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做大佬[穿书]》 作者:时槐序   文案一:   顾南朔穿越了,穿成一本年代锦鲤文里的工具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女主送人脉送机遇,最后惨死在歹徒刀下,家破人亡。   知道剧情的顾南朔愤然而起,这工具人谁爱当谁当,他不干了!   大嫂偷盗哥哥抚恤金跑路?顾南朔抄起家伙,带着全村去火车站抓人。   婶婶联合娘家侄子,意图毁掉妹妹名声?顾南朔反手把他们送进监狱。   女主觊觎他的东西?顾南朔当众揭穿她伪善的面目,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文案二:   胡瑶花机缘巧合在梦中看到上辈子的命运,她果断跟活不过一年的短命未婚夫退婚,嫁给在未来会进入政 府当官步步高升的老公。   她等啊等!前未婚夫开店了!前未婚夫办厂了!前未婚夫成为全国知名企业家了!   眼见着前未婚夫不但没死,还变成了所有人仰望的大佬。   再看身边碌碌无为,连高考都没考上,政 府门都挤不进去的老公。   胡瑶花:……这剧情不对!   食用指南:   ①胡瑶花不是本文女主,也不是原文女主。   ②现代架空,内有私设。请勿与现实对号入座。   ③男主言情,感情线弱。   ④天雷与狗血齐飞,奇葩共极品一色。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爽文   主角:顾南朔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越八十年代男主文   立意:自强不息,发家致富 第1章   1982年,临川省上阳市元华县。   杨柳村三面环山,一条河流自西向东横贯而出,名唤漻水。河边三三两两的妇人正在洗衣服,手中棒槌拍打不停,嘴巴也没闲着。   “你们说老村长家是不是犯太岁。两年不到,前前后后死了三个人。先是柳如玉,上山采点野蘑菇,脚一滑掉下坑,好巧不巧,头撞在石头上,丢了命。   “再说顾南望,咱们村就属他最出息。穿军装,还是个连长,马上就要升副营了。在这关头说牺牲就牺牲。老顾头接连死了媳妇儿又死儿子,哪里受得住?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倒下了,躺床上没半个月也跟着去了。唉,你说这都什么事!”   老村长姓顾,名叫顾长富。早年杨柳村还是杨柳生产大队的时候便是大队长。后来包产到户,大队长的头衔换成了村长,任职的还是他。   他为人公正,乐善好施,为杨柳村做了不少实事,在村子里颇得人心。因此刘爱华话头一出,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   “要我说最可恶的还是林淑慧。你们瞅瞅整个杨柳村,谁家媳妇有她的福气。嫁给南望十多年,她在老顾家干过什么?不说下地,就是家里这么些活,也没见她插过几回手。前几年是婆婆干。小姑子大了,是小姑子干。就是顾南朔这个小叔子都比她干得多。村里谁不羡慕?   “老顾家待她这么好,结果呢,南望尸骨未寒,公公刚下葬,她就跑了,还卷走了顾家所有的钱财!”   有人气不过,手上捶打衣服的力度都大了几分:“呸!前几年恢复高考。这些下乡的知青都闹着要回城。结了婚的也没少嚷嚷着离婚。就她没动静,愿意留下来过日子。我还当她是个好的呢!”   刘爱华嗤鼻:“林淑慧聪明着呢。她都三十岁的人了,就是回城能再找个什么样的?顾南望可是连长,等升了副营长她就能跟着去随军。部队大院不比城里强?更别说她在老顾家的日子多舒心了。家里柴米油盐不用她操心,南望每个月还给她二十块的零花钱。”   有人轻呼一声。二十块,那可是二十块啊!抵得过一个普通工人小半个月工资了。   刘爱华接着说:“瞧吧。南望一死,她立马就耐不住了!之前我就瞅着她娘家人不对劲。说是来奔丧。但他们作为亲家,啥忙都不帮,就知道吃吃喝喝。一个个贼眉鼠眼的,劲扯着林淑慧在屋里不知道说些什么。现在明白了,这是算计着怎么偷顾家的钱跑路呢!”   语毕,刘爱华将手上的衣服一甩,“丧良心的,早晚遭报应!”   有人哀叹:“可怜南望还有三个孩子呢!林淑慧这一跑,竟然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要了。以往老顾家可算是咱们村头一名。现在这么一弄,他们家可怎么过哟!”   有人失笑:“你这可就闲吃萝卜淡操心了。不是还有顾南朔吗?”   刘爱华蹙眉:“下头三个小子花钱多,还有个妹妹没嫁人。南朔一个人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也不容易。”   ……   顾家。   顾南弦亲眼看着顾南朔将荷包蛋吃了,见他精神不错,这才放了心。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三哥也歇一歇吧,别老捧着教科书了。就是要备课也得先把身子养好。”   顾南朔嘴上应了,等顾南弦出去,伸手揉着额角。长叹,长叹,再长叹。   谁能想到,一天前他还是21世纪的小老板,一天后却置身在资源贫瘠的80年代小县城?年代变了,时空变了,身份也变了。他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多出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原主也叫顾南朔。二十一岁。家中行三。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虽然身处农村,但大哥是军人,父亲是村长,家庭条件不错,倒没吃过什么苦。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就随大流去参加考试。没考上本科,却也考了个不错的大专,毕业后回到家乡高中入职。   两段记忆互相碰撞,闹得他头晕目眩,脑壳疼。   他烧了一整天,终于将双份记忆融合。   现在顾南朔的感觉很奇妙。21世纪的记忆历历在目,而原主的记忆也非常清晰,包括他所有的情感,无比真实。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他本以为是自己夺舍了原主。现在又觉得他本来就是原主,只是突然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   好在他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既来之则安之。   顾南朔很快接受现实,他的目光渐渐落到手中的书本上。这本书是他退烧醒来后,凭空出现在床头的。书名——《顾乔的锦鲤人生》。   除了他自己,没人看得到这本书的真面目。它能随意变换百般姿态。比如刚才,在顾南弦眼里,它就仅仅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教科书。   可实际上它远没有教科书的轻薄。它有上中下三册,订在一起,厚度堪比新华字典。   顾南朔眼神幽深,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成了书中的人物。   全书花费百万字,横跨三十年,描绘了顾乔是如何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成长为一代女首富,事业爱情大丰收的故事。   诚然,顾乔是幸福的。她有锦鲤运,即便成功路上遭遇磨难,也总能逢凶化吉。非但自己气运滔天,还能福泽身边人。   很可惜。顾南朔与她同姓,还有血缘之亲,却不是她福泽之人。   书中,顾南朔从未正式出场,只在各色人物的言谈中出现过。关于他的所有笔墨加起来不超过1000个字。他仅仅只是一个给女主送人脉送机遇的工具人。小说开篇时已经死了。   而现在距离他的死期不到一年。   顾南朔:……   他的妹妹顾南弦与三个侄子戏份倒是比他多。可惜一个是女主对照组,另外三个全是反派。   最后妹妹死于非命。三个侄子一个枪毙,一个车祸,一个牢底坐穿。   顾南朔:……   艹(一种植物!)   他双拳颤抖,努力遏制,才勉强把心中的那股愤怒压了下去。   顾南朔不知道自己的穿越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本凭空出现的书是如何来的。但既然让他洞悉了一切,他就不会让自己以及亲人走向书中悲惨的结局。   顾南朔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翻开书,仔细查看着剧情中的细枝末节,倒还真让他发现了点东西。   两天前,他与妹妹发现林淑慧拿了家里的钱逃跑后便追去了县城。可惜迟了一步。到达车站时,火车已经开走。   他们倒是也想过直接去林淑慧的娘家。可没有抓到现场,他们无凭无据,拿什么去跟林家人对抗?林家人咬死钱是林家的。他们能怎么办?荣城可不是他们杨柳村。那是林家人的地盘。别到时候钱没拿回来,还被他们反咬一口。   思虑种种,无奈之下,只能暂时作罢。   可如今他从书中得知,林家人逃走的时候出了岔子,半路上林母闹肚子耽搁了时间,他们并没有赶上火车。   此时的交通并没有后世便利。火车车次不多,且方圆几个县也只有元华县有火车站,去往荣城必须经过这里。错过这一班,下趟得等三天。   顾南朔屈指一算。   今天正好是第三天。火车经站的时间是下午四点。现在才上午十点。也就是说,他还有六个小时。   来得及!顾南朔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   火车站。人头攒动。   林大哥林二哥提着行李在前,林淑慧扶着林母在后。三人疾步往站台去。突然一个人影挡在他们面前。   林淑慧面色微变:“南朔?”   顾南朔轻笑:“大嫂!”   林母见状,忙将林家兄弟叫过来。两人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往那一站,威慑之势立显。顾南朔哪会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就这两个大块头,哪里是他一个白面书生打得过的?好在他早有准备,大喊一声:“人找到了!在这呢!”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阵动乱,十几个男子拨涌而出,将林家四人团团围住。这些人林淑慧都是认识的,全是杨柳村的壮劳力!   林家兄弟俩的气焰瞬间消散下去,心头惴惴。   林淑慧母女俩更是面色发紫,宛如猪肝,懊恼不已。   就差几步,就差这么几步就登上火车了。怎么这时候碰上顾南朔这王八蛋! 第2章   杨柳村。顾家。   林家四人头发散乱,衣衫褶皱,狼狈不堪。林淑慧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离开这个家三天,又回来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她又羞又恼,整张脸憋得绯红。   林母气得直拍桌子:“你们顾家别欺人太甚!现在都是新社会了,顾南望死了,还要我女儿给他守寡吗!”   围观的刘爱华先看不下去了:“你可真会恶人先告状。谁说让她守寡了!她要走可没人拦着。但谁家也没有男人刚死,一个月都没过就跑了的。跑了就算了,还卷走家里的钱。”   林母自知偷钱这项是打死不能承认的:“别什么屎尿盆子都往我们头上扣。你说我们偷钱,证据呢!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看说的就是你们。没凭没据,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给我们戴顶贼帽子?我告诉你,你们杨柳村人是多,可我们老林家也不是吃素的。”   林家兄弟俩也跟着叫嚣:“对!别以为我们怕了你们!这世上可是讲法律的!你们今天硬是把我们从火车站拉回来。瞧瞧,我们衣服都烂了,手臂也青了。这是绑架,是故意伤害。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进局子。”   “吓唬谁呢!”刘爱华翻了个白眼,压根没把他们的话当回事。   杨柳村众人义愤填膺。不说老村长得人心,就是换成村里不受待见的人家遇上这种事,乡里乡亲的也都会为其出头。村里自己人有矛盾是一回事,被外人欺负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是!当我们是吓大的呢!要证据是吧!把你们身上的钱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拿出来!”   “不拿出来,我们就搜!”   一个个凶神恶煞,林母和林淑慧下意识抱住彼此,紧紧挨着林大哥林二哥。   “你们当自己是公安啊!还想搜身!”林母心一横,“我就是把钱拿出来又怎么样?还不许我们林家自己有钱了!你们凭什么说我身上的钱是顾家的?有本事让顾南朔叫一声,看这些钱会不会答应他!”   这说辞是早就想好了的。耍赖皮,咬死不松口。钱怎么可能自己应声,那不成精了吗!   顾南朔气急反笑,“林阿姨,我确实不能让钱答应我。可我有别的办法证明。不知道林阿姨清不清楚,每张人民币上面都有一串编号。每个编号都是唯一的,不可重复。很不凑巧,我爸有个小习惯,喜欢把自己存的钱上面的编号都记下来。”   林淑慧大惊,“公公怎么可能有这种习惯,我怎么不知道?”   “我爸这习惯只有大哥跟我知道,连我妹妹都不知道,何况你一个儿媳妇!”说着顾南朔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编号。   林淑慧双拳收紧,气息都乱了几拍。林母下意识去抢,被顾南朔轻松躲过。   顾南朔将纸攒在手里,偏头嘱咐身边的男人:“麻烦二虎哥去镇上派出所走一趟,请公安同志过来。我要报案!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确实不能搜身。但公安有这个权利。等他们一来,将林家人身上钱的编号和这张纸上的一对,真相如何,自然水落石出。不过……”   顾南朔笑眯眯看着林家人:“到时候,结果可就不轻松了。偷盗他人钱财,且金额过大,那是要坐牢的。你们……”   顾南朔的手指划过林家人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进局子。”   直接将林家人说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林家人脸色巨变。眼见二虎就要走出去,林母慌忙叫住:“慢着!”   顾南朔斜眼:“林阿姨不是说钱是你林家的吗?公安来比对后,如果证明是我冤枉了你。我亲自斟茶倒水给你赔罪,另外还补偿你一百块钱怎么样?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以诬蔑罪反告我。可要是证明钱确实是我们顾家的……”   话没说完,可后头的意思,林家人心知肚明。   四人面面相觑,本来觉得顾南朔所谓“父亲的小习惯”是在鬼扯,可他竟然敢叫公安,神色还如此镇定,且一副完全不怕他们反告的姿态。林家人心里直打鼓。   做贼心虚,林家不敢赌。林淑慧和林家哥俩全都看向林母这个主心骨。   林母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瞬间变了好几个颜色,拿不定主意。   还是顾南朔先开了口:“念在亲戚一场,我也不想把事做绝。你们现在把钱拿出来,我可以不报警。咱们自家事自家了。”   林母神色闪烁,仍有些犹豫。   顾南朔可不给她那么多时间考虑,直接说:“我数三声,三声过后,没看到钱,那就只有找公安了!一,二,三!”   三字还未完全落音,林母从怀里摸出一沓钱拍在桌子上,“这下可以了吧!”   顾南朔轻飘飘看了那摞钱一眼,没动,“二虎哥,还是麻烦你走一趟吧!”   林母蹭一下站出来,“钱不是给你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林阿姨,你这就不老实呢!你们拿的钱就这些?我哥的抚恤金就五百,我爸这些年还存了不少,你糊弄谁呢!当我不清楚家里的钱财?就算我不清楚,我爸纸上的编号可都记着,要不咱们还是让公安来一张张核对吧!”   林母咬牙切齿,给林家哥俩和林淑慧使了个眼色,后者三人掏了半天,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身上钱财掏了出来。   顾南朔挑眉,呵,还知道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呢!   他把桌上的钱全都扫到顾南弦面前:“数数!”   顾南弦一张张数钱,林母感觉心在滴血,仿佛那是她身上的一块块肉!   她不甘心,又说:“钱我们都拿出来了,可你们顾家不能这么不厚道!我女儿嫁到你们家十几年,为顾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大好的青春都给了你们家。如今顾南望死了,你们家总得给我女儿一点补偿。”   刘爱华嗤笑:“林大嫂子,别逗了!操持家务?你看看林淑慧这双手,白白嫩嫩的,这是经常干活的手吗?村里谁不知道,别家娶进门的是媳妇,顾家娶进门的是祖宗?   “也就顾家人老实,总说她是城里姑娘,下乡来当知青,没个父母亲人在身边不容易。又说别家媳妇都有丈夫体贴,南望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天,对不住她,得体谅。这也不容易,那也得体谅,倒惯得她越来越娇贵了。”   林母无从反驳,只能撇开这点说:“那淑慧也给顾家生了三个小子,这对顾家来说,总是大功一件吧!”   刘爱华不服气:“合着说得那三个孩子林淑慧不占份一样!”   “那三个小崽子姓顾,不姓林!”   由于时下人们普遍的思想桎梏,孩子随父姓,归父族。因此刘爱华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挤兑回去的话来,心里忍不住嘀咕林淑慧的肚皮争气。   见她无法反驳,顾南朔也不说话。林母自觉抓住了要点,占了上风,趁火打劫:“大侄子,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偷不偷的!淑慧是南望媳妇,南望死了,她是遗孀。他的抚恤金不该给淑慧?淑慧拿走有什么问题!”   顾南朔点了点那摞钱,“这里可不只五百块,还有我爸这些年辛辛苦苦存的呢!怎么,公公死了,钱也是儿媳妇的,而不是儿子女儿的?这还不是偷?”   见林母还要狡辩,顾南朔挥了挥手,“我既然答应了不报警就不会报警。偷不偷的不用再说。就说抚恤金吧。我父母做了一辈子的厚道人。他们如今都没了,我也不会违了他们的教养。我们顾家不占你们便宜。你说得对,我哥的抚恤金,嫂子是有份。”   这话让林家人瞬间喜上眉梢,谁知顾南朔话锋一转,“但我爸和三个侄子也都有份。按照我国继承法,我哥没立下遗嘱。妻子、父母、孩子享有同等继承权。我哥的遗产,应由他们平分。也就是说,这五百抚恤金,一人可得一百。”   林母不悦,“一百!五分之一,你打发叫花子呢!什么继承法不继承法的,谁知道是不是编的!我可没听说过!”   