎烂了。   谢如卿坐在绣凳上,眼睛通红,脸颊领口都有血渍,表情有些恨恨的,手自握住床沿,握出了血痕。   “主人,主人……”阿言心头担心急了,这样的表情,好久没在主人脸上出现过了。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在很多年前,送走夫人,他被逼娶了云帝的那些夜里,他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真正的、刻骨的疯狂与仇恨。   那时候云帝用夫人的性命,威胁主人,要他与她圆房。   那时的显阳宫那样大,比这里的太初宫奢华百倍,尤其是云帝把主人放在了心尖尖上,那宫殿处处玉石铺地,连那堆着不用云锦也是上百个绣娘绣瞎了眼睛绣成的。   当时主人已经知晓了送走夫人的老奴是云帝的内应,他觉得夫人怕是已经活不了了。   主人便在圆房的那天夜里,当着云帝的面,将那无可挽回的毒药,倒在了自己的眼睛里。   主人当时是笑着的,阿言躲在重重帷幕后面,听到了那疯狂绝望的笑声,“陛下当然可以随意作弄臣下。”   “你想怎么弄,便怎么弄。”   “您不是派人教了臣下很多姿势么,臣下已经都会了,陛下尽可以躺好。”   “反正臣下一双眼睛,也再也看不见这世上最污浊之物了……”   ……   “阿言,瞎子还是放不下……放不下啊……”谢如卿喃喃道。   “她说,她已经欢喜上他了。”   “可她心悦了新的人,瞎子怎么办……瞎子怎么办才好呀……”   阳光好似也为了他的悲伤为隐去,方才还好好的天,又是有些阴了。   乌云遮天蔽日,眼看,快要下起雨了。   冬日的雨,总是格外的冰凉。   “咱们……咱们把夫人抢回来吧……”阿言蹲下来,一根根从床沿掰开谢如卿受伤了的手指。   他的主人好似不知道痛似地,那些木头渣滓,都扎进了他的肉里。   十指连心,是该多痛。   “可瞎子,瞎了……”谢如卿喃喃道。   “小皇帝不是说,蜀中有药么?”阿言忽然想到了今晨司马沅来的时候,与主人不欢而散的场景。   “他太大胆了,在察觉到吴王司马翎谋反的档口,还想要去收复蜀中。说是利用司马翎母族乃蜀中皇室的身份,想要一箭双雕。”谢如卿不屑的嘴角微微扬起。   “对付吴王翎,是想要坐稳位置。”   “收复蜀中,则是想把握兵权,将实权握在手中。”   “这分明是两件事情,他根基都不稳,理应徐徐图之,这般快速,只是自去灭亡。”   “除非瞎子帮他,否则半年之内,他定会这般被踹下去。”   “踹下去正好,咱们便可带着夫人跑路了。”阿言乐观的说道。   谢如卿摇了摇头,“是瞎子扶持的小皇帝,他便于谢家绑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他要疯,咱们必须陪他疯?”阿言有些不忿。   “也不是……现在还来得及,砍了他的手脚,找人替代他的声音,把他做成傀儡,操纵他上朝。”谢如卿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道。   他没说一个字,阿言的汗毛就倒竖了一片,待他说完了,阿言酝酿了好大半天的感情,才违心道,“好主意啊!”   “瞎子,开玩笑的。”谢如卿旋即说道。   可那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就像是真的要把小皇帝四分五裂了一般。   “瞎子决定陪他疯一次。”谢如卿闭上了眼睛。   阿言:“啊?”   谢如卿:“他不过想早日掌握实权,让他再也不掣肘于世家。而瞎子……瞎子想……”   “重见光明。”   不论小皇帝有没有说谎,蜀中到底有没有药。   瞎子都想——   试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一碗猪jio饭,好腻……腻到不停喝水也解不掉……   其实配的剁椒超好吃,就是太油了……   狗子继续码字了,大家满意今天的内容吗?   小渣,今天也要努力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言实、辰坠、孚之 10瓶;菁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我不是一个人逛青楼   “唐家人子, 今夜陛下召见, 还望好好准备。”小黄门说道。   唐梦发出了嘶哑的回答:“喏”   小黄门走了之后,唐梦扶着腰,半天起不来。   门口的一众家人子面露嫉妒与鄙夷, 【装,教你装, 就知道装!】   陆采薇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能坐视不理,只得扶起了她。   这几日来, 唐梦为司马沅差不多解释了一百来本书籍,搞得几乎声嘶力竭。   司马沅身份尊贵, 她又不能碰着他,只好弯了腰,轻轻避过。这样一个姿势,一做就是一整夜,基本上她的腰都快折了。   回到择风院,她嗓子又哑腰又酸, 偏偏还被懂行的采女当做她在炫耀。   一个个对她没有好脸色, 要不是掌事姑姑,连回来的饭都不给她留。   “你……我知你正当宠,可在别人面前,还是避着点吧……”陆采薇提醒她。   “不,不是……”唐梦只觉得有口说不清。   那叫当宠么?   若是从日日能见到小皇帝,近距离观察他的一颦一笑, 还能喝到太极宫的茶,看着滴漏一点点落下的角度,那确实是【正当宠】。   然而,那并不是她们这些家人子意思里的【当宠】啊!!!   唐梦委屈得都要咆哮了。   她已经旷课旷了好几天了,每当睡颠倒觉睡醒,见到门外有些家人子正在练习当天礼仪的时候,她便一阵欣羡。   那些动作她没学过,不知还来得及补上不……   毕竟才进来的时候,掌事姑姑还很看好她呢……现在……掌事姑姑虽还是对她好,可那种好,已不再是一个老师待学生的那种好了。   掌事姑姑又有了新的夸奖对象,是一个叫做陆茜的世家庶女。   她有种自己不再是老师心头肉的巨大失落感。   为了重新找回掌事姑姑的宠爱,重新成为班上名列前茅的好学生,虽是困得不行,唐梦依然随着陆采薇一起去上了礼仪课。   课上,她昏昏欲睡,好几次神游物外。   几乎是上到一半,她终于坚持不住,“啪”地一声,朝后面栽去,晕倒了。   ……   唐梦晕倒了,太医院赶紧过来问诊,连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陈凉真也陪了来。   “陆家人子,麻烦你将唐家人子手臂的布料再掀开来点。”太医不好诊断,揩了揩额头的汗。   陆采薇嫌弃地瞧了那太医一眼,那眼神很是伤人,意思就是你这水平,也配当太医?   如今太初宫初初建制,皇权遭到世家打压,好大夫差不多被世家垄断了,要在短时间内招到家世清白、医术高明、没有案底的大夫,实属困难。   “若示陆家人子不嫌弃,凉真也懂医,不让凉真为唐家人子瞧瞧。”陈凉真板着脸,她本来就讨厌这些家人子们,更讨厌第一个受到宠幸的唐梦。   她的殿下最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还经常半夜惊起。   殿下又倔,不肯给她把脉,今起为殿下梳发的时候,发现殿下胸间隐约的骨头都出来了。   定是又掉了一些体重。   都是该死的司马沅,还有这该死的狐狸精!   陈凉真没有想到,其实明月辉已经不为司马沅纠结了,在她面前横亘着一个更为惊悚的人物,那个所有人都几近要淡忘的,注定将会老死芳华宫的男人。   这次是陈凉真自己想要来的,她想看看,那个把司马沅弄得三迷五道的女郎,到底长什么样子。   “那就……拜托陈姑姑了。”陆家人子客气道。   “你们回避一下。”陈凉真取下随身背着的褡裢,对这群人吩咐道。   陆采薇很懂地挥了挥手,她本就是贵女中的佼佼者,就算是刁蛮任性,那贵女的礼仪也是惯不会丢的。   从一开始的抵制排斥,她已经习惯于去接受那些看似为难人的□□教导了。   毕竟若是有心想做,这些东西几乎是游刃有余。   她只要做得够好,就有机会得到出择风院的机会。   到时她便能去演武场打听那个人的消息了。   陆采薇本身英姿飒爽,极具威严,她这么一挥手,一群看热闹的家人子随着太医,也就一并退下了。   所有人走后,陈凉真并没有急着为唐梦医治,而是仔细观察了昏迷中的唐梦一番。   美则美矣,可除了美,好像就没有其他优点了。   尤其是浑身呼之欲出的一种小白花的制杖感,连自家殿下的脚指甲都及不上。   陈凉真高傲且挑剔地品评着眼前的女郎。   她捻了手指,为唐梦卷起衣袖,卷着卷着,她发现了不对——   陈凉真看到了那一枚刺红,她赶紧又卷了两三分,那一枚红得惊人的守宫砂简直亮瞎了她的狗眼。   【怎会?!】   陈凉真顺势一捏唐梦的腰身,对方即便在昏迷中,也发出了一股娇媚的嘤|咛。   【这腰,确实又是腰肌劳损之状啊……】   陈凉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司马沅与唐梦在一起的几个夜晚,都是单纯地做运动吗?   不可能啊……   除非……陈凉真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遭天杀的司马沅,你不会吧……”   阿父曾告诉陈凉真,从前有一病例,是这样说的:   夫妻二人同床四年,无一所出,婆母渐渐对那娘子不满,为儿子连纳了三房妾,命其日夜浇灌,结果两年过去,那三房妾室皆为有一人怀孕。   婆母又觉着是这个媳妇儿本身是丧门星,于是嚷嚷着要休妻。   那媳妇儿这几年过得不好,怎么孝敬婆母,还是对她又打又骂,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任由婆母以七出之条休弃了。   媳妇儿本身长得漂亮,遭休弃之后不到半年,又有人下了聘过来,竟是比原先那一家还要好一点人家的继室。   嫁不到两个月,便有孕了。   原先的婆母得知之后,又惊又急,骂着那三个妾室并新娶的媳妇丧门星不说,还拖着她们去医女那儿检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那三个妾室,并那刚娶回来半年的新媳妇儿竟都是处子之身!   婆母实在不愿意怀疑到儿子身上,可也走投无路了,只要又千求万求,拖着不耐烦的儿子去了大夫处。   大夫看后,摸着胡子出来,“是微阳症。”   婆母关心地凑上来,一脸不解,“啥是微阳症?”   大夫觑了这婆娘一眼,悠悠道,“就是那儿太小呗。”   婆母:“……”   于是这个婆母便昏死了过去,听说后来花了很多钱治,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治不好。   到后面这户人家家财尽散,妻妾也都跑完了。   直到那婆母死,也没抱上孙子。   ……   陈凉真从那个病例中惊醒,她用手微微卡了一下,卡出一根豆芽的宽度,再哆哆嗦嗦用小指头一比,比出一粒蚕豆的长度。   【不会吧……】   那她家殿下岂不是这一生都不再有性福可言了……   她是恍恍惚惚跌跌撞撞出来的,陆采薇见她出来了,忙走过去,“唐家人子无事吧?”   陈凉真:“……”   陈凉真面如死灰地瞧了陆采薇一眼,“无事,只是劳累过度。”   陆采薇吁了一口气,方才见陈凉真出来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还以为唐梦出了什么大事呢。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陈凉真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显阳宫的。   出去的时候,她嫌明月辉太颓废;回来之时,她比明月辉还要颓废百倍。   她卡了卡自己手指,想到了那蚕豆一般的体型,闷地一头,哭晕在了床被上。   ……   “哦,唐家人子出事了?”司马沅挑眉,“命人送些人参过去。”   “喏。”小黄门答道。   他敲了敲玉桌,“等等。”   小黄门顿步。   “今晚,就是抬,也把唐家人子抬到太极殿来。”司马沅的声音颇为平静,几近于无情。   做戏已经做了这么多天了,没理由最后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要放弃掉。   “散布下去,就说,朕要亲自照顾她。”   天子的旨意传达下去,不一定是给择风院听的,也不一定是给显阳宫听的,还有无数双耳朵,在听着。   司马沅就是要给那些人听的。   ……   华灯初上,花街热闹非凡。   香车宝马穿梭,踏在冬末初春的花路之上。   “诶诶,你听说了吗?”行人之中,有人交头接耳。   “花街最近已经死了八名□□了。”   “病死的、落马的、死在床上的、失踪第三天见到浮尸的……”   “怕是这花街撞了邪了吧……”   一辆慢腾腾的马车经过,这辆马车并不华丽,只是一辆普普通通的乌木马车。   只见一个少年掀开了帘子,瞧着这红袖招摇、灯火繁华的模样,掀开嘴皮冷笑,“就算死再撞邪,也撞不过男人双腿中间的那根东西!”   就算花街发生这般邪门之事,还是热闹依旧……这里的人啊,为了自己的一己**,连鬼都不怕。   “你不也是男人?”抱臂坐在车上的另一名少年说道。   灯火照在他的脸上,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长相,可那声音,却止不住是上位者的冷峻。   “陛下说得是。”掀开帘子的少年身材健壮,身量颇高,神情佻达又倨傲。在这建康城里没几个认识他,可在那清河,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那清河王家的混世小魔王——   清河王世子沈忌。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戴了人|皮|面|具,被他称作陛下的,则是如今人人都以为正在宠幸唐梦的新皇——   司马沅。   “陛下,你逛过青楼吗?”沈忌笑嘻嘻地靠过来。   “你不该问我,该问里面的那尊大佛。”司马沅冷冷地道,他靠在背椅上,似在思考什么事情。   那煌煌的灯火顺着车帘微微流进了最底出,那里亦坐着一个男人。   光芒只堪堪洒了他半张脸,虽是带着人|皮|面|具,依旧掩不住那好看的骨骼脸型。   光随那利落的线条流泻下来,形成了一个半明半暗的剪影。   男人没有说话,他似乎习惯了黑暗一般,习惯了黑暗加诸于他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渣:老天作证,我没有一个人逛青楼。   小瞎:……   沈忌:……   辉辉一把揪住小渣的耳朵:格老子的……   狗子明天看情况更新哒,明天约了美美的妹子去吃海鲜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8374876 90瓶;二三三三三 20瓶;汪叽的饱饱、冻住不准走 10瓶;白开水、阿呆- 第129章 青楼进行时   大宅里, 年轻的将军正在与自己久别重逢的老母亲用饭。   “法生, 以后你管管稚儿,少去那种地方。”老妇人叹了口气。   老妇人年届六十,身材微胖, 却神情坚毅、精神矍铄,一点也不想世家大宅里其他弱柳扶风的老太君一般。   她虽不美, 眉眼不细致, 可行坐都是气场,一看年轻时候便是堂堂当当的女红豪杰。   她称【法生】的男人简单束了个发, 白衣白袍,正往嘴里塞一块红烧肉。   他正是清河王沈南风, 沈南风,字法生。   一般人们只敢尊称他一声清河王,或是将军,很少有人能够直呼他的字。   他听完妇人所说,无奈地眨了眨眼睛,“干娘, 你管得住他么?”   老妇人是昨日才到的建康, 历经长途跋涉,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汲了一口稀粥,“管不住。”   沈忌从小就是清河的土霸王,连襄王司马越都打过,还有谁不敢打的?   妓院这种地方, 他从小就喜欢进去听评书、看热闹,一众妓子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哪个敢做他生意啊,全都陪着他玩清水游戏。   所以就算沈忌进了这种秦楼楚馆,家里的两个大人也依旧稳坐泰山。   尤其是这位干娘,一点也不像其他家里的老太君这样,见到孙儿不上进就慌得一逼,无法管住家里小霸王的老人家,深深相信时间的力量会感化这位小少年。   多少年过去了,小少年从清河的小霸王,变成了整个江东的混世魔王,老人家也只得带着无奈地淡淡承认,这也算上进的一种吧。   “这次他是奉旨逛那秦楼楚馆,跟平时不一样。”清河王安慰干娘。   “你们现在那皇帝,跟以前还真不一样。”干娘淡定道。   沈南风:“挺好的。”   干娘幽幽觑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挺好的就安定下来吧,她走了很多年了。”   “养大这孩子也算安定了。”沈南风夹了一块鲈鱼给干娘,他知干娘又想要给他张罗婚事了。   “儿子也没为她守身如玉啊,只是儿子不想成婚罢了……”沈南风道。   “唉……她当年……你们……唉……”干娘想到了什么,想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那些说不明理不清的情绪,都随时间淡去了,“要是你真的想娶,哪里还找不到人,只是谁也不是她罢了。”   前几个月,沈忌为京口招募了足够的流民之后,就把烂摊子丢给了沈南风,北上至清河境内去接留在那里的干奶奶过来。   沈南风本就甚少回家,一直戍守边关。   这几年沈忌也被沈南风提了去,沈南风没有纳妾,家中女眷也只剩下小时候认的干娘,也就是沈忌的干奶奶。   那干奶奶姓贺,是一战死将领的家眷,幼子没保住,婆母也死了,自己孑然一身。在沈南风还年幼的时候接济过他,便被他尊为了母亲,好好侍奉。   沈家在建康安定过后,沈忌早打定了注意去接干奶奶贺氏回来住。   此时长江以北大部分地区已被周满占领,沈忌带了一支小队,潜行北上。   幸而那周满还念着之前对沈南风的保证,没有动过清河境内的一草一木,那贺氏本想留在清河安享晚年的,她本就孤身一人,既然沈家父子走了,她也自坐庵堂,用余生为他俩祈求平安。   没想到沈忌竟然冒着万分危险前来,贺氏果断舍弃了王府里的金银财产,只匆匆带了从前的一些旧物,便与沈忌一同偷偷南下。   又是历经了多方险阻,才终于到了建安。   今日原本小皇帝召见沈南风前去的,可沈南风说了要陪伴相别多年的干娘,随手支使了闲下一日便爱逗猫惹狗的沈忌代替他过去。   “你们这皇帝的爱好还挺特别的。”贺氏嚼了嚼玉兰片,不由说道。   以前那个女皇帝,顶顶的坏,贺氏本就是女中豪杰,很看不惯云帝一些阴私做派。   不过这个听说只得十六岁的小皇帝倒是挺好玩的,竟然专程通知法生陪他逛妓院。   沈南风:“……”   “干娘,小皇帝事出有因。”沈南风抹了抹头顶的汗,干娘啥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直白了。   “干娘懂,你们男人嘛,干这种事总是迫不得已,事出有因的。”贺氏很理解地拍了拍沈南风的肩膀。   毕竟南羽军的将士到沈家来,贺氏还要给他们准备秦楼楚馆一日游呢。   他们这种有今朝没明日的人,何不活得再逍遥一点呢。   “不……真的不是……”沈南风扶着额头,企图微弱地辩驳。隔墙有耳,这种事情是不能对阿娘讲明的,这种特殊时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老板,一间房,三个姑娘。”前面开路的仆从朝老鸨比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其实就是“三”这个数字,不过小拇指像是闭合不了一般,翘起了一个独特的幅度。   在一般人看来,这是每个人的习惯差异。   风情万种的老板一瞧,神情在彤彤烛火中燃起了鎏金的光芒,她意味深长地瞧了后面的司马沅一眼,轻轻点头,像是在确认示意。   随后旋即笑开了,“春花儿,带几位贵客去眀岚间。”   小案摆满了花枝,青丝地毯铺就,博山炉中燃着让人兴致勃发的熏香,这是这家花街画舫最好的房间。   三个男人坐上了桌椅,表现却是大不相同的。   沈忌大大方方地横着椅子坐下去,捻起一枚茴香豆,嚼得咯吱咯吱响,“三位姐姐坐呀,不要客气,一人边上坐一个。”   三个男人中,只有沈忌没有易容,故而沈忌看起来长得是最好的。   一个与沈忌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羞羞涩涩坐到了沈忌身旁的绣凳上。   “他近日与妻子闹了矛盾,须得一枚解语花似的姐姐,才能得安慰。”沈忌笑嘻嘻地指了指司马沅。   司马沅虽是易了容,那通身的气度令人折服,那冷然的气场又让人不敢靠近。   “啧啧啧,你们看看,与我家姐姐绊了几句嘴,便臭脸子了。”沈忌大声一笑,从两个姑娘中挑了个较为伶牙俐齿的,“去陪陪他,教他知晓别的女人有多好。”   “你真是个坏东西!”那一股机灵劲儿的姑娘逗弄着点了点沈忌脑袋,“自家姐姐墙角都要撬,你姐姐听了该多伤心。”   “非是如此,我不过是让这榆木脑袋懂得哄女人罢了……”说着他一个劲儿,将那姑娘推向司马沅怀里。   司马沅一避,顺手着了姑娘衣领一提,将那姑娘提到绣凳上坐好。   “嗤嗤,还害羞呢。”姑娘打了打司马沅。   少年有些嫌恶,却还是没有说话,紧紧皱着眉。   剩余一个较为沉静的女郎,小步子自顾自地坐到了自进房间以来,最为安静的男人身旁。   那男人着了一身黛色袍子,整个人坐在最角落里,他高高的,脸上有着半明半暗的光彩。虽是容色一般,却有一种飘然出尘的味道,那种味道蕴含在了他的骨血里。   “要不要喝酒?”女郎问道。   就在沈忌开玩笑说着司马沅与其妻子关系的时候,女郎敏感地察觉到身旁男人周身气场轻微的改变,他整个人都怔然一绷。   原本沉静的男人朝前面摸索了一番,没有找到酒杯。   “你……你你看不见?”女郎震惊了,眼前的郎君怎么看也不该是瞎子啊……   “嗯。”郎君答道。   一看,他就不同于来此的两个少年,他是个男人,就像是两人的老师一般,是个沉稳、成熟而又温和的男人。   她忙找了酒杯,又斟了一壶梨花酿,递到他手中,“郎君,咱们这里的酒有些醉人的,少饮一点。”   她说话的时候,甜甜的,吴侬软语。   男人也勾了勾唇,“好。”   ……   门口的人贴着门,静静听着门里的动静,待知悉之后,蹑足去了相隔好几间的另一间房。   “主人,那房间里不过只是几个年少轻狂的小子,碍不了事。”暗卫说道。   “吾一开始便说,吴王多虑了。”一个身穿朱红长袍的中年男子道。   他细长眉、丹凤眼,脸上敷着厚厚的粉,美须倒挂,一看年轻时候便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小心驶得万年船,吴王想得没错。”一个略显敦实的蓝衣男子道,他虽不甚好看,却打扮得华贵又干净,整个人凸显出一股威严感。   “王家主说得对。”朱红长袍的男子连连称是,他是皇帝敕封的民曹尚书,靠着美姿颜与察言观色升上来的,他还有一个好姓,姓庾。   姓庾名闵,新野庾家。   而那敦实的蓝衣男子,则是当今江州牧、元阳郡公,琅琊王家的家主王裳。   在坐还有几名要员,皆是为上首的王裳与吴王翎是瞻。   吴王翎身着一身黑衣,脸上戴了一个遮盖全脸的白玉面具,他坐在上首,听着下面人的恭维,手指敲打着桌面。   和在场所有以风流恣意著称的世家贵族不同,吴王翎穿着谨慎,连手腕也牢牢实实包牢,即便是这样,还是看得到手指斑斑驳驳的刀伤。   这便是当初判断失误,前往长安,最后被周满捉住所留下的耻辱的痕迹。   没人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少折磨,只是被清河王沈南风救出之后,他整整四个月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再次出现之时,他已经成了这副鬼样子了。   “几个年少轻狂的小子?!”司马翎讪笑,仿佛对一切正常人都怀着深深的恶意,“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须得时时刻刻监视着他们,这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卡卡卡卡卡文了……昨天去上了香,走了太多路,就睡着了……   狗子在努力码字中,争取不卡文,每章都多多多多字数……给大家鞠躬了,爱你萌!!!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oooooops 206瓶;清风徐来 50瓶;言实 20瓶;辰坠 10瓶;jiajia、四月 5瓶;南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做戏   【那人又来了。】司马沅敏感地察觉到了人的所在, 勉力以心音相传。   他武功只是明月辉勉勉强强传了个底子, 再由沈南风教导,其中心音的部分是平楚老人的独门绝技,明月辉与沈南风的武功却很神奇地非常相通。   经过沈南风一段时间的教导, 他差不多结结巴巴会用了。   【听到了。】沈忌用熟练的心音传道。   沈忌是沈南风的儿子,也会心音并不出奇。   【左上角, 转申时方向。】谢如卿敲了敲酒杯, 接着他们的心音。   司马沅:【???】   沈忌:【???】   谢如卿挑眉:【怎么了?】   司马沅与沈忌同时道,【怎么你也会使?】   谢如卿一掀唇, 并不想理两个小年轻,【佳人相授。】   沈忌与司马沅都没意识到这门秘法的私密性, 沈忌无所谓地挑挑眉,甚至听到【佳人】二字的时候,还嘿嘿笑了两声。   司马沅总觉得哪里不对,若有所思地蹙眉。   监视的人去而复返,意味着三人的做戏不能停留在只是声音上,还必须与召唤的女郎配合。   【你们不用担心, 这里三名女郎皆是风月楼老板的心腹。】司马沅用心音解释道, 此前他已经向沈忌大致交代了,怕谢如卿不明白,特意又说了一遍。【风月楼老板的养女为这几日被杀□□中的一人,结案之时说的是意外落水身亡。实则她死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却硬是被篡改了大理寺的案底。】   【事发那日,她被叫到了一处豪富之家, 关系人说那边有泼天富贵,给钱多不便透露姓名。那名受害女郎便去了。第二天未归,第三天找到时已经是一具浮尸了。】   【风月楼老板通过关系,查到压下此事的正是吴王。】   所以侠义心肠的老板不想让养女枉死,决心报仇,正巧遇到了想要抓住吴王把柄的司马沅。   他用心音传达的时候,也暗自写字,令三名女郎了解如今的事态。   那三名女郎,尤其是坐在沈忌边上,年龄颇小的乖巧女郎,颇为义愤填膺地点了点头,“不知郎君何姓”   “沈……”沈忌不明所以,他不过喝个酒而已,还要来一场心与心的交流么……   “望沈郎君爱怜。”小女郎言罢,扶着沈忌的肩膀,一屁股坐到了沈忌的大腿上。   沈忌:“!!!”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沈忌脑海里写满了这几个大字。   他是很爱逛青楼楚馆没错,可是在清河,就没有□□敢往他大腿上坐,一个都没有!!!   沈忌这才认认真真瞧那小女郎的模样,见她眉眼细细的,五官乖乖的,神情却颇有一种义愤填膺的倔强。   他神情一阵恍惚,眼前的小女郎渐渐与那个把他捆起来,还把他的情义轻掷地上的死丫头重叠起来了。   思及此处,他本来无措的神情一扭,狠狠一搂小女郎的腰身,“小女郎如何称呼?”   小女郎红着脸嘤咛一声,“青青。”   青青,真真。   青青,真真。   青青,真真……   真真,真真,真真……   沈忌一咬牙,手中执起一个银质酒杯,豪气干云道,“来,青青,陪爷喝酒!”   司马沅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忌把那个叫青青的□□抱在大腿上,他身材高大,青青则又娇又软,就跟抱了个娃娃一般。   沈忌像是在发泄什么一般,不要命地让青青灌他酒。   司马沅本想让沈忌与谢如卿装一装的,可他没想过沈忌会这么拼。   这般逼真的态势,绝不是随便装装就能出来的,这是考验臣子对主上的忠心的时候了!   【真是好狠一男的。】司马沅这样想着。   蓦然间,他发现自己身旁那伶俐的女郎正直勾勾瞧着自己。   “郎君,不若……不若咱们也来喝点吧。”伶俐女郎道,肥厚的屁股一挪,正想往司马沅大腿上坐。   司马沅只觉那劣质的香气袭来,一点不似媳妇儿那般清癯美好,两手一捻,揪住她的衣领,与她拉来两个身位,“喝酒便喝酒,别动手动脚的。”   那伶俐女郎脸色一垮,颇为委屈,“郎君,你是嫌小芙不好么?”   对啊,哪儿哪儿都不好。司马沅嫌弃地瞧了她一眼,脸太艳俗,胸又太大了,一点美感也没有。   像媳妇儿那样的胸多好,小小的,平平的,一只手能揉两个还有余,别提多舒服了。   司马沅每每想到他家媳妇儿的时候,便一点也不像一个帝王,而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审美被明月辉扭曲了,反而明月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好的,美的,正确的。   “嗤……”司马沅正准备说话,忽而听到一声自嘲一般的轻嗤。   他转过头去,发现是谢如卿。   他苦苦地喝着酒,又自嘲似地摇了摇头。   “马小兄弟,还真是为家中妻子守身如玉啊……”谢如卿轻轻道。带着某种向往,带着某种遗憾,又带着深深的欣羡。   【可马小兄弟也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做戏也认真一点。】谢如卿暗自以心音道。   司马沅垂首,似是在做思想挣扎。   “小芙,他非是嫌你不妙,不若咱们玩点有趣的,开一开马小兄弟的眼界。”谢如卿蓦然开口道。   司马沅猝然抬头,不敢相信谢如卿说的话。   他只知谢如卿清风霁月,却不知他那风光朗月背后的真性情。   “咱们来玩行酒令,输者便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可好?”谢如卿说道,就算是这样的场合,他的声音依旧温润而自持,让人如沐春风,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好,好!”那名叫小芙的伶俐女郎拍手称是。   “谢家哥哥……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司马沅疑惑。   “以前打仗的时候,你谢哥便经常与兄弟们玩这个。”谢如卿喝了一口酒,似有些怀念“最惨的时候,你谢哥哥光着膀子在外冻了一夜。”   可惜当年铁马冰河,如今都成一场旧梦。   ……   “吴王应当放心了,看来只是一群纨绔子弟。其中一个似是谢家子,风月楼老板见钱眼开,将他们安排到天字房也不出奇了。”身穿朱红袍,官拜民曹的庾闵劝道。   他觉得司马翎是太过小心了,自从被周满抓住,遭到周满虐待,被救回之后,又失了皇位过后,司马翎整个人就变得阴晴不定、可怕至极起来。   若不是司马沅这小子太过可恶,非要为流民安户籍,损害世家利益;   若不是司马辞这只知追着女人跑的憨逼太不中用,一点担不起扶持大任;   他们也不会再找到吴王司马翎,毕竟……那张脸实在是太不美型了。   “谢家?”司马翎轻哼,嗓音沙哑,充满了杀意,“那谢如卿果真是瞎了眼,不去扶持司马辞、司马越,反倒看上了那个贱种。”   他说【贱种】二字之时,在场均吸了一口冷气。   人人皆知当今天子司马沅出生不妙,尚未即位之时,不少人对他多有鄙夷。然如今司马沅已成天子,谁还敢对他的出身多加置喙?   尤其在这种场合。   也只得身份尊贵的吴王能有此言了。   吴王司马翎,乃是曾经备受宠爱的庞贵妃之子。   庞贵妃乃是当年尚为云皇后的云帝的闺中密友,故而在庞贵妃过世之后,云皇后对吴王司马翎多为照顾,并没有像对待哀帝其他皇子那边极尽打压,反而荣宠不断。   吴王翎本身长袖善舞,又生得一副好相貌,导致世家也愿意与其结交。   在司马氏被严重打压的云帝时期,吴王翎可谓是最炙手可热的皇族了。   当年云帝只得一女,莫家又扶不起来,若云帝与谢皇夫未有子嗣的话,所有人都以为,以后吴王翎是要继承皇位的。   拥有这般花团锦簇的曾经,也怪球不得他会不忿自己与司马沅天差地别的境遇了。   毕竟那司马沅啊,是贱婢之子,从小生活于冷宫,从未有人想过,这样一只生于卑贱的小老鼠能成为万人之上的那个人,封神俊美,气势非凡。   而曾经一呼百应的吴王翎,却因一时的决策失误,成为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吴王切勿妄言。”江州牧王裳轻道,在场只有他敢于反驳司马翎,“天子在朝一日,我等终须叩首跪拜,心悦诚服。”   “好一个心悦诚服。”吴王翎阴阳怪气道,却也不敢再多加妄言。   “若不是陛下执意为流民编订户籍,掏了世家根本,咱们也不会走上这条路。”王裳道,随后,瞧了吴王翎一眼,“吴王若还想好好与我等谈,便立出一个态度来。”   “我们是为大梁,也是世家的百年大计而坐在这儿与吴王谈,非是个人的小情小感。”王裳立了立领子,“这一点希望吴王明白。”   司马翎阴恻恻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明白的。”   一边是王家家主、江州牧王裳,一边是吴王司马翎,在场的人不敢站队,只得默默叫苦。   他们本是来谋事的,如今上位的心都不齐,如何谋事?   有不少人已经后悔上这条船了。   一开始上船,不过是因着王陆两家的名声,还有吴王司马翎的个人魅力。   其实皇上编户籍,也上不了他们这些小世家的根本,从长远来看,反倒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结果陆家因陆采薇一事与王家拆伙了,现在吴王司马翎也跟中了邪似的,从一个俊美男子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听说见过他长相的人都死无全尸,那花街的八条人命,都在他身上呢。   可无论如何,他们坐在这里,已经被架得下不来了。   ……   有人提出在春猎中行事,这是司马沅定都建康的第一个春天,他为了安抚人心,只要在朝堂上稍作一提,春猎一事便能定得下来。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有道理,便开始商议朝堂上如何哄骗,劝服小皇帝定下春猎之事。   一群人谋完事之后,吴王司马翎拍了拍手,一群女郎鱼贯而入……她们个个衣着只一件纱织外罩,容颜娇美,身子柔弱无骨。   很多人吞了吞口水,已经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鸡的感情已经明朗了对吧!!!   妹子,放开那只沈鸡,这是我家真真的!!!!!!   狗子今天吃了火锅,好饱饱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南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吴王挨打   司马沅几人在这边喝酒, 谢如卿不停用心音传达隔了几个厢房那几人的密谋。   眼睛瞎了, 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耳朵好使。只要想听,连支末细节都给你通通一网打尽。   原本这一伙人还有数次密谋, 只有这一次,司马翎与王裳两个当事人亲自会了面, 所以司马沅也还以最高的礼遇, 自己亲自来听壁脚。   【监视我们的暗卫已撤,王裳等人也已离去, 还有部分人领着各自的女郎去了其他房间,那间房只剩下了司马翎。】谢如卿用心音说道。   听到暗卫已撤, 司马沅一推酒杯,跑到了栏杆外,呕了起来。   他自小生活在冷宫中,本就不擅长饮酒。江上冷冷的风吹拂着他的面部,画船的光影在他的面部闪烁。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微弱且惨烈的呼喊。   “啊, 啊, 救命,救救我……唔唔唔……”是隔了几个房间的那处传来的,正是司马翎的房间。   “不是说那只有司马翎一个人了吗?”司马沅回过头来,看向谢如卿。   “瞎子还没说完,你便打断了……”谢如卿耸了耸肩,也很无辜。   “马家哥哥、谢家哥哥, 你们救救她!”青青一边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沈忌,一边焦急道。   那里面是方才进去的妓-女,此时正遭受着司马翎的折磨。   以往司马翎行事,还要把人送往家里,今日看来是被王裳给气着了,见王裳的人还没走干净,故意发泄示威呢。   “真是愚蠢,他越是发泄,王裳与他便越是离心,连司马辞的心智都不如,还来搞谋逆这套?”谢如卿嗤笑,“他以前舔莫唤云脚趾的时候,可没这么蠢。”   “孤第一次发现他在谋事,便是他在花园里折磨一名女郎。”司马沅涮了一个口,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办,“吴王府隔壁正是汝南王府,或许是天太晚了,他以为没人,有些肆无忌惮。”   “可是恰恰是当晚,汝南王司马辞与王妃裴浅便在花园里。”   谢如卿:“……”   沈忌:“……”   至于两个人到底在花园里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件事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以至于身为瞎子的谢如卿,以及烂醉如泥的沈忌都浑身上下一个寒颤。   “那……那……如今救是不救?”沈忌勉力抬起了脑袋,他满脸通红,路都走不稳。   司马沅看向谢如卿,发现对方嘴角含笑,似乎有了主意。   他细细一思索,果真现在有个主意,不但能救那女郎,还能在朝堂之上将那吴王翎的狠狠打击一番。   他旋即从怀里摸出了一袋金瓜子,交到小芙手中,“拿去,找几个流氓分给他们一半,再叫他们上船,将另一半洒向大堂的宾客。”   “就说,三楼有人欺负你们的女郎,谁能揍他一顿,还有更多的金瓜子可拿。”   当感受到金瓜子重量之际,小芙睁大了眼睛,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这……这……”小芙结结巴巴的,赶紧推了回去,这怕是能买一船的人了。   “无价宝易得,佳人再难得。”司马沅本来想说【人命关天,哪里是用钱能取舍的】可这样说太不文雅了,他有种不能在谢如卿面前丢份的感觉。   不要丢份,谢如卿会笑。   不要出丑,谢如卿会大笑。   不过谢如卿还是笑了,他轻轻咳了咳,“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你是个好学生,领悟得很好。”   司马沅赧颜,点了点头。   他感觉自己在谢如卿面前还是丢份的,他的文化程度经过短时间的集训,还是没达到世家公子一般出口成章的地步。   如今他对着谢如卿,就如同一个冷宫里的弃儿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天子骄子一般。   明明谢如卿与他丝毫没有竞争关系,他还是潜意识地感觉对方十分危险,真是奇怪。   不过小芙哪里看得到这些细小的计较,她眼含热泪地握紧了那袋金瓜子,就像握住了她小姐妹的性命那般。   ……   【滴滴滴滴……】系统又开始叫了。   明月辉揉了揉眼睛,很想关了这个脑中的闹钟。   【玩家粑粑,亲儿子又增加后宫好感度了!】系统欢快道。   “闭嘴!睡觉。”明月辉翻了个身。   【这次增加得尤其的多哦!】系统紧接着诱惑她。   “你再说话,回去以后律师函警告。”明月辉危险的起床气释放,“况且唐梦都90好感度了,再增加下去,得提前出单人he结局了吧?”   he结局,也就是好结局的意思,男主与妹子可在这个结局里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单人he,则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结局。   如今司马沅与唐梦夜夜缠绵,料想如此下去,唐梦好感度早晚也会到达100的。   【不是唐梦,是魏芙与张青,张青的好感度上升了20点,魏芙好感度上升了25点之多。】系统就跟氪了金坷垃一般,快活似神仙地说道。   魏芙……张青……   明月辉眼睛一眯,怎么会是这两个人?   这两个后宫的存在感不高,是司马沅逛妓院时候随机搜索出来的剧情妃。   可她们俩现在定是还在建康某个青楼里啊,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涨这么多好感。   明月辉心中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会吧……”   她打开后宫美人图鉴,找到了魏芙的面板,毫不犹豫朝上面快速一点。   只听那魏芙立绘娇喘一声,“啊,陛下,慢点慢点……奴家的腿不应是这么折的,好害羞……”   明月辉扶额,果真是有点辣眼睛。   随着立绘翻面,直播的小按钮渐渐显现,明月辉赶紧点了下去。   水幕升上来,画面里是一个拥挤的大堂,红澄澄的帷幔挂满了边边角角,许许多多的人哄闹着,看上首舞台的女郎搔|首|弄|姿。   忽然,几个人在中间大叫:“打人了打人了,明欣阁有人在打阿醇女郎,兄弟们,快跟我上啊!”   随后,满天的金瓜子洒了下来,一粒粒黄金在灯火中璀璨发光,那些都是诱人发疯的魔鬼。   就在下一瞬间,所有人都疯了。   人们哄抢着金瓜子,成群结队朝明欣阁奔去,人群散去,明月辉才看到了魏芙的模样。   这个女人跟游戏里的描述差不多,属于让司马沅沉湎于她的温柔乡的类型。   不瘦,该有肉的地方十分有肉,摸起来的触感非常舒服还余韵十足。   明月辉记得,当时在青楼里第一次见了她过后,就控制不住自己一双贱手,斥重金将她带回了皇宫。   有段时间内,特别喜欢宠幸她。   因为每次进她的宫室,这妹子都尤其地主动,还与司马沅开发了很多新的姿势与技能。   然而此时的魏芙站在人群中,拍了拍手,眼睛亮堂堂的,望着人群远去的方向……   画面就从这里中止了。   明月辉心头一阵mmp,她这时才意识到5分钟的时限有多么坑爹,让她在想看一件事情时总不能尽兴。   【玩家粑粑,你还有观看两个人,没人五分钟的权限。】系统提醒道。   明月辉点了点头,她思忖了一番,魏芙此时所在,像是一个青楼画舫中,也就是在这里,她对司马沅的好感莫名增加了25。   25,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也就是说,司马沅此时,也肯定是在这里。   “我要看唐梦的!”明月辉一个激灵。   她以前都拒绝观看唐梦的直播,内心害怕看到司马沅宠幸唐梦的样子,可现在这种情形,不得不让她怀疑了。   只见水幕一变,缓缓出现了明黄色的灯光。   一名女子坐在小案上,那眼皮在打颤,真的很想闭很想闭,可身旁的太监却在不停地催促,“唐家人子,赶快画啊,陛下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画……画……”唐梦眼皮打架,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大人,您看……这画行吗?”   小黄门一瞧,皱了眉头,“可不行,这郎君是陛下没错,可这女郎怎么看也不像皇后娘娘啊……”   “陛下托付您为帝后同房设计姿势,是看得起唐家人子的能耐,可不能让陛下失望啊!”小黄门捻腔拿调道。   滴漏缓缓,明月辉的心卧-槽卧-槽的……   那小黄门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叫为帝后同房设计姿势啊!!!   一股突入而来的羞耻心从脚指头蔓延开来,一直蔓延到了头顶。明月辉揪住了自己的头皮,还是止不住那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那遭天杀的司马沅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真的不感到羞耻么?   以前明月辉还在想,司马沅好歹也是器大活好的,若是真要走肾,也不是不行。   她作为一个成熟的女性,是需要身心滋养的,司马沅就算只是一团数据,也是这个游戏最优越的数据。游戏里把他描述得这么厉害,她试试也不是不可以。   而现在,她只觉得打死也不能跟司马沅睡了,死也不能让这熊孩子如愿!   【对,就算跟谢如卿睡,都不跟司马沅这个该死的小冤家睡!】明月辉笃定的想着。   过了老半天,她才意识过来,自己又一次提了谢如卿的名字。   她怎么又想到他了……明月辉摇了摇头,企图抹去那个午后的吻,那灼热的、濡湿的让人头脑恍惚的亲吻。   不,也不能跟谢如卿睡……她要离谢如卿远远的,她要让他认识到,他欢喜上她完全是一时的头脑发热。   “系统,你给我看看那张青到底在干什么吧。”明月辉使用了今日的最后一个名额。   【好哟。】   画面一转,水幕里闹哄哄的,好似很多人冲进了一个房间殴打一名郎君。   那个名叫张青的小姑娘冲到了里屋,脱下自己的罩衫,裹住了里屋一名满身伤痕瑟瑟发抖的女郎。   那被殴打的郎君戴了个白玉面具,混乱中,有人扯下了面具。   所有人一阵惊呼,有人甚至忍不住,当场吐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大半张脸被削去了五官,有一些肉腐烂了,有一些肉留下了黑色的痂……   混乱中,明月辉瞅到了沈忌的模样,远远的,还有两个很熟悉的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买了一个新电脑,今天一直在装软件,一直没码字,啊啊啊啊……   不行了,今晚要熬夜码字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辰坠 5瓶;今天画完明成化团龙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站错cp   所谓法不责众, 就算是吴王翎带了暗卫, 面对浩浩荡荡的人群,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出着实将吴王翎与王裳的党羽吓了个半死。   第二日,民间便流传起了吴王翎的风言风语, 说是他残暴若商纣再世,那八条□□的人命都在他身上的, 不过大理寺官官相护, 给瞒了下来。   还有啊,就是吴王翎那张脸。   哪里还是洛阳时期的玉面郎君, 分明是地狱来的阎王罗刹,跟他的恶言恶行正好匹配!   惨还是吴王翎惨, 一失了民心,二失了康健。   自那日起,建康城中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被请了过去,听说被打得差点没续上那口气。当时没有人知道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吴王,所有人都看在金瓜子的面子上狠揍的,完全没留情面。   新皇上朝的时候, 还着重提了这件事。   司马沅说话之时, 王裳一脉根本不敢吭声。   当时很多人正干那事干到起劲,人流一涌过来,不少地痞流氓趁乱打开了这些房间的门,引着人群来抢东西。   故而大多数王裳一脉参与谋事的人是被看见了脸的。   司马沅当然没有放过他们,他故意点了几个名字,说是御史台参了他们一本行止不端, 竟敢聚众□□,枉为人臣。   司马沅这么一说,王裳一脉倒是松了一口气,起码小皇帝是没发现他们暗自谋事的,罚行止不端之罪,无论是罚俸数月、闭门思过还是暂调岗位,这在聚众谋事面前,都是些小惩小罚了。   虽很是难受,却也是可以接受的。   “天家名声不容玷污,然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   “此次吴王之事疑点重重,孤相信皇兄之清白,故遣大理寺重新审查花街女郎之案。”司马沅坐在高高御座之上,一字一句道。   他已经适应了皇帝这一身份,这个身份就好像天生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他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具有不容侵犯的威仪。   “不过……自吴王被送回之后,孤确实甚少过问过这位皇兄。听说吴王竟面部有损,孤竟无从知晓此事,此乃孤之过……”司马沅叹了口气,“想当年,吴王貌美之名,就算孤在深宫之中,亦有所耳闻呢。”   “可惜了……”   这个年代对容貌的在意程度甚至超过了才华与德行,游戏里与原本的朝代不同,平常人有两种晋升通道,一种是举孝廉,一种是科举。   若是举孝廉,不但要看平常的德行与孝道,更要考察这个人本身,如果这个人长得好,那么会在当地选官那里加很多分。   在朝的众位大臣,绝大多数皆是仪表堂堂之辈,其中一些的爱美程度比家中夫人更甚。   司马沅此话一出,相当于官方盖章吴王被毁容的事实了。   如此这般下去,吴王翎的声名在大臣心中会更加不堪,他以往积累的人脉与支持度也会持续走低。   用人道关怀的口气,说出惨无人道的话语,这大抵就是帝王权术了。   ……   此事就在司马沅的官宣后翻篇了,紧接着,民曹尚书庾闵站了出来。   说道此乃定都建康的第一年春天,按照祖制,新皇合该开春猎,与大臣、百姓同乐,增进君臣之间的感情。   之前划定户籍之事,朝中多有摩擦,不若利用春猎来抚平双方之间的嫌隙。   司马沅当然知道此事,该来的还会是来。   于是帝王只是一笑,昂声说了一个字,“准。”   多么游刃有余的朝堂游戏,只不过短短一年,他已经从连议事堂的门都进不去的小小晋王,变为了一个玩弄帝王权术制衡多方的年轻帝王了。   ……   下朝过后,司马沅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太极殿东阁批阅奏折。   “陛下。”小黄门不由提醒他。   “嗯?”司马沅闭目小憩,人终究不是铁打的。连续几日他都不曾睡好,昨日更是闹腾了一个通宵。   沈忌与谢如卿倒好,一个回家中闷头大睡,一个回了芳华宫做自己的神仙,留他一人有做不完的事情要安排。   “唐家人子把画给画好了。”小黄门稳稳当当递了一个托盘过去,上面赫然放着一沓绢帛。   司马沅微微睁眼,瞄到了绢帛上的画,倏然孩子气地一笑。   他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酒窝,蕴着诱人的纯粹,“这玩意儿收收好,要是被皇后看到,她会气的。”   “她的脸皮子可薄了,孤得小小心心的。”他好珍惜好珍惜地说,眼睛里亮了一盏灯火,那般耀着,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陛下如此在乎娘娘,为何又不见她?”小黄门问道。   “孤近来行事多有冒进,为流民争取户籍一事已经触及了大世家的底线,接下来要行之事,每一件都似在刀尖行走。”司马沅捏了捏眉头,疼得有点厉害了,“薛海,你瞧瞧这太极殿——”   “就算是这东阁,可能除了你,孤还真无可以信任之人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那群世家大族的奸细。”   这样的修罗之路,他又怎能邀她一同行走?   他想要保护她,把她护得好好的,就像一个男人保护自己挚爱的女人那般。   他如果是个普通人,他或许努一把力就能办到,至少给她一个家,一个干净的后院,一份黄昏之后的守候。   可他是个帝王,一个身不由己的白板天子。   于朝内,随时都有一堆人踩到他头顶,对他指手画脚。他们企图侵占他的权力、决定他的人生,插手他的后院。   于朝外,虎视眈眈的西凉与周宋,还有西南的蜀中,时不时捅他一刀,跺跺脚,一个地震能震翻他的皇位。   他需要行走在别人想象不到的刀尖火海,他需要忍受一般人不能忍的痛苦与煎熬,而让他甘于承受这一切的,并不是那至高无上权力的诱惑,而是她。   从头到尾,他只想,护着那一个她而已。   ……   “凉真,听说沈忌已回,你去一趟清河王府邸,请沈忌带着他们家老妇人来聚一聚。”明月辉一个晚上没睡,她越来越觉得,司马沅有事瞒着她。   她须得把沈忌请过来,好好盘问盘问。   一想到沈忌,明月辉的心又紧了起来,她想到了一件事——   若她真的是沈南风口中的【阿月】,那沈忌岂不是——   想到这里,明月辉只觉得下腹一痛,【不可能吧,这具身体到底多大年龄,怎么可能蹦出那么大一个娃来……】   “诺。”陈凉真恭谨道。   “去吧。”明月辉摆了摆手,心头有点遭。   ……   陈凉真前去清河王府的时候,沈忌正在睡大头觉,脸上还盖了一张昨晚那叫张青的妹子的手绢。   老妇人贺氏接的懿旨,笑眯眯看着眼前的太监并那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公公与姑姑要不吃了饭再走?”   那送旨的公公自要前去报备,留不得,也知这是别人家的客套话,笑吟吟收了赏钱。   公公看向陈凉真,正想听到两人一起走的发言,没想到陈凉真来了句,“好呀。”   公公愣了,那本想只走个过场的贺氏也愣了。   “好久没与南风大哥同桌吃食,今儿凑了巧,不知是否还有机会。”陈凉真还记得当时她跟着司马沅、沈南风一同南下的情景,三个人不拘主仆,同桌吃食,更生死相护、共同进退的时光。   这段经历令陈凉真的心胸比之前不知开阔了多少。   贺氏原本是愣住的,听了陈凉真的语言,又见这姑娘清丽可人,娴静眉宇中自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心头有了计较。   瞧这样子,这姑娘是与她干儿子沈南风有一段故事的,那怀念的神情,不似作伪。   这莫非就是她干儿子的第二春?!   这般想着,她越看眼前的小姑娘越顺眼,略肥硕的身躯一抖,连拍了好几下手,“好好好,不知姑姑怎么称呼?”   陈凉真招呼走了宣旨的公公,回过头来微微一福身,“小女陈凉真,见过夫人。”   贺氏一把扶起了,正巧摸了摸陈凉真那双略微粗糙的小手,【身子这么瘦,手指还够圆浑,是个有福的啊……】   贺氏心中对陈凉真的喜爱又升了几分,“今日你沈家哥哥去了演武场练兵,不到午后怕是回来不着了。”   “陈女郎不若陪老婆子吃吃饭,想吃什么?老婆子的乖孙千方百计找来的建康大厨,做得可好吃了。”贺氏摸着陈凉真的小手,又揉了两把。   “什么都好,凉真不挑的。”陈凉真倒不好意思了。   “阿绿,快……快叫稚儿起来,这里有位陈姑姑,须得好生招待招待。”贺氏吩咐下去,又笑眯眯转过头来,“陈女郎不知认不认识稚儿,可好一孩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可一定要喜欢啊,若陈女郎这继母能容得下稚儿,那她老婆子算是了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了。   她也知晓稚儿太任性了,可他到底心眼不坏,是个对家人对友人都好的好孩子。   听闻了这句话,门口的一双秀脚小老鼠一般退了回去,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跑。   贺氏瞥见了,心里冷笑。   昨日稚儿喝醉了,这野鸡趁着稚儿醉酒竟然怂恿稚儿替她赎身了。   稚儿回来时,还嚷嚷着要替这野鸡找户好人家,可贺氏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白食的,一眼就看得出来,这野鸡哪里是安心从良的样子,分明是想爬她乖孙儿的床!   这野鸡叫啥来着?   贺氏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张青。】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昨天去买房啦,跑了一天房交所,又累又饿,一回家吃了饭就睡着了。   天使们真的对不起,狗子今天会双更补上哒,谢谢天使们的支持啦!!!第二根针马上就要拔了,这次是清河王的故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壮壮哥哥 20瓶;白开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呕血   “快把世子叫起来, 老夫人那边有贵客要招待。”婢女阿绿跟贺氏一样, 也是一个膀大腰粗的女人。   她径直走进阁楼,吩咐沈忌的贴身小厮。   “可世子——”贴身小厮一阵犹疑。   他家世子可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贵客又怎么着, 你吵着他睡觉,回头非撕了你不可。   “皇后宫中出来的贵客, 你我开罪不起的, 快去吧。”阿绿很有眼色地推了推小厮,眼角一瞟, 发现角落里一处绿纱衣袂。   “有些人应看清自己的位置,世子都说了替你找个好人家, 不能肖想的不要肖想。”阿绿朗声道。   ……   沈忌的起床气一向很重,以至于小厮叫他的时候,他差点就没一个枕头给人家扔过去了。   “告诉你,管你哪个贵人,也不能扰了爷睡觉。”沈忌翻了个身,揭开面上恼人的手绢, 脸往枕头上一蹭, 舒服得差点喵喵叫了出来。   “那小的去回绝了。”小厮低眉顺眼,从善如流。   “对的,回绝了。”沈忌脸着床,正准备继续呼呼大睡。   “也是,又不是皇后娘娘请自来,不过是身边的姑姑罢了……”小厮独自嘀咕。   “你说什么?!”沈忌的瞌睡完全醒了, 他从床上跳起来,一双猫眼看着小厮。   “皇后殿下的……侍女……”小厮谨小慎微地答道,他微微侧头,似在回忆,“似乎,那名女郎姓陈。”   “铛!”沈忌一脚踏下来,没发现床下的器皿,当即踩翻了一个油灯,溅得满腿是油。   四周空气一阵凝滞,沈忌房中的一等婢女脸色一阵苍白,连大气也不敢出。   沈忌却破天荒没有生气,而是一深一浅地跳着跑到衣架前,“人呢,更衣,快,快呀!”   事出突然,人人都注视着世子爷那一个个的脚印,硬是忘了挪步。   “来……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道,随即那个身影上了前来。   沈忌看了没看来人,手臂一抻,摆出让人更衣的姿势。   那人哆嗦着手,从衣架上取出干净衣物,由于沈忌身量太高,那人只得把脚尖垫得高高的,柔夷小手抻到最开,费力地为他穿衣。   “啧,今日怎如此慢,饭碗不要了,还是想去柴房吃几顿好的?”沈忌那浸了油的湿袜子,不耐烦地点地,明显有点等不及了。   “世……世子爷……恕罪……”小姑娘小小声的,犹如初荷绽放的声音。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沈忌这才发现,给自己更衣的竟不是平常的侍女,他惊疑地回过头去,看到一副弱质芊芊的身子,一张楚楚可怜的细小脸蛋。   “你谁啊?!”沈忌挠了挠脑袋。   小姑娘抬头,吃惊地瞧了他一眼,旋即低下头,忍住了喉头的呜咽,“小女……张青。”   沈忌头痛欲裂,觉得张青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又由于昨日喝了太多酒,实在是想不起了。   “青青……”小姑娘喃喃道,“花船上的青青。”   昨日在花船上被你赎下的小姑娘,张青心里道。   一听花船两个字,一阵阵关于昨日遭乱纷繁的记忆涌上了脑海……直直定格到最后,谢公说,那姓张的小姑娘太过冒进,冲进了吴王房中,若是吴王记住了她的脸,那便糟糕了。   喝得烂醉的沈忌不知天高地厚地拍了拍胸脯,“谢公放心,本世子保着,任他天王老子来,也害不了她!”   一想到这里,清醒过来的沈忌冷汗直冒。   他是不怕天王老子啊,以前在清河,他就是天王老子。   可他怕……他怕……他瞧了瞧张青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跺了跺自己的油脚,他怕外面那祖宗误会了他怎么办呀!   他都好久没见那小祖宗了,万一她误会自己找花姑娘,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好好好,张青是吧?”沈忌哄不来女孩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嗓门,“别哭了,一哭就跟丧门星似的。”   他一说丧门星,张青蓦然哽了一下,泪流得越来越多了。   沈忌明明是想哄她的,他搞不懂这小姑娘怎么又哭了。陈凉真就不会哭,看着清清爽爽的,多好!   “你别哭了,哭得就跟外面那俩石狮子一样丑。”   “真的,看着跟七老八十还娶不到老婆的赖哈子差不多。”   “我保证你这样子出去,可以把隔壁张校尉家死了三十年的老娘都给吓活过来。”   沈忌在军营里粗话油话一大堆,此时也不敢说重了,尽量捡一些相对文雅的话来哄诱她。   不想张青非但没有止住泪,反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操,妈的!”沈忌也不管了,一跺自己的油脚。   “你再哭,再哭以后生孩子没屁眼!!”   沈忌大声吼道,果真,没见过大世面的张青一下子就被这场面给震慑住了,吸巴吸巴自己的鼻涕,咬着唇再也不敢哭出一声。   沈忌见自己吼住了场面,心头一阵大爽,“阿青妹子,你今儿就出去采买好伐?”   “把斗笠戴上,坐你沈家哥哥那俩御赐的乌云踏雪马车,带着哥哥屋里最得力的小厮侍婢,想买什么,就往那儿一指,他们就给你买好了。”   张青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完全猜不透沈忌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累了,就去城中的筑云客栈吃食,哥哥有那里的贵宾座。”   “不到半夜千万别回来,啊。”沈忌殷殷嘱咐,“阿云阿雨,快来请青青姑娘洗漱更衣!”   张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名浑身腱子肉的侍女一人一只胳膊给架走了。   留下沈忌,一脚踩进小厮端来的热水中净脚,“保护张青姑娘,或许吴王的人正在找她,别人任何外面的人瞧见她的脸。”   “是。”小厮回答。   “还有,天黑之前……不,明早之前别让她回来。”沈忌道,“止不准奶奶见了凉真喜欢,留她住一晚呢。”   陈凉真来他府里了……沈忌美滋滋地想,可不能让人给破坏了,任何人……都——   不、可、以!   ……   “稚儿?”贺氏与陈凉真坐在凉亭里,正在跟陈凉真说叨清河王府的后院是多么干净,就见沈忌一身华服模样滑稽地走了过来。   贺氏眉心一跳,平日里就算在家中,沈忌也习惯于穿劲装。   这死小子说过,他平日里最厌烦那些所谓的世家臭显摆,非到正式场合,绝不会穿这种贵族华服的呀……   正因为沈忌平素不爱穿这些,这一身交领鎏金暗纹的华服在他健壮的身体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颇有些扯淡……   “祖母。”沈忌恭恭敬敬地朝贺氏一拜。   贺氏的眉心,又辣么一跳,这死小子哪一次不是嘻嘻跳跳地蹦过来了,何时行过如此大礼呀?!   难不成……何时瞥了陈凉真一眼,难不成这死小子晓得了陈女郎对他阿父的心思,打了什么歪主意要阻止?   思及此处,贺氏又见沈忌别别扭扭地跟陈凉真行礼,“陈姑姑。”   可他一个清河王世子哪里用得着给宫里一个宫女行礼啊,岂不是折煞了人家吗?   贺氏眼睛一转,莫不是这死小子故意行礼,以至于到了后面秋后算账,扣陈女郎一个大不敬之罪,这般陈女郎与他阿父之间就黄了。   脑补到这里,贺氏大感不妙。   只见陈凉真赶紧扶他,“世子这是作甚,要折煞死我吗?”   “陈女郎高升至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忌只想祝贺,谈何折煞?”沈忌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望着她,含着思念、执拗与怨气。   原本是高高兴兴地来的,很想见着她的,莫名的,一见着了,就想到了那被她捆着的几日。   还有那被她抛下,眼睁睁看着她跟着阿父去南边的日子。   “沈世子,心中可否对我还有怨气?”陈凉真瞧了他一眼,见他眼中莫名的恨意,直道这小屁孩当真小气。   “哪敢啊。”沈忌瘪了瘪嘴,“陈女郎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娘娘为了陛下,我沈忌不过小小世子,哪敢对陈女郎有甚么怨气。”   然后像是怕她没听懂似的,又道,“就算忌心中再有怨,也哪里比得过宫中的贵人重要。”   陈凉真听了他的话,直觉得那酸水直往外冒,需要一二塞子给堵住。   她正准备说话,没注意到贺氏一扭身子,给插了进来,隔开了两人。   “稚儿,陈女郎好不容易前来,你就别为昔日恩怨置气了。”贺氏以为两人真有旧怨,想当一个和事佬,把这段旧怨给抹了,“权当看在奶奶的面子上,别去与陈女郎计较了,好伐?”   沈忌眼见贺氏挡在陈凉真面前,一副为她做主的样子,心头一股气梗得不上不下的。   这祖母,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哪里是他与她计较,分明是她……她……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梗在心间,沈忌觉得自己要气绝了。   他此时还并不知道,这就叫一物降一物,他能为所欲为,气得别人心梗气绝;陈凉真就有本事句话也不说,把他气得心梗气绝。   贺氏果然置办了一大桌菜——   芙蓉肉、烧羊肉、栗子炒鸡、汤煨甲鱼、炒蟹粉、虾油豆腐、猪油煮萝卜、鳝丝梗、凉拌蕨菜……   满满一大桌,三个人根本吃不完。   “给她做这么好作甚,她又吃不完。”沈忌嘀咕,他是真嫌浪费了,这么好一桌子菜的成本,可供一百名将士吃上半个月呢。   陈凉真本想动筷,听着沈忌的话,又难得埋了头停下来。   贺氏拉着他赶紧下桌,走到角落里,“稚儿,你少说两句好伐?这钱从你奶奶的月钱里扣,不吃你沈家大米。”   “不,不是这个意思。”沈忌咬牙。   他也不知为何,不见她又想着她,见了她又想怼她。   贺氏:“你是不是知晓了她与你父亲的事,才一直从中作梗?”   沈忌:“???”   贺氏不留情地往沈忌腰间一掐,“乖孙,你爹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女郎,你可别整幺蛾子啊。”   沈忌难以置信地看着贺氏,心间那里是梗,简直要呕出血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的二更……今天真素努力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今天画完明成化团龙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吃火锅   “祖母, 你从哪听的胡言乱语, 且不乱信。”沈忌拉着贺氏道。   “怎么是胡言乱语呢。”贺氏满脸喜色,回过头去,瞧了瞧那正乖巧放下筷子, 等待二人的陈凉真,“是陈女郎自己说的, 她可想你阿父了!”   沈忌:“???”   贺氏一把握住了沈忌的手, “你阿父是个榆木疙瘩,追上你小娘, 就靠你了,乖孙!!!”   沈忌只觉得天旋地转……感觉一辈子遭的孽, 都在这一刻给还了。   ……   沈忌与贺氏要来,明月辉特地遣人问了司马沅,可不可以借用太极殿的小厨房一天。   那边同意了。   明月辉心头怪怪,好像又同他有了联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引。   她秉着想要驱散这股想法的心,她物尽其用地驱使着小厨房, 做了满满一桌丰盛菜肴——   扒冻豆腐、韭菜蛤蜊、银丝虾球、鲜篙炸鳗段、清炖鱼圆、三笋鸡汤羹等……   别说吃了, 就是看起来也美不胜收。   明月辉搓了搓手,好不容易置一桌好的,她临了又加了一锅火锅。想着那祖孙俩一到,大家便可以围着小火炉吃火锅了,这滋味真是奇也妙哉。   不久,外边的人便前来通报, 明月辉满脸惊喜地回转过头去,“是不是稚儿与贺老夫人到了。”   “是……是……”通传的宫人欲言又止,“是芳华宫那位。”   明月辉猛然抬头,只见宫外的一片衣角,那个人穿的是绛红色的衣袍。他喜欢着淡色,明月辉不知道,他竟然也喜欢如此浓重的颜色。   那片衣袍染了明月辉的眼角,令她下意识全身心都惊恐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就是手脚心不自觉地发汗,想要逃离,想要逃离这个男人三十米外。   “娘娘,他……他没有带那位近身侍从,外面风大,这般让他在外面,会不会……会不会不太好?”宫人见明月辉久久没有反应,只好迟疑道。   明月辉这才如梦初醒,她睁眼看去,那人站在白茫茫的天地中,外面昨夜下了一点小雪,冷飕飕的,他绛红色的衣服看起来一点都不厚,整个人略微的单薄。   她闹不懂他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在广陵的时候,身上还很有肌肉,身体匀称又漂亮,现在居然瘦到了皮包骨,脸还是那张脸,身体几乎成了一副骨头架子。   “披风。”明月辉伸出手。   宫人赶紧将披风递与明月辉,她执了披风跑上去,跑到了他跟前。   谢如卿:“……”   明月辉:“……”   他没有说话,沉沉地站在那里,还是平时那副样子。   明月辉也没有说话,她总感觉他变了,他撕破了那层温润的伪装,他的感情执拗得令她心惊胆战。   她咬了咬唇,踮起脚尖为他披上了披风,又在领口系上了结。   “听说今日贺夫人来,瞎子想来见一见故友。”听明月辉没有说话,谢如卿轻轻说道。   他每说一个字,周围便冒出一圈白白的雾气,“娘娘不介意多添瞎子一双筷子吧?”   明月辉舔了舔嘴唇,心中暗道,他真是连拒绝的空间都不给她。   这般巴巴地来了,她又怎么好意思赶他走。   刚想说不介意,手背便感受到了一处温热的所在,那人竟将脸颊蹭到了她的手背上。   明月辉像被电到了一般,霎时间缩回了手。   她暗自瞧了左右,幸好没有人发现,又愤恨地往前一瞪。   却发现那人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像一只吃到了甜头的猫,又些得意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还是应了一物降一物那句话,司马沅永远斗不过明月辉,明月辉也别想斗过谢如卿。   “进来罢!”明月辉小着声音咬牙切齿道,转身快步向前走。   谢如卿倏然一笑,他拄着杖,一下一下地摸索,紧跟在她身后。   明月辉听着那驻杖声,不知为何,原本的怒气消了一大半,又怕他眼睛不好跟不上,遂放慢了脚步。   “阿……阿月……”只听谢如卿在后面微微说了句,“今日吃什么?”   明月辉第一次听到谢如卿这样低姿态地与她搭讪,她心中一动,“火锅。”   “火锅?”谢如卿歪了歪头。   “就是几个人围着一个小火炉,一起烫菜吃。”明月湖比划着,解释道。   她比划比划着,忽然意识到,谢如卿是看不见的,就放下了手臂,“小火炉上放一个铜锅,铜锅里可以煮一些鱼肉、猪肉片,还能放莴笋呀,莲藕呀蔬菜,可好吃了。”   她仔细用语言解释道。   “辣口还是甜口?”谢如卿侧了侧脑袋。   “辣口的!”兴奋地跳了跳,身为南方人,她喜欢吃辣口的火锅。   “呵,巧得很,贺夫人与沈世子也吃辣口。”谢如卿说道,其中似乎话外有话。   明月辉乍听没什么,细想下去,系统曾经说过,沈南风口中【阿月】只得正是自己。   她顿了顿脚步,不知谢如卿说此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恰巧,瞎子也喜欢辣口的。”谢如卿嘴角一挑。   明月辉心中一稳,心中安慰自己,他提到,或许是恰好是巧合罢了。   两个人走到宫室里,谢如卿不请自便地坐到了方榻上,“茶水。”   明月辉无法,只得亲自为他斟了一杯,两人都喜欢喝清茶,脾性倒也相合。   通报的宫人再一次进了来,见谢如卿正在怡然自得地饮茶,明月辉则熟练地煮茶,炫着茶技,一瞬间,宫人有种误闯了两人构筑的独特氛围之中的错觉。   严谨的宫人暗自摇了摇头,在想什么呢,分明娘娘和陛下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而眼前恍如谪仙的某人,不过……不过是前面一任废帝留下的一地处理不了的狼藉而已。   “殿下,沈世子与贺夫人到了。”宫人通报。   明月辉再度起了来,回头瞧了一眼自顾自喝茶的谢如卿,“我去去就来。”   “嗯。”谢如卿饮了一口茶,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无比自然,也无比妥帖。   明月辉忽然就有点后悔跟他说这句话了,就好像……自己真和他有什么一般……这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太奇怪了。   她扶了扶额头上前奔走,她必须得快一点拔第二根针才行,她不忍去伤害谢如卿,那便从源头开始遏制吧。   ……   这是明月辉第一次见到贺夫人,听说贺夫人乃清河王沈南风的义母,对他有养育之恩,遂清河王将她视作母亲侍奉。   “民妇拜见娘娘。”贺夫人端端正正地向明月辉行了大礼。   贺夫人不美,甚至身材有些粗壮,行止却意外地干练利落,不若世家女眷般拘泥于繁文缛节,但在礼节上也丝毫不错。   “贺夫人请起。”明月辉忙扶起她,“贺夫人不必拘礼,本宫与清河王早在洛阳失守之时便已熟识,若不是清河王,就不会有今日站在这里的袁芳尘了。”   “皇室贵重,礼节还是要的。”贺夫人淡淡地说道。   不知为何,明月辉总觉得,贺夫人对她有隐隐地排斥。   “今日请您与稚儿来,不过是想与稚儿叙叙旧,顺便为您接风洗尘。”明月辉不晓得贺氏对她的排斥哪里来,还是尽力做到了热情。   毕竟她第一眼看到贺氏,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贺氏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令明月辉匪夷所思的话,“不知那日的陈姑姑在哪里,民妇对她可谓一见如故。”   明月辉瞟了一眼旁边的沈忌,好久没见那孩子,他似乎不若以前那样飞扬跋扈了,整个人蔫蔫的,听到陈凉真的名字,身子还轻微地抖了一下。   “她呀……她去择风院了,为家人子们上礼仪课呢。”明月辉道。   “那今日可否再见一见陈姑姑。”贺氏又问道。   明月辉点头,“自是可以的,若是贺夫人首肯,凉真也是能来同桌吃食的。”   “那便这样吧。”贺氏没想到明月辉这么好说话,一点也不像以前洛阳宫廷里那些欺负人的贵人,心底倒对她存了几分好感。   随后,明月辉给了沈忌一个眼神,示意他去找那边的谢如卿。   沈忌委屈地瞧了她一眼,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述,可无奈见干奶奶已经走到了明月辉身旁,只好灰溜溜地行至了谢如卿那边。   【沈家小子,你这是怎么了?】谢如卿用心音问道,【汝心海不静,气息不稳。】   【若是谢公也遭遇了稚儿这般状况,便不会如此心平气和了。】沈忌用心音回答。   【怎的?】谢如卿问道。   【若你喜爱之女子,实则倾慕汝之阿父,该当如何?】沈忌反问,他在贺氏那处得知,陈凉真其实欢喜的是自己阿父之时,心里其实是崩溃的。   那后劲实在太足了,以至于陈凉真走后两日,他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不过他干嘛问谢如卿这个问题呢,像他这秋空霁海般浩瀚的心胸,应当是祝福那女郎吧。   【若你真爱她,不妨告诉她。】谢如卿饮尽最后一口茶,【以汝之心性,抢之夺之亦有何不可,人生在世,不过快意而已。】   沈忌讶然地瞧着谢如卿,没想到他的建议竟是如此——   同样讶异地转过头来的,还有明月辉。   她不仅惊讶于谢如卿的话语,还在于沈忌和他怎么也会【心音】这门功夫?   沈忌犹可以说是沈南风教的,而谢如卿呢?   难道现在这个独门绝技也可以批发着来了吗……她师父平楚老人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收一收版权费了……   明月辉瞧了一眼沈忌,又瞧了一眼谢如卿,她真的越来越想知道那两根针后的记忆了,她是怎么做到造成这样修罗场的局面的……   这小沈忌真的不会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一堆数据吧……   明月辉打死都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还会生孩子,这孩子还是一堆数据……这堆数据还自力更生地长到了这么大……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挂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四月 5瓶;南屿、今天画完明成化团龙纹、逸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修罗场2   本来陈凉真也到了, 显阳宫合该关起门来吃火锅。   哪知正要动筷之时, 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皇后在吃什么?”前面宦官引道,高大身影亦步亦趋地过了来。   司马沅已经完全剥离了毒素的侵扰,长成了一个四肢修长、身材高大的少年人, 他身着玄色华服,通身气质显耀, 冬日的阳光照了进来, 他似乎与那阳光一道照耀。   明月辉还沉浸在沈忌可能是她掉落的一堆数据的惊惧中,抬眸看向了司马沅, 心中突然有种感慨,就算是数据, 他也是这个游戏最优越的数据,数据中的亲儿子吧。   “火锅。”明月辉答道,她顺手就夹了一块五花肉给谢如卿。   谢如卿看不见,吃火锅这种颇具风险的吃食,全靠明月辉帮忙输出。   感觉到明月辉当着司马沅的面又为自己添了菜,谢如卿没来由地抿嘴一笑, 轻轻吃下了这一块五花肉。   司马沅的眼底深了深, 转眼讨好道,“皇后不若为孤也添一份碗筷,贺夫人前来,孤还未好好迎接。”   这话说得,贺夫人一块肉没叼牢,直直落在了碗里。   她一个深宅老嬷何德何能, 让皇帝皇后竞相追逐……她终于相信儿子孙子说的话了,这届帝后不一样,怕不是傻成一对儿了?   “岂敢……岂敢……”贺夫人放下碗筷,正要下跪。   司马沅上前稳稳一扶,“贺夫人不必多礼,清河王于孤,与其说是肱股之臣,不若说是师徒,这一路行来,多亏了清河王。”   言罢,司马沅瞧了一眼谢如卿,“也多亏了谢公。”   谢如卿一顿筷。   “谢公与清河王于孤的恩情,孤始终铭记于心,永世不忘。”司马沅诚恳道,单纯地笑了笑,顺势坐到了明月辉身旁。   明月辉瞧着他,突然觉得他这般无论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只要说出来的,还是证明挺有心的。   至少谢如卿、沈忌与贺夫人,感动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不须时,宫人端来了御用的碗筷,规格和众人的尤为不同。明月辉瞧着,有点想笑,才分开没几个月,两个人用的东西已经产生了差异。   忽而耳边一阵湿热的风拂过,“阿辉,前阵子,我被人下了毒。”   明月辉悚然一惊,她回过头去,正对司马沅那日渐成熟锋利的眉眼,【他长大了啊……】明月辉心中这般感叹。   她突然发觉,自己与他离心了几个月,就好像错失了他很长一大段地成长一般。   以前的每一晚每一夜,他都会与她分享朝堂中的很多事,或许只是挑一些无关轻重的,不让她担心。而她则替他温习一日所学,助他快速而顺畅地成长。   待做完了这些正事过后,他们会干一些只有两个人才会不要脸皮干的那些关乎小情趣的事情。   这些好像都是好久好久以前发生的了……现在她甚至都不清楚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了解朝堂上发生的事,她甚至还要以请贺夫人的名义,捎带来沈忌,再旁敲侧击……   司马沅见明月辉走了神,一会子脸颊少女一般的烧红,一会子又一脸凝重似在思考什么,他凑近了,就连她细小的绒毛都看得到。   他倏然伸出了手,往她鼻梁上轻轻一刮。   她猝地惊醒过来,差点跳了起来,“你作甚?”   “孤的皇后,真可爱。”司马沅朝她笑了起来,露出小小的迷人的酒窝,令明月辉一瞬间晃了神。   眼看帝后二人互动,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不同的——   贺夫人不敢逼视,低下头来老实吃火锅,顺便感叹新一届的老大夫妻感情真好。   沈忌悄悄咪咪地偷觑陈凉真,心里也很想刮刮陈凉真的鼻梁,那手感一定棒呆了,比他摸过的任何一张动物皮毛都来得棒。   陈凉真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裙子,忍住那股冲过去挥开司马沅手指的冲动,那种眼睁睁看着情敌得手的感觉,真是心如刀割……   谢如卿:“……”   谢如卿什么都没做照常喝了一点新酿的白梅酒,金丝碳烧得红红的,他的衣袍也是红色的,那般深刻而浓重的绛红色。   明月辉手臂的肌肉一紧,她忽然差距到,自己的手指被另一只大手轻轻地握住了。   汗毛从脚底倒竖,这阵颤栗一直直逼头顶,【他怎么敢?!!】   是的,谢如卿轻轻握住了明月辉朝下放的一根手指,那样自然,那样随意,又是那样玩命,那样刺激!   司马沅还在世呢,他还没死,就在她面前,谢如卿怎么敢这么做!!!   明月辉的整个大脑都在轰鸣、咆哮。   可她压根就不敢动,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只要些微的动作,都会敏锐地发现。   只要一发现,她和谢如卿就完了……   她分不清是自己先完蛋还是谢如卿先完蛋,或许会一起爆炸也说不定。   所以她大气也不敢出,保持着谨小慎微的呼吸,装作平常的样子,朝司马沅佯作生气,“这么多人在,你好意思?!”   “我怎么不好意思,自己媳妇儿。”司马沅有些得意地说道。   “瞧你得意得!”明月辉鼻子一耸。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谢如卿摩挲了一遍她的手指,她连一眼都不敢向他觑去,只得全身心地望向司马沅,用那从来不曾的,【专注】又【深情】的目光。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受没有持续多久,谢如卿放过了她,放开了那根手指。   明月辉松了一口气,只觉浑身心从未有过的舒畅。   ……   饭后,司马沅推说还有政务要批,先行离去了,谢如卿也被阿言接走了,明月辉则带领贺夫人参观新修建的御花园。   负责收拾的宫人正在捡皇帝的御用餐具,拾起筷子的那一刻,筷子中间那段寸寸断裂,碎成齑粉。   宫人惊叫一声,瞬间泪流满面,不知如何是好。   这双筷子以特殊的阳杉木制成的,若是有人下毒,这双筷子触碰到毒物的瞬间则会呈现出煤灰色的光泽。如此一副餐具,定是价值千金,如今一昔损毁,那宫人怕得浑身颤抖。   所有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来帮她,谁都怕惹上了麻烦。   这时,逆着阳光,一个人影快步走了上来。   所有人俯身,叫了一声:“薛公公。”   是跟在司马沅身边的太监薛海。   薛海走到了那哭泣的宫人身边,收走了那碎裂的筷子,“陛下说了,不关你事。”   宫人大气也不敢出,只觉从地狱走了一番回来。   紧接着,薛海那双细长的眼睛扫了一遍全场,那眼神寒意四射,“陛下还说了,今日之事,勿要向任何人走漏半句嘴。”   “尤其是皇后娘娘,否则这脑袋不保还是小事,只是祸及你们家人,只能怪你们那张漏风的嘴!”   宫人们额头汗液密布,齐齐磕头,“是!”   远在太极殿东阁,司马沅玩味地把弄着茶盏,轻轻一捏,茶盏化为了齑粉。   他看向那摊齑粉,那柔和的目光渐渐变为了捉摸不定的戾气,“谢公啊,你知道我不会让任何人肖想她的……”   “任何人都……不、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晚更了,字数还少,对不起……   跪地求原谅,明天早点更……对不起……因为这里是很重要的转折的地方,所以卡文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柠檬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砂糖 20瓶;冻住不准走 5瓶;你是我的小饼干 3瓶;逸尘 2瓶;今天画完明成化团龙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第二根针·前置   御花园临近择风院, 老远就听得到少女的笑声。   “殿下, 是择风院的家人子们在那里。”陈凉真解释道,明月辉与贺夫人在前,她与沈世子在后走着, “今下午掌事姑姑为她们放了假,允许她们在御花园附近活动。”   这群家人子被关得久了, 一个个都像是离了笼子的鸟儿, 小小的自由也能令他们无比快活。   “真是群活泼孩子。”贺夫人感慨道,下一秒, 又意识到这些家人子的存在对于皇后来说是什么,“殿下, 孩子终究是孩子,不及殿下的风华半分。”   明月辉呵呵一笑,她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的。   方才那惊险的一幕令她汗流浃背,如今濡湿的背部又灌了冷风,都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神识,听清贺夫人到底讲了什么了。   “哇, 程念韫, 这是什么穗子啊,这么宝贝?!”一个少女的生意飘了过来,略带了几分恶意。   “还给我,还给我!”程念韫提着裙子追了过去。   两人追及此处,那少女背着身子跳上了阶梯,程念韫垫脚一跃, 那少女避之不及,穗子滑了手,直接掷了出去。   穗子并着上面的玉佩打着了枝头的冷梅,减缓了速度,直直打落在明月辉肩头。   那事情太突然了,上前开道的宫人们一阵惊惶。   明月辉的肩头被红梅与雪水浸染,一下子红了起来,仿佛被打出了鲜血一般。   “大胆!”陈凉真还真以为明月辉肩头被打出了血,一个健步冲了出去,直直握住了那家人子的手。   那家人子料想扔到了人,还没回头便被人擒拿住了,心头一阵火气,“我舅父乃前朝王丞相,叔父庾冰官拜太傅,我父亲——”   那少女还没说完,就听一个声音凑近了道,“巧得很了,本宫的叔父也为前朝右相,看来本宫与这位家人子颇为有缘呐。”   少女反应过来,身子颤抖起来,她意识到了自己砸到了什么人,连转过头来的勇气都没有。   正在这时,掌事姑姑从远处跑了过来,朝明月辉磕头跪拜,“婆子行事不力,还望皇后娘娘责罚!”   “看来是陛下赐予你们的权力还不够大,管不住这些家世厚重的家人子啊。”刚刚那一砸把明月辉砸醒了,她抚掌叹息。   少女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不妨这样吧,由本宫去跟叔父说叨说叨,或许叔父有这个能耐,能在王左丞面前卖个面子,让他好好来管教一下这个家世如、此、了、得的侄女儿咯~”明月辉拂了拂身上的红梅,对着那少女绕了半圈。   “不,不……”那少女脚使劲缩着,她的眼里充满了惊惶,“啊……啊——”   有一根弦突然绷断了,那少女晕了过去。   “啧,真不经吓。”明月辉撇了撇嘴,她最讨厌依仗着家世仗势欺人的人了。以往程念韫家的恶奴便这样欺负过司马沅,现在程念韫被别人欺负,明月辉倒不是想要帮她,只是看不惯这种行径。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程念韫想要抬头,又不敢抬头,跪在地上行着大礼。   “此事你本无错,凡是不必如此谨小慎微,同为家人子,以后的出路可谁都说不准呢。”明月辉道。   是啊,刚那位炮灰可不在剧情妃里面,程念韫的剧情在游戏里面排不上前三,前五是有的。   在宫里,家世比不上皇帝的宠爱,失了宠,再好的家世也挽救不回来。   言罢,明月辉转身而去,贺氏跟上,唠叨着这大冷天别冻着了身子。沈忌则蹲下了身子,捡起了那枚沾了雪水的玉佩穗子。   他眉头皱得很重,一步步走到了程念韫面前,弯下了腰。   随着她的动作,程念韫整个人都颤了一颤。   “这不是我的穗子么?”沈忌道。   程念韫把头低得很低,卑微到了尘埃里。   “之前在京口,你父兄欺负你,我打马看见了,便路见不平。”沈忌回忆道,“那是是个郎君也会做的事,你不必挂心,也不必特意收着我的穗子。”   程念韫咬了咬唇,鼻子有些堵。   “记住,你是陛下的女郎,不能收着别的郎君的东西,知道吗?”沈忌这些事还是分得清的,他将玉佩塞到程念韫的手里,“是块好玉,穗子配不上,换个好穗子吧。”   程念韫:“……”   “沈忌,还不走?你奶奶可走了好远了!”陈凉真本来也走远了的,回过头来招呼沈忌。   “晓得了,晓得了!”沈忌听到了陈凉真的声音,意识到陈凉真专程喊了他,嘴上挂了甜笑,喜滋滋地就过去了。   留下程念韫,她轻轻地用手擦拭了一下那被染红了的旧穗子,“不旧,配得上的……”   她喃喃道,又看向前方,那个少年是多么招人啊,一定有很多女郎爱慕他的。   她或许是里面最没机会的一个吧,这样想着,她重新把那玉佩放在了怀里。   可那又如何呢……满目山河,她能念叨的人,却也只有这么一个人……   ……   明月辉进了显阳宫里间换衣服,宫人们替她褪下了弄脏的衣裙,贺氏不好在里间待着,稍微出来了点。   就在明月辉褪下最里面那件衣服的时候,贺氏好死不死转过了头,薄纱杳杳,她不禁感叹皇后果真天生尤物。   可在下一刻,她停止了这种念想,因为在明月辉的腰间,有一个类似烙印的东西,那东西深深地刺了贺氏的眼。   那个烙印的形状实在是太奇特了,位置又太过特殊,贺氏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会有一个人跟那个人一样……   她整个人都抖动了起来,饶是她历经了五十余载的风霜,依旧无法克制这一刻的情绪。   那烙印……那烙印……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   “贺老夫人?”一个声音破空而来。   贺氏方才如梦初醒,她抬首望向那声音的来源,是已经换好了常服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贺氏看着她,她成熟窈窕的身子,那与以前截然不同的模样,登时热泪盈眶。   “贺老夫人,您怎么了?”明月辉不明所以。   “无……无事……人老了,总是想起了很多事。”贺老夫人柔柔的说,她的态度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   “贺老夫人,芳尘有一事相求。”明月辉道。   贺氏连忙挥手,“岂敢岂敢,娘娘但说无妨。”   明月辉柔和一笑, “有什么敢不敢的,芳尘只是想单独问问沈世子几句话而已。”   贺氏瞧了瞧明月辉,又朝那看不见的外殿望过去,心头一喜,“好,他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沈忌被带到明月辉面前,整个人还是懵逼的。   他完全搞不懂自己奶奶为何勒令他,无论皇后娘娘吩咐什么,一定要照办。   娘娘万一让他抹脖子,他不会还真抹吧?   啧,女人,真是思虑短浅。   “稚儿?”明月辉见了沈忌,亲昵地唤他过来坐。   “娘娘。”沈忌作揖。   “何必这么客气,你以前不袁姐姐、袁姐姐地叫么?”明月辉眯了眯眼睛,“现在怎么不叫了?和袁姐姐生疏啦?”   沈忌见此,舒然一笑,“袁姐姐。”   明月辉拍了拍身旁的地方,“过来坐。”   沈忌不好意思坐那么近,坐了一个下首的位置。   “稚儿,姐姐想和你说几句贴心话。”明月辉亲自斟了一杯茶过去。   “袁姐姐说罢。”沈忌眼皮跳了跳。   “那日……”明月辉顿了顿,“姐姐想要知晓,那日陛下带你们去青楼作甚?”   沈忌:“!!!”   明月辉一脸慈祥地瞧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她掉落的数据,可沈忌这堆数据确实是长得不错的。   沈忌:“……   “说罢,让姐姐也当一个知情者。”明月辉善解人意道,然后猫咪一样凑上来,“不然姐姐嘴门不严,一不小心透露给凉真知晓了,可就不好了对吧?”   