顾南朔适时取出一本《民法典》拍在桌上,翻到继承法那页推过去,“白纸黑字写着。你女儿和两个儿子都是念过书的,认字。”   林淑慧兄妹三人伸着脑袋将条款看完,面色沉了下来。   林母问:“书上怎么说?”   林淑慧抿紧双唇,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林母一愣,不甘心八百块就这么变成了一百块,突然灵光一闪:“你要这么说,那咱们就好好算算。南望是连长,每个月工资加各项津贴没有一百,也有个八九十。他当兵十几年,怎么可能没别的积蓄。其他的呢?”   她直勾勾看着顾南弦手里的钱,“你爸一个泥腿子,就算是村长,在你们乡下能存下几个钱,还不都是南望给的。这些也该算进去。”   顾南朔面不改色,一一回答。   “我哥是三年前升的连长,之前待遇可没这么好。但不论他工资多少,每个月的分配都是一样的。分成四份。一份自己留下日常花用。一份作为家里老婆孩子的各项开销,一份孝敬父母,剩下一份给嫂子当零花。你若是要算他平时孝敬父母的。那他每个月给嫂子的零花要不要也算进来?”   这话让林母始料未及。   围观的杨柳村众人也跟着帮腔:“你女儿每个月零花可有二十块呢!一年就是二百四!她嫁进来十二年,这不得有一两千?你不是要算嘛?那咱们就好好算算!”   你一句我一句,挤兑得林母哑口无言。   林母气急败坏:“算什么算!都说是给淑慧的零花,她全都花了,哪还来的钱!”   众人笑了,“只许你女儿花了,就不许顾家花了?”   林母噎了个够呛,见这条路走不通,觉得还是得从抚恤金入手,“五百块抚恤金不能这么算。亲家已经死了,凭什么他还得分一百?而且三个孩子还小,一人一百太多了,三个一起一百!”   顾南朔眼睛都没抬,指了指桌上的书:“看仔细了!妻子、父母、孩子按人头均分。我爸虽然去了,但我哥死的时候他还活着。所以他得一份是应该的。”   林母不服气地又拽着林淑慧将书上那几页翻了好几遍,实在没找到漏洞,而他们这一通扯皮,无耻姿态已经将杨柳村众人激怒,杨柳村人多势众,一个个面目凶恶,林母只能咬牙认了:“一百就一百,拿来!”   顾南朔从顾南弦手里取过一百递去。林母伸手去接,哪知顾南朔攒得死紧,她没拽动。   “你什么意思?你自己按继承法算的,合该是我女儿的,不想给?”   顾南朔摇头:“给你们可以。给之前请你们翻翻书,再看看抚养法。父母对孩子有抚养义务。也就是说,嫂子必须抚养三个孩子到十八岁。当然嫂子如果不愿意,可以不带孩子们走,但每个月都需要把抚养费打过来!”   林家人懵了!   林母差点暴走,“那是你们顾家的种,凭什么让我女儿养!”   “她是当妈的,这是她该尽的义务!”   三个孩子,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四岁。也就是说,林淑慧抚养费还需要给十四年!十四年啊!林家和林淑慧要真在意孩子,就不会卷钱跑路了!   顾南朔继续说:“你们也别想着一走了之,往后这抚养费不给,我拿你们也没办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家住哪里,林叔叔和两位林家兄弟在什么单位上班,我们可是都清楚的。只要你们一个月没打钱过来,我就带着三个孩子过去。找邻居,找单位领导,找街道办事处。总有我们能说理的地方!”   要真是这样,林家的脸面可就全没了!   林家人面色难看。   顾南朔嘴角微翘,适时扔下最后一个炸弹:“就算你们脸皮厚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不知道那位姓魏的是不是也不在乎。”   姓魏的三个字一出,林淑慧脸色大白:“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还知道很多!”顾南朔勾唇。   林母伸手拉住林淑慧:“什么姓魏的,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南朔也没揪着不放,“林阿姨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有时间我去荣城水利局逛逛。”   这下林母不再抱有侥幸,确定顾南朔是真的清楚他们的心思,她一甩手:“孩子我们不会抚养,这一百块我们不要了!”   顾南朔点头:“可以,不过还得麻烦嫂子签份协议。”   林母瞪眼:“你别得寸进尺!”   “林阿姨放心,这份协议对你们有利。”东西顾南朔早就准备齐全,此时只需拿出来就行,“按照协议上所写,嫂子自愿放弃三个孩子的抚养权,她不必给抚养费。相应的,孩子们长大了也不会给赡养费。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他们母子再无瓜葛。”   林淑慧微微蹙眉,低声叫了句:“妈!”   林母拍了拍她,看着顾南朔问:“你保证我们签了这份协议,就不会再来找淑慧?”   “我保证。协议上都写着。我跟几位村干部都说好了。他们当见证人,一同签字,我会把这份协议拿去有关部门公证。你放心。”   林母这才安心,将笔拿给林淑慧:“签吧!”   林淑慧略有犹豫,林母在她耳边说:“想想魏国栋。”   林淑慧手一抖,最终签下自己的名字。   顾南朔轻舒了口气,成了! 第3章   从顾家出来,林家人面如土色。   林大哥唉声叹气:“咱们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还能如何?”林母比谁都气,她这辈子从没吃过这样的亏,却无可奈何,“他虽然说了不报警,但如果我们真惹急了他,谁知道他报不报?”   林母大骂:“顾长富什么破习惯,这世上居然有人去记钱上的编号!”   林二哥狐疑:“他那张纸我们也没看清,会不会是诓我们的?”   林母一顿,缓缓摇头:“谁知道呢?你敢保证一定是诓我们?万一是真的呢?你想坐牢?”   又是一叹:“钱都还回去了,是不是还重要吗?而且他明摆着知道我们和魏家的事。如果我们不退让,他真去水利局找上魏国栋怎么办?魏国栋知道淑慧结过婚有过孩子是一回事,被前夫家缠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完,林母瞄向林淑慧,见她神思不属,苦口婆心劝慰:“淑慧,现在字也签了,就别想了。你还年轻,才三十岁,往后还会有孩子的。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当年若不是你下乡,恐怕早就和魏国栋结婚了。   “你一去这么多年,魏国栋不可能一直等你。好在如今他老婆死了。他也是个长情的,还记着跟你的情分。要不然,就凭他们魏家现在的风光,他父母都是干部,他还是水利局的主任,就是再娶,也多得是年轻姑娘上赶着愿意。   “你除了跟他读书的时候谈过一段,不占任何优势。本来结过婚这点魏家已经不太高兴了,要是让魏家知道,你还得管着前头三个孩子,就是魏国栋愿意,他父母也绝对不会同意。   “南望死了,你不可能后半辈子自己过,总得再找一个。你是二婚头,前面还生过孩子,能找到什么好的?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么店。等你和魏国栋结了婚,努努力,快点要个属于你们俩的孩子,还怕以后没有依靠?”   林淑慧眼神闪了闪。   她与魏国栋年少相识,青春岁月,情窦初开。她心里喜欢的人一直是他。这些年从没忘过。而顾南望,是无奈之下的权衡。   乡下太苦了。挑水、烧柴、捡牛粪、插秧,收割等等,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她来杨柳村不到半年,整个人瘦了一圈。她受不了了!她得给自己找个依靠。观遍杨柳村,唯有顾家最合适。不说顾南望自己出息,顾家人也都是好脾气的。   可以说,这是她算计来的婚事。但即便如此,不爱就是不爱。离开顾家,可以奔向自己的爱情,她不后悔。她唯一犹豫的是孩子。   虽然三个孩子大多时候是婆婆跟小姑子在带,她照顾的时间少,却也是亲骨肉。   她讨厌乡下,讨厌乡下人。对顾家她从没有归属感。加之生孩子是为了在顾家过得更舒坦,而不是爱情的结晶,因此,对于孩子,她并不是多疼爱。可要说一丝感情都没有,也不至于。   她本来还想着等她在魏家站稳了脚跟,再找机会偷偷私下接济点。没想到,顾南朔直接斩断了她跟孩子的关系。她心里一时空落落的,情绪复杂。   林母怕她钻牛角尖,要知道,当初说把顾家的钱拿走的时候,林淑慧还提过给孩子留一点。   “办丧事这些天,我们在顾家住着也看得出来,顾南朔对三个孩子很好。他是高中教师。你也说了,他每个月工资有四十五块,有能力养活几个孩子。更别说现在还有南望的抚恤金!你在顾家这么多年,你觉得顾南朔是会贪这笔钱的人?”   林淑慧摇头:“不是!早年顾家条件差,我公公婆婆整天为生计操劳,没时间管孩子。他小时候都是南望带着。兄弟俩感情非常好。他对几个孩子说句视如己出都不为过。顾南朔就是宁可自己饿死,也不会少孩子一口吃的。”   正是清楚这点,在母亲哥哥的怂恿下,她才拿了顾家所有存钱,没坚持留下一部分。   林母轻笑:“这不就结了,你还担心什么!至于协议不协议的。等孩子大了,会理解的。到时候他们懂事了,你的生活也安稳了,有能力了,想补偿,难道孩子会不要?那什么破协议,就是一张纸。你们到底是亲生母子。”   林淑慧怔愣,想了想,觉得她妈说得对,挽过林母的手:“我听妈的!”   林母放下了心头大石,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问道:“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你知道我跟你两个哥哥这次过来,怕路上不安全,没多带。现在火车已经开走,咱们得重新买票。而且等下趟火车得三天后,这三天吃住也得花钱。”   林淑慧从兜里掏出五张大团结。   林母蹙眉:“怎么就五十块?杨柳村的人不是说,顾南望每个月给你二十块零花?你在顾家这么多年,不至于就存下这么点吧?”   “我……我都花了。妈,我每个月衣服鞋子雪花膏不都得要钱啊!二十块看起来多,花起来一下就没了。”   林母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忍住没给她一巴掌。败家娘们。二十块还不经花?都够他们家上上下下一个月的嚼用了!她疑心林淑慧藏钱,可看到她身上时新的衣服鞋子,又觉得照这样打扮,花没了也不是没可能,到底没把怀疑说出来。   她将五十块揣进兜里,“成吧!五十块够了!等回了荣城再说。没关系,魏家条件好。只要你嫁进了魏家,还怕缺钱?”   元华县的物价不高,四人三天吃住加车票,最多也就十来块。五十块何止够了。对于多出来的钱,林母没有要还给林淑慧的意思,林淑慧也没问。母女俩手挽着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   顾家。   顾南朔正感谢着村里人,拿过一叠一块的零钱,塞给帮他去火车站堵林家的人。然而谁都不收。   “都是乡里乡亲,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怎么能要你的钱!快收回去!”   顾南朔笑说:“为了我们家这点事,耽误大家伙一天工,该我给的。”   “你要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是我们大家看着长大的。被人欺负了,我们能袖手旁观?”   一推一拒,最终还是新任村长周来金发话:“行了,南朔收回去吧!”   顾南朔这才不再坚持,又说:“成!那我明天去买点吃的,整两桌酒,大家都来喝。”   二虎憨憨笑起来:“这就对了!钱我们不要,酒我们是肯定吃的!”   顾南朔又拜托刘爱华等几个婶子:“明天还请来帮把手,南弦姑娘家怕是办不好席面。”   婶子们没有不答应的。这可是好差事。按村里的规矩,帮着办酒席,席面上剩下的东西她们能分一份。这些天顾家两场丧事都是这么办的。因此一个个喜笑颜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顾南弦拽了拽顾南朔的衣角,“三哥,爸真有记RMB编号的习惯?”   顾南朔失笑:“想什么呢!爸哪来这种习惯!吃饱了撑得吗?”   “这么说,纸上的东西也是你乱写的了?”顾南弦噗嗤一声,“还是三哥聪明!”   顾南朔摇头,什么聪明不聪明的,不过是仗着林家人不敢赌这个万一罢了。否则,他这计策根本不可能成功。   他突然想到一事,低头问:“这事你没告诉二姐吧?”   顾南朔的二姐,名唤顾南舒,比他大三岁,嫁给了县城机械厂的职工崔宏志。   顾南弦没好气的哼了哼鼻子:“我有这么不懂事吗?二姐跟姐夫结婚五年,好不容易怀上孩子,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先前大哥跟爸的事就已经够刺激她了。两场丧事办完,她就差晕过去。我哪里还敢什么都跟她说。大嫂偷钱的事我没说,你发烧昏了一天的事我也没说。”   顾南朔松了口气。书中,顾南舒也是从未出场。与他不同,他好歹还“活”在别人的记忆中,被偶尔提起。顾南舒却只有潦草地一笔介绍,触目惊心地四个字——难产而亡。若有她在,许还能看顾点南弦跟三侄子。可她没了……   难产而亡,每每想起这四个字,再联系如今顾南舒便胎相不稳,顾南朔难免心惊肉跳。   要按他的意思,这胎如此凶险,不如趁现在还没满三个月早点流产,至少能保住顾南舒的性命。但顾南朔知道,二姐与姐夫结婚多年才盼来这个孩子,必然是不同意的。他们又看不到那本神秘小说的内容。说出来,别说姐夫了,就是二姐都会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哎!暂且走着瞧吧。   那头,顾南弦不晓得他这番心思,一边整理好钱款放进盒子里一边说:“三哥,我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一直不喜欢大嫂。倒不是因为她不干活,老把事情推给我。而是因为她对我们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觉得自己是城里人了不起。可爸妈不让我表现出来。   “他们说,婚都结了,孩子也生了。不管怎么样,那是大哥的媳妇。看在大哥和几个孩子面上,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大家包容点就算了。她虽然不干活,但好在没多嘴多舌,搅得家里不得安宁。   “一个屋檐下住着,闹起来孩子们过得不舒坦,大哥也为难。大哥平时出任务已经很累了,我们能不添乱就不要添乱。你不知道,嫂子这一走,我心里还挺畅快的。”   顾南朔一愣,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顾南弦抱着怀里的钱盒子又傻乎乎笑起来,“谁管她人留不留下,钱拿回来,我就放心了!”   顾南朔神色闪了闪,“那你怕是放心得太早。”   顾南弦莫名其妙,“三哥什么意思?钱不是已经在我们手里了吗?你要是担心大家都知道咱们家有这么多钱,招来贼人,我们可以明天一早大张旗鼓的去存起来。”   说完,又是一叹:“要是爸当初把钱存银行,也没这么多事了。”   虽说现在银行的管理制度没有后世严格,能钻的空子多,却也不是谁拿着存折都能取出钱的。但这也怨不得顾长富,老人们的思想,钱藏在自己身边才安心。存银行看不见摸不着,银行倒闭了怎么办?不只顾长富,整个杨柳村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这样干的。   顾南朔把钱盒子接过来,“我明天叫几个人陪我去。”   嘴上这么说着,目光落在盒子上,眼神幽深。   财不露白。一旦露了白,就容易被人惦记。存银行最多挡住偷鸡摸狗的宵小,可挡不住扯着冠冕堂皇的旗号打主意的无耻之辈。   明天,许是还有一场官司要闹。   不过,他顾南朔上辈子多少坎坷都过来了,就没带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从虎口夺食,在他顾南朔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也得看看有没有这道行! 第4章   村西头,顾长贵家。   顾长贵与顾长富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顾长富的母亲生他时难产而亡,一年后,顾老爹再娶,又一年生下顾长贵。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顾长富从小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七岁那年,遭遇大旱,颗粒无收,家中实在艰难。后娘吹了几天枕边风,顾老爹就把大儿子送去大户人家当下人,得了一块银元的“卖身钱”。   就此,顾家与顾长富断了联系。谁能想到,顾长富运道好,因着干活麻利、为人诚实本分被主家看中,令其做了少爷的书童,跟在少爷身边读书认字。   后来新种花成立,地主被打倒,主家败落,奴仆下人翻身做主。   顾长富回到老家,带着他新娶的媳妇柳如玉。柳如玉是主家小姐身边的丫鬟,同在小姐身边识了不少字。两口子就此成了十里八乡难得的文化人。   这也就罢了。有文化又如何?还不是跟他们一样地里刨食?彼时,顾老爹已死。后妈带着亲生儿女过活,半点没有要将顾长富这个便宜继子认回顾家的意思。顾长富也没有,在村子另一头安了家,从此一个东,一个西。井水不犯河水。   就这么过了数年,政府广招人才,顾长富被推举上去,得到了培训的机会。培训完,直接任命为杨柳村的干部。从此日子越来越好。后妈看得眼热,几次上门攀亲戚,都被挡了回去。直到死,也没能让继子心软点头。   后妈去后,顾长富并未迁怒顾长贵,却也没有重修兄弟之情的意思。两家一个村住着,血脉相连,却跟普通乡亲差不多。   从顾家看了热闹回来。顾长贵媳妇宋玉梅就起了心思,她把门一关,拉着丈夫商量。   “你说我们收养顾南望那三个崽子怎么样?”   顾长贵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抚恤金?”   “对啊!三个崽子每人一百,有三百呢!而且照南朔的性子,肯定会把五百全给他们。有了这些钱,咱们就能起新房,跟那边一样的青砖大瓦房,院子大,房间多!”   顾南朔家的房子是两年前重建的,高墙黑瓦,十分气派,里头家具也是全新的,整个杨柳村独一份,宋玉梅早就眼红了。   主意不错,顾长贵却有忧虑:“明辉十一岁,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更别说下头一个八岁,一个四岁,花销也不小。养孩子不容易,五百块是多,可接了这烫手山芋,麻烦也多。”   宋玉梅横眉,“你傻啊!十一岁抵半个壮劳力了!八岁能干的活也不少。四岁的过两年不也大了吗?而且你只想到五百块,就不想想别的?如今包产到户,咱们村按人头分的地。我们收养了三个崽子,他们名下的地不也得归我们?跟着我们过,吃多少,怎么吃,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顾长贵一顿,“那还有学费呢!”   宋玉梅推了他一把:“你难道还想供他们上大学?读个小学不错了。三个崽子还小,哪有孩子不贪玩的。我们用点手段引导,纵得他们野了心思,他们自己不想读了,谁能说嘴?村里读不下去的孩子一大堆,不缺他们三个。”   顾长贵敲了敲烟杆子:“你想得倒是挺美,顾南朔能答应?他是亲叔叔,我们还能越过他去?”   “那可指不定!不还有族里几位叔伯吗?就看事情怎么办了!”宋玉梅神色飞舞,信心爆棚,“顾南朔还没结婚呢!他愿意养拖油瓶,他未来媳妇也愿意?”   ——   翌日。   宴席上,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酒过三巡,顾家族里辈分最高的开了口:“南朔啊!你今后是个什么打算?”   顾南朔眼睛微微眯起来,目光从顾长贵和宋玉梅身上掠过,“三叔公怎么突然问这个。”   三叔公叹道:“如今南望走了,长富没了。南弦十七岁,还没出嫁。更别说三个孩子也小,不顶什么事。家里家外全靠你一个人。你年轻,经历的事少,别看如今钱是拿回来了。可这养家糊口带孩子,不是光靠这些钱就万事大吉的。你心里得有个数。”   “三叔公的意思是?”   “你叫我一句三叔公,我这做长辈的说几句,你且听听。”   顾南朔手中转动着酒杯,面上一派尊敬,“您请说!”   “南弦终究是姑娘家,过不了多久就嫁出去了。三个孩子却不一样,最大的明辉十一岁,最小的更是才四岁,这可不是只养一两年的事。你自己也不过二十一,还有大好的人生,你有没有想过这辈子带着他们仨,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就是你愿意,你有考虑过胡家吗?”   顾南朔是订了婚的,女方是同村胡家的二女儿胡瑶花。本来以顾家的条件,顾南朔完全可以找个城里人。但顾南朔在感情上不怎么开窍,一直没心仪对象。   顾长富从前几年开始,身体就不太好了,高血压加冠心病。胡父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医术还不错。顾长富好几次头晕目眩,心慌心悸,都是胡父及时援救。   顾长富念着这点,便生了心思。同儿子一说,儿子没反对,便安排其与胡瑶花相亲,双方看了两回电影,婚事就定了下来。   昨天去火车站堵人,胡家是出了大力的。今天吃酒也来了。胡父见话里提到自家,就不能不动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有心想跟顾南朔谈谈,只是顾家这阵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直没找到机会。   他放下筷子,“既然顾家老叔开了口,那我也说说我们家的意思。南朔,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当初订婚的时候,情况可不一样。倒不是我见你们家条件比不得以前了,就嫌贫爱富。   “毕竟在我看来,家世再好,也比不得自己出息。你是个能耐的,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走出去的金凤凰,有文化,工作体面。我们老胡家又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就是不看你爸你大哥,你自身条件,也没有我们挑刺的地方。   “只一样,我这心里头不舒坦。我知道南望没了,你照顾他三个孩子在情在理。可我女儿凭什么一进门就当后妈?自古后妈难当,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这里头的艰难苦楚你想过没有?”   三个孩子虽不是顾南朔亲生,却跟亲生无异。所以这婶子与后妈也差不离。   顾南朔微微一顿,陷入沉思。   三叔公瞧见这形势,再度开口:“南朔,你听到了。这就是难处所在。这还只是个开始,等你们结婚了,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你得想明白。”   三叔公起了头,七叔公顺势说:“我倒是有个主意。把三个孩子送走,你肯定是不同意的。我们顾家的种也没有送给外人的道理。但可以给自己人。我看长贵家就合适。他是你叔叔,孩子的叔公,如今就属他跟你们家最亲。就是不知道长贵愿不愿意。”   宋玉梅笑嘻嘻说:“七叔说得什么话,都是一家人,虽然当年有些误会,但长贵跟南朔爸是亲兄弟,哪有隔夜仇。如今大伯子去了,家里遇上难处,我们能帮的,哪会不帮。不过是多三双筷子的事。”   顾南朔深觉好笑,明明是自己算计的事情,还拉来了两位叔公做说客,现在反倒一副大善人的模样,谁信呢?   不说他,就是在场也有不少狐疑的,聪明的都想到了那笔可观的抚恤金。   见顾南朔没表态,三叔公接着说:“我知道因为你爸的事,你对长贵家有心结。但玉梅说得对,一家人哪有隔夜仇,难道往后一辈子不做亲戚了?我看正好趁这个机会,两家重新走动起来。   “我也明白你的顾虑。你是担心他们会对孩子不好吧?他们敢!我们就出个主意,没人逼着他们养孩子。他们若是自己答应了,之后又亏待几个孩子,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你放心,我们帮你看着呢!就是村里其他人,也都能一起盯着!他们若是做得不妥当,村里人唾沫星子也得淹死他们!”   顾南朔轻笑,也不知道宋玉梅许了两位叔公什么好处,竟然如此卖力,又一想,左不过是承诺得到的好处分他们一份。   “当然了。真要交给长贵,那孩子的那笔的抚恤金和他们名下的地也要给他们。”   这才是重点,此话一出,刘爱华忍不住嗤了一声,暗地里猛翻白眼。   那厢,七叔公接过话头:“倒不是贪这点钱财。长贵家也不富裕,没有让人劳心劳力养孩子,还自己贴钱的道理。那些地他们只是代种几年,等孩子长大了,还是他们的。你要不放心,我们可以立下字据。   “南朔,我们也是为你考虑。你想想,孩子不是你养,胡瑶花不用做后妈,不必影响你结婚后的家庭。而把孩子给长贵,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就在眼皮子底下,你也能时时关注,岂不是两全其美?老胡,你说是不是?”   胡父摆摆手,“这事南朔做主。我只说一点,如果孩子真送人,抚恤金和地该是孩子的就是孩子的,我们胡家没意见。”   顾南朔眯眼看着两位叔公,心思百转。   说得多好听啊!可真要送出去了,即便在眼皮子底下又如何?对方能做得手脚多了去了。比如出点什么意外,谁料得到?   书中不就是这样吗?   原剧情里,抚恤金没拿回来,倒是没有今天这一出。但在他死后,顾长贵宋玉梅依旧抚养了三兄弟,借此拿到了顾家所有人名下的土地,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顾家的青砖大瓦房。   不出三个月,最小的顾明璟失踪了。顾长贵给的说法是带他上街玩,谁知一转身,人就不见了,估计被拐子拐了。作者没具体写这件事,但有提到顾明辉怀疑顾明璟不是被拐,而是被卖,因此对顾长贵一家深恶痛绝。   以顾南朔记忆中对这家人的认知,他更倾向于顾明辉的判断。   而留在杨柳村的明辉明轩两兄弟,日子也不好过,每天要干的事情一大堆。总是这件活还没干完,那件活又抛了过来。顾明辉为了生存,小小年纪辍学,跟着镇上的二流子混,后来更是阴错阳差加入了H社会。   思及他们后来的结局,顾南朔眼眶湿润,喉头哽咽。深吸了一口气,拳头在桌下紧握,眸中划过一丝冷厉。 第5章   抛开书中剧情不谈,单就目前这事来说,倒不难解决。只需顾南朔一句强硬的不答应,对方便无计可施。有他这个亲叔叔在,还没有隔房且关系淡漠的叔爷爷叔奶奶插手的余地。可若真如此,也有隐患。   三七二位叔公是如今顾家辈分最高的。虽说现在是新社会,没那么讲究宗族规矩了。可他们在顾氏族里的话语权依旧不低。   倘若他们回头在族里煽动,不免招来祸患。杨柳村不全姓顾,但姓顾的占了三分之一。且除顾姓外,再没有别的大姓。   顾氏所有族人拧成一股绳,顾南朔绝对够喝一壶。尤其他爸与顾家族人关系并不太好。盖因这些年他办事太公正。公正对别人来说是好事。可在顾家人看来,却非如此。   顾家人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哪有好处不给自家给别人的?凭什么对外姓人跟对他们一个样?因此,不少人心里隐有埋怨。   顾南朔倒不是怕了他们,而是他手头有更好的办法能揭穿宋玉梅的算计,堵住所有人的嘴,让对方即便有心对付他,也找不到站住脚的理由,为什么不用?   他看向宋玉梅,“二婶是真心想抚养三个孩子?会把他们当自家宝贝孙子疼?”   宋玉梅连连点头:“当然!”   “那二婶有没有想过,孩子真交给你,要怎么养?”没等宋玉梅回话,顾南朔接着说,“三个孩子的抚恤金和田地我都可以交出去,但我有几点要求。孩子们的生活不能比原来在家里时差。”   宋玉梅脸上带笑:“这是应当的!”   顾南朔摆手:“二婶先别急着答应。先听我说完。第一,孩子的营养不能缺,饭要管饱,每周得保证至少摄入三次荤腥。每次的量最少不低于半斤。   “第二,村里孩子都会帮着家里干活,二婶若要他们干,我不反对,这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锻炼。但他们做的量比照你们家亲生的几个孙辈,不能比任何人多。”   第一点已经让宋玉梅皱起眉头,第二点直接将她的算盘打翻。   顾南朔像是没看到她的脸色,接着说:“第三,不论孩子自己愿不愿意读书,都得供到高中。孩子不懂事,我们大人是知道读书的重要性的。”   三叔公沉着脸:“也不是所有孩子都像你一样出息,如果他们实在读不好呢?”   “那也得读!学一点算一点。当然我也明白,初中高中是需要考的。三叔公怕是想问,如果没考上怎么办吧?如果真到了这一步,我会帮忙找关系把他们送进去。至于大学,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宋玉梅一张脸黑得已经能滴出水来。顾南朔这三点,可谓每一句都踩中她的心思。她极力克制住想要骂人的冲动:“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别的先不说,我们自家也不见得一周吃得上三次荤。”   顾南朔理直气壮,“你们家原先怎么样我不管。我只要求他们的生活水平不下降。他们以往在自家就是这样的。二婶如果不能保证这些,就不要轻易接手孩子的事。二婶一旦答应了,我们就得立下凭据。跟昨天林淑慧签的一样。   “请村里人做见证,如果二婶做不到,我随时可以将孩子领回来,并且孩子们的抚恤金和田地需全部归还。这段时间养孩子的花用,就当是二叔二婶疼孩子了。如果抚恤金有挪用,二婶家里一时拿不出来,就用地换。咱们双方签了字去公证,那就是有法律效应的。”   三叔公不高兴了,“你这是信不过你二叔二婶,还是信不过我们?”   顾南朔轻笑:“三叔公说哪里话。你之前不是说,可以立字据吗?而且制约是相互的。这也是确保我把抚恤金和地交出去后又反悔。二婶不是一直强调她真心想帮我们家,实意想疼孩子,不是贪那些钱吗?既然如此,疼孩子总不会做不到上面几点。只要能做到,怕什么!”   宋玉梅不断朝两位叔公使眼色,七叔公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按你说的这么养,花销不小。孩子名下那点抚恤金和田地哪里够?”   “够的!猪肉一斤一块四。大米每斤两毛,自家地里就能自给自足。小学学费书本费一期五块,初中八块,高中十三。现在明辉五年级,明轩三年纪,等他们读完,五百块抚恤金差不多刚好用光。   “我爸在村里当干部这些年,主持开了不少荒。因此咱们村地不少,按人头每个人分到一亩七分。我哥户口随部队走,村里没他的地。但我嫂子有。她走了,地自然归几个孩子。等于他们仨一共有六亩八分。   “每年种两季,交了农业税,再除去他们自己吃的,还能剩下不少,拿去卖了,钱用来给他们买肉置办学习用品。我粗略算了算,只要控制得当,是能在保证那三点的情况下维持他们花销的。”   撇去了物价上涨的问题,也没提除此之外的其他花费。比如衣服、鞋子、其他日用品等等。   他故意遗漏,宋玉梅和两位叔公一时也没想到。他们没读过什么书,当下就被顾南朔绕进去了。宋玉梅悄摸一盘算,这么一来,还有个屁的便宜占!   不但要劳心劳力,还有风险。如果她哪件事没做到,被顾南朔抓了把柄。钱和地全得还回去,那给人带孩子那些年的花费都得自己搭进去!岂不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她好不容易说动顾家两位高辈分出面,就这么轻易放弃又有点舍不得,因而思索着说:“咱们村可没人这么养孩子的。”   “我们家就这么养!”   一句话便将宋玉梅堵了回去。   宋玉梅一口气梗在喉头,好容易咽下去,又说:“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南朔,咱们不能再跟以前比。就如今这情况,谁会这么养三个孩子?”   “我会!”   宋玉梅一愣,只听顾南朔又说:“按我刚才算的,孩子们名下的财产是够他们花用的。二叔二婶不用自己补贴。只是也没什么剩余罢了。当然,二婶说你们真心疼孩子,不贪这个,想必不会计较。”   一席话,竟是让宋玉梅骑虎难下。   全场静默。就连三叔公七叔公,也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了。毕竟话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他们能怎么办?   席上也没别人帮腔,气氛就此凝滞。   宋玉梅坐立难安,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她推了推顾长贵,想让自己男人出面拒绝。奈何顾长贵比她更要脸面,屁股一偏,权当看不见。宋玉梅只能干瞪眼。   见把他们晾得差不多了。场子找回来,对方经此一事,想来也明白自己不是吃素的,打自家的主意得仔细掂量掂量。   目的达到,顾南朔也没继续逼迫,终于开了口:“二叔二婶年纪大了,家里孩子也不少,只怕没那么多精力再带三个皮小子吧?”   话头一出,宋玉梅连忙接嘴:“对,对!我跟长贵岁数不小了,身体也不好。”   这迫不及待地劲儿,摆明了是冲着好处去的。现在好处没了,就恨不得立刻撇清。吃相太难看。在场就算是不怎么聪明的,也品出了那么点味儿来,看向宋玉梅的眼神极尽嘲讽。   两位叔公面如猪肝。内心后悔不已。蠢娘们,脸上表情能不能注意点,别那么高兴!就算不想再继续计划,起码得把面子圆过去!这下好了,宋玉梅的心思被接了个底朝天,他们这两个打头阵帮着说话的,能得什么好名声?   顾南朔又说:“最重要一点,三个孩子的意愿也很重要。”   宋玉梅一门心思想丢掉烫手山芋,哪里还顾忌得了那么多,点头如捣蒜:“你说得对!三个孩子肯定不愿意跟我们,更愿意跟着你这个亲叔叔。”   顾南朔点头,“那这事就作罢吧!”   “是是是!作罢作罢,权当我们没说!”   众人:……   前后嘴脸变幻太快,太不要脸了! 第6章   一场闹剧落幕,酒席散场。   顾南朔收拾好残羹冷炙,才发现顾南弦和三兄弟还没回来。   在两位叔公开腔前,顾南朔就发现了他们与宋玉梅之间的眉眼官司,猜到他们的目的,提前让顾南弦带着已经吃饱的三兄弟回避了。   他起身出门,在村前柳树林里找到了人。   彼时顾明璟正嚎啕大哭,顾明辉气急败坏地打掉他手上的发条青蛙玩具,“我跟你说了!她走了,不要我们了!你还拿着她的东西干什么!”   “哇!哥哥说谎,妈妈不会不要小璟的!哥哥坏,我不要跟哥哥玩了!”   “我才没有说谎!她就是走了,不要我们了!不信,你问你二哥!”   顾明辉将顾明轩推过去,顾明轩低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顾明辉更生气了,狠狠跺脚:“她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她!你们以后都不许提她!”   顾南弦在旁边着急上火,哄了这个哄那个,可惜收效甚微。   “我不要!我就提!我要妈妈!我就要妈妈!”顾明璟叫嚣着,弯腰想把玩具青蛙捡起来,顾明辉一把推开他,“不许捡!她的破东西都扔掉!”   顾明璟年纪小,直接摔了个屁股朝地。   顾南朔快走两步,把他拉起来,微微蹙眉,“明辉!”   本想说他两句,看过去才发现顾明辉早已双目通红,眼眶里全是水雾,狠狠咬着唇,倔强地让自己不哭出来!   顾南朔心头一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将三兄弟带回去,顾南弦打来热水,顾南朔帮着给他们擦了脸。顾明璟将头埋进顾南朔怀里,鼻子一抽一抽的。   “三叔,妈妈去哪里了!她真不要小璟了吗?是不是因为小璟不乖?三叔,以后小璟会乖的,你让妈妈回来好不好?”   小孩子就是这样。顾南望虽然很爱他们,却常年不在家,见面的时候少。林淑慧对孩子的爱远远不如顾南望,可她日日在家,同孩子朝夕相对。孩子自然更黏她。尤其孩子对母亲还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   顾南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妈妈回她自己的家了。小璟以后跟着三叔和小姑姑好不好?”   顾明璟嘴一扁又要哭起来,顾南朔忙问:“小璟难道不喜欢三叔和小姑姑吗?”   “没有!我喜欢三叔和小姑姑的!”   “那小璟为什么不愿意跟三叔和小姑姑一起生活?”   顾明璟瞬间被套路了进去,“我没有不愿意!妈妈……”   他偷偷看了顾明辉一眼,见后者怒目而视,头一点点低下去,抿着嘴不再说了。其实,他虽然年纪小,这些天村里的闲言碎语也听了不少,加上大哥和刚才三叔的话。嘴上不承认,心里也大概明白妈妈不会回来了。   这般想着,鼻子又酸了。   顾南朔将发条青蛙上的泥土擦干净还给他,顾明璟看了半晌,几次想拿,最后瞄了顾明辉一眼,摇了摇头。   顾南朔直接把青蛙塞到他怀里,“这是妈妈给小璟买的,就是小璟的。小璟可以留着。”   “真的吗?”   “当然!”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听到这话,顾明璟抱着玩具,又笑了起来。   四岁的容易哄,八岁和十一岁的就不一样了。   将顾明璟放到一边坐好,顾南朔把顾明辉和顾明轩拉到身边,“你们还小,大人的很多决定还不能理解。妈妈不是不爱你们,她只是……”   顾南朔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心里觉得不能让孩子带着对母亲的恨意活着,因此想把话说得好听点。结果不等他说完,明辉抢白了他。   “三叔不用骗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们把她抓回来那天,在堂屋里说的话,我跟明轩躲在外面都听到了。”   顾南朔一顿。他顾虑着有些场面不能让孩子看到,都很注意将他们支开,没想到孩子敏感察觉到异常,跑回来偷听。   顾明辉再没忍住,泣不成声,“我听到了,她不仅跑了,还拿走了家里的钱。她还签了字,以后跟我们都没关系了。”   顾南朔嘴唇微张,协议是他主张的,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三叔为什么让她签字,但我知道三叔一定是为我们好。三叔疼我们,我明白的。她……她不疼我们。”   顾明辉比弟弟们大,更能感受到这些年林淑慧放在他们兄弟身上的心思有多少。或许不能说完全不爱,只是跟家里任何一个人比起来,都显得微薄了点。   顾明轩没有如顾明辉一般哭出声,可也早已是泪流满面,“那天她们说了那么多话,全是在问你要钱,从头到尾,她没问过我们一句!我们好不好?