沈忌毛骨悚然,又左右极尽顾虑。   “姐姐只想知晓我的夫君到底去青楼做了什么……”明月辉又怕沈忌以为她是为了家族刺探朝堂的正事,若是为了朝堂之事,沈忌再怎么也不会说半个字的。   明月辉知晓,沈家家风甚严,尤其家国朝堂大事,莫说陈凉真误会,就是把刀架到陈凉真脖子上威胁沈忌,沈忌都不会透露半个字。   最多陈凉真死了之后,沈忌殉情就罢了。   所以明月辉只好把这件事引到丈夫与妻子的私事上来,旨在令沈忌放下戒心,就算一点点信息也好,明月辉也好有个大致的方向。   “不不不,姐姐别误会了陛下。”沈忌摆摆手,单纯的他果然还是上当了,在这方面,沈忌是至情至性的。   “咱们是有要务在身的。”沈忌凑上去解释,“稚儿不能透露太多,近日举行春猎,姐姐要小心呐……”   沈忌提醒道,他又想了想,眼神凝重地一转,“小心,司马翎那丑八怪。”   果真,是个好孩子,不,好数据。   明月辉倒吸了一口凉气,算算时间……已经是谋反开始的时间段了,难道吴王司马翎的谋反会在春猎中进行吗?   【滴滴滴!】系统急叫出声。   “怎么了?”明月辉询问。   【如若玩家粑粑进入春猎剧情,则视为进入第二根针拔针的特殊剧情。】系统说道。   原来是否进入【春猎】,就是第二根针拔针的契机。   明月湖答道,“当然要进。”   类似今天这样的修罗场,她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春猎凶险万分,玩家粑粑确定真的要进入吗?】系统有些担忧地问道。   “进,必须进。”明月辉笃定道。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   明月辉心头一个抖,还是坚定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袁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沈忌担忧地瞧着她,。   “无……无事。”明月辉切断了和系统的对话,回过头来对沈忌道。   就在此时,门外出现了唱喏声。   “殿下,陛下的旨意到了。”陈凉真进了门,端端正正福了一个礼。   明月辉赶紧起来,向宣旨的太监做了一个礼。   原来是司马沅下旨,说是让择风院的家人子们也来春猎玩玩,这一次春猎旨在调和关系、休养生息,圣人应当与民同乐。   司马沅的意思是让明月辉在春猎期间好好地照看这家人子,担负起后宫之主的职责。   明月辉听后,抿嘴一笑,“谢主隆恩。”   “系统,这是你让司马沅下达的旨意吗?”明月辉在心中问道。   【不,玩家粑粑,这是亲儿子自己的想法,其实你可以拒绝的。】系统宝宝担忧地说道。   “不,正合我意。”明月辉眼底有光,既然司马沅给她了一根绳,就算是在事件的边边角角,也比一直置身事外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终于快拔第二根了,之后感情动荡还会更加激烈的,哈哈哈哈哈——   狗子今天先更了,准备明天的更去了,奉上满满的一更,请笑纳~!   是不是感觉我小鸡才是男主,╭(╯^╰)╮,其实小程喜欢小鸡一直都有伏笔的。不过小鸡的故事不是主线,接下来才是辉辉的修罗场~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南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二三三三三 50瓶;冰 15瓶;白开水、故夏半歌 5瓶;壮壮哥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前尘   “干娘, 稚儿, 你们回来了?”沈南风正在大大咧咧地一只脚踏在凳子上擦拭银枪。   “奶奶,你这么快走作甚?”沈忌就不明白,贺氏一回来咋就健步如飞了呢?   难道是进宫见了陈凉真, 觉着太过满意,急着给他找后娘吗?   “奶奶, 稚儿告诉您吧!”沈忌能忍受后娘的, 可他不能忍陈凉真是他后娘,“谁是咱后娘都成, 就她陈凉真不行。”   “别说了,她是你娘就你娘, 你这辈子别想改了!”贺氏满脑子都是那个印记,压根没听沈忌说什么,只听到【娘】、【娘】、【娘】的,情急之下,朝沈忌胡乱说道。   沈忌:“……”   这可把孩子刺激得不轻。   沈忌整个人都懵了,他没想到陈凉真竟然这么得了自家奶奶的心, 贺氏在沈南风心中地位特殊, 一般贺氏中意的人选,沈南风都不会太拒绝的。   况且陈凉真跟沈南风确实也很好,她不仅真心信任他,还仰慕崇拜他。   沈南风一抬头,就见沈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稚儿, 你和你奶在说甚么,什么陈凉真?”   沈忌眼看着养育自己多年的阿父,痛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沈南风:“……”   沈南风:“干娘,皇后娘娘带你们去看了戏吗?”   不然为啥沈忌一回来就跟戏精上身似的。   不提皇后还好,一提皇后,贺氏的眼中霎时间充满了泪水,“法生!”   沈南风浑身一颤,怕不是今日袁芳尘带这傻祖孙去学戏了。   “干娘,怎么了?”沈南风不明所以。   “阿月……阿月找到了……”贺氏泪水簌簌而下。   沈忌懵懵地抬起了脑袋,难以相信贺氏所说,而沈南风,手里银枪哐当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如同泥塑的一般,都不会动了。   好半天他捂住了自己的整张脸,没有人知晓,那张捂住的脸背后,是哪样的表情。   这个将军百战的男儿,第一次露出了那般无助脆弱的样子。   “她……她还好么?”好大半天,沈南风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哽咽道。   “她嫁人了。”贺氏为难地看了一眼他,又快速地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的老小孩。   “当年,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贺氏闭上了眼睛,想到了那时的场景,她哪里知道,就是一个疏忽,还得两个人生生分离了十余年,“如果再给老婆子一个机会,老婆子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住她啊……”   “她……她在哪里,过得还好么?”沈南风又问。   贺氏:“……”   沈南风察觉到不对,“怎了?”   贺氏舔了舔嘴唇:“她变了模样,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怪不得咱们寻她不着了。”   “她现在是谁?”沈南风抬起了脸,露出了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   黄昏的光照进了厅堂,洒在了这个武将世家古朴的桌椅之上,洒在了白衣青年的衣袍之上。   贺氏紧紧闭了眼睛,鼓了好大勇气,才道,“她现在很好……万万人之上,是……是……”   沈南风抬首,沈忌同样瞪大了眼睛——   “是皇后娘娘。”   沈忌:“!!!”   沈忌慌忙地扯住贺氏的衣袖,“不可能,不可能的对吧?!”   怎么会,那个人怎么会就在这么近的地方,怎么会……竟然就在今日,她还与他那么近的交谈,甚至对他那样好看地笑。   甚至……甚至他还有可能促成阿父与她,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是,那烙印绝不会错!”贺氏笃定道,“这世上只有阿月会有那枚烙印,是不是,法生?”   贺氏揪住了自己的下裙,满眼愀然地望向了沈南风。   只听那长|枪滋然,拖曳而下,沈南风站了起来,手握着长|枪,跨步向外走去。   “法生,法生,你去哪儿?!”贺氏心道不好,也管不得再多,窜身去拦住沈南风。   沈南风长|枪一横,冬日的风吹动了他猩红色的披风,“去找她,问清楚。”   “她不记得你了!”风亦吹乱了贺氏的额发,微微遮住了她焦急的神情,“包括我,稚儿,她都不记得了。”   “我知晓……”沈南风异色的双瞳在夕阳下宛若最为璀璨的琉璃,一只深碧,一只浅灰,那般美丽,也那般坚毅。   “我不会打扰她,我只想问她,这些年去了哪儿,过得好不好……”沈南风嘴角嘲讽似地微弯。   对的,他有什么权力去干预她的生活?   当初不行,现在更不行。   “可……可那是皇城,你若擅闯,皇帝小儿岂会饶你?!”贺氏担忧道。   他们沈家一直是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当初正是由于他家法生手握兵权,当年云皇后才会向哀帝进献谗言,将阿月掳了去。   随后数年,云皇后便倚着阿月的安慰做威胁,令法生替她卖命。   甚至法生受她威胁,助她夺得了帝位之后,在一次宫廷宴席中,法生趁着醉酒进言,希望得见阿月一面。   那云帝是怎么说的?   贺氏永生永世不会忘记那句话——   “谁?”云帝坐在高高主位上,醉颜迷蒙。   “贺揽月。”法生跪地,一字一句道,“臣之妻。”   “贺?她明明姓沈!”云帝狠狠掷了一个酒壶下去,正砸到了沈南风额头上,登时血流如注,“沈法生,别以为孤不知晓你那妻子是怎么来的?”   “同源相亲,混淆血脉,这是畜生才做得出来的事!”云帝斥道。   沈南风不顾额头伤势,狠狠磕了几个响头,“臣与妻自小定亲,清清白白,还请陛下慎言!”   “慎言?”云帝抿了一口酒,“不必慎言,那贺揽月孤已替你处理了。”   “孤之侄女儿,姓莫名欢儿,年方十六,正值婚配之龄。”云帝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欢儿金枝玉叶之身,不知陪不配得上将军?”   那时沈家才知晓,云帝早就打了以自家侄女嫁与沈南风,来控制整个沈家的目的。   自此之后,沈南风彻底与皇家离了心。   莫欢儿从小娇生惯养又为人蠢笨,沈家不过略是小计,她便被一侠客诱惑,与人私了奔。   ……   “小皇帝的守卫皆是我南羽军的人,况且……我只是想去探一探她罢了……”沈南风叹了一口气。   他与她的缘分,本来就是他强求的。   若是她当真圆满了,他也就成全她。若她受了欺负,他就算死生尽负也要救她出来。   这是他欠她的,欠她太多太多了……   沈南风走了,一秉长|枪,一袭披风,这个人飒飒地来,也飒飒地走。   ……   夜晚,一个身影穿梭于宫室之间。   宫人熄了灯,明月辉一个人裹了三床被子,外加个汤婆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每到天冷了一点,她这寒症就要发作。   忽而,她察觉到窗子边人影憧憧,似有人在窗边……   “谁?!”明月辉是习武之人,且功力深厚,洞察力惊人。   “我。”窗外的人回答。   雪雨淅淅沥沥地下,外面冷得惊人。   明月辉方才靠近窗户,便打了一个寒颤,“清河王?”   “你这么晚了来这儿作甚?”明月辉紧了紧深衣,检查自己穿戴无误后,忙打开了窗,探出个小脑袋来,“快进来,外面冷。”   沈南风人裹在披风里,披风湿漉漉的,明月辉借着外边屋檐微弱的灯光去觑他。   他的棱角分明,深刻的眉眼隐没在暗处,让人感觉似乎有无数故事可以挖掘。   “你怎么不动了?”明月辉注意到沈南风似乎是在看她。   沈南风就在这个湿漉漉的黑夜里,默默地注视着她,他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明月辉不敢动,她老是觉着沈南风的目光很是沉重。   一根手指,轻轻在空中拂了上来,想靠近,又最终停在了一个克制的距离。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   “要不要喝一杯茶?”明月辉问道,好不容易,她才把沈南风请进了内室。   她随手从柜子里摸出了一根金丝羊毛毯子。   见沈南风没有说话,明月辉将毯子塞到他怀里,又唠唠叨叨,“你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嘴巴严得很。”   “呵。”沈南风见了她这副样子,终于轻笑出声。   “怎么?”明月辉抬起头来,她依然不知沈南风此行的目的。   “你跟以前一样,没有变过。”沈南风蓦然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怀念。   明月辉抬眼,怔怔望着他。   果然,她真的是沈南风的【阿月】,这又是一笔完全无法算清的情债。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沈南风问道,一点一点察看她的模样,“模样变了,身量也高了,成了大姑娘了。”   明月辉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   “哀牢山……哀牢山上……”明月辉也不知这个回答对不对得上。   毕竟她上一段记忆的最初,就是在哀牢山上。   她向柜子里一瞥,那里放了一只大尾巴狐狸的泥人。   难道当初把泥人塞进她怀里的人,是沈南风吗?   那个她就算失去了记忆,也恋恋不忘的男人,是沈南风吗?   “哀牢山上有师父、师姐……他们对我很好,教我学武功,教我奇门八卦,教我治国处事的道理……”明月辉一点一点的说道,她有好久也不见师父与师姐了,不知他俩好否。   沈南风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   静静地听她讲她所发生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辉辉认错人了,就酱!   清河王对应的是第一根针的剧情,谢如卿是第二根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谢如卿的眼底小星星 20瓶;我是你的小可爱啊~!、冻住不准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过往   明月辉讲完了, 沈南风还在看着她, 就这样在灯下,乘着暖暖的光看着她。   明月辉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他那对异色的双瞳本就异域又凶狠, 看着人的时候就像整个人要被他攫取了一般。   然而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却难得的……不具有任何侵占和攻击性, 就像盛了一汪湖水, 倒影里满满地都是她,轻轻浅浅的她, 一颦一笑的她,美目盼兮的她……   明月辉有些不好意思, 她哪里被人这样温柔又专注地注视过?   特别是那战神锋利的银枪化为的,绕指的柔情……   “你别这样看我。”明月辉跺了跺脚。   “哈……”沈南风疏朗一笑,“好。”   明月辉:“……”   这种老夫老妻的模式是干啥,这种莫名其妙的宠溺是干啥,她觉得更不好了。   是的,司马沅可没这么宠过她, 一点都没有!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沈南风伸过手, 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明月辉下意识地往后一跳,怎么每个人都喜欢摸她头发,沈南风这样,谢如卿还是这样,“男女授受不清。”   沈南风失落地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喃喃道, “嗯,你现在是他的妻子了。”   明月辉咬了咬唇,她没有之前的记忆,可还是潜意识地觉得不是滋味。   她犹记得在两人初识的那个夜里,那个风雨如晦的夜里,他高烧不断、昏迷不醒,明明生死之际,还在一声声喊着【阿月】、【阿月】、【阿月】……   天知道他那一声声的阿月,令她有多欣羡。   很多人叫过她的名字——   父母在的时候,总是叫她辉辉、辉辉;   上学的时候,老师老是叫她叫成了明月;   朋友们叫她月辉,还有她的情人们,每一个都叫她阿辉……   她从头到尾,只想让一个人叫她【阿月】,可就是那个人,就算到了两个人关系破裂的最后,也没在现实里,叫她一声【阿月】……   那是明月辉曾经的一段初恋,现在想想还是很可笑的。   那时她不过十五、六岁,家父举债自杀,母亲跟随而去,她从天之骄女沦落为了亲戚间的皮球。   她离开了以前的重点中学,一路辗转,辗转了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还没和那个学校的人熟识,便又被带到了下个地方。   她很孤独,亦常常被人排挤,无人说话。   这时有个名叫ken的男生走进了她的生活。   他叫ken,是网络名字,出现在她的手机通讯录里。   第一次和ken说话,是她没找到上体育课的地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时明月辉已经辗转了三个学校,性格变得非常内向,在目前的学校竟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眼见上个厕所回来,同学们都不见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几次想向外面迈步,又缩了回去,心里想等等,或许还有人跟她一样。   可是左等右等,事实证明,被抛下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出现了一条信息。   【明月辉同学,体育课的上课地点在二操场,老师快要点名了,你快点过来。】   明月辉感激得热泪盈眶,她永远记得那个半夏天的午后,那一刻心中的激荡。   准时到了班级队伍里的时候,她探头探脑,想要找出与她发短信的那个人,可是,每个人的面上都如平常那般。   她又看了看那条短信,意外地,被隐藏了号码。   她怔楞了一下,下意识认为是一个擅长电脑操作的男同学,或许他想要接近她,又不好意思。   那天过后,这个隐藏号码常常提醒她——   【阿月,今天的地理考试是三楼五考试,要记得。】   【阿月,从明天起学校要记夏令时了,上课时间会晚半个小时。】   【阿月,数学作业做到p35页,别忘了明天交。】   【阿月,学习社比较好,期末可以加分的。】   从考试地点到上课时间的变化,从课后作业到报名社团的优劣……他总是那般细心地提醒着她。   问他名字,他却只是说,他叫做ken。   在她的纠缠下,ken与她交换了电子通讯方式,一开始两个人用企鹅,后来渐渐变为了微信。   认识了ken之后,明月辉好似找到了一个宣泄情感的口子,她每天都会和他交谈,与他唠唠叨叨隔壁街的米线、帅气数学老师右手的戒指、又多又奇葩的作业,还有小女生们偷偷谈的那些恋爱……   她的惨淡又无聊的人生开始有了意义,她开始认真学习,努力锻炼,好好地打扮自己。   她会说,【ken,你看到我今天扎的马尾了吗?那根头巾是星期天去地下商城抢的,好多女孩子扎了,好看吗?】   明月辉是知道自己美丽的,从来都知道,她的腿又细又长,腰肢纤细,胸脯发育得微微饱满,可这一切身体上的优越,都比不上她的那张脸。   尖尖小小的鹅蛋脸,配上一双多情星眼,唇角上翘,只要她想,勾勾手指,追她的男生可以绕操场两圈。   在父母死后,她懂事地掩藏了自己的美丽,换下漂亮的裙子,剪了又长又直的头发,总是灰头土脸地去上学,做好一介孤女该做的事情。   可在认识了ken之后,她想ken能够看到,想ken能够发现她为他拾起的美好。   【阿月,就要期中考试了,多把心用在读书上。】ken教育她。   【ken,我想读省里的高中,你会跟我一起考去吗?】明月辉问他,【到了那时,你会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明月辉观察了班上的男生,甚至年级上的男生都悄悄咪咪地全筛选了一遍。   她相信ken一定身在其中,或许他很貌丑,遂不愿在她面前承认,可她不会介意,她不会介意在黑暗里唯一照耀自己的光。   【你考上了再说,省一中可不好考。】ken说。   明月辉一惊,她说的只是省里面的中学,没说省里最好的中学呀……   可为了见到ken,她只好拼了命地去学。   她还记得那段日子,那不要命般学习的青春,就像一只追着胡萝卜的兔子,一直一直,想要咬住那根前面的胡萝卜。   后来她果真考上了省一中,ken说,他也考上了,可还是没有与她见面。   他又给她设了好多好多的目标,她努力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好……她在学校名列前茅,又很有了一些知心朋友,每日的情书都能塞满她的书桌,可她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想见ken一面。   那一面……明月辉闭上了眼睛,她没有想到,那一面会将她以后的人生推向那般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宁愿从未认识过他……从未认识过……   “怎么了?”沈南风发现明月辉的脸色有些不对。   明月辉苍白了小脸,手往虚空推了推,“无事。”   “你若有事,记得找我。”沈南风重新看向她。   明月辉心头萦绕着那层阴影,有点恍恍惚惚,她看向他,又像看向了另一个人。   “若那人对你不好,我不会放过他!”沈南风长|枪一侧,露出了锋利的尖头。   寒光凛凛,他轻轻垂下头,在精神不集中的女郎嘴角印了一下。   明月辉蓦然睁大了眼,“你——”   “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想着其他人的样子。”沈南风粗粝的手指擦了擦明月辉的嘴角,眼神烁烁地看着她,“就算你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   “至少在面对我的时候,好好地看着我。”   那个战神说道。   随后,他整日悄无声息地来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中。   桌上留了一枚羽毛状的暗金信物。   【玩家粑粑,这是南羽军的隐藏信物哦,见此如见将领,也可以凭借它调遣南羽军的十万将士,或者暗中行动的无数暗卫。】   明月辉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收着吧,在春猎中这玩意儿一定会起大用途的!】系统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更新啦啦啦啦啦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如卿的眼底小星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春猎起   “什么?我们也可以去春猎吗?”谢明路欢呼起来, 她没有想到, 陛下去春猎也会带着她。   “明路,别这么兴奋,注意仪态。”她的室友程念韫说道。   谢明路凑到程念韫耳边, “听说那清河王世子也要去哟,念韫, 你要抓紧机会。”   “别……别这么说。”程念耘羞红了脸, 自从被谢明路发现她心中所思后,对方常常拿他打趣。   “哼, 谢明路,你日日与这种下民为伍, 也不嫌丢了谢家的脸。”突然,一个声音岔了出来,说话的是一名趋炎附势的贵女,名叫崔瑾。   谢明路本来想怼回去,可那一瞬间,她发现了贵女崔瑾身后的王家女, 那王家女是她们那贵女一派的老大, 谢明路想到了什么,小脸霎时间煞白——   长久训练以来,他们家人子中明显分为了两派。   其中世家中,王家坐大,王家这次来了两名女郎。   一名王雅,嫡家次女, 性格温驯,不争不抢也没什么存在感。而旁支嫡女王薰则明显有王家女的做派,拉拢了几乎所有的贵女,与市井女郎一派对立。   以程念韫的身份,王薰等贵女不屑于与她为伍,又看不来她平日里清清淡淡不像其他人般巴结她们的模样。   那次御花园里,王薰便恶作剧抢走了程念韫的玉佩。   谢明路当时被人引走了,中途才反应过来,程念韫怕是又被王薰作弄了,急匆匆跑去救她。   没想到见到那一袭华服,那云端之上的一国之后,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一点一点用语言凌迟着王薰。   她躲在灌木丛里,看得又快意、又兴奋。   原来皇城之中,也有这般为弱女子出头的人啊……   皇后娘娘一定发现她了,末了,还朝她这个方向觑了一眼。   谢明路小兔子一般,赶紧往灌木丛里一躲。   后来她便听到了程念韫与沈忌对话,在程念韫揣着玉佩离去后,谢明路本来也要走的,可掌事姑姑的声音恰时传到了她耳朵里。   她听掌事姑姑略带讽刺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自己做的事还须自己担。”   “王家人子以为择风院无人管得了你,只是由于坐井观天罢了。”   只听那王薰几声呆呆的抽泣。   “真臭,王家人子竟连自己的排泄都管不住么,怕是连畜生都比你强?”掌事姑姑嘲讽地捂住了鼻子,论打击人来说,没有比宫里面的姑姑更在行的了,“快,在其他人没来之前赶快爬起来,若是别的人见了,王家的面子保不保得住二说,王家人子你的面子可真就没了。   谢明路听了瞪大了眼睛,空气了果然传来一阵尿骚味。   【不会吧……】谢明路心道,一个堂堂顶级世家的贵女,要是这种事传出去了,怕不是整个人都毁掉了。   谢明路捂住了嘴巴,她知晓自己被发现就完蛋了,那王薰不知该如何惩治自己。   王薰爬起来,愤恨地快步离去。   忽而,一只野猫冲过,王薰差点跌倒,树影摇晃,王薰就这样发现了那个捂着嘴的谢家女郎。   两人对视了数秒,王薰眼里的光芒从惊惧变化为害怕,又从害怕,逐步变为了淬着毒液的刀。   谢明路想起王薰最后那个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今王薰也是看着谢明路,她嘴角是挂着笑的,可那双眼睛,谢明路感觉,下一秒就要将自己钉在木头柱子上,一片片地剜出肉来。   “陛下之春猎,一是讨一年的好彩头,为国家兴盛着想;二是与民同乐,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王薰清了清嗓子,看着谢明路,一字一句道,“而你身为谢家之女,只思玩乐,还望在春猎中不要闯什么祸才好呀。”   “毕竟到时候,可没有人救得了你。”王薰慢吞吞丛谢明路身边走过,就像是平常那般,一贯地趾高气扬,要是往常,谢明路才不怕她,听听就是了。   可如今,谢明路感觉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针尖一般倒竖起来,她本能地觉着危险,很危险,这句话并不是平时的虚张声势。   她意识到……王薰,是来真的。   王薰的话为春猎之行蒙上了一层阴影,谢明路感到了胆寒。   ……   旌旗猎猎,彩旗昭昭,此次春猎出行的队伍达到了数百辆马车。   明月辉的马车是在最中间的,在她后面全是此次出行的女眷。   紧跟着的那辆马车,便是久违了的薛快雪的。   “殿下,怎么会让那女人也去?”陈凉真愤愤不平地说。   “那女人曾是你们陛下的心头肉呢,况且是她自己要来的,我们能阻止吗?”明月辉慢吞吞地掀了帘子,看那蜿蜒山河。   最近那三个死男人的事扰得明月辉烦不胜烦,她实在是忘了还有个更加烦人的所在。   结果临行前的一周,这个麻烦来找她了。   见惯了薛快雪要死不活的样子,明月辉还第一次见到薛快雪穿一身雪色宫装,胸口以亮金红色的束带勒紧,那样欺霜傲雪的美,明月辉还稍微呆了一下。   “奴婢薛快雪,拜见娘娘。”薛快雪由侍女搀扶着,以最庄重的理解朝明月辉行跪拜之礼。   不愧是宫里待过的,明月辉想,宫中之仪做得那样标准且完美。   “薛女郎请起。”明月辉抬臂。   “快雪还望娘娘降罪,久住太初宫中,未来拜见娘娘,实属快雪的罪过。”薛快雪跪在地上,额头点地,做足了姿态,“实因那时快雪病重,陛下念旧情,怜惜奴婢,才令奴婢轻率,忘了规矩。”   得,明月辉心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她是真的懂规矩,字里行间还不是在阴阳怪气地争男人。   明月辉想起了游戏里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不争不抢之间,把袁皇后一点点逼到了绝境,以至于最后疯狂地毁灭了别人,也毁灭了自己的。   打游戏的时候还不觉得,后来回想起薛快雪的种种做法,才是真的心机。   也怪明月辉商场路上都是走的阳道,没经历过这些后宅阴私。   不知这后宅阴私毒起来,要比她们商场的尔虞我诈,惨烈多少倍。商场上的输家最多被逼到家财散尽而自杀,在后宫,这些女人是要逼到你发疯,先给你的精神折磨垮了再弄死你。   这般想着,明月辉越发地觉着,眼前的女人是披着人皮的骷髅鬼。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觉着愧疚了,本宫也就成全你的一片心,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罢。”明月辉站了起来,由陈凉真搀扶着,锤了几下老腰,慢吞吞地离开了主位。   薛快雪:“……”   只见薛快雪的身子抖了一抖,或许她刚刚的一番话只是想膈应一番这位皇后,宣示一下小皇帝对她有多么在乎,毕竟当初小皇帝可是为了她才娶了袁芳尘的。   可她没想到明月辉竟一点身为皇后的大度都没有,顺着梯子爬,果真惩治起了她。   明月辉说到这份上了,如今她是想起也起不来了。   那一天,薛快雪在显阳宫整整跪了两个时辰,膝盖都磨出了血,整个身体摇摇欲坠。   一直到薛快雪的侍女闯来跪着求情,明月辉才放下了茶盏,拍了拍脑袋,“啧,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薛女郎还在那儿。”   “凉真,快去叫人扶薛女郎起来,就说本宫已经感受到她的诚心了。”明月辉使了个眼色过去,正对上陈凉真那一双憋了笑的眼睛。   很快陈凉真肃然起来,“诺。”   薛快雪那侍女差点没喜极而泣。   “薛女郎在意本宫,尊重本宫,本宫很是高兴。”明月辉示意那侍女起来,“告诉薛女郎,本宫不但会嘉奖她的心意,还会派人将她今日行止记录下来,送去泽风院众家人子处作为表率,让大家学习。”   侍女愣愣地呆站再那里,她不是宫中人,而是之前薛快雪在谢家治病之时陪伴在她身边的谢家婢女,她也被明月辉这套组合拳打得懵懵的。   但凡不笨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在奖励薛快雪啊,简直就是作弄她。   不止作弄这么一次,还要把薛快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迹拿到泽风院家人子那里,反反复复鞭笞,要让后宫所有人都知晓薛快雪今日事迹。   这件事可以说是影响长远,可能好长一段时间,泽风院那群嘴碎的家人子们,要把薛快雪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   明月辉以为薛快雪那次是专门来做样子恶心她一把的,没想到薛快雪回去养了两天膝盖,又派侍女来求了一道旨意,问能不能跟着一起去春猎。   这次春猎,本就是为了与众卿同乐的,既然家人子们都能去,薛快雪又如何不能去?   明月辉找不到回绝的借口,便准她去了。   ……   “殿下,凉真专门找陛下身边的薛海问了,这些时候陛下压根就没有踏足过薛快雪那偏僻的院子。”陈凉真眼睛瞟到了后面薛快雪马车上的白绸,每辆马车都有自己的颜色与标致。   “呸!”陈凉真毫无形象地呸了一声,薛快雪这人的标志物还真和她这人一样,晦气!   “薛快雪那日来,根本不是为了挑衅,而是让殿下您记住她。”陈凉真道,“我看呐,她真正的目的,怕是让殿下记住她,以便您答应她跟着春猎的请求,这样她才能借着春猎接近陛下。”   明月辉扯下了帘子,“这般看来,薛快雪也不是笨人。”   不过若薛快雪的目的,只是为了接近司马沅,再续前缘,那她此番要失望了呢。   明月辉方才在观察句容猎场这边的地形,她表面上与陈凉真谈的是薛快雪,薛快雪既然来了,也能成为她一个很好的幌子。   实际上她知晓,吴王司马翎怕是要在春猎时有所行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最近两天没更新,真的抱歉,对不起大家了。   最近发生的事,对狗子的打击太大了。   昨天突然失业了,公司快垮了,狗子被迫签了一份很不公平的离职合同。很多事情接踵而来,狗子一直都信奉与人为善,也单纯善意地待人,没想到临了被坑了一把。   这两天内心非常焦灼,有些一蹶不振。不过狗子会很快恢复状态,好好把文给写完的。   请天使们莫怪狗子没有更新,谢谢天使们的理解!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为什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为什莫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莫问大叔 20瓶;百合 10瓶;冻住不准走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别提谢公   句容围场位于建康南边, 距离建康三百余里, 山清水秀,草木丰沛,句容围场, 距离建康100余里,难得的围猎好去处。   半月之前, 司马沅便派人前来着手准备了, 此时围猎的帐篷已经搭建好了。   司马沅的王帐离明月辉有点远,在明月辉指挥着人将东西放好后, 皇帝人的人已经过来了,让明月辉过去见一面, 吃个饭。   自那次吃了火锅,明月辉又是好久没见着司马沅了。   吴王翎被打事件后,明月辉察觉到司马沅与唐梦的关系可能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于是连续好几日都只看唐梦的直播。   在唐梦与陆采薇交流的字里行间,她几乎可以确定,司马沅与其并没有发生关系。   她甚至怀疑司马沅召见唐梦, 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比如说一场迷惑吴王翎与世家大族之间的做戏。   找唐梦画春|宫|图什么的理由,明月辉是万万不信的,司马沅这孩子也是她一手一脚看着长这么高这么大的,平时撸一下就脸红,她才不信他有这么厚、颜、无、耻!   初春还有一些冷,尤其是山里之中, 露水都带着冰凉的味道。   明月辉踹了个暖炉子进帐篷,她穿得有些毛茸茸的,像只眼睛大大的小松鼠,这时司马沅正在案上处理公务,玄色衣裳的少年背脊笔直,立着笔书写着什么。   太监薛海本想支应一声皇帝,说是娘娘到了,明月辉及时用眼神制止了他。   她轻手轻脚地立在他不远处观察着,他的侧颜果真英俊非凡,带着微微的阴沉与戾气,让人捉摸不透,明月辉只觉得一阵恍惚,他像是又长大了些,这样的男子,和她印象中的男孩相去甚远,她有些不认识了。   司马沅看了密报,及时写了密令,每一个字都似走在刀尖之上,写完额头汗涔涔的,抬头舒了一口气,正巧见到了一直盯着他看的明月辉。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司马沅偏了偏头,略微狭长的眼睛亮亮的。   明月辉先是一愣,随后摩挲了一下下巴,“看你认真的样子,特别像村口替人写字的秀才。”   明月辉本来想说,特别像那种007上班的码农,早上10点上班,晚上10点下班,周末也住在公司那种,整个人都泥足深陷于工作里面了。   方才那一刻,明月辉差点忘了,他才不到十七岁。   十七岁的少年放在现代还是没心没肺的,不应当背家国这么重的担子,也不应该深陷进尔虞我诈的泥沼中。   “我有时也想,当个村口替人写字的秀才,也好。”司马沅罢了笔,对他说道。   是了……他也会觉得很累吧……明月辉想,这危险重重的春猎,他比她更明白这其中的危机。   那封称王的诏书是她给他的,也是她把他拉到这浑浊的泥沼中。   也正是由于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致使两个人慢慢离心,她已经很久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了。   当然,世家也乐于见到这种场景,她越是失宠,世家越是高兴,这意味着袁家不是一家独大,他们的女儿也有机会逐鹿后宫。   这般想着,但见司马沅朝她招了招手,“阿辉,过来,陪我用膳。”   以前两人之间,无论做什么事,总是她做主导的。   可就在司马沅向她招手的时候,她产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他们两个的位置似乎变了。   她应声,毛绒绒地走了过去,司马沅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她拉了下来,直直拉到了他怀里。   忽而颈边一热,男人的呼吸喷薄了过来,他将脸埋到了她毛茸茸的脖子边上,“阿辉,别动,让我歇一歇。”   明月辉脸呼吸都小小声的,她以为自己再看到他,两人还是会吵架,会生气会发怒,本来两个人中间横亘了整个泽风院家人子,她有理由朝他发火的,可是直到两人中间又岔了谢如卿和沈南风,她还真没底气朝他发火。   那一腔自以为是的理由散了,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小心翼翼了。   ……   宫人将盘摆好便跪着退下了。   一桌子菜,从脂油糕到八宝肉丸,从猪油煮萝卜到芙蓉豆腐,都是她喜欢吃的。   “你把太极殿的小厨房带来了?”明月辉看着都馋的不行,她这段时间吃御膳房的大伙食几乎瘦了快十斤肉,胸都只剩下排骨了。虽然说这个皇宫里的人员几乎是临时组建起来的,可也不至于凑合到这种程度吧。   她每天都要三省吾身,为何当初招人的时候,会让这种做猪食的人进来做御厨?!   可惜现在非常时期,她不可能主动为世家渗入宫廷找机会,故而不能轻易开了他们。   司马沅点了点头,“你若是要用,自可以让他们也为你做饭。”   明月辉一听,嘿嘿一笑,正要执起筷子,眼前的人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她。   她抬眸,少年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他从桌案的一个暗盒里抽出了两双筷子,将一双递与她,【执这双筷子用膳。】   心音这玩意儿,其实跟qq语音差不多。   明月辉一接受到司马沅的心音,就意识到,怕是王帐附近不安全了。   她面上不显,伸手接了筷,【出何事了?】   【我半月之前遣来的人,被换了大半。这里有人监视着,饭食也不一定安全,万事小心为妙。】司马沅悠悠道。   明月辉也算是司马沅的老师,就算如今远离了朝堂之事,如何听不出来司马沅言外之意——有人开始行动了。   明月辉还是很疑惑,致使吴王司马翎如此快速壮大力量的□□到底是什么?   明明前段时间司马翎在青楼的事已经被捅破了,他身上背着八条人命被大理寺收押,最后查出来,司马翎还是逃脱了,他把八条人命的累累罪行全部推给了他门下的一个门客,那个门客代替他受了凌迟之刑。   为了挽回名声,再派人造谣,说是那门客有多奸险狡诈,市井小童流传的歌谣中,那门客快变成吸女人精魄的妖魔鬼怪了。   这般事情下来,竟然还有人愿意支持司马翎反叛,他和司马沅哪个比较好,不瞎的人都清楚啊……   【你最近……到底做了什么?】明月辉问道。   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有吴王司马翎能够快速壮大实力,来硬刚司马沅。   司马沅用筷子沾了一点酒,测试了里面没毒,轻轻巧巧地抬眸,【土断。】   【?????】明月辉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脑子打铁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土断,给居民以实际居住地划分户籍,名之土断。   这玩意儿当初还是游戏里的一件大事,是登基第七年的样子,明月辉扮演的男主为了削减世家势力,也为了国家能够正常地纳税,开始了困难重重的土断。   那时候,明月辉眼看着税收每一年在递减,只觉得非常奇怪,仔细查下去,居然发现了隐藏剧情。   原来在当初南迁之时,南迁的侨民是没有资格入籍分地的,他们为了入籍,能够种地,能有一口饭吃,只好卖身为奴,成为世家附属。   而世家,就算收编了如此多的良民为奴,但是由于制度的不合理,依然只是付一户的税,久而久之,朝廷收到的税越来越少,而世家的腰包越来越鼓。   明月辉控制的男主当时已经集聚了一定的势力,挑战【土断】这个制度依然有50%的失败几率。   只因【土断】实在是太过损害世家利益了,没有足够的权力之前,这是一招最为艰险的棋。   【我只是暂且为侨民编了户籍,划分土地与税收制度暂且按照原样,仅仅只是编了户籍……】司马沅辩解道。   仅仅只是划了户籍,那些满以为自己亲手捧皇帝上位的世家已经无法忍受了。   他们骄纵的心比往日更甚,毕竟他们面对的不是洛阳城里世代累积的天子,而是建康城中从冷宫一朝被扶持上位的白板天子。   【你太过冒进了,你也不该……】明月辉摇了摇头,她连脂油糕也吃不香了。   【孤……孤做错了吗?】司马沅的眼神有点凉。   他没做错,相反,【土断】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游戏里明月辉进行【土断】,税收蹭蹭蹭涨,【国力】瞬间高歌猛进。【人心】这项数值也达到了顶峰,真正的南迁流民是非常欢迎这项改革的,这下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土地了,也不再是漂泊无依的流浪人。   可是明月辉还是有遗憾,以前那些由于没有土地只能等死的良民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自愿卖身为奴。   就算执行了【土断】,他们也没办法摆脱奴籍了。   这是游戏里明月辉的一个遗憾,不得不说,司马沅的这项改革,出现得恰恰好,它及时制止了流民往火坑里跳。   可是这样的代价,是司马沅自己往火坑里跳啊!!!   【为何,你为何要这么做啊?】明月辉不明白。   他这样做,是把自己置于了刀尖火海之中。   在商场行走多年的明月辉一向奉行,首先要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若是在自己利益不受伤害,又能保证足够安全之虞,再考虑良心这种东西。   司马沅……看不出来啊……他居然是个良心过剩的小崽子。   以前还以为他是只知想方设法把自己吃干抹净的小崽种呢。   司马沅的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满目山河与旌旗,【你还记得,当初在颍川城楼上你对我说的话吗?】   那时他还又矮又丑,被程念韫撺掇着一名教书先生欺负了。   她提着剑冲过来,就跟一个女罗刹似的,把那教书先生都逼得尿了。   她拉着他的手就跑,带他去了颍川城里的大街。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这篇土地的繁荣,吃到民间好吃的美食,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女人,一直陪着他,一直一直,不会离开他。   后来她将他逮到了颍川城楼上,但看那城外流民,饿殍遍地,尸骸满布。   【你告诉我,很多流民,宁愿饿死,也不愿为奴。】司马沅一字字道,廖远的眼神一点点移过来,着眼瞧着她。   【在我拿到诏书,站在京口最高处的那个夜晚,我答应过他们,我要和钱沃不一样,我要给他们一片清明盛世。】   【若这样的清明盛世只剩下世家和奴隶,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与地狱有什么区别?】   明月辉一心想着他的利益,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一直觉得他又小又是傻,是需要她照顾的,可现在,她听了他的话,从心里开始一点点佩服起了他。   【可……可你傻啊……你现在这样做,连皇位都快坐不稳了,还考虑什么清明盛世?】明月辉伸出手,一把覆盖着他的手。   她察觉到司马沅因她的动作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若如今我不下这个政令,等到他们真正饿死了、投了奴籍,事情无可挽回了,曾经支持过我的这些臣民还会信我吗?】   【然,我如今可以积蓄力量,可真正等积蓄到的那一天,我会不会已经成了九重天上的孤家寡人了呢?天子与臣民,本就隔了一层又一层,他们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他们。他们不会有远见去理解我,他们只看得到他们眼前的那一块利益,他们也只会看见那如山如林般压下来的世家大族。】   【所以趁现在,至少百废待兴,没有闭塞视听,我与世家的起点是同等的,他们还听得到我的声音。】司马沅坚定地说道。   是的,世家是靠不住的,只有臣民,是司马沅最大的倚靠。   明月辉握住他的手,不知该怎么与他说,他想的都是对的,可他不该如此冒险把自己置于风尖浪口,【阿沅,你也要想到,现在你还没在朝廷上打稳根基,谢公不是没教过你……】   谢如卿已经教过他的,中庸之道的运用,怎么调和朝堂关系。   【你不是一个人在孤军作战,有我的袁家,有谢公的谢家,我们都——】明月辉想跟他说,她一直都是支持者他的,可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她握住的那只手狠狠地紧了一下。   “能不能别提谢公!”他连心音都顾不得用,恨恨地低吼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跪地!!对不起大家!!!   狗子对不起大家,现在才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狗子的同事帮狗子维权了,改了合同,拿到了赔偿。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与人为善还是有道理的。这次如果没有同事,狗子真的就完蛋蛋了。   今天会有三更,把前几天欠的都补上,对不起大家了,跪地!   虽然狗子失业了,但是还是有赔偿金的,所以今天在这章留言的天使都有小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   狗子鞠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漠孤烟直、柠檬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二三三三三 20瓶;白开水、大漠孤烟直、真是个小仙女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生孩子   明月辉瞧了瞧左右, 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他既是说了王帐不安全, 就不要吃着吃着饭,突然来一句谢公,好像他们真在谈什么阳谋一般。   她不过就是谈及了谢公和谢家, 他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   若是放到了以前,明月辉大可以心怀坦荡地训诫他一番, 此时……她做贼心虚地闭了嘴, 只是道,【你小声点, 小心隔墙有耳。】   司马沅像是被气到了,全程吃饭都不跟她讲话了。每当她要夹什么菜的时候, 他总是提前一筷子,抢先一步给夹了。   明明明月辉有理由发火的,可那股火随着那做贼心虚的小心思,也都发不出来了。   司马沅小松鼠一样,大口大口地嚼着菜,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明月辉见他模样, 有种若是再不快点吃, 可能今儿午后要肚子的预感,为了保命,连忙也夹起了菜。   两个人不说话了,你追我赶地开始了饭桌上的拼杀,很快满满一桌子菜,被两个气鼓鼓的人消灭了个干净。   ……   饭后司马沅煮起了茶。   “咦, 怎么不煮谢公的茶了?”明月辉这才小小声提起了谢如卿,这时提也算起了个由头,没大毛病。   可她下一秒意识到,好像自己又犯了禁忌。   该死,她怎么回事儿,闯鬼了吗?……怎么老提起谢如卿。   “扔了,岳父给的茶更好喝一点。”司马沅涮了茶杯,斟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你阿父给的明前龙井,试试看。”   明月辉自知又说错了话,只好闭了嘴,端起来嘬饮了一口,果真清香四溢。   袁广涯给的茶,果然是最正宗的好茶。   她也想给袁芳尘捎一点去,这是她阿父送来的茶啊……   “那个……可否将这茶匀我一点。”明月辉小口小口喝着。   她自己觉得自己的要求不过分。   “可以啊,求我。”   明月辉:“???”   司马沅斜眼瞥她:“方才你故意气我的债,以为不用还了吗?”   “我可一笔笔记着的,现在,可以讨了。”   明月辉:“……”   原来他刚才吃饭吃得这么快,压根不是为了和明月辉斗气,而是在为报复蓄力。   趁她呆愣之际,司马沅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提到了自己腿上,“司马沅,司马沅你放开,你做什么?!”   【人来了,正在左侧帐外,装作与我不合。】   明月辉反应过来,她之前将大半内力转给了司马沅,司马沅的功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而她只恢复了三四成,方才全身心纠结其他事情去了,倒也懈怠了。   他们哀牢山一脉,自由感知外物的方法,便是用气来追寻。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气的存在,平楚老人教授她通过气来感知对方的存在。   只是她没有想到,司马沅这样警觉,竟然随时随地地消耗着内力,用来感知王帐的情形。   她闭目,释放出内力,果真感知到王帐左侧侍立了一人。   这人屏气凝神,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光是从此人身上深不可测的内力来看,就一定是探子无疑了。   这样的内力,怕是王帐里面的纤毫响动,都逃不过那人的耳朵。   想不到吴王翎的人居然能这样近距离地靠近王帐,司马沅的情况该是有多危急啊……   明月辉担忧地瞧了他一眼,【你平时也省省,内力耗尽了,你这个人也就完了。】   【担心我,便不要老是气我。】司马沅用心音传递。   “别在孤面前提及其他男人,是你太水性杨花,还是嫌孤不能满足你?!”司马沅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朝床榻走去。   明月辉吞了一口口水,她想,从方才起,司马沅便是在做戏吧……   他应当没发现,她与谢公的事吧……   他的字里行间,虽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却字字敲打在了明月辉心中,“司马沅,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你凭什么!!”   她戏精十足地演戏,字字句句,却也是在说给他听的。   很快,她被司马沅一把扔到了床榻之上。   这里的床远没有显阳宫中的软,摔得她背脊一疼,心想这死崽子演戏真不知轻重,“哎哟,你混蛋!”   “等会还有更混蛋的事情!”司马沅脱了自己的腰带,将明月辉双手一举,绑到了床柱上。   “你……你干什么!”明月辉被吓住了,也不用这么逼真吧。   “干你。”   司马沅扯了帷幔,暗红色的绸子拉下来,他以系帷幔的软布遮了明月辉的眼睛,“感受我。”   明月辉这才慌了,双脚无助地乱摆着,又被他压了下去,“司马沅,放开我,你不能这么做,放开我!”   【别怕,我不会碰你。】司马沅暗自用心音道。   明月辉:“……”   ……   ……   在外人听来,是帝后吵了架,小皇帝疑神疑鬼,怀疑皇后有了人,直接将皇后绑了起来,彻底玩弄了一翻。   幸亏王帐的距离离其他帐篷都很远,如果不是王帐离的人,其他人完全就听不到皇后的惨叫。   那叫声到最后声嘶力竭,别说伺候的宫人,就连假冒宫人身份偷偷听壁脚的探子,都心生不忍。   司马沅在明月辉大腿上去了,直到最后,他灼热的身体紧紧地抱了她一下,似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他是没有进入她,可除了那个过程,他什么都做了。   他甚至埋了下去,让她彻底地也释放了出来,到最后她真的忍不住出了声,是真的因为太舒服了,才发出的声音。   那样的好手段,是他以前决计不会使的。   事后,他解开了她眼睛上的缎带,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她的眼睛里满是沉溺在欲海里的春水,他知道,这一次她终于没有嫌弃他了,她是得到了快乐的,这就够了。   “滚,你给我滚!”王帐里,传出小皇帝最后的怒斥。   很快,他们见到他们的皇后裹了厚厚的衣服出来,身子歪歪倒倒有些瑟缩。皇后身边的宫人连忙抬来小轿,将她送了回去。   ……   “薛海。”过了很久之后,小皇帝叫来了自己身边的大太监。   “听说水蓼院的薛女郎也来了,去请薛女郎进来。”   “诺。”   不须时,薛快雪被人搀扶着来了,她着实比以前瘦骨如柴的模样胖了很多,身材养得丰腴了,那张本来有些刻薄的脸此时看起来已经颇为好看了。   原来这张脸在有肉的时候是这般模样,灵动而略带娇憨,可惜薛快雪不笑,若是笑起来,怕是还要更具姿色。   那样一张脸,真与薛快雪的性格不配。   不出半日,水蓼院的薛女郎进了王帐的事就传遍了整个队伍,人人心里都清楚,薛快雪的好日子怕是要来了。   ……   ……   “殿下,您不气吗?”陈凉真心疼地在明月辉青青紫紫的脖颈上涂抹药膏,若不是晚上还要出席晚宴,她都想走进王帐,拼了命也要撕了那狗男女。   明月辉脸颊还是酡红的,整个人泡在热水中,她捏了捏司马沅给她的锦囊,“气有什么用,我与他恩义两尽了。”   陈凉真蓦然停了手,愣了愣,她本来想夫妻俩吵吵架,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没想到明月辉会这般决绝。   她强忍住那刹那间冲出来的窃喜,义愤填膺地同仇敌忾,“是了,咱们和他恩断义绝,不理他们去。”   “以后不要再想袁家帮他,本宫过几日便去告知阿父,就算帮扶阿猫阿狗,也比帮那忘恩负义的司马沅强!”   “他要真喜欢那相识于初识的薛快雪,就抱着薛快雪与她患难与共去吧!本宫正要看看,他没了袁家的支持,朝堂上还有谁敢帮他!”明月辉闭上了眼睛,靠在木桶边沿,她的气息感受到正在帐外监视的两个人慢慢走远了。   她舒了一口气。   其实,这次她还挺爽的,这小崽子弄得她很舒服。她早就想这么痛痛快快地走次肾了,真是养男主一生,用在一时啊。   她陪他演一次戏,也算是回礼了。   “呜呜呜呜呜……”蓦然间,她听到身边女孩的啜泣。   “你怎么了?”明月辉睁开眼。   “殿下……您受苦了啊……”陈凉真动情地流着泪,在明月辉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扇了自己一巴掌,“奴婢真不是个东西,殿下都这么伤心了,奴婢居然还生出了其他心思。”   明月辉:“……”   “殿下放心,以后殿下无论做什么决定,无论到哪里,凉真都誓死跟随殿下……”陈凉真动情地呜咽,“凉真这条命都是殿下的,会一直一直陪伴殿下。”   明月辉有点被她的真情实感打动了:“不用的,你也要有自己的人生啊。”   陈凉真使劲摇摇头,头发就像拨浪鼓一样打漂,“凉真这辈子,跟着殿下就很开心了。”   “可我不开心。”明月辉看着她。   陈凉真:“啊?”   明月辉勉力笑了笑,眼神都柔和了,“我希望看到你成亲生子,我希望见到你的后代。你若生了大胖小子,我便亲自教他习武;若你生了一个闺女儿,我便收她做义女,许她一世荣宠。”   陈凉真都呆了,老半天咬着牙冒出一句话:“那……那凉真好嫉妒呀……”   她吃起了莫须有孩子的醋了,若是那死孩子生下来,抢走了殿下对她所有的关注怎么办?   “不会的。”明月辉眼睛里有光,眼神越加柔和,“凉真,你是我的家人。若是有了孩子,我会更加开心,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想我们的家更加热闹一点。”   陈凉真一心一意对她,明月辉确实已经把她当成了家人。   “家人……家……”陈凉真喃喃着,从她七岁,自己的阿父陈鹤被云帝处以极刑,阿母和她在充当罪奴的第一年生病故去之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家,还有家人这个概念了。   她就这样喃喃着,流下了两行幸福地清泪。   ……   就算再如何闹矛盾,明月辉晚上还是要出席皇家晚宴的,她是这个国家的女主人,合该坐到皇帝身边。   才晃眼间,明月辉已经发现陈凉真偷偷溜走了。   陈凉真溜去找到了远处坐在火堆边一个人嚼着烤肉的沈忌,沈忌一手握住了一柄小刀,一手握着一只羊腿,一片一片片着吃。   “沈忌!”陈凉真猛然从后面吓了他一下。   沈忌听到那个声音,刀子差点割了手。   他回过头来,眼睛一亮,“你……你……你……”   你来找我啦!这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全。   “来……来吃腿儿……”沈忌连忙递上了羊腿,又恍然自己不像一回事,赶紧取来瓷盘,用小刀在烤全羊火堆里割了最细嫩的肉,巴巴地地给她,“这……这……不是腿,也可好吃了。”   见陈凉真不接,只眼光灼灼地看着他,沈忌心头发慌,忙将盘子推到她面前,开始介绍:“撒了西域来的孜然与胡椒,用蒜末做辣,香喷喷的,真的!”   “沈忌,我不吃,我问你个事儿。”陈凉真挪开了那盘诱人的烤肉,那肉正在滋滋冒油,向陈凉真展示着它的可口。   然而陈凉真此时还有更加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一把揪住了沈忌的袖口。   沈忌往下一瞥,脸红到了耳根。   “阿忌,你肯不肯和我生孩子?”陈凉真有求于人,这会儿子连称呼都变了。   别看她平日里凶巴巴的,女人温柔起来,是无师自通的柔媚。   她就这样轻轻……轻轻地凑到他耳边,那舌头犹如一条小蛇,婉转出世界上最不容拒绝的话语。   刷地一下,沈忌的脸简直就充血了。   滴答……滴答……   一滴滴鼻血从鼻子中留了下来,大脑轰鸣,沈忌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想不到了,只听他的嘴唇自己动了下来,“可……可……本世子……”   他本想说自己才刚满十五,英年早婚这种事,一定要先见了阿父,再去见奶奶。   他不是随随便便的野汉子,别看他平时逗猫惹狗,其实他家风可好了,为人也可端正了。   “可什么呀?”陈凉真目光湛然地看着他,甜甜地问道。   鬼使神差的,方才想的那些鬼话他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就哆哆嗦嗦憋出了一个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都不说了……开始婊演……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虚虚满山无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晨曦初雨 30瓶;窝窝 20瓶;故夏半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偷天换子   女人多的地方, 一定话题多。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训诫, 一群家人子总算是混熟了。   本来一开始世家与市井的家人子不对盘,以王薰为首的王氏开始集合贵女们与市井女郎割裂开来,两方敌对过一段时间。   可就在上次掌事姑姑放行去御花园玩耍了之后, 不知为何,王薰的气焰猝然偃旗息鼓。   每次见到掌事姑姑, 她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 以前的嚣张霸道消弭于无。   本来由她强行分割起的那条贵女与家人子的界限,渐渐也淡了。大家本来就是人中龙凤, 尤其是市井女郎们,无论相貌才华都各有各的优秀, 这才能被花鸟使采选进来。   所有人年龄都不大,久而久之,贵女们也忘了自己拿“高贵”的身份,市井女郎们也渐渐接纳起了她们以前认为骄矜的小姑娘们,大家开始和谐共处起来了。   可能只有以王薰为首的,自以为家室特别优秀的贵女, 才不屑于所有人为伍, 成了家人子中的异类。   此时贵女们坐下来吃吃喝喝,顺带八卦今日发生的事。   她们坐在外围,自成一群,根本进不去宴会里面,只有远远地觑见一些模糊的影子。   “哇,那就是今日被召见的薛女郎吗?她怎么坐到了女眷的位置去了?”一名市井女郎喊道, 她往那个方向指了指。女眷坐的位置恰巧离她们比较近,故而可以看清楚。   薛快雪穿了一身白衣服,就跟奔丧似的,在一群衣着华丽的中年女眷中特别显眼。   明明是一群人的宴会,所有的目光却集中在她身上,成了她一个人的show time。   “她没有份位,居然坐到了那个位置,肯定是陛下首肯的啦,陛下是有多喜欢她啊。”另外一名贵女女郎托着脸说道。   很快,所有的女郎们都七嘴八舌地聊起了今晚的女主角。   “你说陛下喜欢她,为什么不给她份位呢?”   “你有没有看过话本,就是因为喜欢,才不好定份位。她没有家里依傍,就算是定了份位,也注定爬不了多高。还不如不定,这样可以随时陪伴在陛下身边。有了荣宠,连皇后娘娘的脸色都不用看,不用去晨昏定省。”   “那薛女郎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个名叫王雅的家人子蓦然开口。   所有人都不一而同地望向她,平时王雅从不参与她们讨论的。   她身份高贵,甚至比王薰更胜一筹,她是王家的嫡次女,王薰只是旁支的嫡长女。然而她平时性格温驯,不争不抢的,很多人都自动把她立成了一尊隐形大佛,然后忽略了。   陆茜坐在王雅旁边,重生归来的她当然知晓前世那个大名鼎鼎的薛贵妃是怎么回事,但她不说,笑而不语。   她知陛下全心全意爱着薛贵妃,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所以今日薛快雪被司马沅召进了帐中之事,她并不感到惊讶,她只是有些难过,也有些心酸。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唯一爱过的男子,都并不知道,自己在爱着他,远远看着他、等着他。   她举了一杯酒,对着小皇帝的方向遥遥一敬。   前世今生,他是她走不过的劫数。   “有个人知道!”一向爱参与讨论,性子活泼可人的谢明路举起了手。谢明路是谢家二房的嫡女,身份高贵,却一直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人长得漂亮,又是那种不具攻击性的漂亮,遂人人都愿意与她交往,大家都真心真意喜欢她,爱打趣她。   她一把将藏在人群中降低存在感的程念韫拉了过来,“念韫,你来说说。”   程念韫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存在感也很低,此时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小脸一红,自从决定佛系人生,不再当show场少女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多人来看她了,“也并非有什么不能讲的,薛女郎曾与陛下相识于微时。”   “我知晓,那时陛下经过广陵,偶然得见天颜,那时陛下似乎在为薛女郎找药呢。”一名家人子插嘴道。   “对的,陛下与薛女郎在深宫中就已相识,听说薛女郎照顾了陛下很多年,陛下很是依赖她。”程念韫老实告知,这些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当时薛女郎病重,陛下情深义重地一路带着薛女郎找药,可是吃了很多苦头呢。”   事后司马沅并没有报复程念韫当初的刁难,程念韫也理所应当地感激他,她说的这些自然隐去了司马沅当初的落魄与困窘。   “陛下当真是有情有义啊……”有家人子感叹道。   “与薛女郎的感情,当真是情比金坚、故剑情深啊……”   “可怜了皇后娘娘。”   ……   而后掌事姑姑前来,说陛下要见她们,现在她挑几人过去,代表一下所有家人子。   人人都快活地举手,想要见见传说中情深义重的皇帝陛下。   陆茜、唐梦还有谢明路之流的手更是举得高高的,陆茜唐梦是要去见日思夜想的小皇帝,而谢明路完完全全就是为了凑热闹。   谢明路顺带把程念韫的手也提了起来,唐梦不甘示弱地去提陆采薇的手,陆采薇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你们去罢,我不去。”陆采薇说道。   她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打算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偷溜出去,去戍守的官兵处找找,有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这几个月,她几乎把自己的盘缠全都用来贿赂泽风院的看门人,通过重重关卡,偷摸去演武场找人。   她几乎每个官兵可以去的地方都去了,中途还惨遭有几个心怀歹意的官兵调戏,这一切令她身心俱疲,她想,若是再找不到,再找不到……她心中的这团火就让她熄灭了吧。   她已经付出了她所有的自以为豪的骄傲了。   唐梦兴冲冲地被选上后,陆采薇偷摸跑了出去,她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去外围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哈哈,是那小妞!”   突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熟悉的,令她厌恶的声音,她又看到了那日调戏她的士兵。   她为了堵住他们的嘴,不得不忍气吞声。   一想到这伙人那日的行为,陆采薇的指甲嵌进了肉里,她恨啊,她好恨好恨啊……却再也没有人从天而降来保护她了。   陆采薇无法忍受那些目光,提起裙子开始跑,她不知跑了多久,又跑到了多远多远的地方。   她只想蹲下来,好好地大哭一场。   好苦啊,为什么人生可以这么苦……好像把她前半生造的孽统统还给她。   陆采薇跑到一个灌木丛中,放生大哭,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   ……   “叔父他,当真这么说?”一个少女的声音,悄然的,小小声的,像是在做一件坏事,不欲让人知晓。   “你只肖到时怀了小皇帝的种,抱着他唯一的孩子,你就是皇太后了。”尖刻的声音刺痛了陆采薇的耳膜。   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意识到有人在她不远处密谋,这时冷月无光,灌木丛又黑又深,完全隐匿了她的身形。   故而那两人根本没意识到她在这里睡觉。   “可是……这是……这是大逆不道啊……”少女的声音略带颤抖。   陆采薇觉得熟悉,在脑海里寻找相同的音源。   脑袋一路寻觅,终于定格到了那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王薰身上。   实际上若是陆采薇还没有失势,她的身份比王薰还要高得多,毕竟陆家有从龙之功,陆氏又是江南当地的豪族,自然比侨族从地位上来说,要高一点。   她其实很看不来王薰,又不是真的有势力,不过是个旁支,借了如日中天王家的势而已。   但她没有想到,王薰竟然有胆子谋反,若是她方才没有听错,他们是在谋反啊!!   陆采薇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屏息凝气,幸好她学了武功,敛气遁形之类的基础她还是会的。   “一个白板天子而已,你以为他是真的有权力么?”尖刻的声音道,“如今王州牧的人已经潜入了句容围场,只等明日开猎,必定活捉小皇帝。”   “到时吴王翎在明面上指挥,你只需要装作失踪与我等汇合即可。”   “王雅那妮子比不上你,你比她识时务得多。到时你要做的,就是与那皇帝日夜敦伦,只要怀上了他的骨肉,便杀了他便是。”   陆采薇倒吸了一口冷气。   “咱们不是与吴王合作么?”王薰不解,“为何还要……”   “一个残暴不仁虐杀妓|女,逼迫门客顶锅,府宅之中日日流血的丑陋王爷,和一个新出生,白纸一般未知事的婴儿,若要你选,你选择扶持谁?”那尖刻声音问道,“别忘了,那个婴孩身上有我王家的血脉,你会是那孩子的母亲,拥有整个王朝的女人。”   那一番说辞,将王薰说得飘飘然了。   本来她还是黄花大闺女,这种事说出来必定有一二番羞耻,可如今,那羞耻早已忘光了,取而代之的,是预见未来把所有人踩到脚底下的野望与畅快。   “可若是薰生下来是个女孩,又当如何?”王薰想得很远了。   “无妨,王公以准备好了十数个怀有王家血脉的孕母,皆只有一月身孕。若是你生不出来男婴,生产之时,自有人为你替换,你还是未来的皇帝之母。”尖刻声音向她保证。   王薰想了一会,又问道,“那到时候,现在的袁皇后?”   “到时王家一家独大,第一个要扳倒的,就是袁家。袁芳尘?不足为惧。”尖刻声音回答。   “要薰做事,薰有一个条件。”王薰得寸进尺。   那尖刻声音似有不满,可依旧没说什么,过了一阵,才问道,“你想要什么,王公都可满足你。”   “事成之后,薰要袁芳尘。”王薰牙齿磨得作响。   “啊?”尖刻声音实在没想到这女人口味这么清奇。   “薰要将袁芳尘加之在薰身上的耻辱,一件一件,全部还、回、去!”王薰的声音里,包含了无比的恨意。   陆采薇强迫自己腿不要发抖,她紧紧地捂住嘴巴,浑身所有毛孔倒竖,生怕有人发现了她,为保守秘密将她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已成一只死狗,三更已完……狗子先去吃个鸡爪爪~!!!   谢谢天使们的捧场,狗子以后会再接再厉的! 第143章 又见   开猎大典在第二天的白天举行, 司马沅坐在上首, 明月辉坐在他下方旁边的位置,两人一起正式接见此次前来的大臣与贵妇。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帝后的貌合神离,薛快雪进入王帐的事, 人尽皆知了。   而早前明月辉浑身包裹瑟缩着从王帐离开的事,也被很多安插了奸细的大世家所知悉了, 这一天郎君们倒也不敢放肆了目光, 那些八卦的贵妇倒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窥明月辉露出在外面的部分, 皇室家暴,是人人都不想错过的大料。   而明月辉亦知晓世家的想法, 故意半遮半掩的,神态里面流露出凄楚,让人误会了个彻底。   有不少义愤填膺的贵妇,下来相互讨论,纷纷可怜出生贵胄的袁皇后,而不屑于宫女出生的薛快雪。   其实原游戏里也是这样, 贵妇们都暗自里厌恶承受盛宠的薛贵妃, 可无奈,皇帝念旧,故剑情深,得势后一味打压袁皇后一脉,甚至还去民间替薛快雪找寻亲族,薛家遂鸡犬升天。   司马沅接见的人, 先是皇亲贵族,这一次司马沅活下来的所有兄弟都来了,甚至还有云帝时期的长公主们。   这些公主都是哀帝的女儿,云帝还是云皇后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些女孩。她只喜欢自己的女儿,把自己的安宁公主宠到了天上去。   因为她认为皇室的血脉就跟她所嫁的哀帝一样,口流涎水,肮脏又愚笨,就跟她无望的婚姻一样。   她的安宁和这些蠢笨的女孩儿都是不一样的,她是后宫唯一有色彩的花朵。   所以当云皇后登上帝位过后,她让这些她认为不配为花朵的鲜花,全都枯萎了。   她把她们囚禁在一处院落,整整七个春秋,这些明媚的少女在寂寂的后宫默默地长大,虚度着她们最美好的年华,最后若明日黄花一般,枯萎凋谢。   这些长公主们大的已经二十六七,小的也已经十八、九岁了,很多已经过了嫁人的年纪,再加上常年被囚于深宫,营养不良,导致十几二十岁的姑娘,有了一种三十好几的老态。   明月辉见了,心生怜悯,“都是些好姑娘,现在都住哪儿?”   其中一名公主上前,向明月辉行礼,“回娘娘,住在玄武西街,陛下为我们安置了宅子。”   明月辉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托住那位公主的手,“再多添一些家仆,本宫库里还有一些补品,也拿些去。公主们出嫁前的月例,便从本宫这里拨就好。”   那女孩子怔怔的,抬头乍见明月辉的一张丽颜,便泪如雨下,“娘娘……娘娘……”   说着泣不成声。   明月辉提到了“出嫁”,这意思,分明是善待她们,要她们养好了身子,给她们找夫家的意思。   她们吃尽了世间艰辛,早已对这个人世失望透顶了,这一年多来,虽已重见天日,却里里外外都被云帝、被七年来的囚禁、被十余年来的战战兢兢压榨了个干净,她们出来了,依然行尸走肉地活着,活得不人不鬼。   直到这一刻,她们才真正遇到了一个把她们当做人,愿意善待她们的人。   明月辉叹了口气,这是她的失责,她几乎没去看过她们,只是按照司马沅的意思,给了一座宅子,十几个仆人。   她们在她眼里,不过几个名字而已,可真正见到了,才发现,她们是真的女人……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女人。   “你们先下去,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这几日都能来找本宫,与本宫说叨说叨。”明月辉拍了拍她的手。   那公主知晓自己不能再耽误了时间去,用手绢擦了擦眼泪,连忙点头,弯着腰退了下去。   明月辉的一番作为,也令一些心软的世家贵妇动容,女人之间在很多时候是连着心的,对其他女人的命运能够感同身受的。   她们潜意识地认为,这比小皇帝大了七岁,还不受宠的皇后,是个好的。   公主们过去了,便是几名亲王。   这一次司马沅的几个兄弟叔叔都来了,琅琊王司马行、襄王司马越、汝南王司马辞还有吴王司马翎。   琅琊王司马行、襄王司马越、汝南王司马辞这三个都是老熟人了,明月辉记得第一次与这三个人相见的情景。   那时候司马沅还是个矮小如孩童的少年,她牵着司马沅仿佛就是贵妇牵着贵宾犬。   想到这里,明月辉嘴角微弯,差点笑出声来,憋不住方才装出来的凄楚。   司马沅忍不住瞧了瞧她,突如其然当着众人的面,戳了戳她的脸,“孤的皇后,还是笑起来好看。”   明月辉臊得慌,害怕司马沅露馅,赶紧转过头去。   她浑身内力一开,想听听世家里有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那一幕,结果……没想到摒气一听,却听到离御座老远对的贵妇圈里的人全都恭恭敬敬伏着身子,私底下还在小小声嘀咕,“这皇帝,真是渣得慌。”   “都知道他怎么恶待皇后,还要在群臣面前装模作样……”   “啧啧,到底还是太年轻,想在我们面前耍手段……”   明月辉:“???”   却见司马沅朝她眨了眨眼,明月辉恍然大悟,要立人设,一定要有多面性。司马沅装作恶待明月辉,诱使吴王翎等人相信帝后不合,皇帝与袁家离心。   小皇帝的支持者,主要便是袁家、谢家与清河王这三巨头,谢如卿被关在深宫,清河王一届武将,对于吴王翎与王家,最大的威胁就是皇后的娘家,会稽袁家,原本偏安一隅,如今却成了拥有从龙之功的龙头。   只要皇帝与袁家离心,吴王翎篡位的几率就越大。   司马沅要做的,就是要降低吴王翎与王家的戒心,所以他装作与皇后不合,与袁家离心。   可一味地恶待明月辉,会显得这个人设立不住,所以司马沅要加一点别样的东西,比如说方才那样——会显得他还是在乎袁家给他带来的利益的,在袁家人面前,装模作样地对明月辉好一点。   这样子做,让不止让吴王翎与王家,更令世家深信不疑帝后二人的不合。   明月辉想到这一层面后,才惊觉,眼前的少年,再也不是当年那羞涩又倔强的男孩,他的智谋与手腕,已在这一年多两年的磨练里,飞速地成长,他比她想得还要聪明与深沉。   明月辉这才移过来目光,一一与三位宗王见礼。   初次见面之时,明月辉记得他们连一眼都不屑于置过来,他们都以有司马沅这个冷宫贱婢之子的兄弟为耻。想不到此去经年,那宫婢之子,居然登上了九五王座,成了他们都必须要叩首跪拜之人。   其中司马辞上来之时,是由人推着上来的,他比上次在九桥门街见到之时,还要幸福肥一点了。   准确来说,他从一个妆模作样的傅粉何郎,变为了一个咪味十足的中年肥。   “还请陛下见谅,内子身子不便,不宜行大礼。”司马辞抱拳。   明月辉见他那样子,何曾还有当年的倔强锋利,顺着他那句话,她看向他身旁的裴浅,只见裴浅那小腹已经颇为圆润了,她一手撑着腰,一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行礼。   裴浅怀孕了?   明月辉头脑一炸,裴浅怎么可能怀孕,司马辞不是不行吗???   她记得,游戏里司马辞绝壁由于年轻时被下药的药物的作用不能人道了,她怎么可能在没与司马沅颠鸾倒凤之前,就怀有身孕?!   “嫂嫂身体不便,自是不用行礼。”司马沅赶紧令其平身,随后倏然一笑,“见哥哥解开心结,沅心中亦舒畅不已。”   “内子有孕,多亏了陛下,臣谢过陛下!”司马辞喜滋滋地行了大礼。   多、亏、了、陛、下?   明月辉完全没有想过,司马沅在与她矛盾相离期间,到底搞出了什么事儿?   怀孕这种事儿,为什么要去感谢司马沅……难道裴浅肚子里的种,是司马沅播下的吗?   明月辉有点不忍直视地觑向裴浅的肚子,见她低下头来护得好好的,突然生出一股感慨,裴浅还是那个裴浅,再年龄再如何成长,还是被司马辞护得好好的,简单又纯粹。   “哪里……孤不过是从南边带了一大夫回来,是哥哥愿意信沅,沅才能有幸帮到你们……”司马沅说道。   正此时,明月辉每人图鉴里的绿灯滴滴滴响起。   这是裴浅好感度突破关卡值的声音。   这意味着司马沅达到了裴浅关卡条件中给她一个孩子的夙愿,这一次他并没有亲自给她,而是为司马辞治好了旧疾,才让枯木逢春,夫妻二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明月辉还有点遗憾——司马沅后宫里颜值最高、身材最好,还特么最能生的女人,终于离他而去了。   她听到司马沅在笑,笑……她心想,你要是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什么,你特么还笑得出来吗??   这可是她玩游戏时,最喜欢的一个后宫啊!!!   ……   明月辉心潮翻涌,以至于她真的见到吴王翎之时,没有赋予更多的关注,反倒保持了一颗平常心。   这是明月辉第一次见到吴王翎,这个游戏里被周满做成食材的男人。   也是游戏背景里最受云帝宠幸的宗王。   他走路一跛一跛的,脸上戴了一个白玉面具,面具遮完了脸,只要留下一双眼睛。   那眼睛,明月辉只不小心划过一眼。   那一眼,心惊胆战,她只觉那眼里迸射出的恶毒,像是对方要将她分尸成一块一块的……   不过再一眼看过去,那眼神又消失了,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一般,从始至终,这位可怜的宗王,都流露出一股倒霉又纯良的气质。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来解释下为啥这两天断更,因为狗子摔了……= =   还是在家里摔的,为了借力,还把窗帘扯下来了,结果不但扯掉了一边窗户的窗帘,还把膝盖大腿摔青了,手臂划到窗角,划了好几道口子。   狗子说了今天更,就今天更,虽然晚了点……今天晚上还会奉上一更,狗子是不会断更的好狗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木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呦呦呦、峡谷偷猪少女 10瓶;阿树 5瓶;南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刺激吴王翎   “皇后, 这是孤的另一位兄长, 你可能没见过。”司马沅转过头对明月辉介绍道,“司马翎,孤阿父的贵妃, 庞贵妃的独子。”   “你在哀牢山上,孤亦在深宫之中, 都没见证过当年阿兄的盛状。”   “兄长是真正的傅粉何郎, 生得极为好看,是闻名洛阳的美男子。”司马沅陷入到了回忆中, “当年洛阳,谁不知坐拥三千门客的吴王司马翎, 阿沅粗浅,很多事还要向皇兄讨教。”   司马沅有句话没说,可惜那三千门客,都死在吴王翎一意孤行的决定里。   洛阳遭难,门客劝阻吴王翎南逃,吴王翎不听, 骄纵自满侵占了他的心, 他一意孤行地往西走,至长安称王。   结果刚到长安,叛军周满就追来了。   长安之役,听说饿死了无数人,吴王翎打不过周满只好坚壁不出,贵族门客还好, 平民百姓甚至到了易子相食的程度。   最后周满只需把粮草车往城门口一放,百姓冒着被吴王翎射杀的危险,也要替周满把门开了。   最后吴王翎的三千门客,不受降的全部被周满处死了,颇具艺术细胞的周满还拿出大锅,把这些门客当着整个长安城百姓的面,一片一片跟刀削面一样刮了,给所有人做肉片汤泡饭。   这些城中百姓饿得早已失去了理智,连别人家的孩子都要吃,怎么可能吃不下一直压迫他们的吴王一党。   这些人真的吃得超开心的,导致一直被押解着看整场吃肉大赛的吴王翎,有点精神失常了。   这些事是后来救出吴王翎的沈南风告诉明月辉的,明月辉自然知晓司马沅也知道了此事,所以司马沅点出来的时候,明月辉心中是憋笑的。   吴王翎这么惨一男的,到了围猎还要被司马沅内涵。   那司马翎戴着一张面具,脸蛋白没白不知道,身子是僵硬了。   明月辉心想,都这样了,不去补一刀,真的对不起她费心收集的那一通资料。   “是了,芳尘记得,那年西凉入侵大梁,是阿兄力挽狂澜,驱逐西梁人于三百里之外。”明月辉纯粹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司马沅,“当时有村民抱孩子来山上求医,那小童好了之后,日日唱着称颂翎阿兄的歌谣呢。”   一时间,四周寂然无声。   或许大家伙都想吐槽,新任帝后到底是哪里来的山村野人,一个常年生活在宁州山中,一个长期囚禁于陋室冷宫,想想这也能凑成一对还是蛮奇特的。   尤其是别人说出这样一番话,大家都默认这是在内涵吴王翎,可偏偏明月辉旁若无人地讲出这番话,大家又只能说是不知者无罪。   尤其吴王翎那双眼睛,已经包不住伪装出来的纯善了,简直是要吃了明月辉那般。   其实吴王翎打仗这回事儿在原游戏里只是提了只言片语,这事儿关乎吴王翎与清河王沈南风两个人,毕竟游戏里两个人都早已仙去,这件事只是在一朝堂上的冒领事件中提了一句。   明月辉还是翻了资料,又向多名宫人、姑姑求证过了才最终明确了下来的。   说起来好笑,吴王翎的命是沈南风救的,可是在十余年前,吴王翎正是差点要了沈南风命的那个人。   那时哀帝还在位,吴王翎为哀帝最为宠爱的儿子。   皇后莫唤云无子,膝下仅有一个公主,正是由于无子,以至于她对哀帝所有的儿子抱有警惕心,除了——吴王翎。   吴王翎的阿母庞贵妃是莫唤云曾经的闺中密友,于是乎莫唤云对司马翎也格外宽容。   司马翎十四岁那年,正是少年最轻狂的时候,向自己傻父皇请命,说是要去边关杀敌。本以为阿父阿母,甚至皇后娘娘都会阻止自己,而庞贵妃只是抹了抹眼泪,还是让司马翎去了。   原来这次司马翎意识中的杀敌只是个长辈编织的幌子,庞贵妃所想,不过也是让司马翎去最安稳的地方挣一两个军功回来,好巩固在朝中的地位。   司马翎不小了,哀帝虽傻,但是能生,司马翎前后有十来个兄弟呢。   庞贵妃在云皇后耳边吹了姐妹风,让云皇后答应暂立司马翎为太子,只需司马翎挣了足够的功劳,让一众大臣无话可说即可。   适时北魏虎视眈眈,蜀中凶悍无匹,正巧西凉恰换新帝,正休养生息,庞贵妃便去求了一个西凉监军监军的职位给儿子。   哪知司马翎还没去多久,西凉新帝便长剑一挥,直指西凉与大梁的边界叶诺城。   那场战役至今为人津津乐道,在当时,世人只知是吴王司马翎如天降神兵,冲锋陷阵、指挥若定,带领叶诺城的一众城民拼死抵抗,终于斩敌首于城下,赢得了这场敌我人数悬殊巨大的战役。   半年后,仗打完了,司马翎回到洛阳,可谓是冠盖满京华。   那一条官道,被铺成了花路,司马翎就这样骑着白马,无数少女向他掷来鲜花,他挺胸抬头,坦然地接受着这一切。   朝廷官员对他刮目相看,世家无不向他抛来橄榄枝。   庞贵妃喜滋滋地为他挑选着世家最优秀的姑娘。   就连云皇后,也暗中透露准备好了他入主东宫的一切,就等黄道吉日,一纸诏书。   天下所有的好事,一时间都向司马翎涌了来。   直至一名白衣少年身负未好完的重伤,一骑乌云踏雪从边关而来。他隐姓埋名,吃尽了苦头,终于找到一个庞贵妃为吴王翎大办宴会的由头进了皇宫,然后一柄长|枪直抵吴王翎的喉咙。   那少年没有立即杀死吴王翎,而是当着文武百官、世家贵族的面,大喝吴王翎是偷盗军功的贼。   说吴王翎为冒领军功,不惜杀死镇守边关多年的诸位将领。   更是以知情者妻儿的性命做了威胁。   再支使门下之客篡改奏折,将那众人数月以来的抗击之功,全数揽到了自己身上。   那少年身受重伤,很快不敌侍卫被押解了下去,他本就在吴王翎眼中是已死之人了,远在叶诺城之时,吴王翎屠杀功臣,第一个杀的便是这个功高盖主的少年。   少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替生死与共多年的兄弟出一口恶气。   可就算他说了,那又怎样呢?   云皇后、庞贵妃只手遮天,他的出现不过是世家茶余饭后的一段笑料。   这个叫做沈南风的少年很快被安上了谋诛皇室、冒领军功的罪名,他被心虚的司马翎拉去巡街,白马倒吊着少年的腿脚,将他往地上拖,一路上无数恶臭的粪水往他身上泼,人人都说,他是刺伤大梁功臣、污蔑皇室、冒领军功的贼。   少年眼睛亮亮的,他的背部被一路上的石子磨得皮开肉绽,他似乎没有丝毫痛觉一般,只是高呼吴王翎的罪行,别人越是骂他,他就喊得越是兴奋。   这怕是人之将死最后一点力量了吧,他从尸堆里爬出来,就是为了为兄弟们出一口恶气。   然而百姓的叫骂掩埋了他的呼喊,他被折磨得要死不活,又遭判了个斩立决,数日之后,就在司马翎的加冕大典之日行刑。   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叫沈南风的少年,命刚刚好硬成了打脸皇室、脚踏世家的样子。   就在行刑当日,边关传来八百里加急,西凉出其不意地突袭,攻陷了叶诺城。   这一次叶诺城的城民并没有如以往一般顽强坚守,而是选择与残存的士兵一起退出叶诺城,让西凉军队占领叶诺,并把那大梁肥沃的土地暴露在了西凉人狼一般贪婪的目光中。   他们抵抗得了西凉人,却反抗不了肮脏的人心,他们只有用这种方式来做无声的抵抗。   文武百官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来,请求司马翎再度披挂上阵,杀得西凉人片甲不留。   司马翎被架得不上不下,只好再度披挂。   那八百里告急一路上殿的副将领偏生一头撞柱,他说边关不需要吴王翎,而是要那个指挥如神、人人佩服,与军民同吃同住、同声同死的的少年小将——沈南风。   至那时,半死不活正要赴刑场的沈南风被救下,被迫披挂上阵,以天神之姿救叶诺城与水火之际起,人们终于明了了那叶诺城的真正功臣是谁。   沈南风从此步步高升,官拜大将军,被敕封异姓王。   而那冒领军功的吴王翎,在好一段时间内,成了世家百姓的笑柄,太子之位也就此远离了他。   直至多年之后,在他的妥善经营,上至世家下至百姓又对他交口称赞了起来,他满以为皇位又一次青睐他的时候……   周满入了洛阳。   真特么的……倒霉啊……   然而现下最倒霉的事,莫过于这件被他称作耻辱的陈年旧事,被明月辉轻飘飘地拿出来摆谈,对方还一副不明真相的模样。   致使他再一次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如果将司马翎的面具掀开,一定会看到他的脸,就如同吃了屎一般地好看。   “阿兄怎的了?是否是这面具不透气,捂住了?”明月辉以袖捂嘴,关切地瞧着下首的司马翎,“来人,将本宫为吴王打造的面具呈上来。”   须时,宫人果真呈上来一个面具。   “本宫知吴王回来之后面部有损,所戴面具皆以白玉铸成,遂命将人同样以昆仑山白玉为材料,打造了此面具。它的表面由最为纯熟的手艺人磨了三百多个细如秋毫的小孔,翎阿兄可放心佩戴。”明月辉兴冲冲解释道。   “翎谢过娘娘。”司马翎无法拒绝,只好接着。   “翎阿兄客气作甚,此乃小小见面礼而已。”明月辉抬袖,“若翎阿兄真喜欢,下来之后便换上,也算给了本宫一个面子。”   “是,娘娘。”司马翎再次俯首。   明月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单蠢的司马翎还不知道,她在这面具上,做了怎样的文章。   ……   ……   接下来明月辉要见的便是一些官员、世家,司马沅与他们约定好了此次围猎的数量,明月辉这才发现,以前在书本与电视剧中见到的围猎,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个团建活动。   大家规定一下各自打猎的数目,按照这个数目进行狩猎,最后再通过狩猎所得的数量,论功行赏。   朝廷大团建,还要拉上亲属,这个公司福利就是好哇。   到了最后,明月辉坐得腰酸背痛,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批人了,那便是择风院的家人子们。   家人子们被宫中掌事姑姑教了两个多月,皆是熟谙了宫中礼仪,特别懂规矩。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好奇抬头看过一眼。   司马沅笑道,“汝等小女郎,皆抬起头来。今日围猎,我大梁的女郎可不能畏畏缩缩的!”   家人子中的一人听到这声音,耳朵忽而动了一动。   那人便是陆采薇。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更新啦啦啦啦啦……回出租屋拿了个电脑,果然还是小电脑用的顺手啊!   今天争取再更新一次,最近更新量太少了,我要抓紧回复!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木 2个;liyi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二三三三三 25瓶;喵喵喵、孚之 10瓶;南山子绥、3457332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围猎开始   陆采薇听到自己骨头的嚎叫。   是的, 骨头里的嚎叫:是那个人, 是那个人,是那个人!   她日日夜夜找寻,苦苦恳追逐的人, 就在眼前……就在眼前……   她这一次本欲抱病不来的,昨晚她知悉了王家阴谋, 本不想参与其中。她不再是陆家的大小姐了, 也没兴趣把自己的搭上去。   而且她也不欲参加与皇帝相关的活动,非是她自恋, 她是真的怕小皇帝看上她。   然而,面前的声音, 是那般熟悉,熟悉得她都不敢认。   