她把钱都拿走了,我们要怎么办?村里人知道后,会怎么说,又会怎么看我们?一句都没有!   “她们走的时候,我跟大哥悄悄跟着后面。可是她没有想过要回头看一眼,哪怕一眼!她也没有想过要找找我们,更没有想过,至少……至少要跟我们告个别!我去她房间看了,她把自己在意的东西全都带走了,衣服、鞋子、发卡,就连平时不怎么用的钢笔也没忘记,就是不记得我们!”   顾南朔十分讶异,他万没料到顾明轩竟会说出这些话。没想到比起顾明辉,他才是三兄弟里最细心,也最通透的那个!   他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妈妈有自己的想法。三叔也没有骗你们。妈妈不是不爱你们。她只是更爱自己。你们也不用伤心,还有三叔和小姑姑爱你们。你们也能自己爱自己。”   他看向顾明辉:“你是大哥,不能欺负弟弟。以后不要说什么不许提妈妈,把妈妈的东西都扔掉的话。妈妈就算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总有对你们好的时候。那些东西,都可以留下来。不论是自己喜欢,还是单纯做个纪念,都可以。   “你们还小,人生的路还有很长。三叔不希望你们总记着妈妈的不好。因为你们越是记着,就越会不开心。三叔希望你们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们的生命中会有很多重要的人,妈妈只是其中一个。你们总会长大,即便不是现在,也会有离开妈妈的一天。如今就当是这一天提前到来了。好吗?”   顾明辉胡乱抹了把眼泪,与顾明轩一起点头应下。   等三个孩子都睡了,顾南朔起身出门。   此时的胡家依旧灯火通明,顾南朔一进去就发现屋内的气氛不对劲。   胡父胡母以及胡瑶花都在,似乎正在商量什么。   顾南朔猜到几分,没点破,坐下寒暄了两句,说起自己的来意。   “这么晚过来打扰,是想跟你们说句抱歉。我知道自己抚养三个孩子的决定给你们造成了一些困扰。但他们是我亲侄子。大哥待我不薄。他没去当兵前,我是他带大的。他去当兵后,虽说每个月寄回来的钱名义上是孝敬父母,可我也没少沾光。   “我爸是村长没错,收入却不多。家里孩子个个读书,花销大。如果不是大哥,我不会过得这么舒心,还能考上大学。所以关于三个孩子的事,我不会改变主意。”   胡父摆手长叹:“我懂!你说的我都懂!”   胡母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被胡父一瞪,“赶紧去沏茶,杵在这里干嘛?”   顾南朔没在意胡母看向自己时带刺的眼神,接着说:“胡叔叔能理解,我很高兴。胡叔叔今天有句话说得对,当初订婚的时候可没这事。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瑶花嫁给我,必定要接受三个孩子。这不是小事。   “因此,我想问问瑶花的意思。若是她愿意跟我一起照顾三个孩子,我感激她。若是她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这门婚事就作罢。你们看,怎么样?”   胡母大喜,胡瑶花怔愣。胡父连连摇头,“不成!这时候退婚,我们成什么了!”   他是对自己女儿嫁过去就给人带孩子不得劲儿,却从没想过背信弃义。   顾南朔摆手,“胡叔叔严重了。这不是你们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只怪造化弄人。村里若有人说嘴,我可以出面解释。”   胡母怕胡父乱说,这次抢先开口,“那就多谢顾家侄子了。还是你读的书多,明事理。”   一句话,确定了退婚。   顾南朔看向胡瑶花,他确认自己对她没什么情爱,却不确定她对自己如何。退婚是两个人的事,总不能自己直接做了决定,不给女方说话的机会。   胡母明白其意,推了推胡瑶花,拼命使眼色。胡瑶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点头说:“我同意退婚。”   听得这一句,顾南朔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胡瑶花对他情根深种,到时候才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在胡瑶花并不是什么恋爱脑痴情种。   只是她看自己的眼神里虽无情爱,却透着狐疑和怪异,还有一丝……怜悯?   顾南朔一头雾水,是他看错了吗? 第7章   顾南朔走后,胡父吹胡子瞪眼:“现在你满意了!”   胡母不服气,“你跟我发什么脾气!我还不都是为了女儿!你自己不也不想她嫁过去日子艰难吗?”   胡父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他是不想女儿嫁过去日子艰难。可在顾家鼎盛时订婚,人家遭难了就退婚,哪有这么干的!   胡母:“本来我想着好歹那三个孩子名下地不少,还有抚恤金,这婚事倒可以再看看。结果呢?你自己今天没听见吗?照顾南朔那方法养孩子,得花多少钱?   “我一开始还没回过神来。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咱们种了一辈子地,能不知道这是靠天吃饭的?要是年成不好怎么办?再有,他只说了孩子吃肉费的钱,那别的呢?更何况,人吃五谷杂粮,总会生病。你是大夫,生病最花钱你能不清楚?这些,顾南朔一个字没提。   “说什么几个孩子名下钱财产出刚好够!屁话!这怎么可能够!顾南朔是打定了主意倒贴呢!他就那么点工资,全贴补了侄子,自己老婆孩子怎么办?瑶花要真嫁过去,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胡瑶花不想父母闹得太难看,忙拦住胡母,“好了,妈!现在婚事也退了,你少说两句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爸不也是为我好吗?他是担心这个时候退婚,别人会说我嫌贫爱富,对我名声不好。”   “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名声能当饭吃啊!再说,我女儿长得标志,也是读过书的文化人,还怕找不到好的?花儿,你等着。我明天就进城找你姐姐。你姐姐认识的城里人多,你姐夫还是机械厂的工人呢,单位也不错。我让他们帮你介绍!”   “你……行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不管了!”胡父心里憋屈,说不过胡母,只能甩袖离去。   胡瑶花却是拉着胡母撒娇:“妈,我这才刚退婚,哪能立马就找下家,让人知道了怎么想。”   “日子是自己过的,你总管人家干嘛!谁爱说谁说去!你还能少块肉啊!听妈的,咱到手的东西才最实在。其他都是虚的。”   胡瑶花哭笑不得,若是以往,她可能就答应了。但现在……再等等,她得先确认一些事情,不能让胡母乱来。   “妈,现在的人结婚越来越晚,我才十八呢。你先别急,我自己心里有数。”   胡母一顿,“你不会是自己看中谁了吧?”   “妈!你瞎说什么呢!反正你先别管!你要不放心,那就等几个月。就当是让我在娘家再快活几个月。几个月后,咱们再说,成吗?”   胡母上下打量了她好一阵,睨了她一眼:“你这小妮子,现在大了,有什么小心思也不跟我说了。行,我不问就是!依你,给你几个月时间。”   几个月而已,不差这点时间。   胡瑶花心头一松,“谢谢妈!”   ——   与胡家说定,第二日,顾南朔便将退婚之事公之于众。村里人态度不一。有疼女儿的人家,将心比心,倒是能够理解胡家的做法;而那些重男轻女,不把女儿当回事,或是觉得自己脸面更重要的,明里暗里指责胡家落井下石不地道。   可因为是顾南朔主动退的婚,他又如约定好的一般出面解释,这些声音渐渐减少,并没有惹出什么波澜。   县城。   顾南朔来到机械厂职工家属楼。他掀开自带的篮子,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玻璃罐,“这里头是酸梅子。刘婶的媳妇又怀了,这是他们家自己做的。我讨了点给二姐吃。二姐别省着,吃完了,我还给你去弄。”   顾南舒笑起来:“刘婶人好,你也不能这么占便宜啊!”   “我可没占便宜,拿东西换的。”顾南朔说完,又问,“二姐现在感觉怎么样?”   “养了几天,已经没事了。”   顾南朔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气色不错,确实不像有事。可想到书里的结局,犹豫再三,试探着说:“二姐,要是这孩子怀相实在不好,不如算了吧。你跟姐夫还年轻,等以后身子强健了可以再要。就是没孩子也不打紧。谁说女人就一定要生孩子的!”   话音刚落,崔宏志的姐姐崔媛走进来,听了个正着,眼神一撇:“什么没孩子不打紧,女人不一定要孩子的。南舒,你这弟弟别是读书读傻了吧!女人要不生孩子,那还是女人吗?这都什么话。还是大学生,还当老师呢!”   顾南舒抬头瞄了她一眼,“南朔只是关心我的身体,怎么到你嘴里就成读书读傻了?”   崔媛翻了个白眼,“没傻能说出这种话?哪个女人怀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就你们顾家娇气!结婚五年没个动静,这一怀上还成了菩萨,得全家捧着供着伺候着!”   顾南朔本不想同女人斗嘴,听到这,再坐不住,站起来要理论,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崔母转了进来,“让你拿菜做饭,你磨磨唧唧半天干嘛呢?”   崔媛眼珠子往顾南朔带来的篮子瞄了瞄,“我倒是想拿啊!这菜在哪儿呢!我怀孕的时候,也没见吃得这么好,鸡蛋鸡肉炖猪蹄的,隔三差五换着花样来。这得花多少钱。”   崔母一眼瞪过去,“行了!就你话多!我今儿早上不是买了半块猪肉吗?”   说着,拿了猪肉就往外走,还顺带拽走了崔媛。   崔家住得家属楼是没独立厨卫的,用的是共公厨房,在走廊尽头。二人边走,崔媛边说:“这死了爹又死了大哥后,果然不一样了。以前过来总会带些东西,这回就那罐酸梅子,几捆白菜,值几个钱。”   崔母似乎是在训斥:“我说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懂事呢!你非得在人家弟弟跟前说这些话?”   “我想说就说了!顾家现在最出息的连长没了。就顾南朔一个,能把我怎么着?”   “好歹人家还是个高中老师呢!”   “高中老师怎么了,爸跟弟弟和我男人,哪个不比他工资高。妈,你还想着从顾家占便宜呢?从前顾家条件好,自然什么都念着女儿给送过来。现在这样,他们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要我说,顾南朔也是个傻的。非得养着三个侄子。我看南舒也是个死心眼。你可瞧着点,别让她拿了咱们家的东西去贴补娘家!”   崔母不耐烦了:“就你嘴碎!我能不知道?南舒现在好容易怀上了。这可是我们家的金孙孙。我告诉你,你别一天天地去她跟前说这些有的没的。她要是有个什么事,牵连到我的金孙子,我饶不了你!”   声音渐远。顾南朔脸色阴沉。他一个大男人,心思不够细,急着来看顾南舒,一时没考虑到要带别的吃食,随便拽了几颗白菜,谁知道惹出这一通话。不过也好,至少让他看清一些事。   “二姐,你就天天这么忍着,也不跟家里说?”   顾南舒摇头:“哪有天天这样。崔媛毕竟是嫁了人的。也就偶尔回一趟娘家。我不理她就行了。你别听她那些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看我不顺眼。我们家虽然在乡下,可条件比一般城里人都好。你跟爸妈都顾着我。什么好的都主动给我送过来。   “她也是做人女儿的,但每回从崔家拿点东西,都要被爸妈说。拿回去,公婆还嫌少。这些年对比着,她心里能好受?如今爸跟大哥没了,咱们家大不如前,她还不抓紧机会挤兑我?   “再有,前些年,我跟你姐夫没孩子。她可是一门心思想把自己小儿子送给我们养呢。崔家就他们姐弟俩。她虽然是出嫁女,好歹也是崔家血脉。表面上说得好听,不能让崔家断了根。谁不知道她什么打算。想让我们白养孩子,往后再继承你姐夫的工作呗!她也不想想,不说我跟你姐夫。就是我那公公婆婆也不会答应。”   说到这,顾南舒一顿,面上露出几分讥嘲:“我婆婆是想要孙子,却是想要你姐夫的亲骨血。若是我跟你姐夫一直不能生。她肯定是逼我们离婚,给你姐夫再娶的,而不是过继。因此她的心思,也只能自己想想。”   “二姐……”   刚开了口,顾南舒瞪了他一眼,“什么不要孩子的话就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就是前阵子太伤心受了刺激,哪就有那么严重。瞎操心!”   顾南朔微微蹙眉,“二姐,不如你跟我回去养胎吧!”   顾南舒顿住,突然哭笑不得,“你要照南弦,还要照顾三个侄子,我回去不是添乱吗?再说,是你懂照顾孕妇?还是南弦懂?”   顾南朔:……他们还真不懂。   “我婆婆是怀过生过的,不比你知道得多?你放心。就是我婆婆对我有什么不满,看在她小金孙的份上,也都会让步。”说到这里,顾南舒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转而叹道,“不是还有你姐夫吗?你姐夫会照顾好我的。你要是担心崔媛。等你姐夫回来,我同他说,让他跟他妈诉苦。我怀孕这阵子,让崔媛别回来了。”   崔宏志与顾南舒是少年同学,自由恋爱。彼此感情一直很好。这些年顾南舒一直没孩子,崔宏志也不计较,还会在崔家人为难的时候帮着说话。   顾南朔张了张嘴,依旧想再劝几句。顾南舒一点点将他推出门,“快走吧!不是说还得去学校销假吗?你这都请假多长时间了,赶紧去吧!”   见她如此,顾南朔没办法,只能再三叮嘱:“二姐,你要有什么事,一定记得跟我说。”   “好!我一定说!行了行了!你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被赶出家属楼,顾南朔悠悠叹气,内心有些疑惑。   就目前顾南舒的情况看,确实没大碍,应该不至于难产才对。那么这难产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崔媛,顾南朔心里划过一种黑暗的念头,但转瞬又摇头甩掉。   崔媛这人是有许多不好,但应该还没那么恶毒,也没那个胆子。况且,她就算弄没这个孩子,他二姐跟姐夫也还能再生。就是他二姐没了,姐夫还能再娶。她能娶一个弄一个?这点她很清楚。所以应该不是她。那么是孕期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顾南朔回望家属楼,心思百转,最后转身偷偷再上楼,找到崔家同楼层最边上的那一户。   崔家他来过不少回,对周边的邻居有所了解。这家住着个孤寡老太太。无儿无女,前几年老伴去了。厂里见她可怜,念及她老伴是老员工,为工厂做了不少实事,房子没有收回来,依旧让她住着。   老太太姓什么不知道,大家都叫她兰婆。为人和善。这楼里住了几十户,总有各种矛盾,时有争吵,也常对邻里说长道短。唯她不跟人吵架,也不同人说嘴。老太太没个收入,就靠早年的积蓄和政府的补助金过日子。好在身体康健,腿脚便利,耳聪目明。如果要找个人帮忙,许点钱财,她最合适。   顾南朔略一思索,就下定了决心。既然说服不了顾南舒,那么至少他要找个人盯着点。如此,崔家但凡有异动,他也能及时知晓。 第8章   从机械厂出来,顾南朔先去了元华高中销假,然后前往杨柳小学。一则接三个侄子放学,二则杨柳小学有个育红班,顾南朔打算去问问,将顾明璟送进去。   现今家里白天没人,谁来照顾顾明璟?这是顾南朔考虑再三后的决定。   杨柳小学距离杨柳村不过二里地,周边村落的孩子都在这里读。让顾明璟来此,也是想着能与顾明辉顾明轩两兄弟有个照应。放学后与同村孩子结伴回家,一行十几个人,又在杨柳村地界,倒也不必担心。   只是小学放学早。顾南朔又额外拜托刘爱华在他没赶回来的时候帮忙照看。   三个侄子安排好,剩下他跟顾南弦就好办了。   两人都在元华高中,一个教高一,一个读高二。家中有辆自行车,可以一起来回。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对于教书这份职业,顾南朔还算胜任,但他不打算一直干下去。   上辈子他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他有野心,从不甘于平淡。若不然也不会在毕业后拒绝了行业顶尖公司的offer,白手起家。   那时世界高速发展,经济发达,各行各业百花齐放。可以说几乎八成的行业已经处于饱和或趋向于饱和的状态,想要在这里面杀出一条血路,难度可想而知。   他的发家路并不顺遂,是靠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坚持着,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公司,又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在当地有了点小名气。   现在,是1982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这是创业的黄金年代。百废待兴,急需各路人才和有志之士的加入。   顾南朔下定决定。他知道即便时势大好,也并非谁都能成功。再好的时期,也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可他最不缺的就是迎难而上的勇气。   他将做好规划的笔记本合上,打开抽屉。抽屉里,那本神秘的小说静静躺着。顾南朔怔愣半秒,将笔记本放入,把小说拿出来。   这是他在林淑慧事件后,再度翻开它。这一看,顾南朔傻眼了。书中有好多页墨迹开始闪烁,在原本清晰的文字与乱码之间反复横跳。   顾南朔仔细阅读后发现,出现这种诡异状况的段落,不是描写林淑慧与魏国栋的,就是描写林淑慧与魏家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和林淑慧再婚后的生活有关。   他心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剧情中提到过,魏父魏母本不同意魏国栋娶林淑慧。奈何林淑慧是魏国栋心里的那颗朱砂痣,林家又愿意拿出五百块给林淑慧做嫁妆。魏父魏母这才勉强点了头。   可以说,林淑慧能嫁进魏家,离不开魏国栋的喜欢,也同样离不开五百块嫁妆的诱惑。   而这五百块是怎么来的?正是顾南望的抚恤金!   如今,他把钱都拿了回来。林家没讨到半点便宜,要如何拿出五百块嫁妆?林家拿得出吗?即便能拿出,又舍得吗?   没了这五百块,魏父魏母还会答应吗?   命运的轨迹发现了变数,书里的内容自然也出现了变化。   可这些剧情没有直接变成乱码,而是在文字与乱码之间反复横跳,说明最终结果如何还不确定。   顾南朔等了许久,直到眼睛酸涩,头皮发麻,也没等到结果,便十分干脆地将书重新锁进抽屉里,不等了,睡觉!   ——   夜深人静。   胡瑶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未曾入睡。十月底的天气已经透凉,晚上有些冷,她卷起被子将自己裹起来,静静等待。不知过了多久,砰砰地敲门声响起,外头有人叫喊着:“老胡,老胡,快起来,出事了,赶紧去看看!”   紧接着堂屋亮了灯,她听到父亲与人细碎的交谈,声音太小,听不真切。没一会儿,父亲出了门。   胡瑶花从床上坐起来,心脏狂跳。   又过了一阵,胡父回来了。胡瑶花蹭得蹿下床闯出去,看到胡父正在收拾药箱,他衣服上还有大片血迹。胡母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大财摔了一跤,磕着头,出血太多,情况挺严重,要送去医院。我得跟着去一趟,路上用草药给他止止血。从咱们村到医院这段路太远,不能什么急救措施都不做,不然等到医院怕是要遭。”   胡瑶花嘴唇发抖:“是不是腿也断了?”   “你怎么知道?腿确实伤到了,暂时不能动,具体断没断要仔细检查后才能知道。”   人命关天的时候,胡父虽然吃惊,也没心思去探究胡瑶花为什么知情,只当她是在屋里听到了他跟别人的对话。   胡母眉头紧蹙,“这大半夜的,怎么就摔了呢!”   “听说是顾乔放学回家的路上捡到二十块钱。那边没分家,顾大财知道后,让顾乔交出来充公。顾乔不愿意,起了冲突。顾大财也是,一个做叔叔,好意思为了二十块钱去抢,没抢到,还想动手打侄女。   “结果顾乔躲了,他没收住,一头撞在石磨上,头磕破了不说,那石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一撞突然塌了,整个砸下来,压住了腿。不说了,我先走了。”   胡父匆匆出了门,徒留胡母站在院口目送。夫妻俩谁也没发现,胡瑶花神色木然,幽暗的灯光下,眸中晦涩不明。   ——   顾南朔一觉到天亮,第二天才得知昨夜村中发生的事。   顾长贵虽年纪比他爸小,却比他爸早婚。他爸带着他妈回来杨柳村的时候,顾长贵的长子顾大发已经能打酱油了。顾乔正是顾大发的女儿,与明辉同辈,比其大四岁,今年十五。   除顾大发外,顾长贵还有三个儿子。顾二财排二,老三叫顾三吉,老四叫顾四祥。   听着村里婶子们的八卦,顾南朔发现了一个问题。   翻遍过往记忆,小时候的顾乔似乎并无特殊之处。近几年才渐渐传出好运事件。比如在山里抓到自己撞上来的野鸡野兔子,滑一跤踩到野山参,院子里玩耍挖出银元等等。   诸如此类,偶有发生。只是“偶”,代表次数并不是非常多。而对于所谓的“恶意反噬”,更是没有。像这次顾大财一般的情况,据顾南朔所知,还是头一回。   可在书中,顾乔的“好运操作”十分频繁,“恶意反噬”也屡见不鲜。   莫非锦鲤运还带升级的?   对于这点,顾南朔有些狐疑。书中并没有提,甚至没说锦鲤运是怎么来的。但后世有许多锦鲤文,其中锦鲤运的由来大致有几种。其一主角是锦鲤精转世;其二主角身怀宝物;其三主角莫名其妙就有了。   顾乔的情况更像是第三种。第三种中,大多又有重生或穿越的前提因素。但顾南朔确定,顾乔没有重生,也不是穿越。可这不妨碍她依旧是作者亲闺女,金手指逆天,一路开挂走向人生巅峰。   书里,其实最初顾乔与顾明辉三兄弟并无矛盾。顾乔虽然深受顾长贵宋玉梅重视,但心里明白他们对她好并非出自真心,而是因为她的“福运”。这些年来,顾长贵夫妻死活不肯分家,就是为了方便用她福运得来的好处贴补其他几房。   为此,顾乔对他们是不喜的。加之他们为人自私,奸滑狠毒,这不喜就更大了。所以这爷孙几个非是一条心。可顾明辉年岁小,看不透这点,也不懂得利用。在他眼里,顾长贵宋玉梅可恶,这一大家子都不是好人。   尤其他们堂而皇之地霸占了自己家,抢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自己的所有东西。   顾明辉如此,顾明轩自然是要护着大哥的。   打从住在一起,两边就摩擦不断。顾明璟“失踪”后,顾明辉更偏激了。他能力有限,就使一些小手段无差别攻击家里所有人。其中自然包括顾乔。   但顾乔有锦鲤运,不论对她做什么,最后遭殃的都是俩兄弟自己。顾明辉不知道“恶意反弹”,只当是顾乔动的手。自然要报复回去。   如此一来二往,矛盾越来越大,发展到最后,已是不死不休。   结局可想而知。顾明辉死了,顾明轩死了。顾明璟长大后,千辛万苦找到老家,本想兄弟团圆,却得来这个噩耗。哪会不恨害死哥哥们的顾乔?自然要出手对付。于是也没好下场。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顾南朔也不会这么愤怒。毕竟是顾明辉先撩拨,也怨不得顾乔反击,对吧?   问题是,顾乔后期能够扶摇直上,少不了高干家庭元家的支持和帮助。最后,她还嫁给了元家少爷,幸福美满。   讽刺的是,这位元家少爷就是顾南朔牺牲性命相救的少年。   更讽刺的是,元家少爷明知这点,明知顾明辉兄弟与恩人的关系,却从未出手帮助,只同顾乔感叹了一句:“都一样是顾叔叔的侄子侄女,怎么你这么善良美好,他们就那么不堪呢!”   不堪!因救他丧命。到头来恩人最疼爱的侄子在他嘴里就只得到了不堪二字!   最气人的是,元家少爷压根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元家是知恩图报的。不然他们何必如此尽力帮助顾乔?至于顾明辉三人与顾南朔关系更近,那不是因为顾明辉三人心思恶毒吗?他们怎么能助纣为虐?更何况,又不是顾南朔的儿子,都是侄子侄女,都是隔房的,不都一样?   而顾乔也心安理地接受着这一切,从没想过既然得了顾南朔用性命换来的资源,是不是要对他最疼爱的侄子手下留情。哦,不,在她看来,最后没让顾明璟死,只是让他坐牢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她对兄弟三人已是仁至义尽。   顾南朔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丫丫的!爱死不死!我救你个仙人板板! 第9章   纵观上辈子的那些小说,锦鲤体质几乎是无解的。你越是想要反扑,越是会被“反噬”。因此,顾南朔不打算同顾乔杠上。而且目前一切尚未发生,书中的内容不可尽信。为此对顾乔出手,有失偏颇。   于是,顾南朔决定采取三不政策:不来往,不理睬,不沾惹。   好在他们与顾乔本就关系淡漠,没什么交情,以往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他不死,顾明辉兄弟仨的抚养权不移交过去,就还会这么过。   如此,甚好。   接下来,顾南朔用了三天时间让顾南弦理解并同意了自己的离职想法,又去与校长谈了足足两个小时,终于获得了想要的结果。又用三天做好工作交接。一周后,正式离职。   次日就是星期天,趁大伙儿都放假在家。顾南朔起了个大早去镇上买了块五花肉。老板给搭了根筒子骨。顾南朔嫌少,又额外买了两根。转道去杂货铺买了包糖,这才骑着自行车回家。   一进村,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呦,南朔回来啦!”   “诶,这不是见着南朔了吗?是真是假,咱们问问就知道了!”   “对!南朔,听说你辞职了啊?”   “你这好端端的干嘛辞职啊!那可是铁饭碗!”   有些人是为他着想,有些人是纯粹八卦,也有些人不怀好意。   “我看怕不是惹了什么事被赶走了吧!”   “呸呸呸!陈秀珍,快闭嘴吧!谁不知道你们这一脉跟南朔他们不对付。之前你公公婆婆还想贪顾南望的抚恤金呢!人家的卖命钱也拿,黑了心肝的!我看你就是看不得南朔他们家好!南朔可是大学生,多少单位抢着要,学校疯了才把他赶走!你别在这胡说八道!”   陈秀珍叉腰:“谁胡说八道了!你也说了那是铁饭碗,一个月工资四十几块呢,每年还会涨,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顾南朔要不是惹了事被人赶走,他脑子坏了自己辞职?”   “陈秀珍,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先操心操心自己家吧!你男人顾大财还在床上躺着呢!医生怎么说得来着?你就不怕没照顾好落下病根?顾大财要是真瘸了,看宋玉梅不撕了你!”刘爱华瞪她一眼,很瞧不上她。   陈秀珍不服气,“你少诅咒我们家大财。他在床上好好休息着呢,一定能养好!就算真有个万一,那也是顾乔害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于顾长贵家的恩怨纠葛,刘爱华不想搭理,翻了个白眼,将她推开,挤到顾南朔身边,“南朔,你告诉婶子,这到底怎么回事?要是有人说谎编排你,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顾南朔瞄了眼陈秀珍,转而看向刘爱华,目光真诚了许多:“没有被赶走,也不是辞职,是停薪留职。”   众人都有点懵:“啥意思?是真不在学校干了?那跟辞职有啥区别?”   “区别大了。辞职是离开学校,彻底丢掉工作。停薪留职是说,我可以不去学校教书,找别的事干。学校的工作岗位给我留着。如果我愿意,还能回来,这工作依旧是我的。”   这也是八十年代的特色。为了发展经济,国家想了许多办法。停薪留职,就给那些想下海又怕不成功的人上了层保险。   陈秀珍撇撇嘴,“还有这样的好事?谁信呢!”   顾南朔面色不改,“停薪留职的政策是上面出了文件的,要不信,可以去学校问问。行了,都散了吧!这都几点了,婶子们不用做饭?”   这一说,众人看着天色一拍大腿,“呦,都怪陈秀珍拉着我们一通胡说,忘记做饭了!快走快走!我家孩子还饿着呢!”   陈秀珍:……   这也怪她?   ——   应付完村里人,顾南朔回到家就发现了坐在堂屋的顾南舒。顾南舒神色严肃,脸色阴沉。   “二姐回来了!”   “你都辞职了,我能不回来吗?我这一回来才发现,你们这么多事瞒着我。林淑慧偷了家里的钱,你生病烧了一天一夜,全瞒着我!”   顾南朔讪笑着:“这不是都过去了吗?我已经好了,钱也拿回来了。”   “行!这两样我先不跟你计较。辞职呢?顾南朔,你能耐了啊!说辞职就辞职,那么好的工作不要,你想干什么?”   顾南朔顿觉头大:“不是辞职,是停薪留职!二姐,也不是故意瞒你。我是想着等我做出点成绩再告诉你,也免得你生气不是?”   “你还知道我会生气啊!”顾南舒一拍桌子,“知道我会生气,你还这么做?”   顾南朔唬了一跳,忙上去扶着她:“二姐,你小心点,别伤着孩子!”   顾南舒顿住,神色一变,仿佛才想起来自己还怀着孩子,又坐了回去,“既然是停薪留职,你这就回去跟你领导说,不留了,直接回去上班。”   顾南朔:……   见他没动静,顾南舒眼刀射了过来,“不愿意?你就这么想下海做生意?生意是这么好做的吗?现在是有不少去外面打拼赚了钱的,摆摊开店铺发了财的。可有赚就有赔。再说,别看个体户现在赚得多,却是做了今天,看不到明天的。到底比不得铁饭碗保险。南朔,这不是小事,你得想清楚了。即便是停薪留职,也是有期限的。而且里头难免有变数,不妥当。”   顾南弦也跟着劝说:“三哥,二姐说得对。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你以前也想过下海,现在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家里?”   此话一出,顾南朔与顾南舒皆是愣住。   顾南弦又道:“家里现在是比不得以前了。三哥,如果你是担心家里开销,我可以去工作,我已经十七岁了,能干得活很多。我可以……”   没说完,头上就挨了顾南朔姐弟一人一巴掌。   “胡说什么呢!不用读书了!”   “趁早把这心思歇了,家里还不到那份上!”   顾南弦抿唇:“照我现在的成绩,怕是考不上大学。我们班很多成绩不行的,都打算辍学出去打工了。”   她不是随口说说,是真动了心思。   顾南朔面色一肃,“不行!我不同意。考都没考,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考不上?成绩不好就多努力。前段时间家里变故,你请了好多天假,肯定落下不少功课。呆会儿把你的课本习题本跟上次考试的卷子给我,我针对你的情况弄个进度表,晚上给你多补习补习。”   顾南舒点头:“你们学校宿舍有限,住不下太多人。咱们村就在县城边上,距离学校不算太远,骑自行车,快得话也就一个小时。虽然会耽误点时间,但只要把学习效率提上去,就能补回来。我听说学校在盖新宿舍?”   顾南朔回答:“是。刚开始建。想要投入使用,最快也要明年。”   顾南舒:“也行。高二还能缓缓,等到了高三,就寄宿去。省出来的时间多看点书!”   顾南朔:“虽然我离职了。但还有些同事交情在。我会跟你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打招呼,让他们多帮助你。你别想给我耍心眼。”   姐弟俩一人一句,两双眼睛囧囧看着顾南弦。   顾南弦:……   万万没料到,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提议,居然换来了如此“厚重”的结果。   莫名心慌!   见她这副模样,顾南朔失笑,他伸手摸了摸顾南弦的头,“哥知道你的心思,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不相信三哥会成功?”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南弦皱眉。   “你知道我们元华县有多少大学生吗?”   顾南弦不明所以,摇头道:“不是很清楚,但县里就一个高中,每年高考上线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这还算好的。我听说有些地方几乎年年光头。”   “嗯!所以,你觉得哥哥的大专文凭厉不厉害?”   “当然厉害!”   “那你觉得我这么一个高材生,若是愿意回学校任教,学校会不答应吗?”   顾南弦愣住了。   顾南朔继续说:“即便学校不行,还有其他单位和企业,都非常需要人才。你觉得以我的条件,会找不到好工作?所以,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就算我没有成功,也有得是退路可以走。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去拼一把?”   这么说着,眼神却是看向了顾南舒。   顾南舒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话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顾南朔讪讪笑起来,“二姐,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顾南舒叹气:“你总有你的道理。咱们可先说好,最多一年,要是不行,你还回学校去!”   顾南朔一口应下:“遵命!”   做完了顾南舒的思想工作,顾南朔提出自己的疑惑:“二姐,你怎么知道我离职的事?”   “我今天遇见你们学校的林老师,听她说的。”   “那村里这边……”   顾南舒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我会不先问过你,直接嚷嚷地满世界都知道?”   听这话,顾南朔便明白,消息不是从顾南舒这里传出的。姐弟三人互望一眼,都猜出了是谁。   就在此时,院外有人敲门,转头望过去,便看到顾乔走进来:“南朔叔!弦姑姑,舒姑姑。我……叔,我是来道歉的。学校同学都在议论你离职不干的事。我觉得很奇怪,回家跟爸妈提了两句,哪知道二婶听到了。你也晓得二婶那张嘴……”   陈秀珍说话向来没个把门,但凡她知道点什么,必然会闹得风风雨雨,天下皆知。   顾乔微微低头弯腰:“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顾南朔深深看了她两眼,摆手:“没关系。这事本也没想隐瞒,大家早晚会知道的。”   顾乔笑起来,“叔不怪我就好。那就不打算叔跟两位姑姑了。爸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三人点头,顾乔离去。顾南弦嗤了嗤鼻,“我就知道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   只是人家特意来道歉,态度还挺诚恳,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顾南舒问:“你说要去鹏城,什么时候走?”   “明天!”   顾南舒动作微顿,“这么快?”   “嗯。已经买好车票了。”   那就是早有准备,果然是光瞒着自己了。顾南舒再次没好气地飞了一记眼刀过去。   晚饭结束,顾南朔提议顾南舒留下歇一晚,顾南舒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那就明早再回去。”   然而这话还没完全落音,崔宏志就赶了过来。   顾南舒有些意外,“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我来接你回去。”   顾南舒更诧异了:“我又不是头一次回娘家,你这急急忙忙地干嘛?我今天不回去,在这睡。”   崔宏志神色闪了闪,凑过去小声说:“不合适吧。”   “我住自己娘家,有什么不合适的。以前也经常回来住!”   崔宏志目光移向她的肚子,“以前是以前,你现在不是怀孕了吗?”   顾南舒顿了顿,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崔宏志将她拉起来,讪讪同顾南朔等人说:“我跟你姐姐聊聊。”   这夫妻俩绝对有事!   顾南朔不便跟过去,好在她们就在院子里,坐在堂屋便能看到顾南舒似乎很生气很委屈,对着崔宏志骂骂咧咧,好在崔宏志始终脸上带笑,低声下气。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哄的,顾南舒娇嗔地锤了崔宏志一拳,噗嗤笑了起来。   两人再进屋,不用崔宏志说,顾南舒已经开口:“我跟你姐夫回去了。”   “不然姐夫也在这住一晚吧。”   顾南舒摇头:“你姐夫明天还得上班呢。这里去工厂太远了,赶不过来。”   顾南朔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了一圈,顾南舒似乎明白他的想法,抢先说:“别瞎猜!脑子里一天到晚尽想些有的没的!我跟你姐夫好着呢!往后你结婚就知道了。”   顾南朔:……   行吧!床头打架床尾合。他掺和什么!   看着顾南舒夫妻离去,顾南朔收回目光,同顾南弦交待:“我这次去鹏城最少一个星期,多的话,恐怕要十天半个月。有事没事,尽量别往那头去,别跟那边牵扯上,尤其顾乔。”   这个那边指哪里,兄妹间心知肚明。   顾南弦点头:“本来就没什么来往,我去干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村里那么多人羡慕顾乔的福运。我不是说这福运不好。就是吧。这东西玄乎得很。谁知道现在得到的福运,以后用不用还?要我说,不如咱们普普通通做人,踏踏实实做事。靠自己不比祈求什么福运要强?”   顾南朔定定看着她,笑起来。   小妮子年纪不大,想法挺端正!光凭这点,就比别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是他妹子,没错了! 第10章   鹏城。   顾南朔抵达的时候已是深夜。绿皮火车时速慢,环境差,座位硬,乘坐体验非常糟糕。