陆采薇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   那个人一身玄色劲装,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   是他,是他,她做梦都分得清他的声音,他的脸……一遍遍地出现在她的梦魂中。   勾走她的魂, 勾走她的魄, 勾走她所有的青春与幻想。   她的身体,浑身就像被烧红了的铁水浇灌,从头灌到了尾……   头皮炸开,眼球崩裂,只剩一副骨架也想把他拥抱!   “这位家人子,这位家人子你怎么了?”司马沅见陆采薇从人群中出来, 整个人恍恍惚惚不正常的样子,奇怪道。   他倒没觉得冒犯,只觉得怪异。   他身旁的明月辉暗叫不好,只怕是司马沅被陆采薇认了出来了。   明月辉深谙陆采薇那性格,说难听点就是个暴躁老哥,她生怕陆采薇在这里在线暴躁。   只见陆采薇满眼通红地望着司马沅,她并没有如往常这般风风火火,只是深深吸了几口气,朝他凄楚地笑了笑。   陆采薇在努力,努力着压抑那股与他相认的冲动,她不再是那个陆采薇了,那飞扬跋扈、不计后果的陆采薇。   从她有了弱点起,她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爱是克制,爱也是成熟。   “陛……陛下……”陆采薇上前,福了福身,“臣女姓陆,是丹阳陆家的女郎。”   她不能坏了她的围猎,她颤抖着手做出了最好的礼仪。   陆采薇深刻地明白她与他的差距,也明白为何找他不着了,原来他一直都在,在那高高在上九重天上的地方。   “平身吧。”司马沅倒也没怪她。   “谢陛下。”陆采薇笑了笑,她的陛下,声音真好听啊。   她喜欢的人,果真值得……她豁出了命去保护。   ……   司马沅与众人立了誓,分配了打猎的数量,便打头翻身上马。   明月辉追了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垂下头来,“万事小心。”   明月辉道。   是司马沅叫她在这里照看贵妇与家人子,明月辉以为叛军会以这些女眷为威胁,所以不敢走动。   “待一个时辰后,打开锦囊。”司马沅附在她耳边道。   “好。”明月辉坚定地看着他。   ……   家人子中除了个别,都留在营帐附近。   陆采薇见司马沅走了,急不可耐地上了马,明月辉劝也劝不住。   另外几个是市井中的皮猴,甚至还有一个叫做王薰的王家女。   不过明月辉猜想,或许是这个王家女曾被她教训了,所以不愿与她待在一起吧。   ……   一批又一批的人策马走了,明月辉组织贵妇们打起了叶子牌和樗蒲。   正巧有些家人子与贵妇们是亲缘关系,这场围猎也成了家人子与母亲见面的契机。   一场和谐大娱乐。   明月辉左右巡视,觉得奇怪,这里过于平静了。   那些士兵全部穿着南羽军的服饰,不像人数变动频繁的模样,四周也丝毫没有危机感。   太奇怪了……明月辉疾步又走了一圈,发现吴王翎与王家的人几乎都不见了。   司马沅本要她一个时辰之后才打开锦囊,可还没到一个时辰,明月辉就忍不住了。   又不是上面有什么不到一个小时就消散不去的毒药。   明月辉吐槽。   于是大着胆子拆开了锦囊,只见里面放了一张纸条,她揉开一看,是司马沅的字迹。   他本身写字已经挺好看的了,在明月辉面前,老是写得歪歪扭扭的,就跟最初教他认字的时候一样:   【余出事后,挟持女眷与家人子,不从即杀之。】   明月辉瞪大了眼睛,手攥着纸条,不停地微微发抖。   原来司马沅是这个意思,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连他都没有信心此次能够赢得了,所以他以身做饵,把做安全的地方留给了她。   这里全是南羽军,是整个句容围场最安全的地方了。   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明月辉来照顾,她们全是出事之后,司马沅为明月辉铺的后路……   她也终于明白,那天他最后火热的拥抱意味着什么了。   他到最后都没有真正碰她,他爱她,却不碰她,只是为了她以后若是二嫁,夫君也能不嫌了她……   可笑,他死了她还二嫁给鬼啊!   明月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脑补过多,她非但没有被自己的脑补感动到,还非常想揍司马沅……是的,就是那种把他一只脚掉起来,使劲揍他屁股的那种揍。   死熊孩子,无论块头有多大,都是死熊孩子!   “殿下,殿下,你去哪里?”陈凉真发现明月辉在找马,连忙追了过去。   “皮痒了,想去练两把手,你将本宫的箭囊拿来。”明月辉瞥了她一眼,快步走向营帐。   陈凉真一听,如临大敌地点了点头,又环伺左右,生怕自己的异样被注意到了。   “殿下请。”   明月辉信任她,有很多事都与她说了,这一次她也参与了不少准备。比如说明月辉箭囊中的箭羽,都淬了毒药。箭囊的暗格里,堆放了突发事件必需的一些物资。   明月辉挑了事先准备好的良驹,陈凉真将箭囊背到了她的身后。   “殿下,世家公子也好,王孙贵族也罢,除了汝南王司马辞,其余的都已参与围猎。”陈凉真向她轻声报告,“清河王与世子也去了,不过与陛下不是一个方向。”   明月辉点了点头,此次围猎,有名有姓的世家贵族基本都在了,除了谢如卿。   那个男人在宫廷里,陪着他的葳蕤杂草。   他本就被世家驱逐,这一次的围猎,他的身份也太过尴尬了,遂没有参加。   明月辉叹了口气,没有参加也好,由他坐镇太初宫,怎么也出不了事。   明月辉可以不放心司马沅,甚至不放心沈南风,可是谢如卿,她是由心底里信任的。   “我走了,你保重。”明月辉翻身上马,她换下了一套朴素劲装,待走到林子深处,戴上人|皮|面|具,更无人知晓她是谁。   “殿下……平安归来便好。”陈凉真咬了咬牙,“此处,凉真为殿下守住,守好!”   “集结好南羽军,若是见到信号,便按着信号过来。我会在去路留下木心粉,你分得清楚。”明月辉揉了揉陈凉真脑袋,“傻丫头,别担心,本宫还等着你生孩子来给本宫抱呢。”   陈凉真俏脸一红,支支吾吾,“凉真……凉真一定为殿下生孩子!”   她又垂下头,以明月辉差点也听不清的声音红着脸喃喃,“找好人选了,他说围猎过后就跟我生……”   “傻丫头。”明月辉再次宠溺地说。   陈凉真继续脸红,沉溺在了幸福的海洋。   ……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明月辉已经走远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   ……   陆采薇一路上不敢紧跟,皇帝左右有太多侍从,她假意跟着几名市井家人子一起打猎,以强势引导她们,成为了这几人中的话语主导者。   她熟读兵法,实战又不差,不紧不慢地跟着皇帝的队伍,总是离了一定距离。   其他家人子见了皇帝的侍从,以为陆采薇只是想在皇帝面前出彩,吸引皇帝的注意而已。   正巧她们也有次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还会有1-2更,争取写到拔针前。   要是不写,欢迎举行打狗大赛!!!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奶茶咖啡不加冰 13瓶;南山子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数据掉落   陆采薇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山林莽莽榛榛, 呼啸着冷风。   “陛下呢, 是不是跟丢了?”后面有家人子问道,语气里充斥着失落。   陆采薇心中一紧,害怕司马沅中了王家毒计, 不管不顾地策马向前,想要追寻前方足迹。   前面笼罩着浓雾, 陆采薇的脸颊被锋利的树叶割破。   后面的家人子见她匆忙前行, 害怕她走丢,也匆忙跟了上来。   猝然, 马匹被一物绊了一下,前足前屈, 差点被绊倒。   陆采薇因那惯力,亦差点被甩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后面的家人子忽然惊叫。   陆采薇死死地抱住马首,稳住了身子后,才缓缓递了眼去。   只一眼,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刚才差点绊倒她的,是一具只剩下一半的尸体。   那尸体穿着侍从的衣服, 整个人被拦胸砍成了两半, 肠子和器脏流了出来,满地都是,那人死不瞑目。   不少家人子趴在地上干呕,甚至有哭出来了的。   陆采薇认出那名侍从是司马沅身边之人,她对司马沅身边的任何事物都关心备至,只临行前那一眼, 她就能记全司马沅周围的所有东西。   她喉头也有呕意,可她没有呕吐,而是下了马,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她怕……害怕司马沅出事!   密林中偶有野兔野狐经过,它们原本应该是游猎队伍的囊中之物,而如今,在这里的队伍已经不复存在了。   山中的浓雾冲淡了血腥味,而陆采薇依然能感受到此前在这里经历的一场屠杀。   树上偶尔有残肢断臂,走到最深处,树枝上赫然挂了一颗头颅。   陆采薇憋着泪,连滚带爬地跑过去。   那是跟在司马沅身边的一个侍卫长——   幸好。   陆采薇回想起,昨日所听到的话语,似乎王家要留司马沅下来,让王薰与他有了后代再行处置。   是了,王家不可能杀他的,他们留下他还有用处。   陆采薇松了一口气,然后下一秒,她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是了,她们跟随司马沅的队伍并不远,杀人是需要时间的……这些叶子上的血还是热的,那就说明,贼人还没有走远——   【跑!!!】   陆采薇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个字。   她警觉地立起了身子,敏感地察觉到后面没了声响。   是了,后面那些叽叽喳喳的家人子们都没有了声响……   下一秒,她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捂住了嘴巴。   那手上涂有迷药,陆采薇奋力挣扎了一阵,渐渐地失去了力气,眼皮打颤。   陆采薇拼尽了最后的神识,偷偷抖落袖中粉末,她如今只有一个骐骥:   希望能有一个人发现她留下的线索,那她这条命交代在这里,也值了!!!   ……   明月辉在林中打转,系统给她了一份地图,犹如吃鸡游戏里的大地图那般,看得她晕头转向。   她看得见一些黑点在移动,却看不见这些人的名字与身份。   【玩家粑粑,你的亲儿子是红色的点哦!】   “可红色的点在哪里???”明月辉忍不住翻白眼,这个地图够大,明月辉来来回回看了两遍,也没见到那红点到底在哪里。   【肯定亲儿子是睡着了或者神识不清,在神识关闭之后,是看不到红点的哦!】系统乖乖说道。   明月辉:“emmm……”   这就说明,司马沅那小狗崽子是真的被抓了。此时甚至还失去了意识,活脱脱一个囚禁play。   明月辉叹了一口气,这狗儿子真是……每一次都要出动她这尊大佛来救他,真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阿月?”身后一个声音。   明月湖回过头来,发现是一身黑色劲装的沈南风,那沈南风还遮了个面,配上这一身黑,感觉就像个干坏事的。   “你——”明月辉歪了歪头。   沈南风策马走向她,“找了个人代替吾,甩开了吴王翎的监视。”   明月辉这才想起,之前游猎之时他与司马沅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你与陛下为何分开走?”明月辉有些气呼呼的,吴王翎与王家来事汹汹,司马沅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唐僧肉,怎么也想咬下去一块。   沈南风见她神情,知她了解了内情,又万分担心司马沅。   心中又是吃味,又不得不实话实说,“分开走是为了诱敌深入。”   明月辉看向他,想要听听他的解释。   “吴王翎与王家谁的根基不深厚?然吴王翎与王家皆是狡诈之人,若我方有丝毫风吹草动,他们都不会贸然出手。”沈南风叹了口气,于是他与司马沅便演了场戏,令他们放松了警惕,引导他们一步步往反叛路子上走。   “亲自作饵这主意是陛下想的。”沈南风咬唇。   “他们这次来了多少人?”明月辉自知阻止不了,想要了解全部内情。   “三千余人,从水路潜行过来,大部队已经抵达了句容围场西边。”沈南风道。   明月辉翻开大地图一看,西边那一堆她以为是渔场的地方,果然密密麻麻全是黑点。她原先还以为那让人有密集恐惧症的点点是鱼呢,结果是人!   “他们哪里来的人,看样子都是高手啊……”明月辉眼看地图里那一个个的黑点一跳起来老远,就像是练家子一般。   沈南风:“这些都是蜀中来的人?”   明月辉挑眉:“蜀中?”   “吴王翎的母妃庞氏,有蜀中血统,为蜀中王族之后。后来蜀中大乱,庞家被推翻了,一个分支到了大梁来,另一分支则留在蜀地,相传堂堂前朝皇族竟然落草为寇了。”沈南风絮絮道。   “落草为寇?”明月辉皱眉,难以相信一个皇室居然能堕落到这种程度。   “庞家本事草莽出身,落草为寇已算他们的归宿了。”沈南风一勒缰绳,“这次吴王翎反叛,正是与蜀中庞家暗通款曲,召来了蜀中匪寇为兵力。”   “陛下与我商议一箭双雕之策,我们一直监视着吴王之举,他想要的……不但是扳倒吴王,更是以吴王翎借蜀中兵力为由,在收拾完吴王翎后,向蜀中出兵。”   沈南风道,目光炯炯,他闻到了战争的味道,更闻到了自己最爱的血液的味道。   “陛下果真善谋善断、雄才大略,这一箭双雕之计,值得他行最险的一步,也只得我一路相护。”   明月辉听着男人的话语,只觉得司马沅疯了,沈南风也疯了。   他一个朝廷内部都搞不定,位置都快被吴王翎撬了,自己都快洗白了……还有功夫图谋蜀中?   沈南风瞧了瞧她,见她一副【你在逗我?】的模样,嘴角一苦。   “你可知他为何这样急功近利?”   明月辉摇了摇头。   “他为了你呀。”沈南风仰起头,看着那天。   “他为了能早日真正掌权,真正与你相守……”沈南风说着苦笑的嘴角越来越大了,“阿月啊阿月,你的这个新人确实比我这旧人懂得体贴你……你且珍惜他吧……”   旧人……新人……明月辉一听就觉得头大,别搞得她抛夫弃子一般。   不提还好,一提明月辉就想到这近一个月来沈家的种种诡异之处,比如那沈南风干娘贺氏的那双眼神,每每看向她,就想要把她灼得焦熟一般;比如沈忌隔三差五地从演武场越过重重阻碍,悄悄掠来,在她窗下放当日最鲜艳的一捆花——   特么还要在花上戴上一匹绢帛,写上【给余最爱的阿母】几个大字。   明月辉真的不想承认,那是她掉落的数据啊!!!   而且按照年龄来算,沈忌还真不可能是她随机掉落的数据,年龄是凑不上的。   这具身体至多才二十有五,不可能掉落一个十五岁的儿子,这绝壁不科学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已死……有事烧纸。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第二针拔针了   “那是什么?”明月辉从地图里看到迤逦了一片粉紫色彩。   【去源头看看。】系统赶紧说道。   “沈南风, 走, 我知道陛下在哪儿了!”明月辉一勒缰绳,直指一个地方。   “走吧……”沈南风紧随着她。   ……   那是一处密林,沈南风一进去, 即道,“有血腥味, 这里被清理过。”   确实, 此时在表面上已经看不出来丝毫异样,只是明月辉悉心观察, 在一片树叶上发现了一丝没有被擦干净的干涸的血液。   她赶紧从箭囊里抖出陈凉真所做的显形粉,那被粉末沾到的地方, 有些还是原色,可有一部分,却渐渐出现了奇怪的粉紫色,那粉紫色在一块地方晕染得特别重,其余的呈现一条不大不小的线,一直蜿蜒过去。   “有人留了线索。”明月辉眯眼。   “小心有诈!”沈南风提醒道。   “不怕, 留线索的人肯定不会与掩盖血迹的人是一伙的。”明月辉笃定, 男主开局第一个关卡,npc的智商都不会太高。   而且时间这么紧急,一般人不会这样复杂地设套。   两人一路跟随,寻到了数排山中野屋。   那野屋颇有大寨的模样。   “句容猎场乃前朝围猎场所,废弃已久,许多山中猎人会在其中小住。自从陛下宣布围猎以来, 句容围场应是清场了的。”沈南风道,“不过王家连陛下的近侍都能换,占据这些野屋易如反掌。”   明月辉仔细看虚空里的地图,这排野屋周围,差不多有二三十个黑点。   野屋之中亦有十来个黑点。   “你的人在哪里?”明月辉问道。   【距离句容山二十里处,怕王家发现,便藏在那里。】沈南风下意识用了心音。   明月辉听到熟悉的扣扣语音,下意识瞧了他一眼。   那人深邃的异瞳也在看着她,她脸庞别过头去,无论她怎样否认,他身上有着被她影响了一生的部分,抹不去,划不掉,也擦不干净。   【你现在去通知他们,再晚一点陛下应该就被转移了。】明月辉咬了咬牙,【我肯定,陛下一定就在里面。】   沈南风听出了她的意思,她是要他回去执掌大局,三千蜀中匪盗,不是闹着玩的。   况且沈忌太过年幼,如果吴王翎与王家颠倒黑白,误导了文武百官以及世家大族,那局面真的难以掰回来了。   沈南风当然知道此事的紧迫性,可留她一个人去救司马沅?   他做不出来。   【你若真与我相亲,便该知晓我的功夫。】明月辉抬眸,眼神坚定。   当年京口她都敢闯,如今功力虽下降了不少,但这场面,却不似当初那般九死一生。   沈南风发觉了她眼神里的坚定,他太熟悉她了,知晓这个人有多倔强,而他……就是爱死了这般的倔强。   【你——】沈南风担忧地看向她。   【信我。】明月辉咬牙。   沈南风知晓,以前他没法去阻止,现在……更没了立场去阻止。   【你要活下去。】沈南风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一个强力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风声鹤唳,任何大一点的风吹草动,在不远处茅屋之前巡视的人都会发现。所以明月辉不敢动,就这样被他拉入了自己火热的怀抱里。   她能感受到他胸口每一寸完美的肌肉,他坚硬的肌理,他烧开了的血液,然后,是他强自咬上她嘴唇的,那个强盗性质的吻。   明月辉感受到他唇齿的进攻,然而她无法抵御,她全身紧绷,为了不被发现,只好不发出一点声音,所以只能被他操纵着。   他的大手覆盖了她的额头,将她笼罩在他的身体下面。   那样一个强硬、赤诚又可悲的一个吻。   【阿月,你要活下去。之后让我当你情人也好,你当我陌路也罢,我都认了……】他的大手一路从额头蔓延下来,覆盖住了她薄薄的眼皮。   态度是很伤人的,从他看到她排斥自己的那一刻起,他便好像知道了两人的结局。   她有新的人了……   那一年她答应给他的机会……他快要捅破的窗户纸……以及那片他曾经畅想过的未来,好像都不曾发生过,便破灭了一般……   这一生,可能只有他记得那个约定了。   他的阿月,他的未婚妻……他的……妹妹。   ……   “这几名女郎是谁?”吴王翎走出来,问旁边的王薰。   王薰浑身发抖,看向脚底下几个歪歪扭扭昏迷的女郎,“家……家人子……”   “几个市井家人子……不足为惧。”王薰强行捏了自己的手,她又观察了一番,“不对,这里有一个。”   一指陆采薇,“她是陆家嫡女。”   吴王翎已经换上了明月辉给的面具,明月辉给的面具就是好,真透气,又干燥。   小皇帝与他的傻子老婆今日拂了他的面子,他便要报复回去,如今那小皇帝便被灌了药,不人不鬼地关在后院。接下来便是小皇帝的老婆了,那袁芳尘那乡下傻子虽傻,人还是实在又漂亮的,他做梦都想把她蹂|躏了去。   他想听听她在他身下惨叫的声音,皇后长年生活在哀牢山,一定比那群被她弄死的妓|女更加好听,更加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那个陆采薇?”吴王翎蹲下来,戴了银指套的手指勾起陆采薇线条柔美的下巴。   陆采薇在建康是很红的,她大闹市井地方,为找她情人的事,还有公然违抗王家婚约,弃了王家公子逃婚的事,都是被建康百姓津津乐道的。   “嗯。”王薰不想和吴王翎接触,这个人太过阴沉可怕了,简直就是个变态。   “那你说,若是本王征服了她,得到了她。她会不会归顺本王,爱上本王?”他一把扣住了陆采薇的脸,因迷药昏迷不醒的陆采薇本能地疼得嘤咛。   王薰一个激灵,她大概是想到了吴王翎要如何处置陆采薇了,满眼的不可置信。   “给孤拖进去。”吴王翎站起来,像踢一只死狗一样,踹了陆采薇一脚,“本王会好好对她,比那废物司马沅好一万倍,事后,她还会成为孤的皇后。”   他虽看不上她,可不代表他看不上她背后的偌大陆家。   陆家是有多护着她,才会把她弄进宫中来,由着她的意愿退婚……要知道她可是皇帝赐的婚啊……   蒙着面的黑衣人将陆采薇拖了进去,吴王翎跟着也进了一个房间。   “那……这些家人子怎么办?”王薰问道。   “杀了。”吴王翎似很讨厌王薰的聒噪,头也没回,直接撂了一句。   ……   那群黑衣人开始拔刀了。   “等等!”王薰叫道。   她害怕,至少杀人别在她面前杀,“别让我看到血腥。”   她知晓这群人手段之狠辣,杀人都带砍的。   “王女郎!”门口传来了黑衣人的声音,“我们抓到一个在附近徘徊的可疑人。”   说着,那人提了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女郎出来。   那女郎眼角还犹自挂着泪痕,“你……你们是谁?陛下的猎场怎会有这些贼人?”   她瞧见了王薰,瞳孔蓦然睁大,“王……王家人子……”   “她是谁?”为首的黑衣人问王薰。   “唐梦,也是一个市井家人子,不过皇帝十分看重她,可以说以后择选,一定有她一个份位。”王薰十分厌恶地瞟了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一眼。   “那就说,她还有利用价值?”黑衣人声音沙哑。   王薰虽不愿,还是点了点头。   “唐梦”听了两人对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这件野屋一共有四个房间……   忽然,她感觉到脑袋一阵钝痛,那黑衣人狠狠敲了她的后颈窝,她事先吃了陈凉真给的药,能保持清醒,遂放心装作晕倒了过去。   在沈南风走后,她戴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唐梦的人|皮|面|具,大摇大摆装作在附近打猎的样子。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被前来巡视的人打晕了带了过来。   ……   那黑衣人抚摸着“唐梦”的后颈,细细的,嫩嫩的,让人有一把掐掉的**。   随后他轻轻向上抚摸了去,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往那后脑勺揉了去。   那东西很奇特,黑衣人的手指不断地探索,毫不留情地摁着,摩挲着,观察着……   明月辉的五识保持着清醒,她完全没想到,那黑衣人可以变态到这种程度,打都打晕了他还摸个啥……好死不死,他还摸到了她最不能让人触碰到的地方。   那黑衣人的手指在她插针的地方打转,每一个触摸,都是揪心的疼痛。   痛到难以忍受,痛到连肉和骨头都在尖叫……痛到感觉在凌迟……   然而她只得装作晕倒,奋力控制着自己四肢不自觉的颤抖,她快死了……她快死了……   她……痛得快死了……   “真有趣,这个家人子头上居然钉了几根针。”那黑衣人笑道,“那么粗的针头,她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真期待……拔了这针,她是什么样子……”黑衣人的眼神里有种嗜血的变态。   “你……你要干什么?”王薰警觉起来。   这人是吴王翎母家,庞家那边的领头人,王薰不好得罪。   “小皇帝都囚禁在我们手中,一个他关注的家人子有何大用?”那黑衣人道,“不如……给我玩玩。”   言罢,他尖利的手指扣住了一个针头,残忍而毫不留情地拔了起来。   那针不知在头颅里待了多久了,连带着污血与皮肉,霎时间喷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二更到三更,加油加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晨曦初雨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沈家   明月辉感觉自己已经死了……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的脑袋就像被人打碎了一般。   前面有一阵光, 她追寻着光,跑了过去。   【玩家粑粑,方才的蜀中匪盗拔的……是第一根针。】系统在她耳边说道。   【所以, 你将要去的时间点,是故事最开始的地方。】   明月辉下一刻, 就明白什么叫故事最开始的地方了。   因为她尿了。   她感受到湿意, 心中羞耻,想要说话, 却说不出来,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囡囡, 囡囡,别哭了,别哭了啊。”一个奶妈样的中年女人跑了过来,替她换了干净舒适的尿布。   又小心翼翼把她抱进怀里,“囡囡,囡囡, 我们沈家的好囡囡。”   那声音太过温柔了, 听得明月辉睡意阵阵。   “囡囡又睡啦?”一个沧桑的男声开口。   “是呀,老爷您看,小小姐长得可真像她阿父。”中年女人有柔和地瞧着她。   “别提那个孽子!”老人跺了跺自己的拐杖。   中年女人眼角眉梢一跳,“老爷子,消消气,消消气……”   “那个胡族女人已经死了, 留下那个孩子便看成平常庶子一般便好。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闵夫人的病,大夫说已经稳住了,大爷也是诚心诚意悔过,不像是作假的。”   “那叫平常庶子?”老爷子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些事,他保准下一刻就被抓去浸猪笼了。”   “好了好了,你别替那臭小子求情了。他弄出这么大一个胡族庶子来,把临产的媳妇气得难产,做得出来,真是做得出来!”老爷子拂了一把胡子,有些气,不过一看到襁褓里软软嫩嫩的女婴,那一腔的火气又软了下来。   “唉,虽说是这样,闵夫人也不该……那手段,老爷,我想起都觉得后怕……”奶娘手臂轻微发抖。   “这事谁说得清楚,都洗不白!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她可不知她出生时发生的那些遭烂事。咱们得好好地养,毕竟是我们家的嫡孙女儿啊……”老爷子柔声道。   明月辉:吐泡泡……   啊呸,她吐个鸡毛泡泡啊……可她没法啊,她现在表达情绪的方式就两种,一种是哭,第二种是吐泡泡。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吐泡泡,可是那女人抱她的姿势,摇动的幅度,都该死的舒服!   哦,真是个该死的女人!   明月辉想用霸总的语气掩盖她这一刻的无力与尴尬。   无奈,她的身体太过诚实了。   泡泡吐了一脸,差点呛住。   ……   她现在是个婴儿状态,天天被那中年奶妈抱来抱去,还经常抱给老爷子玩。   老爷子看似严肃,其实是个八卦精。   明月辉天天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又吃,顺便听奶妈和老爷子吐槽。   今天吐一点,明天吐一点,她渐渐用她那还没有发育起来的大脑拼凑起了这个家庭的故事。   确实是老爷子口中的“糟烂事”,而且比明月辉想象中的,还要狗血严重得多——   ——   这个家姓沈,是个普通的商贾世家,在一个不大的城镇,做布料染织生意。   沈家有三房,三房中,大房为正妻所生,其余两个儿子皆是姨娘所出。   顶头老太爷是个鳏夫,脾气怪得很,十几年前死了老婆后没有续娶,也不把跟了几十年的姨娘扶正。   有点怪,有点倔,有点可爱,也有那点似有若无的深情在吧……明月辉这么评价天天把她抱着,趁奶娘不在就往天上甩,用她来研究天体运动的老爷子。   明月辉魂穿的小女婴是大房嫡子沈运刚出生的嫡女,她的母亲姓闵,闵氏乃沈家世交,也是这地方做生意的,不过做得比较大,一整条街都是她家的产业。   闵氏嫁过来,也算低嫁了,她从小娇生惯养,赶走了沈运以前的通房丫鬟,并不准沈运纳妾。   沈运这个人也很怪,听沈老爷子的话,从小机警聪慧长得又好,十里八乡的少女都爱慕着他。   闵氏更是与他青梅竹马,尤为喜爱他。   可是几年前出了一个事,那是沈运第一次跑商,跑了回来,货物全丢了不说,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一般,全然失去了精气神。   闵氏千方百计嫁过来,结果那从小爱慕的沈家哥哥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褪下了名为喜爱的外衣,整个人越加飞扬跋扈。   闵氏出嫁三年,一直无孕,渐渐有点没了底气。没想到年初终于怀了孕,更加趾高气昂,把持了整个沈家。   原本沈运唯唯诺诺的,也由着她。   可正值临产之际,沈家大门口出现了一名牵着男童的胡族女郎。   那名胡族女郎高鼻深目,褐发蓝眼,生得异常美艳。   这里不过南边小城,哪里见过这边奇装异服的怪异女子,通通看怪物一般看她。   可偏偏那一直没有主见随波逐流的沈运,一见了她,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神采,“阿伊娜,阿伊娜,我以为你死了!”   沈运要死要活也要跟这名异族女郎在一起,据说这女郎是沈运第一次跑商时遇到的,不知二人经历了何种事情,原本骄子一般沈家大爷在这一次跑商后失去了所有货物不说,从此一蹶不振,没了人形。   可随着阿伊娜的出现,他整个人好像又回到少年时候,就好像濒死的尸身被注入了生命的原液一般。   那名叫阿伊娜的女子说自己的孩子乃沈家子,有着沈家血统,此次来事认祖归宗的。   沈运一听,更是喜不自胜,他爱阿伊娜,更没想到阿伊娜竟然孕育了两人的孩子。   他一想到阿伊娜在那次剧变之后死里逃生,更东躲西藏养大了两人的孩子,便打身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要死要活求着老太爷允许那男孩认祖归宗,给男孩一个属于沈家长子的名字。这男孩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总是阿奴、阿奴地叫着。   他是沉浸在喜悦里了,却不知外面风雨欲来,商户的猜疑、百姓的嘴碎,还有闵氏的施压。   然而沈运没想到,在自己颓废的数年中,自己的正妻闵氏早已掌握了沈家的生杀大权。她很隐忍,一直忍着那突如其来的胡族贱民,一反常态地没有明着驱赶。   待沈运出门跑货物之际,她关上了门来,命人捉拿了那沈运命中的真爱——阿伊娜。   并派人押来了阿伊娜带来的男孩阿奴,当着小男孩阿奴的面,将他母亲,一仗一仗活活打死!   沈运回来之时,闵氏很冷静地告诉沈运,那阿伊娜走了,带着她的儿子走了。   就像她惊雷一样地来,她的走,也那样不可捉摸,就好像天边来了又散的云彩。   红霞染满了天边,可下一瞬,它又彻底黯淡了下来。   沈运当然难以置信,可阿伊娜那如云般的性格,他又感觉这般话可能是真的。   他颓然地坐了下来,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这小子疯了!”   外屋传来呼喊,随后冲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他跌坐到了门口,用双手不断向前爬着,“不是我……不是我……”   他好像在惧怕什么怪物,他的双腿阴森可怖,上面附着的肉被什么东西咬掉了,鲜血淋漓,森森白骨。   从门内跑出来另一个东西,那东西四脚着地,见了那男子,张开了满口是血的嘴巴,朝他疯狂地撕咬下去。   沈运开始以为是狗,可再一看,竟然是个人!   还是个男童,那孩子一只眼睛是浅碧色的,一只是深灰色的,比他看见过的任何一个胡族人都要奇怪。   男童一口一口啃咬着那男人身上的肉,男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那场面太过吓人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移动。   “不是我,不是我想杀你,是她,是她!”那男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指着厅堂内的大肚子孕妇。   闵氏浑身发抖,强自撑着气势。   “是她命人把你阿母剁碎了喂狗的,不是我,不是我,啊……啊……啊!!!!”   空气里,只余这个男人的呼喊。   明月辉听说那天,正是这具身体降生的前一天,对外说的是闵氏血崩难产,好不容易保了一命,孩子却交由了神隐已久的老爷子带。   那一天起,沈家大门也开始久久关闭。   酝酿着黑云压城前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明天要去上班了,以后每天更新不会断,请大家监督狗子。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萧卿 10瓶;35252042 7瓶;逸尘 5瓶;慕夜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阿奴   吐泡泡……吐泡泡……   明月辉现在最大的乐趣, 就是吐泡泡, 看吐得到底有多大。   最后泡泡总是炸得她满头满脸都是。   每当这个时候,老爷子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囡囡太逗了!!她怎么老是吃自己的鼻涕!哈哈哈哈哈……”   明月辉:=-=   那不是鼻涕好伐, 那是口水,口水!   明月辉气呼呼的, 使劲摆了摆小手。   “哎哟哟, 蠢囡囡会摆手手啦,真乖, 小手手这么肥!”老爷子一高兴,又一把把她抛到了半空中, 然后接着玩。   反正奶娘出门采买去了,才看不到他一个人玩天体运动呢。   明月辉也不像别的孩子一样胆战心惊地尖叫,反而很享受地摆着小胳膊,“嘎嘎……嘎嘎……”   “哈哈哈……囡囡笑起来像公鸭子!”老爷子笑得越发欢腾了。   明月辉:nmb。   她要不是受制于天,才不会和这个幼稚老头玩这种游戏。   不过……“嘎嘎嘎……嘎嘎嘎……”明月会挥舞着小手臂。   这天体运动真刺激,真好玩!   ……   时光就这样缓缓地流过, 当婴儿的时间很慢, 明月辉倒过得享受。   她终于过上了吃了又睡,睡了又吃,小猪仔般的生活了。   睡到自然醒,偶而也想想司马沅的事。   似乎在她昏迷之前,司马沅中了那种如果不xx就会死掉的药,还被关在一个房间里。   房间外面是如狼似虎的王薰, 看样子是专门来充当司马沅解药的。   王家这群人,用脚趾想想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无非是想生一个有司马沅血统的继承人,一个纯白无辜的婴儿,总比一个有思想的成年人好控制。   按道理说,司马沅的处境应该是很危险才是,可明月辉现在这样,也帮不了他。   她在无聊的时候,还会想想司马沅的第一次,该不会真的被那叫王薰的王家女夺走了吧……   甚至百无聊赖,她还会回想一下原游戏里司马沅和众女的那些福利剧情。   虽然她知道想这些东西的婴儿真的很不纯洁,也很对不起司马沅小同志,可她除了想这些,真的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可以做了。   好吧……还有唯一一件……就是担心担心那个叫做阿奴的孩子……   ……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闵氏血崩难产,阿奴被关进了柴房,老爷子出面各打一板。   皇族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平民百姓?   沈府里死了几个人,一时间关起了大门,谁也不敢声张。   至此以后,沈府活得小心翼翼的,所有人都很正常,只有一个人很反常。   那就是沈家大爷——沈运。   是的,那个沈家大爷沈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反应跟明月辉原本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面对他的真爱阿伊娜惨死,他甚至没有大哭大笑、大喊大闹,反而十分镇静。   事后,他显得十分后悔的样子,跪在老爷子面前乞求原谅,原谅他被鬼魅迷了心窍。   就好像那阿伊娜真是一个女巫,让寻常男子堕了心。   那女人死了,她的巫术就解除了。   明月辉自是不信的,她意识到这个男人没那么简单,当初那样反叛,为了阿伊娜可以拼尽一切的他,怎可能在阿伊娜尸骨未寒之际,抛弃他曾经欢天喜地为之入籍的儿子阿奴,洗心革面、痛心疾首地回归闵氏的怀抱?   这不科学,这极度不科学。   可性格单蠢的闵氏信了,躺在病床上的闵氏骄纵地让男儿为她下跪,在沈运真的跪下忏悔之后,闵氏随之得意昂扬地原谅了他。   这场血腥的拉锯战,还是她赢了。   阿伊娜死了,那小畜生她本想当做奴隶作践的,可惜被老爷子押了去。   而她那生下的女儿,也被老爷子抱了去。   说是等她身子好了,自然由她抚养。   如今非常时期,饶是闵氏再任性,也不得不听从老爷子的话。老爷子从小看着她长大,左右不会害了她。   于是闵氏喜滋滋地养身体,等待身子一好,便丈夫女儿一家和乐,再把那小畜生找一个理由处置了,就能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当最终赢家。   ……   在此之前,明月辉就同那叫做阿奴的孩子,住在了同一院子里。   阿奴被老爷子关进了柴房,用铁链锁着,每天等着人用盆来装着饭食投喂他。   他的阿娘死了,他的阿爹不关心他,阿奴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前几次老爷子去看阿奴的时候,都是带着伤回来的,每次奶娘都要替他缠手臂,他揪着自己的胡子朝奶娘叹气,“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听说阿奴根本丧失了理智,辨不清人,见人就咬。   每次老爷子都捶胸顿足,说再也不去看那狼崽子了,可临到头,又巴巴地去了。   明月辉见不得血腥,有一次见奶娘包扎的时候,却见老爷子左臂森森白骨露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老爷子遮了袖子,每次还是要去。   直到有一天,他解了阿奴的锁链,把他带到了里屋来。   老爷子牵着他的手,带他跨过了高高门槛,进到了温暖和煦的房间里来。   明月辉正睡在摇篮里,她小脑袋上垫了个小小的枕头,这个幅度刚好可以看见小阿奴。   这是明月辉第一次见阿奴——那个拥有狼一般双眼的孩子。   第一印象是,阿奴真脏。   阿奴身量矮小,似营养不良,刚刚到老爷子大腿处。   他穿着肮脏的衣服,灰蒙蒙的,散发着让人恶心的臭味。之前没有一个人敢给他换,也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这件衣服,起码已经穿了两个多月了。   与那肮脏衣服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那一双摄魂夺魄的眼睛,一只浅碧,一只深灰,宛如雪原上孤高的幼狼。   见了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明月辉已经明了这个孩子是谁了。   那个人的吻还残留在唇边,那个人胸膛的热度还印刻在心中,今日一见,物是人非。   “阿奴,阿奴,要爷爷拿点东西来吃么?”老爷子显然没想一早介绍明月辉,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少年。   明月辉没想到老爷子有这么温柔可亲的一面,“嘎……嘎嘎……”   她不自觉地叫了起来。   谁知一叫,阿奴那狼一样的眼光便射了过来。   那眼神太过犀利,导致明月辉霎时间呆愣住了,“嘎。”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相见,阿奴一步步走了过来,走到了小摇篮前,两只狼眼直勾勾地望着明月辉。   老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颠颠跑过去,“阿奴,这是你妹妹,妹妹!”   明月辉瞧了瞧阿奴,又瞧了瞧老爷子,十分轻易地发现了老爷子眼神里的紧张。   【不会这小子还会咬人吧……】明月辉突然读懂了老爷子眼神里的深意,老爷子紧张兮兮的……时刻准备抓住阿奴双手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着一件事——   这个叫阿奴的小孩子,还是很危险,会咬人的。   他并没有被老爷子驯化。   一想到这里,明月辉的括约肌一紧,那老爷子说什么她是他妹妹这种鬼话,他阿娘不正是被她阿娘干掉的吗?   这种杀母之仇,正适合见面就是一口。   明月辉害怕得紧紧贴着自己的小被子,为了不激怒他,她尽量装得天真无邪、纯洁可爱。   她偏了小脑袋,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嘴角微偏,有一种蜜汁可爱,“嘎。”   阿奴面无表情地居高临下看着她,狼一般的眼睛里射出寒芒。   老爷子赶紧握了明月辉的手手,把手手递到阿奴面前,“阿奴阿奴,妹妹跟你打招呼呢,握握妹妹的手手。”   卧槽槽槽槽槽……为了讨好狼崽子,就把她的生死置之度外吗?   明月辉好害怕,阿奴一个激灵咬掉她的小手手。   她不是老爷子的小宝贝嫡孙女吗?   阿奴不就是个狼崽子平凡庶子吗?   老爷子怎的说话又不算数,比起嫡孙女,这个“平凡”庶子,怎么感觉重要得多?!!   别碰她,别碰她,别碰她……明月辉心里祈祷着。   “阿奴,妹妹的手可白嫩了,就像你们西域的羊奶一样,真的不摸一模吗?”老爷子摇晃着明月辉的小手手,诱惑着小狼崽。   “嗤——”小狼崽别过脸,一脸嫌弃的样子,紧接着嘀咕了一阵明月辉听不懂的胡语。   “阿奴在说啥呢,爷爷听不懂呢?”老爷子眨巴眨巴眼。   “就一鸭子,才不可爱。”阿奴嫌弃地重复了一遍。   原来阿奴会说中原话啊……明月辉心中叹息。   下一刻,她反应过来阿奴的意思。   俏红了小脸,不满地踢了踢脚脚,“嘎嘎!嘎嘎嘎!!”   哪里不可爱了,你见过笑起来这么像鸭子的小女孩吗?   每一个爱笑的女孩,都是天使!   “就是丑死了,鸭子是用来吃的!”阿奴眦了牙,威胁她。   “嘎嘎嘎!”   “再吵就把你吃了!”阿奴尖牙已经露出来了。   “嘎嘎嘎嘎!!!”   ……   ……   明月辉不知道,那一天,是阿奴几个月来第一次说话。   甚至从他进门起,阿伊娜还活着的时候,他都没说过话。   当时阿伊娜向沈运解释,说是阿奴只会说胡语,不会说汉语,不止沈运,沈家全家都信以为真了。   所以当听到阿奴说汉语之时,老爷子眼睛里有一丝丝泪花,他听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对骂,忍不住哈哈哈大笑。   那一天阿奴别扭地换上了干净衣服,在老爷子那安全的独门院落里,喝上了第一口甜粥。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上班第二天,还是好忙……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525204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我的小鸭子   “鸭子, 听说你昨晚尿了。”阿奴啃了一口芙蓉糕, 对摇篮里的明月辉说。   这孩子换上了干净衣服,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阴沉沉的。   除了老爷子和明月辉,他不跟任何人说话。   可就是对着老爷子和明月辉, 他才展露自己最真实的性格。   “嘎。”明月辉一副你个小鳖崽子懂个篮子的表情。   她那是情有可原。   昨晚上实在憋不住了,本来发出饿狼咆哮想要叫醒奶娘, 奈何奶娘睡得跟猪一样, 就任凭她叫哑了嗓子,也没起来。   没法, 明月辉只能委屈地尿在了床上。   她发誓,她已经是同龄人中最乖的婴儿了, 易地而处,阿奴这小鳖崽子一定没她做得好。   她已经隐隐有些尿意了,如今稳稳地憋着,只等奶妈采买回来,再使出饿狼咆哮**,让她抱着解决了三急问题。   哪知一炷香过去了, 两炷香过去了, 三炷香过去了……   “鸭子,你怎么了?”阿奴吃完了整盘芙蓉糕,本来在舔盘子的,见摇篮上小女婴别成了猪肝色的脸,停止住了在瓷盘上来回舔舐的舌头。   小鸭子没有回答他,而是死死地憋着嘴, 嘴唇都在哆嗦了。   “鸭子?”阿奴放了盘,歪着头,紧接着,闻到一股熟悉的尿骚味儿。   一股水流从摇床上蔓延开来,滴滴答答落到了他的衣服上。   “诶!又脏又臭的小鸭子!”阿奴赶紧捏住了鼻子。   羞耻感从明月辉的神经蔓延开来,她不是又脏又臭的小鸭子,她平时香香的,特别爱洗澡!   “哇……哇……”她第一次由心而发,伤心的哭了。   下一刻,她愣住了。   阿奴一手粗鲁的拽住了她的腿,将她如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样,将她倒提了起来。   明月辉:qaq   他要干什么?!   紧接着,阿奴将那快已经濡湿的尿布一拔!   ……   ……   当老爷子回来的时候,他见到阿奴一手抱着明月辉,脸上流露着与平常完全不同的神采。   小姑娘的湿尿布被他换了下来,堆放到角落里,取而代之的,是她闪耀的新尿布。   “阿奴?”老爷子颇为惊奇。   “鸭子尿了,阿奴给换的!”阿奴第一次正脸看老爷子,一副想要老爷子表扬,跃跃欲试的模样。   老爷子:“!!!”   “阿奴太厉害了!”老爷子拍了拍阿奴的肩膀,活像小孩子上山打了一只吊睛白虎的模样。   明月辉这一刻,才感觉到什么叫做重男轻女。   饶是明月辉已经面如死灰,狂喜中的老爷子依然毫不在意她。   这老头子一点都不懂,刚刚身为一个婴儿的明月辉到底经历了什么该死的事情。   “鸭子就是鸭子,想拉就拉,想尿就尿,一点也管不住自己。”阿奴毫不掩藏对明月辉的鄙视,仿佛鄙视了她,就能抬高自己一样。   “那阿奴会不会嫌弃鸭子?”老爷子问。   阿奴瞥了一眼自己臂弯里的小婴儿,别过头,“有一点点。”   “鸭子还小,等以后长大了,就不会了。”老爷子捏了捏明月辉的小脸,“奶娘是个糊涂的,以后鸭子还要阿奴好好照顾才是。”   “阿奴愿意吗?”   明月辉一个激灵,面色比馊了猪肝好不了多少了。   阿奴又瞥了瞥明月辉,脸色阴晴不定,好半天,才憋出了一个字:“好。”   明月辉的世界登时天旋地转,男女有别,他都把她看光了,光了啊!!!   这一天里,明月辉都吃不好睡不好,半夜里还吐了奶。   模模糊糊听到了奶娘和老爷子的对话。   “阿奴给囡囡换尿布?”奶娘摇着脑袋,“这可怎生得好,男女有别不说,要是他把囡囡咬了怎么办?”   “就这俩孩子,我恨不得他俩日日挨着睡在我碧纱橱下。”老爷子的声音很寥远,跟平常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都不一样,“阿奴还小,尚不知男女,且两人本就是兄妹,应当相互照料。”   “说不定,以后咱们这家人,就剩阿奴来照料囡囡了呢……”   说不定就剩阿奴来照料囡囡了呢……   明月辉脑海里回想着这句话,渐渐又不可遏制地进入了梦乡……   谁也想不到,这句话居然一语成谶。   ……   那是在半年以后,老爷子正在给阿奴开蒙。   这时候明月辉已经上了册子了,叫揽月,沈揽月。   许是怕阿奴咬死人的事情风波未过,老爷子迟迟未给阿奴上册,他在府里的位置很是尴尬。   比起阿奴,同样犯了事的闵氏倒也大摇大摆了,多次催促老爷子把女儿交还给她。   每次她的嬷嬷来,阿奴总是堵在门口,四脚落地,朝老女人龇牙咧嘴。   那老女人一怕,就向闵氏谎报军情,说是小小姐最近染了病,老爷子说要休整一下。   闵氏大病初愈,也不好再抚养一个病孩子。   情敌已死,自己死里逃生,夫君低头认错,又逐渐将沈氏的命脉握在手中,闵氏简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可正当她最为骄纵自满之际,自府外冲进来一群官兵,粗鲁将其摁倒在地,“罪妇闵氏,杀人碎尸,证据确凿,恶贯满盈!”   官兵从沈府内的枣树下挖出了几块女人的骨头,闵氏连其侍女嬷嬷全部被带走了。   一时间小城镇里传得风风火火,把闵氏传成与罗刹无异的毒妇恶鬼。   说是闵氏因嫉妒残忍杀害了沈运的外室,然后当着外室之子的面,将外室切成了一段段,拿去喂狗。   闵氏大呼冤枉,她明明已经把那阿伊娜的尸体处理干净了,怎会留几块骨头在枣树下?   人群里,沈运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妻子,与平常的懦弱截然相反,他神色炯炯,眸光里缀着无所畏惧的毒液。   这一切都是他的布局,他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闵家在当地地位斐然,闵老爷当然不肯宝贝女儿受苦,买通了当地官员翻案。   那当地捕快只好再重查此案,不查不知道,一查便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给牵引了,渐渐扒出了原来闵氏并不姓闵,百余年前,曾经由一户姓朱的人家迁了来。   这本来只是扯出来的一根小小的线,谁也不关心闵家以前姓朱还是姓牛,这个小细节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然而就在这件事暴露的一个月后,一群暗影抵达了这座小城,一夜之间,曾经富甲一方的闵家满门被屠。   紧接着,就是闵氏所嫁的沈家。   那一个黄昏,老爷子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把小阿奴吆进了一个地道。   老爷子颤抖着手在小阿奴胸前系了一个疙瘩,将明月辉绑在阿奴单薄的背脊上。   “阿奴,爷爷没想到,你阿父竟然如此喜爱你的阿母。”老爷子平静地笑了笑,仿若那一天的黄昏,明月辉睁大了眼睛,想要记住他的样子。   他是这辈子第一个抱起她的人,是为她提供温暖的庇护与港湾的人。   “喜欢到……宁愿葬送了沈闵两家,也要替她报仇。”   阿奴的眼睛被黄昏染成了琉璃色,他就这样仰着脸,看着老人。   老人的眼中没有恨意,他的眼里种着一枚宁静的种子。   “我们沈家以前并不姓沈,而是姓桓。闵家也不姓闵,而是姓朱。”老人喃喃讲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到他还没有出生,是上一辈的上一辈的上一辈的事。   那时候大梁还没有建立,梁元帝是前朝的太傅,而桓家先祖乃是前朝大司马,朱家则是大司农。   当年桓家先祖发现梁元帝有不臣之心,曾经有心阻止,与朱家联合抗击司马氏。   而后反被司马氏栽赃,被判下诛灭三族之罪。   桓家先祖早已给自己留下退路,不忍见朱家遗孤遭难,遂让桓家小辈带着朱家遗孤逃难,而自己则慷慨赴死。   司马氏夺得皇位多有不光彩之处,一直深恨桓朱两家,遂两家一直隐姓埋名,不敢透露自己的身家。   沈老爷子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能这样狠,这样恨。   恨到要拉着闵氏全族陪葬。   “若老夫当年早点发现,闵棋与我儿并不合适,便不会有这段孽缘了。”沈老爷子鼻子抽了抽,“这识人不清的双眼,桓家毁在我手上,实属应当。”   “只是……”沈老爷子捏捏阿奴的小脸,“你妹妹没有错,她虽是闵氏之女,于你有杀母之仇……”   “可她是无辜的,她从出生开始便从未接触过闵氏。”沈老爷子就像在对一个成年人说话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奴,你愿意替爷爷照顾小鸭子吗?”   阿奴抿了抿嘴,沉默地拉着老爷子的衣袖,“一起走。”   他不知道为何老爷子要让他走,可他拥有狼一般的感知,敏感地感觉到了空气里潜伏的危险。   沈老爷子摇了摇头,杵杵拐杖,“这个家还需要老爷子呢。”   临了,他揉了揉明月辉的团团脸,低下头来,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额头上,“小鸭子,以后要好好听哥哥的话了。”   “记住,这是你世上最好的哥哥。”   “他叫做,沈、南、风。”   阿奴蓦然抬起了头来,他终于有了一个名字,有了一个属于沈家的名字。   这个名字甚至从没有入过籍,没有被沈家的任何人听到过。   ……   地道很窄,确实仅容一个人爬过。   阿奴身子小,背着明月辉刚刚好。   明月辉不哭也不闹,就算是地道里的空气过于稀薄,她也只是忍着难受轻轻咳了咳。   背着她的男孩,呼吸短促,“鸭子,撑住。”   “嘎。”   “鸭子,乖,乖,你一定要撑住。”阿奴像是哭了,声音颤抖着,有微微的湿意。   “嘎。”明月辉撑着力气回答他。   那一天男孩子不知道爬了多久,中间又累又饿地短暂晕倒过一次。   不过半柱香,他惊起,惊恐地叫了一声,“鸭子?!”   “嘎。”   听到明月辉的回答,他似乎安心了,又胼手胼足爬了起来。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磨烂了,但为了爷爷的嘱托,为了背上的鸭子,他就这样不停地爬呀爬……爬呀爬……   终于爬到了地道的尽头。   他爬出地道,一大波大的明月挂在了林梢。   ……   那夜过后,明月辉听说闵家和沈家的人都死了。   两门的惨死成了附近城镇一时最热门的话题。   听说闵氏在牢里被切成了一段段,沈运是抱着一个木盒子自刎的,那木盒子被一把火烧焦了,谁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   老爷子死在了自己的独院里,他死前遣散了一众下人,可下人们还是没逃脱厄运。   每个人都有了每个人的结局,只有小男孩背着他的鸭子,一步步踏向了他也看不清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鸭子和阿奴的故事   其实南风哥哥不错的,真的不错的……有没有后悔没有入手哥哥股!!!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525204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拐孩子   “鸭子, 等等, 粥马上就好了。”阿奴颤抖着手,用筷子搅动一口烂得不行的锅。   他又被打了。   下午的时候,他背着鸭子去街上买吃的, 抽出了铜板,别人不但不卖给他, 还吆喝着, “怪物,快滚, 快滚!”   他的眼睛异于常人,五官又深刻清秀, 跟所有人的不一样。   这地方偏南,人们思想保守,还未怎么见过胡人,自然不能接受阿奴的长相。   其实阿奴长得很好看,比明月辉见过的任何孩子都要好看。   可这里的人却把他当怪物。   “我有钱!”阿奴不顾人的推搡,急红了眼睛, 他高高举起他手上的铜板, “我妹妹饿了,大爷,我有钱,给我一碗粥吧!”   “有钱,有钱,小怪物说他有钱!”街上的孩子恶意地拍手叫好。   有人方才注意到男孩背上的女婴, 长得白白的,安安静静不哭不闹,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婴儿。   “这能是怪物的妹妹?怕不是他偷的吧!”一个人指着明月辉大声道。   “我看啊,就是偷的,你瞧他们哪里都不像,能是兄妹?!”   “偷婴儿的小贼,偷婴儿的小贼!”   ……   四周的声音此起彼伏。   倏然间,有人撞了阿奴一下,硬是从他手里抠出了那个铜板。   阿奴跳起来想睡,又被人不知从哪里打了一下肚子,他的怀里蓦然掉出一个锦囊,锦囊里抖落了一两枚碎银子。   街上的人看着,立马红了眼睛。   那个锦囊里,少说也有四五十枚碎银,小小的一枚,就相当于一般人两三个月的伙食了。   阿奴赶紧捡起来,拔腿就跑。   后面追了一大群人,一边嚷嚷着阿奴是偷婴儿偷钱的小贼,一边追逐他。   那些人腿长,人又彪悍,阿奴一个小孩子,还带着一个婴儿,很快就被追上了。   阿奴把明月辉抱着怀里,死死护着,拳头就落在了他的头上、脖子上还有肩膀上,雨点一样的拳头,他才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而已。   最后那一袋子钱还是被抢去了,有人见明月辉乖巧,还拿着刀子来抢明月辉。   阿奴用自己的牙狠狠咬住了那人的皮肉,而自己的脖颈,也被那人削掉了好大一块皮,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差点咬掉了那个人的整个手掌……   ……   阿奴的脖颈血肉模糊,他人小,容易愈合,很快脖颈结了血痂。   酒楼的一个厨娘见他可怜,施舍了一点冷粥给他,他小心翼翼端回破庙,用打火石打了火,撒了点盐,熬煮了起来。   之前在破庙周围采了点野菜,他煮了进去。   “鸭子,你忍忍,很快就能吃东西了。”阿奴朝明月辉虚弱地笑了笑。   “嘎。”明月辉同样虚弱地回应他。   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阿奴更可怜,把仅有的口粮给了她,已经快三天没吃东西了。   他即便是有钱,别人也不愿意卖给他,都说他是怪物,一个天生该死的怪物。   在这个时候阿奴才明白,爷爷是以怎样的心去包容他,包容这个生来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孩子。   “鸭子……”阿奴抱着明月辉,埋首在她的小被子里。   明月辉感觉到了那处的一阵湿意,他还是个孩子啊,五岁的孩子,不都是家长们的混世魔王吗?   哪有五岁的孩子吃这么多苦,背这么重的担子的?   “嘎……嘎……”明月辉很想说话,也不知怎的说不出来,只有发出“嘎嘎”的叫声,来安慰阿奴。   “鸭子……你受苦了……”阿奴瘪了瘪嘴,他知道,以前鸭子都是有奶娘喂的。   现在跟着他,不但没有奶娘,不能吃奶,还缺一顿少一顿,有时候硬邦邦的馒头,都是阿奴咬烂了才哺给她的。   刚开始鸭子还不吃,嫌弃。   后来饿得不行了,什么都吃了。   鸭子又很乖,几乎从来都不哭不闹,也不乱尿尿。   只有憋不住了,才发出饿狼咆哮来提醒他。   “嘎……嘎……”明月辉挥舞着小手手,她很想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告诉他,她不苦,比起他吃的苦,她都不算什么。   很快粥煮好了,野菜特别鲜美,就是茎特别硬。   阿奴用自己的牙咬碎了,又把粥吹了又吹,凉了又凉,才一点点喂给明月辉吃。   等明月辉吃饱了后,阿奴才一口一口把明月辉吃剩下的都吃了。   夜幕降下来,两个孩子相互依偎着睡在稻草堆里,明月一点点升了上来,明月辉轻轻用小手尝试着抓捏阿奴的衣服,试了好多次,终于牢牢地抓住了。   【阿奴哥哥,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好的呀……】她在心里想。   然后渐渐进入了梦乡。   ……   酒楼里那个厨娘是难得的好人,以后好几次阿奴来扒拉剩饭剩菜,她都好心给阿奴留了一份。   “你妹妹身上都臭了,该给她洗洗衣服。”厨娘好心提醒道。   阿奴低下了脑袋,他其实经常带明月辉去湖泊边洗澡澡的。   以前明月辉身上都香香的,奶娘喜欢用牛奶给小小姐洗澡,洗完还要熏那种有助于睡眠的香,她本来是个玉做的娃娃,可美可乖了。   可是阿奴没条件,只能带她洗冷水澡,每次她都冷得打哆嗦,也不哭不闹。   阿奴只好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给她取暖。   她的衣服从出沈家开始就没换过,没有人愿意卖给阿奴一件孩子的衣服。他曾经去寻常人家求过,还没开口,便被人打了出来。   现在明月辉身上弥漫着一股酸臭味,臭臭的也丑丑的,再也不是沈府上美美香香的小小姐了。   “你要是不介意啊,婆子我家里倒有两件小衣服。”厨娘洗着手,朝小阿奴道。   阿奴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亮亮的星星,“谢……谢谢……”   他是狼崽子,不擅长跟人道谢。   “我……我会还你的……”阿奴结结巴巴说道。   “你的钱都被抢了,哪还有钱还啊?!”厨娘善意地笑了笑。   阿奴歪了歪头,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明月辉打了个哈欠,她有点小风寒,听不清厨娘在讲什么,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她讲阿奴的钱都被抢了,心中偶然冒着疑问。   不对呀,厨娘所在的酒楼根本不在当初阿奴遭抢的那条街上,阿奴被抢后,又走了很长一大段距离才遇到了这个厨娘的……   她怎知阿奴被抢了所有的钱呢?   明月辉思索着,又一次咕噜噜昏睡了过去。   ……   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在一个温暖的小浴桶里了。   滚烫而清澈的水紧贴着她的身体,明月辉舒服到眯了眼睛。   好久好久没有洗过这样一个舒舒服服的澡了,她半躺在澡盆里,任由上方的女人仔仔细细为她浇灌、擦洗。   “嘎。”明月辉小手手指了指腿腿的地方,意思是这里。   女人闷笑,一勺水仔仔细细灌了脚脚。   “嘎。”小手手指了肚子的地方。   又一勺水灌了肚子。   “嘎。”左手指了指右手手臂。   ……   头顶的女人一一满足了她,她轻轻捏了捏明月辉的小脸,“真是只乖巧的小鸭子。”   那声音粗粗地听,充满了慈爱,可仔细听,却有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乖鸭子,愿不愿意做阿母的乖鸭子呀?”女人笑了起来,声音里透着满足。   明月辉因为太舒服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女人语言里的漏洞。   洗了澡过后,明月辉换了干净的新衣服,由厨娘抱着,走进了厅堂。   厨娘的家不大,两进的小院子,看得出来在当地已经算是市井里颇好的人家了。又装饰得颇为漂亮,明月辉一眼望去,就看见阿奴坐在椅子上吃炒饭。   那炒饭油油的,看起来很鲜嫩可口的样子。   “嘎嘎嘎!!”明月辉忙挥舞着小手手给阿奴打招呼。   阿奴一见她,眼睛一亮,凑上来想要抱她。   厨娘下意识隔开了他的手。   阿奴一偏头,眼睛里冒着迷惑不解的光芒。   “鸭子才洗了澡,又有点风寒……”厨娘解释道。   阿奴方才讷讷地点了点头。   明月辉不满地砸砸嘴,其实她不喜欢厨娘身上的味道,她喜欢阿奴,想要阿奴的抱抱。   她不想看到阿奴战战兢兢又失望的样子。   ……   夜里厨娘把明月辉移到了自己的床边,临了喂了点小米粥,米粥煮得又甜又软,她喝得好乖。   灯光昏黄,正当她要睡着的时候,从窗户边上晃出来一个人影。   厨娘一见了他,立马迎了上去,“阿牛哥!”   那声音不大,充满了缠绵悱恻的味道。   然后,厨娘就和那扒窗的男人在明月辉面前上演了不可描述的剧情。   两个人衣带都没解,就趴在桌子上,开了突如其然地开了段车。   明月辉看得晕晕乎乎的,瞌睡全被刺激没了。她不过是个小婴儿而已,这些人怎的这般残忍,竟然在一个婴儿面前表演了一段云霄飞车。   事后厨娘喘着粗气,裙摆扯了下来,搂着她口中“阿牛哥”:“阿牛哥,咱们马上就要有孩子了。”   明月辉下意识瞧了眼厨娘的肚子,有点大,但是是那种赘肉,不像是怀了孕的模样。   下一刻,她正对上了厨娘那一双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双眼,“阿牛哥,鸭子真的好乖。她就跟以前咱们的心儿一样乖。”   “给她洗澡、为她吃饭,她一直笑哈哈的,一点也不哭闹。”   她细细数着明月辉的优点,就好像在夸赞着自家的孩子,“看她的小脸,长得像不像你和我?长大了比我要好看,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阿牛哥一只手缠了厚厚的白条,另一只手伸进厨娘的裙摆下面,厨娘面色一红,“死鬼。”   两人又是一阵妖精打架。   “你喜欢就好。”阿牛哥说道,举起了自己那只渗着血水的手,“不枉我被那小怪物差点咬断了手。”   明月辉:“!!!”   她终于知道为啥觉得这个阿牛哥这么熟悉了,原来就是拿出刀子来抢她那个恶霸啊!   厨娘心疼地将那只手揣在胸口,咬牙启齿道,“等过了明天,咱们迷晕了小怪物,就把他宰了。”   “把他那一嘴尖牙,一颗一颗给拔下来。”   “再剁碎了卖给包子店老板,做成肉包子。”   阿牛哥用他没残的手刮了刮厨娘鼻子,“真是个小机灵鬼!”   厨娘朝他娇媚的吐了吐舌头。   明月辉惊呆了,【小机灵鬼】是这么用的吗?   起码厨娘那膀大腰圆的模样,就跟【小】自沾不了边吧……   接着,明月辉又被迫观看了很长一大段云霄飞车,不幸中的万幸,这两人怕阿奴发现了,一直憋着声音。   可喜可贺,这段飞车是可以消音的,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明月辉的眼皮在打颤,身为一个婴儿,她的睡眠时间一直很多。   她决定先把觉给睡了,明天才有足够的精力打这一场仗。   这是个魔窟,那厨娘和她男人肯定一早就瞄上她了。   什么赠饭,赠衣,心思纯善都是装出来的。   她就是想骗一个免费的婴孩当她的孩子,   而明月辉够白净够乖巧,跟这大街上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保护着她的,只是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   这下厨娘夫妇的坏主意,便打到了她头上。   唉,真是明月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成了一个小婴儿还有人算计,世上有了她,才知道【祸水】两个字怎么写。   她不知不觉,又自恋地脑补了一段,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   第二天阿奴很早就起来了,恍恍惚惚看到了一个男人翻窗的身影,那个男人身形有些熟,阿奴眯了眯眼睛。   “那人,是隔壁的亲戚,来借一下菜刀用的。”厨娘听到了阿奴的询问后,面不改色扯了一个谎。   “阿奴,昨晚鸭子咳了一个晚上,今儿正巧有个车要去城郊乡下。”厨娘迟疑了一下,又继续道,“我在乡下正好认识一个婆子,懂得很多乡间医术,对小儿的顽症特别拿手,你要不要带着鸭子先去治一治?”   阿奴一听鸭子病了,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一点没注意到厨娘语言中的漏洞。   生了病直接瞧大夫便好,哪里用去乡间找神婆。   “好!”阿奴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厨娘一听,当即去准备好了车。   ……   时至中午,厨娘备好了一些吃食,端到了厅堂,让阿奴先吃着。   又去卧室抱了明月辉,她偷偷抖落了一些粉末喂给了明月辉,“乖乖鸭子,先委屈委屈你,等那小怪物死了,阿娘就带你去治病。”   明月辉没法抵抗,她尽量不苦恼,保存着力气。   她一吸入那粉末,喉咙鼻子就像烧了起来一般,难受极了,“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不自觉地咳出了声,想驱散这种灼烧感,可越咳越难受,越咳越想死。   这特么是什么疯女人?!   明月辉眼泪狂飙,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心疼。这厨娘看似病态地喜爱她,实则只是想得到她霸占她,而不是真心实意地疼她爱她。   “咳咳咳……咳咳咳……”   明月辉就这样一路咳着,被抱到了厅堂。   阿奴听了那咳嗽,心都被揪起来了,手里的包子拿起来了又放下,连忙想要跑过来。   “你可别过来!”   厨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被他狼一样的眼睛盯得发毛,又咳了咳,道,“你先吃饭,马车在外面等着的呢。”   “到时候再照看鸭子也不迟。”   阿奴半信半疑地回了桌前,拿起一个包子,那包子沉甸甸的,一看就是皮薄馅大,咬一口油水都要往外蹦的那种。   说实话,厨娘对他真的不赖了。   世上还是好人多。   明月辉见阿奴正要把包子往嘴里送,心里那个急呀,她想要说话,想要说话,换来的,确实更加刺耳的咳嗽声。   阿奴听了,回过头来,担忧地瞧着明月辉,“鸭子之前不这样的。”   “怕是之前受了凉,这两日越来越严重了。”奶娘叹了一口气,盯着那只包子,“阿奴你快吃啊,想鸭子好,就快吃啊。”   阿奴连忙点了点头。   眼看着阿奴的嘴里那个包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明月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那个字怎么说来着,她要说出来,她一定要用这该死的身体说出来!   “啊……啊……”明月辉舌头奋力地卷了卷,小小的脑海里想着那个字眼,不顾喉咙火烧火燎的疼痛。   就在那尖细的牙齿正要咬破包子皮之际——   “啊……哥……哥……”   阿奴:“!!!”   他惊讶地回过头去。   明月辉眼泪狂流,不顾一切地大喊,“哥哥……哥哥……”   她的舌头很大,含着奶声奶气的,却满含着绝望的悲戚,“阿……奴……阿奴……哥哥……哥哥……”   她才恰恰一岁,开口说的第一个名字,是哥哥,她的哥哥,她的阿奴哥哥。   阿奴将包子一扔,就朝明月辉奔了过来。   “你……你做什么?”厨娘下意识间,忘了自己一直戴的假面具,像护犊子一般,高高举起明月辉。   “那是我妹妹,我妹妹在叫哥哥!”阿奴反应过来厨娘的不对。   “我不是说了,你先把饭给吃了,便和鸭子一起去乡下看病么?”厨娘犹自狡辩道。   “为什么不准我抱?”阿奴张开双手,想要去抱明月辉。   他个子矮,刚刚到厨娘腰部,厨娘将明月辉一举起来,他就够不着了。   “你这小孩怎生这样烦人,听不懂大人说话么?”厨娘忍了这小怪物很久了,就差最后一口气了,偏偏到现在出了问题,她怎会不生气?   “怎么了,怎么还未出来?”门口响起一个声音。   门口的人以为厨娘早就迷晕了小怪物,结果等了良久,只听到明月辉撕心裂肺的哭声。   阿奴一听那个声音,登时红了眼睛。   他怎会不记得这是谁呢……这分明是那天想要抢他的鸭子,拿刀差点削了他半边脖颈的大恶人啊!!!   阿奴很聪明,这下彻底知道了怎么回事。   这从头到尾就是厨娘夫妇下的一个套,他们自己没孩子,见阿奴背着一个没爹没娘的可爱孩子,便想抢了来。   “呃呃呃呃呃呃……”阿奴满眼猩红地磨牙,他一联想到,明明鸭子来之前还好好的,鸭子的病很可能就是这对夫妇搞的鬼,心中悲愤大盛。   他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厨娘的腰身,朝那腰上的肉就这么一咬!   “啊啊啊啊!!!”空气里,厨娘的哀嚎回荡。   “阿牛哥,快来,快来,宰了这小畜生!!!”   他是不服管教的狼,咬死过沈家最为精悍的侍卫,一个膀大腰圆的厨娘怎会是他的对手?!   那厨娘丈夫冲进屋的时候,只见厨娘倒在地上,腰上被咬出了森森白骨。   那男人心底一慌,连忙抽出事先准备好的柴刀。   阿奴已经抢过了明月辉,紧紧抱在怀里,他见了那男人,下意识倒退了两步,将明月辉深深护住。   明月辉心知自己是个累赘,阿奴不过一个小孩,胜在不要命,可阿奴有了鸭子,就有了软肋,他不可能是男人的对手。   就在那一刻,她还没怎么长牙的小嘴一咬,轻轻咬在阿奴的肩膀肩膀上。   “哥……哥……跑……”她拼尽最后的力气说出来了那个字。   阿奴就像被点醒了一般,猫一般后退,不管不顾地冲破了那纸糊的窗户,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他一边跑,那男人就在后面提着刀追。   无尽的巷子,明月辉扯着嗓门大声哭泣,慢慢地,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阿奴感觉到了那四周射来的目光,心中一个激灵,遂也边跑边喊道,“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啊啊啊!!”   那男人的脚步渐渐被路人的指指点点绊住,直至一个拐角,正好有皂役经过。   他装模作样地停顿。   直到皂役走远了,他再去追,哪里还有两个孩子的身影?!   就像两个孩子突如其来的来,后来再也没有人看见过那个双眼异色的,小怪物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鸭子叫哥哥了……   哥哥一定会好好把明月辉抚养长大的!!!阿奴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你的小可爱啊~! 50瓶;碧色浅游 20瓶;3525204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大夫   “鸭子, 不痛, 不痛的哈……”阿奴抱着他的小鸭子,鸭子手臂放着血,鲜血一股又一股流了出来。   “是哪个蛇蝎妇人, 这么狠的心?”大夫悲悯地瞧了坚强的小女孩一眼,小女孩脸色苍白, 已经吐了好几盆白沫了。   那厨娘给明月辉喂的粉末, 是一种叫做钧钧草的当地草药研磨而成的。   钧钧草是这个世界里一种独有的药草,平日里是驱虫用的, 因有很强的毒性,会令喉咙腐蚀, 所以不会有人食用。   大夫喂了女孩一些醋水,想让她缓和那喉管胃部的疼痛,“这药饶是大人用了,剂量稍大也能致命。那毒妇压根不知轻重,她可知她喂这分量,足以毒死两个成年人?!”   也不知阿奴到底走了几个城镇, 两只脚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了。   草鞋走烂了, 他就徒脚走;脚上的皮磨烂了,整只瘦小的脚都走出了淋漓的血肉。   他才终将她背到了一个肯开门的医馆。   当扣响医馆大门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奄奄一息了。   大夫很惊奇,这个小女孩比他见过,任何窝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孩,都要乖巧。   她不哭闹, 也不叫,可每当阿奴唤她,她就算烧哑了嗓子,也会坚持回应他,“嘎。”   怪不得男孩子叫她鸭子,比真正的小鸭子还要乖巧、柔顺、温暖,最是在这种时候,才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品质。   料想鸭子长大了,一定是个极乖极美的女孩……   可惜她很可能长不大了。   “嘎……嘎……”明月辉虚弱地瞧着阿奴,她不忍看到阿奴为她心痛难受。   她全身都像火焰在烧,胃部、喉咙全部严重灼伤了,她以前受再重的伤,都没有像如今这样痛过,真心痛到恨不得立马死去才好。   自从她穿过来之后,系统已经很久很久没跟她说话了。   她不知道系统去了哪里了,就好像这段时间不由系统掌控,世界的所有东西都在野蛮生长一般。   这让明月辉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会不会现在这样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她会死在这游戏时间的洪流中,再现实里也不复存在。   以后的历史,无论是司马沅、谢如卿,还是她的阿奴哥哥,都不会按照有她的历史走了吧。   她之前心心念念地想要谢如卿忘了她,如今她要真死了,他的未来就没了她了。   那他会不会有个光明的未来呢?   娶一个门当户对、琴瑟和谐的妻子,虽然很难想象,这世上真会有人与他相配,毕竟他若不被云帝胁迫,按照最正常的轨道走,他便是这世间凝聚了所有天地风华的男子。   而不是窝在那注定老死其中的废弃宫殿里,携着那瘦骨嶙峋的身体,怀抱着那一副破碎的心肠。   明月辉一想起那个绝望的吻,她浑身上下就不舒服,觉着好像她忘了什么,又亏欠了那个人很多很多。   要死她真的死了,他就从头到尾便不认识她了。   那他就会好好的,对吧?   明月辉用这番说辞来安慰自己,就算是死了,她的死也是有好处的,她就没有那么舍不得了。   可是——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男孩子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了她的皮肤上。   她的小被子被掀开了,柔软细白的小手手露了出来,上面接了一根竹管,在放血。   “嘎……嘎……”哥哥,你别哭啊,阿奴哥哥,你别哭啊……   明月辉见不得阿奴哭,从出生到现在,除了爷爷,他是这世上对她最好最好的人了。   她也终于懂了爷爷为什么要对阿奴好,其实说得自私点,就是为了给明月辉铺路。   阿奴那样聪明,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可他还是心甘情愿地照料明月辉,心甘情愿地愿意为她吃苦,愿意对她好。   “小鸭子别说话了,疼……会疼的……”阿奴擦了擦眼泪,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明月辉摇了摇头,努力地瞧着阿奴,她什么都舍得了,连自己的思想建设都做好了。   可她好像忘了一件事——她舍不得阿奴哥哥。   要是她死了,她的阿奴哥哥该怎么办呢?   明月辉想到,沈南风的那些武功招式,似乎都是哀牢山的路数,也就是她教他的。   如果没有了她,她的阿奴哥哥还会长成以后那个威风凛凛的战胜沈南风吗?   眼皮沉沉,明月辉只觉好笑,想那么多干嘛呢……   如今别说阿奴哥哥的助力了,她就是个阿奴哥哥的累赘,一路拖着他,累着他,害他受尽苦楚的累赘。   明月辉身体痛,心里却是酸酸的,难受得迷迷糊糊,最终昏睡了过去。   ……   迷蒙中,她听到两个人的交谈之声,分明就是阿奴与大夫。   那大夫大约五十来岁,在这个年代算活得久的了,他哀哀地告诉阿奴;“小郎君,若是你妹妹撑不下去了,你以后作何打算?”   意思很明显,鸭子很可能就此就夭折了,他想要阿奴自己早做打算。   “若不嫌弃,便留下来,老夫不会亏待你的。”   阿奴摇了摇头,“鸭子如果去了,阿奴苟活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他轻轻拍打明月辉的小被子,幅度温柔又廖远,“鸭子一去,阿奴便抱着她投了河去,绝不脏了大夫这地儿。”   明月辉的小手手一紧,她的整个神经都绷了起来,她意识到阿奴说的是真的。   她年岁太小了,说话说不明,也没法劝他。   她能做的,只有拼尽了全力活下来……只有活下来,她的阿奴哥哥才会没事!   明月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她的喉咙烧伤,不能饮水,实在渴得厉害,阿奴只能蘸一点醋涂在她的小嘴唇上。   这期间阿奴一直陪着她,在她最难熬,最痛苦的时候,阿奴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小手手,那双灼热的、滚烫的手,给了明月辉无穷的力量。   大约是四天过后的那个清晨,明月辉睁开了眼睛,晨曦的光刺得她眼睛钝痛。   眼前男孩清秀俊俏的脸被放得好大好大,他睡着了,睡在她旁边,又担心她飞走了,一只胳膊圈着她的小被子。   “锅……锅……”明月辉舌头动了动,喉咙又疼又辣。   男孩睡得浅,一听到她的呼唤,立马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真好看啊,碧色的那只好比清清幽潭,浅灰的那只就像雪原上的风,它们熠熠发光,眼里全是她的倒影。   真是大自然巧夺天工的造物!   明月辉想,这所谓的【怪物】,不过是世人对于美的无知与妒忌。   “鸭子!”男孩的声音几欲哭泣。   “嘎!”   “鸭子!”   “嘎!”   “鸭子!”   “……”明月辉的肚子叫了起来,拜托哥哥,真的嘎不动了。   鸭子累了。   明月辉翻了个白眼,一副lay了的模样。   ……   ……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医馆住了下来,大夫待他们极好,阿奴也不白吃大夫的,生性灵巧的他很快学会了分辨药物。   医馆不忙的时候,大夫便教他抓药、晒药。   医馆繁忙之际,他便替大夫管理叫号。   大夫的妻子早亡,无儿无女,一生清贫,却也行善积德,这一医馆,生意一向很好。   明月辉在这里度过了幸福快活的两年,大夫闲下来的时候,会教她说话,教阿奴写字,给他们做南方清单好吃的药膳。   明月辉觉得,有时候日子待他们很薄,让他们一度颠沛流离。   有时候又待他们好极了,让他们碰上了跟爷爷一样好的大夫。   若是日子一直这样平淡如水,又长长久久下去,便好了。   然而好景不长,在两年后的一天,大夫救了一个肺痨病人。   没多久,病人死了,他也被传染了去。   大夫当即关了医馆,趁自己还走的动路,将一辈子存的银两交到了阿奴手上,命令他们快走。   “快走啊,阿奴,抱着鸭子有多远走多远!”大夫说,他苍老的嘴唇已经完全青紫了。   当地人还是对阿奴有诸多芥蒂,“向北走,听说北方已有了许多胡人,那里会接纳你的。”   阿奴本不欲走,可他知肺痨传染性极强,大夫已病入膏肓,大夫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让这病传染了两兄妹去。   阿奴怕明月辉哭闹,连夜背着明月辉离开了那座小城。   明月辉连大夫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听说第二日,城郊的医馆燃起了一场火。   那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连同他那座陪伴了他三十余年的医馆,一同在火中焚去。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开始了,这几天爆更,把之前的补上。   今天2-3更不定,明天也是,加油啊,狗子!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勇者无敌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还好 5瓶;君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学武   阿奴背着明月辉一路北上。   他一路打架斗恶, 凭借一双利齿, 杀出了一片天地。   七岁的阿奴已经不是五岁的奶娃娃了,他的胳膊结实了,腿也变长变利索了, 拳头打起人来也更疼了。   他的钱袋再也没有被抢,可有一天, 有一件事引起了他巨大的恐慌。   他的牙掉了一颗。   这世界上没有事可以让阿奴害怕, 别人拿棍棒打他,拿鞭子抽他, 甚至拿刀子捅他,他都可以以灵活的身躯、不要命的勇气与锋利的牙齿去对付那些人, 牙齿是他最重要的武器,他满以为可以拥有这副锋利的牙齿一辈子。   可当他某一天起来,发现嘴里包了一颗异物,一吐出来,那颗尖利的牙齿透着光闪烁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崩溃了。   他与明月辉本来正走在北上的路上, 他们人小, 步子也小,一路马车便乘马车,马车走不到的地方,他便拄一根拐杖,背着明月辉自己摸索。   大夫教过他,怎么去看北极星的方向, 怎么去辨别树的年轮,所有的这些他都牢牢记在心中,成为他北上的助力。   然而这一天,他的脚步第一次没有往北踏过,而是转而奔逃进了山林之中。   “哥哥,哥哥,我们去哪里啊?”明月辉奶声奶气地伏在阿奴背脊上。   “……”   阿奴没说话。   “哥哥,这里不是往北的路鸭……”明月辉摇了摇阿奴的背部,轻轻又甜甜地说。   阿奴沉默了大半天,吞了吞口水,“鸭子,咱们不去北边了好不好……”   “为什么鸭?”   “北边不好,鸭子,咱们先去山上,哥给你做秋千,给你做花衣服,还打猎给你做好吃的腊猪肉好不好?”阿奴有些急切地说道。   原来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从来不是火海与刀山,而是有一天,他保护不了她了。   阿奴太小了,他想到唯一保护她的办法,就是把她送到山上去。   两人从此在山上生活,除了日常的采买,再也不下来了。   他会……他会为她打猎、为她做饭、为她裁衣,一点一滴地养大她,保护她,爱她……   明月辉看了一会儿阿奴,又把小脸贴在他的肩胛骨上。   她其实是看到早上他急急忙忙冲出去的身影的,他说话有点漏风,她就有些明白了,这个年纪,是该换牙了。   看着阿奴哥哥一天天长大,明月辉也明白,是时候遵循命运,让他开始学那些哀牢山上的东西了。   “好!”明月辉扬了声音,就像清晨的鸟儿那样清脆,“哥哥去哪里,鸭子就去哪里。”   她的小脑袋蹭了蹭阿奴的肩膀。   阿奴那丧失的信心在听到这句话后,渐渐回到了他的胸膛,“嗯!”   就算是上山,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   走到一处水流的地方。   “哥哥……”   明月辉娇娇奶奶地喊了一声,“我饿了,小鸭子肚子饿了。”   阿奴忙将她放到一块圆滑的大石头上,从怀里摸出了一些烤饼干粮之类。   “不好吃,又硬又不好吃。”明月辉装作嫌弃的样子,小鼻子哼哼,“哥哥,我想吃热热软软的饼。”   阿奴知那饼确实不好吃,也不怪明月辉任性,遂揉了揉明月辉的小脑袋,“在这儿等等,哥去捡些柴火过来。”   “好好。”明月辉眼睛亮亮地看向他。   ……   阿奴在明月辉周围撒了一圈驱兽粉,果然去捡柴火了。   等到他回来之时,原地哪里还有女孩的身影?   阿奴的柴火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鸭子,鸭子,鸭子到哪儿去了?!!”   他心乱如麻,茫然回望四周,蓦然在那溪水中,见到了鸭子的小裙摆。   “鸭子,鸭子!!!”阿奴疯了一样奔过去。   却在快要靠近时,怔怔停住了。   那溪水很浅,就算鸭子再矮小,也只到了鸭子的腰部。   溪水上方挂了一抹彩虹,天青水明,草乌茂盛,繁花如海,鸭子就身在那碧波之中,怔怔望着那彩虹,双手高高举起,手掌摊开,就像在接受着什么神启示。   “鸭子!”阿奴唤了一声。   小姑娘还是充耳不闻,诡异地僵硬着相同的动作。   “鸭子!!”阿奴又唤了一声。   小鸭子就像是入魔了一般,明明就在眼前,仿佛与他隔绝。   阿奴再也忍不住了,管他什么神明神启,他急急踩入水中,懒腰抱住了她,“鸭子,鸭子,你怎么了?”   鸭子的眼中没有焦点,茫然一片。   “你看看我,你看看我!”阿奴急了,忙掐她人中,将她抱回岸边。   “哥……哥……?”好半天,鸭子才茫然地回了神志,看向阿奴,“哥……,我看见了仙人……”   只这一句,鸭子双眼一翻白,昏迷了过去。   ……   直至深夜,阿奴已经在深山里找了一间猎人所住废弃依旧的茅屋,又煮了一些腊肉粥凉好,鸭子才悠悠转醒。   “哥哥,哥哥。”鸭子拉着阿奴的手,就好像没事人一般。   “哥哥,我今天遇到了仙人哦,头上闪闪发光的仙人!”小姑娘从床板上跳了起来,转了几个圈,两手摆出怀抱琵琶的模样,模仿古画中的仙女。   “就……就长这样子的!”   她的眼睛睁得圆啾啾的,火光下仿若透明的琥珀。   阿奴差点就没笑出声。   她赶紧抱着阿奴的腰杆,“真的真的,哥哥信我嘛信我嘛!”   “信信信。”阿奴只好哄她。   明月辉才不管阿奴到底信不信,反正她演这么一出戏,目的是达到了,“仙人来到这儿,说咱们过得不好,哥哥有慧根,要点醒哥哥呢!”   阿奴听到这儿,才沉了脸,“哪里去听的劳什子传说,人不大,主意倒大。”   他怀疑是鸭子在市井里看到别的孩子这么过家家,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来跟他玩。   这过家家一点也不好笑,害他担惊受怕,以为快要失去鸭子。“以后不准学人家过家家,要是你嫌不好玩,哥……”   阿奴想到什么,一下子骤然红了脸蛋,“哥陪你,玩过家家,娶新嫁娘!”   明月辉恍然见到阿奴哥哥那涨红到耳根的俏脸,一下子忍不住笑意,肚子憋得都快疼了。   “笑什么笑,你那些女孩子的劳什子玩意儿,哥还不屑玩呢!”阿奴努力为自己辩解。   “哥哥……”明月辉拉住了阿奴的手,“真的,神仙就这么一点!”   她白嫩的小手手,直接点在了阿奴额头,“就灌进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阿奴哥哥,鸭子会写字了,会写好多好多字了!”明月辉说话带着奶音,冒着泡泡,神色却异常认真。   鸭子才三岁,并没有老师来开蒙。   若是她说其他的,阿奴还会以为她在玩过家家,可她说写字,阿奴不由得皱了眉头。   他赶紧去外面井口打了一碗水,端到草席旁边:“字,你真会写?”   明月辉点了点头,白白嫩嫩的小肥手伸进碗里,沾了沾水,写了三个大字【沈南风】。   “哥哥的名字!”她得意地摇头晃脑。   阿奴的目光一点点点亮起来,浅碧深灰的异瞳闪着光,好看极了。   她又沾了沾水,在【沈南风】旁边又写了三个字【沈揽月】。   “鸭子的名字!”明月辉神情更加得意了,然后在两个名字下面画了两个牵着手的小人,“永远不分开!”   阿奴一把将明月辉抱在怀里,开心得学爷爷的样子,把她扔起来做天体运动。   他人小,她又变大了,没扔两下就手酸酸的了。   于是阿奴把明月辉抱在怀里,啵唧一下亲在明月辉额头上,开开心心地闭上了眼睛,“鸭子,鸭子,你可是只有福气的小鸭子。”   “是哥哥有福气,仙人说,哥哥以后是有大造化的!”明月辉松了一口气,这下,阿奴该信了她了吧。   ……   ……   两人又在山上过了两年,阿奴修缮了破旧的茅屋,把两个人的小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每天清晨,他总是起来得很早,打一套拳,练习明月辉教他的武功。   明月辉人太小了,只能传给他心法和一些纸面上的东西,他便按照自己的理解改良了平楚老人的武学。   阿奴天资过人,那些改良过得武学非但没有失去本身的精髓,反而更加适合男子使用,用起来英气勃勃,矫若游龙。   练完武后,他便背上箭囊去打猎。   前几个月他打一些小兔子、小狐狸,明月辉都舍不得吃,还给人家养好了伤,放到屋子里生崽。   后来他武功高了,便打一些更厉害的野兽,样子吓人一点的,明月辉就不会散发那些毫无用处的怜悯心了。   而明月辉则在家里养一些小动物,他们买了猪仔牛崽,又种了一片小小的菜地,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到了夜幕降下来,明月辉便点上灯,与阿奴一同温习奇门八卦与经纬之学。   猎人留下的茅屋不大,阿奴又怕半夜野兽进来,不能保护好明月辉,遂两人一直睡同一个被窝。   这一年阿奴九岁,鸭子五岁,两人血脉至亲,又相依为命,阿奴从来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阿奴认为,自己答应过爷爷的,是要保护鸭子一辈子的。   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少一天也不行。   