下车时,顾南朔已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好在他是轻车简行,没什么负担,一个小箱子提着,就近找了家简陋却还算干净的旅馆住下,倒头就睡。   次日醒来已是正午,他伸了伸懒腰,洗漱过后下了楼。旅馆可以提供伙食,老板娘下厨,给钱就行。顾南朔要了一份,边吃边和老板闲聊。   老板是鹏城本地人,对鹏城很了解,顾南朔跟他买了份地图,将工厂区和商业区等信息标注上。又以一块钱一天的价格租用了他的自行车。饭后直接出了门。   他的车速并不快,边走边看,姿态悠闲。累了就停下来找个店铺歇一歇,点杯咖啡饮料,拿出笔记本将观察到的各大行业人流销量,工厂规模等记下来。   如今的鹏城与四年前的小渔村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对于后世的一线大都会来说,仍旧相差甚远。它还没有经过数次扩张,层层发展。因此,它的面积并不大。即便走走停停,顾南朔也只花了一天半,就把市区全逛完了。   第三天,他来到小食街,一坐就是一整天。   小食街在工厂聚集区,附近服装厂、鞋厂、家具厂等等,零零总总,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来家。整条街全是饭馆。菜品简单,就那么三五样,口味也一般,可每到饭点,必定家家爆满,客似云来。无他,地理位置优越,价格便宜。   人多就代表杂乱,但杂乱中也混合着信息。来这里的都是在工厂做事的工人,吃饭的时候免不了闲聊几句,你来我往,自然会说到自己厂里的事。顾南朔的目的就在此。或许是运气好,还真让他听到了点东西。   工人们还要赶着去上班,一点多的时候,客人散去,饭馆已经没什么人了,整条街瞬间冷清下来。   倒是有一桌没走,甚至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两个人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愁眉苦脸。   顾南朔走过去,“你俩怎么不去上班,不怕迟到了,老板生气扣工资?”   其中一人唉声叹气,“厂子都要倒了,还上什么班。别说扣工资了,就是目前拖欠的一个多月工资,还不知道能不能发出来呢!”   顾南朔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介意我坐这吗?”   两人互视一眼,有些愣神地摇了摇头,他们遇到的人都是想坐就坐,还没见过这么客气礼貌的。   顾南朔花钱点了两个小菜,又要了两瓶酒,“相逢即是有缘,咱们喝一杯。”   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那两人自然乐得占便宜。   之前顾南朔便听了一耳朵,只是并不真切,一顿酒下来倒是知道了原委。   这两个男人,一个叫张水生,一个叫李大勇。都在辉煌鞋厂工作。辉煌鞋厂名字取得响亮,其实规模不大,整个厂子也就二十人,家庭小作坊。但老板为人不错,保质保量,生意还算可以。在小圈子里名声也很好。若一直这么发展下去,前景可观,未必不能真“辉煌”。   可惜世事无常。两个多月前,有个叫贾岩山的跟老板订了三千双鞋。这数目对大厂子来说或许不多。但对辉煌鞋厂来说,绝对是个大单。老板是个慎重的人,也怀疑过,鹏城鞋厂不少,这样的大单怎么就找上了他们。   贾岩山说,三千的数量不上不下,大厂子或许不会重视。而比辉煌规模强的小厂子是有,可他不放心。他是从圈子里听到辉煌的名声,知道老板为人找上门的。   老板考虑了几天,最终接了下来。贾岩山也提了自己的要求。他的货是准备转出口的。三千双只是个试水,若是卖得好,往后会订更多。既然是试水打头阵,质量自然要过硬。因此,原料要用上好的皮革。他给了一部分定金,约定一个月后交货付尾款。   于是全厂上下加班加点,累死累活把三千双皮鞋赶出来。谁知交货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贾岩山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起初老板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后来慢慢察觉事情不对劲,立马去派出所报警,结果一查,根本没贾岩山这个人。名字是假的,证件全是伪造的。   老板傻了眼。哪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人做局了。辉煌鞋厂成立时间不长,根基不稳,资本也不多。为了这批货,老板把手头的钱全投在了原料上。如今原料商催款,他拿什么还?贾岩山的定金不到全款的四分之一,哪里够?   本来还想着至少皮鞋在,都是上等货,只要脱手,就能回款。可问题是,脱手难。   他们厂子一直做的低端皮鞋,这种高端货没沾过手。跟他们来往进货的,也不卖这些。说白了,就是客户群不同。   更悲催的是,为了赶这批货,老板把别的单都推了。如今想要用其他单的收益来填这个窟窿都不行。就算现在开始接单,二十四小时不停歇,也得有人订货啊。尤其原料商那边的这笔款项没结算之前,人家不再赊账。换原料商?圈子就这么大,仿佛一夜之间,辉煌资金出了问题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谁愿意担这个风险?   张水生哭丧着脸:“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本来还想着今年能攒一笔钱回家,现在这情况,我只求老板能借到钱先把我们工资发了。我们也好找下家。”   李大勇摇头:“不会那么惨的。你别担心,老板是好人,他说了,再困难也会把我们的工资结了。我听说,好像有人联系老板买厂了。就是不知道老板会不会卖,这可是他的心血。”   顾南朔思忖了一番,“两位兄弟能不能给你们老板带句话,我或许有办法帮他渡过难关,如果他愿意,我们先见个面。”   ——   辉煌的老板姓陈,是个胖子,脸蛋圆鼓鼓的,还挺喜庆,只是看顾南朔的眼神十分警惕。顾南朔非常理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刚被人耍了,损失惨重,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说能救场,这让人不怀疑都难。   “陈老板放心,我不是骗子。当然,这点不是我说了就算的。陈老板不如先和我谈谈,谈完,你再看我可不可信,如何?”   他拿出□□,教师资格证。   “我是临川大学师范系毕业,之前在老家上阳市元华县高中教书。陈老板若是担心证书造假,可以打电话去临川大学和元华高中查询。”   陈老板看着证书,将资料按按记了下来,虽然依旧没有全信,但态度客气了不少,“请坐。”又转头让李大勇倒了杯茶过来。   顾南朔也不废话,“陈老板想来也没心思听场面话,我们就开门见山吧。我知道老板之前一直是供货给一些店铺的。如今货压在仓库,店铺那边不收,就没想过自己零售?”   陈老板叹气:“哪有那么容易。这批货的造价不便宜。现在市面上的皮鞋,大多二十几块一双,好点的三十几。我手里的,成本就差不多五十了。我试过去摆摊。甚至想低于成本价出售,但比起地摊,别人肯定是更信任店铺,尤其店铺的更便宜。   “所以,摆摊的效果不太好。也考虑过以普通皮鞋的价格来卖,但那样一来,拿回的钱恐怕不够付材料费。而且就是我愿意,也来不及了。零售需要时间。三千双皮鞋,怎么可能短时间卖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卖货。”   顾南朔静静听着,想了想说:“我有一个主意,不敢打包票一定管用。”   陈老板看向他,顾南朔轻笑:“咱们这片工厂都是私人的。来这工作的几乎都是穷苦百姓,拿点工资得寄回家,自己是舍不得大手笔花用的。城东区不一样,那边有个玻璃厂和食品厂,都是国营。还有两家学校。职工家庭多,很多还是双职工。家有余钱,家里男人都需要皮鞋撑撑门面。尤其那块没有鞋店。陈老板要是愿意,咱们可以试一试。”   见陈老板嘴唇微张,顾南朔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手道:“这卖东西也是有讲究的,卖不卖得掉,不但看商品本身,还看你怎么卖。陈老板可以亲自跟我走一趟。当然,最好再叫上两个工人。你放心,我不经手你的货,也不经手你的钱。只负责卖,其他都由你的人来。你怕什么?   “你我素不相识,我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但你答应见我,还听我说了这么久。不就是走投无路,想着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希望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赌一把?”   陈老板微顿,皱眉沉思。不经手货,不经收钱,他亲自看着,怕什么!赌就赌! 第11章   城东区。   顾南朔拿着喇叭开始了他的吆喝:种花港城,种花港城,最大皮革厂倒闭了。老板黄鹤,吃喝嫖赌,欠下了三百五十万,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皮鞋抵工资,原价两百多,一百多的,通通六十块,通通六十块。黄鹤你不是人……   说得有模有样,还自带韵律。正是下班高峰期,没几分钟就吸引了一帮人。大家七嘴八舌询问着:“小伙子,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刚才说你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咋回事啊?”   这年头,电视还未普及,人们娱乐项目少,听到这么带劲的话题,怎会不八卦?   “是呢!各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老板不是人。他自己欠了一屁股债,甩手走了,带着小姨子逍遥快活,让我们这些员工怎么办?你说,我们背井离乡,冒着风险去港城给人打工,不就为了挣几个钱,让家里好过点吗?老板这一闹,我们已经几个月没工资了,这还怎么活?”   接着,顾南朔充分发挥自己“能说会道”的本事,编出了一段曲折离奇的家庭伦理故事。让听众们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仅仅半个小时,人群里处处充斥着对黄鹤的谩骂。什么狗男人,王八蛋等字眼层出不穷,甚至还有问候人祖宗的。   气氛正浓,一人开口问:“你这真是港城的货?”   顾南朔点头:“我跟我这两个兄弟都在那边打工,这些是我们厂里自己生产的。大哥大姐,不是我说。我老板虽然不做人,可咱们这货是好货。你们看看这皮鞋的质量。”   “好像确实不错。”   “何止不错。我们厂那是做出口的。皮鞋卖的都是外国人。你们瞧!”顾南朔将皮鞋一翻,露出鞋底细小的几个英文字母标签:splendid。   “呦,还真是英文呢!”   顾南朔一挑眉,“可不是嘛!我们鞋厂在港城那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是老板吃喝嫖赌,哪能到这个地步。这前三样也就罢了,最后一样,赌。那就是个深渊。咱们鹏城离港城近,你们应该也听说过那边能赌的东西多,什么□□,跑马等等。更别说旁边就是澳城。那可是一夜天堂,一夜地狱的地方。老板一头栽进这个坑里,厂子还能好?”   “这黄鹤王八蛋真欠了三百五十万?”   “当然。要不是欠的太多,他能这么大的厂子都不要了,直接跑路?”   众人倒吸凉气,“天哪,那得是多少钱!”   顾南朔哀叹:“本来多少钱都跟咱没关系,可问题是,老板为了这些债,把我们的工资都给卷走了。我们厂上上下下几百人,全都去喝西北风吗?这不,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们才想着拿厂里的货卖了换点钱。大哥大姐,你们要买一双吗?”   不少人摇头,“六十块呢,这也太贵了。”   “一分价钱一分货。咱们这鞋子绝对物超所值。我们厂子以前出口外国人,可都是卖一两百的。”顾南朔也不单靠嘴,直接拿出市面上普遍二十来块的鞋子,用剪刀剪开,放在一起做对比。   “你们比一比,这皮革质量,这柔软度,再看这鞋底鞋面的缝线做工。是不是很不一样?不是我说,如果不是我们的鞋子质量好,能卖出口?人家外国人能买账?咱们平时的鞋子,便宜是便宜了。穿起来硬,硌脚,一两年就烂。   “这皮鞋,柔软舒服不硌脚,还耐穿。不说十来年,至少七八年没问题。你要是保养得好,你穿了还能传给你儿子。六十块钱,穿个七八年,分到每一天,也就一两分。这么算,你们还觉得贵吗?   “尤其这出口的鞋子,穿出去不显得更气派更有面儿?各位大哥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不想给自己衬个体面的物件?”   有人心动了,却扔犹豫,下不了决心。这时,一个男人匆匆忙忙赶过来,拉住顾南朔的手,“不能卖!六十块不能卖!你说,我这一时没看着你,你怎么就把货拉出来,还六十块就想卖了。你不知道咱们这鞋子,光成本就不只这个数?这得多亏!”   顾南朔甩开他的手,“都什么时候了,我家里都无米下锅了,谁还管它成本不成本!那是老板的事,老板都跑了,咱们总得为自己考虑。”   男人气急败坏,“那也不能这么卖啊!厂子里那么多弟兄,存货就这么多,按这价格卖,卖出去的钱,也不够分啊!”   顾南朔嗤鼻,“那你说得卖多少钱一双?”   男人咬牙:“怎么也得八十!这可是一两百一双的皮鞋,八十能买到,那都是占了大便宜了。”   这话一出,众人骚动了。   “哎,你们可不能这样。说好了的六十,怎么就变八十了呢!”   “我说小伙子,你们生意不能这么做,咱得将信用。哪有说好的价格又变卦的。八十块,我们可不买!”   顾南朔瞪了男人一眼,“你自己听听,你要卖八十,卖的出去吗?现在还管什么够不够分。能分一点是一点吧。难道你想把这些货全烂手里,咱们一分钱都拿不回来?”   他一把推开男人,“行了,你要不过来帮忙,就一边去。来来来,大哥大姐,六十!就六十!谁要!”   “行!我来一双!去年我表姐夫让人从港城带了一双回来,一百二呢!质量看起来还没这个好呢。你这才他一半的价。快,给我一双43码的!”   顾南朔喜笑颜开:“好嘞!”   紧接着第二个人站出来,咬牙说:“也给我一双,码子跟他一样。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钱。你千万给我留着啊!”   有了带头的,心动的人越来越多。没多久,第三双,第四双就卖了出去。   那些想要又肉疼的,拉着先头买了的两个人询问:“你表姐夫真从港城买了一双一百多,这皮鞋真有那么好吗?”   “好不好的,那位小兄弟不都剪开给你亲眼看了吗?你也试穿了,难道不比平常街面上卖的舒服?不是我说,就冲这质量,不管港城不港城,出口不出口,六十块是真便宜。过了这村可没这店,难得这么好的机会,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话撩动了不少人的心。   眼见着买的人越来越多,绵羊效应使然,最初犹豫的,也跟风购买。   短短两个小时,带来的一百多双鞋,一扫而空。还有人回家拿了钱姗姗来迟,“欸,怎么就卖完了。小伙子,不是说好了,给我留一双的吗?”   顾南朔面色无奈,“几位大哥,真不是不给你们留,实在是想要的人太多,留不住啊。”   “你们厂就这点货?”   “那倒不是。只是我手里就拿了这些。各位大哥若是实在想要,不如我回去问问跟我一起上来的几个弟兄,看谁手里还有货,给你们拿过来。要是都没了,我再回厂里给你们调点?”   “成!港城离得也不远。我们等你。”   “行!那后天,咱们还在这,怎么样?”   与众人说定,顾南朔跟陈老板默默收拾好东西,完美退场。   回到车上,陈老板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句叹息:“你这本事,让你给我卖鞋,屈才了。”   车上另有三人,连连点头赞同。这三人不是别人。一个姓刘,是刚才来阻止顾南朔不让六十块卖鞋的男子,另两个张水生跟李大勇,正是混人群中在顾南朔说故事的时候,给他捧哏的。也是第一个和第二个买鞋的。俗称——托。   不到半天时间便卖出了一百多双鞋子,还是以六十块的价格,成绩喜人。   辉煌鞋厂几位员工连同陈老板在内,都对顾南朔肃然起敬,对他的手段,更是叹为观止。 第12章   今天这一出让陈老板重新看到了希望,却也同时心存担忧:“你这么卖,算不算欺骗,真没问题?”   顾南朔微顿,“故事虽然是编的,但质量是真的。陈老板觉得这批皮鞋值不值六十块?当初贾岩山是不是说他是要送去港城卖出口,做外国人生意的?是不是也说过,出口定价一百多?   “陈老板干这行的应该清楚,一双皮鞋会维持零售价的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利润。你这皮鞋成本五十,按平时的利润空间,怎么也得卖个七八十。六十都算薄利了。尤其,你还得负担工人工资和工厂开销。若不是我们急着脱手套现,他们绝对不可能以这个价格买到这么好的产品。从市场来说,我们对得起消费者。   “陈老板,做生意要实诚没错,却不能太过迂腐,得懂变通。只要质量上乘,价格合适。对我们对消费者,是双赢。又何必在乎我所说故事的真假?”   陈老板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略一想,便接受了。   眼见众人喜气洋洋,顾南朔忍不住泼了盆冷水,“别高兴得太早。你们不会以为,单靠这种手段,守着这一个地方,能把三千双皮鞋全卖出去吧?”   几人一愣。陈老板蹙眉,略思忖了一番,连连摇头,“不可能。这边两个大工厂,外加两个学校,加起来教职工有上千人。但这千人里头很多是夫妻,一个家庭买一双还行,买两双只怕一时凑不出手。尤其还得刨除压根不会买的。这么一算,我们顶多卖出三百来双,今天一百多,已经占了一半的份额。”   顾南朔颔首,“所以我才说后天再过来,就是为了给他们时间,让他们发动亲朋好友。”   陈老板怔愣。张水生等人更是不解。   顾南朔轻笑,“你们觉得我的故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顾南朔却无比清楚。这种在后世已经被用烂了的招数,对如今的人们来说,却是个新鲜事。老板赌钱败了家业,欠下巨债,还带着小姨子跑了。不论哪一条都够上社会新闻。故事具有极高的传播性,能瞬间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传十,十传百。听故事的人多了,知道他们在卖皮鞋,且皮鞋质量上乘的人也就多了。这些人都可能成为他们的潜在客户。   这般一说,几人懂了。陈老板眉头却没舒展,“即便如此,职工家庭的亲朋好友也并非都是职工,并不是人人都买得起。就算客户群扩大,我们能卖出的,顶天也不会超过五百双。”   这点,顾南朔很是赞同。他说:“所以,我们不能只靠这一个卖点,还得想别的办法。陈老板有没有路子租几辆货车?”   陈老板若有所思:“你是想?”   “鹏城周边还有很多县镇,由于鹏城的快速崛起,他们占据地理位置的优越,经济水平也跟着水涨船高。购买力或许远远不如鹏城,却也很可观。我们可以划定一些条件好的县镇。租三辆车,工厂一共二十个工人,可以五个一组。”   顾南朔手指划过张水生三人,“他们今天跟了全程,清楚知道这种模式该如何操作。