就算他心中有个大秘密,那个秘密足以颠覆他现在稳定的生活,将如今他在鸭子这里得到的所有依赖与亲情焚烧殆尽。   他决定保守这个秘密,一辈子都不让鸭子知道!   这一天,他睡觉的时候照例啵唧了一口鸭子丰润的小额头,“睡吧,鸭子。”   这个秘密很简单,那就是,他并不是鸭子的亲哥哥。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俩的关系,就像那暗夜里亘古的河流,永永远远地不会改变。   这一年阿奴的武功初成,他决定再次带鸭子北上。   他换完了牙了,还学到了比牙齿更加尖利的武器,是时候真正北上了。   听说那里有大漠、有孤雪、有牛羊、有豪爽的人,甚至……还有可以谋取一个半个职位的军营。   阿奴搂着鸭子,心里面美美地幻想着,幻想别人不嫌他年龄小,真的把他招成了兵蛋子。   那时候他就能领月钱了,鸭子就不用穿他缝得歪歪扭扭的衣服了,能有美美的小裙裙穿了!   想着想着,小小的心底,开了卑微又充满了骐骥的花朵。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狗子睡着了……现在越来越不能熬夜了……结果第二天才二更……真的,跪地抱歉……   今晚还有一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8374876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雁门   其实阿奴的钱还是蛮多的, 阿娘给的, 爷爷给的,还有大夫给的。   阿娘和爷爷的钱都存在银号里,以前被抢走的, 只有极小一部分。   沈家那偌大家产,早被敏锐嗅到危机的老爷子悄然转移了大部分, 他找到相熟的银号, 抵了不少值钱的古玩器具,为孙子孙女铺好了后路。   那些钱就存在银号中, 那银号的老板是爷爷的挚友,承诺用爷爷这笔钱来购置铺面、运作生意。   阿奴每月下山一次, 都会去那间叫做【明远银号】的分号询问。   只需用毛笔端端正正写好暗号,那里专门的人便会提供铺面详细的收益情况。   阿奴虽小,可他足够聪慧,已经知晓了爷爷那好友是个靠得住的。   那老板用爷爷的银钱投资了很多江南铺面,听说在建康和会稽,那里有半条街都是爷爷名下的产业。   经常下山的阿奴有一次看到街上办嫁娶, 新嫁娘坐在轿子上, 队伍唢呐唱喏不断,后面有人抬着一箱箱红木鎏金的箱子。   有好看的童男童女花了猴屁股一样的胭脂,在人群中洒铜钱,大家哄抢着祝福。   那条街很长很长,又要过红药开得正艳的桥。   阿奴从未见过这样盛大又喜庆的仪式,抱着采买的货物痴痴跟了一路。   “他们在干什么?”阿奴问旁边的人。   那人正在哄抢铜板, 根本没看阿奴的样子,随口说道,“首富家办喜事,秦家千金召婿入赘呢!”   阿奴立在那儿,想了半天,才“哦”地一声。   原来是书本上说的嫁娶。   “那他们抬的一箱箱的是什么?”阿奴又问。   那人欢欢喜喜捡钱,也没在意这种土包子,“那是嫁妆啊……嫁妆越丰厚,新妇的地位就越高。”   阿奴这才知道,原来嫁妆的多少,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女人后半辈子过得好不好。   于是他把那些铺面偷偷转到了鸭子名下,这些都是她以后的嫁妆,他一文钱也不留。   男子汉,本就要自己建功立业。   他相信,凭借他的一身胆识,能为他的小鸭子再挣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哥哥……你怎么还不睡?”明月辉半夜渴了,想喝一点水。   结果一睁眼,发现阿奴撑着脑袋在看着她。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了,听马车车夫说,还有半个月,就能到幽州了。   那里北靠鲜卑北魏,西临龟兹胡羌,胡汉融合严重。   明月辉的话打断了阿奴的思绪,阿奴一刮她的小鼻子,“可是渴了,哥给你倒水。”   他爬起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壶里的水端过来。   明月辉咕噜噜喝完了,又重新阖上了眼,“哥哥你快睡,明天还要赶路呢!”   “要是我下次醒来还没见哥哥睡,哥哥就是小狗。”   她睁了一只眼睛,偷偷瞄他。   阿奴嗤嗤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睡觉吧,小冤家!”   待明月辉睡了,阿奴还没有睡,海棠花伸进了客栈的窗户,他透过一缕月色静静地观察她的容颜,她肉嘟嘟的脸蛋。   那样纯美,那样易碎。   他想,她以后真的要嫁人吗?   他可以凑到足够的嫁妆,可万一她嫁的那个郎君以后欺负她怎么办?   而且一想到以后鸭子有一天会离开他,他就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要不他随她一起嫁过去吧……   还是……他干脆就入赘她家得了,反正他们也不是亲兄妹,不是么?   这样他就可以一辈子都护着她了。   他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少年,又长居山中,不通人情世故。   他还不懂嫁娶的意义,仅仅只是埋下了这粒种子。   他想娶鸭子,这样,他们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这一生都不会分开了……   ……   越往北方,视野越是辽阔。   这里的风都带有昂首狂歌、潇洒舒畅的味道。   这里的女郎也不像南边那么保守,皆是方便易行的胡服。   这里也同样没有人用看怪物的眼光去看待阿奴,这里的人大多五官深邃,一看便是鲜卑或者胡羌的混血,甚至很多胡人堂而皇之地在路上走。   本来一路上,阿奴都把车帘拉得严严实实,可一到了幽州地界,越往北边靠,他的心情便越是开阔。   “小郎君,再往西走五十里,就是雁门郡了。”车夫笑呵呵地说道。   “听说那儿,可热闹了。”阿奴也很兴奋,朝明月辉比划,“胡人与汉人混杂的市集,既有汉人的丝绸、茶叶,也有胡人的牛羊奶酪、动物皮毛,还有来自西域神奇的宝贝。”   “哥哥,谁跟你说的?”明月辉歪着头问他。   阿奴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阿娘。”   明月辉一下子噎住了。   阿娘,那个被闵氏棍棍打死,然后一刀刀剁下来喂狗的胡女阿伊娜。   那个阿奴亲眼目睹其死亡的至亲。   这个女人是恒更在阿奴和明月辉之间永远的坎。   明月辉不知怎么办,只好扑向阿奴,软软的小身子裹紧他怀里,两只白白嫩嫩的双手努力环抱住他的腰身,“哥哥有鸭子,哥哥有鸭子。”   阿奴感受着这个小小的存在,他以为鸭子肯定是不知道的,她只是以为他在因没了母亲而伤感。   他想,鸭子可能就是上天对她的补偿吧。   他搂住了鸭子,闭上了眼睛,那这个补偿,他也就接受了吧……   他其实一直恨着的,可鸭子软软的身子伏在他胸膛的时候,他又不那么恨了。   ……   两人到了雁门郡后,阿奴在临近城郊的街市置办了一处房产。   带着明月辉好好生生逛了一次胡市,就像补偿她数年来的破衣褴褛一般,置办了拿都拿不完的小衣服、小裙子。   “哥哥,这个这个,我要。”   “哥哥,这个,我也要。”   “哥哥,你觉不觉得这个特别配鸭子?”   明月辉左手拿着麻布做的小老虎,右手举着泥捏的小仙女,嘴里还含着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像个女王一样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阿奴就在后面,提着数不尽的纸包裹,乐呵呵地被她支使着。   “诶,小伙子。”有个卖烤胡饼的大叔叫住了他。   阿奴忙不迭地用嘴叼出钱币付给大叔,“大叔接住。”   大叔笑呵呵接了钱币,又凑到阿奴跟前,“那小女郎怕不是郎君的妹妹吧?”   阿奴抬头,讶然地瞧了他一眼。   “你俩一点也不像,老实说,那小女郎是汝之童养媳吧?”大叔抹了一把胡子,爽朗笑了起来。   阿奴湛然异瞳一睁,反应过来胡子大叔是什么意思了,一张小小的脸瞬间通红。   就像有什么心事被戳穿了一般,他学到一个词:   童养媳。   鸭子算他的童养媳么?   阿奴不知道,只是那天,他逃也似的跑离了这个摊位,以后行路之时,总是避着那说话口无遮拦的大叔。   ……   阿奴买的是一个二进小院子,院子里正巧有一条沟渠,活水源源不断地流过,阿奴便就着沟渠,在院子里种了花草。   又从商贩那里要了些蔬菜的种子,开辟了一块菜地。   置了一些牛崽猪崽来,一切都和当初山中之日类似。   饶是风沙中雁门郡,也被懂生活的阿奴过成了丰饶的南方山林。   阿奴与明月辉也认识了不少佃农邻居,这里民风淳朴,从不以诡异的目光看待长相特殊的阿奴。   甚至还有佃户家的女儿,大胆又害羞地塞给他做好的荷包锦囊。   阿奴每每不明所以,见明月辉喜欢,便丢给了她把玩。   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幸福极了,除了阿奴得知投军须得住在军营,不能照顾鸭子,所以暂且放下了这一想法外,其余都是美滋滋的。   明月辉满以为,阿奴坎坷的人生,到这里就此一帆风顺了。   然而有一天,那佃户家悄悄暗恋阿奴的女儿哭啼啼地跑了来,说是田地那边出了事,叫阿奴去看看。   阿奴每日在院里练武,那小女郎时不时爬过墙垣来偷看他,自是知晓他武功了得。   阿奴正在下面,听闻出了事,连忙将那碗香喷喷的阳春面端上桌去,又去卧室摇醒了正在睡大懒觉的小鸭子,便抽了一匕首藏在袖口,跟着那农家少女走了。   明月辉醒来过后,就像往常一般,懒洋洋地走到厅堂,吸溜着阿奴做好的阳春面。   这一天阿奴就像过去的很多时日里一般,喂好了小鸡小鸭,小猪仔小牛崽,又给花草与菜园子都浇好了水。   明月辉享受着阿奴做好的一切,一个人坐在厅堂门槛上打着络子。   快到阿奴十一岁生日了,她答应了阿奴,送他一个自己编的礼物。   她以为以阿奴的武功,是不会出事的,这些年他已尽得她的真传。   可是那一天,从早晨等到正午,从午后等到夜晚,阿奴都没有回来。   明月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直到月上中天,那叫去了阿奴的农家小女郎才忐忐忑忑地过了来。   “鸭子妹妹。”小女郎满头大汗,眼睛还是红彤彤的,上面闪烁着亏欠又愧疚的光芒。   明月辉小小的身子从厅堂门槛上跳下来,她刚刚吃了一些胡饼,已经不是那么饿了,“小蝶姐,我哥哥呢?”   “阿奴哥……阿奴哥……”那名唤小蝶的女郎支支吾吾,眼中的眼泪又积聚了起来。   “你说啊!”明月辉急了。   “阿奴哥被官兵抓起来了。”小蝶闭上了眼,眼泪刷拉拉流了下来。   “他为什么会被抓起来啊?”明月辉不明白。   “莫家私兵才踏我们的苗,说莫大爷说了,这片地归他管,让我们种桑。”小蝶豁出去了,大声把事情说了出来,“可鸭子,连你也知晓,雁门的土哪里能种桑呢……”   原来雁门郡又来了一批想挣军功的世家贵族,其中有一皇后母家的旁支。   这莫家子一来,便占了当地乡绅好几百亩地。   他听说丝绸交易在这里非常吃香,便强迫下面的佃农种桑。佃农们的苗早已长出来了,且雁门的气候哪里能种桑?   这不是不知稷黍的世家子乱指挥么……   于是莫家子便派了莫家私兵来,将佃农们的田苗踩踏殆尽,强迫他们不得不种桑。   “阿奴哥为了替我阿爹他们出头,把莫家的私兵给打伤了,那洛阳来的莫大爷可是好惹的,是皇后娘娘的亲眷呢……阿奴哥……阿奴哥怕是凶多吉少了……”   小蝶的声音渐渐寥远。   明月辉有点天旋地转,这可怎么办,如今的她不过一六七岁的小女孩,如何能做到将阿奴哥哥从重重关卡的官府救出来。   想到这里,她心底生出了一丝对眼前小女郎的厌恶。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狗子终于更新了,明晚继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予 10瓶;3435756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干妈   直到第二天, 佃户们才从田上回来。   他们清理完被踩踏的田苗, 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一步步走了回来。   谁知早有小小女孩,猩红着眼睛, 立在白杨树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哥哥呢?!”明月辉双臂打开, 将这群人通通拦了下来。   “你们把我哥哥弄哪儿去了!”小姑娘个子小, 胆气十足,朝这群佃农喊道。   “你哥哥他……”为首的佃农, 是小蝶的父亲,他说着……别过了脑袋, “你哥哥回不来了。”   明月辉:“??”   “他伤了官兵,活不了了。”其他人也纷纷叹息。   “他不过是被抓了而已,你怎能这般咒他?!”明月辉惊异,不肯置信这群人的冷漠。   小蝶明明告诉她,那些莫家私兵踩踏田苗,阿奴哥哥分明是为了保护佃农, 才打伤了私兵, 被抓了起来。   他现在正身在官府,或许正在被严刑拷打,或许正在被动用私刑,可绝无可能到了没救的程度。   “他为了保护你们被抓,你们却理了一晚上的田苗,置他的死活于无物……你们……你们怎能这样?!”明月辉指着这群大男人, 心底苦得要命。   她的阿奴哥哥为了这群人被关在官府里,这群人非但不去想办法,反而用那救人争分夺秒的时间来理田苗?!   不仅如此,还擅自宣布了阿奴哥哥的死亡……   她不是说田苗不重要,可那一晚上,不知她的阿奴哥哥受了多少的苦。他在官府里待得越久,受到非人的虐待就越多。   田难道比人还要重要么?   “在这里,月月风沙,年年征战,死亡很常见。”小蝶阿爹试图和明月辉讲道理,他蹲下来,语重心长地对小姑娘说道,“鸭子,你哥哥的事我们也有责任,可我们也要活下去。”   明月辉只觉自己脸颊一凉,兀自抹了一把眼泪。   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呢……   亏她还以为这些人是热心的好人,原来他们也是看惯了生死的冷漠人。所谓的【热情】,是建立在不危害他们利益的基础上了。   而阿奴哥哥对于他们的牺牲,不过是年轻人可笑的不考虑后果的无知无畏而已。   “鸭子啊,不若这样。”小蝶阿爹舔了舔嘴唇,“你哥哥活着的时候,与小蝶这么好,不若你搬过来,我与小蝶娘都会视你为己出。”   此话一出,四周都惊了。   更惊的是明月辉,她没想到人能这么无耻。   说是照顾她,谁不知道小蝶家里人的心思?   小蝶那贪财的娘还常常来他们家门口徘徊,又说阿奴房子修得好,又说院子置办得大,旁敲侧击询问阿奴父母到底给他兄妹留下了多少遗产。   这阿奴哥哥人还没凉了,他们居然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明月辉使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推了小蝶阿爹一把,“虚伪!”   “我哥哥那些财产,想都不要想!”她啐了一口,小小眉眼,尽是凌厉神色。   小蝶阿爹欺她小,这些佃农欺她形单影只,她偏要救回她阿奴哥哥,她一个人也可以救回来!   说完,她捏着拳头,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这群黑心肝的懦夫,才不配做阿奴哥哥和她的友人。   ……   明月辉一回家,就拿了一个小锤子,砸家里的陶瓷罐罐。   阿奴哥哥平日里总往这些罐罐里塞钱,他怕他不在的时候,进了强盗,遂把钱都分开放。   她把家里所有的罐罐都砸碎了,凑足了差不多十两碎银子。   这在幽州,已经够一个普通家庭嚼用整整两年了。   ……   幽深巷口,黄沙满地。   “小女郎,你找谁呀?”一个混混揩了一个明月辉如玉的脸颊,只觉满手滑腻,“跟哥哥说,哥哥带你去。”   明月辉也不惊惶害怕,捏了捏手,“王三哥。”   那小混混一惊,“王三哥价钱可不便宜。”   王三哥可是雁门郡里的,没有他不知道事,也没有他没混过的门路。   只要有钱,这人必会为你指一条明路。   “我把整个家的家当都带来了,好哥哥,求求你,带我去见王三哥吧!”明月辉一手扯了扯那混混的袖子,小脸娇娇软软地仰起来。   平时哪家女郎见了那混混不是打呀骂呀,第一次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向他撒娇。   混混瞬间爱心爆棚了,他拍了拍自己胸脯,“哥哥带你去,带你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屁股后面跟着的小不点,“小女郎,你找王三哥干嘛?”   “救我哥哥。”小女郎咬着牙说,语气里透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很快她见到了王三哥,出乎意料地,那个传闻中的混混十分年轻,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   传说中的王三正在吃一碗面,他见了小小个子的明月辉,不由嗝了一声,“兄弟,这娃娃太小了,我口味没这么重。”   那带路混混一听,涨红了脸,平白冒出一股火气。   这娇娇软软的小女郎分明是正经人家出身,又好不容易看得起他,这样的好娃娃,怎听得王三的胡言秽语?!   遂挡在明月辉面前,“正事,这小女郎有求于你。”   王三少见友人如此严肃,筷子都差点吓掉,“正事?她不会是想我去替她摘落到胡杨树上的风筝吧?!”   说完,自以为有趣地哈哈大笑。   “韩知,我想通雁门郡守韩知的门路!”明月辉从那带路混混的庇护中走了出来,端起一直抱着的小罐子,垫着脚尖,摆到王三面前,“我现在只有这么多钱,如果事成,我能把我家的房子、猪牛还有小鸡小鸭都抵给你!”   明月辉说得急切,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像雁门城中沟渠里流淌着的灵咚溪水。   那番又真诚又稚气的话语,令王三不禁心中一动,他轻笑,“你知那雁门郡守韩知是谁?”   小女郎咬了咬牙。   “是我们这雁门郡的天王老子!”王三哥拍了一下桌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王三哥果真搬了个长条板凳,令明月辉好好生生坐下来,给她讲了一些雁门郡守韩知的事。   韩知今年四十来岁,是个当兵出身的,一路从最底层的士兵爬到了雁门郡郡守的位置。而且这个位置一坐就是十几年,他保家卫国,亦雷霆手段,当地百姓非常佩服他。   雁门郡地处非常位置,北靠鲜卑北魏,西临龟兹胡羌,三方往往在雁门附近屯军,这里在军事上处于重要的位置。   且很多大族子弟喜欢来此历练,挣一二军功,再回洛阳飞黄腾达。   郡守韩知又是个非常圆滑的人,只要不触犯原则性问题,平日里对这群世家子弟乃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像韩知这样保家卫国,又聪明滑头的人,几乎是没有缺点的,莫说明月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就连一个成年人也没办法近他的身,要求他去释放关在牢里的人。   “你说你要韩知通融,救你哥哥出来?”王三以筷子敲了敲碗。   在他看来,明月辉所想完全是异想天开的。   “你凭什么?”王三上下打量了明月辉一番,“凭身世,凭钱财还是凭……”   “凭这一身不怕死的胆识。”明月辉抬起小小的胸膛。   她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却浑身上下都是胆。   若是阿奴哥哥没了,她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苟活的呢?   那一瞬间,王三觉得,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小娃娃过家家,而是在和一个真正有胆有谋的女郎共谋大事。   王三略微思考了一番,正了神色,“其实也不是没办法,不过这条路子,几乎没人能够想到。”   ……   王三吃完了面,收了那罐子钱,果然替明月辉办起事来。   他带着明月辉穿街走巷,一直走到了一个名叫沙罗街的市井街道上。   这条街开着胡市,不算热闹,也不算特别不热闹。   中规中矩的模样很容易被人遗忘。   好似永远吃不饱的王三又到了一家馄饨店,叫了两碗馄饨。   他撸起袖子,取了一个勺子,将一碗中的馄饨,起码舀了一半到另一碗中。   再将那被舀得快要见底的碗,推到明月辉面前,“喏,给你吃。”   “哦,还有——这两碗是你请我吃的,记得付账。”王三理直气壮地说道。   明月辉数着碗中所剩无几的馄饨,快要黑人问号脸了。   不愧是混混中王者,欺负起小娃娃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明月辉有求于他,就算吐槽,也不敢明面上吐。   于是也抽出勺子,撒了点胡椒面,开始吃馄饨。   不得不说,这家的馄饨真是好吃,皮薄馅足,猪肉q弹饱满,特别汤汁融入了里面,自有一股菌菇火腿的香气弥漫在她鼻尖舌苔之上。   让一天多以来没有好好吃过饭的明月辉大感舒爽。   吃着吃着,馄饨店对面传来了打骂声。   明月辉抬头,发现王三也直勾勾看着前面的人争执,她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隔壁的包子铺,有人偷拿了包子,正被老板娘胖揍。   “叫你偷,叫你偷,叫你不学好!”老板娘插着腰,使劲揪着那偷儿的耳朵,疼得那偷儿嗷嗷直叫。   那偷儿又是告饶,又是哭泣,可那泼辣老板娘依然不依不饶,非要偷儿当着胡市乡亲们的面道歉。   明月辉看了一大半天,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王三哥,你带我来吃馄饨,不是为了看一场抓偷儿吧?”明月辉疑问。   王三神秘一笑,“别看这老板娘普通,所谓大隐隐于市,她的一句话,在韩知面前,可抵别人千百句。”   明月辉的眼睛刹那间泛起了光,看那龇牙咧嘴的泼辣老板娘,也自带了柔光光圈。   “这老板娘啊……姓贺……”   王三的声音渐渐渺远,明月辉的耳中,【姓贺】二字不断萦绕,放大……   她如何能够忘记,自己穿回来之前,那沈南风敬重的干娘,那沈忌千方百计从清河护送过来的干奶奶——   就姓贺!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要去睡了,送上今日份的更新!!!!哥哥马上要去兵营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525204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险招   “这贺氏是远近闻名的泼辣寡妇。”王三摸了一把自己莫须有的胡子, 老神在在地说道, “她那死鬼夫君与韩知属于当年的同僚,据说他夫君与她腹中的孩子都因韩知而亡。”   “韩知本想接她去府中住,被她拒绝了。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在这沙罗街开了包子铺, 也再未二嫁过。别看这沙罗街不出名,黑白两道都不敢来闹事, 这里可是被雁门郡的天王老子韩知罩着的。”   明月辉听完, 又朝那眼神凌厉,脚步麻利, 挽起袖子打人的女人看去。   那女人三十好几了,在这个年代都可以做孩子的祖母了。   可她却比同龄人长得年轻一些, 整个人有种朝气蓬勃的傲气,身材高挑,腰肢纤细,发髻上斜插了一根玉钗,简简单单的装束。   只见她一脚踢在偷儿膝盖上,“说说, 你这些年偷了我们多少东西, 快给在场的父老爷们道歉!”   那偷儿本是个大男人,结果被她一踢,应声倒地,连爬也爬不起来。   “她性格真烈。”明月辉喃喃,就像大漠的太阳、狂风,以及滚烫的砂砾这么酷烈, 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小小年纪,看人不错。”王三小声夸奖她。   “贺氏性子烈,性子也真,若是你能得了她的青眼,她赴汤蹈火也要帮你。”   不过这条路是真的难,贺氏又不是个傻的。   这些年多少人想通过贺氏去接近韩知,可有多少人吃了闭门羹,又有多少人骂贺氏是块油盐不进的臭石头!   王三又觑了眼小女郎,见她因他这句话,那双好看的杏仁眼,刷拉一下,璀然被点亮了起来。   那眼里燃烧着的光芒,令他一瞬间有些失神。   “我有个法子,可以令贺氏心甘情愿为你哥哥求情,”王三道。   “什么什么!”明月辉差点跳了起来。   王三忙按住她,“这是目前爷爷我能想到最快的法子,不过奇效有奇险,就看娃娃你敢不敢了。”   他说这句话时,眼角眉梢没了平素的桀骜,换上了严肃的神情。   明月辉心中一跳,她意识到了这种方法可能对她带来的,未知的伤害。   她潜意识里是惧怕的,可一想到此时阿奴哥哥正在牢里受苦,她越是多拖一分一秒,阿奴哥哥就会多受一分一秒的苦楚。   那些惧怕很快化为羞耻,反而从心里从胆里,生出了一股万夫莫开的勇气。   “有何不敢!”明月辉小脸一红,那副浑然义勇的模样,配上她小小身子,圆圆嫩嫩的脸蛋,又是让人觉得可笑,又是不自觉地让人动容。   少年眼见着她这副模样,有些呆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氤氲。   他轻笑着一头凑到小女郎面前,很自然地捏了捏她幼嫩的脸蛋,果真手感超级好。   他们雁门郡土生土长的孩子,哪里有这么好的手感,又玉雪可爱,又侠肝义胆,做这孩子的哥哥可真是幸福。   “啧,小女郎,咱们商量个事可好。”王三歪了歪脑袋,阳光下,其实他长得很是俊秀。   “您说?”明月辉赶紧正襟危坐,以为他要说他的计划了。   “要是办成了这事儿……”王三欲言又止,随着他的尾音,眼前的小女郎眼睛都瞪直了。   谁知他话锋一转,“要是办成这事儿,叫我三声好哥哥,我认你个义妹,怎样?”   王三打着小算盘。   明月辉张大了嘴:“啊?”   她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了,好像是在说——【为什么鸭!】   王三见了那含着水光的大眼睛,促狭一笑,“见你可爱,不行么?”   明月辉嘟起了嘴,王三哈哈大笑,拍着手戳她鼓鼓的脸颊,“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明月辉当时以为他只是逗弄她的,开玩笑的,也没有当过真。   毕竟王三年少桀骜,喜怒无常。   很久以后明月辉才知道,这个叫做王三的少年只是太过孤独了。他没有亲人,只有巴结他的人和仇恨他的人。   所以,他很羡慕她的阿奴哥哥,羡慕了他短暂的一辈子。   ……   明月辉站在街头,午后的阳光有些晒人。   为了实践王三所说的方法,明月辉特地换了一身小乞丐的衣服,衣服又酸又臭,她脸上还有泥泞,草鞋划伤了细嫩的脚。   为了把戏做真,她甚至叫王三把她小小的胳膊给拧伤。   饶是王三这样的狠人也下不了手。   最后还是她自己一手拧另一只胳膊,将两只胳膊拧得没一块好肉。   确实是疼得厉害。   明月辉就这样走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瑟缩着身子,连站都有点站不稳,徘徊在贺氏的包子铺前。   这时包子铺的生意并不像早上这么好,贺氏显得很悠闲,或许是清晨抓了一个偷儿的缘故,她正哼着幽州的歌谣。   “悠悠苍天,寥寥山陵……”   那歌谣很是好听,被她随意哼来,有种苍凉的意味。   她正趴在地上夹烧炭,炭火烧得红旺旺的,炉灶上是一排排的蒸笼。   里面是她前一天才做好的包子。   一天之内,包子铺一共有两次买卖高峰。   一次是清晨佃农们出城耕种、放羊牧牛的女人赶着牛羊去城外的山坡;一次是傍晚,农户们相伴回来,踏着晚归的歌谣。   贺氏要赶在傍晚之前,把这一摊子包子给做好。   明月辉看了眼不远处的另一个小乞儿,那是一个和她体型差不多的男孩,是这里的惯犯。   一次被贺氏捉住了,打得他哭爹喊娘,往后很少来这条街了。   如今收了王三的钱财,自是要帮他办事的。   只见那乞儿朝她机警地点了点头,便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明月辉也朝包子的方向,颤着脚走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那乞儿像是含存了一股莫名的勇气,直直掀翻了贺氏包子铺前面堆积的蒸笼,狠狠抢了满手的包子往外跑。   包子铺的邻里纷纷大叫,“贺娘子,贺娘子,有人偷你包子啦!!”   “是那个惯犯小瘪三,快起来啊!!”   那贺娘子本趴在地上递炭,谁知那小贼竟然胆大包天到了这种程度。   她大喝一声,举起烧红了的炭夹,就往蒸笼前一个破衣褴褛的小身体印了上去。   按照寻常情况,那小瘪三躲还来不及,贺娘子此举,也只是给那瘪三一个警醒,并没有想真正地惩罚他。   谁知那小小身影竟然避也不避,只听空气里一阵哔啵的爆裂声。   然后是肉被烧糊了味道,听之毛骨悚然,让人不忍。   “啊!!!”   那小小身体,发出小女孩独有的脆弱的惊唤,就像一只小小鹌鹑临死时的呼喊。   下一刻,那小小的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比较少,今晚再写一些,明晚多写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救回阿奴哥哥   “她怎么样?”见大夫出了来, 贺娘子连忙上前去追问。   “你可真下得了狠手, 背部那一块,烧得连骨头都看得见了。”大夫摇了摇头,“浓水止不住, 要是她过不了今晚,人就铁定没了。”   铁骨铮铮的贺娘子, 霎时间白了脸色。   人……人没了?!   那只是个无辜的小娃娃……她抱着小娃娃起来的时候, 小娃娃手里还拽着几个铜板。   那是小娃娃买包子的钱,天可怜见的, 也不知这浑身是伤的娃娃怎么凑齐这几个钱的。   贺娘子鼻子一酸,忙拉住大夫, “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办法救她啊?”   “现在知道慌了,当初下手的时候怎么不慌?”大夫第一次看见贺娘子流露出无助的表情,他本就心痛无辜小娃娃被贺氏狠手弄到这般田地,于是道,“若是你真的想她好,就好好待她, 多顺着她。”   “这可怜孩子, 浑身都是伤,也不知被谁虐待了……”大夫摇了摇头。   贺娘子的神情不断变换,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   大夫出了门,披着褡裢七拐八弯,到了一处晦暗的破败茅屋。   一个少年倚靠在那里。   “老朽按你说的做了。”大夫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少年一揩鼻子, “多谢张伯,您果然是对我最好的人。”   张大夫头疼不已,若不是这小子父母临死前将其托付给了他,他才不想管这臭小子死活。   “你小子可不要干坏事啊,那小娃娃伤得可重了,确实快不行了。”张大夫焦急道,如果不是王三这小子事先给他说了,他是万万不信这一切都是他们布的一个局。   那娃娃才六岁吧……   那背都烂出一个洞了,整个周围的皮肤也烧焦了,他从没有见过一个娃娃这么能忍。   “她是自愿的,为了把她哥哥从牢里救出来。”王三抱臂,嘴角一丝苦涩,“她说哥哥在牢里多待一炷香时间,就要多受一炷香的苦。”   “她宁愿替哥哥受苦。”   张大夫听闻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他才喃喃出声,“真是个……好孩子啊……”   ……   这边厢,贺娘子一直在照顾小姑娘,她从家里取了存了好久的钱,拜托隔壁的汉子给她在雁门最大的酒楼打包一桌子好酒好菜来。   “要那种酸酸甜甜的梅子酒,小孩儿喜欢喝。”贺娘子吩咐道。   她将钱塞进了汉子手心里,“要快些,鸿鹄里的狮子头冷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她转过身,快步走回了房间。   房间里小娃娃冷汗直冒,像是被魇住了,小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话。   贺娘子坐下来,用沾了白酒的绣帕,涂抹小娃娃滚烫的额头。   小娃娃本能而惊厥地躲避,她摇着头,哭着喊着:“哥哥,鸭子要哥哥…”   “阿奴哥哥,把阿奴哥哥还给我…”   “坏蛋,坏蛋兵,把阿奴哥哥还给我…”   阿奴…阿奴…从头至尾,她就连伤重到快死了,也在唠叨这个名字。   贺娘子心酸不已,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家人了,当终于听清楚小娃娃喊出哥哥的那一刻,贺娘子的心弦就好像被人轻轻拨了一下一般。   那古老的、喑哑的心弦,带着残破不堪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她的心房之中。   “小娃娃,你哥哥在哪里呀……”贺娘子轻轻在小娃娃耳旁哄道,“大娘帮你找到你哥哥好不好……”   她轻声细语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像一个女人那样说话了,带有女人独有的心软、温柔与母性。   小娃娃像是听到了,渐渐安静了下来,呼吸慢慢平稳了。   贺娘子见这方法很是有效,立即打起了精神,再接再厉道,“小娃娃,若是你挺过了今晚,大娘就给你找哥哥,带你们俩去吃雁门郡最好吃的吃食,穿人人都歆羡的好衣服,看北边最好最好的景色。”   贺娘子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展望过自己的人生了。   自从夫君在那场战役中身亡,她为了保护韩知,掉了夫君的遗腹子后,生活就像一汪看不到头的死水。   她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行尸走肉的过程。   贺娘子还记得,夫君死的那一年,她才二十岁,她就这样重复着她的“行尸走肉”,生生地度过了她所有的青春,大半的人生。   她早就忘了雁门的雪、飘扬的风,与大漠的孤月。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陪着小娃娃,她先是结结巴巴地说,后来开始天花乱坠地说。   她想让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娃娃活下去,她想给小娃娃期待,她知道一个人有了期待和牵绊才会有动力活下去……   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那小娃娃最痛苦的时候,扣着床板,把手指都扣出血了。   贺娘子便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手板心上,“大娘和你一起痛,乖,大娘和你一起痛。”   那一夜多漫长啊,漫长到贺娘子以为自己会看不到第二天的晨曦了。   当那一缕晨曦照下来,照到小娃娃清浅呼吸的面庞上的时候,那种劫后余生的万分庆幸包围着贺娘子,她想拥抱眼前的娃娃,可她想了想,却只是温柔地亲了亲小娃娃那张玉雪可爱的脸庞。   贺娘子转过身去,走到一处柜子前面,从柜子最深处取出了一枚玉珏,那玉珏苍古色彩,看着价值连城。   上面隐隐刻了一个字:韩。   她决定等小娃娃醒了,便问问她哥哥的事。   无论小娃娃哥哥死了还是活着,她贺娘子都要履行自己的诺言不是么?   ……   阿奴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几次了。   那莫家子名叫莫唤铭,此人大有来历,竟是当朝未来皇后的堂兄。据说洛阳有个传说,在莫家女出生之时,屋中有金凤飞入,那莫家名唤云的女孩从出生之日起,就注定是一国之母的皇后。   莫家自此,殊荣加身。   地位从二等世家拔擢到了一等,可以说是鸡犬升天。   莫唤铭也是鸡犬中的一员,此人不学无术,一无是处,正因是莫家二房长子,在洛阳被大肆追捧。   为了顺利受封,特地带着百余仆从、数百私兵大摇大摆来了雁门郡,任当地督军之职,想要从雁门郡守韩知这里讨一二军功,回去便可平步青云。   这莫唤铭草包一个又傲慢自大,他的私兵自是在当地横着走的。   饶是当地上至兵府,下至黑白两道,也要给莫家私兵一个面子。   阿奴年纪小,未通世事。   别人不敢出头的事,把他拉去出头,他见那佃农苦不堪言,果真硬刚上了。   结果成了这场冲突的牺牲品。   莫唤铭的决定就像一阵风,这次被阻扰了,也熄了种桑的念头,佃农的农田保住了。   私兵伤了,抓了小小的阿奴权当发泄,日日在牢里折磨他,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从头到尾,他就好像平息强权与百姓矛盾的一个靶子,没人在乎他的感受,亦无人关心他的性命。   阿奴被救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鞭伤、刀伤、剑伤、铁钳的烙伤,甚至那些变态还割了他肩头的几片肉来下酒吃。   他已经无法直立行走了,是被人抬着出来的,发着高热,从未有过的虚弱。   他没有想过会再看到牢外面的太阳,他别了别脑袋,无法适应那刺眼的阳光,那阳光如此真实地炙烤着他的皮肤,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他,活下来了。   接着他的意识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   好像是一个上位者的男人,对一个女人说话,“过了这么多年,你这是第一次来找我。”   过了好久,那女人才道,“这一次我们的恩怨先放一边,我养女要来看一看这个少年,麻烦韩郡守先行回避。”   阿奴还在想着,谁是这个女人的养女……不察觉间,一只小手轻轻握住了他断了一根指骨的左手。   软软的、柔柔的、温温的,又小小的,如果一朵小小的山茶花,开在了他的心里。   他没法说话,他的舌头被烫伤了。   那只小手的主人也没说话,她只是紧紧地挨着他躺了下来。   她躺在了他的身边,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身,生怕他会飞走似的。   他想笑,可是一动脸就痛。   过了好多好多时候,他才听到一个糯糯的声音,“阿奴哥哥,鸭子把你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就不会再弄丢你了。”   他努努嘴,张了张口,很想说什么。   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到头来闭了眼睛,轻轻地答了一声,“嗯。”   从此以后,他再也再也不想和她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码出来了,最近有点卡文,下一章就是幸福的日子了,阿奴的人生会直线走高,走高,走高!   其他其他两人的不要急,狗子先把阿奴哥哥码完。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均 10瓶;廿一 3瓶;3525204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长大   “阿奴回来啦?”贺娘子擦了擦手上的水, “快洗手吃饭啦!”   阿奴放下手中的长|枪, 果真去水缸处舀了一些水,浇着洗。   忽然感觉到腰部一痒,他嘴角一翘, “是哪个小坏蛋?”   放在她腰间的小手非但没有松下去,反而更加大胆地抚摸他劲装上的皮甲。   “这么好奇?”阿奴一挑眉毛。   “嘻嘻。”   “这么好奇就让你摸个够!”阿奴一扣那只小手, 反手提起了身后女孩的腰带, 直接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这一年阿奴十三岁,长得很高了, 长成了真正英俊少年的模样。   他可以单手抱起他的女孩,让她轻而易举地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她青色的小裙子飘扬,宛若大漠无忧无虑的清风与绿草。   阿奴长腿一迈,直接进了厅堂。   ……   当贺娘子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她就见到阿奴把鸭子抱在怀里,鸭子正好奇地戳着他腹部的甲片。   而阿奴,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小鸭子, 那眼神, 好似整个世界就只有鸭子这么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贺娘子心里咯噔一声,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直觉这样的揣测怕是不好的。   “咳咳,鸭子,在做什么呢?”贺娘子明知故问。   明月辉转过身来, 俏生生地回答,“阿娘,哥哥立了功,拔了军衔,这新衣服的甲片可真好看。”   “不过是个百夫长,以后还得升呢!”贺娘子见鸭子眼中一派天真,眉眼舒展开来,朝她笑了笑。   “快点过来吃饭,”贺娘子催促道。   鸭子从阿奴身上跳了下来,直直跑到了贺氏面前,替她端了饭菜,又摆好了碗筷。   她没看到阿奴那表情,那看着她怅然若失、意犹未尽的表情,可贺氏看到了。   自那年阿奴被救出来开始,三人一起生活了两年了,   那时阿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鸭子也虚弱不堪,就算在病重,两人也相互依偎着,谁也离不开谁。   这便苦了贺娘子,足足照顾了两人三个月有余。   本来贺娘子宁死不肯郡守韩知救助,可阿奴与鸭子的伤,她一个也应付不过来。   一会儿生怕阿奴挺不过去了,一会儿又怕鸭子腰上会留下疤,以后不漂亮了,夫家会嫌弃的,没办法,她只好又一次低下头,让韩知把他俩接到自己府中修养。   郡守府果真比她那小窝强得多,两个人又是孩子,恢复得很快。   入籍的前一个晚上,韩知跑到阿奴房里,跟他商议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韩知为阿奴与鸭子入了籍,鸭子入了贺娘子贺家,说是贺娘子从老家抱来过继的孩子,大名叫贺揽月,小名就叫鸭子。   而阿奴,则跟着韩知入籍,说是韩知的远房侄子,姓沈,名南风。   贺娘子看不明白,明明是兄妹,为何韩知非要让他们异姓?   难道他没见他们这么好么……   于是当时贺娘子怒气冲冲地去找了韩知。   韩知只是很奇怪地瞧了她,“你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贺娘子从头至尾也没对韩知客气过。   韩知正在写字,他一身儒服,气质端正清雅,看上去和浑身市井装扮的贺娘子很不搭。他搁了笔,看向她,又是叹了一口气,“若是你明白,我们俩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虽然贺娘子依旧似懂非懂,乃至完全不懂,这并不妨碍她将阿奴与鸭子视若己出。   阿奴伤好后,韩知便替他在军营谋了个职位,特许他每日归家。   鸭子的腰部还是留下了一个疤痕,贺娘子心痛,韩知又替她找了一名曾经的御前画师,把鸭子腰间的疤痕修成了梅花的形状。   修疤痕很痛,可鸭子都忍着,还笑笑,说以后要演梅花烙了。   贺娘子不懂梅花烙是什么,她本来想鸭子多修整一会儿,可小姑娘闲不住,身体一好点便跑到包子铺帮忙。   小家伙不知从哪里来的鬼点子,改良了包子配方。   本来贺娘子的包子铺只有酱肉陷和鲜肉陷,小姑娘又给夹了素馅、豆馅和咸菜馅,还有放了豆沙的甜包子,吃一口,甜到了人心坎里。   韩知那个家伙见贺娘子不再排斥他了,便把贺家包子铺指定为兵府的唯一包子供应商。   有了兵府撑腰,贺娘子的包子铺越来越红火了。   更让贺娘子的人生改变的,是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   说到做到的她,带着小家伙去看大漠的雪、长河的月,走遍了幽州很多很多地方,甚至还偷偷去了北魏、龟兹等地方,买了好多当地的特产回来。   每次这样逛一大圈,一回家便看得到韩知站在门外,不知等了多久,脸气得苍白。   贺娘子背着满满一包袱的物拾,被他守株待兔逮个正着。   “你又带着孩子去哪里了?”韩知怒气冲冲地质问她。   “跟着胡人贩子去了他们大本营淘点东西而已,瞧你大惊小怪。”贺娘子捏着鸭子的手,满不在乎地嘟囔。   “大惊小怪?”韩知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一把拉住贺娘子的手,“若北魏与龟兹的人知晓了我俩的关系,把你与鸭子抓起来怎么办?”   说完,看了鸭子一眼。   谁知鸭子直勾勾地望着两个人牵起来的手,完全一副【我特么看了什么大宝贝】的神情。   韩知嘴角一勾。   下一刻,贺娘子毫不留情甩开了他的手,“我跟你有什么关系,韩知,话不能乱说!”   那时候,明月辉都别过了头,有些人迟钝是一辈子的,真的不在于岁数。   ……   随着年头的增长,贺娘子越来越觉得,阿奴对鸭子,有些不同寻常。   就算再迟钝的人,成为了母亲,总是不一样的。   她深以为,要找阿奴谈一谈了。   吃完了饭,贺娘子催促鸭子去调明早的包子馅料,自己则把阿奴叫到一边。   贺娘子关了门,“阿奴,你坐下。”   阿奴依言,大马金刀地坐下。   “干娘有何事?”少年在变声了,声音有些粗哑,可动一下,就有一种磨人的诱人。   贺娘子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坐下,直视着眼前的少年。   烛火影影绰绰的,照着阿奴年轻清瘦的面庞,他的五官深刻,眼神动人,只看一眼,有种惊心动魄的英俊。   贺娘子虽是迟钝,也明白阿奴在附近有多受欢迎。   每日他一从兵府回来,周围街市的少女纷纷出来追随他,这里的少女很是奔放,有跟为他投掷瓜果的,有给他递花的,更有直接向他求爱的。   “阿奴,干娘考虑为你定亲。”贺娘子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十三岁的少年,在他们雁门,已经是定亲的时候了。   其实早些时候,已经有好些女郎的家长来与她探听消息了,阿奴高挑英俊,武功盖世,又在兵府任职,听韩知说,立了不少小功,只差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大功劳,就能保他平步青云了。   韩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贺娘子又和他不欢而散。   一将功成万骨枯,贺娘子自己吃了战争一辈子的苦,自然不希望阿奴重蹈覆辙。   贺娘子不要什么平步青云,只要阿奴和鸭子二人平平安安的,她觉得就够了。   “阿奴……阿奴有什么喜欢的小女郎?”贺娘子收回思绪,朝阿奴问道。   阿奴听到这个问话,涨红了脸,他到底还是个少年。   “活泼点,可爱点。”阿奴答道。   贺娘子一听便笑了,“阿奴还是个孩子,找娘子啊,要找温柔贤淑的。”   虽然她自己也不是个温柔娴淑的,不过听闻,娶了温柔贤惠的妇人,家庭着实要幸福和睦得多。   阿奴摇了摇头。   “温柔贤淑的女郎,会在你繁忙了一日归家后,为你奉上可口的饭菜,她会为你做衣服,暖被窝,为你生儿育女,家宅和睦。”贺娘子一点一点细数着娶妻娶贤的好处。   “可是……”阿奴轻轻打断她。   “怎么了,阿奴?”贺氏问道。   “我也会做饭、补衣服、暖被窝,给她带孩子……”阿奴红着脸说,他还是个少年,说得结结巴巴的,又无比坚定,“我只想娶我喜欢的女郎,她有缺点,我也娶她。”   何况,她没有。   “我……我会好好照顾她。”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今天还能更新一章,狗子先回家做准备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8374876、515519 20瓶;19895804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叶诺城   这一番话, 把贺娘子说得一愣一愣的。   “那女郎是谁?”贺娘子心底忐忑。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阿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贺娘子把周围一个街市的少女都想完了,划定了几个长得圆不溜啾的,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可爱了。   正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 阿奴出声了,“鸭子。”   贺娘子没法应过来:“鸭子怎么了?”   “我爱的小女郎, 是鸭子。”阿奴解释。   贺娘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可以,她这么小!”   烛火下, 阿奴目光湛然,“我现在对她, 是兄妹之爱。等她大一点了,我便对她,是男女之爱。”   “干娘,该怎么对她,我分得很清楚。”   “有些人是从一而终的。我最开始的时候只有她,到了生命的终点, 我想相互陪伴着的, 也是她。”   从头到尾,阿奴没有想过爱第二个人。   从来从来都没有。   贺娘子本来想纠正他【错误】的思想,想来想去,也不知该说什么,欲出口,却被他的坚定堵得讷言。   “可是……可是……她是你亲妹妹啊……”贺娘子干巴巴地说道。   “她不是。”   贺娘子一惊, 猛地抬起了头来。   “我阿娘叫做阿伊娜,来自遥远的西域……”阿奴闭上眼睛,讲起了阿伊娜的故事,这个他掩埋在内心近十年的故事。   阿伊娜是西域远近闻名的美人,跟着父辈做生意,一路到了中原。   在一起行商途中,她的美貌被一窝盗匪给觊觎了。   她的阿父被这些盗匪害死,她一直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用了很多手段去掩藏自己突出的美貌。   偶有一次,在逃亡路上,她遇到了一个名叫沈运的少年。   一开始她只是利用这个少年,可在流亡过程中,感情升温,她逐渐坠入了爱河。   然而盗匪并没有放过她,甚至用沈运的性命要挟她。   她为了救沈运,也为了让沈运放弃她。   故意制造了一场假死,让沈运就此死心,自己则落入了盗匪的手心里。   在盗匪窝里面的几年,她为盗匪生了三个孩子,都不知道父亲是谁。   直至阿奴四岁那年,当地来了一个手段雷霆又为政清廉的官吏,他带领官兵上山剿匪,肃清了当地的风气。   阿伊娜趁乱逃了出来,其他两个孩子太小了,她抱不走,只带了阿奴,连夜从后山爬了出来。   她不是年轻时的阿伊娜了,再也不是那个为爱牺牲奉献的阿伊娜了。   当她得知沈运拥家产抚娇妻,并且马上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她整晚整晚哭泣。   为何自己当初为了爱他,赔尽了自己的一生,他却丝毫没受影响,一样过着自己精彩的人生?   她抱着阿奴,慌忙地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我的乖乖,我的乖乖,想不想有个阿父?”   阿奴其实已经很明白事理了,他有些害怕阿伊娜那精神失常的模样。   “阿奴,你不要说自己只有四岁,就说自己五岁了。在青峰寨里面的所有事情,都不要说,听到了没有?”阿伊娜乞求他。   “不去……不去救妹妹他们吗?”阿奴忐忑地问道。   之前逃出来的时候,阿伊娜保证过,要回去救妹妹他们的。   话刚落音,阿伊娜狠狠掐了一把他的手臂,“你不要说话了!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废物心里只有那个寨,你不要说话了!”   不要说话,不要露馅!   那天夜里,阿伊娜把他胳膊上的嫩肉都掐肿了,逼迫他答应不要说话的诺言。   他果真没说,他就这样被阿伊娜领着敲开了沈家大门,而后的事……   ……天翻地覆……   “你是说你的阿娘,被鸭子的阿娘……”贺娘子紧紧地捂住了嘴,她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恶毒成这样的妇人。   “干娘,我就算她欠我的,她一开始就欠我。”阿奴的眼睫上盈盈有些泪光,“所以她要用一辈子来还,不是么?”   他看着贺娘子,眼里闪烁着贺娘子看不懂的,固执又执着的光芒。   贺娘子心头明白,她这辈子,是劝不服他了。   ……   韩知说,雁门边境叶诺城,龟兹人蠢蠢欲动,需要派重兵把守。   于是阿奴所在的队伍去了叶诺城。   贺娘子不舍他,可也没有办法,亲情与个人在军令面前,太过渺小了。   他走之前,让贺娘子好好照顾鸭子,他笑道,“说不定我回来,她就长大了,长成了女郎的模样。”   明月辉倚在门边,静静地瞧着少年。   在他转身的一刻,她冲也似的奔了过去,紧紧抱住他的后腰,“阿奴哥哥。”   “嗯?”   “早点回来。”   阿奴笑了,“好。”   “还有,还有……我昨晚又梦到仙人了……”明月辉几欲落泪,“小心吴王翎。”   没错,阿奴哥哥此去,一定会遇到前去监军的吴王翎。   明明是阿奴打赢的仗,贪生怕死的吴王翎却在最后时刻杀了功臣,抢去了功劳。   阿奴身体一怔,随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一定。”   ……   军队行进了半月左右,到达了叶诺城。   夜里,阿奴的队伍与叶诺城的守军汇合了,他们围在篝火旁,用喝酒吃肉来融进感情,他们谈论前方的战事与女郎。   “这次龟兹王室变动,大家都想分一杯羹,你瞧,皇上这不是派着吴王来了吗?”一名校尉说道。   大家往上看,便看见了高高在上的位置,将军上首坐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娘兮兮的,敷着粉,脸庞雪白似女鬼。他一路上都没向将士们敬酒,只是由将领伺候着,认真听取边关的情形。   那少年听得好似很认真,却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至始至终没有向下看一眼,一眼都没有给下面坐着的将士们。   “听说吴王那模样,在洛阳可吃香了。”一名士兵说道。   “不是吧……”另一个士兵说道,“哪里有沈百夫长长得好看……”   “哈哈,若是我有妹妹,也要先介绍给沈家郎君。”   大家开着玩笑。   很快,上面下来了一道指示,吴王翎带来了几十个女郎给大家分享。   上首一名太监拍了拍手,一群美丽少女从营帐后面鱼贯而出。   那些少女每个手上脚上都带着铁链,以防止她们逃跑。   这些少女长得很秀气,就算是身着囚衣、风尘仆仆,也身姿绰约、气质不俗。   她们有的面若死灰,有的面上抗拒,有的懦弱服从……   “听说这些是关中斗败士族的女儿。”阿奴身边的兄弟悄悄说道。   所谓斗败,无非是云皇后在朝堂上的风云搅动,站错了队的世家被打败下来,女眷们年老的被充为奴隶,年轻的被充为军女支。   “你看那些女郎,多俏啊!”兄弟蹭了蹭阿奴的胳膊,“特别是那一个,那一个!”   阿奴本来不想抬头,可不要拂了兄弟的意,抬起头来,果真见人群中一个长相清丽动人的少女,那个少女脸上还没褪去婴儿肥,也约么他这么大的年龄,她的美丽就像是雨后的山茶花,就算身缚囚衣,也难掩风姿。   阿奴一愣,第一个反应是,脑海里回想起了另一个少女站在雪地里,朝他回眸一笑的模样。   他想,他的鸭子长大后,会不会也这样的美丽。   他低下脑袋,瞧了眼杯里的琥珀光,上面有着姑娘的盈盈笑脸,不过这个姑娘比现实中长大了点,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嗯,确实还是没有人家好看啊……”阿奴自言自语,他相信,他家鸭子长大一定没有那么好看的。   不然被人觊觎了可怎么得了,她最好平凡点,再平凡点……   他讨厌别人看鸭子的目光,若是鸭子像刚才的姑娘一般被人看去的话,他恨不得挖了那人的眼睛。   晃神间,篝火旁被推了几个女郎来。   兄弟笑盈盈起身,拖了一名女郎坐到了阿奴身边,“我沈家兄弟,长得好吧?!”   他又粗鲁地推了女郎一把,誓要把女郎推到阿奴身上依偎着,“我跟你说,我兄弟长得好,人又仗义。你跟着他,是他亏了,你知不知道?!”   阿奴听着这话,快噗地笑出声了。   他转过头来,霎时对了一双倔强不屈的盈盈泪目,恰恰是方才婴儿肥的绝美姑娘。   “呸,谁要跟你好!”那姑娘咬着牙,双手捂着胸口,一双美目瞪着他,像是瞪着杀父仇人一般。   阿奴这才发现,这姑娘胸口的囚衣,已经被士兵们撕了大半了。   方才是阿奴的那兄弟硬抢,才把她抢到了这里来的。   阿奴嘴角一勾,一口饮了手里的琥珀光,“正巧,我也不想。”   “阿正,把她丢出去。”   那名叫阿正的兄弟一听,有些慌了,“南风兄弟,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货啊。”   阿奴一只手捏起少女下巴,对着阿正道,“看见没,她的眼睛。”   一双喷薄着怒火愤恨的眼睛。   “你不怕她做到一半,抽了你的刀把你杀了?”阿奴斜了一眼,满含精光。   阿正打了个寒颤。   他伸手去提那女郎的衣服,“那咱们不要了,女人都是祸害,都是祸害。”   阿奴噗嗤一笑,这个阿正,人是傻了点,不过真的很听他的话。   阿正是沙罗街一家卖布人家的儿子,自从阿奴住进了贺娘子家以后,他总是隔三差五来找他。阿奴本来不想理他的,可后来阿奴进了兵府,这货居然屁颠屁颠地跟过来了。   阿奴问阿正,为何要跟他做朋友。   阿奴自认为不是一个随和的人。   阿正红着脸说,因为阿奴是他见过的同龄人中,最为英伟好看的。他娘说要跟这样的大哥做朋友,以后万事才能罩着他。   阿奴知晓,卖布的那家跟贺娘子一样,是死了丈夫的。所以阿正娘亲才教授阿正,从小就要选好大腿抱,这样人生才走得顺,走得远。   所以阿正就跟着他的大腿阿奴一起进了兵府。   后来又一起来到了叶诺城。   阿奴一揩鼻子,“不过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找个屁股大好生养的婆娘,咱们把这场仗打好了,把她接回家养着去。”   他在兵营里说荤话说多了,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兵痞子的狠劲。   可这一面,他不会向鸭子展露。   阿正忙点头,就像提小鸡一般,把那小女郎提了起来,正准备扔外面——   “啊!!!”小女郎惊叫起来。   她挣扎着扒拉阿奴的袖子,“别,别把我扔出去。”   四周已经发出了难以入耳的声音,有些一伙人带了两个少女去了隐秘的地方行事,有些甚至就地就……   那少女本以为被抢来,是最大的不幸了。   可现在才发现,可能被眼前这讨厌的郎君一人拥有,要比被更多人拥有要好。   “求求你,求求你,我跟你……别把我扔走。”那小女郎拉着阿奴的袖子,急切地恳求着。   她的眼泪一滴滴滴落在了阿奴袖口,那眼泪流到了阿奴手背,是滚烫的。   阿奴的心不知为何一颤,他突然想到了阿伊娜。   那个被盗匪们分享的女人,他的阿娘。   那个恨着他,又爱着他的女人。   他小的时候不理解她,当他长大了,他渐渐懂了她。   懂了她的恨与她的眼泪。   他一把拽下了这个女人,对阿正说,“留下来吧。”   ……   当天晚上,阿奴照例睡到营帐里,他是百夫长,又得韩知照顾,有一个小小的单独营帐。   女郎解除了手链脚铐,又得热水净了身子,换了一套阿奴干净的衣服。   那衣服之于她是宽大的,烛火下,衬得她肤白如雪,又瘦削动人。   她见阿奴洗漱好了,迈步进来,紧张得瑟缩了身子。   “说好,我跟了你,你就不许把我送与他人了。”女郎轻轻道。   “哦。”阿奴解开了自己的皮甲。   “我叫做兰蕴之。”那姑娘咬着尖牙,小小声说道。   眼前的男人确实是英俊的,地位看起来也颇高,其实真的应了那丑男人的话,【她不亏的】。   言罢,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你作甚?”阿奴本来醉醺醺的,见她还不走,还在解衣服,突然问道。   那叫做兰蕴之的少女脸蛋一红,“睡……睡觉啊……”   “之前没有人告诉你么?”阿奴醉眼朦胧地凑过来,浅碧深灰的异瞳野兽一般地看向少女。   他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少女口水一咽,心如擂鼓。   下一刻,他直直拉着少女到了门口。   少女这才发现,营帐出口处,摆了一张小床。   “你睡这儿,给我看门。”少年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少女的手。   兰蕴之:“????”   “敌军来了,你若给我挡了两刀,也算全了你我主仆之情了。”少年打了个呵欠,一个倒头,呼呼大睡。   【主仆?】   兰蕴之气得想去掐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能是鸭子的……情敌?   前方突然扑朔迷离了……想不想知道沈忌的妈是谁?嗯?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狸大白白白白白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信件   第二天早晨, 阿奴起床, 发现兰蕴之躺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这个少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阿奴居高临下盯了她一眼,少女似乎有点着凉, 呼吸间,鼻子开始出泡泡……   阿奴:“……”   怎么跟鸭子一个德行?   他大发善心, 蹲下身来, 将被子盖上去,给她遮严实了。   阿奴掀开营帐, 发现阿正正好也从对面不远处的营帐里出来。阿正跟他不一样,不过是一个普通士兵, 睡的也是大通铺。   他出来的时候正搂着一个胸大屁股也大的妹子,阿正本来就生得高大威猛了,可那妹子的吨位比阿正本人来好巨大。   妹子脸蛋俏红,快要滴出了血。   阿正那张憨直的脸笑嘻嘻的,甜得跟浸到了蜂蜜缸里面一样。只见他转过头,弯下腰, 朝妹子耳朵这么一咬。   妹子跺了跺脚, 捂住了自己硕大的脸庞。   阿奴看得虎躯一震。   要是平时,阿奴就站在阿正前面,阿正肯定大老远就看见了这只移动的大腿。   可是今天,直到阿正抱着妹子走到了阿奴面前,他才看到了他的大腿。   “南风兄弟!”阿正好兴奋地打招呼,卯足了劲儿, 把妹子往前一抱,“莲莲,这是我兄弟,沈南风。”   “这是我媳妇,莲莲!”   “媳妇儿?”阿奴迟疑,他可知道,阿正那大通铺乱得很,这些军女支在昨晚上指不定被几个男人占有了。   “是的,我抢到的,我一个人的媳妇儿!”阿正紧紧抱着他的莲莲,“昨晚,她只和我……”   莲莲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把,把阿正推了个踉跄。   “莲莲,你先避一避,我和南风兄弟单独聊聊。”阿正揉了揉被莲莲推过的地方,用从未有过的轻言细语道。   莲莲娇羞地点了点头,乖巧地躲到了一旁。   阿奴也顺势把阿正拉到了另一边,“不是雏儿了?”   阿奴问道。   别看他平日里一副老大哥的模样,跟手下的这些兵讲些荤段子,其实他还不到十四岁,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   之前他们这个百人队伍里,只有两个雏儿,就是阿奴和阿正。   阿奴还可以安慰,再怎么也有阿正垫底。   哪知道现在——   阿奴的话语刚刚落音,阿正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没错,他已经是解锁状态了。   他的承认,宛如压在阿奴肩膀上的大石头,一下子把少年给压垮了。   就像那面苦苦维持的自尊之墙,有人把最后一块承重墙抽了,   现在,整个队真的就剩他一个了。   而且鸭子还小,他答应过干娘,在她长大之前,不对她产生男女之情。他内心已经开始掰手指,计算距鸭子成婚还有多久。   就算他们边关成婚早,鸭子也还是需要几年的。   一想到这个情非得已,阿奴心中又酸又苦,他瞄了一眼已经脱离了雏鸟群体的阿正,一把搂住他的肩,把他压成了一小坨,然后附耳轻轻问道,“昨晚,爽不爽?”   阿奴也是少年,精力旺盛,又充满了好奇的少年。   阿正红着脸,点了点头。   “详细点,昨晚到底怎么回事,跟哥描述下?”阿奴求知若渴的心态简直昭然若揭了。   阿正满以为昨日阿奴也一样,两个人同样跨入了人生新的一个门槛。   阿奴问他,只是为了关心他。   【哪里来这么好的大腿啊!】   阿正鼻子一酸,全盘到来。   “昨日,你知晓他们抢得厉害。”阿正轻声说道,“幸亏南风你跟我说了好女郎的标准,这群人不识货,没两个人抢莲莲,都围着瘦不溜啾的几个争抢。”   阿奴瞥了莲莲一眼,心想那体型,也没几个人承受得住。   “嘿嘿嘿,结果我就得手了。”阿正沾沾自喜,一脸佩服地道,“南风你真的太太太会看人了!”   “此话怎讲?”阿奴不懂,他其实就是按照阿正老娘的标准随意说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你不知道,莲莲和我……多有感觉……”阿正啧啧嘴,意犹未尽,“其他那些女郎,叫得哦,好惨的……”   “只有我和莲莲,上半夜完了,便下半夜。那腰、那胸、那屁股,真是滋味太美了。”阿正吞了吞口水,想到当时的情景,恨不得再拉着莲莲回帐篷里。   奈何他现在腰身已经在隐隐作痛了,莲莲快把他榨干了,“莲莲也很快乐,我俩都达到了生命的大和谐。而且我还向莲莲保证了的,以后立了军功,就向上面讨她。”   “南风,你知道我在当兵上没啥大理想,就想跟你混,嘿嘿嘿。”阿正挠了挠头,一脸憨厚,“现在我有了,我想娶莲莲。讨她回去,给我老娘看,她一定欢喜极了莲莲。”   阿正真是傻人有傻福,那时的阿奴想,做人简简单单的有何不好,就像阿正,这么快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反正以莲莲那模样,军营里其他人不到非常时候,也不得争抢她。阿正自己也保得住她,实在不行还有阿奴,阿奴因着有了韩知这种大后台,   其实阿奴的幸福也很简单的,他一直守着他的小鸭子,这全世界的女人加起来,漂亮的、不漂亮的,身材好的、身材不好的,各种各样,环肥燕瘦的女郎合在一起,也不敌他的小鸭子半分。   “南风,你呢……那女郎好不好?”阿正有点不好意思问,他昨天就看脸去了,挑错了。   昨天替阿奴兄弟抓的那女郎,除了脸有点婴儿肥以外,浑身上下,特别是胸,可能连半两肉都没,阿奴兄弟肯定是不能尽兴的。   他可是见识过阿奴兄弟那绝世名枪,大家私下还背着阿奴讨论过,像阿奴一般身怀这种神器的男人,一般都是让女人又爱又恨又离不得的。   阿奴正准备开口,就见兰蕴之一只细细的腿从营帐内伸了出来。   阿正:“???”   阿正瞬间恍然大悟,拍了拍阿奴的肩膀,“好呀!想不到嫂子这么早就有了兴致了。”   他推了推阿奴,“南风兄弟快去鸭,吴王殿下准了我们的早练,这几日好好跟嫂子待着,培养培养感情。”   阿奴不知是尴尬还是庆幸了。   索性昨晚让兰蕴之睡了营帐门口,她睡相不好,一个摆身,腿就出来了。   这恰好为他解了围,可也让阿奴面色难看,就算是在边关,她一个大姑娘家把腿露出来,也太不雅了。   何况还是在他的营帐里。   ……   “混蛋,你做什么?”兰蕴之直接被一只大手给攘醒了,这是她几个月来的第一个好觉,就这么被人给推醒了。   结果一睁眼,发现一双狼一样,一只浅碧一只深灰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满含着令兰蕴之十分不爽的讥诮。   “怎么了嘛?”兰蕴之本来一肚子起床气,结果见了那眼睛,又害怕得缩成了一小团,嘴里嘟嘟囔囔不敢发火。   对面的少年甩了坨布料给她。   兰蕴之接住,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她摊开一看,发现是——一条裤子。   还是少年非常宽大的那种。   兰蕴之不过二七少女,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一下子脸爆红起来。   “穿上。”少年命令她。   “你——”兰蕴之杏眼一睁,俏脸通红,“我……我怎么能穿男人的裤子……”   “昨天我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裤子就穿不得了?”阿奴瞪了她一眼,示意要她听他的。   他一直是个很强势的人,超凶的。   “谁……谁知道你裤子臭不臭……”兰蕴之低下头嘀嘀咕咕。   “洗了的,穿上!”阿奴耳尖。   兰蕴之没想到阿奴听到了,耳尖红透了,【穿了他的衣服,又穿了他的裤子……】   那岂不是他的人了吗?   于阿奴,他其实并不想撩这个妹子,他只是想某人把裤子穿穿好,自己毕竟是个百夫长,不想营帐形象受影响,以至于影响自己的声誉。   见兰蕴之躲进被窝里穿好了裤子,他顺手拖出自己床边还未洗的脏衣服,一并甩到了她的小床上。   兰蕴之还没起来,就被脏衣服给淹没了。   “你,你这又是作甚?!”   “把这些给洗了。”阿奴吩咐。   “凭什么?”兰蕴之从衣服堆里扒拉出来。   “就凭我是主,你是仆。”阿奴傲气道,“有本事不靠我,你信不信外面那些绿眼睛豺狼,分分钟把你吃了?”   兰蕴之一想起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汉子,整个人就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哪里还敢把话怼回去?   ……   叶诺城的生活单调如一,几个月过去了,龟兹的消息一天天传来。   无非是一些老皇帝病重,几个皇子加公主争权夺利的消息。之前说的龟兹蠢蠢欲动的传言,就好像一个泡沫一般,一下子就戳破了。   龟兹内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空染指大梁边境?   一时间,所有人都懈怠了下来。   为了保证粮食充足,大家伙甚至还在周边种上了田。   起初那几十个军女支,也如同普通妇女一般,生活在了边境。   相对于其他军女支,兰蕴之和莲莲是幸运的,她们没有像其他女郎一般被几个人瓜分。   阿正把莲莲当真正的媳妇一般疼,他许诺过,要娶了莲莲。他人高马大,又有大腿阿奴撑腰,别人也不敢随便觊觎莲莲。   兰蕴之更是如此,阿奴直接罩着她,也压根没打算碰她。   一开始兰蕴之跟其他妇女一般,被命令去给阿奴洗衣服,不少兵油子偷偷去看她,想趁着阿奴不在对她动手动脚,又害怕阿奴。   毕竟兰蕴之的长相跟莲莲不能同日而语,莲莲就算是衣衫半敞,很多人也是不愿意的;兰蕴之就算衣服扣到了脖子尖,也有人想要对她图谋不轨。   有一天阿奴把她叫回去,问她除了洗衣服,还会什么。   兰蕴之说,自己还会些字。   阿奴让她就地沾着水写字,一写出来,不仅是会一些,还十分好看,隽秀飘逸。   自此之后,阿奴便让她给士兵们写家书。   士兵们的话每每粗糙,兰蕴之便好心为他们润色。渐渐地,很多士兵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从单纯的贪图容色,到打心眼地欣赏和佩服。   很多人都尊称她一声,“女先生。”   正值阿奴又立了几件功劳,被上面封了个折冲校尉,统领的人从百人上升到了三百人。   人人都要夸一句,他们男的骁勇无双,女的才貌双全,几乎所有人都把他们凑成了一对。   兰蕴之也在漫漫的岁月中,一点一点发掘了阿奴在强势又霸道的背后,那些闪烁着光芒的优点。没有一个男人,能像阿奴一般,在这黄沙弥漫的叶诺城,如此地尊重一个女人。   那样的尊重,是从骨子里弥漫出来的。   虽然嘴里说着他是主人,她是仆人,可他从来没像其他男人一样觊觎过她,或者觊觎过其他女人,甚至还巧妙地用引荐她写书信的形式,让她获得了边关少有的尊重。   兰蕴之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当然知晓在这一批罪女中,有比她更加有才华、更加漂亮的贵女。她并不会圣母心发作,去求阿奴帮帮她们。   阿奴不过一个折冲校尉,帮兰蕴之与莲莲都是吃力,在求他要做其他的,便是害了他。   自从兰蕴之发现自己为他考虑过后,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那些薄薄的、暗暗水流下的情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酝酿。   她开始有了一些少女的表现,在别人说他们俩郎才女貌的时候,她也有了淡淡的脸红和害羞。   并开始期待,期待更多的人说这句话,更多的人认可这一个身份的匹配。   直到有一天,她从驿站回来,意外地取到了一封信,打破了她所有的平静和期待。   兰蕴之经常提士兵们取信,并帮他们读信件。   由于阿奴本身识字,又似有很多秘密,所以他从来不让任何人碰他的信件。   那日正好碰上了阿奴巡逻,信差找不到人接手,便只好叫兰蕴之带了回去。   那日也正巧,只有阿奴一封信。   兰蕴之本来宝贝着揣进了衣兜,谁知中途不小心摔了一跤,将那信摔了出来,又被路过的马驹踏进了泥地里。   兰蕴之战战兢兢捡回去,见那信封都烂了,纸也浸透了大半。   她怕阿奴怪罪,遂找了差不多的纸张,准备摊开来重新临摹一份。   抬头,便见四个字——   【阿奴哥哥】   兰蕴之一向知晓阿奴名叫沈南风,却不知他的乳名是阿奴。   那一声阿奴哥哥,叫得她心头发颤,又酸又妒。   本来兰蕴之猜想,这封信怕不是阿奴的相好写给他的,可接下来的内容,却着实令兰蕴之惊颤不已。   心中写到龟兹老皇帝已死,三皇女登上皇位,早已诛杀了其他兄弟姐妹。   新皇早有染指大梁之心,大梁自建国以来,武备甚弱,如今百年已过,内乱不断,兵力日趋削减。   而龟兹野心勃勃,厉兵秣马,可以说是胜券在握。   他们如今伪装的假象,只为了麻痹叶诺城的将领。   只等叶诺城武备最是松懈,再迎头一击,杀个措手不及!   那一页纸上,条理清晰,阐述鲜明,见解精辟又屡有阳谋,看得兰蕴之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不,不对,她不信!   现在他们这边得到的消息,明明是老皇帝病重,龟兹内乱不断,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争雄,还有几个皇叔虎视眈眈。   里面虽是提到三皇女有武有谋,可所有人从来没有把三皇女放在眼里。   有了几个正当权的皇子皇弟,怎会有人考虑过皇女继位的可能?   况且探子的来报怎会有误?   这些情报分明日日都来,兰蕴之听到的消息即便不是最新的,但一定都是上面的筛选后,下达到阿奴这边来的。   而且这封信并不是是从龟兹来的,而是从比叶诺城还远离龟兹的雁门郡内。   敢问雁门郡的人,怎会如此笃定于龟兹的信息?!   这些信息还是探子探听不到的,和如今得到的信息完全不同的另一份情报……   “你在看什么?”   从兰蕴之身后,冒出一个声音来。   兰蕴之心中一个紧张,毛笔一戳,墨水直接把信纸晕染了一大片。   身后之人见那信纸上的【阿奴哥哥】,哪里还管兰蕴之的心情,直接揎开了她,去拿那封信笺。   可惜上面又是被泥水沾了,又是被墨水给晕染了,很难分辨清上面的字迹。   “谁让你动我的信?”少年的心情坏极了,好不容易等到了鸭子的一封信,居然被兰蕴之给毁了。   鸭子曾在上一封信中说,要告诉他一些重要的事情,让他小心吴王翎。   谁曾想到如今这封寄过来之后,却被兰蕴之先拿了,还毁掉了。   他仔仔细细辨认上面的字迹,只模模糊糊看到了【三皇女】之类。   “上面到底写了什么?!”阿奴有些急,气急败坏地问兰蕴之。   兰蕴之身体都在发抖,“没……没什么……”   兰蕴之只说信上确实没什么,其他什么也不肯多说了。   阿奴也不想多理她,他只在乎这封信,还想要抢救一下,便急急抱着信走远了。   ……   兰蕴之也不知为何,自己当时鬼使神差地没向阿奴坦白这封信的内容。   她只是潜意识地认为,只要这件事瞒着,她的日子就能这样保持不变,信上的杀伐太过恐怖,她宁愿相信只是阿奴家人的【恶作剧】。   日子过了几天,人们还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前方探子的来报一如往日一般平淡,叶诺城的将领在给往洛阳的信件里,大肆吹捧着吴王翎的英明治理。   大家都相信,再过不久,这一武备就能解除了。   大家都能回家,人人也都算保家卫国了一次,吴王翎也能得到他合适的功勋。   只有兰蕴之一个人,生活在恐惧之中,日日做着叶诺城被屠灭的噩梦。   她被拉扯着,一边固执地相信着探子的来报与虚假的繁荣;   一边又被那封来自雁门郡的信件唤起最深的恐惧。   直到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叶诺城被龟兹的铁骑踏平,一个士兵砍下了阿奴的头,挂在娼\\\'qi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更了,马上叶诺副本进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南山子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战役   “南风, 南风, 沈南风!!”   阿奴被一个声音吵醒了,起来一看发现是这名女郎。   兰蕴之满头都是汗,浸湿了她漂亮柔顺的头发。   “你又作甚?”阿奴起床气很大的, 况且还在第二天还要出操的情况下。   听说莲莲已经怀孕了,他的大腿挂件都要当爹了, 整天喜出望外地向他炫耀。   而他呢……   他觉得丢人极了, 他不仅还没有开过光,未来好几年都不可能开光。   最可气的是, 他家鸭子好不容易来的信,被眼前这女人给毁了。   现在他看这女人, 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以前还觉得鸭子长大了不可能有她漂亮,现在只觉自己瞎了眼,她哪能用来跟鸭子比呢?   毕竟鸭子是他的小媳妇,哪哪都比她好!   阿奴说着,揉了揉自己的眉角,“若是无事, 你便出去!”   他觉得他的诉求很正当了, 而且语气也不是很凶,可没想到,他这么一出口,眼前的女郎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   “南风,南风……”女郎一念到他的名字,眼泪哗啦啦涌了出来。   她看着他, 用那种深情的、害怕失去的、让人难过的目光,盈盈泛着泪光。   这样的目光,阿奴懂。   他也用这样的目光看一个人,不过那是克制的,他知晓他还不能,直到有一天他能了,他会全全倾泻下来,更加汹涌地把那个人包裹、覆盖。   “怎么了,你说。”阿奴的语气温柔下来。   他没法去伤害一个跟他同病相怜的人,就算他知晓她的感情是无用的,也会用最稳妥成熟的方式拒绝她,给她以他所能做到的尊重。   “南风,我……我梦到你死了……”兰蕴之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   阿奴舒然一笑,“你别自己吓自己,现在世道这么稳,我怎么可能死?”   “快去睡吧,快要下半夜了……”   “不,不!”兰蕴之抓住了他的手,“我梦到了,我梦到了!”   “梦都是反的。”阿奴叹了口气,按捺住脾气安慰她。   兰蕴之哭着摇头,“不,对不起,南风,我瞒了你,我瞒了你呀!”   阿奴猛然抬眼,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   阿奴点了点自己的眉心,还是缓解不了头痛。   “这封信是一个月之前寄到的。”阿奴说道。   兰蕴之不敢说话。   “整整一个月,你隐瞒军情,可知该当何罪!!”阿奴一拍桌子,狼一般的眼光射来,直直要把兰蕴之给撕碎。   兰蕴之大气也不敢出,咬着牙,控制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   她方才终于忍不住,在担心阿奴的性命安全下,才把那封信给和盘托出了。   哪里想得到阿奴听后,无比震怒。   命她关紧了房门,一个人面对沙盘舆图,自言自语地观察了好久好久,一会叹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一会儿,那双令她魂牵梦绕的狼眼又闪烁光芒,“来得及,来得及!”   如此不停踱步,反反复复。   “南风,南风,对不起……”兰蕴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讷讷低下头道歉。   阿奴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怎敢如此?!你可知若军机再延误半月,整个叶诺城将会被龟兹铁骑踏平!”   “若叶诺城关门打开,那雁门郡、幽州、青州、司州……乃至关中大片区域,将暴露在野心勃勃的龟兹、北魏面前。”   他一只手抚住了兰蕴之细细的脖子,很快移开,向上锢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兰蕴之,你可知,有多少人会被你的一时糊涂还得身首异处、骨肉分离。”   “若是此战战败,你起码要担十分之三的罪!”   阿奴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后一把甩开她,直接将她揎到了地上。   他这个人,凶起来连女人都打,可他现在不想打她,他要让她自己去想、去悔恨,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这样的事,足以令她夜夜无法安眠,日日纠葛于痛苦悔恨之中。   更重要的是,如今军情延误了一个月,不知龟兹那边是何变动……   鸭子这边的消息,她肯定是说,是那个仙人给她的。   阿奴从小便受鸭子口中那仙人护佑,他自是深信鸭子所说的,所以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怎么最大化地利用这个过期的消息。   阿奴想了很久,本来想尽快汇报给长官。   他不过一个折冲校尉,根本没有权力处理再上面一层的事物了。   况且这近一年以来,吴王翎的人已经渗透进了军营,牢牢把军队的主权握在了自己手上。   虽然鸭子说过,要提防吴王翎。然而如今军情紧急,关系到叶诺城数万军民,以及叶诺城之后大梁的亿万之民,阿奴怎能逞小心灭大义呢?!   然而,恰恰是当天,雁门郡又一次来了信件。   阿奴一时确实走不开,只得先叫兰蕴之打听吴王翎的去向,先递好牌子。   毕竟吴王翎生来尊贵,要见他,首先是要递牌子排队的,何况是阿奴这种小小身份的折冲校尉。   而阿奴自己,则快马加鞭,亲自去取信件。   这一次,阿奴珍之又珍的打开。   信笺上的内容,令他久久矗立原地,无法动弹。   开头依然是那句熟悉的【阿奴哥哥】   鸭子急切地在信中说到,万万不可把希望寄托于吴王翎身上,那“打进”龟兹内部的探子,是吴王翎的人。   吴王翎骄傲自满、故步自封,他收了龟兹人的好处,假传消息。   他其实也不了解龟兹到底如何了,只是龟兹人低声下气求他,不要在龟兹内乱的时候进来捣乱。   收了巨额好处费的他,便吃里扒外地帮着龟兹瞒着大梁。   只要两边相安无事,吴王翎便会一直吃两边的红利。   ……   阿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封信绝了他的后路。   他知晓,通知吴王翎,将自己掩藏于茫茫大众之中的念头,算是打消了。   若是现在通知吴王翎,吴王翎不但不信,还会认为他造谣,甚至猜想是否他知晓了吴王翎自己串通龟兹一事,遂肯定不会放过他。   阿奴其实不想当一个英雄,他的理想,不过谋一个军职,平平安安等到鸭子十二岁与他定亲,十三四岁便娶她过门。   他不想鸭子太早生孩子,两人先看遍大江南北,他带她回江南,去看江南的燕子、江南的柳树、江南的水与江南的船。   带她去遥远的西域,去寻找黄沙漫漫后的海市蜃楼。   他还要撮合韩知与干娘,他知晓韩知暗恋干娘很多年了,比干娘的夫君认识干娘更早、喜欢干娘更多。   他等了干娘这么久,守了干娘这么久,总该有一个结果了。   阿奴是自私的,他想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他甚至还是个雏儿,还没享受过开光的滋味。   他不想当一个英雄,他只想安稳度日而已,可是时事却逼迫他必须有所牺牲。   阿奴转身策马,去找兰蕴之。   此时兰蕴之正搓着手,站在吴王翎府门口。   “上马!”阿奴勒马,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不等了吗?”兰蕴之不明所以。   “回去再说。”说完,拉兰蕴之上马。   两个人绝尘而去。   那是叶诺城的初秋,片片黄叶在树上打转,预示着又一年的草木凋零。   往后的两天,兰蕴之一直在阿奴房中,两人房间里偶有暧昧的声音传出,人人都说,是阿奴终于开窍,把兰女郎收入了房中了。   两天过后,兰蕴之才红着脸出来。   隔日她便一家一家地敲门,说是冬天来了,叶诺城的冬日太冷,想要给将士们缝制衣服,烦请这一家的女眷跟自己一起。   被敲门的人中,有城中的居民,也有守城的将士,   无论是叶诺城的将领还是吴王翎,都没有在意这一件小事,认为这不过是一二妇女组织起来的活动而已。   寒露过了是霜降,霜降过了是立冬。   就在小雪的这一天,吴王翎正在府中吃羊肉小火锅,城外忽而一片鸣金之声。   那天地缥缈之际,白茫茫的雪地之中,叶诺城的人们毫无防备之下,龟兹终于等到了自己认为最为绝佳的时候,大军压境叶诺城。   刺侯前来报告之时,吴王翎的筷子都吓得掉了下来。   “怎么会?!”吴王翎喃喃,“不应该啊……”   然而世上没有什么不应该,跪舔吴王翎的叶诺城将领第一个被身边的龟兹奸细刺杀,他的头颅被挂在了敌方前锋的长|枪上。   吴王翎被一众庞贵妃的卫兵保护撤退,留下一众群龙无首的无辜军民,留他们在这里,被龟兹的铁骑践踏。   正当这时,沉寂已久的折冲校尉沈南风站了出来,他振臂一呼,身后是早已准备多时的一众军民。   当初兰蕴之以缝衣为名,实则是为了传递消息。   这一切的一切,是从那两天闭门不出的商议开始的。   阿奴问兰蕴之愿意么,这件事若被发现了,第一个死的人,一定是兰蕴之。   兰蕴之回答,如果此番能弥补罪过,她又有何不可?   她说话的时候,是看着阿奴的。   其实在兰蕴之心里,她弥补的,并不是对别人的罪过,而是阿奴对她的看法。   她愿意为了阿奴去做这件事情,就像她为了阿奴,甘愿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把那封信件和盘托出。   兰蕴之马不停蹄地联系着,替阿奴成为他的传声筒,就像一只蜘蛛,串联着自己的蜘蛛网。   上面风平浪静,下面实则暗流涌动,人们在暗处准备着,准备着保卫自己的家园,准备着拼死地奋勇顽抗。   很多年以后,叶诺城一役依旧让人津津乐道。   那个名叫沈南风的少年是如何从天而降,带着叶诺城的军民一同坚壁清野,抵抗十万龟兹大军。   ……   ……   千里之外的雁门郡,明月辉正登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缓缓走动,它的后面,跟着一辆辆的粮车。   明月辉知道,在原游戏里,这一场战役被描述得惨烈无比,沈南风虽然赢了此役,可损失惨重。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粮食。   叶诺城的物资,除了自产之外,全靠贸易往来。   沈南风带着军民坚壁清野,让龟兹军得不到任何东西,自己也不好受。   战役里,三分之一牺牲的军民,都是活活饿死的。   所以明月辉说服了韩知,带着雁门郡的守军,押着一车一车的粮食前往叶诺城。   她希望来得及,她渴望去改变一些东西。   至少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阿奴哥哥单枪匹马地去面对了。   她会站在他身边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还有两章,阿奴哥哥的故事就结束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故夏半歌 5瓶;3525204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爱他   然而她没有想到, 在马车行至一般的时候, 他们被一对人马拦住了去路。   那对人马与韩知沟通,随后韩知下车,朝那队人马中间的人跪拜起来。   原来这队人马, 恰巧正是临阵脱逃的吴王翎一行。   “韩爱卿此行欲往何处?”中间簇拥着的少年问道。   就算再怎么当抛弃家国于不顾的懦夫,吴王翎的衣冠是不曾乱的, 他的脸上甚至敷着精致的粉。   韩知不卑不亢道, “臣听闻叶诺城遭龟兹军偷袭,特运送粮食前去援助。”   只见吴王翎与侍者讨论一番, 转过身来,咳了咳, 对韩知居高临下说道,“本王本就是返回搬救兵的,韩爱卿若信任本王,这些粮车便由本王亲自押送。”   韩知心知吴王翎满嘴谎话,可庞贵妃在朝野权势滔天,他虽在雁门郡是个土皇帝, 也不敢不从。   “那韩某人, 先谢过吴王了。”   吴王翎一抬手,叫人收走了那几十车粮草,又假惺惺道,“今晚难得停了风雪,不若韩爱卿与我来喝几杯。”   言罢,已经有侍从近了明月辉的马车, 以名为请,实为挟持。   明月辉从马车中冒出个头来,她白生生的脸瞧了吴王翎一眼,旋即跳下车,跑过去扶着韩知,“叔叔,这是谁?”   “阿月不可无礼,快来拜见吴王司马翎。”韩知见明月辉下来了,大惊。   赶紧拉着明月辉跪下来,“侄女儿冒犯,还请吴王恕罪!”   吴王见她那大大的桃花眼,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他非但没觉着反感,反而觉着新奇有趣,“免礼。”   就好像世事的车轮不可以被改变一样,明月辉想要去帮助阿奴哥哥,却还是被吴王翎撞到了。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在明月辉的时间点里,是没有韩知这个人的。   这一次韩知运粮被吴王翎撞到,往小里说,吴王翎只是夺粮抢功劳;   往大了说,吴王翎临阵逃脱的惨样被韩知撞破,而且韩知这么快就听到风声运粮,吴王翎一定能很快得知他与沈南风的关系。   今日吴王翎强邀韩知留下,其实就预示了一点,他想让韩知把命也留下!   明月辉想到这一点,浑身冷汗直冒。   “叔叔,别去喝酒。”她害怕极了,害怕失去这位对她极好极好的叔叔。   “鸭子放心,吴王没有卑劣到在酒席间害我的地步。”韩知摸了摸她的头,小声道,“要害,也是酒席之外来害。”   明月辉惊异地抬头盯着他,眼睛发亮。   韩知朝她神秘莫测地眨了眨眼睛。   是的,酒席之外,也是他们逃出去的机会!   那天夜里,明月辉先是去了下人房,称是要告知韩知手下一些事情。   然后借口说害怕,跑到韩知房间等他,韩知房中果真潜伏着三名刺客。   她悄然解决了刺客,将他们的尸体堆放房中,自己则伪装成在房中无辜等待韩知的模样。   正巧吴王翎对她也有好感,很多人以为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边境少女,而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毒玫瑰,遂也不会多加注意她。   待到韩知醉醺醺地从酒席间回来,一进门,被那堆在床上的三具尸体吓得酒都醒了。   “鸭子?”韩知难以置信。   “叔叔,我已联系了青哥他们,他们自会逃跑,我们先跑!”明月辉已经准备好了黑色素服,只等韩知回来。   关外的冬天极冷,沟渠都被冻得结了冰。   韩知与明月辉正巧从窗户跳到冰面上,两人长期生活在雁门郡,对这些冻硬了的沟渠了如指掌,这些沟渠非但没有阻碍他们的脚步,反而助力他们滑行而去。   待到吴王翎发现的时候,不仅是韩知与明月辉,连韩知的那些军士仆从,也逃得七七八八了。   吴王翎大怒,又不敢轻易派人到雁门郡中,毕竟那里是韩知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只得老老实实压着粮车回到叶诺城。   ……   回到雁门郡后,韩知不顾皇命,就地解散了兵府。   连夜带着贺娘子、明月辉与几个亲信躲了起来。   他虽有亲兵数万,却心知不能与大梁正面对抗,不愿损兵折将的他就地解散了兵府,约定终有一日,会重建兵府,还所有人一个清明未来。   明月辉跟着韩知逃到了一处深山之中,见贺娘子与韩知好生安顿了之后,在某一天,她写了一封告别信,骑着韩知的白马,离开他们去了叶诺前线。   她还是要找她的阿奴哥哥,毕竟他在前线抗敌,她怎能躲起来徒享安逸?   此时已经距她与韩知大叔运粮有一段时间了,直到她到那儿的时候,叶诺已经赢得了与龟兹的一战。   不过立功的人,从沈南风,变成了吴王翎。   传说吴王翎识破了龟兹阴谋,在叶诺城大败龟兹大军,打得龟兹一蹶不振。   只可惜这一战,叶诺城也损兵折将,近半将士,陨落在了这场战役之中。   明月辉在城外顿足,她知道吴王翎的偷天换日开始了,当时叶诺城并没有损失这么多将士,很多人,都是因为知晓了吴王翎李代桃僵的阴谋被谋杀的。   她在叶诺便上的一个村庄住了下来,打听叶诺的情形。   巧的是,大约在第三天,村里来了几个人,他们的行动十分隐秘,可就算这样,还是被明月辉发现了。   那几个人带来一个半死不活的郎君,正睡在里间。   明月辉想要去看,被村民拦了下来。   那收留明月辉的汉子,说里面住着的是他前线受伤的侄儿。   明月辉不信,想要闯进去看。   “这位女郎,他真是我侄儿,求你不要捣乱了……”见明月辉非要闯进去,收留明月辉的汉子给明月辉跪了下来。   许许多多的村民把明月辉围了起来,同仇敌忾地看着她。   “怎么了?”从里间走出来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那人左手臂还有血迹,走起路来,整只胳膊不正常地垂下来。   “无事,您先进去。”为首的村长安慰出来的人。   明月辉盯着那黑衣人,蓦然发现那黑衣人竟是一名女郎,“你的左手断了。”   明月辉指了出来。   那黑衣人本来想往回走,听到明月辉的话,一驻足,“多谢关心,无事。”   娇娇弱弱的女儿音,却自有一番倔强不屈。   明月辉想,这个人不愧是边关的女儿。   “再不医治,你的手就废了。”明月辉上前一步,补充。   随着她的一动,四周村民都警惕地跟了过来,似乎害怕她去伤害这名黑衣人,甚至与那住在这间房里更神秘的那个人。   “我……我没关系。”黑衣人咬了咬牙,“多谢你了。”   “你手废了没关系,那里面的那个人呢?”明月辉注意到,黑衣人似乎急急想要进去,她断定里面一定还有一个人,那个人的伤情,一定比黑衣人还要重得多。   这个村只有赤脚大夫,连黑衣人的手都看不好,怎么可能看好里面的那个人?!   “我会医术,能救里面那个人。若你不想他死,或者生不如死,就请相信我。”明月辉一把拉住了黑衣人的衣袖。   她比同龄人看起来高挑一些,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大个两三岁,这般看来,已经是个窈窕少女了。   她的言词非常恳切,神色又真挚动人,让人有种想要去相信的力量。   黑衣人迟疑了,她瞧了瞧屋子深处,又瞧了瞧明月辉,只得叹了口气,   “进来罢……”   明月辉赶紧跟上,她有种感觉,这屋子里的人,一定和她的阿奴哥哥有关。   在她动作之际,她察觉得出,周围的村民有的已经抽出了刀,只等她有异样,便立马捅过来。   看来屋里的人,深得村民的爱重和信任了,不然村民不会这么护着他。   明月辉走得步步惊心,步入房间,又随着黑衣人拐进了一个暗门,行了好久,才在一间地下室里,见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人。   一进门,明月辉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整片躯体被包扎着,不断有血液涌上来。   赤脚大夫对于他的伤势,可以说是毫无办法。   他的胸口、腹部、四肢都被不同程度地洞穿了,似乎被很多锋利的矛狠狠穿刺而过,差点把他刺成了肉泥。   可他还活着,坚强地呼吸着,拼了命地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着。他英挺的眉宇紧皱,似乎陷入了什么梦魇。   明月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一把揩了眼泪,忍着鼻酸,凑到他面前,喊了一句,   “阿奴哥哥。”   她的阿奴哥哥又长大了,又长高了,这一次,成了真正的英雄了……   明月辉没有注意到,她身旁的黑衣女郎身形一下子就因为这句话顿住了。   一袭黑衣,染上了黯然的颜色。   明月辉见那黑衣人没有阻止,便大着胆子凑到睡着的少年耳旁,一声声轻轻唤道,“阿奴哥哥,鸭子在这里,鸭子来了,鸭子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黑衣人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想要退出去。   “等等。”明月辉突然叫到。   黑衣人顿足。   “你走哪里去,手臂不想要了吗?”明月辉知道眼前的女郎,肯定也受了很重的伤,可她至今没有叫过一声苦、一声痛,尽职尽责地照顾着阿奴。   明月辉看得出,这名女郎对阿奴是有感情的,无论那感情是什么,她都感谢她不辞万苦把他救出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若是你的手臂废掉了,阿奴哥哥会恨我一辈子的。”明月辉坦诚地伸出手。   那一刻黑衣人的斗笠颤抖了一下,她久久矗立,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声,“好。”   ……   明月辉渐渐明了了叶诺城发生的事,阿奴率领军民抵抗住了龟兹的进攻,可是城里渐渐粮草不足了。   幸而吴王翎去而又返,还为他们带来了足够的粮食。   阿奴谨记着明月辉的话,却又不得不因为粮食的诱惑,放吴王翎进城。   就这么阴错阳差,明月辉想要去运送的那一批粮食,反而害惨阿奴哥哥。   明月辉明白,其实粮食不过一个道具,只要吴王翎想,他还有无数种方法重新进入叶诺城。   可明月辉还是止不住地愧疚,毕竟这些粮食,是她想要运的。这些粮食是救了叶诺城的城民,却害了守城的将士。   接下来的事,就是明月辉熟悉的剧情了。   吴王翎夺取了战胜的果实,杀害了许多反抗他的将士,在阿奴的恳求下,更多的将士选择忍辱偷生,归顺降服于吴王翎旗下。   阿奴成了吴王翎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很快吴王翎找到一个机会,趁机诛杀阿奴。   阿奴假死,在几个亲兵的护送下,越过重重阻碍,逃除了叶诺城。   “很多人死了,很多很多……阿正也死了,留下了莲莲,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这个名叫兰蕴之的少女提起那场屠杀,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此时明月辉正在为她正骨,兰蕴之的手掌在保护莲莲撤退的时候被刺了个对穿,整个手臂的骨头在巨大的冲力下弯折碎掉。   兰蕴之一边正骨一边讲述这些事情,明月辉简直就要怀疑,她在找一个借口,可以正大光明地哭泣。   “莲莲……莲莲她也在这儿……”兰蕴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她有了六个月身孕了,可是阿正却不在了,以后她和孩子该怎么办啊……”   那个阿正,一直抱阿奴大腿的阿正,阿奴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阿正。   死在了护送阿奴出叶诺城的途中。   兰蕴之一只手抱着头,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向阿奴交代,她明明答应他,要护好所有人的……为何出事的不是孑然一身的她,而是拖家带口的阿正……   若是她死了,倒还一生轻松了,她便再也不会看见眼前叫着【阿奴哥哥】的少女了。   她连恨都恨不起这个一骑白马来找她的【阿奴哥哥】,善良又勇敢的少女来。   ……   ……   明月辉在这个村落住了下来,村民都十分敬佩带领军民抵抗龟兹的阿奴,主动帮忙掩护了他。   在这里,她认识了坚强不屈的兰蕴之,痛失爱人却从不掉泪的莲莲,还有几个阿奴平日里的亲兵。   阿奴的伤在她和兰蕴之的照料下日复一日地痊愈了,直到有一天,他的手指开始动了……   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明月辉激动得难以自已,他伏在阿奴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上嘤嘤哭泣。   “傻鸭子……”阿奴嘶哑着嗓子,没法转头,只好看着那一爿帷帐。   明月辉笑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阿奴哥哥,有个姐姐,她对你可好可好了,我把她带进来。”   明月辉害怕自己不能陪伴阿奴哥哥,她的阿奴哥哥需要一个人来陪的,兰蕴之可以,她一定可以的!   可当她走出去的时候,却找不到了兰蕴之的身影。   她问遍了村民,明明早上还在这里的兰蕴之,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可能……可能她是见你与南风兄弟情投意合……她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莲莲支支吾吾道。   明月辉一跺脚,赶紧策马去追回兰蕴之。   她是真心实意地爱着阿奴哥哥的,这不同于男女之间的爱情,她的阿奴哥哥还是个未经世的少年,她对他的爱,是亲人的爱、相依为命的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爱。   她那样在乎阿奴哥哥,才希望他在往后的岁月里不要那么孤独,不要因为等她,错过了最好的年华。   也不要因为爱她,而愿意为司马沅驱使,做他所向披靡的剑。   她的阿奴哥哥,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所以,她愿意他幸福的,即使在他的未来,没有她。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家的小鸟灰灰今天不见了,狗子找了一天,本来早该更得……   狗子最近肯定水逆,才遇到了这么多事tvt   可能会二更,可能!!!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ooooooops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鱼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7:53、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霍启舟的女朋友 30瓶;angel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战胜   明月辉很快追到了兰蕴之, 兰蕴之那双小脚怎么跑得过明月辉的白马。   “吁——”   兰蕴之讶然回过头去, 发现娇俏少女双眼含怒,朝她大喊,“你跑什么跑?!”   兰蕴之心底苦涩, 她不跑,难道留在这里看两人你侬我侬、亲亲我我, 最后终成眷属吗?   “这里在打仗, 不是在踏青,麻烦女郎你认清脚下的地!”白马上的少女嘲讽她, “你知不知道在这里,遇到敌寇盗匪的几率有多大?”   兰蕴之当然也知晓现在的情况, 可她……可她……   “当然,你想送死,我不拦着你。”少女的声音再度直叩她的软肋,“可你答应过阿奴哥哥,要照顾阿正一家人。”   “现在阿正已经死了,莲莲身体不好, 心情忧抑, 难道你要丢下莲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兰蕴之捏紧了手。   “兰蕴之,我第一次知道,你竟然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一个人!”少女大声吼道。   “不,不是!”兰蕴之到底还是个不大的少女,她跺了跺脚,“贺揽月, 你不要激我!”   回头一瞧,发现白马上的少女手勒缰绳,挂着狡黠笑容。   少女伸出一只手给兰蕴之,“走,咱们回去。”   兰蕴之难过极了,她发现自己抵抗不了眼前的少女,在眼前少女宽大的胸怀面前,她显得特别渺小、特别卑劣。   是的,她竟然忘了自己的责任,妄想一走了之。   莲莲怎么办,莲莲的孩子又怎么办?!   就算沈南风不喜欢她,她也可以争取。若他再不喜欢她,她也不会不识趣,她还有很广大的世界,还有很深重的责任。   这些,都比她的爱情重要得多。   “好,我跟你回去。”兰蕴之瞧着明月辉,她挺直了腰,不想让明月辉的气势再度打败她。   她也是有尊严的,她也是很厉害的,她不想在明月辉面前示弱。   那马背上的少女灿然一笑,颔首道,“好!”   ……   ……   阿奴养好了伤之后,执意要前去洛阳讨回公道。   此时吴王翎荣誉加身,冠盖满京华了。   阿奴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兰蕴之等人不同意,莲莲不说话,只是白着一张脸……其实莲莲是想阿奴去的,给阿正讨回一个公道,跟大家讨回一个公道。   阿奴看向明月辉,明月辉伸手,一把凑近了他的胸膛,他的胸膛有伤,她不敢太过触碰,只是轻轻抵着,“阿奴哥哥,你想做的是,鸭子都支持你。”   “按着你的心走吧,鸭子会在这里帮你,无论生死,鸭子都不怕……”明月辉道。   她知道,就算前路再怎么难,阿奴哥哥也挺过来了。   按照之前的记忆,龟兹不会轻易罢休的,还会再进攻。而龟兹进攻之时,也就是吴王翎身败名裂之日!   明月辉会留在这里,尽力营造一番守城英雄已死,叶诺城关门大开的假象,引得龟兹再度燃起野心。   接下来,只要她煽风点火,鼓动叶诺城的军民,到时掀起的滔天波澜,她就不信那高高在上的云皇后与庞贵妃扛得住?!!   她正想着,只觉得额头一热,少年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明月辉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个举动,她的脸发烫了,思想也乱了,她安慰自己,这是兄长对妹妹的亲吻。   她长这么大,小时候连吃饭,都是阿奴一口一口哺给她的,她没有与阿奴避讳什么。   只是现在这一刻,那亲吻有一些火辣辣的。   特别是被兰蕴之瞧着,她有种很不舒服、很别扭的感觉。   兰蕴之回来的那个晚上,阿奴哥哥也不知对兰蕴之说了什么,兰蕴之眼底的光暗了很久,过了好几天才想通,那眼睛里的火重新亮了起来。   回头人也自信了,对她的态度没那么膈应了,更加尽心尽力地去照顾莲莲了。   就算没了爱情,她兰蕴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会回来的。”阿奴说道。   “嗯。”   “等我回来了,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阿奴有些忐忑地说道。   “好,我什么都听哥哥的。”明月辉不明所以。   ……   ……   之后又是很久很久,明月辉与兰蕴之暗自联系了叶诺城的军民,其中存活着的绝大部分人都不是贪生怕死的,都是听了阿奴所言,暗自保存着实力。   等到龟兹又一次进攻之际,所有人暗自联合起来,直接撤退叶诺城。   把曾经苦苦坚守的叶诺城,直接暴露在龟兹铁骑之下。   一时间举国轰动、朝堂震怒,区区庞贵妃之力已经保不下吴王翎了。   所有人都知晓了吴王翎的李代桃僵,他临阵逃脱的懦弱之行,他诛杀将士的残暴之行,他替代功勋的虚荣之行,一一暴露在了世人面前。   此人还想要敕封大梁太子?!   若是他真封了大梁太子,那必定是国将不国,生灵涂炭。   世家虽是强权,但也明白毁家去国的坏处,这样一个人当太子,注定是亡国的节奏。   一时间,关于吴王翎的弹劾,如雪片一般飞往太极殿。   云皇后本来在帮哀帝阅览奏折,她此时羽翼未丰,面对如此多的弹劾,她也无力保下吴王翎。   只能一时间,将吴王翎贬为平民。   同时庞贵妃因包庇吴王翎连坐,从贵妃之身一夕之间打入冷宫,以至于一身病痛,最后费劲心力再度爬上来之后,没过多久,身体终于撑不住,便与世长辞了。   与此同时,阿奴的功绩被世人知晓,从第一次的抗击龟兹,到第二次的任命救世,直接把龟兹打回了家。   云皇后在迫于压力之下,只好擢升阿奴,从小小的折冲校尉,一下子变成了骠骑将军,位比中郎将,继续在雁门郡戍守边疆。   本来韩知解散兵府是为大罪,可是他本就是迫于吴王翎的强权,后来阿奴第二次抗击龟兹,韩知集结了原兵府兵力,生生将龟兹大军挡在了雁门关外。   韩知就如同一只泥鳅,滑不溜手,让云皇后找不到处罚他的错处。   此事他非但没错,反而巧妙地避开了吴王翎的祸患,保留实力抗击了龟兹,实为这番大战的一大功臣。   云皇后咬牙切齿地批着奏折,也只有按上书,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给他升了官。   此后,韩知不再是雁门郡小小的郡守,而是整个大梁帝国的幽州州牧。   ……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有一件事情,饶是明月辉医术惊人,也无法解决。   那就是莲莲。   莲莲就好像是耗尽了心力一般,她生产那天,拉着明月辉的手,讲着她的身世。   她其实跟这些罪女都不一样,她压根不是大户人家的女郎,只是一个普通世家的家生子,因相貌体型原因,从小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计。   直到那一天,家里出了事,老爷才急急忙忙找她来顶替家里最小的女郎。   她成了牺牲品,而那名女郎逃出生天。   一路上,别人也欺负她、嫌弃她,没有人要她,也没有人对她好。   直到她遇到了阿正,阿正对她可真好啊,那是她见过世上长得最好看,也对她最好最好的郎君。   莲莲就这样拉着明月辉的手,一声声地叫着阿正的名字。   “阿正,阿正……阿正,阿正……”   她叫得可真好听啊。   明月辉忍不住,就哭了。   兰蕴之也悄悄地躲在门背后哭。   第二天清晨,莲莲终于生下了一名男婴,就在男婴出世的那一刻,莲莲也断气了……   明月辉想,她已经用了足够的力气去生下这个宝宝,她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了他的命,接下来,她的灵魂就要去追随阿正了。   她可不能让阿正等久了,因为,莲莲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阿正啊……   在小男婴出世后的两个月后,明月辉正抱着他去找隔壁街的奶娘。   忽然在一个转角,她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拦住了去路。   “这小子可真像他爹,够胖!”   那个高大身躯的主人道。   明月辉差点抱不稳襁褓,她的鼻子真的好酸,她实在太想太想眼前的人了。   “给我抱抱好吗?”   明月辉小小心心把孩子给递上去,谁知他这么一拉,孩子连着她,都被拉到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下一章,阿奴哥哥的故事就结束啊,啊啊啊啊啊,我好喜欢阿奴哥哥!!!   狗不管,狗就是阿奴党啊啊啊啊……狗也想给阿奴哥哥一个好结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3457332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大别太监就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洛阳   明月辉本来是出门理豆角的, 不知怎么, 就被少年夺取了竹筐,她想伸手去抢的时候,被他压在了墙上。   少年一手撑着墙, 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低下头吻了起来。   那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感觉, 明月辉呼吸不过来了, 也推不开他,只得揪着他的衣领, 默默承受着他的欺负。   一吻之后,她气喘吁吁地瞧着他。   “鸭子, 我的好妹妹。”少年不要脸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将他的鬓发绕了一圈又一圈,“我已经跟干娘提亲了,你就等着我八台大轿娶了你吧。”   “我们……”明月辉涨红了脸。   “我们不是兄妹,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呀……”少年低下头来,轻轻又轻啄了下她的额头, “以前是兄妹之爱, 现在是男女之爱,鸭子……我分得清,我一直一直分得清。”   阿奴哥哥的眼睛里流露的色彩,她太熟悉了,她曾经在司马沅眼睛里看到过。   她其实有点分不清对阿奴哥哥的感情的,和司马沅不同, 对于司马沅,她是有心动的,那日日夜夜同床共枕的缱绻,那日复一日的吵架和分离,还有那些不可言说的肢体相交……   而对阿奴哥哥,一碰到他,她的心便湿了。   是柔软的,一点也硬不起来了。   她喜欢阿奴哥哥,分不清那是不是爱,她只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不想让他伤心。   这是她最重要的阿奴哥哥,是她继她的父母后,最在意最关怀的人。   这已经不是一个游戏了,她真真正正又长大了一次,这一次,她不再像现实中那样被双双离世的父母抛弃,辗转了多地,就像没有根的浮萍一样。   这一次,有她的阿奴哥哥。   无论风筝飞多远,线在她手上,她的阿奴哥哥都会飞回来找她。   阿奴哥哥,是不会弄丢她的。   其实她是清醒的,明知道以后的结局的,在那个已知的未来,他们终究不能在一起。   她可以推开他的,狠心地告诉他,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   可她又害怕伤害他,就连短暂的、微小的伤害也怕……   “阿奴哥哥,我们……不可以的……”她低着头,小小声道……手被他牵着,牢牢拽在自己的大手里,明月辉怎么甩也甩不开。   那声音跟蚊子叫一般,阿奴听不到,也不愿意听到。   ……   ……   接下来的几年,阿奴北抗鲜卑,西拒龟兹、西凉,震慑边疆,让敌人不再环伺,令大梁人安居乐业,建立了一个又一个功勋。   他亦在韩知帮助下,节节高升,小小年纪以武将之姿封王拜相。   对于他的极速成长,世家倒没有太过反感。   对于他们来说,如今朝廷最大的威胁不是战神沈南风,而是妄想独掌朝事的皇后莫唤云。   这个女人野心勃勃又降伏得住哀帝,既有莫家支持又把持了整个中书省。   所以他们把沈南风当作了对付莫唤云的一枚棋子。   他们乐于赋予这枚棋子无上的荣誉,同样,把他生生拉到了云皇后的对立面。   阿奴拜封大将军的那一年,云皇后拟了一道圣旨,命令阿奴携家眷回到洛阳。   自吴王翎的蠢事败露之后,云皇后便再也无法控制韩知与阿奴了,她深恨二人阻碍她的大业,又无法对付他们,只好用升迁的方式让他们从边疆回来。   阿奴与韩知大叔都清楚,此去便是鸿门宴,可他们不得不去。   就在他们前去的前几日,州牧府办了一个小小的婚礼,参加的人不多,不过兵府的人与一些沙罗街的老熟人。   婚礼双方并不是阿奴与明月辉,而是韩知大叔与贺娘子。   席上,韩知大叔牵起了贺娘子的手,贺娘子有些娇羞地捶打了一番他。   边境的儿女就是这般洒脱,贺娘子说入籍,便入了韩家的籍。   这番嫁过去,是明月辉劝她的。   因为明月辉记得,再之前的历史里,她所看到的贺娘子一直一直没有再嫁过。   她想确定一下,自己是否能够改变未来。   她又害怕着,害怕未来变得面目全非,她找不到回溯前的那些人了……   她不确定,原定历史里的韩知是不是死在了吴王翎的鸿门宴里,至少这一次,贺娘子再度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说起贺娘子与韩知的感情,起源得很早,却落地得很晚。   贺娘子是在龟兹一役中,才终于开窍地明白了韩知对她的感情的。   其实韩知在很早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那时贺娘子只是一个普通的边境少女,而韩知则是一个少年伍长,他有一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兄弟。   在某一次混战里,韩知人揎下马,胸膛插了一根铁矛。   战场上血肉横飞、尸横遍野,人人都以为韩知死了,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个人,还留着一口气。   韩知是绝望的,他活着,可他知道,自己注定会死。   没有人来救他,没有人……   大雨瓢泼,雁门的雨是那样珍贵,就这样不要钱地冲刷着韩知的躯体。   他醒来了,又失去意识,就在他再度醒来,感觉自己大限将至的那一刻——   朦朦胧胧的视线里,走来了一个撑着伞的人影。   他喊不出来,也抬不动手,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直至她惊惶失措地跑过来,大着胆子摇着他的身体。   他很想说,【你别摇了,再摇我真的死了。】   这个撑伞的人便是少女时代的贺娘子,她本来是想来捡捡看,这战场还有啥值钱的东西。   本来她都不至于这样,只因她老母病重,不得不放下道德来战场发死人财。   结果值钱的东西没捡到,倒捡回来一个人。   贺娘子心底有愧,也只得认栽。   就这样,身受重伤的士兵被前来捡漏的边境少女背了回去。   贺娘子悉心照顾着韩知,每次为她老母请来大夫,她都会顺带让大夫去看看韩知。她人很抠,精打细算着小小心心养着韩知。   虽男女有别,可贺娘子请不起其他人为韩知换衣起夜,只有自己服侍他。   韩知本来很挣扎的,谁特么受得了一个女人天天一手提着他那玩意儿,一手提着夜壶,还催促他,“你快点尿,尿完我好去睡觉……”   可渐渐……他适应了她,他本身文质翩翩,又军功显赫,无论在家乡还是边境,都有无数少女爱慕着他。   他很骄傲的。   可有一天,骄傲的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这个少女不那么漂亮,行为粗鲁,抠抠索索,还在德行上有亏,最重要的是,她家世是那样平凡。   韩知细数了一遍她的缺点后,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她,喜欢她得不得了。   可人生就是这样,不会遂人心愿。   有一天韩知的兄弟找到了韩知,那是个平凡的人,说是他的兄弟,其实是他家的家生子,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书童。   平凡的少女从来没有肖想过与英俊的少年在一起,她顺从老母临终时的嘱托,嫁给了这名平凡憨厚的兄弟。   贺娘子成婚的那个夜里,韩知不顾自己的伤情,喝了很多酒很多酒……   他知道很多关于大漠的诗歌,每一首都很苍凉,他以前喜欢边饮酒,边没心没肺地唱。   可从没有一次,他真正体味到了苍凉的一味,真正感到摧折心肝的相思,苦涩得他想要落泪……   可他不能落泪,男儿只能流血,不落泪!   ……   第二日,明月辉一起来,兰蕴之早早准备好了早饭。   平日里都是贺娘子来安排这些,她说自己闲不住,也过关了苦日子,反倒不适应州牧府被人伺候的日子了……   可这一天,贺娘子却没有出现。   “干娘呢?”明月辉洗漱完,揉着惺忪睡眼过来。   兰蕴之在给稚儿喂米羹,听明月辉说完,红了耳廓,“别多问,稚儿在这儿呢。”   明月辉秒懂,朝房里瞧了瞧。   顺便揪了揪小崽子的小脸蛋,嬉皮笑脸道,“这小混球,啥听不得,心里污得很!”   明月辉想起了十年以后的沈忌,那混世魔王的样子,简直是……啧啧啧……   ……   就这样,几天后,他们一大家子从雁门郡出发,齐齐前往洛阳。   那时的洛阳还没被战乱淹没,不同于雁门郡的异域风情,洛阳更偏世家正统,又为大梁都城,处处香车漫道,繁花似锦。   他们在城中一处府宅住下,明月辉与兰蕴之两个少女爱玩闹,就像是干涸的鱼碰到了好吃的水,戴着个斗笠便出外采办。   她们又不像是洛阳高宅里面的女郎,长期在雁门郡这种地方待管了,性子比关中少女活泼很多。   明月辉尽情玩闹着,像是在挥霍最后的时光。   她知晓,越是临近洛阳,她的危险,就越大。   越来越靠近那一天了。   她满十四岁的那天晚上,韩知办了一个小小的宴席,每个人都送了明月辉一件礼物。   连小沈忌也自己做了一只黏土小兔子,摆着虎头帽,碰到明月辉面前,“娘……娘娘……”   明月辉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我才不是你娘呢,要认,认兰姨做娘去!”   其实沈忌叫娘,是阿奴安排的,从小小沈忌便喊阿奴作阿父。   阿奴的目的,昭然若揭。   明月辉就像是木头人一般没听懂,阿奴急得暗自跳脚。   待宴席一完,他便将他的小鸭子拉到了一个角落里,抵得死死的,“你还要我等多少年?”   他说话间一股清冽的酒香喷薄到了明月辉面庞,她看着他,看着脸色红红的他。   “阿正的儿都那么大了,你到底还要我等几年?”他有些气急败坏,锢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他很委屈的好伐,他等了她多少年了,素了多少年了,又被人笑了多少年了!   她以为,他就愿意当一辈子童子鸡吗?   “阿奴哥哥……阿奴哥哥……”明月辉有些慌忙,“你清醒一点,你喝醉了。”   越靠近洛阳,她的不安感越强。   越来越到她被插上金针,与他分离的时候了。   她不想答应他,也不敢答应他……怕给了他希望,又给他绝望。   这已经不是在雁门郡,可以自由自在的时候了,她要为未来做打算。   “阿奴哥哥,你听我说……”   “唔唔唔……”还没说,她的嘴就被堵住了……   阿奴的怒气并着他深沉的爱意袭来,快要将她淹没了……她捶打他,撕扯他的衣领,他就把她的手背到她的身后……   直到他的酒醒了一大半,瞧着衣衫不整、妆都花了的她,才扶着她的腰,一点点为她擦拭糊了一片的口脂。   他的小鸭子,眼角都是泪珠,含着泪不肯看他。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近两年来,就算她推拒他,他也老是对她做过分的事。   他肯定他的鸭子是喜欢他的,可他不明白,为何鸭子总是抗拒他,想要推离他。   明明他们已经过上了好日子,明明他能一辈子都宠着她,不让她受一点苦。   “鸭子……鸭子……对不起……”阿奴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然后手指擦了擦她的泪水,“但我不后悔,我从不后悔对你做的任何事。”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犹如天上的星星。   “阿奴哥哥……”明月辉的脚软得要命,干脆滑坐到了地上。   阿奴也陪着她坐到了地上。   她抬头看了看月亮,“鸭子答应嫁给你,不过要等,等到我满十五岁。”   阿奴一下子想窜到她面前,又克制住了,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   就像个难以置信的小孩子一样,发着抖。   他的嘴角勾起,轻轻去牵她的手,见她不拒绝了,忙将她的小手揣到自己的大手里。   “要是……要是那时候鸭子不在了,你也要继续过自己的生活,知道吗?”   那身体又蓦然一僵。   明月辉感受到,他炽热的大手的温度,在以很快的速度冷掉,逐渐逐渐冷掉……   “不,你不会,我会保护你。”他说道。   语气有些冷,又有一些急切。   “总有保护不了的时候。”   “不会!”他抢白。   “你听我说下去。”明月辉咬了咬牙。   他像个小孩子一般,想要站起来,拔腿欲走。   明月辉急了,忍着腿酸扑了过去,将他压倒在墙角,“说了听我,就听我说完!”   大抵阿奴是第一次见他的小鸭子如此强硬,脸色又是白又是红,好一半天才讷讷点头。   “阿奴哥哥,还记得那仙人吗?”明月辉问道。   阿奴点了点头。   “仙人说了,鸭子及笄之前有一劫,度过那一劫便可一生顺遂。”   阿奴大气也不敢出,他很相信仙人的,仙人教他武功,助他和鸭子不受苦难;为他带来龟兹情报,将他重还鸭子怀抱;如今仙人这么说,他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所以,如果鸭子能度过及笄之年,鸭子便嫁给阿奴哥哥,咱们……咱们……过一辈子!”明月辉红着脸瞧着阿奴,见他的脸比自己还要红。   明明是头大漠里最桀骜不驯的狼,如今就像一只小狗狗一样,被她欺负着。   “好。”阿奴点着头,“我会陪着你,保护你,度过你的劫难。”   “但如果鸭子没有能够闯得过这一关卡,你也别难过……”明月辉自己倒有些难过了,“为鸭子喝世界上最好的酒,吃最香的肉,睡最漂亮的女人……”   说道睡的时候,明月辉心头有些酸涩。   “还有养大稚儿,把他养成一个天王老子,这样他以后到哪里去都不会受欺负啦……”   “还有赡养干娘,还要对韩知叔叔好,韩知叔叔最疼你了……”   “还有……还有……兰蕴之,那个傻丫头,她喜欢你,喜欢你极了……”   明月辉就像交代遗言一样,“你要是不喜欢她,就不要耽误她。你要是觉得她好,你就娶了她,她会代替鸭子对你好,对你好一辈子……”   明月辉咬着牙,眼泪刷了刷地流,她舍不得阿奴哥哥……她真的舍不得阿奴哥哥……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插针了,她不想再回去了。   她想避免她的回归,就算造成空间紊乱,她会用一辈子去弥补,她真的不想离开阿奴哥哥,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家……   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握住了,然后大手强硬的将她的脑袋摁到了青年的肩膀上。   她就在那个温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最后哭得没了力气,昏睡过去。   最后她是被阿奴抱进了房间里的,阿奴一晚上没有出来。   ……   没多久之后,宫中举办一个赏花宴,邀请朝廷士族的女眷参加。   兰蕴之没有身份,不能前往,只得贺娘子带着明月辉去。   明月辉有些忐忑,她直觉这场宴会不会简单。   阿奴安慰她,说是云皇后不可能会找家眷下手,这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若是她真的找家眷下手,那无论是他与韩知,还是世家,都会有拿捏她的借口。   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罢了。   况且明月辉还没有去过宫廷,她不是最喜欢新奇与玩闹吗?让她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洛阳皇宫可真美啊,那里比他们雁门郡的小府邸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看你胆子小得,跟个小鸟胆一般。”阿奴亲了亲她的鬓发,“来亲哥哥一口,早点回来,你情哥哥等着你。”   明月辉嗔了他一眼,什么亲哥哥情哥哥的,为何他这般死不正经。   明月辉本来要走的,临了又倒回去。   抱了抱满地捉蛐蛐的稚儿,又去牵兰蕴之的手。   “兰蕴之,要是你嫁不出去,就再考虑考虑我哥吧……”明月辉突然对描花边的兰蕴之说道,害得兰蕴之手一抖,描歪了型。   “滚滚滚,我才不要插到你和你哥之间去,待过两年,我就去应个教书先生,自己过自己的。”兰蕴之驱赶她。   “那你近几年一定要小心,让我干娘和哥好好照顾你,不要出事了。”明月辉又嘱咐道,因为在未来,她似乎没有听说过兰蕴之的名号。   “你他奶奶才出事!”兰蕴之听不下去了,插着腰怼了过去。   她可不是以前哭哭啼啼的小女郎了,她是龟兹之役的英雄,是能够替韩知与阿奴出谋划策的谋士,是整个雁门郡都敬佩的参军。   明月辉嘻嘻一笑,看来是她多虑了,她想兰蕴之是不会出事的,毕竟蕴之是那样强大的女人。   这样想着,她随着干娘上了马车。   马车咕噜噜转,她最后回头,瞧了阿奴哥哥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进宫了……那件事就……要发生了……   阿奴哥哥,再见了,一定会再见的!   (对了,阿奴哥哥一晚上没出来,是在陪小鸭子,鸭子哭唧唧,大家不要误会了。嗯,一定是这样,大家不要污!)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今我来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白 12瓶;这都什么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落幕   她的阿奴哥哥可真好看啊……   她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少年, 他那样高挑挺拔, 深刻五官,异色双瞳,就算是矗立在那里, 也让人移不开眼光。   她想起了前一晚她没睡着,翻了个身, 偷摸到旁边阿奴房间, 趁着月光,细细看着阿奴的睡颜。   这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啊……   “停一下, 停一下!”明月辉突然道。   “鸭子,怎么了?”贺娘子问道。   “我还有一件事, 跟阿奴哥哥说!”   "回来说也可以呀,啧啧,你看这时间……"贺娘子瞧了瞧这白日青天,时候不早了,第一次参加赏花宴,他们雁门郡的人可不能被别人笑话了去。   “一定要说!”明月辉眼巴巴地瞧着阿奴, 见他要走回门里了, 不顾一切提着裙子跳下车。   “沈南风,沈南风!!”她提着裙子,跑着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叫阿奴的大名。   阿奴一脸讶异地转过身。   然后一个瘦弱的身躯投入了他的怀抱里。   “沈南风,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呀!”少女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少年先是诧异,很快用手拢住了她, 轻轻道,“我也是啊……”   “你要一辈子都过得好,一辈子都过得好!我不会走丢的,鸭子一直都在……”明月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总会团聚的……”   “你在说什么啊,小傻瓜?”阿奴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   “若那时你我都变了样子,向前看,一定要向前看……”明月辉哽咽了,“我的南风这么好,一定有很多很多女郎爱慕你,你会……你会有更好的人的……”   阿奴紧紧抱着她,“你是不是听了干娘那些什么纳妾的屁话,我不纳妾,这辈子,我就只有鸭子一个。”   明月辉摇了摇头,轻轻用手推开他,朝他粲然一笑,“就当鸭子开了个玩笑吧……”   “南风,再见了……”   阿奴不明就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娘子,再见。”   娘子,再见。   还有一年,她就能真正嫁给他了。   ……   明月辉再一次来到洛阳皇宫。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是头一遭穿过来的时候。   那时她穿着新嫁娘的衣服,外面周满的兵攻破了宫城,一路刀剑铁戟的声音不断。   司马沅带着他的初恋薛快雪跑了,把她留在了宫城里,和着那一圈的宫人,一起喂西北来的【狼】。   明月辉想到那司马沅小崽子的样子,现在也有些气气的。   毕竟初来窄到就被人扔那个鬼地方,带着一群拖油瓶,还要面对一堆豺狼虎豹,到底是谁也开心不起来。   “这小鳖崽子。”明月辉嘀咕了一声。   “在说什么呢,揽月?”贺娘子当着贵妇的面,可不敢喊明月辉的小名。   什么鸭子、小鸡之类的,在雁门郡说说就得了,韩知可告诉她了的,这些贵妇特别会挑拣人的错处,特别糟心,特别麻烦。   她贺娘子可要小小心心的,维护着她家鸭子的名声。   以后鸭子是要嫁给阿奴的,指不定哪天就被封了一品诰命夫人,以后是要去应酬的,可不能被人抓了把柄耻笑了去。   “没……走吧,干娘。”明月辉回过神来。   马车把他们送到了一个偏门里,她又和贺娘子被宫人领着走了一段距离,即看到一个极大,极漂亮的花园。   飞阁流丹,水榭回廊,很多女眷都在那里。   年老的女眷坐在一切,陪伴几个形容高贵的宫装女子说话。   年纪小的则三三五五聚在一起谈话聊天,甚至不远处,还有英俊少年正在投壶。   “赶紧的,几位娘娘都想见见韩夫人与贺女郎呢。”一名太监在前面引路,恭恭敬敬说道。   贺娘子便与明月辉同去了,这时云皇后还没来,就是几名有些品级的宫妃在主持。   宫妃们见了明月辉,都笑着对贺娘子说,“小女郎真是好颜色。”   贺娘子见惯了大漠的风沙,哪里见过如此千娇百媚的女郎们,像个傻大姐一般乐呵呵点头,“就是就是。”   不少贵妇见了她,便窃窃私语。   那韩知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其夫人怎会是如此粗鄙的山野村妇?!   “韩夫人,咱们在这里说话便行了,让小女郎去跟小女郎们玩吧。”一名年长宫妃道。   贺娘子不由点了点头。   “贺女郎,这是小女,不若让小女领你去吧。”又是一名贵妇道,贵妇笑呵呵的,满脸和善。   她拉来了一名娇俏少女,瞧着跟明月辉同岁,容颜娇嫩,举止端庄。   “贺女郎,吾姓王,名端,叫我小名娇娇便好。”少女巧笑着,拉着明月辉离开了贵妇圈。   明月辉一惊,王端……王家的女郎。   王家,那个后来叱咤风云的琅琊王家。   也是在围猎中,准备和吴王翎一起搞事的那个王家。   明月辉想不到有这么魔幻,现在王家的女郎正心存善意地拉着她的手,带她去找同龄人玩乐。   明明十年之后,王家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你是王家的嫡长女吗?”明月辉问道。   这个问法特别突兀,其实在贵女之间是不礼貌的。   可王端知晓,这位贺女郎来自遥远的边境。   听说那边没有规矩,有牛有羊,有大漠的风和自由。   王端很向往,所以她对明月辉的态度很友善,“是呀,前几年得了一个妹妹,粉雕玉琢,很好看。”   明月辉这才想起,择风院立的家人子里,除了那个搞事的王家分支王薰以外,还有一个正宗王家的嫡次女。   那嫡次女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不喜说话,很能让人忽略她的存在感。   在嫡次女的名字——叫做王雅。   端雅,王家也是风雅得很。   “我也想有个妹妹,可惜干娘不生。”明月辉瘪了瘪嘴。   王端看着她,无端端觉得这女孩子真是肆意可爱极了,“你过来,同我们一起玩猜字谜。”   “可我不会猜字谜。”明月辉摇了摇头。   “无事无事,我教你。”   ……   很快明月辉便与王端混熟了,王端真的是个很好的女郎,善良大方,又端庄贤淑。   这样的女子,应该过得很好的。   可在明月辉所在的历史中,她模模糊糊记得王端的结局并不好,可过了这么多年,具体的事情她又忘得差不多了。   “喂,娇娇,你怎么在这儿猜字谜,不去看你那小哥哥投壶了?”见王端字谜拿了第一,一名贵女打趣道。   “什么她那小哥哥,谢家郎君又没有回应过她。”另一名贵女摇着扇子,酸溜溜地说。   王端捏着明月辉的手,蓦然一紧。   明月辉偏过头,发现王端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红是娇羞,白是羞耻,这两种差不多又迥然不同的情绪交替出现在她年轻而又美丽的脸上。   一名王端的朋友挡住了王端娇弱的身躯,“谢家郎君还没来,你们又在嘀嘀咕咕什么?”   “你是吧?”那友人指着方才酸溜溜的女郎,“崔家女郎,你阿母帮你与谢家相看,还没踏进门就被赶出来的事,还要我再说一遍么?”   那酸溜溜的女郎一下子白了脸色,像只鹌鹑一样怂在一边,不说话了。   至于为何会被赶出来,明月辉也不想知晓,世家里的腌臜事多得是,指不定又是崔家的哪个姐妹放浪形骸惹了事,惹得一家几个女儿都不好嫁人。   几人正在摩擦着,此时便听见几个少女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他来了!”   王端猛然抬起了头,脸红得跟三月里的春花一般,又娇又嫩的,不亏小名为娇娇的女郎。   听着那少女的声音,女郎们眼神一亮,皆是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王端有些迟疑,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娇娇,你不去看吗?”友人唤她,“谢家郎君可不常参加这样的宴会。”   “此次听说是被家中娘亲逼着,来相看女郎的。”那友人眨了眨眼睛,“你欢喜了他这么多年,赶紧快去呀,指不定被人抢了先,到时候等着哭去吧!”   王端一听,赶紧跺了脚,“那赶紧的!”   明月辉不明所以,“你们指的是个啥,我没听懂。”   那友人一笑,“女郎自雁门而来,自然不知道我们这儿的名人有哪些。”   “那儿郎,可是世家文治武功第一人,明明才学已冠绝平辈,偏偏有报效家国之理想,小小年纪便当然了骑都尉,威风凛凛得很。他长得若清风绿竹,清绝俊美,也是洛阳城中独一份的好呢!”   友人说着,不时以眉眼挤兑王端,“某人自小见了他,便忘不掉了。日思夜想想要见那人一面,读遍诗书,又学习掌家之事,摩拳擦掌想要嫁过去呢。”   “嘿,你这荒唐东西,不要乱说!”王端气得不行,又害羞得不行。   “那人是谁?”明月辉歪着头问道。   什么文治武功,有她的阿奴哥哥厉害吗?   她阿奴哥哥可是大名鼎鼎的战神,小小年纪封王拜相,无论是皇族、世家还是平民,此等骁勇都是独一份的。   “那人啊……也不知贺女郎听过名头没有。”友人悠然道,“他姓谢,单名一个奇字。”   那个【奇】字一出口,明月辉蓦然抬起了头。   太久了,太久太久了,久得她差点把他淹没在了记忆深处。   她记忆里的谢如卿,是那个穿着黄昏色的衣服,住在废弃的宫殿里,种着菜、喂着鸟,尝尽寂寞与冷清的男人。   她早就忘了,少年的他,也曾冠盖满京华。   她又转头看了眼王端。   记忆的阀门一下子打开,很多藏匿已久的东西,若流水一般袭来。   王端,王端,那个琅琊王家的嫡长女。   传说中她爱慕极了谢如卿,云帝莫唤云因此恨她妒她,下旨令她远嫁他乡。   她非但不从,直接划花了自己的脸,从此闭门不出,终身不嫁。   这样一个娇娇媚媚的小姑娘,怎么有这样刚烈的性子和勇气呢?   这样的一张脸啊,这样繁华的一生啊……   她是怎么忍得下心,去常伴青灯书卷的啊……   明月辉鼻子有点酸。   “你……你怎么了?”王端见她神情不对,以为她是怕了这般的热闹,“这些女郎有些人嘴是碎了一些,不过也有好的,我带你认识认识我几名姐妹。”   “不了不了。”明月辉摆手。   她不要去见谢如卿,一开始就不要见到他。   那样他就不会因为她落到那幅田地了。   孽缘不曾开始,也无从终结了。   明月辉提着裙裾,借口身子不爽利,赶紧离开了。   临走时,她见着了一片衣袂,青色的衣袂。   明明那块衣袂和别的衣服都一样,可她的心莫名跳了一下,掩映的树丛里,随着那片衣袂,一双矫健的腿走动着。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明月辉心中激荡,她加紧了脚步,要避开这个人,这次一定要避开这个人!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跌跌撞撞地走了老远。   待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偌大的皇宫迷路了。   ……   ……   她寻找回去的路,一路上都安静极了,这种安静令她不安。   这样的地方,总有一两个宫人吧……当初她那破烂的建康太初宫每隔一段距离,还安排了扫洒的工人呢!   怎的这里什么都没有?   明月辉加快了脚步,觉得诡异极了,在途径一处宫殿的时候,她忽然看到几个宫人的身影。   她本来想过去打听一下,可一走进,直觉不对。   那些人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未免被人发现,明月辉一运足,施展轻功掠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只见有一群人,好像在围着什么一般。   明月辉还是怕自己太显眼,身子一歪,直接顺着窗户歪到了宫殿里。   那宫殿不是一般嫔妃所居住的宫室,而是类似制衣局仓库的地方,明月辉一进去,便触摸到了一些软软的布料。   这个仓库或许平常没有人来,到处洋溢着灰尘,想来这些衣物,也是贵人们不要的,或者作废了的。   这个仓库破破烂烂的,有一扇小窗户,窗户很隐蔽,但仔细看,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情景。   明月辉本来想拔足去看。   可一个东西却绊住了她的脚步。   有一双眼睛,黑夜里亮得可怕的眼睛,在盯着她。   她一直没有注意到,那双眼睛就在窗户边上,隐匿在黑暗里。   直到她想要走过去,她才看见了。   逐渐的,她看清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吧……那是在地上爬行着的生物。   作者有话要说:   遇见对的人,哈哈哈哈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回来   【什么鬼东西!】明月辉当时就在想。   那眼睛, 不同于阿奴哥哥凛冽的狼眼, 那眼中像是燃了一簇火,哪怕看一眼,就像是要被它燃烬了。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她曾在南迁的路上第一次见到过,又在以后日日夜夜的陪伴中不断熟悉。   “不会吧……”明月辉小声嘀咕。   她的眼睛逐渐熟悉了黑暗, 渐渐能够看清眼前的小人儿了。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头发垂落到了地上, 很长很长。   浑身用一件破旧的丝绸衣服包裹,露出薄薄的肩膀, 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他的脸小极了,就跟小猫一样小, 两只眼睛窜着火地盯着她,就像盯着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异数一般。   他像是在这仓库里生活了很多年很多年,在黑暗里漫无目的地攀爬,不会说话,也不会行走。   明月辉记得,他有一个宫女母亲, 在他六岁之前, 把他藏在了一个地方,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原来,是这里吗?   原来,他以前的生活是这样子的吗?   “嗤,小崽子。”明月辉眼角含泪,有点想哭。   她印象中司马沅, 是那样的高大英俊,那个少年别扭又勤恳,他那样爱慕着他,她又那样牵绊着他。   跟阿奴哥哥不一样,她对他的感情,很不一样,难以言喻地不一样。   明月辉没想到,她和司马沅此生此世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   明月辉向前走了一步,那小老鼠一般的孩子,警惕地向后退了一下。   明月辉苦笑了一下,忽而,她听到窗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说,你把那孽子藏到哪里了?”是一个尖利而狠辣的女声,带着岁月的痕迹,与仆从独有的尖酸刻薄。   那小家伙听到了声响,惊恐地转过头去。   从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一群宫人正围着一名跪倒在地的宫女。   一名嬷嬷样的老女人正在拿着针,一根一根穿刺宫女的指甲。   那宫女满头大汗、头发凌乱,身下一大滩血,手指也积满了血珠,看起来惨不忍睹。   那小家伙在小窗户里见了这一切,眼见便要惊叫出声了——   明月辉赶紧窜过去,捂住了小家伙的嘴巴。   “别叫,别叫……”明月辉附在他耳边温柔的说道。   “听说陛下不过一次喝醉临幸的你,从此之后,你便有了孽胎。”那嬷嬷尖利地说道,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宫女的指甲壳里,“说,那孽种在哪里?!”   “呃呃呃呃呃呃……”宫女咬着牙,什么也不说。   “皇后娘娘,此人冥顽不灵呢!”刁奴转过身,朝一盛装女子屈膝跪拜。   那女子穿得略微正式隆重,长相极丽,又体态丰美,浑身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威严。   这是明月辉第一次见到云皇后,她惊觉,原来这传说中的女帝是长得如此貌美的一个人。   莫唤云的眉眼间流露出不耐烦,“那东西左右不过是在这宫里,还能跑哪里去?”   似有什么事情,惹恼了女帝,挑动着女帝的心弦。   导致她根本无暇顾及这顽固的宫女,和宫女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下的孩子。   “这奴才没有眼界,偏偏这时来触霉头。这双眼生来便是没有用的,还不如没有……别让这奴才去得太容易了……”那云皇后瞥了一眼那满身血污的宫女,便转过身去。   随着她的转身,那宫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之声。   一双眼珠,被人生生挖了下来,落入尘土之中。   明月辉感觉到自己怀中小家伙的颤抖,赶紧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看……别看……”   她附在司马沅耳边温柔道。   她想,这云皇后火气这般大,除了被人告密一名宫女有了皇子还养到颇大之外,更多的,怕是因着今日的赏花宴真正目的。   那便是替谢家子相看女郎。   这云皇后早对谢如卿有意了,如今主动揽下为他相看世家女郎的担子,明面上是为了笼络谢家,暗地里不知还有什么鬼把戏。   不过云皇后还是很膈应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相看其他女郎,自己还要装作大方地为他主持。   “嘶——”这般想着,明月辉突然感到手臂一痛。   她本来一手遮了司马沅眼睛,一手遮了他的嘴巴,没想到司马沅指甲长得令人发指,直接一爪子,就在她手臂上招呼上了。   【mmp】明月辉痛得想要惊叫。   可她还是忍住了,“别怕,别怕,我陪着你的。”   她用自己最温柔的语气道,那指甲陷到肉里,血液汩汩流出,她依然对怀中的人温柔相待。   她蹭了蹭孩子长长的头发,“阿沅,阿沅,别怕……”   孩子身体的战栗渐渐减小了。   “乖孩子,乖孩子,你往后的一生,我都陪着你。”   是的,她会陪着他的。   他的呼吸趋于平稳了,小小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像是少女的怀抱是他最后的港湾一般。   明月辉瞧着那窗户外的情景,那嬷嬷正在给宫女灌毒药了。   然而那一刻,她明明以为这里很隐秘的,可就在那一刻,恍然间,那嬷嬷突然跟她对视了一眼,“是谁?!”   “这里面有人,刚刚老身见到了一双眼睛!”嬷嬷指着窗户,大声嚷嚷。   明月辉心底一慌,手不免松了一松,恰好遮住司马沅眼睛的那一只手,留了一个空。   司马沅透过那个空,见到了外面的惨状,血流遍地,委顿到地上的女人一双空洞洞的血窟窿,手指没了指甲,一片血肉模糊,她的嘴角渗着黑血,倒在地上,一抽一抽地抖动。   明月辉忽感手掌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不由应激性地松开。   原是那司马沅咬的,他挣脱了明月辉的束缚,冲向了窗户边上,“啊……啊啊啊啊……”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声。   就像是小小的幼狼失去了至亲,发出的那种悲鸣。   没错,悲鸣。   明月辉眼见着那些宫人伴着侍卫进来了,她明白自己逃不掉了,她有一种坦然接受命运的慨然。   原来是这样的吗?   原来她头顶的第一根针是这样被插上的。   她和司马沅一同被押到了莫唤云面前,有人狠狠踢了她的膝盖骨,令她对莫唤云下跪。   她心中唾弃莫唤云一般的女人,不想跪,可膝盖被人踢弯了,不得不跪。   “嗤,贱婢的儿子原来是这种货色。”那云皇后瞥了司马沅一眼,可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便不再看他。   司马沅有生以来第一次全身接触阳光,痛得忙用头发遮住光线。   那坏嬷嬷发现了,直直扯了他的头发,阳光照射到他雪白的皮肤,疼得他嗷嗷叫。   明月辉见了,忙把他抱过来,令他埋在自己怀里,“好孩子,别怕,别怕。”   “宫女?”莫唤云居高临下地看着明月辉,又觉着不像,“处死。”   管她是什么,她看见了,便不能留她。   明月辉怔然,忙抬起头,“皇后殿下不能杀我。”   “哦?”莫唤云眉眼一横,终于来了点兴趣。   明月辉直视着这个生杀予夺、脾气怪异的女人,“臣女乃幽州牧韩知义女,大将军沈南风之妹,贺揽月。”   【贺揽月】,莫唤云眯了眯眼睛,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为了安抚沈南风,诱他回关中,她甚至为这个贺揽月许了一个郡主之位。   这样说来,她确实不能杀这个贺揽月了。   莫唤云伸出手,掐住了明月辉脖颈,真细,一只手就能掐死。   可莫唤云没法下手,“你和你父兄一样狡诈。”   “可别以为这般就能威胁得了本宫!”手猝然用力,明月辉就像一只濒死的鸭子,只觉自己要被扼断了喉咙。   明月辉不知是怎样被人像拖一只死鸭子一般,拖出去的。   小家伙本来抓着她的手臂,也被人生生扯开,两人被扯去了不同的方向。   她被关在一个暗室里,不给吃,只给一点点水。   也不知过了几天,她快被饿得没了意识,恍然间,有人开了牢门。   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拖了出去。   她被拖到了一个方台之上。   偶听到了一二句声音——   “她当真不会死吗?”一个男人迟疑道。   “娘娘说了,死了也是她的命不好,况且这样不是娘娘的错。”明月辉认出是那个杀司马沅母亲的老嬷嬷的声音。   “谁叫那沈南风的妹妹如此身娇体弱,进宫便病倒了,是我家娘娘大慈大悲,将其收留好好调养的,是也不是?”嬷嬷继续无耻道。   “是是是!”那男人附和。   ……   明月辉感觉得出来,那是一根极粗的硬针,硬生生地往她后脑勺怼。   疼啊,疼啊,怎么这么疼啊……   就像是有人把她生生地剖开,划开了她的头颅,一点一点搅碎了她的大脑。   明月辉虚弱无比,她手捏紧了,死死捏做了一团,没有人救她,没有人帮她,她必须自己挺过去……   还有人等着她,等着她呢……   明月辉的手颓然松开,终于昏死了过去。   ……   ……   【玩家粑粑,恭喜你解锁第一根针的剧情,回到了现在的时间点。】耳畔响起了系统久违的声音。   【但玩家粑粑要做好准备,由于玩家粑粑沉睡得太久,事情已经滑向了最坏的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睡着了,今天双更!!!狗子对不起大家!!!!   我要在二十章之内完结!!!!立下必死fla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ranmoliunian 40瓶;郝静 20瓶;这都什么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代价   明月辉心头直跳, 她下意识觉得, 事情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玩家粑粑别急,现在玩家粑粑的时空跟平常的时空不一样,现在系统宝宝只是给你展示一种你沉睡之后的可能性。】系统安慰明月辉。   明月辉才知道, 由于强行拔掉了第二根针,明月辉的大脑严重受损。   如果要彻底恢复, 需要五年的时间。   这五年间, 会发生很多不可挽回的事情。   系统安慰她,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一种未来的可能走向。明月辉也可以决定提前苏醒,来改变这个未来。   而这个未来, 真的超乎明月辉想象的惨烈。   【玩家粑粑,接下来的事情,你要做好准备,如果听到不能接受的,千万不要怪罪小系统啊……】系统很忐忑。   “谁出事了?”明月辉问道。   在听到只是一种可能性后,明月辉没有之前这么紧张了, 反正只是一种可能的走向, 还可以阻止改变的,不是么?   【你亲儿子。】小系统捂脸。   “他……”明月辉已经对他的芥蒂全部消除了,而且一想到之前那个双眼燃着火光的孩子,她心底泛起了不知何种酸涩的滋味。   她其实不怪他的,她被云皇后抓住,并不是他的错。   他心智尚未开化, 那时那刻,自己母亲遭难,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他怎么了……?”   【亲儿子已经不是你的专属黄瓜了。】系统悲痛地说道。   明月辉心底一沉,也说不清是何滋味,她只能苍白着脸笑道,“本来他也不是啊,他生来就是要日理万姬的,我又不叫李万姬,我有自知之明的。”   【不是,玩家粑粑还记得吗?在你被拔针之前,亲儿子已经被抓起来了,他被下了药。那种药也比较毒,你知道这种情节里面,必会有除了酿酿酱酱就不能解的毒。】系统怀着悲愤的语气,讲着这种让人羞耻的设定。   明月辉很想说句【mmp】,可她很是优雅的忍住了。   【然后那个王薰,就对他做了那种事,呜呜呜呜呜……】小系统委屈地哭了起来,【一个美人谱里面没有的路人甲,居然逆袭了,你能忍?!】   明月辉心底咯噔一声,她明白司马沅的自尊心有多强,廉耻心有多重。   这种事,这种事若不是他自愿的,若不是跟他喜欢的女郎……   那他……他该有多绝望、多难过呀……   “他……他怎么样?”明月辉蓦然抬头。   【后来你阿奴哥哥救了他,发现他的时候,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吴王翎带着亲信逃走,王家犯事的人则被捉住了。】   【司马沅醒来之后,连滚带爬地去找你,发现你已经昏迷不醒了。而且大夫说你已经不会再醒了,就算是醒了,也会变成傻子。他就抱着你哭啊哭,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掉过眼泪啊,何况他是一个帝王。可他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后来是你阿奴哥哥把他拖了开,他自己又在宫室里沉闷地待了半月有余。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第一个下达的命令,就是命人把王家当家人连同王薰一起凌迟处死。】   行刑的那天——   司马沅就那样站在高台之上,微笑地看着刑场上的女人被片成一片又一片,直到片干净了心口上的肉,整个人才断气。   从那一天起,司马沅就变了,变得铁血又无情。   他疯了一样地想要掌权,他几乎纳尽了择风院里的家人子,当然,皇后之位还是留给了沉睡之中的明月辉。   他很少来看明月辉了,绝大部分之间都在处理政事,不然就是和妃嫔们共度良宵。   他很聪明,又很冷血,他通过姻亲关系麻痹世家朝堂,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理了整个朝野上下,大量提拔清流与草莽。   每当他处理完一个世家,他便连同后宫那一世家的妃嫔一同杀死,不顾那女郎曾经与他的柔情蜜意、夜夜欢好。   渐渐的,他的后宫也都杀得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怕他、惧他,那些曾经爱慕他的女郎见了他,就像见到地狱而来的修罗,再也泛不起一丝爱意。   明月辉抱着打了个寒颤,“我的妈,他是变态吗?”   【他一直都是啊……】系统喃喃,欲言又止,【只不过他遇到了你,愿意掩藏自己所有的尖刺。】   司马沅已经不是往明君方向发展了,而是暴君。   在他彻底掌权之后,开始进攻别的国家。   先是蜀中,这是吴王翎首先逃到的地方,是他母亲庞贵妃的母家。   司马沅的铁骑刚踏平了蜀中,那吴王翎又如丧家之犬一样逃到了西凉,于是司马沅又举剑西凉。   西凉人惶惶不可终日,正准备将吴王翎交到司马沅手中之际,吴王翎投奔了周宋。   于是司马沅再纠集全国之力,北上对付周宋。   只要吴王翎逃到哪里,司马沅便不死不休地追到哪里,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卧槽,卧槽,这个小畜生!”明月辉听得气得不行。   【对呀对呀,小畜生!】系统第一次帮腔,把它一直捧在手心里的亲儿子男主叫做了小畜生。   【别说日理万姬了,所有后宫对他的好感度都刷到了负点。你算是再也回不去现实了,而且他心虚得都不敢来看你!!】   系统说着,明月辉眼前水纹波动,渐渐出现了一个影像。   一身戎装的帝王站在显阳宫门口,久久驻足。   一名女子提了裙裾走了出来,“你为何不进去?”   明月辉凝神一看,那女子正是已成熟了的陈凉真,她眉眼风霜很浓,不像是二十来岁正当盛年的时候,反倒像是老了十几岁,有种三四十岁的沧桑。   这样好的女孩,不应该像是这个样子的。明月辉想着,一阵心痛。   “孤不进去了。”司马沅喃喃,转身便是要走。   陈凉真一咬牙,“你都在这儿站了一夜了,此番去周宋,吉凶未知,你真不去看她一眼?”   在场的宫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面对这名年轻的暴君,谁都要称一句【洪福齐天】,谁敢在他面前唱反调,说一句晦气话?   怕是只有显阳宫这名大宫女了。   然而司马沅并没有生气,他高大的身躯有一丝佝偻,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回了句,“她不会想看到现在的孤,她嫌弃。”   年轻的帝王走了,他的背影被苍天白日拉得有些长,孤独得可怕。   此去经年,不知还否能再相逢。   可是相逢,已是物是人非。   【如果按照正常时间,你会在他走后两日醒来,可是你再也见不到他了。】系统道。   “那我可以提前醒来吗?”明月辉感觉这个贼兮兮的小系统就想自己早点醒来。   【可以,不过要折寿。】系统有点怯怯的。   【如果提前醒来一年,要折寿三年。提前三年醒来,折寿十年。提前五年醒来,折寿二十年。】就是时间提得越早,折的寿就越多。   “卧槽,这么狠的吗?”明月辉觉得自己在被引入一个圈套。   【玩家粑粑的法定寿命其实是100年的,玩家粑粑可以放心,中间出事啊,受伤啊,也没折损几年。】系统继续道。   明月辉其实不怕折寿,反正都是游戏里,只要她回去现实,还是过现实中的年岁。   她思忖了一下,其实中间那份“折寿十年”套餐看起来比较合适,就是她害怕司马沅目前这一关过不去,“请问有没有中间短暂醒过来的套餐?”   【有是有,中间短暂醒来一日,折寿一年。】   明月辉暗骂系统黑心,“那好,我现在选提前三年醒来,另外,请让我现在马上醒过来一次。”   是的,左右,她不能让司马沅被人糟蹋清白了去。   ……   ……   天光射来,明月辉感觉到自己身处房门之外。   “老大,这几名女郎怎么处置?”   明月辉后脑勺剧痛,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她确信,她又回到了那个猎人小屋,围猎场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明月对阿沅真的是别样的感情啊……喵喵哒,下一章就会……   不,不会,我们要和谐!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真是个小仙女哇 10瓶;阿白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安抚   她回来了, 回到了尚在围场的时候。   那群人拔针之后以为她已经没救了, 就把她扔了出来,幸亏他们把她扔出来的同时,也箭囊扔了过来。   这群不识货的人, 殊不知这箭囊可是凉真小叮当的百宝袋,临走之前, 凉真在里面可放了不少好东西。   而这些东西, 若是运用得当的话,足以影响整个战局, 为阿奴哥哥拖延时间。   阿奴哥哥……明月辉喃喃这几个字,心酸心肠, 无限往事。   旋即她收起心情,她知道,现在不是怅惘的时候,她用一年的寿命换得这一天,是拿来扭转未来的,并不是给她浪费的。   明月辉一动, 头疼得惊人, 仿若脑浆都在晃荡。   她下意识觉得,那一拔针,怕是把脑浆都拔|出|来了……她严重怀疑自己的智商已经降低了,只是短时间内看不出来罢了。   这块地方刚好是屋子背后,明月辉屏息,发现并没有守卫, 于是赶紧爬了起来。   她顺着一个墙洞,往里面望里面的情景。   “王家女郎,你还不进去?”那拔她针的黑衣人讪笑着,“进去啊,做你的一夜新娘。”   说完,他自己犹自发出闷笑声。   那王薰虽强势霸道,却不过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哪里经历过这种难堪局面,顿时羞红了脸,整个人有种气急败坏的味道。   “怎的?临到头来不敢做了?”为首的黑衣人继续激她,“原来王家的女儿只有这样……”   “如今我们把王雅请来还不晚,毕竟她是本家,而你,只是一个旁支之女而已。”   “这样的血统,怎配为大梁太后?”   王薰到底玩不过这只老狐狸,果真上了套子。   她狠狠瞪了黑衣人一眼,“王端王雅,本家出的都是些什么跛脚货?若不是她们不行,怎会选上我?”   说完,手臂一揎,直接隔开了黑衣人,“你不必激我,我去便去。”   眼看王薰要进了那扇门,明月辉手不停动作着。   就在方才,她已经去取出箭囊里的迷药,配了凉真消除迷烟颜色的独门药剂,再轻轻点燃火折子,在小竹筒中烧热这些迷药,紧接着选了个不易察觉的位置,将小竹管查到了墙洞里。   就这样呼拉拉一吹。   “一、二、三。”明月辉数了三声,吞了一口解药。   然后蹑足,轻轻推门钻了进去。   屋里十几人皆然昏死了过去。   然而屋外依然有巡逻之人,明月辉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她又沿着墙的边缘撒了一层毒粉。   若门外巡逻的那些人发现异样想闯进来,光是这些毒粉,就足够交代一批人了。   做完这些过后,她推开了一扇门。   正巧对着一名正在窸窸窣窣穿衣服的男人。   那男人也很惊讶,为何门外之人敢就这样闯了进来。   当他见到那撕了面具的明月辉之际,原本提起来的裤子,又落了下去。   明月辉就很辣眼睛的,看到了吴王翎的【哔——】。   大概,只有指甲壳大小。   在他不远处,一名少女满眼泪很地躺在那里,断绝了所有人生的希望。   那名少女正是陆采薇,吴王翎得知她身份后,便想通过她,掌握她身后的陆家。   吴王翎比陆采薇看得清楚,陆家哪里是放弃了陆采薇,明明是把她宝贝到了心坎里。   于是她被拖进去,遭吴王翎行了不轨之事。   现在看来,吴王翎已经得逞了。   【玩家粑粑,十二秒。】系统突然冒了出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明月辉当然明白它的意思,还不如它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吧……怎么会慢得起来?   十二秒已经是它的极限了,明月辉刚刚看到那辣眼睛的物体时,甚至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数字——【六秒】。   两个人对视了数秒,吴王翎终于从震惊中醒来,意识到事态不对。   在他准备大喊之际,明月辉率先冲了过了,直接一个竹筒塞进了他嘴里。   “唔唔唔……”吴王翎的嘴角被燎起了水泡,他两眼一翻,旋即昏了过去。   【啧,真是粗暴。】系统又不怕死地来评价了一句。   明月辉嘴角一掀,一脚踢开了吴王翎,直直走到了陆采薇面前,蹲了下来。   她捡了几件陆采薇的衣服,遮住了她满身伤痕的身体,“起来,别装死。”   陆采薇盯了她一眼,撇过头,眼泪从眼角划下。   明月辉清楚,如若不是陆采薇,他们找不到这里来,也救不了司马沅,所以既然陆采薇投之以琼瑶,她便报之以琼琚。   “是不是你撒的药粉?”明月辉问,一双粗手,直接把陆采薇的小脸掰了过来。   那动作,粗鲁至极,锢得陆采薇又疼又怒,“是又怎样,你做甚?”   “快放手,疼!”陆采薇也不是个傻的,她不敢大声了,怕引来了人。   于是像只狼崽子一样低吼。   她知晓眼前人是那个人的妻子,那个人的皇后,她本该讨厌她、嫉妒她、怨恨她的。   可是陆采薇却生不出那些情绪来,浓浓的自卑笼罩着她,她已经不干净了,她已经没了陆家的庇佑,连最后干净的身体都不能留给陛下的话,她活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般想着,上方传来了明月辉一阵惊世骇俗之语。   “不就是不痛快的十二秒吗?跟姐姐说,有没有感觉,痛不痛?!”明月辉低下头,眼如琉璃,注视着陆采薇,像是要把她看透似的。   陆采薇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明月辉竟然如此大胆,问出这般不知羞耻的问题。   “快说啊!”明月辉催促她。   一瞬间,她的脑子乱极了,一会儿想自己的清白不见了,一会儿想这人怎生得这般大胆……脑子糊掉的唯一后果是,陆采薇吞了吞口水,从未有过的可怜幼小又无助,“十二秒是什么?”   “就是那玩意儿快不快?!”明月辉手指一指。   陆采薇哪里敢看,忙点头,“快,快!就眨了两眼,他……他就……”   “那你痛不痛?”明月辉又问。   “不……不……只觉得有东西在挤我,可并不痛。”陆采薇又道。   明月辉听完,一掌拍到陆采薇大腿上,“快起来,我就说,他那玩意儿怎可能破女子清白。”   陆采薇一个激灵,果真直起了身子。   她用衣物遮住自己上半身,“当……当真……可他亲……亲了我……身子。”   明月辉闻言,直接拉起陆采薇的手,往她胳膊上一凑,轻轻啄了一口,“你看,我也亲了,这怕什么。”   陆采薇就这么一烫,立马缩回了手,口齿不清地责骂对方,“你……你一个女郎,也忒……忒无耻了。”   “听本宫说!”明月辉正色道,“你如今当真还是完璧之身,无论你以后是留在后宫,还是嫁人,本宫想你保证,无人可以责难你!”   “况且你护驾有功,陛下与本宫都会念你的情,记你的功。”她的声音渐渐柔和下去,似在安抚陆采薇的情绪。   陆采薇呆呆的,当她听到自己的清白还没被毁的那一刻,突然便泪盈于睫。   眼前高贵的女郎不知为何,有种让她想要去相信,不自觉去折服的气度,陆采薇惶惶不可终日近一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安稳的情绪。   “嗯。”她轻轻答了一声。   随后大眼睛眨了眨,泛出一丝难得温柔的神采,“谢谢您。”   明月辉亦对着她笑了笑,“不客气。”   这是她用折寿换来的一日,她要结一段善缘也不错,虽然她十分讨厌原游戏里飞扬跋扈的陆贵妃。可是此时的陆采薇却是没有错的,她甚至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前来救司马沅。   “现在这畜生不过个两三天是醒不了的。”明月辉瞥了一眼面目全非丑陋不堪的吴王翎,“这里的人皆中了迷药,你听着,从现在起,你好好守着这里,守着昏迷着的家人子们。”   “墙体四周我已洒了毒粉,若是外面守卫发现了,你还能抵挡一二。若是进来的是清河王的南羽军,你便将此物重新往墙体撒一圈,再让他们进来。”明月湖掏出一个瓷瓶,塞到陆采薇手上。   又把整个箭囊取下来,交给她防身。   做完这一切后,她移步到了另一房间。   “喂。”明月辉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   “娘娘,我在。”陆采薇乖巧地看了她一眼。   “之后若是听到什么声音,捂好耳朵,小孩子不该听。”明月辉眨了眨左眼,食指放在了嘴唇中央。   说完,她推门进了去。   进去了她的宿命里。   ……   ……   诺大的屋子,角落里捆着一个昏迷过去的人。   角落的墙体全是血迹,都是这个人用头撞的,直直把墙体撞了一个凹槽。   明月辉心底忐忑,她知晓司马沅的头硬,没想到硬成了铁头金刚。   她忙奔过去,一把揽住了她的郎君,“喂,有没有撞傻呀?”   那磕破了的额头首先映入她的眼帘,他真的满脸都是血,可是就算是这样,他熟悉的容颜已经让明月辉有一股落泪的冲动。   “诶,你醒醒,阿沅,你醒醒……”   她在记忆里过了十四年,已经有十四年没有见过他了。   如今重逢,那些委屈与别扭好似统统都不见了,只剩下一股恍如隔世之感。   就在明月辉柔软的摇晃中,扶着的人渐渐转醒。   他睁开了眼睛。   明月辉第一眼看见他眼睛的时候,她害怕得差点就此撒了手。   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闪烁着她不认识的,凶狠而陌生的光。   更为可怕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情意,那不像是一个人的眼睛,更像是一头猛虎,一匹狼,一头看见了诱人血肉的……狡诈的豹子。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不想说话,只想呼呼大睡,好困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江边一碗水、3525204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郝静 20瓶;一路繁花 10瓶;江边一碗水 5瓶;35252042 3瓶;壮壮哥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醒来   司马沅看着她, 那浑是血渍的脸上, 只留下一双沉沉的眼睛。   明月辉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阿沅,阿沅,你是清醒的吗?”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明月辉还是心怀忐忑。   司马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又示意她将他解开。   这样的司马沅很陌生, 不过明月辉听话地解开了绳子。   就在解开绳子的一瞬间,她被一阵冲力击倒了。   这个男人方才的冷静只是狡诈的伪装, 一旦挣脱了束缚,他会不顾一切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男人直直压了过来, 将她摁得到了粉墙之上,她后脑勺一疼,差点晕了过去,“嗯——”   她嘤咛。   而男人听到这个声音,深深注视着她,仿佛她的声音是世界上最甘美的泉水, 他引首, 朝她嘴角啄了去。   甜甜的,软软的。   他有些食髓知味,又匆忙朝下面啄去。   啄到脖子的时候,被衣领阻碍了,男人眉头一皱,直接粗鲁地就伸手去撕。   这时他被一只小手阻止了, 那只软软的小手抚摸他的大手,就像秋天里的一汪清泉,抚慰他躁动的灵魂。   明月辉整个脑袋被震慑得晕晕乎乎的,她算是发现了,这个“司马沅”根本就没有灵魂,他就像被自己体内的**支配的空壳一般。   他想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抓住她,然后……吃了她!   怪不得系统说此药无可解,这和她之前中药的症状,实在太不同了。   可无论这具身体有没有他的灵魂,他都是司马沅啊……   她这辈子,避无可避的司马沅。   她这辈子,纠缠过怨过又心疼过的司马沅。   他们本是夫妻,夫妻走到同房这一步,终究无可避免。   而且她折寿一年到他面前,就是为了避免那个未来走向,他不会和不喜欢的人做那等事,她也是。   “阿沅,别撕我的衣服,等下我会羞的。”她忍着疼,牵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腰带上,“我教你解,好么?”   司马沅像是被她安抚了,顺着她的手,拉开了那一根带子……   ……   她以前想过,她把自己的身子当做最大的一个甜头,司马沅是一直追逐着她的兔子,她就是引诱在他前面的萝卜。   明月辉没有想到,自己和司马沅的第一次,会像是现在这样。   她就这样将自己交付给了他。   “阿沅,阿沅,咱们小点声,外面的人会听见的。”明月辉抹了一把他的脸颊,将他脸上的血污抹掉一些,露出原本清秀的样子。   少年本来哼哧哼哧的,听了这句话之后,遂也安静了下来。   可劲头却用得更大了。   一开始痛得惊人,很久很久都是疼得,因为正在动作的这个人毫无章法可言,他就像是最原始的动物,在她身上求得最为本能的需要。   他的动作很粗暴,一点也不怜惜她。   而她始终搂着他的脖子,轻抚着他的蝴蝶骨,用自己的温柔尽力地配合他,安抚他的情绪。   也不知是他舒服了,还是她的安抚有效了,他的动作规律了起来,渐渐开始感知她的感受了……   ……   ……   明月辉庆幸,直至司马沅最后精疲力尽地倒在她身上昏迷了过去,外面的守卫依旧没有发现里面的异样。   她不知该庆幸雏儿的又快又狠,还是该庆幸她的运气实在够好。   她挣扎着把他推开,本想站起来,可那腿实在是酸得厉害,又跌坐了下去。   明月辉咬着牙,抓起司马沅的衣服,给两个人楷干净了身子,又窸窸窣窣为两人都宽好了衣服。   房间里本来就放有被子,那床被子在这里很久了,有一些干燥的异味,明月辉没敢嫌弃,轻轻揭过,该在少年身上。   血迹楷干净,少年清秀俊朗的脸显山露水。   这一年,他将将要满十七岁,虽已经是个帝王了,却还是个没长成熟的少年。   明月辉用小拇指在他的轮廓上画了一圈,还有一些孩子气呢,比起明月辉在系统的屏幕里看到的五年后的司马沅差远了。那时候的司马沅有种灵魂中印刻的孤独,同样,那一张面孔上,也是逼人的英俊。   他的呼吸已经没有了方才粗重,若不是衣服上的污迹,真不知他方才那如猛兽般的模样。   明月辉思及此处,脏兮兮的俏脸一红,躺到了他身边。   她累极了,一点力气也没有。   【真亏啊……】明月辉想。   明明是折寿一年,才换来一天,她现在就困得不行,再也撑不住了。   “小崽子,就是因为你!”明月辉又轻又狠地道。用手戳了戳他柔软的脸颊。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方才……   明月辉瞧了一眼旁边两人的战场,羞得一头钻进了被子里,“以后你可不能这般对我了……或许,你醒了之后,就不会记得了吧。”   头蹭了蹭他清瘦却结实的胳膊,安安心心地贴在上面靠着,“其他人也都别发现才好,不然我得怎么做人啊……”   她想着,阿奴哥哥应该会来救司马沅吧。   阿奴哥哥……明月辉按捺下心中涌起的那股情绪,晃眼间十年了,不知她回到过去究竟有没有改变命运。   阿奴哥哥到底有没有按照她的约定,喝最好的酒,睡最美的女人,过最精彩的人生呢?   这次他有没有和兰蕴之在一起?   韩知大叔还好么?   好多好多的疑问,然而明月辉再也没有精力去遐想,她很困了,很困很困……   于是靠在司马沅的手臂上,渐渐闭上了眼睛,“诶,阿沅,下一次见你,你一定长得还要好看了吧?”   她最后咂了咂嘴。   ……   她所不知道的是,司马沅在她睡去后不久,就被屋外的声响吵醒了。   只听一名女子大喊,“你们休要过来!”   又是咻咻几枚羽箭的破空之音。   司马沅皱了皱眉,他方才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他梦见自己死在了洛水河畔,被一名奸细洞穿了胸口,死在了收复洛阳、报仇雪恨的路途中。   死的时候他后悔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吴王翎赶尽杀绝,一是因着他的皇后被吴王翎所害,变成了如活死人一般的存在;二来他遭人所辱,那种屈辱日日夜夜困扰着他。   而第三嘛,那便是在前两者日日夜夜囚困着他之际,他为了排解这般难缠的情绪,投身到了权力的掌控之中。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随着他南征北战,他手中握有的实权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那群曾经踩在他头顶的世家贵族,被他七七八八屠杀了干净。   这样的感觉,真是——畅快至极。   这样的畅快令他短暂地忘记了他的孤独、他的屈辱,他便不断地以追杀吴王翎为借口,麻痹他肮脏的内心。   可就在他血流干净,快要断气的时候,他却后悔了。   在他眼前唯一浮现出的,是一座老旧的宫殿,那里有着长长的台阶。   台阶最上面,立着一名宫女。   那名宫女的脸,他很熟悉。   那名宫女提着裙子跑向他,“陛下,陛下,您真的不去见娘娘吗?”   他开始后悔他的转身离去了,陈凉真那乌鸦嘴到底一语成谶,他没有见到他的皇后的最后一面。   天知道,他多想见她啊。   又是想见她,又是怕见她。   这些年来,他与很多女人夜夜欢好,却从未碰过她。   他当她是天边不染纤尘的仙子,而他,则是无间路上拖泥带水的小鬼,别说触碰,就连看上一眼都是亵渎。   可他,真的好想好想见她啊……   司马沅回忆着那个匪夷所思的梦境,那样浓重的情感压着他,快要把他压弯了。   他一动,忽而感觉到肩膀之上有个脑袋。   霎时间,梦中令他日日夜夜恶心不已的场景浮现了在他的脑海里。   梦里面,围猎场中他醒来,旁边睡着的,便是不着一缕的王薰。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竟敢——   【难道那个梦是真的?】   司马沅心中燃起一股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绝望与羞辱纠缠的愤懑之情,他要杀了这个女人,他要杀了她,他绝对要杀了她!   这般想着,一个反手,扼住了身边人的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去睡啦,好困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ngel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醒来2   他用的劲儿很大, 那人的脖颈很细, 就算他再怎么用力,她也悄无声息。   司马沅察觉到了奇怪,扯开了被子, 一张丽颜显现了出来。   那女郎好生可怜的样子,已经被他扼得面色涨红了, 一双秀眉紧紧皱着, 仿佛在做一个很可怕的梦。   他赶紧放开手,她的脖颈上已出现一道刺目红痕。   少年一下子变惊惶了起来, 间心像被一个根针戳刺过那样痛,“阿辉, 阿辉?”   他傻傻地叫了两声。   他的阿辉没有醒,更没有应。她的脖颈上,除了那道红痕以外,还有一些青青紫紫的奇怪痕迹。   司马沅心头慌张,忙把她搂在怀里,查看那些痕迹。   就在他怀抱那副娇软躯体的同时, 他脑袋一疼, 一些匪夷所思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   那都是一个少年与一名女郎的画面,那少年是他,那真真切切让人难以忘怀,又令人回味无穷的感受,也是出自于他。   画面里——   他将她摁进墙角。   他解开了她的衣带。   他急不可耐地挤了进去。   他那样激烈又凶猛地朝她索取……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画面, 司马沅是自卑的,明明那种感觉还残留在身体里,可他的理智却还是战战兢兢地不肯相信。   他瞟了一眼她的衣带,轻轻顺着记忆,探到了她的裙中……   手指一阵嫩滑水光,那是真的,是他留在她身体里的痕迹。   司马沅心中又是一阵澎湃之意,那些画面,一遍又一遍在他脑子里过着,他喉头发紧,心如擂鼓,他和她……他和她……已经有了真正的肌肤之亲。   而且她是自愿的,她心甘情愿地做他的解药。   这一次不是王薰,是她,是每次在危难关头,都会来拯救他的她。   这般想着,司马沅掌着明月辉的后脑勺,更深地将她揽进怀里,激动得差点失语,“阿辉……阿辉……吾之妻……”   她是少年无间地狱中的救赎,而少年,是她最忠实的信徒。   但要是明月辉见到这个二愣子在如此紧要关头还在抱着她的躯体摇尾巴,肯定会气得直接跳起来。   外有陆采薇苦苦抵挡发现不对意图闯进的守军,内有明月辉深受重伤昏迷不醒,然而二楞子此刻,还沉浸在明月辉彻底属于他的兴奋与感动之中。   但是很快——   司马沅发现了不对。   他伸出掌着明月辉后脑勺的手掌,上面腻得惊人,暗红色的血液混着粉墙的灰,沾染了他一手。   “阿辉?阿辉?”   “你别吓我啊……”   “你别吓我了……”   他的心被抬起来了,下一秒,又被人狠狠摔了下去,摔到了看不见底的深渊里。   那场噩梦里,也是这样发展的,除了梦里把他给睡了的,是那他恨不得其死千万遍的王薰,而现实中换成了明月辉以外。   噩梦里,明月辉被丢弃在屋子之外,头部严重受损。   御医说她头部原本有两根针,这两根针插进去的时候,差点就去了命。亏得她福大命大活了下来,却又被吴王翎的人以取乐为目的拔了一根下来。   插上容易,拔下来难。   何况那根极粗的针在明月辉头顶几乎存在了十年以上,早已融入了血肉,与头骨连为了一体。   若是想要取下,哪怕就是平楚老人也不敢保证无事,况且这般突如其然地,以极其粗鄙的方式狠狠扯掉,明月辉脑内的血液混着脑浆一并被带了出来,若是一般人,早已当场毙命了。   御医只告诉司马沅,皇后就算是活着,至此之后,也只能做个活死人了。   