就让他们一人带一组。同时出发,去往不同的县镇。”   张水生三人讶异,连连摆手:“我们不行的。”   “不用怕。放心,等陈老板把三组成员选好,我会聚集起来,再做一次紧急培训。中途可能出现的状况,也会提前预防,告诉你们应对方法。你们要相信自己。你们也想帮工厂跨过难关,争取早日拿到工资,不是吗?”   最后一句说到了几人心坎里。三人相视一眼,一咬牙:“好!我们干!”   陈老板问:“那还剩下几个人呢?”   顾南朔看过去。陈老师失笑:“我想你这种善于利用一切人力物力资源的人,不会留下几个人啥事不干。必定还有其他安排。”   “是!陈老板应该清楚,周边县城就那么几个,能够卖出的鞋子不会太多。如果去的太远,运输花费太大,划不来。所以,我们必须多管齐下。三天后,政府新开发的城东市场正式营业。政府为了引进投资,会举办活动。邀请了几位领导和一些外地来的企业家。这种盛况,自然还会吸引不少普通市民。人流量是不用愁的。我现在需要陈老板做一件事。”   顾南朔还没说完,陈老板已经意会。   “你是想让我去租个摊位或者店面?”陈老板皱眉,“三天,时间太紧急了。只怕……”   “最好是自己租。如果实在租不到,可以合租。”   “合租?”陈老板疑道。   “找个已经租到店面的商家,给他一点钱。两方共用一个铺面,他卖他的,我们卖我们的。你可以和他说明,我们只卖活动那两天,之后不会给他添麻烦。并且活动期间,我们有办法帮他引来客流量,带动他的销路。”   陈老板点头,“还用今天的路子?”   顾南朔摇头,“不!不说故事,不提港城工厂,不谈黄鹤老板。我们就用辉煌鞋厂的招牌!”   ——   城南市场。   “来!来!各位亲朋,各位好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请进来看一看,瞧一瞧。我们辉煌鞋厂成立三周年大酬宾活动。预计销往港城国外的优质皮鞋,现在低价回馈国内同胞。”   后世听到港城国外的产品,都会引来几分好奇的目光,现在更甚。此话一出,果然看热闹的不少。   顾南朔老套路,先给人看英文标签,再拿出普通皮鞋做对比。   人群中捧哏的适时插嘴:“质量是挺好,价格呢?”   “这位大哥问到点子上了。我们的皮鞋销往港城国外,可是卖的168一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那是外国人,有关税,当然贵。卖给自家同胞,肯定不能这么价,是不是?”   群众们连连点头。   顾南朔拿出提前做好的牌子。牌子上的价格用胶带贴上了。   “这个是我从我们老板那里拿来的今天的底价。大家想不想知道,卖外国人168一双的皮鞋,今天多少钱?”   “想!”   “来!我们来看一看!”   顾南朔特意先撕个位数。个位数是零。再撕十位数,十位数是六,最后百位数又是零。   “60!60!原价168的皮鞋,今天只要60!便宜了将近三倍有没有!”   顾南朔滔滔不绝,然而如他所料,这个价格有人心动,更多的人却依旧觉得贵了些。   此时,陈老板气急败坏的冲上前,“错了!我让人给你的底价牌子写的明明是98,怎么变成了60!”   顾南朔一愣,“舅舅,这牌子上明明是60啊!”   原来和老板是舅甥啊!   由于价格数字是木头订上去的,没订死,较为活泛。陈老板将6字往上一拨,变成了9。   顾南朔面色一变,“这……这……应该是我撕胶带的时候带动它转了一圈,我没注意。舅舅,这不怪我!”   陈老板狠狠瞪眼,捡起撕下的胶带,其中一块上面粘了一小节木头,取下来正好能放在个位数0的中间,变成8。   顾南朔面色更差了。陈老板指着鼻子骂:“有你这么干事的吗?我就说不让你来,你非要帮忙!好在还没卖出多少,不然,我得亏多少钱?我成本都不只这个数!”   一早下手买鞋的两个“托”赶紧抱住皮鞋,“老板,这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可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买都买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生意做完还带加价的!”   “不行!60块卖不出去,你们要是觉得98贵了,不想多出钱,可以退给我。我还你们60块。”   “托”怎么可能答应,开始耍赖,人群中有些心动想买的,自然还帮着说话。引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   等气氛差不多了,顾南朔使了个眼色。“托”立刻将矛头指向顾南朔,“老板,这是你外甥干的。你要找也该找你外甥。今天是政府举办的市场活动,言明保质保量,童叟无欺。你们自己弄错了价格,损失自然该自己承担!”   顾南朔红着脸,仿佛被激怒了的毛头小子,“行!我自己担就自己担!舅舅,你别说了!他们已经买了,就让他们走吧!”   人群中有人问:“那我们呢!我们也要买,可不能他们60,卖我们就变成了98!我们可不干!我刚才就要买的,是你们手脚慢,拖拖拉拉,没把货给我。”   顾南朔狠狠跺脚,“60就60!全60卖,行了吧!”   陈老板一巴掌拍在顾南朔背上:“你这个败家子,谁给你的权利全部60块卖的!”   顾南朔似乎更生气,“舅舅,都说了是公司三周年回馈活动。回馈回馈,既然是回馈,多给咱们国内同胞一点让利怎么了!就是亏了,咱们往后再从外国人那里赚回来就是了!就当是给咱们辉煌鞋厂打响招牌了。你看看,今天多少领导在场,还有那么些大老板投资商,你非得在他们面前闹这么难堪吗?”   陈老板皱眉,最终咬牙:“罢了,罢了!谁让有摊上你这么个外甥呢!就当我自己亏本赔钱,优惠大家了。大家记住我们辉煌鞋厂,往后我们鞋厂还会生产其他款式鞋子,大家到时候多关照!”   “好嘞!老板是个爽快人。我们记住了。辉煌鞋厂是吧!我们以后一定关照。来,小外甥,给我来两双。”   “我也要一双!”   “我要三双!”   ……   顾南朔与陈老板背过身取货,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眼底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第13章   活动结束,去往周边县镇的工人也回来了。大家汇总一算,城南工厂区卖了四百多双,城东市场卖了一千多双,周边几个县镇加起来也有一千三四百双。最终三千双皮鞋虽然没有全部卖完,但剩下的不过二十多双,已经不重要了。   陈老板喜不自禁。他绝没有想到,不过一个星期时间就能将存货出手,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将一袋子钱递给顾南朔。   顾南朔皱眉:“陈老板,我们说好的。经我手卖出去的鞋子,一双我得五块钱佣金。非是经我的手,但用我的方法卖出去的鞋子,我每双得两块钱。这里多了。”   不必数,就知道必然多了,还不只多了一点。   陈老板摆手:“不能这么算。你是我的大恩人。没有你,我只有卖厂一条路走。你不但保住了我的心血,还以六十块一双卖出,没让我赔本。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顾南朔眼睛一眯,“陈老板大手笔,这里起码有一万多吧?你每双鞋子光原料就要将近五十,再刨除人工工资,工厂开销,以及这些天租车等费用,六十块一双的鞋子,盈利也不过在四五块,全都给了我,自己可就没得赚了。”   “我本来都存了亏本处理的心思,还在乎赚不赚?何况,谁说我没赚。当初贾岩山给了两万的定金。这笔钱合同可写好了。我交不出货,算我违约,双倍赔付。而如果因为他的原因,逾期一个月不交付尾款,定金不退。他要是敢回来拿,我就敢把他扭送公安局!别真当我是软柿子!”   说完,陈老板嗤鼻:“要说大手笔,他们才是真的大手笔。竟然敢拿两万块出来给我做局。”   顾南朔轻笑:“看来,对于是谁做的局,陈老板心里有数了。”   陈老板咬牙。有数,太有数了。谁趁火打劫,在他危难之际想压价收购他的工厂,就是谁呗!老对头了。他素来知道双方有竞争,却没想到对方会使这种招数。   两万块可不少呢。不过转而一想,若是事情成了,对方能低价拿到他的工厂,其中利益不知是多少个两万。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狼,自然得下血本。可惜,对方怕是怎么也没想到,他遇上贵人,绝处逢生。   陈老板笑看着顾南朔:“不提这个。你让我提前准备好名片在市场活动的时候发放。这波效果很不错。我今天已经收到两个电话,都说有意跟我合作,订购皮鞋。这可全是你的功劳。所以赚不赚,还真不能看明面上的钱。   “要真论起来,这一万多对你来说都少了。只是我工厂还要留钱周转,如今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些。你别介意。你要是愿意,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我老陈办得到,绝不推辞!”   顾南朔不再客气,将钱袋子接过来,说:“还真有事要拜托陈老板。我打算进些货回去卖。不知道陈老板有没有路子?”   “你想进什么货?”   “衣服鞋包。”   “鞋子好办。我这批优质鞋,剩下的二十多双免费给你。仓库里还有一些平价的货,你可以去选一选,看有没有看得上的。至于衣服手提包,我跟旁边服装厂的老板认识,可以帮你搭线。你是临川省上阳市的吧?那离我们这不近,带着这些货坐火车不方便。我可以帮你联系运输队。他们走南闯北,送货去哪的都有。   “你跟着他们走。路上跟他们熟络熟络。你若是信得过,往后要进货,给我打个电话,我这边帮你订鹏城流行的款式,让运输队给你送过去。你只需要在当地提货就行。这样也不用次次往鹏城跑,偶尔过来看看市场就行。你看怎么样?”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顾南朔欣然应允。两人出门,陈老板特意开车陪顾南朔去银行把钱存了。一大袋子的钱,正好一万四。顾南朔存了一万。三千给陈老板进货,剩下一千留着周转。   仅仅一周,摇身一变成为万元户,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信。   这一趟鹏城,顾南朔收获颇丰。   ——   与此同时,杨柳村。   胡瑶花趁着夜色,蹲在柴火堆里,耳朵贴在木窗上,偷听里面的谈话。   屋内。顾大发满面喜气,他搓着双手:“没想到,我一个乡下庄稼汉子,还有能去城里粮站当临时工的一天。”   其妻李翠莲推了他一把,“也不看看都是谁的功劳。要不是咱家大闺女运气好帮了粮站站长的老娘,你能有这运道。”   顾大发连连称是,对着顾乔眉开眼笑:“闺女,还是你厉害。你要什么,爸爸买给你。”   说完,觑了门口一眼,压低声音说:“爸现在攒了不少钱,你爷奶他们都不知道。”   顾乔笑嘻嘻摇头:“我现在什么都有,暂时不需要。等我需要的时候,再问爸爸要,好吗?”   “好,好!当然好!”   顾盼娣噘着嘴:“爸,大姐不要,我们要啊!我想要只钢笔。”   顾来娣附和:“我也想。”   顾大发一记眼刀飞过去:“要什么要!你们也学学你大姐,把成绩提上去,钢笔什么的,都有学校奖励,用不着花家里一分钱。都是一样的学习,怎么乔乔次次第一,你们就是倒数?要是这回期末成绩还没提高,你们就别读了。”   顾盼娣顾来娣瞬间焉了,心里不甘,却不敢反驳。   顾来娣年纪小,眼眶湿漉漉地,耸着鼻子轻摇顾乔的胳膊:“大姐,我也想有你的好运气。你能不能帮帮我,把你的运气借我一点,我不求第一,考个前五就行,好不好?”   顾乔摇头,“运气这种事飘忽不定,学习要脚踏实地,怎么能靠运气呢。你得自己努力,把老师教的知识都吃下去,成绩自然就上来了。这跟运气没有关系。学校那么多考第一第二的,难道靠的都是运气?你只说我运气好,可我也不是时时刻刻运气好的。谁知道好运气什么时候来,我又控制不了。我能次次第一,靠的是自己努力。”   顾大发忙点头:“就是。你大姐要是能控制,早利用这份好运气让我跟你妈生个弟弟了。”   这话一出,顾乔心头一滞,很不舒服。   她本不叫顾乔,叫顾招娣。顾乔这名字,是在她的“好运”渐渐显露,越来越受家中重视后,她言明自己不喜欢改的。   “爸,妈。我还有作业没做完,先回房了。”   “好好好!学习要紧。也别学得太晚,注意休息。”   顾乔轻声应了。谁也没察觉她语气中的难过。这让她更加伤心了。   男孩就那么重要吗?有她这么一个福气包闺女还不够吗?   屋外。胡瑶花站起来,揉了揉酸麻的双腿,小心翼翼地离开。回到家,她才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在“顾大发得到粮站临时工”的后面划上一道√。   而这项之前,还有诸如“顾大财断腿”“村中李寡妇再嫁”等。   看着那一排的√,胡瑶花面色煞白,无比心慌。   不知什么缘故,自上个月起,她开始做梦。梦里的事情全都围绕杨柳村的人事展开,呈现了许多人的未来。那些梦并不连贯,一会儿这,一会儿那,支离破碎。即便如此,也还是让她知道了不少信息。   她原本没当一回事,梦而已,谁不做梦?可这种梦,一做就是好几天,夜夜如此。她狐疑了。莫非这是某种警示?   她将梦里的事情一一记录下来,开始关注与这些事件有关的人。谁想不过才一个多月,这短短时间内,梦中“预言”的四五件事竟都应验了。   这代表什么?是不是代表之后的事情也全会应验?   胡瑶花双拳紧握,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现在她已经不太会做这种梦了。因为梦里的她死了。   梦里,她与顾南朔退婚,由姐姐姐夫介绍,嫁给了机械厂一个主任的儿子。最初婚姻还算幸福。不到半年,她怀孕了。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女儿。自此后,婆婆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要放在以前,至少还能接着生,指不定下一胎就是儿子呢?可是国家出台了计划生育政策,一对夫妻只能生一胎。作为机械厂职工,超生是要被开除的。那可是铁饭碗,怎么能丢?   为此,她的日子很不好过。后来,婆婆竟是出了个主意,让他们离婚,再娶一个。想得美!她当然不答应!她的态度坚决,还要死要活,甚至不惜告到厂里去。婆家没办法,只能歇了心思。   却没想到,只是表面歇了心思。丈夫早跟别的女人有了一腿。那个女人找上门,逼她离婚,她才发现真相。她怒火中烧想撕了那个狐狸精。丈夫却护着对方,将她推开。她就此滚下楼梯,没了性命。   彼时,她才二十三岁。   胡瑶花咬牙切齿,她狠狠一拳砸在本子上,下定了决心。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嫁进宋家!她要幸福美满,让所有人艳羡! 第14章   顾南朔从鹏城回来,还没进家门,就看到顾南弦带着三个侄子用长篙捅树上的柚子。树下还站着一位女子,鹅蛋脸,细长眉,大杏眼,希腊鼻。清丽脱俗,碧玉之姿。   顾南弦捡了五六个柚子,用麻袋装了塞给女子。女子不肯要,推脱了两回,最终还是接了,又说了些话,才转身离去。   顾南朔看着她进了自家屋子后头不远的土砖房,更是疑惑了,回屋便问顾南弦:“那是谁?”   “宋嘉。桃李村的。刚搬过来没几天,你不在,所以不知道。”   桃李村与杨柳村共用一条漻水河。此河以东为杨柳,以西为桃李。虽是两村比邻,若渡河而过确实很近。但河上无桥无渡船,看似一河之隔的距离,绕行却得花上大半天。   顾南弦一边回屋收拾碗筷摆饭,一边解释:“宋嘉姐也是命苦。她妈是本地人,她爸却是知青。”   听到“知青”两个字,顾南朔抬眉:“前几年知青返城,她爸跑了?”   顾南弦翻了个白眼,“何必等到前几年,人家能耐着呢!宋嘉姐出生那年,她爸家里不知道攀上什么关系,找了个单位把她爸弄回城了。当时说得好,等安排好就回来接她们母女。谁知这一走杳无音讯。她妈也是个傻的。想要去找人才发现,结婚两年,竟然连自家男人城里的住址都不知道。”   顾南朔:……   确实够傻的。   顾南弦继续说:“那时她妈还年轻,却没想过再嫁,一个人干活养女儿。两年前,她妈病重没了。宋嘉姐就跟着舅舅舅妈过。她舅舅舅妈收留她也不是因为怜惜,而是见宋嘉姐十几岁了,可以说亲拿笔彩礼。   “宋嘉姐人长得好看,还读过书。婚事上不难找。可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出问题。两年间说了三个,一个没成。第一个去河里洗澡淹死了。第二个跟县城的混子起冲突被砍死了。第三个……”   顾南弦顿了一下。顾南朔好奇问:“怎么死的?”   “没死。”顾南弦颇有些难以启齿,“跟有夫之妇有染,捉奸在床,被女方老公打得半死,现在还床上躺着呢。”   顾南朔终于明白她异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这种事确实不好从她一个十七岁少女的口中说出来。   顾南弦叹了一声,“那边死活说是宋嘉姐克夫,非要退婚。还说她是孤寡命格。要不然怎么爹走娘死,每个跟她定亲的人都没好下场?她舅舅舅妈也怕了,把宋嘉姐赶了出来。担心被她的命格牵连,还放话说要断亲,往后不要来往,亲戚也不必做了。   “偏偏他们还占着宋嘉姐妈妈早年起的一间房和攒下的钱财。刘婶看不下去,出面帮着讨回了钱,房子却是拿不回来。刘婶只能把人领回来,想着自家起新房后,以前老宅基地的破房子就放了杂物,临时清出来,好歹让宋嘉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   “刘婶?刘爱华婶子吗?”顾南朔恍然大悟,“似乎听人说过她有个妹妹,早年嫁给知青被抛弃了。就是她啊!”   顾南弦点头,指着桌上的一盘炒三丝:“宋嘉姐人可好了,厨艺还特别棒。这就是她送过来的。”   “她为什么特意送菜过来?”   顾南弦一顿,瞄了顾南朔好几眼,咬着筷子支支吾吾。   顾南朔挑眉:“说!”   “嗯……我……嘉嘉姐想把落下的知识捡起来,问我要高中课本。我就把你早先从学校拿回来的都给她了。她说她也没别的谢礼,唯有这厨艺还过得去,就送了这个。我想着她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咱家柚子今年结得多,就给了她几个。”   顾南朔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顾南弦一阵心虚:“我知道那些教材都是你为我准备的。可嘉嘉姐只是借,又不是不还。而且她看得挺快的,都还我好几本了。她也很爱惜,没弄坏一丁点。我就是想帮帮她。”   见她如此,顾南朔暗自偷笑,他有这么小气吗?   “行了,吃饭吧。”   这便是依她了。顾南弦如释重负。   饭后,顾南朔辅导顾南弦功课,发现她进步不小。他出门半个来月,作业竟然没落下,完成得整整齐齐,正确率还非常高,很是诧异。   “都是嘉嘉姐教得好。”说罢,顾南弦又是一叹,“三哥,嘉嘉姐说得对,唯有知识才是硬道理。现在辍学,连高中文凭都拿不到,即便找到工作,能赚多少钱?   “这样的岗位没有技术含量,人人可以代替。老板说解雇就解雇了。而当你拥有了大多数人没有的知识,你的位置就无可替代。其他人是求着老板给工作,你是老板求着你办事。   “嘉嘉姐在那样的处境中依然不忘充实自己,努力读书。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读。我明明有条件,却三心二意,想东想西。”   见她情绪低落,顾南朔摇头:“不怪你。