司马沅阖眼,抓取着自己在梦中所得到的信息,他薄薄的眼皮不断抖动,匆匆五年,就好像在他的双眼前流过。   片刻之后,他猛然睁眼!   眼中沉沉的光华,好似已经不是一个少年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替明月辉理好头发,又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后,轻轻放下了她。   有一件事,他必须去做。   ……   ……   陆采薇只能守着几个家人子的身体,其他人她护不了,也没法护。   囊里的弓箭已经射完了,这些侍卫的数量太多了,前面几个被明月辉留下的毒药毒死了,后面的她用箭囊里的其他药解决了一些,弓箭也只是起了震慑作用。   “你别过来,你要作甚?!”陆采薇手上还有最后一点毒药,那些侍卫正把自己的人往外拖,吴王翎和那黑衣人是首先被送出去的,随后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现在,那些人还要抓几个家人子做威胁。   侍卫的刀尖对准了陆采薇,眼看就要刺下去了。   就在那一刻,一柄钢刀直直刺穿了黑衣人的胸口,刀口锋利,闪烁血光,刀尖正对陆采薇的鼻梁。   陆采薇呆愣愣抬首,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少年。   门口白日的光洒在他英俊清秀的面容上,他的神情肃然,气质刚毅,只一眼,教人肝胆欲裂。   随后少年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屋中的几个侍卫,其他人见势不对,早已跑出了老远了。   “不追吗?”陆采薇额头全是汗,仰头望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随意踢了一脚,脚前方昏迷着的王薰,眼底浑是阴鸷光芒,那群人带走了吴王翎,在记忆里,他曾穷尽一生去追杀的这个吴王翎。   不过这一次,少年的目光越发深沉,“孤自有安排,孤这一次,会让他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着,他手臂一撑,从护腕中抽出一个小筒,行至门口,对着天空一放,白日里,一阵璀璨金芒。   霎时之间,满山遍野的南羽军旗立了起来。   司马沅眺望那自以为跑远了的一群宵小,心中渐渐勾勒出一幅未来宏图,嘴角亦勾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弧度。   ……   这个史称王翎之乱的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以王裳为首的各个涉事之人被缉拿归案,吴王翎手下也全部落网,只剩下部分亲信拼了命护着吴王翎逃出生天。   黑黝黝的暗室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暗室中间摆了一个水缸,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水缸中冒出了一颗人头。   司马沅就大马金刀地坐在水缸对面的木凳上,周围围了两名亲信,他转动着扳指,慢条斯理地对水缸中的人说,“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吗?”   水缸中的人迷迷糊糊睁眼,那模样,正是当日把明月辉脑后针的黑衣人。   “你……你……畜生……”那黑衣人虚弱得很,又不可能立即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司马沅追到了他之后,将他的四肢斩了,泡在水缸里,每日在他身体里插一根比筷子细不了多少的钢针,就这样缓慢地折磨着他,又告知他的家人在自己手上,教他受了再大的折磨也不敢自杀。   “吴王会杀回来的……他会为我们报仇的,而等小儿……等着死吧……”那人心里唯一的寄托与快慰,就是吴王翎逃走了,这皇帝小儿在建康尚有世家掣肘,怎么能跟在蜀中做山大王的庞家相提并论?!   司马沅似笑非笑地听他吼完,一双沉沉的眼看向他,看得他头皮发麻。   “你说那吴王翎?”司马沅转了一圈扳指,“孤如若不放他走,谁会给孤一个完美的攻占蜀中的理由?”   那一双眼,沉沉的冒着火光,是通天大火,可以燃尽世间的一切。   他说的语气,那样轻松笃定,好像捏死吴王翎,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孤还要感谢他,给了孤一个肃清内乱,外御强敌的机会。”   “而孤,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那黑衣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司马沅说的都是真的。   而司马沅来此,正是要以这句话来彻底摧毁他的希望,司马沅就是一个恶魔,黑衣人痛苦地低吼起来,他正是想要看到黑衣人此时此刻断绝了希望的表情。   他以此为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姑姑家了,然后有小哥哥约我……   小哥哥约狗子,狗子一定要去的鸭,就咕咕咕了……   狗子保证,今日双更,狗子继续写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郝静 10瓶;冰 7瓶;最佳谋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两年后   明月辉睡了两年时间, 其实两年很快, 系统只是让她在虚空里待了一小会儿。   她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不对的——   身体想被碾碎了好几遍那样痛,浑身酸软无比, 她掀开了薄薄的眼皮:“人……有人吗……”   喉咙火辣辣地疼。   她需要水,需要那珍贵的清水来滋润她的喉咙。   只听“哐当”一声, 不远处银盆坠落。   “娘娘, 娘娘,您醒了!!!”   一个惊惊慌慌, 又熟悉亲切的声音。   明月辉嘴角不自觉一勾,凉真啊, 她的好凉真。   陈凉真把水送过来的时候,明月辉一直盯着陈凉真的脸看,还好还好,没有像系统屏幕里那般苍老。   还是一个少女的脸庞,甜甜美美的,比前两年张开了些, 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 美得让人忍不住赞叹。   她家凉真不愧是狗儿子后宫前几名的存在,颜值就是高。   明月辉边喝水,边瞧着凉真的模样,凉真还比之前胖了点,可真好呀……   “殿下,您……您……还好吧?”陈凉真泪眼汪汪的, 见明月辉自从醒来,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又是兴奋,又是害羞。   她捂着灼热的脸颊,娇声道,“您……您……盯着人家干嘛呀……”   那声音,比黄莺儿还娇嫩。   “本宫就看看,咱们家凉真长漂亮没有。”明月辉哑着嗓子道。   陈凉真差点就哽咽起来了,她觉得这就是一场美梦,昏迷不醒两年的殿下醒来了,还一醒来就夸她,就算让她此时此刻死了也愿意!   明月辉喝完了水,又将碗递了过去,“凉真,再来一碗吧。”   她实在是太渴了。   递碗的时候,明月辉下意识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腕,比起以前的瘦而不柴,现在简直骨瘦如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那手腕,都不是正常人的手腕了,当真是……难看至极。   这就是睡了两年的后果,明月辉都不知道,这两年来,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挥动了一下手臂,她穿着的纯白色丝绸内衫随风飘动,内衫掀开之处,都是活动的骨架。   明月辉不忍再看下去。   她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一定颧骨突出,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丑死了。   她想,这还只是两年,若是她睡个五年,到底成了什么一副鬼样子了?!   这般想着,陈凉真又屁颠屁颠端了一碗水来,本来明月辉醒了,身为显阳宫的大宫女,陈凉真理应第一个通知陛下,再唤来太医的。   可这傻丫头实在是被明月辉的“美色”所迷,现在已经晕头转向,只听明月辉差遣了。   她端好了水,小心翼翼递与明月辉。   明月辉伸手接过,“凉真,这两年,我是如何活下来的?”   凉真听着明月辉对着她时候的自称,又转化为了“我”,心底又是一阵欢喜,甜滋滋的,跟蜜一般,“殿下……是殿下的师父平楚老人前来,送了一些龟息丸,可以勉强维持殿下的安康。”   原来如此。   明月辉就说,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就在她接碗的时候,手臂带动的衣服褶皱,不小心碰到了胸口,一阵刺痛。   明月辉下意识低下头来,这是一件很丧的白色内衫,她一低头,便看见了自己胸前的骨架。   直直往下,她可以看到自己衣衫之内的春光。   比预想中的有波澜,不愧是平楚老人动过的地方,说是男人越开发,这地方就越有味道。   明月辉发现自己的波澜有些不同寻常的肿,而且端口的地方,分明是别人给咬破了。   流过血,还结了痂。   谁他妈会咬她那个地方?!!!!   明月辉垂死病中惊坐起,甚至还隐隐约约看到自己有些隐秘地方还存在一些青青紫紫的可疑痕迹,她甚至还想检查一下自己大腿酸不酸,还有……   还有那隐秘之处,是不是被……明月辉不敢再想下去了,这种事越想越禽兽。   真是禽兽啊,她都这样了,居然还有人对她做这种事。   “我没生孩子吧?”明月辉突然抬起头,兀楞楞地问了句。   “啊?”陈凉真呆了呆,完全没想到明月辉为啥会这般问,一下子接不上茬。   “本宫生过孩子没有?!”明月辉再重复了一句。   “自……是没有的。”陈凉真从善如流。   明月辉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为啥,刚刚突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本小说,里面也是女主角昏迷了几年,昏迷前她还是一个少女,醒来过后发现孩子都生了几个了。   是的,就是男主那只禽兽做的。   而以明月辉现在的情形来看,她遇到禽兽男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毕竟司马沅那小畜生,就是个全自动小马达,以前他俩还没闹矛盾的时候,便想方设法地在她身边笃笃笃……   明月辉正想着,却没想到,陈凉真接下来的话,还要更加地丧失。   “平楚老人曾给殿下服了一种药物,说是这种药物会致使在一段时期内不孕,还说若是殿下醒了,喝了水吃了饭,这种药物自然就代谢走了,自然而然又能轻易有孕了。”陈凉真回忆着,虽然她不懂,为何平楚老人要给殿下服用这种药,不过她还是一五一十说了。   明月辉这下连假笑都假笑不出来了,连她师父也猜到了,并且做好了准备。   幸好师父猜到了,她才没生出一堆数据来。   明月辉心有余悸地抚了一下胸口,可是抚就痛得她龇牙咧嘴,【妈的,这个男主……】   “陛下,常来看我吗?”明月辉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陈凉真一听自称又换成了“我”,心头又是一喜,“陛下可宝贝娘娘了,就算政务再如何繁忙,每日都会来看娘娘。”   “而且,而且……”陈凉真说着,小脸一红。   “你说呀?”明月辉见此情景,有种不好的预想。   “殿下每日都需净身,陛下都不会假他人之手的。”陈凉真还是个少女,这种话题真的很不好意思开口,“每日陛下都会为娘娘擦身子,后宫的人,都说陛下视娘娘若珍宝呢。”   说得明月辉小脸也是一红,这可不是看过摸过的问题了,是每日她身体的每一处,都会被他抚遍、擦遍。   甚至连衣服都是那小畜生换得。   这就怪不得了,明月辉咬牙切齿,“司马沅在哪里,叫他过来!”   “陛下……陛下还在早朝。”陈凉真提醒道。   明月辉才见那天光熹微,原来自己是在清晨醒来的。   她本来已经笃定了凶手是司马沅了,突然福至心灵地又划过了一个身影。   便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道,“在我昏睡期间,还有没有其他人,来看过我?”   陈凉真听后一笑,“沈……沈大哥,也常常来看殿下。”   原是沈南风为司马沅肱股之臣,与司马沅共谋大业,司马沅也相应地,允许沈南风自由出入内殿。   明月辉已经有好久好久没见到她的阿奴哥哥了,她蓦然间有个想法,【不会是阿奴哥哥吧……】   可想想又觉得可笑,她的阿奴哥哥怎会如此禽兽呢。   可是她看的那本,女主昏睡之前是少女,睡醒了孩子都生了的奇书里,男主还真就是女主她哥了。   这该死的骨科。   而且她和阿奴哥哥,还真不是骨科,少了一层法律、道德和社会主义的约束。   “沈大哥来白天的时候,会来陪您说说话,都是规规矩矩的,说两句便走了。”陈凉真补充道。   明月辉本来松了口气,可这句话仔细琢磨了又不对,总觉得话外有话。   “白天的时候?意思是清河王晚上……”明月辉有点难以置信。   陈凉真小脸卡白,像是知晓自己一不小心泄露了什么秘密一般,使劲摇头。   那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越摇越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老是说,不说便出去,一辈子别踏进显阳宫的门!”明月辉威胁她。   陈凉真害怕得抖了几抖,小身子干脆坐到了床沿上,一双小手拉着明月辉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求她,“殿下殿下,凉真不是故意的啊!”   “是凉真有一次起夜,便见着了沈大哥从您房间出来,沈大哥还威胁我,说不要说出去。”   明月辉眼神一冷,斜了过来,“他没对我做什么吧?”   陈凉真的脑袋又开始摇拨浪鼓了,“怎么会?!怎么可能?!”   “沈大哥可是个君子!!”   陈凉真不知吃了沈南风多少**药,定是要帮沈南风说话的样子,“沈大哥说了,是因殿下身体撑不下去了,沈大哥才晚上来为殿下传功。”   陈凉真努力为沈南风争辩着。   “好嘛,我信了。”明月辉不欲与脑残粉争辩,【我信了他的邪!】   这家伙坏得很!   鬼知道每天晚上用什么东西给她传功,到底是那两个手掌,还是下面的……她不愿再继续龌龊地想下去了。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了,或许他也有了他的归宿。   那一段记忆,就像是刻骨铭心的初恋。   十年之后,她阴错阳差有了丈夫,她也希望他能够看开一点。   “这几年,阿奴……哦不,沈大哥,还好么?”明月辉抬眸。   “兰姐姐把他照顾得很好。”   明月辉:“???”   兰姐姐。   难道她真的改变了历史,兰蕴之还活着……难道她和阿奴哥哥已经……   陈凉真见明月辉如此惊异,遂解释道,“兰姐姐,兰蕴之,是清河王府的管家呀。”   “殿下,有时候凉真真羡慕沈家的感情,他们遂无血缘关系,却亲似一家……”   明月辉渐渐从陈凉真口中察觉出现在历史和过去的差异之处,历史只是稍稍偏移了一点,又好似是一样的。   兰蕴之和韩知在她昏迷以前都是没有出场过的。   据陈凉真说,韩知大叔在贺大娘来了建康后不久,处理完了幽州的事情,便赶过来与她相聚。   而兰蕴之,则是明月辉昏迷了一年过后,才过来了建康。   这十年来,兰蕴之去过很多地方。   她曾经浪迹天涯,去到很多偏远村落为孩子们教书。   她曾遇到过一个真心待他的汉子,那个汉子很喜欢很喜欢她,甚至愿意把心都掏给她。   于是兰蕴之嫁给了这名汉子,两人一同在西凉边境生活。   好景不长,西凉敌寇入侵,那汉子为保卫那个村子而亡。   兰蕴之本来怀了孕,拼死逃了出来。   她本来逃不掉的,那女人的双脚怎会抵得过西凉人得铁骑?沈南风正巧得了消息,快马加鞭地前来救她。   她得救了,可那孩子却在颠簸中胎死腹中。   又过了几年,兰蕴之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又不告而别地继续了自己的脚步。   她生存的意义变为了传播她所知晓的知识,她每到一个地方,便是那里远近闻名的女先生。   她爱每一个孩子,就像她未出世的孩子一般。   兰蕴之在一年以前回来,她刚好结束了一段旅途,觉得累了,便归家了。   清河王府便是她的家。   “哎,如果沈大哥能与兰姐姐在一起便好了。”陈凉真感叹,两个都是失去挚爱的可怜人,为何不能走到一起呢,“沈大哥等的人,明明已经不会回来了……”   明月辉心底一凉,是真的,兰蕴之真的很好。   她甚至希望兰蕴之和阿奴哥哥在一起那样阿奴哥哥就有伴了,不会再孤单了。   ……   陈凉真去通知了司马沅,在司马沅下朝赶来期间,明月辉被扶着做到绣凳上,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碗粳米粥。   陈凉真侍立旁边,用银筷小心翼翼为她挑着下饭的葱油藕丁。   “还有……”陈凉真忽而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明月辉想要狼吞虎咽,又怕自己的胃承受不住,只好慢吞吞地吃着。   “其实,谢公也会每日来为娘娘守七星灯。”   谢公……谢如卿。   妈了个巴子,原来三个男人,都是有嫌疑的。   然而明月辉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不由放下了筷子,她有吃不下去了。   她还隐约回想得起,她被插入第一根针前,在树影背后听到的他爽朗的笑声。   那是比阿奴哥哥更令她愧疚的所在,就算记不得了,那个人就是这么一提起,她的心也不自觉地揪起。   头顶的那根针,封着她对那个人的记忆,也是他俩所有孽债的根源。   “谢公会守个毛的七星灯!”明月辉嘟囔了一声,不自觉地用筷子搅动粳米粥。   明月辉是在平楚先生那里学过奇门八卦的,其中也有关于七星灯的一项。   七星灯阵乃改变命格,延续寿命的一类阵法,平楚老人说过,这种阵法很是邪门,仅仅只是让她知晓一下名字,并不打算让她了解修炼。   她隐隐约约觉得,谢公肯定也不会太了解这种邪门的东西。   “娘娘自昏睡过后,身子日渐虚弱,就算有龟息药丸,也无法维持下去。”陈凉真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是要说了。   明月辉转过头来,她想听,又不敢听,她有种感觉,陈凉真的话会影响她以后的一生。   “你说。”明月湖吞了吞口水。   “此时平楚老人道,若想救娘娘,须有一个绝世命格之人,为娘娘守七星灯,把自己的命格转给娘娘。”   什么叫命格转给她?   明月辉眨了眨眼睛,努力抑制住内心的震惊,越是惊涛骇浪,她越是不会表现出来。   她知晓每个人都是有自己命格的,强行把一个人的命格转给另一个人,乃逆天而行。   若一个人没了命格,那他这个人注定命、不、久、已。   明月辉只考虑到自己折寿可以提前醒来,却没有想到,在系统之外,居然有人为了她能够安康地活下去,还要为她续命!   陈凉真说着,不由看着明月湖的脸色,见明月辉并没有说话,以为没事,就继续说了下去,“陛……陛下本想自己来的,可陛下的命格龙气太重,娘娘降不住……”   陈凉真本人虽医术高超,却并不知转让命格就是在转命,她就以为只是谢公从此与娘娘同命了而已。   “平楚老人道,必须命中带凤的人,命格才能与娘娘想通。”   “于是找遍东梁,只一人方行。”   明月辉知晓,那唯一的一人,即是——   谢、如、卿。   这般想着,那无波的面色一白,明月辉只觉喉头鲜甜,直直呕出一口鲜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狗子,瞎子是he,瞎子有现实向结局,各位瞎党放心。   狗子没鸽,狗子写到了五点多,抹眼泪……   狗子因为莫得存稿了,又要工作,在加上写得慢,最近更得有点……慢……   但狗子绝对不会鸽的,请大家相信狗子!!!   狗子这一章比较长,所以写得比较久……狗子不行了,今天大姨妈太痛了,狗子睡了,太难受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想要只汪 5瓶;angel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这章是甜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人, 明月辉最不想让他受伤的, 那一定是谢如卿。   明月辉潜意识里,谢如卿是她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她最怕最怕的就是欠谢如卿的人情了。   阿奴是哥哥, 是亲情与少女时期的欢喜交杂的感情,司马沅是丈夫, 是注定相扶相守, 责任与情|欲交织的情感——   而谢如卿呢?   是那种想也不敢想,连触碰都不敢触碰——她怕打开那个盒子, 那怕解开那段感情……   那惊心动魄的,就算是瞥一眼, 就会把她烧毁了的感情。   她注定赔不起,也偿不清。   明月辉呆愣愣坐着,再也没有了吃下去的胃口。   她那一口血可着实吓坏了陈凉真,陈凉真赶紧为她擦了嘴巴,又扶着她回了床上。   诊脉之后,小姑娘舒了一口气, “那口是淤血, 吐了也好,那份两年来积聚下的郁结也就去了。”   【淤血?】   明月辉半睁着眼睛想,那谢如卿,可不是她的淤血吗?   她躺了半天,想让自己不去想那个人,不被那份愧疚折磨, 于是摆过头,问正在指挥宫人收拾桌子的陈凉真道,“那些个家人子呢?”   陈凉真本来正在挥斥方遒的,一听这个话,立马乖乖巧巧回到了明月辉的床边。   “你说话啊,后来那些个家人子怎么了?”   陈凉真瞧了明月辉一眼,又乖乖顺顺地低下了头,“自王翎之乱后,王家被连坐,一蹶不振。其中王薰王家人子参与谋反,罪大恶极,处以凌迟。”   明月辉愣了愣,不懂陈凉真为何要扯到这上面来。   “行刑当日,陛下下令,邀所有家人子观看行刑。”陈凉真吞了吞口水。   明月辉听到这里,也吞了吞口水,她终于懂陈凉真为啥要说这一段话了。那些都是些娇滴滴的世家女郎啊,就算有一些是市井女子,也是市井中翘楚,平日里杀猪杀羊都少见,哪里还见过杀人?!   而且是把人片成了三千多片那种炙烤盛宴。   “那,这次行刑叫了【试人】吗?”明月辉把眼睛全睁开了。   【试人】,乃是前朝武帝发明的工种,这个职位一生就做一件事,这件事或许三四天做一次,或许三四个月做一次,或许三五年才做一次,其余时间俸禄照领,可以说是一个在现代人看来的超级肥差了。   可是这种【试人】注定一生孤独无依,但凡正常人是不愿意接触他们的,遑论正常的成婚生子,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试人】一生所做的一件事——那便是【试食人肉】。   在凌迟之时,被片起来的人肉经过炙烤,直接由【试人】表演在犯人及群众面前当场食下。   一是对犯人造成心理上的再一次打击,二是震慑在场百姓,三嘛……为了满足前朝武帝某种奇怪的癖好。   然而这种陋俗竟然一代代沿用了下来,直到司马沅这代。   陈凉真听后,似又想起了那日情景,不由得汗毛倒立。她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很多家人子当场就晕厥了,几乎全部人都吐了,大家半年多以来学的宫廷礼仪,早就忘道爪哇国去了。”   此事之后,泰半的人对皇宫及小皇帝产生了从生理到心理的深深恐惧,甚至在小皇帝前去探望她们之时,便有承受不住的家人子当场失常尿了裤子。   【好惨……】明月辉忍不住想。   她没有想到,司马沅的手段竟变得如此冷酷残忍,这种残忍不是**上的伤害,而是打着震慑名义的,心灵上的折磨。   她的司马沅,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直至择风院的考核结束,绝大多数的家人子几乎都是故意落选,恨不得离开这座吃人的宫廷,再也不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司马沅还是纳了几个人?”明月辉听出了画中之话。   “是有几名留下来了,但……”陈凉真正欲皆是。   “你不用说了。”明月辉一听还是有了后宫,便打断了陈凉真的话,翻了个身,“本宫想睡了,你下去吧……”   陈凉真还支支吾吾想要解释什么,可见明月辉不理她了,又不敢打扰道明月辉的清静,只要弓着身子退了回去。   明月辉悄悄咪咪打开了美人图鉴,发现这两年来,美人图鉴里的绝大多数美人都被点亮了。   而且这些美人的好感度都不低,很多都刷到了60点以上。   明月辉明白,这里面肯定有很多是司马沅的光环技能所致——只要司马沅表现得足够好,政绩刷的够高,民心所向,这边足以让绝大多数美人的好感度提高最高40点。   看来司马沅终究没按照系统所说的未来走向走,这一次,他没有乱杀他后宫里的美人,而是老老实实做了个好皇帝。   百姓们都足够爱他,所以美人们才心甘情愿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   明月辉一看这美人图鉴刷得这么好,她心里一阵欣慰,可欣慰之余,心底有个阀门一样的东西,却始终都是堵着的。   她承认,自己心底是有点不舒服的。   就在陈凉真说还留了几个家人子的那一刻,她心头突然就黑了一下,不想听到陈凉真再说什么了。   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对司马沅有种莫名其妙的独占欲。   可能从最初那一次误会他睡了裴浅开始萌芽的吧,她一边知晓司马沅睡后宫是理所应当的事,他越是睡后宫,她离开这个该死的游戏的几率就越高。   可一边,她又不希望他去睡其他人,她会不可遏制地难过、生气,乃至一蹶不振。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一点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的一步步靠近。   男人悄悄屏退了其他人,一步一步怀着急切又难以抑制的激动,走到了她的身后。   明月辉没有任何准备,被一双男人有力的手,深深揽在了怀里。   就在那一刻,她的心,莫名漏了半拍。   那是一具成熟男人的躯体,她甚至感觉得到隔着衣服的坚硬的肌肉,还有他身上的龙涎香气,令她一瞬间失了神,心好似一根毛笔,重重地沾了墨水,激荡起不可用语言叙述的涟漪。   下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赌气地推开他。   男人不放,抱得更紧了,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去蹭她的头发,“你好瘦。”   他说道。   那声音,比两年前更加醇厚了,也更加撩动她的心弦了。   明月辉蓦然间有种想法,她很想看看他的脸,他的脸相较于两年前到底有什么变化没有,“你不天天都看到么,有什么好看的?!”   很奇怪,她明明潜意识里想要拥抱他,一出口,却是要把他推开的话语,充满了怨怼和不忿。   矛盾体,她一遇见他,就成了一个奇怪的矛盾体。   司马沅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怀中,捻起她的秀发,轻轻嗅了嗅。   这是他昨日刚刚用皂角洗过的,迷人的香气,“你哪里都好看,哪里都好闻。我每天都看不够,好像新的一刻,你又与上一刻不同了。”   “阿辉,阿辉,我好想你啊……”说着,他的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肩头上。   他显然是收了力的,生怕稍微一点重量,就会把她那脆弱的皮包骨给压垮。   明月辉仰着脑袋,心想这段情话可真肉麻,指不定在哪个后宫身上实验过的。   这般想着,他又将她如同小孩一般提了起来,扭了个身,令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双手掐着她的腰,就这般令她与他对视着。   一张俊脸就这般映入了眼帘。   明月辉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他现在的面容——   他前两年那孩子气的轮廓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鬓若刀裁、鼻若悬胆又棱角分明的俊颜,特别是那双眼睛,像两汪沉沉的泉眼,又好似那泉水中跳跃着亘古不灭的火焰。   他的额头磕着她的额头,他朝她腼腆的笑,“我的阿辉。”   明月辉微微闭了眼,心底想着,暂时忘了其他人的不愉快吧,她也想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两人就这样额头碰着额头,歇了一会儿。   明月辉本来舒舒服服的,可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掐着她腰的手掌开始有些不老实地摩挲她的腰部,那掌心的温度灼热,暗示意味有些浓。   明月辉脸颊一点点红了起来,下意识去推他,“你做什么呀。”   “想你。”他唇角一勾,闭着眼轻笑了两声,大腿颠了颠她,令她不自觉滑向自己的根部,手又轻轻摩挲了两把。   两人中间有昭然若揭的火花撩过,就在明月辉“嘤咛”了一声,两人快要步入下一个阶段之际,门外响起了陈凉真嘹亮的传唤之声——   “陛下,太医院院正秦玄到了。”   两人尴尬地停住了动作,明月辉亦从方才意乱情迷的状态中清醒,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被男色祸害得差点中了招了。   她有些懊悔,又恼司马沅的放肆枉为,他明明有了后宫,还急不可耐地来祸祸方才苏醒的她,遂瞪了他一眼,“放开。”   “阿辉,别恼。”司马沅有些心虚,他确实是太心急了。   他老老实实地把她抱回了床上,又把怨气迁怒到了陈凉真和可怜的院正身上。   院正胆战心惊地为明月辉诊脉,他诊了多久,陛下就盯了他多久。   这让这可怜的院正有种感觉,只要他的丝线离开了娘娘的手腕,陛下立马就会让他脑袋搬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那种,司马沅成了男妖精的感觉……嗯,可是辉辉还是及时醒了过来。   小渣没有后宫,没有没有,辉辉误会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阿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刘昊然的甜甜甜 13瓶;郝静、江边一碗水 10瓶;白渊 5瓶;阿树、我想要只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这章超酸   院正啧啧称奇, 边诊边说, 娘娘的身体很健康,开一些滋补的药,将养一些时候就无事了。   明月辉一双星眼回望向司马沅, 光彩淋漓的,她有些兴奋。   司马沅也轻轻拽住了她另一只手, 下巴抵住头顶, “好了,便好。”   可院正的下一句话, 却将两人打入了深渊。   只是看似无意的一句感叹,那院正摸了摸胡子, 自言自语道,“老夫原是不信,世间还真有换命奇术,效果还如此神奇拔群。”   如果司马沅的眼睛能杀人,这位院正已经反复用各种死法去世一万遍了。   可惜他不能杀,他现在伪装的, 是一个明君。   而明月辉, 眼中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两个人都不说话,两个人紧拽着的手渐渐冷却了温度,他们都明白,两人中间横亘了什么…   他们皆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   用了晚饭以后, 司马沅说要带着明月辉散步。   这时候日头不那么晒了,正好饭后消食。   其实明月辉并没有走路,恢宏宫苑,蜿蜒回廊,他一路抱着她前行。   “阿沅,我会走。”   “连太阳都不禁晒,怎么走路?”   一路上,明月辉都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她没见过这么散步的,一路被人抱着,后面还有一群人跟着打伞盖。   其实也不是很晒,只是天边挂得有些烧红了的余晖而已,蔓延了整个天际,直直蔓延到了他们头顶。   她好久没晒太阳了,皮肤敏感,禁不得晒,就算这样薄薄的余晖,也烧得她脸颊红。   “你这样,不累吗?”明月辉拽着他的袖子。   他的阴影覆盖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抱着自己娘子,怎会累呢?”   说着,轻轻下引,一双沉沉的眼盯向她。   明月辉脸皮热了热,有些不好意思,便将脸埋到了他的胸前,听着他年轻而灼热的胸膛,发出一声响过一声的鸣奏。   真好听啊,她好想听一辈子。   她想,他们之间的温存真是太少了。两个人总是不断的误会、吵架、分离,她也总是受伤,时不时地一睡不醒。   如今他有了他的后宫,而她,欠着一个人一条命,一段情。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什么时候,两个人之间,才能真正单单纯纯的两个人呢?!   这一天他走了很久,走过长长的甬道,从东半殿走到西半殿,其实明月辉希望这条路更长一点。   再长一点。   走回去的时候,司马沅走出了一身汗,先行前往沐浴。   显阳宫的后殿,有一眼温泉,挺小的,没有太极殿旁边的大。   司马沅经由宫人更了衣,修长有力的双腿迈入水中,他屏退了宫人,一个人撑开双臂倚靠湖石旁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不久,他听闻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前来。   司马沅睁开眼,直直见到一双——瘦得只剩下骨头特别不健康的腿,那双腿在空气里瑟缩着,像一片飘零的叶子。   氤氲水雾中,就算那双腿不那么飘零,他已经喉头发干,大脑发直,内心激荡得不能自已。   “你来作甚?”他把他的眼睛从她的腿间拔开,别过脑袋,催使自己不要看。   那个同样瑟缩的声音,受惊的黄莺儿一般开口,“你,你平时要替我擦身子的。”   【所以,她就这样来了吗?】司马沅喉头发干,可下一秒他的理性控制了他。   “胡闹,回去!”他厉声道。   那人似乎顿了一下,可脚步却没有停止,“你白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这么做的。”   白日的时候,那院正还没来,他差点……差点就把她颠得坐到了他的那个上面了。   司马沅一想到这里,眼神晦暗,那时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院正,如果没有提到那个人……   他是多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这般她就属于他了。   那他就不会让她背负一条人命,也不会让她去背负那份愧疚,而自己,必须去容忍那人肆无忌惮地……   他的拳头,越捏越紧。   冷不防,女郎已经走到了阶梯处,一步一步下了来。   她睡了两年,腿是软的,一不小心一个滑倒。   恰在那时,司马沅一把搂住了她。   她亮晶晶的眼睛在水雾里混是笑意,她的双腿在水中盘住了他。   她的胸口被擦了一下,那一处结痂的伤口,又冒出了点点血花。   是刺痛的,可她也是开心的。   她想通了,这个痕迹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了。   谁叫每天为她擦身子的是他,他占有欲这么强,怎么可能让其他的人碰她?!   这般想着,她娇羞地指了指那出血的地方,“你弄的,还疼得呢……”   司马沅的眼神一重,像要避开什么一般,转了眼神。   为了掩饰这个小动作,他拥了上去,用手楼主她的身子,以防湖石划伤了她的背部。   那一刻明月辉是错愕的,她有点痛恨起自己惊人的观察力。   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宁愿从没明白过。   【那个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事情?】明月辉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了。   那个人,那个人,风光霁月的那人,和光同尘的那人……   她想过司马沅,想过阿奴哥哥,却独独找不到理由去怀疑他。   是了是了,就在两年前,他便敢在司马沅面前,去拽她的手。   何况现在,她欠他的情,何止用拽一下手来偿还。   她从来知道,他要什么。   可她没想到,他居然用这样激进的方式,去得到她。   难道这才是他的本性吗   明月辉这般想着,忽然感受了一个物体,她惊异地抬眸,却对上了一双沉不见底的眼睛。   那双眼睛流淌着暗桥下深深的水,里面有耻辱,更多的是悲伤。   “我们都忘了,好不好?”明月辉看向他,搂住了他的脖子。   ……   ……   她是知道水里会很疼的,可没想到这么疼,疼得她都抽气。   “疼吗?”青年问道。   “你就不能认真点?”明月辉刺他。   接下来,又是无边无际的疼痛与欢喜。   最疼的时候,她用手指掐住他的肩胛骨,把他的皮肤都掐破了。   “诶。”司马沅突然喊她。   “嗯——”她的声音渐渐余韵十足。   趁她快活的时候,他轻轻吻了她的嘴角,“我没有后宫。”   “哦?”   “我真的没有后宫!”我只有你。   “没有功夫还这么好?”明月辉咯咯地调笑,“难道是在我身上练的?”   他的力又是一重,她说不出骚话来了。   两个人就好像第二日是世界末日一般快活,她其实由始至终都发现了,他从来没有咬过那块结了痂的地方。   那里像一块禁区,就好像被别人占领了,司马沅就不想去碰它了。   屋外的宫女脸的红红的,她们听到了皇后压抑的喊声,传遍了整个显阳宫。   ……   睡着之前,明月辉记得,司马沅还在为她晾头发。   “阿沅,你不睡么?”   明月辉转过头去,拉住司马沅的深衣,用一种乞求的语气道,“我明日醒来,第一眼定是要见到你,好不好?”   司马沅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看向她,点了点头。   可这个骗子,第二日待她醒来之际,身旁已经没有人了。   “骗子。”   她的腰特别酸痛,甚至有种还含存着异物感的错觉,她想她的脸一定现在还有红晕。   可是,这又怎样呢,他失约了,“骗子。”   他连在她身边醒来的勇气都没有吗?   正此时,陈凉真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明月辉瞧着她,只见她盈盈一福身,“奶奶姑娘,谢公递了牌子,说是要求见。”   【谢公……】明月辉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心想,这个时候总算是来了。   “陛下知道吗?”她撑起满身红痕的身子,朝陈凉真问道。   “陛下……知晓的。”   “是他要我见的吗?”明月辉又问。   “陛下说,见与不见,决定权在与娘娘您。”   明月辉听完,心头凉了一片,仿佛昨日的欢愉,都像他最后的挣扎一般。   今日司马沅逃也似的走了,因为那个人要来了。   明月辉有种感觉,那就是司马沅是自卑的,他潜意识里,明月辉会选谢如卿,而不是他。   可他为何会产生这般想法呢?   除了那换命一事,难道还有其他事吗?   明月辉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这里还有一根针,这针里到底封着怎样的记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睡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郝静、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你的小可爱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与谢相见   明月辉被人搀扶着, 歪歪扭扭地坐到了软塌上, 她理了理自己水红色的衣衫,确定没有乱后,挥了挥手, 让人传令下去。   熹微的光照在大殿上,她看到了一袂赭红色的衣角。   明月辉记得, 他很少穿红色, 在她的印象里,他总是一袭黄昏色的长袍, 一个人坐在芳华宫的院子里,那里有一洼小小的池塘, 他老神在在地躺在椅子上钓鱼。   那时的谢公,多么悠闲,多么淡泊。   如今的他,是她害的吗?   明月辉想到这里,已经失去了抬头的勇气,她不敢见到他。   仿佛见到了他, 那一腔愧疚就会爆发。   那潘多拉的魔盒就会打开, 里面盛放着第二根针的记忆,她不敢面对,也不敢回应的感情。   很少有男人穿红色的,可他穿着很好看。   无论是黄昏色的淡泊,还是赭红色的沉稳,只要瞥一袂衣角, 便知郎君绝色。   明月辉一点不敢看他的脸,直直地盯着他的衣角,他的靴子,走到她面前,直直向她跪拜了下去。   “使不得!”明月辉怎能让谢公跪她?   她手比脑子动得还快,连忙去扶,结果身子一歪,自己竟快从软塌上栽到下来,   谢如卿就这样一把扶住了她,她猛地抬头,便见他一张恍若天神的容颜。   世人皆说,谢公天下共主,有倾国之能。   不仅是他才智无双,身份尊贵,更是他那一张绝世容颜,令云帝肯倾覆整个国家,拱手与他。   他的脸,无论看几遍,还是那般好看。   谢如卿,是明月辉见过,最是好看的人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谢如卿本来接住了明月辉,心头跳得很厉害,他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   结果一眼下去,便见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痕。   他灰翅一般的羽睫眨了一下,光彩琉璃的眼珠子里,换上了讥讽与嘲弄的神情。   他伸出一只手,手指抚过她的脖颈,大拇指认真地摩挲红痕,似乎想要把它擦掉。   明月辉有些别扭,她想避,又避不开。   而更重要的事,摆在她面前。   她怔怔地看着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眼睛,“你眼睛好啦?”   “嗯。”他的声音醇厚又好听,克制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这双眼睛,可真好看啊。   是那水中的月亮,是那皇冠上的宝石,拨动着人最为脆弱的那根心弦。   可她不喜欢他眼底的恨,那样浓重,那样深刻。   看到的人,就算不认识他,也愿意为他报仇雪恨。   明月辉遗憾,这样的眼睛,如果只有清风霁月,该是多美。   如今也美,只是多了一味堕入泥沼的遗憾。   “怎么好的?”明月辉舔了舔唇,问道。   “陛下打下了蜀中,南风找到了药。”谢如卿回答。   明月辉微微垂了眼,“真好。”   谢如卿的手指,从脖颈滑到了脸颊,细细摩挲她现在的容颜。   瘦得惊人,可那股倔强与温柔,却从未变过。   “别以为我欠司马沅,我不欠他。若不是我与谢氏全力之协助,他掌不了实权,也攻不下蜀中。”谢如卿不想明月辉误会。   他谢如卿的眼睛,是用他的智谋与谢家的助力换来的,不关那小皇帝的事!   她明月辉从来不知道,当谢如卿知晓吴王翎一党对明月辉的所作所为之后,是有多恨,多愤怒。   他在显阳宫冒着大雨站了三天三夜,才得司马沅一次首肯,远远地临了她的床榻。   从此以后,他换上了严重的风湿,每到雨夜,疼得整夜都无法入眠。   可他心甘情愿,他离她近一点了,他听到她的呼吸了,这样,他便知足了。   接下来,他便要为她报仇了。   为此,他甘愿成为司马沅的剑,就算知晓他的利用之心,也心甘情愿为他掌权,为他扫荡蜀中。   他从头到尾,都不欠任何人。   他只欠他与她的一段情。   明月辉明明可以推开的,可她推不开,那浓重的情,浓重的恨,浓重的怨,包裹着她,就像他穿得赭红色的衣服,铺天盖地厚重的,血一样的红色,紧紧地包裹着她。   “我一直很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谢如卿道,“你比以前好看了,但好像,又从来没有变过。”   他说着,抬起她的下巴,一点点凑近。   明月辉慌张了,想推开他,可双手没有力气,两年的沉睡,就像是抽干了她一切的精力。   她无力得只能掉泪。   他看见了她眼睛里的盈盈泪痕,那一颗坚硬的心,蓦然就软了。   一把揩了她的泪水,只凑到她耳边,用那独特醇厚的声音说道,“我不会令你为难。”   言罢,一把抱起了她,走进内室。   宫人们随之将宫门关闭。   ……   关门后,一位好奇的宫人请教旁边正在侍弄花草的陈凉真,“姑姑,谢公又来替娘娘守灯来啦?”   他们都知守灯一说,每日谢公来,只需闭门,其他一概不管。   他们随时宫里的宫人,不过也都是人,好奇是避不了的。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陈凉真提尔面命的教导她的手下们。   关于换命,对外说的是,谢如卿每日闭关为明月辉守灯。   很多人以为,守灯,便是点着一盏灯就完了。   其实不然。   那灯是点在千里之外的哀牢山。   据平楚老人说,守灯之人,必要与被守之人手足相抵,日日都要有肌肤接触的。   一个人的命格非是简单能渡给另一个人的,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还要分几个阶段。   如今这阶段,陈凉真隐约记得,平楚老人说过,谢如卿还未将自己的命格完全渡给明月辉,他们如今命格是相连着的,有句话,叫做同生共死。   陈凉真一直不懂,为何渡命格要这般都肌肤之亲。   平楚老人当时叹了口气,除了真心爱那个人,谁肯把自己的命渡给另一个人呢?   无论是父母之爱,还是爱人之爱,这样的爱手足相抵,肌肤相亲是很正常的。   这样想着,陈凉真将一花枝剪歪了。   【谢公一定很喜欢很喜欢娘娘吧……】   她其实觉得,沈大哥也肯定喜欢娘娘,可沈大哥的爱跟谢公的不同。   沈大哥的爱是守候的,不愿娘娘为难的。   而谢公……谢公的爱与恨,都是世人难以企及的痛快。   他若是欢喜一个人,便一定一定,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更了……去睡了……有点短小……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想要只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谢公的情   谢如卿倒了一杯水, 明月辉坐在床上, 顺手便递给了她。   明月辉接过茶杯,抱着腿,举着臂, 安安静静地小啄起来,她的小脑袋一耸一耸的, 像一只穿着水红棉袄的花母鸡。   谢如卿摇了摇头, 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就不能给自己女人想一点美好的比喻。   他努力想了想, 他眼中最美好的小动物——那便是啾啾吧。   头已经秃完了的啾啾,连平楚老人生发水也拯救不回来的啾啾, 本来低着头啄着清水,可一见到他,不顾已经老态龙钟的身体,撒着小脚丫便跑了过了,求抚摸,求抱抱。   谢如卿的眼神, 一下子就柔和了、软化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她的头毛。   她感受到了他手掌的热度, 蓦然抬首,“怎么了?”   “像啾啾。”谢如卿道。   明月辉一愣,她哪里像啾啾了?!啾啾这么丑!!!   转念一想,那只啾啾,不看脑袋也挺可爱的,“啾啾好么?”   谢如卿脸色一沉, “啾啾死了,她死后不久,她的小老公们又找了新欢,还生了很多子子孙孙,把芳华宫的屋檐都占满了。”   “啾啾的尸体就埋在屋檐下面,她的灵魂便天天见着她的小老公与新人恩恩爱爱,真是好惨啊。”   明月辉想象着这个场景,水也喝不下去了,“确实,很惨。”   谢如卿转身,坐到了她面前,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瞎子还活着,却比它还惨,不是么?”   明月辉耸然一惊,却又避不开,下巴被他捏得热热的,又有点生疼,“你,你放开!”   “看着自己的妻子生生嫁做他人妇,与别人恩爱,身子留着别人的痕迹,你认为瞎子不比那只死鸟还惨吗?”谢如卿执拗地不放手,眼神倔强而绝望地盯着她。   盯得她愧疚,盯得她心中发慌,可瞬间她又找到了这句话的破绽。   【死鸟】,他刚刚说啾啾是【死鸟】。   要是啾啾真的死了,他才不会这般不敬的话语呢。   明月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了解他,了解他敢爱敢恨的内在,了解他心软又嘴硬的脾性,“你骗我。”   谢如卿:“……"   “啾啾没死对不对?”明月辉睁着眼问他。   谢如卿微微偏了头,像是赌气一般,“嗯,骗你的。”   其实主要是想类比一下,并非咒那死鸟真死。   他可羡慕啾啾了,就算啾啾变得再老了,再丑了,四只身强力壮又羽毛丰沛的小老公从来都不离不弃,前呼后拥地照顾着她。   他还没嫌明月辉丑了呢,怎么她就嫌弃他起来了,不要他起来了。   可是,这都不再重要了吧。   反正,这般苦苦等待没有尽头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想到这里,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啾啾老了,很老了,可她还活着。”   “瞎子觉得,她会陪瞎子最后一程的。”   说完,蓦蓦地瞧着窗外那一方天光。   明月辉心中愀然一紧,她慌乱地抓着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呢?谢如卿,我不许你乱说!”   她不许谢如卿乱说,在没见到谢如卿之前,她设想过千万种拒绝他的方法。   可真正见到了他,她才发现,她不忍心,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就算她没了记忆,她也知道,若是他不好了,这一定是世界上最不好的事情,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谢如卿送了禁锢她下巴的手,随手又收走了茶杯。   “喂,谢如卿,你听我说的话了吗?”明月辉转身,以手撑着身子,朝他低吼。   “啧啧,以前谢公谢公地叫,现在谢如卿谢如卿的喊,越是离你近点,你便越是不珍惜吧?”谢如卿放好了茶杯,一步步走了回来。   “你,你这是诡辩!”明月辉说不过他,她遇到谢如卿总是吃瘪的。   就像是司马沅遇到她,司马沅吃瘪。   她遇到谢如卿,她成了吃瘪的那一个。   这般想着,她气一不顺,差点就栽倒了。   谢如卿赶紧扶住了她,“身娇体软的娘娘,想要躺一会儿么?”   明月辉瞪了他一眼,【身娇体软下一句,不就是易推倒么……】   见他嘴角含着笑,越看越像只狐狸,可她力气小,被他就这样扶回了床榻,随后他也脱鞋上了床。   明月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共上了一个床榻了。   “你……你能下去么?”明月辉面色绯红,她直觉这是不好的。   可武力值在那里去了,她可打不过谢瞎子。   这般说着,谢如卿亦躺了下来,转过身子,一双湛然清目凝视着她。   “你,你要作甚?”明月辉赶紧别过脸去。   不是她定力不好,任谁近距离见了那张脸,那双眼睛,能顶得住的?   能不心如擂鼓,砰砰直跳的?   然而谢如卿的手臂已经揽过了她的腰,把她翻了过来。   “别怕,瞎子不碰你。”谢如卿温柔道。   说她,他的双腿,轻轻缠着她的腿。   明月辉眼睛跟刀一样瞪着他,还说不碰呢,这是啥,这是啥……   可谢如卿完全无视了她的眼神攻击,自顾自说道,“瞎子好累,想睡一会儿,陪陪瞎子可好?”   明月辉正想说,陪你麻批。   可她正在酝酿着脏话没有出口,引她入怀的男人当真闭了眼。   “诶,你——”明月辉语塞。   “喂,你——”明月辉戳了戳他的胸口。   她觉得这人可当真无理取闹,不由分说上了别人家的床,抱了别人家的妻子。   可若是她在那第二根针的记忆中,当真成过他的妻子,那他岂不是真的很惨……   明月辉觉得这人可真是无理取闹,   可她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的呼吸清清浅浅的,给人舒服的感觉。   这个人不打鼾,还挺好的。   明月辉不禁思绪偏飞,谁嫁给了他,夜里睡到他身边,还蛮好的。   他的身上,有股芳草的香味,不同于司马沅身上的龙涎香。   又好闻,又给人以安心的感觉,舒服到她也昏昏欲睡。   明月辉眼皮打颤,男人的怀抱就像是大鸟的羽翼,给了她安心的感觉。   就算胸前的伤口还在痛,而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也不那么慌乱和厌恶了。   不,她从来没厌恶过,她只是逃避。   逃避那段刻苦铭心的感情,逃避那段纠缠到灵魂的关系。   独留他一人,在泥沼里打滚。   明月辉摇摇脑袋,脑子涨涨的,不知为何,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   她总觉得,脑袋里还插着的,唯一的那根针有松动的痕迹。   真奇怪啊,难道是两根针联动着,这一根拔掉了,另外一根也……   明月辉想着,不知不觉闭了眼,脑袋的疼痛令她渐渐沉入了梦乡。   明月辉所不知道的是,有人在她睡着之后,苍白着脸醒了来——   其实,他方才便是在守灯,并不是想故意调戏她,还是作其他之事。   平楚老人说过,换命之术一旦开始,直至生命尽头才是结尾。   若中途中断,被换之人不但连旧的命格都不能维持,更甚即会当场殒命。   这种换命之术为逆天之行,若是失败了,那便要被苍天所察觉,那被换之人的运命就不止被换之前这般惨了,更是会在死后遭受无边刑罚,以惩戒其妄图欺骗上苍之罪。   所换命之术,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谢如卿捂着嘴咳了两声,捏住手中绣帕,又见袖口留了斑斑血迹,遂又将袖子往里掩了掩。   他朝那窝在手中的绣帕笑了笑,又撑开另一只手,手指画了一下她的眉毛。   “你真是……现在还睡得这么香。”青竹一般的郎君喃喃道。   他又专注地看了她一阵子,淡泊地笑了笑,睡得香是好事啊……   他不希望她像她一般,被无边的恨意与绝望缠绕,一夜一夜地睡不着。   卿今撒手一身轻,留我拖泥带水行。   ……   太极殿东阁,司马沅沉着脸,听着使臣的来报。   东梁秣马厉兵威胁周宋交出吴王翎,结果周满没有送吴王翎过来,反而送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质。   谢如卿很晚才步入东阁,一来,发现司马沅的脸臭得惊人,“方才从显阳宫出来,才晚了些时候,还望陛下恕罪。”   司马沅的脸已经不能再黑了,他扔了一个镇纸,屏退了其他人,“谢如卿,别以为孤不敢杀你!”   谢如卿躬身,“臣不需陛下动手。”   “好,很好。”司马沅气极反笑,“那这名人质,便也由不怕死的谢公处理吧。”   “她不也,是你曾经的女儿吗?”司马沅看向谢如卿,眼底闪着危险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更了,今晚可能还有,可能没有,反正狗子能写完就发~!这两天会多发两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你的小可爱啊~! 10瓶;绵绵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娇客来   司马沅原本秣马厉兵威胁周宋, 交出吴王翎。   这几年东梁坐拥鱼米之乡, 发展势头勇猛,先破蜀中,又荡西凉, 短短几年间,俨然南边一霸。   周宋却不一样, 它的前身是西梁, 本身已经千穿百孔了。   加上他的皇帝周满是强盗,是能窃国, 却不能治国的一代枭雄。   一定程度上,以前霸占江东的钱沃, 可能比周满在治国上更行。   东梁再也不是一群仓皇南逃的遗民,而是在司马沅麾下浑然大国的存在。虽如今的实力不能和周宋相比,却勇猛无比,就算真的打起来,粮草充沛又有长江天堑为护的东梁也不见得会输。   往大了面说,甚至还有几分赢面。   周满自是明白其中深浅, 就算他再狂傲, 也不会正面和气势汹汹的东梁硬扛。   他向东梁使节保证过会送来一名人质。   结果司马沅万万没想到,周满没有送来吴王翎,反而送来了一名娇客。   ……   此时司马沅躺在显阳宫的床上,旁边坐着刚刚沐浴完,正在梳头的明月辉。   “你说什么?”明月辉惊诧道,“安宁公主, 你说的是云帝的女儿,安宁公主?”   司马沅闭了眼睛,仰躺着点了点头。   “周满已经霸占了废帝,将她关进金丝笼里……”司马沅斟酌了下一句,“日夜亵玩。”   当初人人都以为,周满窃国是因为野心。   而后他囚禁了云帝,并且日日夜夜沉沦温柔乡,让人们终于明白,他窃国,只因一个叫做莫唤云的女人。   “两人连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即封为了太子,之前的那些孩子,周满管都不管。听说周满连后宫也不进了,独宠废帝,探子来报,废帝又有孕了。”   明月辉嘴角一抽,这也太能生了。   之前她和哀帝一直不生,和谢如卿也一直不生,和周满就一个一个往外蹦,这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明月辉一下子遐想到很远去了。   什么金丝笼啊,后宫独宠啊,虐恋相爱想杀啊,她想说这边东梁演的是后宫文,那边西梁就是p|o|p|o文了吧……   “啧,安宁这个便宜女儿,周满一定早就看不顺眼了吧。”司马沅在那里唠唠叨叨讲一些闲话。   在明月辉面前,他总是特别真实。   “啧,这人口味真重,那种老女人,又有什么好的。”   青年孩子气地说道,边说还边往明月辉这边瞟了一眼。   “你什么意思?”明月辉放下梳子。   “哪有我家原配好。”司马沅笑嘻嘻的,一只手指去勾她的裙角,在手指上挽了一个圈。   明月辉误会了,她还以为是他想逗她呢。   毕竟她的年龄也比司马沅大那么多。   其实有一点,司马沅想错了,安宁可不是周满的便宜女儿,而是他和云帝生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最宝贝,最喜爱的一个孩子。   原游戏里,周满对这个女儿宠爱至极,甚至到了全国甄选驸马,强抢民男来讨女儿欢心。   想让女儿也享受一下,坐拥后宫的快乐。   游戏里,司马沅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还是这个游戏v10大礼包的隐藏攻略角色。   其他攻略角色,比如袁皇后、薛快雪、陈凉真,都是游戏送的初始妃子。   像谢家的谢明路,王家的王雅,那是要冲五块钱,才能收集的特典妃。   而安宁公主呢。   是整个游戏的最巅峰,只有直充5万块的至尊vip,才能享受攻略这个妹妹的快感。   这是一种攻略杀母之仇女儿的异样感觉,男主司马沅从小是生活在冷宫里的野孩子,而安宁公主是高高在上的掌心宠,两个人可以说是火花十足。   反正这一段概括起来就是——难度超高、剧情超虐、妹子超美!   这是至尊vip才能开启的极品待遇。   明月辉想着,心中一阵激昂。   她已经好久没想起她银行账户上四舍五入的两个亿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一掷千金的壕啊!   游戏里安宁公主出场得比较后期了,她袁皇后都挂了还没出来,所以明月辉也没机会集邮过这个美人。   这一次居然剧情提前了这么多,她内心里冒出了一种渣男般的期待。   她媚眼一转,看司马沅的眼光,也有些不一样了,“阿沅阿沅,你过来,给你说一件事。”   司马沅很少见她像个小孩子一般地兴奋,她总是像个大姐姐一般,这样的她,有些玩乐,又有些新奇,司马沅不禁靠近。   明月辉凑近司马沅的耳廓,悄悄说,“告诉你一件皇家密辛。”   司马沅好笑地瞧了她一眼,她能告诉他什么皇家秘辛?   “那安宁公主可是周满的种,他不可能把安宁送过来的。”明月辉信誓旦旦地说。   司马沅听着,神色一变,撑起了身子。   “周满当年是个奴隶,云帝在成婚前夕,找来了周满,并与之苟|合。”明月辉嘴里说着司马沅不曾知晓的故事与传奇,“在发现自己已有身孕之后,毫不犹豫地命人【杀】了周满,弃尸荒野。”   司马沅渐渐瞪大了眼睛。   “所以,你是说周满是爱云帝呢,还是恨云帝呢?”明月辉悠悠道。   “你如何知晓?”司马沅撇头。   “吾师乃平楚老人,这世上没有平楚老人想到得知,又不能得到的情报。”明月辉老神在在地瞧了他一眼。   这个世界,就算有她明月辉不知道的事,也没有系统不知道的事。   司马沅也没管明月辉到底是如何知晓的,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内心激荡不已。   云帝云帝,那个说自己是野种,在他面前赐死了他生身母亲的女人。   分明她自己最宝贝的女儿,不也是与一个奴隶媾|和的野种么?!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将他、他的母亲玩弄于鼓掌之中,轻掷于万丈流言之下。   心中种种的难过、不忿与快慰交杂成了一体,司马沅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明月辉见司马沅神情非常不对,赶紧去捏他的手,“阿沅,不要被影响了,都过去了……”   “乖……都过去了。”   她心思何其剔透,当然知晓他的所思所想,她亦想到了那一年头一次见司马沅的场景,那间废旧制衣局,那个破旧丝绸里装的怪物一样的孩子,那一声失去母亲,幼狼一样的呼号。   司马沅痛苦地睁着眼睛。   明月辉轻轻地遮住他的眼皮,“都过去了,阿沅。”   “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对不起大家,最近状态不好,勉强维持更新,周五要去出差,去三天,先预告了来。   到时可能会很忙,不过之后会有调休,争取把更新补回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夜谈   两个人是分被子睡的, 睡到半夜的时候, 司马沅的手突然伸了过来。   他抚过她的腰,手伸进了深衣里。   “睡觉呢,累死了……”明月辉一日提心吊胆, 一点也不想再想昨日一样。   小狼狗精力旺盛,她却还没到如狼似虎的年纪。   司马沅眼神一暗, “是不是今日……”   他说到一半不说了, 心中堵了一个猜测,气呼呼地不好受。   明月辉转过眼, 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一只手指直接摁在他的嘴唇上, “没有。”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碰我。”   明月辉后来找陈凉真询问,才知道,谢如卿那翻作为,其实是在守灯。   然而今日不碰她,那明日呢,后日呢?   她胸口的伤口是不会骗人的, 谢如卿是一头随时会咬人的狮子, 他守在她身旁,迟早有一天会将她吃干抹净。   “阿沅,师父有没有说,如果我醒了……这守灯,能否断掉?”明月辉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何尝不知道,谢如卿就是想要把她架在火上烤。   他要把自己的命给她, 这样——   他就能让她每时每刻,都记着他,不能忘了他。   他就是那传说中的鸩毒,沾之即死,连死亡都无法摆脱。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她是喜欢司马沅的,那种心动令她坚定地想和司马沅在一起。   可谢如卿不让她安宁,让她只要想到他,就不得安生。   【这叫什么烂事儿啊】,明月辉想到这儿,心中不免烦躁。   头顶这三根针,让她的人生变得一团糟。   她跟阿奴哥哥青梅竹马,好不容易有在一起的机会。   云帝给她刺了第一根针,她的初恋洗白了。   她后来又认识了谢如卿,按谢如卿的说法,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一个人给她刺了第二根针,她刻骨铭心的第二段恋爱洗白了。   她想在哀牢山安安稳稳度日的时候,云帝派人来抢她了,师父又给她刺了第三根针……   这三根针,把她的前半生切割得七零八落,令她四面楚歌,里外不是人。   她怀疑,第二根针,也是云帝那厮刺进去的。   这女人跟她,是不是上辈子就有仇?   不然为何这女人每次都来破坏她的安宁,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断摧毁着她的生活。   听了明月辉的话后,司马沅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若是谢如卿那厮早说,我就不会答应了。”   那一句话中包含的愁苦,非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的。   【那厮……】   短短两年时间,谢如卿在司马沅嘴里的称呼,从恍若星辰的【谢公】,变为了恨不得狠狠吐槽的【那厮】。   明月辉嘴角抽了抽,若非被谢如卿坑得太惨,司马沅是不会这样称呼他以往敬若神明的谢如卿的。   明月辉看着有些生闷气的司马沅,心中突然冒出一种奇异的想法   ……   “诶,你说说,这两年到底过得怎么样?”明月辉掀了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   司马沅一想到这个话题,心塞不已,看了眼藻井,躺在床上呈了大字型。   “问你话呢!”明月辉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胸口。   两个人已经是夫妻了,再亲密的动作都有过的,这样的小动作,反而显得比那些负距离的身体接触,更加亲密而动人。   司马沅被戳得脸部绯红,偏了脑袋,嘟囔道,“被坑得不行。”   “这是怎的了?”   司马沅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悲痛地捂住脸。   这时明月辉才知晓,所谓的【后宫】,不过是拿寥寥几个家人子当摆设。   那几个家人子,司马沅只是封了位。   当时他年少无知,身旁又无明月辉相助,只得听取了谢如卿的意见,用来敕封这些家人子来堵世家的嘴。   结果后来他发现,封不封位,结果都差球不多。   这是谢如卿对司马沅的第一坑,初初让司马沅窥见了来自竞争对手大世界的恶意。   从此谢如卿热衷于给司马沅塞女人,攻占蜀中的时候,他甚至还想司马沅去纳了蜀中公主。   司马沅这才反应过来对手已经向他出招了。   他才不上谢如卿的当,之前封了位的几个女人,一概不睡,甚至还苦劝她们转业。   “转业是啥?”明月辉从他胸口拔出头来,撑着脸问他。   司马沅掰着手指认真道,“成为女官,或是朕给她们赐婚。”   明月辉不禁失声哑笑,他还真敢这么干啊……   “那有没有人转业成功呀?”   “有啊有啊。”司马沅边说边点着头,他似乎对这件事非常执着,“谢明仪赐婚了,程念韫本来也劝服了的,可问她有没有合适人选的时候,你猜她说什么?”   明月辉觉着好笑,便真的接口,“说什么?”   “她问能不能嫁给稚儿,见过狮子大开口的,没见过开得这么大的。”司马沅摇了摇头。   明月辉想起,程念韫游戏里一直追名逐利,是宫斗的一把好手。   原来她这辈子想要追寻爱情,想要的人……竟然是稚儿么……   “更可气的是,孤正准备为她另择他人,她便说自己不嫁了,若不能嫁稚儿,便终身不嫁,留在宫中当个女官。”   “她爱干嘛干嘛,孤管不了她。”司马沅赌气似地道。   明月辉认真看着司马沅,她很想说,青年这般为人安排后路的样子,像个八婆。   唐梦转业成了彤使女官,谢明路寻着好玩,也跟着她一起。   还有个陆茜,司马沅怎么劝也劝不住,她还总用一股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每次去她那儿坐,他浑身都会起鸡皮疙瘩。   “为啥会去她那里坐?”明月辉听着司马沅对家人子们的安排,揉着笑疼了的肚子。   他真是被谢如卿坑得操碎了心。   “劝她啊,万一你醒了,见了这些人不舒服怎么办?!”司马沅理所当然地说,直率中还带有一丝丝委屈,“万一这些人没有安置妥当,你又责怪我无情无义怎么办?”   明月辉听得高兴,两个人终于不相互折磨了。   关于家人子的问题,他已经成长到能够自己去一点一点地解决了。   可还有一个人萦绕在她心中。   游戏里害死袁皇后的女人,她穿过来之后,几度影响她命运的女人——   “那薛快雪呢?”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更了一点点,明天再更一点点……就像蜗牛向上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8章 安宁公主   “那薛快雪呢?”   司马沅瞧着藻井的花纹, 数了数上面的花纹, 才缓缓道,“她养过我,亦害过我。”   “我也曾用来救她, 我们恩怨相抵了。”   那一句话,仿佛往事都如过眼云烟,   “可她欠了一个人的债, 这是还不清的,用命也还不清。”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越皱越深。   所以他把这个女人放在水蓼院,看似与众不同, 实则立了靶子,又软禁于她。   他留着这个女人,以后可是有大用的。   ……   梓宣,梓宣……   他不会原谅任何一个伤害过梓宣的人。   司马沅一把抱住怀中的明月辉,蹭了蹭她的头发。   所谓守灯,原本司马沅可以抓一个蜀中或者西梁的皇后来完成的, 只要威逼利诱, 他不信无人答应。   况且女人为女人守灯,效果虽不似亲近之人这么好,可也是够用的。   可气的是,平楚老人与谢如卿居然联合起来骗他,令他误以为当时只有谢如卿一人可选。   司马沅生气又吃味地想,谢如卿可真行, 连平楚老人都给哄得舒舒服服的。   他好像从小就不如谢如卿吧,从小,她的眼神都是在那个骄傲又高高在上的少年身上的。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梓宣每次给他讲完课,都会有名少年坐在房顶,大声唤着她。   那名少年穿着威武又神气的劲装,有一张顶顶好看的脸,最重要的是,就算盘着腿不羁地坐着,那眉宇间也全是他不可企及的贵气。   “梓宣,你好了没有啊!”少年挥着手问。   “梓宣,你好慢呐!”少年撑着脸问。   “梓宣梓宣,山茶花都看了,我摘了好多来。”少年抱了大枝大枝的花束来。   梓宣泰半时间不理他,都认认真真教司马沅读书写字。   可就是那不经意地一瞥,那一个似嗔似怒的回眸,都比看上司马沅千千万万遍更加情深义重。   他好羡慕那个少年啊。   他当然知晓,那个少年便是现在的谢如卿。   那段日子,真是令人难忘啊,他一边深深依恋着梓宣,又一边嫉妒着那少年。   后来谢如卿一夜之间变成了云帝的皇夫,“梓宣”没有了温和的笑脸,“梓宣”再也没有教过他读书写字,也再没有一个少年坐在房顶,笑嘻嘻地看着他俩了。   谢如卿这些年来一直帮扶着他,为了避免被云帝发现,总是想一些千奇百怪地方式来帮他。   因为谢如卿对他的帮扶一旦被发现了,云帝不敢拿谢如卿怎么样,却能够用千万种方法折磨司马沅。   司马沅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却依然感激着谢公   就连薛快雪重病,也是谢公想办法,放他闯的明堂,利用与袁家的婚姻,送薛快雪出宫。   然而司马沅没想到,谢如卿更没想到,这一联姻,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送往了他的身边   这般想着,司马沅翻了身,将明月辉压在下面,“他该是肠子都悔青了,悔得日日呕血吧……”   自言自语地喟叹。   “你好像很不高兴?”明月辉也不知司马沅到底在想什么。   司马沅低下头,瞧着明月辉一张丽颜。   可能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悲悯吧……   “他是我的对手,他不幸,我应该高兴的。”司马沅说道。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他像一个卑劣地窃取者,深恩负尽地窃取了恩人的爱情。   可是……司马沅深深地吻了下去,手开始了动作。   “今天就一次好么……”明月辉抱着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征求意见。   “不好。”司马沅看向她。   “那……那最多两次。”明月辉咬着牙,勉力伸了两根手指。   她的手臂渐渐收紧,头极力仰起,承受着他勇猛的进攻。   ……   司马沅明白,这是他的机会,就算他是个卑劣者,他也是得到她了,不是么?   他这样想着,他一旦得到了机会,就不会放手的,他会用他的一生,护她周全,给她幸福,令她一生安稳无忧。   ……   人质入宫当天,就被送往了芳华院。   明月辉代表新皇室迎接这名娇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公主。   公主穿了一袭绿色的衣裙,戴了碧玉钗,走起路来,头上的小坠子摇摇晃晃。   她长得比实际年龄要小一点,一双丽质天成的脸,行止之间浑然天成的气度,真正的金枝玉叶。   安宁原本和风细雨地走了,抬头忽见谢如卿倚在门口,眼睛一亮,三步作两步地迎了上去——   “如卿哥哥,如卿哥哥!”她像个真正小女孩一般,朝谢如卿挥手。   金枝玉叶的一笑,何其动人。   “襄儿。”谢如卿很镇静,亦微笑着迎接她,丝毫不乱了礼仪。   他朝明月辉颔首,“司马襄,在下曾经的……继女。”   “襄儿过来。”谢如卿招手,司马襄果真乖乖巧巧地过了去,颇有敌意地瞧了明月辉一眼。   “这是你哥哥的皇后。”谢如卿介绍明月辉。   “喊一声。”他支使司马襄。   “嫂嫂。”司马襄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又转过头来,拉着谢如卿的袖子,“本宫来这儿,是找如卿哥哥的。”   谢如卿见外边繁华仪仗,与他这小院子格格不入,遂请司马襄进去详谈。   “如卿哥哥,她也要进来么?”司马襄询问谢如卿。   “你不能叫她,要叫做皇后娘娘。”谢如卿耐心地说,一边为明月辉开路。   “好的,皇后娘娘。”司马襄难得福了一下。   她这辈子可没对谁行过礼,可如今寄人篱下,她也应该拿出点姿态来的。   明月辉被晾了这么久,见这一福身,还颇为惊喜。   三人行至室内,早有阿言替他们端茶送水。   谢如卿邀一路舟车劳顿的安宁先喝了一杯水。   这才缓缓问道,“襄儿是何原因前来?”   司马襄抬头瞧了眼谢如卿平静的俊颜,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襄儿是来帮如卿哥哥的。”   “怎讲?”   “如卿哥哥自是知晓,用襄儿来威胁那狗皇帝,可比吴王翎好用多了。”司马襄也不顾明月辉在场,反正这个没有眼色的皇后听到就是听到了。   明月辉:“???”   这司马襄不是周满的亲生女儿吗?   周满对其他人残暴不仁,对她还是足够好的,至少她想要的,就连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   为何司马襄宁愿偷换人质,自己深入东梁的虎穴,也不愿在周宋继续过那一人之下的荣耀人生?   是为了她母亲?   还是为了眼前的谢如卿?   明月辉万万没有想到,司马襄的下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猜测。   “我司马襄食民之俸,便要尽民之事。既然他周满不配为帝,本宫自是愿意为百姓肝脑涂地,找寻明君。”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睡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9章 战争   明月辉没有想到, 安宁竟然是这样一种人。   小小的姑娘, 美艳无双的眉眼,带着倔强又坚定的神情。   “那狗皇帝,于内暴|政虐政、荒唐行径, 于外与北魏私通、割让土地,但凡有点良知之人, 也不会忍心看生灵涂炭。”她捏紧了手, 狠狠说道。   “试问这样的人,怎配为敌?!”   明月辉看着小姑娘义愤填膺的样子, 心里想,她肯定还不知道罢……这个她口中罪该万死的暴虐之徒, 竟然是她的身生父亲。   如果她知晓了之后,会怎么办呢?   明月辉只是想着,蓦然听到司马襄朝着她说了句,“听说你的夫君是个不错的。”   明月辉愣了愣,轻不可闻地点了点头,“是的。”   她没注意到, 谢如卿那黯了黯的眼神。   “我虽与这位皇帝哥哥不熟, 不过听说他亦如卿哥哥的高徒,我信如卿哥哥,自然也是信你们的。”小公主骄傲地说。   她回过头,眼神亮晶晶地瞧着谢如卿,“你们医好了如卿哥哥的眼睛,你们也自然是好人。”   骄傲的小公主还不知道, 他如卿哥哥的眼睛,是用自己的能力为代价才医好的。   “真好,太好了,以后啊,如卿哥哥又可以带着襄儿温书了。”司马襄充满依念地瞧着谢如卿,“又可以回到小时候了,真好啊……”   明月辉谈了这么久的恋爱,当然知晓,小公主的眼里,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意,相反,满满地孺慕之情。   “你与谢公很亲。”明月辉真心赞叹道。   “那是,本宫可是如卿哥哥带大的。”司马襄得意地道,“本宫读的每一本书,习的每一个字,都有如卿哥哥的教导。”   那时她年龄不大,面对突如其来的政变无法抵抗,只能随波逐流。   如今雏鸟的羽翼已经丰满,她迫不及待地飞到了她人生的信仰身边。   她一言一语,自有说不出的高洁,她高贵的品行,她渊博的学识,她正直的三观,明月辉渐渐意识到,这个姑娘,确实和她看到的任何一个都不同。   她浑身充满了只有v10至尊vip才能拥有的美好属性。   如果其他女人,都是各有缺陷的真实美人的话。   司马襄,就像是一个世界上最为美好的玻璃瓷器。   任何动荡与浩劫,也无法沾染她半分。   这样的美好,对于一生浸淫在生活与奔波的痛苦中的明月辉,是自愧弗如的,也是羡慕渴望的。   明月辉默默地退了出去,退出了少女与恩师的世界。   她觉得有些格格不入,那小小的芳华院,住着清风霁月一般的男子,这样的男子,适合同样品行高洁的女孩。   两个人谈论的话题,无关风月,而是心系苍生。   ……   ……   周满发现人质被掉包后,勃然大怒。   即派使臣,逼迫司马沅交出人来。   司马沅也超贱,直接来来往的密信中写,【周公之女,品之滋味过人。】   其实他压根连司马襄的人都没有见,他深恨莫唤云,恨屋及乌,也不喜她的女儿。   尤其是他知晓司马襄也是跟他一样,【野种】。   甚至司马襄连他都不如,他是真正的哀帝之子,而司马襄呢,她只是奴隶之女而已!   莫唤云,这个混淆血脉,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女人!   司马沅一想到这个女人,就恨得咬牙切齿,她杀了他母亲,封了阿辉的记忆,而且极有可能是下令让薛快雪李代桃僵的罪魁祸首。   就算她女儿因大义而来,他会善待她、感激她,却也不会因此而喜欢她。   这样的仇恨,是在骨髓里的,他的理智让他原谅,骨髓里的声音也不肯。   既然司马襄喜欢芳华院,他也乐得将其安置在芳华院,正好也让那个瞎子叙叙旧。就算司马沅与他有竞争关系,他也明白,瞎子……太孤独了。   瞎子最好的年华,都在后宫的方寸之地里面过了。   他为国为民的理想,他一飞冲天的抱负,包括他那原本两厢情愿的爱情,都在命运的摆布下统统失去。   如果说他还留下些什么,可能那就是这副残躯,与无边的岁月。   那周满听后,果然丧失了理智,他急着要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惜撕下了和谈的面具,强行出兵,驻守两国交接,一副要打过来的样子。   司马沅看到了密报,笑成了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长江天堑,无论是南边过北边,还是北边过南边,都难。   司马沅想打周宋,如果强行渡江,将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他只有引周宋来打他,利用长江天堑的优势,在实力并不如人的情况下,才有机会取胜!   羽翼尚未丰满的司马,只是凭着请君入瓮这一招,才能彻底打败周满!   ……   由于周满的宣战,整个东梁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如今东梁多少遗民,皆是深恨周满占领了他们的故乡,如今周宋主动向东梁开战,有多少人磨刀霍霍,主动参军,杀回故乡。   司马沅等的就是这一天。   ……   然而随着周宋的宣战,周宋那边渐渐起了一个流言。   说是周满是为了云帝之女,才挑起的战争,云帝之女与她母亲一样,是个天大的祸害。   只要留着莫家之血的女人,走到哪里,哪里便是灾祸。   此事传到了东梁,东梁无论平民亦或是世家,都要求司马沅交出司马襄。   其实这些人有所不知,无论是备战还是策略,司马襄都日夜为东梁操劳着,她有着很单纯的理想,便是大梁早日一统,天下太平。   可司马襄所做的事,并不为这些人知晓,他们只知她是妖女,她是罪恶的源头。   就算是静谧的芳华院,也抵挡不住人们的攻讦。   太初宫为两百多年前的老宫殿,本就破旧,防守也不甚森严。   经有义愤填膺的民众买通了宫人,前来暗杀司马襄。   当时司马襄正在抽出一张黄卷奋笔疾书,结果有人直直提了剑前来,阿言又恰巧不在,若不是谢如卿及时发现司马襄这条命就交代下去了。   可正因保护了司马襄,谢如卿的整条左臂,差点就被贯穿了。   事后,这几个豪杰并着宫人被严惩,刺了黥刑,被当街示众。   哪知这些人非但没有遭遇人们的白眼与唾骂,大街小巷的人,还把他们当英雄供奉着。   将养了半月之后,谢如卿为了护佑司马襄,主动请缨出战。   他说,若司马襄有罪,那他这个教司马襄良知与道义的人,更加有罪。   他愿意将功赎罪,以己之功,抵司马襄之罪。   司马沅答应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下章拔针。   狗子接下来三天都不会更了,去出差了……回来补更……   为啥出差不能更新呢?   因为是带着熊孩子上戏剧课……完全没时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8374876 20瓶;真是个小仙女哇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陷阱   明月辉这段时间一直对谢如卿避而不见。   她并不知晓蓦然中止守灯的后果, 只是不想再欠谢如卿了。   她欠谢如卿的已经太多了, 遑论一条性命,她自知陪不起,亦不敢招惹。   可是她不去招惹谢如卿, 凡尘俗事自会来招惹谢如卿。   明月辉清楚,司马沅所做的那些完美无懈的备战工作, 背后的军师都是谢如卿。   她曾悄悄地蹑足去偷偷看他, 发现他一直在研究两岸的舆图,司马襄则给他做一些辅助工作, 密报的斥候来了一拨又一拨,有时整整一天, 他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   行刺的豪杰潜进太初宫的时候,她正巧主持为东梁祈福的仪典。   得到消息后,她憋了憋气,忍住了迈往芳华院的脚步。   那夜司马沅在太极殿东阁处理了一夜的政务,明月辉则独自潜行,跳上了树, 正巧对着那一灯如豆的窗户。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往屋外送,她隐隐约约看见他半披了深衣的身影。   明月辉也不知道为何,那颗心愀然一痛。   她知道,她其实是不喜欢他的,她如今喜欢的人,在乎的人, 拥有的人都不是他。   可是好像是骨子里的感觉,或是某一段就算大脑忘记了,身体也无法忘记的记忆。   也不知是什么催促着她,从此以后的每一天,都会蹑足偷偷过来,隐匿在树丛间瞧上他一眼。   见他渐渐能下床了,见他有时能闻一闻窗台上种的花草,见老啾啾带着孩子们依偎在他手上撒娇。   老啾啾真的好老好老了,毛都快要掉光了,好丑好丑。   经常闭着眼,微微张着嘴,一睡就是一个时辰。   谢如卿轻轻地张开剩余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老啾啾,为了不打扰了老啾啾,常常几个时辰,那只手也不曾动一下。   司马襄侍立左右,为他读着战报,按照他的吩咐,一点点记录着他的言语。   有时司马襄念着前线的消息,念着念着就哭了,“如卿哥哥,您就歇一歇吧,歇一歇那小皇帝又不能拿您怎样……”   “吾若歇了一时,战乱之地的百姓便吃苦不止一日。”谢如卿柔和地安慰司马襄,“襄儿良善,师父是知晓的,不必为师父太过挂心。”   “如卿哥哥……”   “襄儿继续吧……”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明月辉一直是知晓谢如卿是什么样的人的,他这样的人,心如琉璃,一身肝胆,   他不是一个人的谢公,是天下人的唯一的一点私心,或许就在她身上了。   她再也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隐匿了身影,消失在夜空中。   ……   可几乎是第二日,她便听到了谢如卿自请出战的消息。   明月辉以为司马沅不会答应,可出人意料的是,司马沅答应了。   明月辉气得当即摆了驾去太极殿,司马沅却闭门不见她,说是军机要务,后宫不能插手。   她又下了懿旨,令谢如卿前来。   结果通报的宫人回报,说是谢如卿称伤重,无法前来显阳宫。   明月湖勃然大怒,既然伤重,又为何要自领带兵上战场,这不是送死么?   她也顾不上礼仪,当即叫陈凉真闭了宫门,换了衣服,等太阳一降下来,便气冲冲地潜了过去。   房间是黑的,这时候谢如卿的房间应是点了灯的,可如今却没有。   平素里,她只在窗外瞧上一眼,如今她须得从这窗户,一跃而入。   明月辉咬了咬牙,穿过花藤,手撑着窗户跳了进去。   那房间黑黢黢的,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大抵是司马襄日日采摘的鲜花散发出来的香味,很好闻,令明月辉焦躁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   她以为谢如卿不在房间里,大抵是在院子里的另一个角落。   突如其来的,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然后是一阵衣服的摩擦响动。   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已经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那人的手指间传来清冷的香气,“唔唔唔……”   她想要说话,却被拉入了一个高大温暖,又瘦骨嶙峋的怀抱。   男人凑到了她耳边,他的吐息喷薄在她敏感的耳垂,“捉到你了。”   他的声音因为生病而喑哑。   带着孩子似的放纵与浓浓的委屈,明月辉的脸颊的绒毛,仿佛都倒立了起来。   明月辉想要挣脱开,可他抱得紧紧的,就好像世界上最为珍贵的宝物一般,她心中怒气冲了上来,稍稍一运了力,以手肘击了男人胸膛。   “咳咳……”谁知男人压根连自我保护都没有,直直咳了几声,那声音很压抑,有神秘冰冰凉凉溅到了明月辉的袖子上,明月辉低头一看,是血,他咳出来的血。   她一下子便慌了神,“谢……”   “谢如卿?”   男人又咳了好几声,身子仿佛即将倒下去,又生生地立住了。   明月辉赶紧扒拉开他的手,转身扶住他的身体,“谢如卿,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谢如卿见她主动搀扶自己,一瞬间呆呆地立住了。   随后,强自笑了笑,“瞎子以为,你一辈子,也不想再触碰我。”   “别说话了,我扶你坐下。”明月辉知他左臂手上,赶紧扶住其右臂,将其往拔步床上送。   正当她跨过拔步床的门槛,门槛忽地瞟见拔步床边沿,发出了一缕缕奇怪的宝蓝色幽光。   “这是何物?”明月辉总觉得事情怪怪的,便多嘴问了一句。   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谢如卿已经坐上了床,猝不及防一个拉扯,令她差点跌倒在床边。   他伸手一捞,将其捞进了自己怀中,手比之前拽得还要紧、还要狠,“平楚师父留下的——引魂石。”   明月辉心底一惊。   引魂石,是她在古书上才见的奇物,隐隐约约记得起异能,便是能暂时吸出人的精魄,存放于这石头之内。   她一直以为这玩意儿,只是传说之物,在现实中不可能存在。   没想到这玩意儿不但存在,竟然还被平楚老人找到,赠予了谢如卿。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终于知晓谢如卿为何不点灯了。   那盈盈的引魂石的微光之下,明月辉看出来了,这一整个房间之中,其实被布了一种阵法。   谢如卿正是想掩藏这种阵法,才熄了灯火,掩藏气息。   “你知我会来?”明月辉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四肢僵硬起来,仿佛是一只提线木偶,无法自控。   她的恐惧在心中蔓延。   “谢如卿,你算计我?!”   谢如卿虚弱地笑了笑,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你不也每日藏在那树梢之上,偷看瞎子吗?”   “瞎子知晓,你自是在乎瞎子的,得知瞎子领兵的消息,定然会藏不住现身。”   “所以,你就利用我的好心?”明月辉心中燃了一团火。   “怎能叫利用?”男人的语气低沉中带着点点委屈,“瞎子只是怕……怕瞎子不为你守完这最后一次灯,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没有机会见你,没有机会再好好看看你……   没有机会,把自己种进你的心里。   好让你今生今世,都不得安生……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第一更,接下来会耍几天假,狗子加紧更新 第181章 最后一根针   “你做什么?”明月辉心慌了。   她的身体一寸寸僵硬, 就跟提线木偶一样, 摆动不由自己,而是自己身下男人的处置。   男人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他清绝眉眼凑近她, 侧过脸亲了亲她水灵灵的嘴唇,“你说呢……”   “你!你岂敢?!”明月辉一张俏脸完全红了。   “最后一次守灯, 你猜最快的方法是什么?”谢如卿嘴角狡黠地扬了起来。   明月辉当然知晓, 越是肌肤相亲、身心相近,守灯的效率越高。   换言之, 她与谢如卿越是相爱,越是亲密, 那守灯便可以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   如今谢如卿走不进她的心,走进她的身体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堂堂天下世家的共主,难道要强迫一个小女子?!”明月辉倔强地瞧着他,眼睛在暗夜里也熠熠发光。   “若是强迫你能救你一命,那我谢奇当一次小人又如何。”谢如卿亦目光灼灼地望向她,眼睛里跳跃着的火焰。   他的目光流连于她水润润的唇, 再一次贴了上去。   温柔婉转, 又抵死缠绵的吻。   “谢奇,谢奇,你莫做让我恨你的事……”吻了很久,谢如卿离开了她的唇。   明月辉哆嗦着嘴唇,含着泪望向他,“我若真是恨你了, 就算做了再亲密的事,这守灯也不会成!”   谢如卿揩了干净了她的泪,低低地说,“傻姑娘,我非是要强迫于你,而你让你想起。”   明月辉怔了怔。   “这个阵法能让你魂魄暂时离体,在这个空隙,才能拔针。”谢如卿道。   明月辉:“……”   “你头顶三根金针,抑住了你真正的命格。也只有拔去最后一根金针,你我之命格,才能真正交融。”谢如卿揩干净了她眼角的最后一滴眼泪。   明月辉的头脑渐渐发昏,就好像灵魂即将离体,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最后瞧一眼眼前人的模样。   她瞧见了他嘴角似有若无的苦笑,“至那时,你还会这般疏离我……恨我吗?”   ……   其实明月辉很想说,她从未恨过他,只是一个人的心,再难分成两瓣。   她已经有了司马沅做丈夫,怎可以再拖一个他呢?   她不想辜负他呀……   他应该适合,更好的姑娘……   这般想着……她陷入了常常的梦境里。   ……   ……   梦境是虚无的,虚无的尽头,坐着一个小男孩。   【玩家粑粑,恭喜你,已经闯到了最后一个关卡了。】   小男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跟以往那卖萌的、耍贱的的机械音不一样。   这一次,真的是一个人类的声音,童稚的、清脆的,却有些悲伤的男孩声音在说话。   明月辉觉得有些熟悉,很熟悉很熟悉。   “你是谁?”她问道。   “引导你来这个游戏的人。”男孩没有回头,言语藏满了永世的孤寂。   下一秒,地开始陷落,明月辉想跑过去抓住男孩,却不得不随地的碎片一同掉进了虚无之中。   冷月娇花,青年同样孤寂地站在芳华院外,抬头看着窗内的场景。   “阿辉,你说着偷来的幸福,能持续多久呢?”青年自嘲地自言自语。   “若是你真的记起了一切,这一次,你还会选我吗?”   一点一点,他握紧了山茶花的树枝,花枝扎人,他的手被扎得鲜血淋漓。   他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他是王,是整个国家的主宰,他可以处置这个国家的任何人,任何事。   可他也是这天下最无奈的囚徒,国家的枷锁时时刻刻困顿着他,他能行使的权力,其实连正常人都不如。   他无法杀了谢如卿,更无法为难他,因为谢如卿是整个朝廷的恩人。   他亦无法阻止谢如卿去耍一些阴谋手段谋取他的妻子,因为他深爱他的妻子,他想她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即便在她的余生,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是个顶顶自私的人,可能唯一的一点无私,都给了那个从年幼陪伴他到如今的女子。   ……   虚空的尽头,是一间屋子,明月辉好似有感应一般,她开始明了,推开这扇泛着光的门,她就能进到最后的这一段记忆里。   这段记忆里有谢如卿,那个不顾自己性命,与自己纠缠到底的谢如卿。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发现腰上系好的锦囊还在。   明月辉停下脚步,取出锦囊,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有前两天早晨,她偷偷收集的司马沅的一点发丝。   “喂,这一次,我会不会也不记得你了呢……”明月辉对着那些发丝,脸上的神情有些依恋还有些落寞。   “可上一次,我不也遇到了你么?”   “这一次也会遇得到的,这一次,我也选你好不好?”明月辉对着发丝笑了笑。   每次都聚少离多的,每一次都是她这边掉链子。   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吧……最后一次,她就能把过去的自己补完,也能把过去的事情……一一平息……   明月辉这一次,她就绝对不走了。   明月辉想过的,她是如此嫉妒那些后宫,亦是如此喜欢司马沅。   她会用更讨巧地方法——比如成为一个明君,比如帮助妹子们达成她们所需要的关卡任务,来完成走出游戏的条件。   接下来,她相陪司马沅走完一辈子。   就算他是游戏里的人物,那又怎么样呢?   他有思想,有感情,他比现实中的人物更加真实,她所爱着的,不就是这样一个司马沅吗?   明月辉心中笃定了想法,也就不怕前路了,她重新塞了锦囊,大步往前走。   无畏地推开了那扇门。   ……   光。   一阵清晨的微光,晒着明月辉薄薄的眼皮。   明月辉只觉得喉头又辣又痛,“水……水……”   她虚弱地喃喃。   “来了来了!”一个爽利的声音道。   随后,她被一只纤弱却有力的手扶了起来,一名笑语盈盈的少女出现在她的面前,“来,喝口水吧。”   “你是——”明月辉一出声,声音又沙哑又弱小。   “梓蕊。”少女大声道,“蕊,是花蕊的蕊,好听吧?!”   “我现在是制衣局的三等宫人,从杂役宫人提上来的。”   “那我呢?”明月辉问道。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事。   “梓……梓宣。”   少女明显有些迟疑,也不敢看明月辉,不过依然回答道。   不过明月辉初初醒来,观察力不至于这么好,她瞧了瞧这间简陋的宫室,轻轻地“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2-3更,狗子这两天休假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2章 抓住一双手   明月辉渐渐了解到, 这里是大梁皇宫, 她所在的位置是西宫的制衣局。   她叫梓宣,是制衣局的三等宫人。   制衣局才从宫外与各个宫室招了一批新晋的宫人,经过初步考核之后, 分为了杂役、四等宫人与三等宫人。   杂役是负责制衣局周围扫洒的奴隶;   四等宫人碰不到针线,负责保管布匹衣物;   三等宫人才是真正初初拿起针线缝制衣物的最下等宫人, 就相当于制衣局里面的学徒, 负责给一等二等宫人打杂。   听梓蕊说,明月辉是新入宫的宫人, 之前的经历,可以说谁也不知道。   入选制衣局后, 在一次意外里被撞了脑袋,醒来后就不记事了。   明月辉对这种说法,其实是半信半疑的。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不过无论如何,日子是要过下去的。   明月辉住的这间屋子, 包括她在内, 有六名宫人。   这是三等宫人的标配,二等宫人为四人房,四等宫人为十人房,最惨的是杂役,二十人的大通铺。   而一等宫人,就跟小姐一般, 是可以自由选择的二人房。   明月辉房内的三等宫人们,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他们天天都讲着一等宫人的传说,更上面的掌衣、典衣、司衣大人,那就是天神般的存在,她们只能仰望,连谈都没法谈的。   除了讲些闲话,三等宫人们一天最重要的事,便是缝大量边角细小的花纹。   一等二等宫人们不屑于做的,最细致最费眼睛的工作,就由三等宫人做。   明月辉虽是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但这具身体本身的能力还是具备的。   比如她绣花,比谁都要绣得快、绣得好。   可她偏偏不愿意表露这样的才能,天生灵秀的她明白,这宫廷里,看似平静无波,实则风云涌动。   她在这里无亲无靠,甚至连记忆都没有,只要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天分,就很有可能被人针对。   隔壁房有个名叫梓茗的姑娘,一进来就因一双巧手被掌衣大人称赞过。   可就是那句不值一提的称赞,第二日,梓茗取绣绷的时候,手一接触到绣绷,人就不行了。   原是有人在绣绷上涂了一种毒花的汁液,最后医女砍掉了绣茗的一只手,才保住了她的命。   梓茗去世的那天早上,明月辉才跟她说过话。   那姑娘长得其实很好看的,比明月辉后来见过的娘娘还好看。若是她不是生活在这个朝代,假以时日,她会飞黄腾达的。   梓茗笑着说,“女史大人昨日发了遣散费,今日,我便要离宫了。”   “想来进宫数月,也没有一个贴心朋友。临到走了,也只有你来送。”   明月辉有些不好意思,“何必如此说,你亦助我颇多。”   “姐姐我,临别之际,便赠你一句话。”梓茗道。   明月辉抬起头。   只见梓茗在明月辉耳边说了两个字,“藏拙。”   抱朴守拙,少私寡欲。   在宫里活得越是简单,越少**,便越是长久。   明月辉赶紧点了点头。   “那日我见你以手沾水写字,我那里有笔墨与几本杂书,以后我是用不着了,你若喜欢,便拿去吧。”梓茗最后嘱咐道。   明月辉千恩万谢,喜滋滋地去搬书。   梓茗爱书如痴,她说的杂书哪只几本,分明堆满了一床。   她把自己所有的工钱都用来换了书,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   明月辉至今悔恨自己的愚蠢,一个嗜书如命的人,在何种情况下,才肯把自己的书轻易送人?   就在那一天,梓茗没有选择出宫,而是转头投了掖庭的一口井。   她最引以为傲的手没了,她再也不能用它来绣花写字了。   于是她选择了最倔强最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梓茗死了,不会有人记得她,也没有去痛惜她。   反而大家对她唯一的记忆,就是这个人临死还脏了掖庭的井,连累人去清洗那口井,那高高在上的尚宫大人还专门到了她们这边,提尔面命地警告她们。   明月辉以前便很谨小慎微,从此以后更加隐藏自己了。   因为又低调又平凡,长得也只能算是清新可爱,在人才济济的宫人们面前,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所以人人几乎都喜欢这样的少女,不争不抢,毫无威胁。   人人……也都喜欢把自己的秘密告诉这样沉默又低调的她。   明月辉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后宫的各种规则、知识、秘密,记忆的确实并没有阻止她灵慧的脚步,她凭借着天生的高情商,亦步亦趋地在后宫之中行走着。   ……   “这个地方又不是掖庭,为何叫做冷宫?”明月辉快步跟着一名叫做梓亭的宫人走着。   梓亭亦是制衣局的三等宫人。   明月辉不知为何,觉得一开始带领她的梓蕊多多少少有些秘密,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远离。   以至于后来得了一个机会,她换了房间。   现在这个房内的宫人,她都观察过,都是宫外来的或者一些不受宠的妃嫔宫内转来的,家世清白,背后无人。   “听说啊,这里关押过前前任陛下的妃嫔,由于那些妃嫔地位特殊,就被关到了这里。”梓亭悄悄说,“不过那都五六十年前的事了,那些妃嫔都死光了。”   她比明月辉大上两三岁,平日里像个姐姐一般照顾着她。   “快走了,快走了,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梓亭转过身,推着明月辉走,“下次不走这条道了,太偏僻了,又阴森森的。”   她们此次是为了将几件新作的冬装送与太妃,由于没有去过那宫殿,才走了这条路。   明月辉被梓亭推着走,晃眼间,见到一个小太监提了食盒过来。   稳稳当当放到了那冷宫墙根的狗洞下。   明月辉:“!!!”   她瞪大了眼睛。   ……   “亭亭,那里面有活人!”明月辉偷偷摸摸地对梓亭说出那件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活人?”梓亭没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冷宫里,有活人的,我刚刚看见有人送饭了。”明月辉拉着梓亭的衣袖。   梓亭是个颇为爽利漂亮的姑娘,“有活人又怎样,不过是些七八十岁的老女人,又不干你的事。”   “可是——”   明月辉不说了,她知道梓亭不能明白她的心情。   不知道为何,那座宫殿,那碗馊了的饭,就从那一天夜里开始,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有时候,狗洞会伸出一双枯骨一般的手去取饭。   有时候,是老女人喃喃地低泣,“好冷,好冷呀……”   洛阳风雪大,明月辉不知是被冻醒的,还是是被这样的梦吓醒的。   她决定快一点绣衣,做完每日该做的工作,便偷偷溜到那里去看看。   幸而她平日里人缘好,别人愿意替她瞒着,她又存在感低,一般人发现不了她。   唯一一个行迹可以的梓蕊,那个第一个发现她醒来的姑娘,她一直避着这人,若是她离开,也小心翼翼地瞒着这人。   她连续几天都蹲在冷宫旁,观察那太监。   每次她都不能待太久,直到有一天,她终于瞧见了,一双满是冻疮的小手,颤颤巍巍地取走了那只碗。   过了一会儿,又推了用过的碗出来。   明月辉惊诧了。   那分明是一双孩子的嫩手,哪里是七老八十老年人的手?!   可那冷宫里,怎么会关了一个孩子呢?!!   ……   好奇心驱使着明月辉,去接近那太监。   她发现,那太监不过御膳房一个普通的传膳宫人,每日只按照吩咐,给冷宫送饭。   此人比较偷奸耍滑,每次把好的饭菜都留给了自己,坏的、馊的都送去了冷宫。   用这太监的话来说,【反正冷宫里的娘娘又没法告状,咱家之事,也是顺势而为嘛……】   那太监很喜欢明月辉,跟明月湖说了很多贴心话。   好景不长,太监被调去负责掖庭的传膳,当时吴王翎之母——庞贵妃因吴王翎在沙场冒领沈南风的功劳,甚至残杀忠良,被打入了掖庭,这位太监伺候的,便是这位从前嚣张跋扈的,如今心理变态的庞贵妃。   太监不久就被折磨而死,再也没有人给那座孤零零的冷宫送饭了。   明月辉等了两天,发现上面并没有安排人下来。   便领了太监的差事,给冷宫送饭。   ……   那是第一天,明月辉送饭去。   挨过了风雪,这里还是冷得发慌,听钦天监的人说,这里还会下几场雪。   明月辉送了一碗香喷喷的饭过去,大雪快要把狗洞都给塞满了,她徒手挖了几块雪出来,好好生生将碗放到了临狗洞的地方。   事后她并没有走,而是屏着呼吸,静静等待。   那雪冻得脚生疼,她也不敢跺一跺驱寒。   直到一只颤巍巍的小手伸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明月辉赶紧扑过去,摁住了那只小手,   “抓住你了。”她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小酒窝。   这一年,她才十四岁。   她捉住了一双冰冷的小手,也捉住了一个命定的人,一份纠缠了一生的情缘。   那一次雪地里的结缘,从此两人再也无法分开的一生,子子孙孙都会流传着,他们隐秘的传说……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一定是状态没调整过来,昨天和小伙伴一起去看蜘蛛侠去了,真的抱歉……狗子调整状态,努力更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冰 16瓶;快乐就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一条美男蛇   眼前的孩子, 穿着脏得发臭了锦衣, 或许那根本不是锦衣,只是没有做完的布匹。   他不会说话,甚至不会走路。   他是用爬, 穿过了回廊,才到了狗洞旁拿饭的。   所以他的膝盖全烂了, 长着难看的冻疮, 疮流脓了,血肉模糊地烂了两只腿。   那孩子要逃, 明月辉赶紧抱住他,“不许逃, 不许逃!”   “啊……啊啊啊……”孩子发出虚弱的叫声,两只手无力地想要抓住那一抔雪。   【这或许,是这孩子的最后一个冬天了吧……】明月辉想。   如果他没有遇到她,如果她没有闯进这个冷宫。   她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孩子的脑袋,安抚他的情绪,“别怕。”   “啊……啊……”   “别怕, 我不会害你的……不要害怕我……”明月辉的披风毛茸茸的, 是上边才发的兔毛披风。   制衣局的福利还是蛮好的,这样的披风,可以保一名劳动力在这个风雪天不死了。   她脱下了披风,细细裹着那个孩子,“我呢,叫做梓宣。”   “我说了我的名字, 以后我们也算认识了吧。”   “今日,是元宵呢,我给你带了可好吃的饭菜……”说着,取出食盒里热乎乎的新饭菜,“我们可以过一个很好的元宵节了。”   那孩子的眼睛黑碌碌的,就这样瞧着她,安静下来,瞧着她那一张干净清秀的容颜。   ……   明月辉所不知道的,是在同一时间,万家灯火的元宵。   一人立在雪地里,城楼上,瞧着城中的灯火煌煌。   少年穿着铠甲,身后藏着整个天下的孤寂,他以手接了一片雪花,“鸭子。”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看看洛阳的元宵节吗?”   “现在的你,可否看到了?”   他的肩膀抖动,一张俊美非凡的脸仰望着夜空。   云皇后挟持了他的鸭子,如今生死未卜,那人只教他为其卖命,可他不知……到底是否在为仇人卖命……   “我想你……”少年喃喃道。   一粒冰凉的雪花落在了他的额头,他拢起嘴,大声喊,“鸭子,我想你!!!”   我好想好想你啊……   ……   明月辉从此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就是给冷宫里的孩子送饭,教冷宫里的孩子说话。   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梓亭。   梓亭总叫她不要去了,说那个孩子的眼睛好可怕,像一只狼崽子。   “就算是只狼崽子,也是只没有牙齿的小狼崽。”明月辉安慰梓亭,她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心底的野心,总有一天,会将她吃干抹净。   明月辉以为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地过了,没想到,有一日,这样的平静被一个少年打破了。   ……   这是春天的某一个时候,万物复苏,山茶、海棠、桃花都开了。   明月辉拿着绣绷跟几个小姐妹在院子里刺绣,草长莺飞,云低风清。   “快去,快去看啊!!新来的执金吾,新来的禁军统领!”几个宫人跑来,大声喊道。   小姐妹们如同鸟儿一般,放下绣绷,提起裙子便往外跑。   明月辉不想动,反正来了什么人,都不关她的事,她考虑的问题是,今日能不能从御膳房多顺一碗鸡汤走。   那孩子的衣服上,绣了一个【沅】字,明月辉就叫他阿沅。   阿沅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想多给他补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谨小慎微的她,对一个冷宫中的孩子,产生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怜悯,这样的同理心,使她生平第一次勇敢。   蓦然间,她的手腕被握住了,“梓宣,不去看看吗?”   是爽爽快快的梓亭,她有好事,总是忘不了明月辉。   “执金吾有什么好看的?”明月辉不懂,就是在宫城里巡逻的禁军统领罢了。   “你可不知了,这一次陛下新招了一批禁军,这些禁军除了地方豪杰以外,大多都是前来历练的世家子弟。”梓亭笑语盈盈地为明月辉解惑,“你可知我们宫人的出路拢共有几条?”   明月辉呆呆看着梓亭,摇了摇头。   “要么一直做宫人做女官老死宫中,找个太监对食,或者运气好点,被陛下宠幸升了份位。”梓亭悄悄凑到明月辉耳边,咬耳朵说着贴心话,“现在陛下这个样子,怕是不会宠幸我们了。”   明月辉差点没笑出声,梓亭竟然敢跟她说这么大不敬的话,是真的把她当好姐妹的。   如今的皇帝是个痴儿,而且现在完完全全被云皇后把控了。   无论是上朝还是批改奏折,都是云皇后一手把持。   不要说临幸她们了,就是走出太极殿,怕是也办不到。   “要么等二十五岁出宫,不过到时候便是老姑娘了,听说也不是很好嫁人。”梓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不过现在,去勾搭一名世家子弟,宫中气氛很宽松,若是那名世家子弟真心爱重你,便能向管事的娘娘乞一个出宫。”   “我们虽不能做人正妻,可到底是宫中出来的,一个妾室还是能够的,若是那些小家小族,说不定还能混个贵妾当当。”   梓亭已经在畅想自己美好的未来了。   “梓亭,我连记忆都没有,未来的事,也从未肖想过。”明月辉笑着摇了摇头。   她总觉得,她的过去,有一个人在等着她,她得回去找那个人,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勾搭一个男人算了。   “肖想什么啊……咱们这一次除了那些禁军,主要是去看执金吾大人。”梓亭拉着她不放手,“你可知,谢家子当上了执金吾,陛下赐他掌管南北两军,也就是宫禁与城禁,这么大的权力,可是本朝第一着。”   “你听过嫁人当嫁谢家子吗?”   明月辉连记忆都没,怎么会听过这些传言。   “那是谁?”她问。   “麒麟客,谢奇。”明月辉永远记得这个早晨,梓亭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熠熠发光,“十三岁征战沙场,为大梁收复了南越立下汗马功劳。十六岁上东山与闻名天下的渚淮先生比学,先生扫榻相迎、自愧弗如……”   明月辉听着,渐渐明了这是一个六艺惊绝、文武双全的人物。   小小年纪,已是世家中最为才惊绝艳的人物了。   这一次陛下一纸诏书,把他调了回来,给了个执金吾的官儿。此举着实方便了一众想要看麒麟客谢奇的小女郎们,京中的待嫁女,与待嫁女的母亲,这一次可以说是都出动了。   “咱们虽是配不上那天边的谢奇,看一看总是允的吧?!”梓亭手指一揩鼻子,做了个很古灵精怪的动作。   “走啦走啦……”   “能不能不去呀……”明月辉说得小小声的,可她知道,反抗无用。   ……   结果那一天,她只看到了个谢奇的后脑勺。   她第一次发现,后宫,原来有这么多人。   大家人挤人挤人,就好像御膳房大厨篓子里缺水的鱼,明月辉只得紧紧拽着梓亭的手,才能不走散了。   她趴在宫墙边上,看着演武场上的身影,远远的,有些模糊。   都是些英武少年,她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麒麟客——谢奇。   忽而一声号角,一名白衣少年背着手,从侧位走上演武台。   那一瞬间,明月辉觉得自己耳朵都聋了,原来传说中掷果盈车的传说是存在的。   忽然间,她又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尖叫之声。   她侧目看去,原是那阶梯处的一名少女被生生挤得掉了下去。   原本她的同伴是拉着她的,但是场面太过混乱,还是掉了下去。   就在那时,少年一个掠身飞来,恰恰接住了少女。   那少年白色劲装,高挑身材,漂亮至极的好身手。   他站在阳光下,阳光都好像独独偏爱他。   全场又是一阵抽气声,紧接着,演武场那边的少年开始一片叫好。   明月辉眼睛颇好的,她甚至还看见了被救少女脸上的红晕。   那少女就像是被老天爷挑中的幸运儿那般,那一刻,好像是她和那天神一般的少年的故事开始了一般。   而明月辉,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   直至那日回去之际,梓亭还在骂骂咧咧,说是那女郎是故意掉下去的,这样才有机会被被谢奇所救。   明月辉也只是附和着,她觉得谢奇这种人离她实在是太远了。   她会偶尔想想,这个叫做谢奇的少年,一定是只顶顶自恋的男凤凰吧,毕竟有这么多少女恋慕着她。   ……   后来她又听梓亭说了些八卦趣事,说是又有好些个出挑的宫人,接着在谢奇面前摔倒、落水、甚至从高空掉落来吸引他的注意。   梓亭把那些人都看做了妖艳贱货,不过梓亭最看不来的,还是要属那日那个被谢奇救下的少女。   据说那人只是司珍房的二等宫人,从此之后,竟还腆着脸皮向谢奇送了几件物什。   新鲜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梓亭口中的故事,渐渐还多了世家女郎的参与,自从这些八卦往更深更远的地方发展过后,梓亭也无暇顾及司珍房的那名宫人了。   仿佛那名宫人只有那一瞬间的高光,后来就淹没在了人群中。   然而默默无闻的明月辉却清晰地收集到了一些大家都没注意到的事实。   比如说谢奇最初救的那名宫人,被发现偷盗司珍房的一件珠宝,被施以宫刑,打入了掖庭,后来再也没听到过消息了。   比如说一些想要引起谢奇注意,特别出挑的宫人,都在不同时期,因着不同的原因犯了事,消失在了重重宫门之后。   云皇后大肆吸纳民女进宫,宫里每天都会有新的人,大家都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可明月辉却一件件地发现了。   她不再觉得谢奇是只男凤凰了,而是一条吃人不眨眼的毒蛇。   只要碰过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更加小心谨慎了,决心不该凑的热闹,坚决不去凑,她得一辈子避着这个人走。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喵喵喵~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4章 他的诱惑   春去秋来, 管他那美男蛇有多名动天下, 明月辉自己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每日最为开心得一件事,便是又教会了阿沅一句话、一个字、一首诗。   明月辉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美男蛇有所接触。   天不随人愿。   她每日去送饭的路上, 会经过掖庭边的一个池塘,四周由湖石堆就, 地处偏僻, 又很隐秘。   在一处湖石堆里,筑了一个燕子窝。   明月辉也是偶然发现的, 她还发现,这一对老燕子已经生了很多蛋, 快要有小乳燕了。   她便用树枝给它们搭了个草棚,保护它们不受风吹雨淋。   有几日,她实在是任务繁重,每日给阿沅送饭都够呛,更别提绕道去看那窝燕子了。   那日她得了空,专程去看那窝燕子, 心里想着, 那窝小乳燕该是嗷嗷直叫了吧。   又是一年入了冬,她甚至还准备了一些棉絮,给小乳燕们垫着。幸而今年比起去年要好很多,只是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雪。   结果路上,她的心便凉了半截。   在一颗榕树下,散发着一股尸体的臭味。   明月辉本来没有在意, 只是随随便便凑近一瞧,竟是那两只老燕子。   她赶紧抓了一名宫人来问。   原是之前庞贵妃抱养的一名小皇子,名叫司马寻,在后宫骄横跋扈惯了。庞贵妃入了掖庭,云皇后就像是要补偿小皇子一般,对他越发地娇惯了。   那一日两只燕子只是出来捕食,也没惹着谁,就好像污了小皇子的眼。   司马寻非要命人把那两只燕子打下来,残忍地剪了它们的翅膀和尾巴,扔到榕树底下,血流干净而死。   死了还不让人打扫,说是惩罚它们暴尸荒野。   明月辉听完,只觉热血冲脑,她恨不得跑到那熊孩子面前,狠狠代庞贵妃扇他几耳光,见过熊的,没见过这么熊的。   她赶紧提起裙子,去找那一窝小乳燕。   那窝小东西还那么小,怎么经得起饿几天的肚子?   她梓宣虽不是什么良善人,但这样的小生灵分明是她一手看着出生的,她怎能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折损?   到了池塘处,早已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哪里了。   那是一名少年,穿着普通的白色劲装,看起来就像一名平平凡凡的禁军。   他身量高挑,腰身又劲又紧,浑身像是充满了力量,每一处都似恰到好处。   看似平凡,可是一经细看,便会发现他的不同寻常之处。   他像一束光一样,就算是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也散发着光彩。   明月辉也知道,此人绝非池中物。   她本能地觉得这个人很危险,就像那条美男蛇一般,她想要逃离。   可她听到了小乳燕们的啾啾叫声,【啾啾……啾啾啾……】   失去了父母,它们嚎得很厉害。   这声音听得明月辉心头发麻,她想,它们肯定也是怕这个少年,他属于美男蛇这一物种的,这种世家子弟就跟那骄横跋扈的小皇子一般,小鸟都怕蛇会吃它们的。   想到这里,明月辉捏了捏拳头,鼓起了勇气。   “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宫人!”她的声音因害怕而发抖,听起来软软的,像是娇嗔。   可恶,明明她超凶的!   少年回过头来,小雪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是明月辉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那样的一张脸在烁烁的天光里,惊艳了明月辉的眼睛,也从此惊绝了她的后半生。   “嘘——”少年把手指放在嘴唇边。   “怎……怎么啦?”她暗自掐了自己的手指,使自己清醒一点。   “这里有个燕子窝,有好几只小乳燕呢!”少年道。   明月辉当然知晓,她害怕眼前这只美男蛇把小乳燕都给吃了呢。   可她人设到那里去了,不得不装作很是惊奇的模样,瞪大了眼睛。   “成年燕子死了,我每天都给它们捉点虫来吃。”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瓷碗。   怪不得方才他一直撅着那翘臀干啥呢……明月辉腹诽,还好……这美男蛇的心肠不算坏。   可……可那小乳燕还这么小,真的能吃下这么大条虫子吗?   她生怕这条美男蛇不懂事,把小乳燕给噎死了。   “我看看,我看看好不好?”她不由向前走了几步,“这大冬天的,我能从制衣局找点棉絮给它们垫着。”   其实那些棉絮早就准备好了,现在没好意思拿出来。   只见少年点了点头,向她伸出了手。   明月辉嘴唇有些干涩,她叮嘱自己不要怕,很自然地握住了,借着他有力的手臂怕了上来。   她果然看到了这群没良心的小乳燕,它们张大着嘴,咀嚼着少年给的小虫子。   吃得好欢好欢的样子。   就算天寒地冻,就算生在湖石的夹缝里,就算已经冷得瑟瑟发抖了,它们依然顽强地活着。   那是生的力量,明月辉霎时间眼眶有些红。   她兀楞楞看了一眼空中飘着的小雪,“我那儿有从制衣局里匀来的棉絮,我赶紧拿点过来。”   说完,她跳下湖石,跑远了。   其实她没有走,而是在角落里取出怀里的棉絮,又悄悄观察了少年一阵子。   少年小心翼翼地夹起碗里的小虫子,一条一条地喂小乳燕们。   【他就算长得很美男蛇,可他是个好人。】明月辉手指扒着朱红色的柱子,心里想着。   【他应该只是长得比较好而已,他不会是那条美男蛇的。】   在明月辉的眼里,那传说中的麒麟客谢奇可是云皇后跟前的红人,冠盖满京华的天之骄子。   那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烈火烹油、鲜花满地,性格应该是比那司马寻还会装还要骄傲的。   做好了心理建设后,她大着胆子地回了去。   重新上到石头的时候,她头上有些冒虚汗,近来任务繁重,她有些太累了。   “你什么名字?”见明月辉用棉絮麻利地给小乳燕们垫好窝窝,少年唇角一弯,第一次主动问一个女孩的名字。   他觉得,她和自己所遇到的所有姑娘都有点不一样。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认真看过他的脸,也没有在意过他的容貌、他的身份。   “梓宣。”明月辉揩了一把额头的汗,怂了怂鼻子,她有点想打喷嚏。   “谢奇。”   忽然天光劈开,她听到了一个惊雷般的名字。   那个喷嚏还是没有打下来,她楞在当场。   就好像是,生命中一道迈不过的坎。   她还是遇到了他。   少年见少女有些畏惧,就像是害怕她逃走一般,赶紧介绍自己,“族中长辈说了,等我弱冠之时,会取一个字。”   “字什么?”明月辉有点恍恍惚惚的。   “如卿。”   “如……卿……”明月辉念着这个名字。   “对,喂,梓宣。”谢奇歪了头,瞧着少女那微微颤抖的羽睫,“这个字,整个宫中,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少年的尾音沉沉的,挠在落雪的清晨,挠在她的心头。   就像一根乳燕的小羽毛,轻轻挠过。   她的心,莫名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还是逃不掉,下面就开始甜甜的恋爱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8374876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5章 躲他   明月辉正在做绣活, 忽然间, 一枚小石子正巧落在了她的脚边。   明月辉手臂肌肉一紧,顺势咬断了针线。   “梓亭,我出去一下。”她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梓亭不解地抬起脑袋。   “出恭。”明月辉连编理由也懒得了, 她得赶快出去才行。   见梓亭挥了挥手,她赶紧提起裙子往外跑。   于梓亭看来, 这女孩子是憋急了。   实则, 明月辉刚出了院子,便拐了一个圈, 走到一处废旧宫殿的暗影处。   她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不是叫你别过来的吗?”   暗影里, 一个高挑矫健的身影倚在墙边,甚至明月辉骂他的时候,还吊儿郎当晃了晃腿。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少年的桃花眼仔细端倪着少女,他一点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些好奇,为什么眼前的小女郎每次见到他, 都这么气呼呼的样子。   像只一碰就发毛的小刺猬, 可爱极了。   “那窝小乳燕想你了,它们昨日换了羽,去看看呀。”他轻飘飘地说着伶仃小事,就好像小燕子换羽毛比南北军巡逻还要重要。   明月辉搞不懂他,他身兼南北军统领两职,此时不骑着高头大马, 踩着鲜花锦绣去巡逻,非要穿了个普通禁军的常服到她这儿干嘛。   鸟儿换羽多小的事情呀,况且她又不是不会去看。   这可恶的谢奇非要拉她一起去看,说是他们两人就是代替了小乳燕父母的存在,两个人去的意义和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你不想小乳燕们又一次失恃吧?”谢奇凑过去,很讨打地问她。   所谓失恃,就是失去娘亲的意思。   那少年独有的沙哑嗓音,扫过她的耳垂,扫得她脸上的容貌都染了相思红豆的颜色。   谁……谁要当小乳燕的娘亲……   这其中还有一个深意,那就是谢奇,他则是小乳燕们的阿父。   明月辉憋红了脸蛋,一想到通过那窝该死的燕子她就再也摆不脱美男蛇了,心里又是羞又是急。   “你……你这是在害人!”明月辉结结巴巴道。   “你说说,我又怎个害人法?”少年直起身子,他高挑的阴影笼罩着她。   明月辉深深吸了一口气,估计勇气回答,“谢……谢如卿。”   “在。”少年端端正正答。   明月辉:“……”   她快被他噎死了,“谢如卿!你知不知道,那些找过你的女郎,都如何了?!”   她捏着拳头,朝他低吼。   谢奇倒是被问到了,他怎知是哪些人接近过他?   他从未注意过那些女郎,也从未接近过她们。   其实,他根本就不在意她们。   从小到大,倾慕他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而他,唯愿做自己想做之事,爱自己想爱之人。   偏偏在这么多倾慕他的人之外,他独独在意上了那个一心想要逃离他的她。   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谢奇瞧着她发怒的样子,心中只觉她发怒的样子都好可爱。   他从未这样近距离接触一个少女,又不知如何与她相处,只想逗弄她,瞧瞧她更多的样子,更多更多的样子。   “你说说,那些女郎怎么了?”他盯着她,有些着魔地说。   明月辉环视左右,有点怕自己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唯恐被人发现。   “你过来。”她贼兮兮地一拉谢奇的手,把他拽进废宫殿的更深处。   突然被少女牵了手,谢奇的心漏了半拍。   他还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意思,只觉自己像是患了什么病。   将之拉到一个角落过后,她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发现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费了一番唇舌之后,她口干舌燥的,抬起头来。   本想听听对方怎么说,没想到对方来了一句,少年的眼睛一亮:“没想到,你如此在意我。”   明月辉:“???”   “你……你要气死我!”明月辉跺了跺脚,只觉得这人就是一根朽木,“不跟你说了!”   说完,她转身往回走。   不想被他拉住了衣袖,“那我此后,便不与那些女郎接触了。”   明月辉睁大眼睛,回头看他。   本以为他懂了。   “就算她们摔断了腿、淹死了或者被花盆砸了脑袋变傻,我都不管。”少年信誓旦旦地说。   他的眼睛里像是燃着烽火。   懂个球!   明月辉再也不想理他了,甩开了他的手,一脸怨愤地跑远了。   他……他……他才不是传说中的美男蛇呢。   她听说过美男蛇的事迹,疆场上的煞神,朝堂上的直臣,世家里的翩翩公子,哪里是如今这个要把人气死的少年?!   明月辉发誓,下一次绝对不理他,任他扔一百块小石子,把那燕子窝搬到她房顶,她也不理他!!!   ……   “阿奇哥哥,阿奇哥哥!”一个小小的身体冲了过来,她浑身穿着价值连城的珍珠玛瑙,打扮得像一个富贵娃娃。   “哟,小安宁。”少年张开双臂,迎接着小小娃娃的拥抱,顺势将娃娃抱到了腿上。   小安宁才五岁,特别黏谢奇。   一进了谢奇在宫中暂住的小院子中,便撇开了嬷嬷,一个人跌跌撞撞扑了上来。   身后的宫装丽人笑盈盈地走过来。   那丽人长得国色天香,一颦一笑都是风姿。   “皇后娘娘。”由于抱着小安宁,谢奇没法请安。   自从在那次围场救了云皇后之后,皇后娘娘对他越发地和蔼慈祥了。   在谢奇眼里,皇后娘娘就是他的长辈,一向被灌输忠君爱国的他,对云皇后,就跟他族中的女性长辈一样敬爱。   少年还很单纯,徒有一颗玲珑心思,还没有怀疑到皇后身上。   他只知自己当年救了皇后,所以对方感激他,对他礼遇三分。   却不知对方还对他存了那份龌龊心思。   云皇后听见谢奇叫她,舒然大方一笑,“安宁这丫头,喜欢你呢。”   随着这句话,安宁又往少年怀里凑了凑。   少年身上有股青草的香气,跟后宫里那些妖艳贱货身上的味道是不同的,司马襄喜欢闻。   “阿奇也很喜欢安宁。”谢奇揉了揉小丫头的小脑袋。   云皇后一时说不出话,只想沉浸于这“一家三口”虚假的幻想里。   “那安宁开蒙一事,还想延请先生。”许久之后,云皇后开口道。   谢奇本来在逗安宁玩,听了云皇后的请求,玲珑心思一转,便大着胆子道,“娘娘可否觉着,您给阿奇安排了过多的事?”   “哦?”云皇后饶有兴致。   “阿奇掌管南北两军已是重任,如今又要做公主的开蒙先生。没道理领一份的俸禄,干三人的事啊……”少年的声音懒洋洋的,他其实不怕云皇后。   他说的也是事实,他掌管南北两军本就忙得脚不沾地。   常常只能住在宫里,只有休沐才能回到京中的府邸暂时休憩。   云皇后听罢,心中一喜。   她以为这块木头终于开窍了,懂得了她千转百回的感情,想要讨一些非分的好。   想不到下一句,少年抬起杏仁一般油亮亮的眼睛,“娘娘,你瞧,这南北军的旧衣已穿了年余,不若为军士都制一件新衣可好?”   “此番,也能振振我大梁军士的士气!”   云皇后一口血,梗在心头上上下下。   那手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阿奇若真是这样想,乃是大梁之福,本宫又有何不可。”   毕竟做一个假笑妇女,是云皇后最擅长的事情。   ……   一大早,天还没有亮。   明月辉就被人摇起了来,吩咐她带着软尺去一个地方给人亮衣服。   那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里面已经站了很多禁军了。   禁军与三等宫人排成了两排,一批一批进去,说是宫人们要为做衣服、量尺寸。   明月辉排了很久,那天才刚刚蒙蒙亮,大家都灰头土脸的,有的眼屎都还没擦干净。   明月辉还发现,基本出挑的宫人,一个都没来。   里面长得最俏的……估计……是她自己。   她也没长得多好,平日在一二等貌美的宫人中,只是个灰头土脸的丫鬟而已。   可爱到清秀,还有一两分钟没长开的婴儿肥。   不过梓亭她们都说,等她再长大一些,会更加漂亮有姿色吧。   不过听说女人都要迈过一个坎,一个生死的坎。   有一日,她们房里的梓暮睡着睡着,床上流了一大滩血。   梓暮醒来后吓得崩溃大哭,第二日,梓暮便不见了。   梓亭说,梓暮到了一个女郎最危险的门槛时期,每名女郎到了十四至十六岁,总会碰到这一天。   若是熬不过去,人就没了。   梓暮,是血流干而死的。   明月辉听了,伤伤心心为梓暮哭了一场,还为她绣了她最爱的海棠,埋在花树底下。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愚蠢的行为被姐妹们暗地里笑了多少次。她只心想着,自己不要长开,也不要漂亮,期望那一道坎,晚一点来。   终于排到了明月辉。   她低着头进去,按照吩咐,给一名禁卫军量衣。   她平素小心谨慎,就算是为男子近身裁衣,也是低垂着头,不敢看上一眼的。   “不过是为将士量衣而已,你们有何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连头也不敢抬,畏首畏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作何违法乱纪之事。”   少年音懒懒的,又莫名充满了气势。   “可笑,难道你们还怕为你们保家卫国的将士?!”余音威震,吓得没见过世面的三等宫人们纷纷笔直了身体。   明月辉握了握软尺,不得不抬起头。   她才发现,自己量尺寸那禁卫军,长着一双绿豆眼,尤其喜庆。   她有点想笑。   耳边,想起了有力的脚步声。   她的余光瞥见一双精致的靴子,一双精瘦有力的双腿,迈着矫健的步子。   然后这双腿停在了她身边。   那人拍了拍绿豆眼禁卫军的背,“站直了。”   明月辉心中一紧,绿豆眼没站直,她倒站直了。   “呵。”身后那人一笑。   明月辉动都不敢动,只觉那人靠近了,像是靠近绿豆眼,实则更靠近她。   “不避着我啦?”他轻轻嘀咕了一句。   mmp!明月辉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脏话,也不知这脏话什么意思。   她浑身的肌肉都收紧了。   是,她这几次都避着这人,不见这人。   可这人也不能在这么大庭广众地来害她、报复她啊!   明月辉终于信了,什么叫做害人不浅的美男蛇!   她赶紧垂下了脑袋,手指拨弄软尺,战战兢兢跟那绿豆眼军士量衣。   庆幸的是,好像除了她,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大家都正正常常的。   她舒了一口气。   ……   ……   其实一点也不正常,那一天,阴错阳差最后整合数字的工作,落到了明月辉身上。   待她抄写完所有的数字,夜幕降了下来,院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除了一个,不是外人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更了!!明天周五,可以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你缺心眼啊   明月辉战战兢兢理完数字, 她一天都没有给阿沅送饭了, 她怕小家伙饿着。   待她清理完过后,院子里就剩两个人了。   那位大爷在院子里搬个摇椅,要死不死地晃荡着。   明月辉咬了咬牙, 走过去,“执金吾大人, 今日的数字统好了。”   她稳稳当当做了个揖。   大爷摇着摇椅, 看都不看她一眼。   半晌,大爷半睁了眼, “给我念念吧。”   明月辉报了个大致的数。   “每个将士的具体尺寸,都念一念。”   明月辉:“???”   他知不知道今日到底量了多少名将士, 每名将士的数字又有几何?   让她念出来,念到明日早晨么?   “谢如卿,你够了。”明月辉捏紧了纸笺。   “怎的如此说?”大爷甚至还喝了一口茶。   “你为何要如此作弄我?”明月辉忍无可忍,终是捅破了这层纸。   “那你又为何要如此避着我?”谢奇转过头,一双燃着火的眼睛,看向她。   明月辉:“……”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若避着我, 明日、后日、大后日, 我都会来找你麻烦。”谢奇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这几日是裁衣,过几日,指不定就是什么了。”   谢奇的手炽热,就像他这个人无比赤诚,带着不死不休的执拗与执着。   明月辉觉得好烫手, 这时候她尚且不明白,这是感情的萌芽。   想要躲避,又无从躲避,“你……你怎么才能放过我?”   她只得乖乖求饶。   少年盯着她,咬了咬牙,“你以后,不能避着我。”   少年的所求,就跟她这个人一般,剔透、简单,冒着傻气的纯粹。   他千方百计劳师动众所做的一切,不过希望,下次他朝明月辉的院子丢石子的时候——她不要一脚将那石子踢开。   他每日事务繁忙,是置了夜里睡觉的时间来写文书,才挤出的空去看她。   她那般冷淡行事,其实很伤他的心的。   少女本以为,他要提多么过分的条件的。   可从未想过,这条件如此简单。   “嗯。”她不由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看到,夕阳里,燃燃的花树下,白衣少年笑了。   那笑容,足以令一切的不愉快,烟消云散。   ……   明月辉是跑着去冷宫的,手里提着的,是已经冷掉了的饭菜。   御膳房十二个时辰,都有热好的饭菜供应。   不过那不是给她的,更不是给冷宫里无人看管,饿死也没人理的小男孩。   她好不容易求了一大半天的人,才乞到了半碗冷饭。   无奈,她取出自己绣了老久的花领才换得的三吊银钱,换了一些冷饭与剩菜。   待装好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明月辉披起斗篷赶了过去,到的时候房间黑黢黢的。   “阿沅,阿沅,你睡下了吗?”明月辉记得自己在这里放了油灯,而这一天,阿沅并没有用点燃油灯。   明月辉伸手去找灯,果然那盏灯放在原地,小东西并没有动过。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急促而微小呼吸声。   她自感不妙,赶紧点了灯,朝里间迈去。   这件宫殿深处,摆了一些书架,里面零零散散有一些书。明月辉就看见,书架旁有一块小小的毯子,毯子微微隆起了一坨。   那块毯子,还是明月辉自己偷偷匀的一块。   大冬天的特别冷,孩子抵不住,她把自己的好多衣服被子都拆了,悄悄给他送过去,自己再到他那里,一点一点缝好给他用。   见了那小小的一坨,明月辉的心,不知为何,软了半截。   一日的不愉快,也无从找起了。   “阿沅,阿沅。”她走过去,想要掀开毯子,露出他的小脑袋来。   “哈……哈……哈……”毯子那头发出小孩子的呜咽。   明月辉赶紧跑过去,一把掀开毯子。   小不点满脸绯红,双目紧闭,大口大口呼吸着,吞吐出灼热的气息。   明月辉一看,便知小不点是病了。   她摸了摸阿沅的小脸,滚烫滚烫的,“阿沅,阿沅,姐姐有些水,来喝一点。”   这年头,谁得病也要去了半条命,何况冷宫里小不点。   要了半天,小家伙才睁开了眼睛,那双狭长眼里,混是血丝,“梓宣……梓宣……梓宣……”   他眼神失焦,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意识,处于满口胡话状态,可就是连胡话,都喊着明月辉的名字。   一年多以前,明月辉发现了他。   从那天起,她自觉地担负起了抚养他的重任,她给他送饭,教他说话,传授他做人的道理,教会他读书写字。   他一开始像一头幼狼一样,好几次把她咬伤了。   事后又怕她离开自己,孤零零地爬过来,钻进她的怀里。   明月辉其实也会痛,也会不耐烦,可是,那小不点一服软,她的一切不愉快,就随风而逝了。   他是她在宫里唯一的寄托,她最盛大的秘密。   两个人敞开心扉,相依为命。   “阿沅,阿沅,你别吓我,别吓我啊!”明月辉摸到他滚烫的额头,急得差点哭出来。   他的身体太弱了,也不知是不是她一日没来,导致这孩子又累又饿的锅。   小不点软软的小手抱住她,就像八爪鱼缠绕着她的腰身。   明月辉忍痛,只能挥开小不点的手,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往宫殿外跑。   她本想跑回制衣局,她们宫人的房间都放有简单的药物,以防被刺伤割伤。可跑到一半,她停了下来。   她脑中回想了一遍这些药物,发现没有一个是能够对付阿沅如今情况的。   她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转身另一个方向,一往无前地跑了过去。   她很聪明,知晓怎么去避过重重的看护,很快到了那个待了一日的院子外。   明月辉知晓,一定有一个大人物,在默默注视着院子里的人。   只要接触他的女郎,都没有好下场。   明月辉知晓,就这样她进去,可能明天就会消失在宫廷深处。   她很怕,怕得要死,可如果不进去,她的小阿沅可能明天就会没命。   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院门。   此时,窗户里亮着温温暖暖的光,有个人影正在执着毛笔,奋笔疾书些什么。   明月辉牙齿咬着下唇,瞧了瞧门。   “谁?”低沉的少年音。   明月辉:“……”   门打开了,高大的少年见了来人,讶然地睁大眼,“你……”   “深夜前来,你有何事……”   话还没说完,他被一个娇娇软软的身体抱住了。   心霎时间抢跑了两拍,紧接着……心如擂鼓。   他不自觉地,就以双臂搂紧了她,搂在自己怀里。   “谢如卿,你缺心眼啊?”明月辉被他搂得一口气上不来,抬起涕泗横流的脸。   她本来想找他求救的,她有隐隐约约的感觉,他可能在意自己。   敲门的那瞬间,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无论要她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要什么,她能给的只有自己。   结果……她以为谢奇要的是她,结果谢奇是要她死啊!!!   “你,你是不是要勒死我?!”明月辉被他勒得都快断气了。   再也憋不住,放弃了原本做娇弱美人的打算,恶狠狠瞪向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争取发糖,╭(╯^╰)╮,狗子也是会甜的!   争取,只是争取,再码一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7章 我罩你啊   “你儿子啊?”谢奇取了些药瓶, 就跟明月辉往冷宫里赶。   他就知道, 明月辉绝对不是一般的凡俗女子,暗地里竟有这些秘密。   嘴上虽这么说,他依然丝毫不嫌弃地把小不点抱在大腿上。   “你儿子!”明月辉气鼓鼓地道。   幸而, 谢奇的诸多奇药,不要钱似的喂给阿沅, 小不点终是退了热。   “给他吃这么多药到底好不好啊?”明月辉还是犹犹豫豫, 纤细的手指戳了戳阿沅白白嫩嫩的脸蛋。   “你想知道?”少年问。   “想。”明月辉点头。   “那你也点我一下脸颊。”少年指了指自己微微晒黑的脸颊。   “……”她真的受不了他了。   待少年享受完少女手指赌气似的一戳,他方才睁开眼睛, “这些玩意儿皆是大梁搜罗来的秘宝,按道理说吃得越多越好。”   “这傻小子吃了我这么多好东西, 别说治病了,明日醒来,保准连身体都比以前强壮几倍。”   少年本想说,这些东西中,有东山先生的丹药、龟兹来的雨露膏、南越的百意草……但凡一件也是无价之宝。   可解释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一来她不一定听得懂,二来, 只要她对他笑一笑, 他又有何事不为她赴汤蹈火的呢……   “哦……哦……”明月辉忙不列颠地点头,她也琢磨不准这些丸药的价值,她琢磨着,这次算是欠了谢奇人情了。   这个人情有多大,她也不清楚。   可有一件事她清楚,她可能……没法再照顾阿沅了, 很快也不能沐浴第二天的阳光了。   她竟然胆大包天敲了谢如卿的门,谁也不知道谢如卿院外到底有多少双眼睛。   她的行为逃不过那些人的眼睛的。   “让阿沅睡一会儿,咱们先出去吧。”明月辉拉了拉谢奇的袖子。   谢奇颔首,小心翼翼将小不点放在了棉絮之上,“改名给他做个床。”   他都想到以后了。   明月辉苦笑,可她没有明天了。   待谢奇被明月辉着急地拉了出来,漆黑甬道里,明月辉急不可耐地把少年抵在年久失修的红柱子上。   柱子有些木头渣子,其实猛地靠上去蛮疼的,少年闷哼一声,下一秒,他的嘴唇被一个柔软的物体触碰。   少女这时候还不会用小小的香舌,只是死死地去蹭他。   谢如卿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触碰过如此柔软的物体,少女小小的身躯,也是他想要触碰,又怕将其亵渎的存在。   他怕把她勒疼了,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腰身。   她的腰真细啊,谢奇谢天谢地,这处漆黑如夜,不然明月辉肯定要笑他脸红得像涂了可笑的胭脂。   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少年心中蔓延,又疼又涨,还有些难以抑制的痒。   他从十三岁开始做梦。   那时他在南越打仗,梦里的女人对他上下其手,可她没有面孔。   醒来过后,一阵空虚。   可如今,他想自己有了,他忍不住向她靠近,忍不住想与她相处,忍不住……想要彻底占有她……   他见她的吻莽撞而杂乱无章,本想引导她做出更加亲密的行为——   然后蓦然间,他尝到了一滴咸咸的水珠。   他反应过来,猛然间推开了她。   接着房内的油灯,他才隐隐约约瞧见,她的脸上,已经沾满了眼泪。   【就这么不情愿吗?】少年心中一阵苦涩。   “怎么了?”谢奇取出怀中干燥的帕子,揩着少女脸上横流的眼泪,“你别哭啊……”   “谢奇,以后……以后我要是没了,可不可以……”少女的声音因哭泣陡然变大,“可不可以帮我抚养阿沅……”   “为何?”谢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要没了……我接近了你……你背后的那个人,不会放过我的。”明月辉死到临头,终于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谢奇:“……”   自从明月辉对他说过,靠近他的女郎都会莫名其妙折损之后,他就留了个心眼。   他不知到底是谁在背后整他,可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再一次发生。   “不但院子周围都换成了我的人,以后只要我出行,百米之内,皆由我的耳目掌控。”谢奇郑重其事地对明月辉说道。   小姑娘的呜咽声渐渐小了下来,一双水浸润过的大眼睛,望向他。   “梓宣,给我一点时间,我虽是把那些钉子都拔了,却并未查到他们背后之人。”谢奇的手握住了明月辉的腰。   他这是在向自己保证吗?   明月辉谨小慎微了这么久,第一次感到了来自他人的安全感。   也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了她做这么多事。   就算他把自己的手放她腰间,她又羞又急,却也不会再拍开了。   “你以后……可不能把手,随随便便放在另一个女郎腰间。”明月辉嘟囔着,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放了也没事,反正她又不是他的谁,而且以后那些女郎都安全啦,肯定更加前仆后继地冲过去。   只是,她发誓,她只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不舒服。   她一点都不希望,谢奇此时此刻对她的好,都转嫁到另一个女郎身上。   她刚刚已经亲过他了,他都被她盖了章了,这双好看的菱唇,怎么再能去亲别人?   ……   谢奇说到做到,第二日,阿沅便醒了。   他一醒来,就慌乱地寻找明月辉的踪迹。   “阿沅,别怕,我在这儿呢。”明月辉温温柔柔道。   她第一次,知晓了谢奇的权力竟然这么大,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免去了明月辉被点名受罚的后顾之忧。   并且对她说,他已经打好了招呼,以后她的工作也完全不用再做,自有人会替她隐瞒下去。   明月辉:“???”   她本来很想问,大爷你这么多,真的不怕她被搞吗?   宫人之间的嫉恨之心本来就强,这个缺心眼是要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不会,因为你们一整个房的人,都不用做工了。”谢奇笑嘻嘻的,一只手拉住她的袖子,把她拉到了他很近很近的距离。   “而且我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托了一位朋友办的。”   少年的下巴蹭了蹭明月辉头顶,“你放心吧,以后有你谢兄罩着你,谁敢动你?!”   明月辉乖巧地被他蹭,心中还是有点懵逼的。   这就算……被大佬罩了?   她一直知晓,大梁史上第一个统领南北军的执金吾是号厉害人物,权力通天。   这一次,她才真正感觉到…… 他好像还真的有点厉害的样子……   ……   “梓宣,那人老是待在房顶,不怕风吹雨晒吗?”阿沅抬起头,见少年顶着个大太阳,朝这边傻乎乎的挥手。   “别管他,他忙得很,就得了闲,来这里瞎嘚瑟。”明月辉执起一卷书,教阿沅翻到了规定的页数,一句一句教他读。   阿沅老实的点了点头,他虽然很感激这个少年,有了他,自己的生活确实改善了很多,起码有得吃了,有得穿了,少年还给他做了一个小床。   可他心中还是有一根小小的刺的,他看得出来,少年要抢走他的阿宣。   他的小手手紧紧握了起来,他是不允许的。   他可以不要热的饭菜,不要好看的衣服,也不要舒舒服服的小床,这些统统都不要,他只要阿宣,他只要阿宣。   以前他都是懵懵懂懂的,不知说人话,也不知礼义廉耻。   阿宣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愿意教她说话的人,是他鸿蒙初开见到的第一个人。他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与无知里爬行了太久太久,她是他人生中第一道炸裂的惊雷,第一首从亘古流传的诗句……   在那个雪地里,她抓住了他的手。   她向他走来。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后退。   心中万鼓齐鸣,怀着忐忑与胆怯,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很多年后他才明白,她的脚步,每一步都踏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忐忑无措地退后,是他往后一生追逐与苦恋的开始。   轰隆隆……轰隆隆……   夏季就是这样阴晴不定,前一刻还阳光烈烈,下一刻乌云袭城,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就落下来了。   阿沅抬起头来,往房顶看去,他在想,这么大的雨,那少年可怎么办呀……   他想要邀请少年下来。   没想到少年老神在在地从身后掏出一根硕大的荷叶,罩在头顶,水流从荷叶两旁伸开,他自己岿然不动。   阿沅看呆了:“……”   明月辉也看呆了:“……”   原来这人这么有备无患的吗?   “阿宣阿宣,你要荷叶吗?”谢奇拢着嘴朝下面喊道,“等下回去,咱们一人打一个啊……”   说完,掏出了身后七八根大荷叶。   明月辉:“……”   他敢情是摘了一打。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要去看电影,可能不会更,嗯!明天继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8章 定情前篇   谢奇最近和明月辉置了气。   明月辉不知道他还会发脾气, 而且这个脾气还不小。   原因很简单——   明月辉的三等宫人房有个叫做梓香的, 喜欢上了一个禁卫军。   梓香是她们中最成熟也是最有女人味儿的,明月辉一直惦记着,自己年纪到了, 要经历那道生死门槛了,所以她想请梓香介绍一下经验。   梓香那日又出了血, 可她约定好了要去见那位禁卫军小将, 便央求了明月辉。   正好明月辉又有事求她,便答应了下来。   不巧, 明月辉向那小将递玉佩的一幕,恰好被巡查而过的谢奇撞见了。   而且这种撞见还不是普普通通的撞见, 是有卫兵向谢奇报告,说是有人私相授受。   谢奇自己以身作则,其实一点也不反对禁卫军搞这些自由恋爱。   可是他身为南北军统领,明面上还是要秉公执法的。   于是他叫人将两人押上来,心里还琢磨着,怎么给这一对可怜的鸳鸯做做棍棒加蜜糖的心理辅导。   结果, 人一带上来, 明月辉愣了,谢奇更傻了。   明月辉不明白了,这么多人私相授受,怎么就恰恰抓了帮忙递暗号玉佩的她。   当她看到谢如卿红着眼睛样子的时候,她心里面想,是不是这货误会了什么, 在打击报复。   她被人押着,双手背在背上,像个彻头彻尾的犯人。   她觉得委屈又丢脸极了。   而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少年是多么的愤怒,他没有想到是她……怎么能是她呢……   他一颗七窍玲珑的心思,在一次凯旋之际,途径一个县城,那里正好出了一件命案。   那是一个当地的大户人家,家中贤惠的继母死了,人人都以为不服管教的继子杀的。   因为这位原夫人的儿子,曾经在酒后扬言要杀了那该死的妇人。   虽无证据,可人证俱在,官府已经押解了那继子。   谢如卿带着军队恰巧路过,遇到了此事,只要他坚持彻查到底,最后发现,那杀人之人非但不是继子,更甚,是那妇人的亲生子。   只因妇人一向对那继子比对亲生子还好,秉公持家,凡是做到最足。   亲生子因而从小怨恨,最后在得知妇人规劝丈夫将家产的大半留给继子后,忍不住痛下杀手。   可怜那妇人,一生如此操劳奔波,最后落到被亲生子杀害,被继子怨恨的地步,悲惨死去。   此案若不是谢奇一番异于常人的玲珑心思,定是要冤枉那继子,草率结案的。   明明与谢奇无关的案子,他也秉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执拗劲儿去查,可是到了明月辉,他畏惧起来了。   当卫兵回报,说是从那小将身上搜出了定情玉佩,谢奇只觉天旋地转。   那玉可真难看,五文一个的地摊货。   谢奇晕头转向的瞧着那玉佩,脑中浮现出他所爱的那少女脸上浮现他从未见过的娇羞表情,将手中自己绣花换来的玉佩递给小将。   想到这里,谢奇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妈的,他都舍不得她绣花呢!她眼睛本就没多好,绣坏了怎办?   嫉妒,刻骨的嫉妒与愤怒刺激着谢如卿,他第一次连看都没有看明月辉,直直红着眼盯着那小将,   “一百军棍,滚。”   言罢,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他身后,一群人押着那小将,往行刑台走去。留下两名士兵,拖着明月辉回到了制衣局里。   制衣局里有一堆人看着明月辉被禁卫军押了回来,有几个喜欢乐见别人遭殃的宫人笑嘻嘻的,明里暗里嘲讽明月辉,更多的人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知怎么想。   幸而明月辉平日里的人缘是顶顶的好,若是别人出了事,早就立足不下去了,而她,还有一群好姐妹不忘安慰她。   还有心怀愧疚的梓香,一直伏低做小,端茶送水。   从那天过后,那烦人兮兮的谢奇再也没来看过她,再也没朝院子里丢过一粒石子,也再没跑到冷宫的屋顶,不管风吹雨晒地等着她。   阿沅也蛮不习惯的,他背这一本书,背第一页的时候,谢奇正好第一天没来。   他挺高兴,抢阿宣的人没在,他能肆无忌惮地和阿宣在一起了。   可他书都背了三分之二了,谢奇还没见踪影,他忍不住奇怪了,“阿宣,那个人呢?”   明月辉苍白了脸,“英年早逝。”   阿沅感觉得出明月辉在说赌气的话,只得闭了嘴,“真惨。”   他有些庆幸地想,那人是不是不会来了。   又有些难过,他若是不来,阿宣该多伤心啊……   这个人真讨厌,强行挤进了阿宣的世界,又不说一句话地……把他们都抛下了。   ……   明月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一开始还很解气,那条美男蛇终于不来祸祸她了。   可随着他消失的时间越来越久,她发现这日子越来越诡异了。   她刺绣的时候,常常一不小心扎到手。   她总是不自觉地拔起耳朵听,有没有小石子落在院子里,或者有没有只有两个人听得懂的暗号声响起,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接连不断地犯以前根本不会犯的错误。   在把手扎到全是洞后,明月辉深觉,这样是不行的。   她反反复复做了一晚上思想斗争后,把这段时间绣的所有花样都翻了出来,小小心心打包遮掩着,跑到了御膳房熟识的掌厨那里去了。   掌厨一直很喜欢她绣的花样,一直央着她送一些给自己,掌厨好拿去给自家小孙子做衣服。   明月辉以前都只是零零星星地送一些,换一些好的伙食,送去给阿沅吃。   自从认识了谢奇过后,那家伙给她打了招呼,基本阿沅就没饿过肚子,吃得饭也是油乎乎特别有营养的。   明月辉嘴巴上不说,心底其实是非常感激谢奇的。   谢奇给她顶起了一片天,令她能够在这吃人的后宫,有一片安栖的角落。   “大人,这是阿宣一个月以来绣的所有花样,可否……可否……换上一碟贵人们吃的脂油糕。”明月辉藏着包裹,生生在角落里站了一天,才等到掌厨得了空。   偷偷摸摸过去,取了包裹递上去,讨着笑脸乞求道。   脂油糕她是吃不起的,可这是她知道最贵重的糕点,那个人平时肯定是吃的。   她怕自己去送其他糕点,别人看不上。   结果那差点熬坏眼睛做的二十几张花样子,才换来了两小块脂油糕。   明月辉又死皮赖脸地乞求撒娇,换来了一个好看盘子装盛,小心翼翼地端了过去。   她一路上灵巧地避开了很多人,装作是某一宫宫女的模样,好不容易溜到了谢奇所在的院子。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明月辉躲在远处的一棵榕树下观察院外的情景。   适时,正好有一个列队赶来。   为首的是个太监,拜谒了看门的禁卫军。   明月辉竖起耳朵,远远听他们在讲啥——   “大人,劳烦将这些糕点送与谢中尉,这些是公主的小小心意。”平日趾高气扬的大太监陪着笑,一个眼神,让后面的宫人打开了托盘。   托盘盖子一开,一时间冒出寒气森森。   此时是大夏天,洛阳本就热,有时热得明月辉一整夜一整夜睡不着觉。出于对凉意的渴望,就算是没见识,隔了这么远,明月辉依然感受到了那托盘发出的,沁人心脾的凉爽。   那是冰!   明月辉隐隐约约瞧见了用冰碗乘着的莲花形糕点,那样高雅稀少的东西,她是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的。   那样好的东西,是顶顶的主子才能用的吧。   就连皇宫里四品的美人估计都拿不到这样精贵的糕点。   接下来她听到的话,才真正把她摁到了尘土底下去。   只听那禁卫军颔首,即刻抱拳歉道,“中尉有令,若再有人送吃食来,便直接拒了。”   太监一听,站在中间左右为难。   “并不是中尉想要为难公公,确实是大人胃口欠佳,前一次圣人与娘娘送来的冰碗他也只动了一口。”禁卫军老实道,“大人道,百姓疾苦,就算是世家也不能如此铺张。与其到他这边化掉,不如令这些物什有个更好的去处。”   太监还能怎么办,只能叹了叹气。   安宁公主非要将自己宫中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执金吾,这边也是个固执的主,说不要就不要。   两边他都开罪不起,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那禁卫军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牌,递与太监,“公公不必担忧,中尉道,见此玉牌犹如见他本人,将之交与公主,她自会懂得的。”   那太监的一颗心才叫放了下来,连连道谢,深叹中尉考虑周详。   明月辉彻底隐到了大树之后,她瞧了瞧手中的小小瓷盘——   上面放着两块脏兮兮的脂油糕,不是很新鲜,都发黄发灰了。   这是掌厨从昨日给七品少使娘娘准备的脂油糕里,匀出来的失败品,估计形状和口感,都不是很得那个宫大宫女的喜欢。   经历了炎热天气的炙烤,脂油糕出了些油,染得白瓷盘黄橙橙的,在明月辉看来,是珍贵的猪油,可是在贵人们看起来……一定很肮脏很难搞吧……   这样的东西,是明月辉给得起的最好的物什了。   风有点大,吹得她眼睛疼。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和院子里的人的天差地别。   可能别人只是觉得她挺新鲜的,就像对一只农家的小猫小狗这样的新鲜,毕竟那高贵的执金吾是世家的天之骄子,是皇后圣人跟前的红人。   这新鲜劲一过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就跟在他面前摔倒的、掉河里的、被花盆砸到的……哗众取宠的宫人们没有什么区别。   明月辉捂住了眼睛,不,还是有区别的。   那些人不怕死,她怕。   她拔步想走。   正此时,她遇到了梓香的那位情郎,禁卫军的一名小将。   前阵子和她一起被逮个正着,听说后来他被打个差点半死,还连降三级,惨的不能再惨了。   这位小将正被两人搀扶着,从院子旁经过,正巧见到了她。   “诶,你——”那小将见了她,面露担心的样子。   他都被执金吾大人收拾得这么惨了,他怕被无辜连累的明月辉会更惨,毕竟别人无依无靠一宫人。   明月辉吸了吸鼻子,走过去,把白瓷盘递到他手上,“送……送你的……拿着吃罢……”   还不等别人拒绝,她飞快地拔腿跑了。   那小将本是前来受罚的,这些日子,执金吾大人每日都要他前来院子里抄军规,清醒寡欲,三省吾身。   可他没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女郎居然还惦记着他,这脂油糕虽不是很好,但也能吃吧。   “此乃何物?”看门的禁卫军见了,肃着脸问他。   “他私相授受的对象给的呗。”押他前来受罚的兄弟看热闹不嫌事大。   只听院中,猛地一阵踹门声。   “嘭!”   明明身在房内,是掌握了门锁主动权的一方。   屋中人依旧以这种最为暴|力的方式踢开了门,少年高高的个子,衣袂因方才的运力而偏飞,他沉着好看的眉,红着眼盯着那拿着脂油糕的倒霉小将。   就好像在盯,已经被劈成了两半的敌军首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居然没把定情给讲了,下一章就要……嘿嘿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阿狸、18374876 2个;今我来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汪叽的饱饱 20瓶;逸尘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定情1   这边明月辉发誓, 再也不冒着危险去执金吾的院子里找那天之骄子一般的谢奇了。   谢奇当晚喝了很多酒, 希望醒来就把那个一边吻着他,一边又给别人递定情信物的女人忘了。   其实想起来,两人做的都不算错。   很多年后, 谢如卿想起来,若是两人在那时便断了, 就不会有后来的纠葛, 痛苦的离别与相见不相识的暗恨了。   但若是重来一遍,就算受再多再大的苦, 谢如卿,还是会坚持当初的选择。   因在这茫茫人世, 遇见她多不易,与她相爱,更是不易。   ……   过了不久的一天下午,乌云密布,空气里一波又一波的热浪翻滚。   明月辉正做完一个花样子,她这几天一直不舒服, 浑身酸得厉害。   做了花样子之后, 恹恹地靠着木柱子。   渐渐地,这股不适非但没有减轻,明月辉还觉得肚子痛得有点过了……   腿部第一次如此酸软,猛然间——下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汩汩地流下来。   她的脚颤巍巍起了来,回头一看, 天旋地转——   真是好大一摊血。   正此时,狂风大作,哗啦啦的雨水倾盆而下,正是夏季最为炎热的时候。   明月辉扶着柱子,才勉强稳定住情绪,她鼓起了最大勇气回头瞧去,确实是——好大一滩浓血……   来了,来了,她要死了。   明月辉心里面想,原来,与死亡亲密接触是这种感觉。   明明应该心慌乱得要死,却内心莫名畅快、激动,真的要来了啊……   【这样,我就有理由再去看一眼他了。】   她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声音,这句话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也震惊了。   为什么死到临头,自己想到的,却是这么一句话呢。   ……   雨下得太大了,她回了屋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体体面面地打扮了一下自己。   她越发地长开了,眉眼间已经有了女人的妩媚,眼睛亮亮的,鼻子又挺,不再是不通世事的小少女了。   这段时间已经有好几个人跟她说,发现她长得好看,是那种娇憨可爱的好看,如同一只雪白如玉的小毛兔,或者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让人忍不住去亲近。   明月辉想,这样的她有没有那么一分半分的配得上那个人呢?   她当然知晓他和她的差距,那样深远的云泥之别,是她一辈子都跨不去的鸿沟。   她其实有想过,要是他真的还对她有点兴趣,会不会秉了那边,纳了自己。   他这样的高门大户,大梁的顶级世家,他就算能纳了她,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怕连普通的妾室也没有份吧……   最多是个通房丫鬟。   可那也要建立在,他对她还有点兴趣的基础上啊……明月辉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她……她这么喜欢他,却连一点点他的兴趣都渴求不到。   她现在要死了,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他了。   明月辉决定去找他,她不清楚都到这个时候了,这股破釜沉舟的心到底是哪里来的。可能只是她不想忘记他,或者,她不想他忘记她。   这雨水斗大地下,明月辉抱了抱手臂,从床底下翻出了一张荷叶,那是谢奇之前送她的,还说要跟她一人打一把。   时间过得太久了,荷叶都枯萎了,边缘泛黄,就像谢奇对她的好感一样。   明月辉眼睛发酸,轻轻把荷叶揽在怀里,亲了亲它的枝干,就像亲吻谢奇的嘴唇一般。   她很怀念那个晚上,那个她无知无畏亲了谢奇的晚上。   这可能,是她这辈子离他最近的一次了。   ……   大雨倾盆,明月辉支着枯萎的荷叶,先去给阿沅提了最后一次饭。   她留了一封信给梓亭,要是她出事了,就代为照顾阿沅。   阿沅正在念书,见她来了,准备迎上去。   她连忙制止了,“别过来。”   阿沅抬起了无辜的头颅,“阿宣,你怎么了。”   明月辉连忙摇头,“无事,今日有急事,这个你拿着。”   她赶紧取出捂得紧紧的饭盒,她浑身都淋湿了,只得这只饭盒没淋湿,“阿沅,今日局子了有花样子的任务,要得挺急的,我就不多待了。”   阿沅一听,很是理解的点点头,“阿宣去吧,别耽误着了。”   阿沅的眼睛好漂亮,就像黑夜中燃着的火焰,明月辉最后看了又看。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明月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抹了抹发沿上的水。   阿沅还是跑了过来,明月辉想要退,没来得及。   他用自己的干袖子,垫着脚,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明月辉的脸,明月辉的脸白嫩得像豆腐西施所做的豆腐。   明月辉怔怔望着他,这个小家伙,也长大了啊。   猝不及防的——   他踮起脚尖,轻轻朝她的脸上啄了一口。   明月辉:“!!!”   “阿宣。”阿沅有点不好意思,眼睛亮晶晶的。   “嗯?”这么小的孩子,明月辉的心,软了一下。   其实他的身量已经开始拔高了,只是没有同龄人高,他不小了,有八岁了。   就算不是皇子,平常人家的孩子,也早早去了私塾,也懂得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明月辉却一直觉得他还小,他一跟自己说话,她只觉得自己心都软了。   “以后,等我长大以后,要是你还没成亲,我……我能娶你吗?”男孩子鼓足了平生的勇气,问他的少女。   他快要长大了,他也想有个机会,拥有自己最爱的少女。   他跟谢奇一样,甚至比谢奇更甚,他的命是她的,他的成长是她的,他的未来也是她的。   谢奇有很多很多的选择,有很多很多喜欢他的人,他的人生花团锦簇,烈火烹油。   可是他只有梓宣一个啊,他黑夜里的光,引导他前路的灯,雪地里把他从天地鸿蒙里拯救出来霹雳惊岚。   他什么都没有,可他是她的,他把自己一颗赤诚的心,捧在手上给她。   大雨瓢泼,明月辉扶着门框……   她怂了怂鼻子,以后啊,她没有以后了啊。   若是她还活着,以后尚未成亲,那一定是那个人不要她了吧。那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明月辉从没有想过,会嫁给阿沅,她只是在安慰他,或许,也是在安慰自己。   “好呀,若那是我还没有成亲,便嫁与阿沅为妻。”她细细地说。   阿沅神色湛然,举起一只手,伸出小指头,“拉钩。”   “拉钩。”   小手指拉钩,大拇指盖章。   雨水从明月辉头发上滴落,她怀着最后的善意的笑容,“就这么一言为定了。”   这是给她同病相怜的孩子……最后的善意与安抚。   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就这样望着她,清澈的眼睛里,倒影也全都是她,“我……我会好好长大。”   “以后,阿沅一定娶阿宣。”   “好。”明月辉提起濡湿的裙子,缓缓退了出去。   阿沅跨了一步,“等阿沅长到十五岁,就娶阿宣过门!”   “好!”   少女回头招了招手,消失在男孩的视野里。   男孩扶着门框,瞧着回廊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噙着一丝笑。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对不起大家,这两天确实出了事,真的有事……今天二更补偿大家,以后都不会这样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0章 两厢情愿   明月辉跺了跺脚,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了。   门口那侍卫认识她, 允她进来。   谢如卿的院子很大,还没走近,那侍卫猛地跑来扯了她一下, 将她扯到了一个树丛里,塞了进去。   明月辉弱弱小小, 就跟一只小猫咪一般, 莫名其妙就被塞了进去。   “躲好了,皇后娘娘和安宁公主来了。”那侍卫好心提醒。   明月辉一听这两个大人物, 她不但见都没见过,这两个名字被她听到, 别人都会认为,是她侮辱了这两个名字。   她抱紧了双膝,控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瞧了那好心的侍卫一眼,郑重点了点头。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传说中的仙乐齐鸣的声音,空气里漂浮这一股清冽的香气, 先是一群端着盘子的宫人进来了, 接下来,铺天盖地的华盖——   明月辉只看见一座轿辇停在了门外,有许许多多的人影遮挡着,明月辉还是看到了那个万人之上的女人。   美。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丰美骄傲、雍容高贵的女子呢?   明月辉所看到的女人,要么和她一样,是谨小慎微生活在皇宫最底层的;要么是表面趾高气扬, 实则捧高踩低的女官与下等妃嫔。   她根本见不到这传说中天生凤命的皇后,代替皇帝掌管玉印,权掌天下人生死,这是天底下最为高贵的女儿啊……   明月辉大气都不敢出,只见云皇后被人簇拥着,一路红毯铺地,不让雨水沾湿哪怕一丝衣袂。   行至谢奇房外之时,她忽地转身,伸手示意那些人不要在跟上来了。   身边的小姑娘扭动身子。   云皇后低下头,看了眼孩子,难得温柔一笑,“去吧。”   她轻声说。   那同样机灵可爱,样貌绝美的小姑娘,立马一蹦三跳,压根就没了公主的礼仪,直接跑进雨中,去啪嗒啪嗒敲那院中的门。   云皇后则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小姑娘做这一切不符合规矩的动作,她亦一步步……走进了雨中。   明月辉难以自信地看着这一切,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那个人是云皇后,她听说,有一次上朝之时下起了小雨,小雨斜斜,正巧一滴落在了云皇后的锦衣之上。   那一天,撑华盖的人,再也没有人在宫里见过他们了。   这样对自己的礼仪容貌在乎到极致的女人,怎可能不管不顾地走进这瓢泼大雨之中,把自己淋个彻底。   不一会儿,明月辉便看见云皇后妆都花了。   这时,谢奇才打开了门。   这个谢奇,明月辉肚子疼得厉害,好不容易憋住了笑。   她又看见他了,他梳着有点歪的头发,眼神朦朦胧胧的,像是刚睡醒。   她能想象得到,谢奇是怎么在今日睡到日上三竿,最后被安宁公主的敲门声闹醒,才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系了头发的系带。   他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下巴有点青青胡茬,一般人这样会被人为邋里邋遢,可他没有,他清绝的眉眼,不凡的外表,只会让人觉得,这样显得更有男人味了。   “阿奇哥哥,想你!”小家伙一下子抱住了谢奇的大腿,她太矮了,谢奇又太高了。   少年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小安宁的脑袋,一把将她拉到屋内,免得她再淋雨。   这一刻谢奇是低下头的,所以他看不见,可明月辉看见了。   云皇后看谢奇的眼神,就算是妆被淋花了,头发湿透了,衣服也不成样子了,她还是嘴角噙着微笑,怔怔地看着他。   那眼神太奇怪了,就像是苦苦地忍着一种即将爆发的感情,犹如被堵着的活火山,随时随地地想要喷薄而出。   她忍耐着,又克制着,又好像不想忍耐了,立即表达出来。   只见谢奇又抬起了头,对着云皇后说道,“皇后为何不令华盖上前,快快进来,臣招待不周,罪该万死。”   云皇后听了邀请,眼睛里的光又烁烁起来了,提起裙子走了过去。   她像是跑过去的一样,那脚步逐渐轻快,就好像从那她痛恨的沉疴生活,奔跑向一个光明轻快的未来。   明月辉皱了皱眉头,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云皇后怎么会觉得这千千万万人之上的人生,是沉重的负担呢?   明月辉一个人瑟缩在树丛里,不敢发声,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谨小慎微。   中途有宫人送了十几个托盘进去,她猜云皇后应是在里面用饭了。   她的下腹痛得惊人,血越流越多,她甚至看见自己的鞋子都染红了。   她想她真的要死了,又不甘心不出现在他面前就死,死死咬牙坚持着。   ……   天色已经很晚了,安宁公主都熟睡了过去,云皇后才遣嬷嬷,抱着安宁公主一同离开。   然而这一天,确实明月辉与谢如卿人生中,最不可磨灭的一天。   很多年后,连谢如卿自己都差点模糊了这段记忆,他总把那深夏时节想成梅雨时节,把两人的一切都美化得很好很好。   明明那天下过暴雨,谢如卿总觉得,那天的雨应该淅淅沥沥的,不大才对。   他瞎眼过后的每一晚,好似都会回到那一天,去改造那一天的场景。   去不断地回味、追忆、品尝,这是他人生剩下的唯一的快乐了。   那时候谢如卿已经大致了解到了云皇后的行为,却不敢妄加揣测她的心思,毕竟此时时局颇乱,为了谢家安稳,不得不假意与莫家结盟。   在云皇后走后,还是少年的谢奇支开了窗子,像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得不说,在查明接近自己的女郎果真被暗下毒手,其背后的始作俑者还是云皇后过后,他一度难以置信,又十分膈应。   他这样的人,从来大气潇洒,看不得后宫这些绵里藏针的腌臜手段。   以至于每次见到云皇后,就好像在化粪池来回闷着头游了二十圈。   窗前绿色的芭蕉树开起了艳丽的红花,他倚在床头,想小憩一会儿。   谁知他睡得朦朦胧胧的,听到小耗子一般低低的啜泣。   这声音很熟悉,他心情一阵起伏不平的激荡。   于是睁开眼睛,拔步去看,在门后面的一簇树丛中,他找到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屋内的灯光盈盈的,照在了小姑娘缓缓抬起的脸庞上。   谢奇想,自己是恨她的,讨厌她的,甚至一辈子都不想见她了。   谁叫她背叛了自己,去勾搭了其他男人。   可他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院子里,孤零零地抹着眼泪等他的时候,那一个月来的怨愤与误会,醉酒与痛苦,好像……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想对她说点什么,几次张口又咽了回去,终于装作不经意地发声,   “姑奶奶。”   “你怎么了啊?”   那一刻,少女抬起了头,一双水洗过的眼睛含着委屈与情义,就这样望着他。   谢奇发誓,为了这一抬眸,他就是再去化粪池游两千个来回,也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误估计了文字量,下一章才会有……emmmm你们懂……不,要纯洁一点……   下一章只会有微……后面才会有……emmm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喊夫君   小姑娘不说话, 只一个劲抹眼泪, 像是要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谢奇忽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跟她置气是件非常可笑的事情。跟这么小的小不点耍脾气, 他幼不幼稚?   而且,她原是在乎他的, 不然就不会巴巴地跑来。   这样大的雨, “我的姑奶奶,你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雨, 就这么跑来了吧?”   小姑娘没说话,他便蹲了下来。   小姑娘惊鹊一般眼神, 显得害怕又有些悲伤,她小心翼翼瞧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小脑袋。   “到底怎么了啊?”谢奇轻了嗓音,引首过去,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到了很近。   感受到男子湿重的呼吸,特别是在这个她已经被淋得寒气入身、湿衣覆体, 直打哆嗦的时候, 他灼热的呼吸,特别的……令她难耐。   “冷……”小嘴一瘪,哗啦啦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谢奇,我冷,我冷……”   谢奇见她小鹌鹑的样子, 他的气完全消了。   “起来,去屋子里烤火。”谢奇哄了哄她,顺带想起自己床底下有个冬天剩下的火盆。   虽然夏天烤火,简直是活受罪,不过谢奇觉得,她需要烤一烤自己。   一拉,小姑娘死死蹲在地上不起来。   “脚……脚麻了……”小姑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句话还没落音,一只手横叉进她的膝盖窝,将她结结实实抱了起来。   明月辉呼吸一紧,当她浑身离地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不真实。   那双有力的手臂,确实是抱着她的。   那她……反正她都要死了,她靠一靠这个少年,也没有事的吧……   她大着胆子,头倚到了他的肩膀上,缓缓闭上了眼。   ……   谢奇抱她进房后,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她放到了绣凳之上。   夏日她穿得本来就比平日少,经过雨水冲刷,明月辉薄薄的衣服就贴在她肌肤上,该看见的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也都看见了……   待谢奇掌了灯,看清楚了眼前的丽景,只觉心如擂鼓、脸庞火辣。   那姑娘还毫无知觉,谢奇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他男性的本能不允许自己拒绝。   可他是个人啊,又不是禽兽!   谢奇转过身,正准备去拿火盆之际,被一只手捉住了袖子,“阿奇,别走。”   谢奇吞了口口水,不走他禽兽了怎么办,鬼知道,他已经有了不可言说的反应。   她要他别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谢奇正浮想联翩,所有的幻想如同泡沫,被明月辉的下一句话,瞬间浮槎到了最高点,“阿奇,我想多看看你。”   谢奇的心跳犹如走高跷,他呼吸急促,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他并不知晓这个女人为何专程前来等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雨,隔着这么重的情谊,他只觉得,他要被她玩死了。   她随便动一动,捏一捏他哪个地方,他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你是不是被人欺负啦?”谢奇低下头,琢磨着明月辉来看她的理由,“是不是我没在这段时间,局子里的姑姑又给你安排事了?还是缝衣服的针断了,别人怨你没磨好?”   谢奇不说还好,一说明月辉的泪珠子就跟雨珠子一般,掉个不停。   少年还真以为,是自己这些日子不理她,导致别人觉着她没人靠山,复而又来欺负她。男人都是脑补的生物,特别是谢奇这种,对着别人一步三算的。   他越脑补越起劲,心头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她有可能受的委屈,心头的愤怒越来越大,他转过身来,就着绣凳蹲了下来,捏起了她的手。   “告诉我,是谁?”他眼底有狠狠的光。   “不……不是谁,是我……自己要走了……”明月辉也不知他为何脑补了什么,那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某些人给烧了一般。   “走?走哪里去?”谢奇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是说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么?”谢奇算了算明月辉的年龄,以她的模样,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么小的姑娘,除非……“你找到你的家人了,他们塞了礼要接你出去?”   小姑娘狠狠摇头,“我……我要死了……”   谢奇大震,只怔怔看着她,猛的余光瞟到一物,他定睛一看,少女脚下竟流了一地的血!   他哪里敢耽搁,一把勾住了她的腿,将她打横抱在怀里,直直往床的方向走。   方才冰冷似铁,光线又暗,明月辉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他抱着,贴了有多紧。如今盈盈光照下,她柔弱无骨的身躯正是那般紧密地贴着他壮硕的臂膀。   “阿奇,我会走路。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柔柔地推他。   谢奇哪里听她的,他将她小心翼翼搁置在床铺之上,抬头一双利眼盯着她,“怎么回事?”   两人的距离很近,谢奇又瞟见了她似有若无的线条,喉头一紧,别开了眼睛。   明月辉局促极了,她这么湿,又这么脏,“阿奇,我想下来,我会将你的衣服和床都弄脏的……”   “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谢奇赶紧从床下拿出火盆,幸好里面还有过冬时候的金丝碳,他一点火折子,火苗便蹭地上了来。   随后,他又麻利地翻出药箱,“伤口在哪儿我看看?我到时要知道,到底是哪个孙子欺负的你?”   他一下子变得又急又凶,那几个问题明月辉又答不上来,只得委委屈屈地掉金豆子,一股脑地摇头。   方才见她哭,还觉得柔弱可人,如今,谢奇只觉得好气。   都这个时候了,是犯矫情病的时候吗?   “吾这有上药,你若执意不说,休怪我先斩后奏。”   言罢,手指一勾她的腰带,这态度,是要直接霸王硬上弓了。   明月辉紧张起来,那地方,可是男人能随意看的嘛?!   他不是世家子弟么,他怎会不知,那地方若是看了,一个少女的清白就没了。明月辉咬着牙嚷道,“阿奇,这地方不……不能看……”   “梓香姐姐说,女孩子生来就有这个病,都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发病。”   “每个人生与死的概率是一半一半的,若是一天内止不住这个血,人也就这么去了。”   “都半天了,这血越流越多了……”明月辉崩溃地掩面。   她已经预料到,自己属于没救的那一型了。只是期望临死之前,见他一面。   幸好,今晚他在宫里当差。   “这世上有何病是这么突然的,还每个人都有,你怕不是被哄了吧?”谢奇心里也急,根本就甩掉了自己的常识,强硬掰开她的手,“给我看看,我给你包扎!”   “不,那个地方不要!”少女拼死挣扎起来。   少年的身子压下来,两人离得近极了,他干燥的深衣被她濡湿的衣裙打湿了,两个人纠缠到了一起,她的血迹爬上了他干净的衣服,他的身体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暖意。   两个人都感觉不对劲儿了,少女的脸红彤彤的,连哭泣与挣扎也停了下来,羞愤地别过了脑袋。   她感觉到少年抵着她,至于什么抵着她,她不敢想,只直觉这辈子算是栽到他身上了。   “啪嗒!”少年趁明月辉一时不查,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扯下床带,给紧紧地绑到了床柱上。   明月辉:“???”   “谢奇,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不能这么做!”她似乎意识到谢奇要做什么了,可女子贞洁,不是说破就能破的,她……   他箍起她的下巴,令她与他相视,“教你,老实点。”   紧接着,少年解了她的腰带,一只手麻利褪下她的裙裾与外罩——   那条被血水浸泡得不成型的亵裤。   正当少年的手正要抚上去之际,少女的尖叫之声骤然响起,“谢奇!!!”   他抬眸,正对上她泪流满面的脸庞,那双水盈盈的眼睛,诉说着羞愤、真情与决绝。   “嗯?”少年伸手,掰正她的脸颊,手指有她的泪流过。   “若你此番真的看了我,就算到了地下,我也不是清白的了。”她的嘴唇都在颤抖,牙齿打颤,像是被迫做一件视死如归的事。   少年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两个人谁也不服输地瞪着对方。   蓦然间,少年一笑,“呵。”   “你,你笑什么?!”明月辉怒了,“你不知晓,女子的名节与清白有多重要吗?!”   “我只是在想——”少年一手捏住明月辉的两颊,强迫她的牙齿离开快要被咬破的嘴唇,朱唇彻底打开。   “我要怎么让你更加不清白!”   猝不及防地,他咬住了她的嘴唇,覆了上来。   这是一团火焰,他的霸道与强横可以燃烧一切。   明月辉急促地呼吸着,被迫承受他肆无忌惮的攻城略地。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还不敢置信眼前发生之事。   下一刻,少年的大掌捂住了她的眼睛,“喂,你投入一点。”   她是不是该回答一声,“哦。”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猜忌、痛苦、折磨,都化为了这一刻冰冷的衣物、火热的躯体,以及不顾一切的纠缠与拥吻。   她的心,从冰冷复苏,跌宕着灼热的温度,一如他带给她的热度。   好久好久之后,两个人好像都快要气绝了,少年才放过了她,轻轻掌着她的后脑勺,“累不累。”   明月辉被度了好多气,自然没有他累。   她只是红着脸,安静地点了点头。她又觉得此番太过没脸没皮了,赶紧摇了摇头。   谁知谢奇见了,笑着又重重亲了她一下。   他起身,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跪了下来。   明月辉的眼睛蓦然一睁,少年回眸一笑,那笑容若天地鸿蒙的开辟,若天地深渊的光亮。   他朗声道,“皇天在上,后土为证,吾谢氏如卿愿娶梓宣为妻,从此乐则同乐,忧则同忧,生而同寝,死则同穴!”   言罢,朝那皇天后土,恭恭谨谨拜了三拜。   明月辉的耳中,他那一句话来来回回充斥于耳膜,泪水洗刷了整张素净的脸庞,再也无法完整地出口一句话语。   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少年粗粝的拇指已轻轻拭去了少女的泪水,“夫人,可否让为夫为你治伤?”   明月辉一双杏眼巴巴地望着他,老半天,才哆嗦出一句话,“阿奇……你会后悔的……”   谢奇只是笑,他的眼睛里像是燃着十三个州的烽火,没有一刻,他比现在更加清醒,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不悔,“我谢奇做过很多足以让自己后悔的事。”   “但这件事,不悔……”   ……   ……   后来发生的事情,明月辉也囧囧的。   仿佛刚刚的生死相守就像是一场玩笑一样,谢奇在检查完她的伤口后,告诉她,“那玩意儿叫月事,一月来一次,大可不必惊慌。”   她身上穿着谢奇的衣服,手里揣着谢奇的杯子,脚边还烤着谢奇专门点燃的炭火,方才的一切,都好像梦一般。   除了……除了那个在灯边笨拙地摆弄着针线,说是要给她缝一个月事带的少年。   “阿奇……”明月辉不好意思地喊他。   “以后两个人的时候,别这么喊了。”谢奇的手指眼看着又被扎了一个洞,他含了口手指。   明月辉眼看着,心中一紧,嘴里却问,“那……那……喊什么。”   “夫君啊。”谢奇怪她明知故问。   灯火明灭,好似这个故事,永远定格在了这个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不要……emmm……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祝融君 19瓶;0809上海堡垒 13瓶;十娘 4瓶;抑郁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2章 云后的助攻   在两个人私定终身过后, 谢奇消失了一段时间。   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 宫中一直不太平。云后不知为何,脾气暴躁起来,宫中又有很多人不见了。   明月辉担惊受怕了个把月, 最后终于有一封信,通过禁军传递了过来。信中谢奇说自己只是家中有事, 给她报了个平安, 叫她勿要担心。   可不知怎么回事,明月辉还是担心得很。   直至两个多月后, 这场风波才过去。   谢奇回来了,还笑嘻嘻来找她。   他把她约到两人经常见面的废弃宫殿里, 徘徊于宫殿之外的时候,她习惯性左右望了望,见四周分布着熟悉的禁卫军,她才放了心。   以前他们每次这么见面,他都会小心翼翼地在四周安插进自己的人清场。   听到传信人叫她过来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 觉得虚幻得很。这些人重新出现在了明月辉的视野里, 明月辉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了。   她跨入了那扇门,蔓草衰黄,正是秋季,那个人的靴子就出现在她视线尽头。   他的靴子很好看,玄色云纹, 精致干练。   他背着手,一身劲装,肩宽腿长,凭着玄色劲装,还能看到透过衣服显露出来的肌肉纹路。谢奇就是这样的人,他的身材特别好,脸更好,所以明月辉面对他的时候很是为难,盯着脸看,害羞,转眼盯着衣服看,发现自己更害羞了。   “谢……谢奇……”明月辉鼓起勇气,率先喊了出来。   那人一怔,缓缓转身。   还是那张俊美非凡的面孔,就算是只露了一半,明月辉早已在脑海里刻画了千万遍。   他比以前瘦了一些,动作还有些迟缓。   明月辉连个转身的时间也等不了,趁左右没人,大着胆子冲上去抱住他。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从过了那一夜,她的胆子就好像大起来了。   她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人生中,有一个人会陪着她,一直一直陪着她。   她冲得实在太快了,少年笑盈盈地接住她,又因受不住冲力,往后退了两步。   少年纵容地撸着她的头毛。   明月辉蹭了蹭谢奇胸口,感受他的胸肌,脸热热的,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候她才发现少年的脚似乎有些不稳,他以前都不是这样的,“阿奇,你怎么了?”   她连忙去看谢奇的脚,担心得不得了“你的脚怎么了?”   她又问了一遍。   谢奇只是一笑,赶紧将她捞起来,不让她看,“摔的。”   明月辉一拳头打了他一下,他武功这么高,怎么可能摔?   谢奇只觉心都被打软了,握着她的粉拳讨饶,“家里祖父打的。”   明月辉抬起脑袋,巴巴地问,“他为何打你啊……”   “他早就哪看我哪不对了,打了还舒服些。”谢奇当时是这样对明月辉说的。   很久很久之后,明月辉才知道,谢奇消失的那段时间,是被谢家打个半死,然后关起来了。   他要娶明月辉为妻,谢家是不让的,不但不让为妻,连当个贵妾的资格都没有。   明月辉是他十八年人生中唯一的意外,为了这次意外,他反抗了整个家族。   他在祠堂跪了,被打断了几条戒尺,血流了一整座祠堂,大房一房的人,跪着求族长开恩。   这件事闹得很大,谢家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至少没让谢家以外的人知晓。   最后他在祠堂里差点流干了血昏死过去,仆从想要将他背回院子,他临时惊醒,竟又推开了仆从,重新跪了回去。这般毫不屈服的态度,硬是连他的族长祖父最后都怕了他。   谢奇是被当做新一代的族长培养的长子嫡孙,如今被一个宫里面的丫头迷了眼,硬是拼着死也要娶那宫中的丫头。   族长快被气坏了身子,压根不肯答应,又怕自己不答应,这一根筋硬骨头的傻孙子当真就死在祠堂了。   于是只好松了口,许了个明月辉贵妾之位。   听到贵妾二字,谢奇绷直的身体终于倒了下去。他知晓,一时让家族接受他娶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宫女是不可能的,唯有徐徐图之。   这一次能从不肯松口成贵妾,只要他慢慢熬慢慢磨,总有一日,那贵妾也能飞上枝头成为他真正唯一的妻。   所以谢奇当时对明月辉也没说,他答应的是娶她,而不是纳她。他为她做的这些事,还不足以完成他对她的誓言,所以他不说。   可两个人都没料到,到谢家真正松口,成全了这对有情人的时候,那也是两人幸福的最后一点余晖了。   ……   明月辉从那天起,开始自发自愿地去照顾谢奇。   谢奇给她悄悄开了很多小门,会做人的少年神不知鬼不觉地替她笼络了很多人。大家收了谢奇的好处,与里里外外的帮扶,自然替明月辉瞒着。   明月辉就在谢奇润物无声的帮扶里,再也活得不若以前那般小心翼翼了。她敢开怀笑了,也敢稍微展露一点刺绣方面的才华了。   她绣了很多花样子,一部分给阿沅做衣服,其他全部给了谢奇这个不要脸的。还不是她想给,是他耍赖要去的,他连阿沅的醋都要吃,一定要最多的花样子。   谢奇腿有伤,得了云后恩典,日日只是骑马巡一遍逻,便躺在房里像个大爷似的。   明月辉真的怀疑,他不是脚坏了,而是脑子坏了。   这一番回来,不但脾气涨了,架势也涨了。要明月辉哄着吃饭敷药,这倒还罢了,还贪上了她的口脂。   时不时趁她不备,手肘一撑,侧过头便啄了上去。   “谢奇!”明月辉一开始还挺气的,撤了绣绷瞪他。   可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转眼把身子一侧,装成个没事人一般继续躺倒了。   明月辉:“???”   还能这么玩的吗?   亲了又不负责,还装个没事人一般。   她就这样被一个这般老赖治得不能动弹,此人日日只知欺她逗她,一点也不体谅女儿家害羞的心性。   明月辉本想闹的,可是她一闹,他就一只手握住,一个用力拖到被窝里,缠绵着声音道“夫人,为夫在家里做些敦伦之事,有何不对吗?”   她人小,不懂什么叫敦伦,只羞红脸,巴巴地快要哭出来。   那混账也不理她的心境,只是粗粝的手指擦了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引首开始吻她的脸颊和唇。好不容易她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他的手指又开始不老实了。   “阿奇,阿奇,我怕……”明月辉瑟瑟地蜷起身子。   “阿宣,在你过门之前,我皆不会动你。”谢奇搂紧了自己的少女,克制地啄了她一下额头,“勿要排斥与我,这些事,也是夫妻间要做的。”   那时的明月辉尚是懵懵懂懂的,她不知晓,夫妻间要做的事,到底是哪些事。   她更不知晓的是,一个素了十八年的童子鸡一朝得了女人,会表现出怎样的如饥似渴。她就这样弱弱地垂着眼皮,被跛了脚的男人浑身上下欺负了个遍。   待到他欺负完了,明月辉脸红得烫人,明明羞愤得想要去跳河,可是那一点点莫名的舒服。   特别是每次她羞愤欲死的时候,躲进谢奇怀里,那种奇妙的感觉,会从身体蔓延进心里。   虽是害羞,可她不得不承认,被少年亲吻的感觉甜滋滋的,不止嘴里甜,心里和脑子里,也甜得跟蜜一般。   只是明月辉还不习惯他身体上的一些接触,那些隐秘的事,她还是很羞涩。   她不明白谢奇所谓的“动她”什么意思,明明谢奇都对她动手动脚了,可每次她舒服了,他却是忍得很难受的模样。   “阿奇,怎么了?”明月辉见他皱着眉头,便用手去抚平他的皱眉。   她哪里知道谢奇是被憋的,他手上是舒服了,其实完全没有纾解开来,人都快被憋出病来了。   谢奇怕她再撩起火,拿起了她去抚眉的手,对着亲了一下,“乖,别动了,陪我睡一会儿。”   然而饶是谢奇忍得再辛苦,“不动她”的誓言还是被云皇后的神助攻打破。   ……   那云皇后也不知是吹了什么妖风,听说谢奇受伤后,便说是找了一位西域的神医,要为其医治。   谢奇不好推去,只得前去。   明月辉去谢奇那儿的时候,谢奇已经走了。她也是很习惯的,直接坐到了谢奇床边,翻出绣绷开始绣花。   大约等到了中午过后,她忽而听到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是那样令她悸动与熟悉,却与平常不同,显得很慌乱。   明月辉搁了绣绷,赶紧走过去看,走到一半,被开门而来的高大人影给笼罩住了。   她正要抬头,被人捉住了脸颊,猛地往上抬去,那人咬了她一口,撬开贝齿,攻城略地   少年与平常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他的呼吸是粗重的,重重将她压倒在墙上。   她别说说话了,连呼吸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少年的嘴里有一些酒香,更多的,是一种让人迷醉的气息。   一吻过后,银丝缠绕,少年红着眼睛盯着她,“云后对我下了药。”   那是一种奇怪的、痛苦的,又充满了掠夺性的眼神,“我发现她的企图了……梓宣,我不能让她如愿。”   【云后?】   明月辉快被亲糊掉的脑子清醒过来,她想起了很久之前那次,云后用她看不懂的目光,看向谢奇,还做了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现在明月辉陷入了爱情之中,她渐渐懂了那个眼神的意思,又不敢造次地去想。   毕竟谁他娘的能想到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竟然对谢奇是那种心思。   “我可能……要违背自己的诺言了。”只听到谢奇喘息着这么说,明月辉的唇再一次被压了上去   窗外的花枝抖动,映出两个年轻影子的缠绵。   谢奇的药效在晚上的时候解的,他怀抱着明月辉,姑娘小小的身子,脖子上都是被轻薄了的红痕,脸上也堆满了红晕。   过程中她都不敢出声,奈何疼痛难忍,对方力气又大,只发出了嘤嘤如小鸟的轻吟。   如今她算是懂了人事了,原来“动她”是那个意思。   “累不累?”谢奇一手撑着脑袋,怜爱地看着她。   他的眼里满满都印着她。   明月辉咬了咬嘴唇,艰难地扭了扭身子,她……她能不累吗?!   “啧,都是汗,我去给你打水。”他一根手指拂过她的濡湿的鬓发,凑上去亲昵地亲了亲。   “很……很脏……”明月辉赶紧捂住自己的太阳穴。   “香的,还是甜的。”谢奇的眼睛里都是蜜。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新婚夫妻,蜜里调油。   少年果真去打了水,他本来不用去做这些事的,都是下面的人做。可他怕明月辉害羞,又觉得,这样的事必须得他一个人亲力亲为才行。   他把明月辉抱上木桶,自己也走了下去。   灯影绰绰,又是一个不眠夜。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人渣几乎被锁完了,所以可能会面临重写,是时候给阿焉和红豆一个好结局了。   到时候基调不变,但是会大改,看看有时间没,和新文一起捣鼓。   最近工作蛮轻松的,主要是研究宋朝文化与一些非遗文化,都是喜欢的工作,做起来也特别安心。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最佳谋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出征   长明灯照着太极殿, 灯光影影绰绰, 灯柱像一把把的寒刀。   云后独自坐在东阁的阶梯之上,把头埋到了膝盖里,一个堂堂东梁的皇后, 似哭似笑,痛苦万分。   “阿奇, 阿奇……”她口中念着这个折磨了自己千百遍的名字。   “娘娘!”一名宫人急急前来, 匍匐大殿之上,不停磕头, “教他逃了出去,要不要再抓回来?”   “抓?”云后缓缓抬头, 她的发髻全乱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癫狂的状态,“本宫告诉你,对谢奇,你永远也不要用这个字!”   那宫人本是云后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 还是第一朝见到云后这若恶鬼般的眼神, 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罪奴不敢,罪奴不敢,罪奴不敢!”东阁响起了嘭嘭嘭的磕头声,那宫人连忙连头都磕出了汩汩鲜血,也丝毫不敢停。   “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宫人心知那个眼神一出, 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怕只怕连累了远在宫外的家人。   今夜云后设了一个局,请谢奇入瓮。   她挑了一种西域的奇药,不至于伤身,又能成他俩的好事。她鼓起了万般勇气,想倾述自己的一腔感情。   那份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对一名男子产生的懵懂的心跳、焦灼的退缩、永不褪去的执着。   可她的感情,在那个人看来是洪水猛兽。   那一夜,诺大的东阁,徒留下一个失意疯狂的女人,与一具脑浆都快磕出来的尸体。   ……   可云后不知晓,她的一番殷勤动作,成全了一对原本束手束脚的有情人。   自从那一天开始,谢奇与明月辉的关系就彻底不一样了。   以前明月辉对那一夜的誓言还觉得轻飘飘的,自从那一夜之后,她从身到心都成了谢奇的妻子。   谢奇就更是不得了了,一头开了荤的狼有多恐怖,他就比这头狼更恐怖。   他好像一刻也离不开她一般,总想处处彰显他的存在感。   明月辉回制衣局报道的时候,他便命人来分配制衣任务,忙不迭又把她撵了回来;   明月辉去投喂司马沅的时候,他巴巴地跟去,坐到屋顶闹闹腾腾地瞧他们;   明月辉若是前去照顾他,他直接大白天地就闭了大门,去做那些蜜里调油的事。   一开始明月辉还是害羞的,谢奇那张骗鬼的嘴便说,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这条路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她也只好从了他。   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北魏气势汹汹而来,吞了东梁的几座城。此时战神沈南风与朝廷的矛盾日益加重,自请固守西梁,压根也回不来充当救火兵。   换句话来说,他乐得见朝廷大乱,这群世家门阀,还有那高高在上的云皇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自顾不暇。   朝廷上下果真一阵混乱,最后是脚伤初愈的谢奇上前,朝御座旁的云后跪拜请缨。   后世被称作哀帝的世宗司马伦病了,云后从辅政渐渐变为了掌权。这个聪明狡诈的女人凭借莫家的扶持,趁着在四大世家相互掣肘之际,一下子掌握了整个帝国的权柄。   云后在御座旁大惊,“谢卿,此时并非你强出头之时。”   “回禀娘娘,如卿五岁习武,九岁入军营,十三岁随大将韩潇征战南越。如今官拜中尉,掌京中南北二军,飨国之禄,更应忠君之事。况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臣甘为社稷而死。臣请领十万大军,入幽州抗敌。”谢奇单膝跪地,字字铿锵。   云后咬碎了银牙,忍住自己奔出的欲|望。   是了,是了,少年此番虽千万人吾往矣地上战场,定是那日她用药将他刺激了,他为了逃避她,才自请前去的。   云皇后眼见下首的那人,心中万般愤恨,又有一丝微微的窃喜,他终究心中,还是挂着她这个人的。   可她哪里想得到,谢奇如今一肩担起剑挑北魏之责,只是为了他爱的那个人,用他的血与汗,给她挣一个正妻之位。   就在这样的阴错阳差的误会之下,云皇后最终没有谢奇领军的请旨。   ……   少年走的前一夜,他把明月辉留在了自己院子里一夜。   明月辉在他的刻意隐瞒下,事先都不知道他即将领兵的消息。她只记得那夜他比平常更加地勇猛与热情,把她弄得晕晕乎乎的,直至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时,旁边的床铺已经空了,耳旁放了一个锦囊。   打开一看,是两人头发挽成了一个同心结。   明月辉心中一紧,那谢奇笨手笨脚的,哪里会挽这些东西。可这个同心结挽得像模像样的,挽得那样好,她不由地护在怀里……   ……   此次北魏有备而来,犹如饿狼捕食,它东梁积弱依旧,   少年一去就是半年,他是深秋去的,回来寒冬已经过了,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这期间,明月辉一直安安静静等着,无论外面传来的消息多么坏,多么让人难安。   “梓宣,你都不怕吗?”梓香听说了东梁军队在幽州接连失利的消息,担心不已。   谢奇在的时候,对制衣局可是关照了,连带着梓香也对执金吾大人充满了好感。特别是明月辉一个房的人都被执金吾大人罩了,梓香是知道两人关系的,就像知道了大大秘密的小粉丝一般,暗地里默默支持着他们。   明月辉见梓香捂着她的大胸脯大惊小怪地,就一阵想笑,“怕什么。”   “他若一将功成,我也生了欢喜;他若战死沙场,我亦不会苟活。”   那人无论好与不好,在明月辉看来,都是与自己一体的。她所能做的,只有不让他担忧。   半年后的那个晚上,明月辉照例去谢奇走后的房间扫洒,忽而听到了脚步声,然后瞬间被拥入了一个怀抱,少年的声音越发低沉,“阿宣,我回来了。”   他走,她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他回来,看来也是最后一个。   明月辉感受到耳廓的热气,鼻子一酸,羞涩低头,“知晓啦。”   她从没责怪过他。   那个深夜……谢奇把明月辉扛到了院子里的假山后面。   这院子本就是他的,他又把该赶的人都赶出去了。饶是这样,少女还是害羞的。   他喘着气,把少女抵在湖石上,咬着少女的耳朵,“祖父同意了。”   他用自己的披风包裹着少女,生怕她冷着,眼见少女的眼神从迷蒙中醒来,一点一点染上了不可思议。   “你以后,便是他长子嫡孙的孙媳妇儿啦。”少年喝了一些庆功酒,开心得不行。   他主动请缨去战场,取了北魏一将领的项上人头,自己也被砍成了重伤。   那背上从肩胛骨一直劈道腰部的两道刀疤,直至现在还是会时不时裂开。   幸而谢家看到了他的决心,族长祖父怕他这样下去,真会为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死了,只得同意。   不过令他秘密将其接出来,先送去江南没落世家,换一个能勉强够得着谢家的身份,在做一阵子世家贵族的利益教导,方才能进入谢家。   明月辉压根就没想到有这一天,她自知身份地位,与谢奇的所有,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就算最后结局她还是不能进谢家,两人因身份与地位分开,她亦无悔。   听完了谢奇的话,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手臂搂住谢奇的腰身,深深地攀附上去,“阿奇……”   连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一刻的感动。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更新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鱼 2个;18374876、为什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4章 留下   “阿宣, 今日是怎的了?”阿沅问她, 这是他难得问她问题。   小小的男孩瘦弱不堪,好歹也微微长高了些,长成了少年的模样。这是他来到人世间的第十个年头, 他比同龄孩子矮小了不少,从未被父母爱过一天的他, 长出了异常坚韧的脾性。   坚韧, 又隐忍,格外让人心疼。   明月辉在谢奇的调查下, 隐隐约约知晓了阿沅的真实身份,原来他竟是皇子!   不过这个皇子生不逢时, 乃皇帝与一宫女所生。如果在别的皇帝治理之下,司马沅的境遇或许没那么惨,可这时的皇帝世宗是个傻子,国家一切的权柄都在皇后莫唤云手上,莫唤云一向任人唯亲,怎可能容忍一个意外出生的小皇子?!   虽说知道这个宫女的人大多已经死了, 不过以谢奇的人脉还是探寻到了蛛丝马迹。至此, 明月辉偷偷接济阿沅的行为,变得更加隐秘了。甚至谢奇开始动用关系为她隐瞒,一旦明月辉的行为被发现,后果将是她一个小小宫女难以承受的。   自从知晓了阿沅的真实身份是皇子过后,明月辉对他的怜悯更甚了。堂堂一个皇子,混得连她这个小宫女都不如。不止不如,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连路都不会走,话也不会说。   因了如此,明月辉更加发奋地教导阿沅了,他可是皇子,明月辉觉得,一个堂堂小皇子被阴错阳差送到了她身边,她还三生有幸地教导他,这样的机缘令明月辉的每一寸骨骼都在颤抖。   她发誓,要好好教导阿沅,不会让他比任何一个皇子差。   纵使以她的阅历,也没见过真正的皇子到底接受了怎样的教育。   可喜的是,阿沅总是好学敏进,明月辉布置的功课,总是翻倍或者翻三倍地完成。   久而久之,明月辉甚至相信,她的教导虽不能跟朝廷大儒相比,可司马沅却比普通的皇子来得更加刻苦与聪慧,他以后至少在功课上,不会落后于他的哥哥弟弟们的。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以来,阿沅越来越沉默寡言了。   这日明月辉心神不宁的,谢奇催促她快一些跟阿沅告别,她就要出宫了。   谢家同意了两人的婚事,谢奇又心底里想着云皇后这一枚不□□,希望尽快送明月辉出宫。他一个执金吾,弄神不知鬼不觉弄一个普通小宫女出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出了宫就赶紧去江南,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行嫁娶之事。   至于阿沅,谢奇说会派人好好安顿他,至少保证他衣食无忧。   可……可……明月辉想给阿沅的不仅仅是衣食无忧,他是她养大的,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未来,随随便便地抛弃他呢?!   “所以,阿宣,今日你到底是怎的了?”阿沅很敏感地察觉到今日明月辉的不同,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眼睛有些孤零零地望向她。   明月辉吞了一口口水,发觉自己组织好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阿宣,你喜欢……你喜欢这个吗?”阿沅表现得很是局促,他以为是明月辉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一心想哄好她,于是转身从身后小心翼翼取出了一个物事来。   明月辉开始没看清,等看清了,简直惊呆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水车模型——【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掣水若抽,数如沃汤】。   书上是这样说水车模型的,那个小小的模型是木制的,底座削得特别干净,车轮简直是纤毫毕现,有模有样。   要知道他根本就没看到过水车长啥样,他也没有工具去制作,最多庭院里长了一些树枝,但那些东西根本磨不成这么干净光滑的模样。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阿沅一字字念道,一双狭长又敏感的眼睛一心一意地望着她,“你说过一名皇子,无论多么窘迫的情形下,都是要心向着百姓的。”   “百姓最重要的,就是有衣穿,有饭吃。我……我没法做其他的,就做了一个这个……想……想送给阿宣。”阿沅看着她,语气里包含着殷殷的期盼,与小心谨慎的揣摩,“阿宣说过的每一句话,教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在心里。”   “阿宣没有生辰,我也没有,这是送阿宣的生辰礼物。”   明月辉根本没有勇气去接那礼物,她心乱如麻,一心伸了手去,直接撸开阿沅的袖子。   男孩子敏捷地向后一避,明月辉灵活的手还是扯开了他的袖子。   满是疤痕的手臂露了出来,从手掌到手肘,一条大大的血痕,还有数不清的细小擦挂,一条干干净净的手臂,弄得惨得可笑。   “我不要那劳什子礼物,我只要你不折腾自己!”明月辉厉声道,她知道这小家伙肯定是为了弄那个水车,不知偷偷折腾了什么。   她这段时间尽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竟忽视了他。   明月辉心中的愧疚与担心,将那对好日子的向往压得有点摇摇欲坠,这孩子……这孩子这样……她怎么放心扔下他,独自去过好日子?   男孩子虽是被训斥了,嘴角却微微挂了一丝脆弱的笑意。   他双手拢着那水车,乖巧地蹭到明月辉肩膀旁边,“做都做了,阿宣就要了吧。”   明月辉无法,她只觉得碰着她的小胳膊瘦得硌人,一点点挤压着她的心。   她的手接过那个水车,男孩子的手指轻轻往车轮一划——兹啦啦……   小水车转动了起来。   明月辉的心也跟着这么转动了起来。   “阿宣,你开心了点吗?”男孩子抬起头,问。   明月辉再也说不出那要离开的话,只得点了点头。   ……   他的梓宣提着食盒离开了,男孩子舒了一口气,一头闷向了床头。   他这样做,到底是不是自私呢?   他看出了阿宣要离开他的意思,利用她的软心思,以一个水车留住了她。   可他这么做,到底对还是不对?   从谢奇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眼起,他就知晓了这个男人会夺去他在梓宣心中占据的位置。   一开始,梓宣的心里满满都是他的。她没有记忆,他与她相依为命。她冒着生命危险来为他送饭,熬坏了眼睛缝花样子为他买书,拆了自己的衣服床单为他做新衣服新被子……   他是她的,她亦是他的。   他说的第一句话,走的第一步路,开口叫的第一个人。   伴随的人是梓宣,呼唤的人是梓宣,从头到尾,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可有一天谢奇来了,那高高在上好像永远沐浴在阳光之中的少年,就那般轻而易举地,慢慢蚕食梓宣的内心,渐渐地……他感觉到,梓宣的心中不再只有他了,还有谢奇。   谢奇的位置越来越大,而他,越来越小。   直至最近,敏感的他发现了谢奇对梓宣做的事。事实上,早在半年之前,他就发现了。   一开始只是脖子下几个不起眼的痕迹,后来谢奇来找梓宣,那言语之间的亲昵,与两人之间无缝的距离是骗不了人的。   这是他和梓宣,永远不可能存在的状态。   直到有一天,他本在房中午睡,而后听到隔壁房中传来了一些声音。   有少女压抑的嘤咛,有少年低声的安慰与调笑,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   他爬起来窸窸窣窣去瞧,手指戳破了窗户,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的一切。   他的牙齿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掌,心中犹如万箭穿心。   “阿奇,你怎的这般放肆?!”少女咬着少年的肩膀,三分恨意又带了五分羞涩,“这里虽然隐秘,若是被阿沅发现了,哪还得了。”   少年只是笑,那狼一般的目光透过她,望向了一处地方。   阿沅的眼睛,正好就对上了谢奇的。那谢奇的目光似自信、似挑衅,更多的是如同一只斗胜的雄孔雀宣誓主权的嚣张。   那一刻,阿沅就有感应,怕是有什么要来了。   谢奇是故意的,他在告诉阿沅,少女是他的,全身心已经属于他了。   阿沅凉透了心渐渐清醒过来,他意识到一件事,梓宣怕是要离开他了……   可他,怎么能够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呢?!   男孩子捂住自己的脸,一点一点痛苦地遮盖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狗子明天继续写~ 第195章 遇周满   “阿宣, 跟他说了吗?”明月辉一回来, 谢奇就抱了她放在大腿上,亲了亲她的鬓发。   明月辉倒没觉得害羞,两个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一点亲密好像是习以为常了。   只是她觉得愧疚,沉默着摇了摇头。   谢奇的动作停顿下来, 双手从后面揽住明月辉, “阿宣……你……心软了?”   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得不忍心怪她。   明月辉:“……”   谢奇:“可要拖到几时呢?”   明月辉抿了抿嘴唇, 干涩着嗓子问,“夫君……能不能……能不能把阿沅也带走?”   明月辉似乎感受到了谢奇表情的皲裂, 他可能没意识到,她可以傻到这种程度吧……说完她就后悔了,她是一名普通宫女,对于谢奇来说难度不大。   但阿沅是皇子啊,就算再废也是皇子。谢奇可以送一个宫女出宫,不代表他的能耐到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名转移出宫。   “抱歉……”明月辉为自己的强人所难感到愧疚, 她捧了少年的脑袋, 轻轻印上一吻,“让你为难了……”   明月辉是相当识时务与乖巧的,她经常从别人的角度考虑,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谢奇轻轻抬起眼睛,有些忧郁地端详着她,过了老半天, 等他看够了,他才开口,“你是真的想他出来。”   这是肯定句,谢奇怎么会不知明月辉的想法。   她一直爱重那个孩子,明明自己都只是个朝不保夕的宫女,还要将自己那仅有的、最好的,全部给予那孩子。   谢奇嘴上不说,其实心中,有点淡淡地羡慕,甚至嫉妒那孩子的。   无论自己与她有多亲密,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位置,是给那孩子的。那是一块没有人可以触及的领地,她心中最温柔也最柔软的所在。   见谢奇如此笃定,明月辉没法欺骗自己,“是。”   “但……但我知晓,这是痴心妄想。”明月辉迅速低下头。   “你若是真想,我会帮你的。”思忖了一番后,谢奇一双油汪汪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她,“你是我妻子,阿宣,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帮你。”   “你……你不许犯险!”明月辉是谨小慎微的宫女,深知其中到底有多危险。   “不,不会。”谢奇摇了摇头,眼睛看了眼窗户,春风拂过,小小桃花,花枝乱颤,“东风来了,只需借力打力。”   ……   所谓的东风,是朝廷新收了一个北魏来的叛徒。   这名叛徒姓周,名满,乃北魏一大将。   此人鬼话连篇,趋炎附势,朝廷本将他拒之门外。他便献上幽州掠夺来的大半土地,外加声称乃仰慕中郎将谢奇而来。   云后一听,连忙把人请到了洛阳。   旁人只道云后是贪图那些土地,引来了饿狼。只有渐渐知晓云后真面目的谢奇才明白,这个云后的脑回路到底有多可怕。   正因如此,他越发看出这个朝廷不应效忠。   一个只靠挟制世宗把持朝政的女人,居然可以无所顾忌地爬上权力的最顶峰,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她丝毫没有一点政治头脑,全靠几大世家相互挟制,胡乱度日。   外界年年天灾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内外内忧外患。内有饿了肚子,不起义只有个死的起义军,外有北魏、西凉虎视眈眈。   可以说这个国家已经岌岌可危了。   大梁本是篡国而来,在大梁建国之初,害怕被夺权的皇帝便收了天下武备至洛阳兵库。   这一行为也奠定了大梁之后在对战其他国家时的落后挨打。   近年来西凉边境一少年起于乡野,渐渐得了勇名。那少年姓沈,名南风,身手矫健勇猛,为人又懂排兵布阵,礼贤下士,善待平民,可以说他的治下,没有不服他,也没有不爱重他的。   这些年来沈南风南征北战,素有战神之名,硬是将大梁命脉生生保了下来。   可惜那周满一来,云后便将沈南风的权柄生生分了其大半,她只想着自己的权,却从未想过国家百姓的利。   由谢奇得到的消息是,世宗病危,朝廷将乱。   聪明人都不会在这时强出头,谢奇亦是。   他本打算早早将明月辉送出去避世,自己先行护住整个谢家,在时局稍稳时再做打算。   而现在……计算要变了……   他亦不知是否是自己不自量力,他想替明月辉救下那男孩子。他知晓,若是世宗死了,到时宫廷大乱,皇嗣定是第一个遭殃的。   他当时本是不欲管的,可是因着明月辉,他坚若磐石的心有了一点点动摇,他也不忍这个孩子的陨落。   更甚的事,他想……若是她晓得了他的牺牲,她会不会便明白了他的好,自此心中的那点位置,都全然属于他了呢。   于是谢奇开始了连他也不敢相信的偷天换日。   ……   时局越来越乱了,连明月辉都察觉到了。   皇帝陛下的病越来越重了,一开始云后还在瞒,到最后瞒都瞒不住了。   宫廷里日日有达官贵族进来,到处都乱哄哄的,宫里的大人们都渐渐管不住手下的细人了。   明月辉乖乖听谢奇的话,一般很少出来走动。   可那日,偏偏枝头的梅子熟了,她眼见得馋得很。   近来不知为何,她总是有些贪吃,以前她明明是个很能克制的人,最近总是想着吃的。不仅吃,还总是饿,每一顿都吃得饱饱的。   光是吃还好,问题是她吃完就睡,又是下午便躺在了床上,一躺便到了深夜。   明月辉为此颇为忧心,她是不是被谢奇养懒了。懒得那每月都来的月事,都有两个月没来了。   她怕被谢奇笑话,总是装作月事来了的样子,小小的骗过了他。   就跟她不能低于食欲一般,她也不能抵御小小梅子的诱惑,那梅子黄绿色的,娇嫩欲滴地摇摆在枝头。   她偷偷跑出去,踮着脚尖想要摘——   “你在做什么?”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明月辉强自镇定地回过头去,发现是一个鼻高眼神五官深刻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穿着轻铠,看样子是个武官,个字十分高挑,差不多跟谢奇一般高,肩膀宽阔,看起来很是威风。   明月辉却本能地不喜他,他脸上有个印子,那时黥刑的青印,说明他以前不是奴隶,就是犯过事的,她下意识感觉眼前这个对着她笑的男子有些危险。   “这里长了几粒梅子,婢子临时起意,有了觊觎之心,还望大人恕罪。”她福了福身。   “哦?梅子吗……”那人凑过去,轻嗅梅子香。   而那人的眼睛却隐秘地观察着四周。   【真有趣呢。】周满想。   若不是他此番走错了路,还不会发现这个有趣的小宫女。   到底是怎样的宫女,她的周围才会有大内暗卫的贴身保护……据他所知,南北两军的统管权,可都在谢家那一位手上呢……   谢家……谢奇……周满的眼神黯了黯,复而又露出了引人深思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继续码字!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6章 危机   “周满, 你为何现在才到。”云后很气, 放眼整个大梁,还没有人敢令她等待。   她一拂袖子,拂倒了香炉, 整个人来来回回焦躁地踱步。   “那傻子快不行了,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她本应怪罪周满的迟来, 可这根本不是时候, 世宗要不行了,世宗那些儿子可是蠢蠢欲动呢。   周满一笑, 身子大着胆子逼近,“娘娘说该怎么办?”   “若是让那些狼心狗肺的小子爬上了那个位置, 他们会放过臣下吗?会放过娘娘吗?”   若是到了平日里,云后定是恼怒周满这般大胆的举动,可今日,她惶惶不安地抚掌,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行, 不行……”   “不行什么?”云后丝毫没看见周满那凑近了的眼底, 流动着痴迷的神色,那种痴迷像是刻进了骨子里,痴迷里又怀着不可磨灭的仇恨,**与恨意交织,深深地倒映着眼前的女人。   “娘娘,您说啊……不行什么?”他轻轻嗅了嗅云后发间的味道。   云后一抬头, 他又退了回去,退到了安全的位置。   一个看似安全,又环伺着他的猎物,不让任何人觊觎的位置。   “周满,你会帮本宫,对吧?”云后像是打定了主意,一双丽眼灼灼地看向周满。   周满可真喜欢那双眼睛啊,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些晚上,他的眼睛被蒙住了,她对他颐指气使的那些话,还有她在他身下小猫一样的喘息。   最后,他听说她有了他的孩子,他好高兴。   可是下一刻,她的绝情把他打到了谷底,她亲自用匕首,在他心口扎了一刀,为了确保他死透了,又命人将他捆起来,裤脚塞了石头,丢到河里。   扎那一刀的时候,他的眼罩意外脱落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眼睛。   她是注定成为皇后的莫家贵女,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奴隶。   按理说,他永远也不会触碰到她。   可偏偏她为了反抗她的命运,自甘堕落地找来了他,与他夜夜颠鸾倒凤,企图混淆皇室血脉。   这是他一生好运的开始,也是他一生厄运的到来。如果不是她,起早贪黑就像骡子一样生活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人活着是这样子的。   她是他生命的开始,也是他生命的终止。   云后永远不知道,就是那眼罩脱落的一眼,周满把她刻在了自己心里,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也永永远远是他的女人,他唯一的爱,唯一的恨。   周满一阵恍惚,嘴角桀骜不驯的笑也不见了,“是呀,我的娘娘。”   明明知晓眼前的女人无才无能,可他那一瞬间……那一瞬间,还是跟着她灼灼的眼睛,回答了是。   那女人忽然笑了,那种得意又愚蠢的笑意,“周爱卿,你现在和本宫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本宫也信任你,可愿与本宫谋一番大事?”   “自是——”周满单腿一曲,跪了下来。   “自是为娘娘肝脑涂地!”一手曲地,一手行礼。   ……   那场宫变来得猝不及防,明月辉还没有丝毫的准备。   她几乎被谢奇护在羽翼下,毫发无损。   同样沾光的,还有制衣局的一干人等,明月辉房中知情的梓香梓亭等人,都真心实意地感谢着明月辉。   距离送走阿沅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听说云后召集了一众开府的皇子进宫,说是要为世宗侍疾。   那群皇子皇孙便一直因着这个名义,被她困在皇宫。   紧接着便是不听话的大臣、手握重权的边疆大将……   世宗最终死在了床榻之上,云后靠着他假哭,随后大太监拿着一纸诏书出来,向朝臣宣布,世宗传位云后的遗旨。   举世震惊,然已无可奈何。   只有一个硬骨头难啃,那便是带着三万亲兵,自西凉赶来的战神沈南风。   ……   云帝做了亏心事,夜夜梦到被她捂死的世宗前来索命。   周满侍立在她的殿前,云帝以为周满跟她不过狼狈为奸,才时时陪伴她的左右,以免她死了,他没了庇佑。   她只觉得他心思深处,却从未想过他还有其他心思。   有一夜她又做梦了,梦到了沈南风手执长戟,浴血冲到了她面前,想要将她斩杀的场景。她想要逃走,可沈南风头顶忽而出现了世宗的人面,原是世宗附身到了沈南风身上。   之前世宗单个出现,或是附身到其他孬种身上,云帝都是不怕的。   可是沈南风不一样,光听到这个名字,足够云帝震慑胆寒了,更别提见到那一张玉面修罗一般的面孔。   她本能地喊出了一个名字,那个在她心中回荡了千百遍,又不敢喊出来的名字,“谢……谢奇……”   “谢奇,谢奇,谢奇,谢奇你在哪里呀!!!!!”   周满冲进来的时候,云帝抓着他的手臂,掐出了血,口中却依然喃喃着谢奇的名字。   周满痛也感觉不到,他只想,若是这时来的是谢奇,她一定不会把他的手臂抓得鲜血淋漓。   “陛下,要诏谢中郎将前来吗?”周满笑着问。   云帝先是愣了一愣,摸了摸自己乱掉的鬓发,赶紧摇头,“不……不了……”   周满的心就好像被扎了几个窟窿,面上却越发地恭谨了,他怀着不怀好意的微笑,微微倾向了云帝,“陛下,您如此爱重谢中郎将,人家可不是这般想的啊……”   云帝皱眉,眉宇间蓬勃出一股杀气,“你是什么东西,休得搬弄是非!”   就算是助她夺得帝位的近臣,也没资格说道谢奇的半句是非。   “若是他在意您,为何这风云诡谲的半月,他皆按兵不动,从未助您?”周满像是不要命这般,一点不听云帝警告。   “你——”云帝气急,“他自是风清朗月,中正严明。”   云帝自己也知道自己夺得帝位之不正,她从未想过得到谢奇的帮助,只要谢奇不阻止她,便是最好的结果。   “呵,陛下还不知道吧……那位中郎将在宫中藏娇,与宫女厮混一起,扰乱宫闱呢……”周满嘴角,弥漫着恶意的笑意。   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云帝的神情一点点从愤怒到茫然,从无助的茫然,再到滔天的……不可遏制的愤怒。   ……   ……   明月辉本在制衣局里默默等待着,谢奇说就是这两天了,趁着云帝登基,皇子聚集,宫闱混乱,就把阿沅送出去。   谢奇本来想先送明月辉的,可明月辉心中记挂着阿沅,想让谢奇先送阿沅。   况且如今时局混乱,留在这里,也可与谢奇共进退。   危机到来的时候,几乎是猝不及防的。   周满的亲兵包围了整个制衣局,梓香和梓亭赶紧将明月辉推进了地下室,这个地下室是谢奇吩咐她们偷凿的。   女孩子们力气都不大,就算是有足够的时间,这地下室也不过地窖大小,仅仅能容纳一人罢了。   她们几乎肯定,这群人要抓的,一定是明月辉。   她们这群喽啰反倒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况且……梓亭是有些许医术的,她为粗心大意的明月辉诊过脉,发现了那个秘密。那个秘密她与房里人通了气,她们谨记着谢奇的恩惠,决心在谢奇赶到之前,无论发生何事,也会将明月辉保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身体不舒服……今天莫名其妙一回家就睡着了,到了半夜才起来。   说了更新,就一定要更新的。我明天一定也勤奋码字,最近真的不舒服,才拖了,真的抱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4个;西来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7章 最后   明月辉知晓, 今日正是谢奇休沐返家之际, 他正拜访了一个奇人,那人或许肯收留阿沅。   云帝正是趁着这个间隙,算准了时间差, 气势汹汹地利用周满的亲兵包围了制衣局。   “那个宫女,她在哪里?”地下室的墙很薄, 女孩子们的力气不大, 位置却很隐秘。   她听到了一个男人朗声道,那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很快她记起来了,那一天, 她眼馋了几颗梅子,遇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她吓得赶紧行礼,恰恰躲过了那人。   到最后,是谢奇给她把摘下来的,还打趣着笑话她,“夫人, 到了江南之后, 那里可有数不尽的梅子树,吃不完的好梅子。”   外面男人的声音,跟那天遇到的陌生人一摸一样。   明月辉怕极了,又担心急了,她被两个姐妹锁了起来,根本动弹不得。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刷拉——   明月辉听到刀砍到肉上的声音,还有人们的惨叫声。   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没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从未经历过什么血腥的事情,可是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回到在制衣局上空。   其他人是不知道她在哪儿,而梓香梓亭她们那个房的人,明明就是心知肚明的,可她们还是选择了缄口不言,生生交付了性命去。   满地都是血,血一直从地下室的夹缝里流到了她洁白的脸颊上。   明月辉咬着牙,哭得泪流满面。   血水和着泪水,将她的脸庞弄得脏污不堪。   她要出去……她要出去……她用力想要推开地下室的门,可她的身形被卡在其中,那门又厚又重,怎么也推不开。   这处机关是在谢奇授意下挖就的,不仅极为隐秘,且按照了一定的阵法,外面的声音里面听得一清二楚,而里面的声音却传不到外面来。   明月辉双手抠着门,抠得手指都出了血,也不能撼动着门分毫。   渐渐地……外边惨烈的呼喊声弱了下去。   那个可恶的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在宫闱里定是跑不了,不论这名扰乱宫闱的宫女在哪里,招供者皆可免去死罪。”   “如果执意包庇,本将不介意背一个滥杀的骂名,也要替陛下清正宫闱!”   他的意思,不外乎震慑其他人,说是知情便报,说是不知情,便一个宫殿一个宫殿地杀下去。   正好云帝刚即位,之前世宗的妃嫔她也没打算放过,正好借题发挥,以大开杀戒为名义,彻底清除宫廷里的异己。   明月辉从地窖里爬出来的时候,周满已经屠|杀了整整六个宫殿里的人,天色暗了下来,宫灯照亮了半爿血空。   诺大的洛阳宫廷弥漫着血液的腥气,庄重宏伟的宫闱成了人间的修罗地狱。   明月辉的十根手指鲜血淋漓,她的手指甲已经完全没了,手掌和手臂被磨得血肉模糊。她从地下室爬出来,就像献祭一般,走向了周满的方向。   她得阻止这场杀戮,这场因她而起的杀戮。   她很抱歉,她要辜负梓香梓亭的牺牲了,可她有义务去阻止因这一借口而引发的屠戮。   等她下了地府,她会向她们赔罪的,下辈子……下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补偿她们的情谊。   很快她被官兵围住了,通天彻亮的火光中,她第一次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对视。   明月辉读不懂云帝眼中疯狂的嫉妒,她被踢了一脚,狼狈地爬在地上,女人走过来,用脚一根一根碾过她的手指。   女人掰过她的脸,仔细端详,“也不过如此。”   女人恨恨道。   “莫不是狐媚惊人?”见明月辉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女人又是一股打在棉花上无从发泄的愤怒,又是感到被低贱之人污辱了的鄙夷,“你不配死,孤会让你生不如死。”   “拖下去,查,给孤好好查查,跟这扰乱宫闱的狐媚子有关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   明月辉不知道,就是这云后的一句“查”,保住了她一命。   这一查,查到了明月辉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与她私相授受的谢奇,一个时时刻刻威胁云帝御座的沈南风。   云帝这才想起,她和那“狐媚子”也是有过交集的,当时狐媚子撞破了她毒杀一个宫女的场景。   那时候谢家托她为谢奇物色贵女,她心中愤慨难当,正巧那“狐媚子”撞到了她枪口上,那段时间太医院又刚好研制了一种针灸抑制记忆的手法,她手一挥,那人便被送去试药了。   后来她得知了那人是沈南风的“妻子”,便命人将她从太医院的试药房搬了出来。   云帝是不打算放过那个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少女的,正巧这个沈南风的把柄落到了她手上,她便利用这个把柄来威胁沈南风。   而这个不起眼的“把柄”在云帝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符号,她派了一个人去监视少女,久而久之,却也忘记了这一个存在。   云帝倒是不知道,她亲手放进来的不起眼存在,最后会摧枯拉朽地毁掉自己与那少年之间微薄而荒芜的联系。   最可恶的是,有沈南风这一时时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她根本不敢贸然去杀明月辉。   不敢杀,唯有一点一点地让明月辉生不如死,夺取她本该有的一切……   ……   对于明月辉来说,那段日子是不堪回首的。   她每天都浑浑噩噩地来麻痹自己,她失去了很多东西,她对于谢奇的忠诚与坚守……她不那么惊艳却足够清新纯美的脸皮……   以及她为之付出了所有的男孩,她的阿沅。   一个恶毒的嬷嬷一声声在她耳边述说着,她们将从她脸上生生剥去的脸皮如何被换到了另一个女郎身上,那个女郎会代替她存在,一点一点去腐蚀她的阿沅,折磨她的阿沅。   把那个孩子弄得面目全非、生不如死……   明月辉的精神被摧残到了极致,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某一日她在受刑之时,腹中痉挛剧痛,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腿间流淌下来……   “这贱人竟然怀了孽种!”行刑的小吏惊叫出声。   “啧,这孽种有够顽强,现在才掉……”依旧是守在这里监视她的恶毒老嬷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余光中,老嬷捻起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都成型了,真是脏……”   明月辉隐隐约约知晓了那是什么东西,她的心就如同被锥子狠狠地锥穿了一般。在那四四方方的囚笼里受的那些刑罚与屈辱,她都能忍下来,可这次,她似乎真的不行了……   明月辉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滚滚而下,打湿了刑具。   从那一天起,这个天牢里的女囚丧失了神志,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疯子。   余下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只是有一阵,她被摁倒床架上,头部被一个坚硬的东西贯穿……她痛得尖叫,便有人堵住了她的嘴,最后她的四肢挣扎不动了,直直晕倒了过去。   ……   ……   还记得什么呢……   明月辉最后的记忆,是一辆小小的马车,窗外有着明亮的灯火,有个只看得见前襟的男人,在对她说着话。   明明外面欢天喜地的,可她却敏感地察觉到男人的悲伤。   他为什么这么难过呢……明明不认识他,明月辉意外地不想他难过……   那人手里捧了好多小面人,一个一个轻声细语地讲着它们的来历。   她好想好想好想听清他的声音,可她怎么也听不清楚。   可她莫名好喜欢他这样跟自己讲话。   后来车夫跟他说了一句什么,他就这样跟她告别了。   她一点也不想和他分开,一点……一点也不想……   一点也不想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醒了,快要完结了,哈哈哈哈哈……   然后,狗子被锁了……锁了好多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8章 忘却   梦到了要醒的时候了。   明月辉奋力地睁开眼睛, 她的身子热热的, 被一个温热的身躯包裹。   她看到了他中衣上绣的莲花图案,闻到他身上独特的香气,脸上莫名一湿, 转眼泪流满面。   “你怎么哭了呀……”魂牵梦绕的声音问她。   他中衣上的褶皱可真好看啊……明月辉眼睛盯着那生动的柔软的褶皱,再往里一点, 便是他的胸膛, 薄薄的,骨瘦嶙峋的胸膛。   她记得在梦里, 最后的那个场景,那胸膛比现在年轻蓬勃好多, 她好想好想看看那胸膛的主人,哪怕是一眼,哪怕看上一眼。   现在终于如愿了,明明只有一夜,可她觉得,自己过了好长好长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见到他。   “谢奇……”她痴痴叫了声。   那时候从未想过, 还有再见他的一日;回想起未恢复记忆时的冷言冷语,现在也万分忐忑。   听他久久未回,她有点急了。   “喂,谢奇!”她急着喊了一声。   “哈。”   “怎么了?”明月辉歪了歪头,摸不准他现在情绪,“你怎么不回答我啊……”   “哈哈……”谢奇头一次笑起来, 他瘦骨嶙峋的胸也跟着抖动,像是憋了一件很好笑很好笑的事情一样。   明月辉好久没见他笑过了,之前他也有过温和的笑意,可那都是浮在表面的,胸腔不会抖动,笑也不会蔓延到心里。   “你……你在笑什么啊?”明月辉有些恼怒地问。   “笑你我经过这万千事由,我还能听到最初的那一声‘谢奇’……”谢如卿低下头来,那一双眼珠,在光线下呈琉璃色,他还是跟以前一般的殊色,只是比以前成熟了点,消瘦了些,眼底的光彩不减当年。   “你还是……从始至终,都不会和我客气。”他的菱唇触碰到她光洁的额头,珍重万分的。   额头有湿热的感觉,明月辉浑身一个激灵。   “今晚谁都不要想了,就只有你我可好?”男人埋下头,咬了下她的耳垂。   他的嗓音低哑,宛如暗夜里魑魅的蛊惑,蛊惑她遗忘现实的责任,蛊惑她成为他的奴隶。   “阿宣,我好想你啊……”他的鼻音有些重,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千重万重的感情朝明月辉袭来,“你之前啊……都不理我。”   “我,我没有不理你……”明月辉微微弱弱地辩解,到最后,那声音都像是在狡辩。   她不记得了,不记得两个人曾经是夫妻,不记得那些恩爱与快乐,也不记得最后离别的惨烈。   如果她记得,如果她还记得,她怎么会辜负他?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里好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就算今日是世界末日的最后一个夜晚,她也想不顾任何责任地拥抱他。   她抽泣着抱住了他。   ……   ……   明月辉忘却了自己的责任,男人疾风骤雨地裹挟着她,她几乎忘了今夕何夕。   到最后,他抱着她,说着这些年的经历。   瞎了眼之后,他养了一只名叫啾啾的小鸟,小鸟失去了父母,又被宫里的皇子摔打,被他救起来后,几次快挺不过去了。   一开始又丑又倔又不信任人的小鸟,几次啄伤了瞎子,最后还是相信了他的善意。它开始陪伴他,一直一直陪伴了好多年。   “它很像你,我第一次听到它的叫声就像。”事后谢如卿搂着她,语气很温柔。   她把头埋进枕头里,轻轻喘着气,“阿奇……”   “我们俩没有孩子,我把啾啾当做了我俩的孩子。现在它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当是我们有了后代……”谢如卿缓缓道。   他说得有点像遗言,就好像他们以后都没有了未来。这话明月辉不喜欢听,他们俩都还活着,怎么会没有未来?   “阿奇,我们——”她抬起头,欲争辩。   可头痛欲裂,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司马沅的脸。   她怔然,是啊,那才是她的丈夫。   时过境迁,他有了妻子,她也有了丈夫,他们……没有未来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敢看谢如卿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不要感到为难……”谢如卿抚上了她的长发,“今日种种,皆是我强迫你的。”   他永远也不会让她为难,在这场感情里,是他先主动,也是他先爱上,更是他先欠她的。   “不,阿奇,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没关系,我替你做决定。”谢如卿安慰她,上一次他没能保护好她,这一次,他会护住她的。   明月辉听着他的话,莫名有些心慌,她从枕头上撑起,想要转过头来,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可就在撑起的一刹那,后颈椎一阵刺痛,她昏迷过去的最后一刻,无措地回望过去,对上了谢如卿一双悲悯了然的眼睛。   她从脚底燃起了一种恐惧,这种无边的恐惧紧紧抓住了她的心脏。   她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动了动嘴唇。   最后想说一件事,一定要说的一件事,就算山崩地裂,冬雷震震的最后一日,也一定要说的一件事,【不必把啾啾当做我们的孩子……阿奇,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的。】   可到最后,喉咙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天地一黑,她不甘地不省人事。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谢如卿在明月辉晕过去之后,冷冷清清地端详着她。   他仔仔细细地瞧着她,就好像是沧海桑田的最后一眼。   没有人回答,只有男人自言自语,“这里是守魂灯中。”   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在现实中都不会留下痕迹。   就连方才的一场纵情之事,也不过是他的一场幻梦。   不过也不算没用,至少他俩真正的心意相通,他的守灯也算完成了。   他把自己的命格给了她,自此之后的年年与岁岁,再也没有一个人,在芳华院遥遥地陪伴着她了。   可他的命格会一直陪伴她,一直一直,直到她的生命终结。   “醒来之后,你会忘了我,你的人生里就不会再有我了……”谢如卿最后痴痴地抱着她,这是他与守魂灯做的交易,他死后,他的魂魄会被守魂灯蚕食,用来换取她对他的遗忘。   这样,她就不用再做选择了。   谢奇是不会让她为难的,以前不会,往后也不会。   ……   ……   明月辉醒来,窗棂的天光照着她的眼皮,陈凉真在旁边铺天抢地地大呼娘娘。   “你好吵啊……”明月辉不耐烦地说。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睡了这么久。   点开后宫美人图,发现由于司马沅的英明治理与男主光环,那些美人的好感度,都快突破了60。   就是一个比较怪,那人的版面不断地闪烁着红光,那是一个危险信号。   明月辉递了个眼神去,那块显示框里的女人身处一个黑黢黢的牢狱之中,一个女人敲打着牢狱的墙壁,“救救我,救救我,阿沅……救救我,那人……谢如卿是个疯子!”   显示框下面标志着这个女人的名字——薛快雪。   明月辉记得,薛快雪的好感度在这些日子里已经从负值慢慢提高到了正值,特别是前段日子明月辉负伤之后,她的好感度突飞猛进到了60以上。   一旦到了一个数,系统就会把峰值定格,以后就算这个后宫的数值再怎么降,系统也只会算峰值。   现在薛快雪的好感度正在不断降低,不断降低,明月辉疑惑地走了过去。   那框屏中的薛快雪一回头,差点没把明月辉吓到半死。   那张脸——   不,那根本不是一张脸,那个女人的脸皮已经被剥去了,血肉模糊,不停地流着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月辉正欲走出宫门,一名小黄门正巧赶了过来,“娘娘。”   他手中拿着一个盒子。   “谢将军今晨出征,他有一物,想要交给娘娘。”   【谢将军?】明月辉歪了歪头,那是谁?   “是征得陛下允许的吗?”明月辉问道。   莫名其妙的人物,莫名其妙的东西。   “陛下允了的。”小黄门毕恭毕敬。   “打开吧。”   小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散发出掩盖不住的血腥气。   明月辉皱眉。   待看到那张新剥下来的脸皮的时候,喉头的呕意止不住地蔓延,她弯下腰来,干呕了几下。   这个谢将军和她有仇是吧……她挖空了脑子也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非要用一张新挖的人皮来膈应她。   ……   很多天以后,她才知晓。   这张脸皮属于薛快雪,她知晓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被装到了笼子里,随军运往了前线。   那个姓谢的将军说,他要用曾经云帝的刀,亲手终结了那个女人与她的情人。   明月辉挺嫌弃这张脸皮的,她并不清楚,这个姓谢的将军本来想把这张脸皮一并带走的,可到了临了,他还是命人把它送了过来。   就算她忘记了,就算她不会喜欢那东西。   他还是把这个最后的宝贝还给了她。   这是他们初见时她的脸,他最后的也最珍贵的妄想。   ……   两个月后,从前线传来一个消息。   那名姓谢的将军,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抱歉,很卡文,加上最近生病……我以后承诺了都会完成的,抱歉!   马上这篇文就完了。我已经被锁到绝食了,每天都是旧文被锁的消息……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白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冰 20瓶;白渊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9章 古代篇end   “阿沅, 真的要去吗?”明月辉提着裙裾, 站在东阁殿上,望着前方正大马金刀看着战报的男人。   男人穿了一身战袍,时至五更, 他快要出发了。   男人抬起眼眸,眼神中露出些许沉重与悲悯, “阿辉, 这是孤的责任,”   “那带上我一起去。”明月辉上前, 她总觉得,自己有些事忘记了, 不然阿沅为何突然就对她如此冷淡起来了呢……   她记得他们俩是相爱的,经历了这么多,相互扶持走上皇位。   后来又遇到了吴王翎与王家的叛乱,她睡了两年。   可为何只一夜之间,他的态度便瞬息万变。   男人摇了摇头,他的一张脸长得好看极了,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 一双薄薄的嘴唇,诉尽了无情与多情。   可他的眼神里却怀着苦涩的躲避与无奈,“阿辉,别胡闹,在宫里好好待着。”   “你在躲我?”明月辉敏感地察觉到了。   “并未。”   “你就是,司马沅!”明月辉一身深紫色鎏金宫装, 她头顶待着漂亮浓艳的发冠,微微鼓胀的胸脯紧紧勒住,她生气地踱到他面前。   一双杏眼流连他的脸庞,与他一双跳着火的眼睛对视,“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可以上战场的将军何其多,你为何要以身试险?”   司马沅的眼中跳着火焰,包含了无尽的隐忍与痛苦,“此役关乎国家存亡,孤岂能端坐明堂,眼见将士拼杀?!”   他没法说出那些话,没发说出,关于谢如卿的名字。   那一个早上,谢如卿穿戴堂皇从芳华院走出,对在院外守了一天的他行了大礼,“承君之诺,忠君之言,如卿将夫人完好归还。”   他没有动,他不知道这个已经没有明天的男人为何还是笑着的,只听那男人稽首,“如卿便把夫人好好交到圣上手中了,愿圣上与夫人洪福齐天,比翼一生。”   那个男人是那样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生所爱交到他手上。   从那个跪拜下来的那一刻起,司马沅就感觉到,自己输了。   他手掌都捏出了血,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那种偷人感情的贼子。这个掌控天下的帝王,似乎又回到了冷宫那一爿渺小的天地,眼睁睁瞧着他永远插不进去的那对璧人,鹣鲽情深。   他想堂堂正正地和那个人竞争,他想真真正正地获得他心爱之人的感情。   这一次战役,他御驾亲征不仅仅是天子系一身之责,报那多年之仇,还有一个原因,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明月辉……   可能等他亲手割下云帝的头颅,等他能够接纳有着谢如卿的过去,能坦坦荡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才有勇气重新执起她的手。   ……   他走的时候,明月辉赌气往回走。   可临到了头,她奋力跑到城楼上,远远瞧着他远行的队伍……   瞧着那个坐在骄傲战马上的英俊男人……   她知道自己好像是忘了很多事,可她没忘记,自己认识了司马沅很久很久了,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   前线的战报一封封传来,有司马沅的消息,有她哥哥沈南风的消息,也有那姓谢的将军的消息。   周宋的军事实力远比它的民生强,周满投靠了北魏,战况一度岌岌可危。   她收到最后一封战报后,很久都没有前方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刺侯来报,说是我军攻下了洛阳都城,陛下亲自生擒了周满与云帝。   本来周满负隅顽抗、闭城不出,我方粮资亦是不足,败迹已显。   然我方那姓谢的将军只身犯险,潜进城中,说服城中百姓豪强大开城门。谁料他以身士卒开城门,正好成了周满的靶子,那周满一怒之下,命禁卫军强射开门之人。   万镞箭雨飞来,谁也不知那谢姓将军何时中的箭,他直至指挥完百姓开门,大军进城,才一个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等到有将士在一处灰暗的角落里发现他,他胸腹中了数箭,早已没了气息。   司马沅生擒了周满与云帝,那云帝听闻谢姓将军身死的消息,数度咬舌自尽,最后人是救下来了,可人也哑了。   明月辉看完战报过后闭上眼睛,那谢姓将军的每一个字,不知为何,都抓着她的心,出不了气,难受得紧。   ……   ……   司马沅扶着谢将军的灵柩归来,尸体因腐烂不能就放,在途中已然火化。   年轻的帝王收复了失地,锋芒初露,意气风发,可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喜悦。   明月辉身着盛装迎接,走近了,才发现男人红了眼睛,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阿辉,我把那人带回来了。”   明月辉愣愣接过那个红盒子,她一点也不明白,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到了红盒子里。   她甚至连谢将军的面都没见过,可是她还是接过了,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紧抱着盒子。   年轻的帝王眼见她这一不由自主的举动,眼神一暗。   ……   ……   后来周满和云帝的结局,已经是在预料之中了。   周满通敌卖国的窃国贼,在菜市口被割上三千多刀算是不为过。云帝正怀着和周满的第二个孩子,被压至刑场迫观看周满的行刑。   在就擒过后,云帝表现得对周满满不在乎,唯一的情绪仅仅在安宁公主与她第二个孩子身上。   可就在周满的肉被一片片地片下来,万人空巷中一片惊天动地的叫好之声中,云帝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她的下身濡湿,血渍蔓延,蔓延成了满目的红。   司马沅将云帝与薛快雪一起关了起来,薛快雪因怨恨折磨云帝,曾经的人上人零落成泥,将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中,度过茫茫一生。   有时候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无望的生。   ……   司马沅励精图治,大好山河治理得极好,民心项望,男主光环开到了最大。   渐渐地,明月辉发现,后宫美人图鉴的好感度,都满了。   其实宫里面除了明月辉,已经没有其他美人了。   司马沅几乎把以前被迫纳的那几个后宫全部劝退了,由于他并没有碰过其中任何一人,最后这些人嫁得都还不错。   这个【日理万姬】其实是通过其他方法作弊过的,可【日理万姬】的目标是满了,但【子孙成群】怎么也不可能达成。   别说司马沅没有后宫了,这几年他和明月辉几乎是相敬如冰,他会到显阳宫坐坐,可从不在她这里过夜。   两个人有一层无形的隔膜,谁也不捅破,却谁也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放在明月辉房间里的骨灰盒,是阻隔两个人在一起的一条河,两个人分立于河的两边,怎么也走不过去。   这样的日子,不知怎样才是个头。   直到有一天——   一名叫阿言的少年,从芳华院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装着一窝刚出生的鸟。   明月辉惊讶,竟然芳华院还有一个人存在。   不知为何,她总是很排斥那个叫做谢如卿的男人,以及关于他的一切。她不想去了解,仿佛一去了解,就陷入什么不可名状的境地。   阿言来了,明月辉还是热情地招待了他,陈凉真喜滋滋地从他怀里提过小篮子,那窝小鸟嗷嗷待哺地张着嘴,可乖了。   “啾啾去世了。”这是阿言的第一句话。   啾啾。   明月辉听到这句话,心底一沉。   阿言自说自话,说着一只很老很老的鸟,他本来以为这只老鸟定是活不过它的主人,没想到竟然活过了,还在主人逝世后三年才去世。   它的第一批后代飞到了宫外去找各自的春天去了,这是它的最后一窝孩子了。   比起它的同类,啾啾已经活得够久够久了,旧事物总要死亡,新的生命总要诞生。   “夫人,阿言已经在芳华院为谢公守孝三年了,现在阿言也要出宫了。”阿言工工整整地跪拜明月辉。   “谢公道,夫人若是心底还记挂着他,过了三年也不必记挂了。”   “阿言今日来,是要用这一窝鸟,换那座牌位与盒子的。”阿言的眼睛,看了帷幔后供奉的那座灵牌。   谢公吩咐了,若是他死了,夫人替他守三年便够了。   人是要向前看的。   连阿言都要离开芳华院了,就当那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做谢如卿的人罢。   ……   那天明月辉昏昏沉沉的,莫名被人拿了骨灰盒和牌位,就算她不记得那个谢姓将军了,可那人好歹做了自己三年的邻居,她的心底空荡荡得可怕。   此时司马沅忽然来了,他见明月辉正用小勺子给一窝小东西喂食。   “阿辉,怎的有兴趣养这些小东西?”他突然有兴趣地问。   “可爱罢了,你瞧,它们张大嘴的样子好丑。”明月辉用小勺子敲了敲小篮子。   司马沅走过去,坐到她旁边,挨得紧紧的。   蓦地,他的余光瞥见那熟悉的地方,那个檀木盒子不见了,仿佛心下一直压着的巨石骨碌碌落下。   “你挨这么近干嘛?”这几年他活像个性|冷淡,一时间距离这么近,明月辉倒不习惯了。   懒洋洋又嫌弃地瞧了他一眼,继续用小勺子喂鸟。   “我……”司马沅说不出,他一手执着明月辉喂鸟的手,“我也想试试,却也不会,阿辉教教我吧。”   明月辉:“???”   “教教我吧。”司马沅笨拙地讨饶。   “这勺子喂鸟还不简单,见到没,这几张张大的丑嘴,一个勺子下去,解决两个!”明月辉引着他的手,麻利地塞了两勺子小米。   小小鸟愣了一愣,没见过这么粗暴的主人,不过适应能力超强的鸟宝宝们还是一口吞了,然后继续嗷嗷嗷叫。   “不……不会呢……”司马沅又挨近了一点点,身体包裹着她的身子,“仔细再教一遍。”   他不是帝王吗?   那个高高在上,犹如神祇一般的明君,怎的这些都不会?明月辉有些福至心灵,她感受到了他重新的靠近。   “阿辉,其实我挺不聪明的。”   明月辉的手,被他握得有点热,她本来想回答,【嗯,看着就很不聪明的亚子。】   他若是聪明,就不会拖上这几年了。傻傻地挨着一个檀木盒子,连触碰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尊重他的情敌,尊重那段逝去的感情,也给她了一段足以和他重新开始的时间。   司马沅附上去,生涩地啄了啄她的鬓角,“咱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不是吗?”   “你可以重新地……慢慢地教我……”   教会我,怎么去爱一个我等了几乎一辈子的人。   明月辉沉默了,久久的,她呼出一口气。   天光澄明,“嗯。”   她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定要写现代篇了,一定要写现代篇了……我要写融合,融合,融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白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0章 番外1   “司马沅, 你个该死的, 司马沅,你个大混蛋!!!”明月辉痛到极致,死命痛骂这个让她陷入如此境地的男人。   这天下, 恐怕就她一个人,敢这么毫无道理地直斥这英明神武的天下之主了。   不多时, 房中传来了清脆的啼哭之声。   明月辉只觉身体一松, 像是脱去了沉疴宿疾,浑身爽到了飞起。   一只大手握住了明月辉汗涔涔的纤手。   她闭着眼睛, 眼皮都抬不起来,“你出去。”   “是个大胖小子。”男人磁性的声音响起, 抬起她的脸,蹭到自己脸颊上,来回蹭。   【又来了。】明月辉心想,这狗男人真的像狗一样。   “产房之地,你不该来。”明月辉对他是不客气,可她也知道, 产房这种血腥重地, 身为帝王,是不该来的。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男人轻啄她的指尖,“况且,你是在替我生孩子。”   “辛苦你了。”   明月辉闭着眼睛,想想这几个月自己的好吃懒做, 其实也算不上辛苦。   她甚至还有点庆幸,这男人素了几年,就像是要补偿这几年的清粥小菜一样,每天给她喂大鱼大肉,她差一点就在床上就义了。   他这么努力,她的身体也刚刚将养得差不多了,很快就在一次食用夜宵之时,忍不住恶心反胃。   初初得知她有孕,男人兴奋得活像一个两百斤的孩子,旋即择日祭天祷告,后又大赦天下。   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司马沅宝贝得不行,天天把她当神仙一样供着。   除了上朝之外,他几乎与她形影不离。   连他在东阁批阅奏折,也要唤人搬来卧榻,令她在屏风后瘫着。   她出入皆有众多的女侍陪伴,又有陈凉真的悉心照料,可以说过得极其咸鱼了。夜里她偶有不舒服,连翻身都是司马沅亲自抱她起来,给她摆弄到舒服的位置。   到最后两个月,她的脚水肿了,司马沅便有时间就给她揉,把她伺候得明明白白的。   除了生产的时候吃了点小苦头,明月辉并没有觉得这个圆头大耳的小孩给她带来了什么磨难。相反,这小东西让她重新得到了远方亲人的联系。   小破孩一开始是没有名字的,明月辉本催促着司马沅取名,他迟迟不取,还支支吾吾的。直至有一日,大梁与北魏边境传来了一封快报。   司马沅拿着那封快报,一下朝连东阁都没去,直接进了显阳宫,“阿辉,大哥他来信了。”   明月辉正把手指戳进小东西嘴里,笑嘻嘻骗他是好吃的大宝贝。   陈凉真在旁边,无奈扶着额头,心里默默无奈。   “大哥,哪个大哥?”明月辉听到这个称呼,本来还没心没肺地笑了两下,旋即反应过来,因生娃而柔和了的眉眼一怔,手指直接戳到了小东西上颚。   闹得小东西哇哇大哭,陈凉真埋怨地瞧了司马沅一眼,抱着小东西就是一阵熟练的安抚。   “你是说沈……大哥啊……”明月辉表情有些不自在,她其实不知道怎么面对沈南风,那是她无法面对的人,两个人的感情是七八点钟的初月,是池塘第一朵绽开的荷花。   还没等到真正开放的时候,就已经凋谢了。   她阴错阳差地错失了他,他却一直等在原地,等了好多年,好多年。   在司马沅收复周宋之后,沈南风自请去了幽州,继续与北魏之主斡旋抗衡。   他不愿意回来,不愿意看到帝后和谐的故事,只愿意守在边疆,为她守住大好河山,也为自己守住一个戳不醒的梦。   “他……他来了什么信?”明月辉抬眸。   “初。”司马沅顿了顿,对上了明月辉的眼睛,“大哥替小东西取名了,单名一个初字,司马初。”   司马初,司马沅与明月辉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沈南风与明月辉最初的相遇。   ……   ……   明月辉想不通,为什么她都告诉司马沅了,让他好好活着,阿初还不够成熟,不能完全独当一面,需要他的教导。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躺进了棺木,抱着尸身都快要腐烂的她,长眠地下。   明月辉的身体经过早年的磨难,寿数本就比平常人短了很多。   她后面生了三个孩子,待最小的养到了十来岁后,司马沅便迫不及待传位给了大儿子司马初,甩开一切携着明月辉游览大山大河。   差不多又过了三年,明月辉坐在江南的一个画舫船舷上,正准备摘一朵荷花。   忽而听到系统的警报,【嘟嘟嘟嘟,玩家粑粑,您的止痛药用完了。】   早在两年之前,明月辉就知晓这具身体患上了这个年代无可医的重疾。她一直用前些年积累的积分来换取止痛药,保持正常状态与司马沅过日子。   “那我大限是不是快要到了?”明月辉将荷花搁在怀里,那个傻男人还去渔民那里买今晨打到的第一网鲜鱼,说今晚要亲手为她调鱼羹,看来是吃不到了。   【嗯。】   “那就来得再快点罢,我挺怕疼的。”她宁愿早点死,也不愿意疼死。   为司马沅生孩子,是这辈子最疼的事情了。   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听到了背后一网鱼重重跌落到甲板上,反复弹跳挣扎的声音。   那个晚上,她就不行了。   灵魂出窍过后,她一直陪着司马沅。这个男人一夜之间白了头,守在她的床前,一动也不动,似乎也像是断了气一般。   他不吃不喝不睡地守了三天三夜,生怕她一醒来就看不到他了,可她不会醒了,三天之后,她臭了。   明月辉本是不担心的,因为这两年她都打了很多次预防针了,若是她有一天先去了,他定是要回宫的,宫里的四个孩子需要他,他得陪着四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笑着答应她,答应得好好的。   可临到了头,他却命人谎报消息,说太上皇与太后一同宾天了。   明月辉的魂魄,一直飘在司马沅上空,眼睁睁地看见这个傻子,怎么抱着她发臭的尸体,为她穿衣,为她净面,连睡觉也是躺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紧紧不放开。   到了最后,他将她送到了皇家陵墓。   在将她妥帖地抱进了棺木之后,含着幸福的笑意也跟着躺了进去。   就好像很多很多年前,她把他扑倒在雪地里,从此点亮了他的一生一般。司马沅找不到在她逝去之后,他还能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了。   他的光黯淡了,这个世界也就黯淡了。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去追随他的光,无论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棺木合上的那一刻,他拽紧了她的手,这一辈子就这样不放开了,下一辈子……下下辈子……她也不要放开他才是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来了,带着朋友在38°高温下陪她逛大重庆……酸爽啊!   这章完了就是两章现代真相篇,会有大家喜欢的答案,那里也有小瞎和小渣的渊源,以及为啥女主最后会和小渣在一起的原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 2个;为什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你的小可爱啊~! 11瓶;白开水、andyornanc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