是家里情况突变,你也是为这个家着想。”   顾南弦抬起头,“三哥,你放心。我往后一定认真学习,争取跟你一样。”   顾南朔笑起来,“那可不能跟我一样。我只考了个大专。你不打算更上一层楼,读个本科吗?本科里头还有重本,甚至燕京大学,明华大学这样的至高学府呢!”   顾南弦瞪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我的能力,这也太为难我了。去去去,你快走,别打扰我写作业。”   直到被推出门,顾南朔才回过神来。   他明明是来辅导功课的,怎么就成打扰她写作业了?   顾南朔回头,透过门缝看过去,顾南弦埋头书海,奋笔疾书。知道她是真心转变,用心学习,嘴角轻轻勾起,转身离去。   第二天,顾南朔前往县城,选店铺,找装修,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装修队叫荣达,是从建筑工程公司分出来的。这公司规模不算大,但声誉不错。听闻老板有些来头。想也知道,这年头,房地产还没做起来。大家住得大多都是公房。能拿到这类房屋建筑工程的,后面能没人?   顾南朔自己画了设计图纸,跟工头说明自己的要求。工头十分稀奇:“呦,你还会画图纸呢!”   顾南朔淡笑不语。他上辈子学的就是设计,画图是基本技能。   工头啧啧摇头:“咱们县这么多开店的,谁不是稍微粉刷下弄一弄就行。偏你这么多讲究。按你这么装修,得花多少钱,得要卖多少衣服才能回本?值不值啊!”   顾南朔笑说:“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就说,能不能办到吧!”   “能!当然能!我们荣达的招牌摆在这呢!你放心,保管装修得跟你说的一样!”   “有你这句话就行。那你可抓紧了,我还急着开张呢。”   “只要钱到位,绝不会误你的事。”   这话实在,顾南朔爽快地付了定金,便将此事交托了出去。   除此之外,他还去找了杨木匠。杨木匠是杨柳村的人,干了一辈子木匠活,手艺没话说。当年顾家盖房子,里头的家具全是他打造。   但这回顾南朔不是要做家具,而是一些小玩意儿。   譬如:彩虹塔、叠叠乐、扭扭虫、绕珠、穿线时钟、俄罗斯套柱。   八十年代的玩具种类不多,像这种后世满大街遍地都是的儿童益智类玩具,更是几乎没有。   这类玩具制作不需要多高的技术性,最重要是打磨光滑无毛刺;也不必讲究木料,做大件剩下的边角都行。成本低廉。即便售价不高,也有利可图。再在配色上花点心思,颜色鲜明舒适,瞬间就能抓住小孩子的眼球。   两边谈妥,顾南朔就只要耐心等待。   监督进程的空闲,他又去崔家看了回顾南舒,崔宏志休假也在。顾南舒精气神不错,崔宏志在一边剥瓜子削苹果,小日子看上去挺好。   “你去外头逛会儿。我跟我弟聊聊天。”把崔宏志支出去,顾南舒小声问,“听说你要开服装店,门面已经选好了,在大正街?”   “嗯!去鹏城之前就看好了的。大正街在县中心,交通枢纽,地段好,人流多,适合做生意。”   当然,大正街上的铺子也不少。其中一半都是服装店鞋店。可谓竞争激烈,但顾南朔最不怕的就是竞争。况且卖衣服卖鞋只是一个开始,他的目的并不在此。   顾南舒噗嗤笑起来。这让顾南朔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崔媛她婆家铺子就在那,也是卖衣服的。”   顾南朔很诧异:“她男人不是工厂职工吗?”   “她男人是,但她公婆不是啊!她公公以前是做裁缝的。这几年风气变了,开店铺的多起来,不少人都赚了钱。她公婆眼红,就想靠这门手艺也挣点,在那边租了个铺面。就去年的事,开了也才一年多。   “不过因着他男人在纺织厂当了个仓库主管,经常能拿到些瑕疵布,就是其他没瑕疵的,也走了厂里的关系可以便宜购买。所以成本低廉,生意也还过得去。她知道新开的服装店老板是你后,回来跟我好一通阴阳怪气。”   顾南朔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要不我……”   “打住!”顾南舒连连摆手,“我警告你,别因为这个就换地方。你之前怎么计划就怎么做!别管她!惯得她!整条街服装店那么多,她又不是做的独门生意!怎么着,别人能开,我弟弟就不能开?就开给她看!不但要开,还要开得红红火火!”   顾南朔:……他真没想过换地方。他只是想说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略一思忖,还是算了,又不是关系多好的。指不定你的礼貌就被别人当成是挑衅呢! 第15章   1983年,元月一日。   顾南朔的铺子正式开业!   这日,途径大正街的,不论是否有意买东西,都忍不住被一家叫“以南”的铺子吸引了目光。   先是招牌,以南二字用了艺术体,恢弘大气,还在延边做了花式彩灯点缀。   再是店内,暖色调的彩纸铺墙,上面挂着一排衣服套装,下方长排衣架。衣架上头拜访鞋子包包。彼此间相放置,非但不显得凌乱,反而让选衣服的看到合适搭配的鞋包。让本打算买鞋包的注意到时新的衣服。   再有全身镜,试衣间等配置,处处彰显小设计与小贴心。   尤其门口右侧另立了个旋转展柜。展柜内是各色新鲜玩具,煞是好看。   全店装修可谓精致。一眼就能瞧出店家的用心。如果说,这条街其他店铺能打五分的话,那么以南便是十二分。进了以南,再去其他店铺,总有种掉了好几个档次的感觉。   许多人都被店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格调吸引了,更别说,顾南朔还弄了个开业活动。   如今还没有利是封卖,顾南朔便自己用红纸做了红包,铺了一面墙。   凡在本店购物满二十块,就可以参与“拼手气”活动,在红包墙抽取一个红包。购物金额满四十,还可再抽取一次。以此类推。   每个红包内都有东西。有的是优惠券,下次购物能直接抵扣。有的是现金,有一毛的,一块的。最大的是五十。   “老板,你家的衣服都好漂亮啊!”   “那是当然,全是鹏城进的货,有些还是从港城来的呢。能不漂亮吗?还有鞋子,你们也看看。都是真皮鞋,皮革质量一等一的。买一双绝对不亏。也就今天开业有活动,你们瞅瞅这面红包墙。百分百中奖,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回。你要是运气好,抽中五十的那个。不仅买东西的钱回来了,还有得赚。这活动明天就没有了。过了这村没这店,几位不打算买一件?”   心动的不再少数。   顾南朔的衣服鞋子质量好,款式时髦,本就占了优势。加之店铺格调不错。即便是同一件东西,一家店铺装修差,一家店铺装修好,人们也更愿意去装修好的那家。更别提还有个拼手气活动,这让人如何忍得住?   “买!老板,我可以试试这件衣服吗?”   “当然可以。试衣间在这边,您这边请。”   “老板,这双鞋有42码的吗?我买给我家那口子,他老早就想要一双像样的皮鞋了。你这皮鞋可不便宜,六十多块呢。那我是不是能抽三次红包?”   “对,可以抽三个。”   “老板,我看中的这件大衣十九块八,还差两毛,不够二十,是不是就不能抽红包了?你看就差这么点,你可不可以让我抽一次?”   “这个好办,你看,我们这里有小玩具。都很便宜。可以给你们凑单用。你要是有孩子,正好可以给孩子玩。你要是没孩子,也可以送给自家侄子外甥。”   “呀,这些玩具还挺新奇的,以前没见过。老板,你可真贴心。”   ……   一整日,以南生意爆火,客似云来。   亏得顾南弦放假过来帮忙,不然顾南朔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顾南舒本也要来的,念着她怀孕,顾南朔死活不肯。她劝说不成,只能歇了心思。   傍晚关店,细数收到的钱款。顾南弦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么多?”   顾南朔伸手把她的下巴顶回去,“也就是今天刚开业,大家逛个新鲜,又有活动。明天生意就没这么好了。但只要保证货好,咱们店铺的格调摆在这,总不会差的。现在你信哥哥有本事挣钱了?”   顾南弦眨了眨眼睛,竖起大拇指,“三哥厉害!”   二人仔细核对货品和账目,全都算清楚后,顾南弦啧啧称奇:“卖得最好的居然是这些小玩具?”   顾南朔莞尔不语。这是自然的。玩具款式新奇,价格低廉。几毛钱,最贵也不过一块的东西,家里有孩子的,都愿意买一个。再加之,很多衣服鞋子,顾南朔都特意设置了九块八,九块九,十九块九等。没到二十块的槛,自然就只能买玩具拼单。这也是他的一点小心机。   可惜全手工制作耗时耗力,无法量产。如今时机还不成熟,也只能这般卖一卖试试水了。   顾南朔暗自叹气。还是手头的钱太少。若要办厂,即便规模小,也总得有个十几二十万。他现在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还是多努力,积累原始资本吧。   “走吧,回家了。明辉他们还等着呢。总不好让他们一直呆在刘婶家里。”   顾南弦挑眉:“我打赌,他们没在刘婶家,八成跟着嘉嘉姐蹭吃蹭喝呢!”   顾南朔失笑。   两人回到家,很是诧异。事实跟他们想得有些差距。顾明辉顾明轩坐在堂屋里写作业,另一边,宋嘉抱着顾明璟一摇一摇地哄他睡觉。   顾南朔忙将小家伙接过来,脸上很不好意思,“谢谢,麻烦你了。”   宋嘉轻笑着摆手,“不客气。”   按理这会儿就该告辞了,但宋嘉没有走,似乎有话想说。   顾南朔问:“有事?”   宋嘉点头,“其实我今天是特意来寻你的。”   “你等一会儿。”   顾南朔将顾明璟安置了,又叮嘱顾南弦照料顾明辉顾明轩去休息,这才抽出空与宋嘉说话。   宋嘉开门见山,“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也知道,以我们的关系,这么说有点冒昧。但我现在也找不到别人了。”   “你先说什么事。”   “我妈死的时候,我正在读高二。只差一年多就能毕业。可是舅舅舅妈不肯让我读。他们背着我办了手续,怕我闹,还藏了我的户口,把我关在家里,让我一心一意相亲找对象。如今对象谈不成,他们觉得我是扫把星,跟我划清界限,让我把户口迁了出来。”   顾南朔明白了,“你现在自立门户,不用受他们辖制,想继续上学?”   “对!可我离开学校已经两年多,现在想回去,总得托点关系。我不认识什么人,只知道你。你虽然离职了,但在学校那边应该还能说得上话。”   说到这里,宋嘉有些赧然,“不知道会不会为难你。我也晓得,你我素未平生,这么找过来不太合适。更何况,这段日子我在杨柳村,南弦已经帮我很多了。你若肯帮我,我感激不尽,日后有机会,必定回报。你若不愿意,或是帮不了,也在情理之中。我都明白的。”   顾南朔无可无不可,“这事可以办。但高中学费不低,且除必要学费,还有额外的学习资料需要购买。再加上生活花销。你手里的钱够用吗?”   见事有可为,宋嘉笑起来:“够的!我手里头钱不多,从没想过坐吃山空,这几天都有自己做些吃的拿去县城卖。虽然是小本生意,但也赚了一些。现在已经临近期末。期末后就是寒假。我即便要复学,也是等下学期。这期间还有两个月,又逢年节,可以再赚一笔。   “我算过了,赚的钱应付半年的学习生活花销绝对足够。复学如果有困难,需要钱疏通,我也准备好了。若日后生活不凑手,我还可以趁周末假日继续做小生意。可能的情况我都有想到,也有计划。”   顾南朔十分惊讶:“半年?你打算直接读高三?”   “嗯!我已经浪费了两年时间,不想再浪费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高考之前是需要预考的。我们这边预考的时间定在三月份。也就是说,明年一开学就要面临预考,预考没过,不能参加高考。你已经离校两年多,你确定要直接上高三吗?”   宋嘉点头:“我确定。”   见她面容笃定,自信满满,思及顾南弦对她的高度评价,顾南朔想,天下学霸何其多,指不定宋嘉就是其一。这到底是别人的事,顾南朔并未多问,说:“你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会去学校问问,不保证能不能成。”   便是如此,宋嘉仍是欣喜不已,再三谢过。   远处。胡瑶花看着宋嘉从顾家走出来,神色不定,内心狐疑。   梦里的事情不尽不详,得到的信息并不全面。如果梦中所见是即将发生的未来,那么此时的宋嘉应该在杨柳村吗?那她与顾四祥是在杨柳村认识?   可明明梦里顾四祥说过,他与宋嘉的结识,是刘家舅舅把宋嘉许给一个四十岁的瘸子鳏夫,宋嘉逃出来撞到顾四祥,顾四祥英雄救美,机缘巧合成就一段佳话。   如今宋嘉脱离刘家,刘家那边还能把控她的婚事吗?   胡瑶花脑子里闪过许多问号: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转瞬,她晃了晃头。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兴许顾四祥撒谎了呢?又或者之后发生了什么,宋嘉再次被刘家弄了回去?   不论怎样,总归她不会让宋嘉与顾四祥再凑一对。 第16章   屋内。   顾南朔洗漱完,半躺在床上,从抽屉里拿出《顾乔的锦鲤人生》。   如今,他已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晚睡前必看一会儿这本书。   翻开后,顾南朔微讶,之前一直在文字与乱码之间反复横跳了近两个月的剧情,终于不再横跳了。它恢复成了文字。其他内容与原先并无区别,唯有提及林淑慧带着五百块嫁妆入魏家的语句消失不见。   书页上,这一块没有变成乱码,也没有被其他文字剧情代替,而是一段空白。   顾南朔愣了片刻,轻笑起来。看来林淑慧与魏家的拉锯已有了结果。她还是嫁给了魏国栋。   对此,顾南朔并不觉得失望,甚至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没改变,不代表日后没机会再改变。况且林淑慧与魏国栋在书中就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足为惧。   他慢慢翻看着小说,忽而挑眉。他发现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问题的问题。   这本书的作者似乎是个取名废。除重要炮灰,比如他,或者重要配角,比如顾南弦等人,以及别的关键角色外,许多边缘人物都没有名字。有些以排行代替,有些以称呼代替。   比如顾大财的妻子,生活在杨柳村的顾南朔知道,她叫陈秀珍。可书里,她仅仅只有个二婶的代号。顾大吉顾大祥的妻子也是如此,称为顾三婶顾四婶。姓甚名谁,从未提及。   顾南朔摇了摇头,将小说收起,熄灯睡觉。   次日,顾南朔趁早上送顾南弦去学校的工夫,找到校长办公室,说明来意。彼时,另有一位林老师也在。   正巧,她竟是当年教过宋嘉的学生,感叹说:“我记得她,成绩很不错的。本来以为是个考大学的苗子,谁知道家里突然出了状况,她家人来说要退学不读了。为此,我还去过一趟她家,却没见到她人。   “她舅舅舅妈一个劲催我快点办手续,压根不听我劝说。这年头,谁家不希望出个大学生,他们家也不是特别困难供不起。她的成绩又好,希望很大。再说,就一年了。这时候退学多不划算。我当时觉得奇怪,留了个心眼,给办的不是退学,是休学。本来还想着以后见到她,问问她的意思。后来因着我自己工作家庭事情一大堆,倒是忘了。”   顾南朔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校长叫来管档案的,一查果然如此。   既然是休学,如今要复学,就好办了。   林老师笑起来:“正好我现在教的就是高三。你回头跟她说,让她年后开学直接来找我,还来我班上。校长,你看怎么样。”   一个愿意来,一个愿意收。校长自是无有不可。   此事说定,顾南朔回店铺开门营业。   今天的生意较昨天冷清了许多,但对于别的店铺来说,客流量仍是多了一倍不止。顾南朔却并没有贪图这点小利润,不到四点就关了门,骑着自行车去学校接顾南弦。二人回家途中拐了道弯,去供销社买了些东西。   回程经过电影院,顾南弦在身后使劲拍顾南朔的背:“三哥,停一下。看,是宋嘉姐!”   顾南朔循声望去,电影院门口一侧,一个女子摆了个小摊吆喝,不是宋嘉是谁?   “各位大哥大姐,好吃的炒瓜子炒花生。绿茶的五香的焦糖的,各种口味应有尽有。还有香喷喷的爆米花!这位大哥,不给女朋友买个零嘴吗?看电影的时候,没点吃的多无聊啊!   “这位大姐,我这装吃食的杯子是自己做的,你瞧上头的兔子狮子是不是很可爱,你孩子看得眼都直了。不买一杯吗?大的三毛,小的才两毛。东西吃完,杯子还能给孩子当玩具。多划算。”   顾南朔推着自行车走近,头一眼便看到摊位前头摆放的一排纸杯。纸杯是用彩色硬壳纸制作,每个纸杯都是不同的卡通动物形象。长颈鹿、老虎、狮子、猴子、兔子、可谓品种多样,款式繁多。且个个新奇可爱,萌人心弦。不但孩子喜欢,姑娘家也喜欢。   这年头,来看电影的半数以上是年轻小情侣。女方看上了,男方会这么没眼色,不买一杯?一杯的价格本也不高,既能来看电影,便也不缺这点钱。   即便每杯吃食的量是真心少,比之寻常秤重零卖贵了一倍不止。但因其品种多样,口味独特,别家没有,又在电影院这种场合,倒也没几个人计较,生意相当不错。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宋嘉已经卖出了七八杯。   顾南朔听宋嘉说过,她在做小生意,却没想到是这种做法。他看着摊子上的各色吃食,再看前头的一排动物纸杯,眼底光亮闪了闪,又迅速隐没。淡定走近,与顾南弦一起打了个招呼。   “你们怎么过来了,来看电影?”   顾南弦摇头:“我跟三哥路过,瞧见你,过来看看。”   顾南朔说起学校了解到的情况,宋嘉十分诧异,似乎完全没料到林老师帮她留了一手。她会心一笑,谢过顾南朔,抓了几杯吃的给他。   顾南朔摆手不要,“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主要是林老师的功劳。你既然是休学,那就比退学好办多了。”   宋嘉十分坚持:“林老师要谢,你也要谢的。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这消息。拿着吧。没几个钱的东西。除了这些,别的我也拿不出来。你别嫌弃。你要不喜欢吃,回去给明辉他们仨。”   顾南朔推辞不过,最终还是收了。唤了顾南弦上车,二人继续往前走。   走到巷道口,顾南朔突然刹车,偏头右看,拐角处已没了人影。刚刚过去的人是胡瑶花和顾大祥吗?只是一个背影。顾南朔并不确定。   顾南弦一头雾水:“三哥,怎么了?”   顾南朔摇头:“没什么!”   刚要骑车离开,就听左侧巷子里传来鸭公嗓少年的声音:“别叽叽歪歪的。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金哥,我……我身上没钱。今天真的没钱了。”   “搁这跟小爷我撒谎呢!顾明辉,你去搜。”   顾南朔脚步一顿,微微蹙眉,转身走入巷子,便见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被四五个人团团围住。都是十几岁的模样,其中夹杂了个更小的,正是顾明辉。   那位金哥不耐烦推了顾明辉一把:“你不是跟我弟说,想找门路赚钱吗?还不快去搜?放心,他不敢告诉家里人的。他要是敢说,就让他在尝尝我金哥的厉害!”   这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顾南朔面色一沉,整张脸拉了下来,出声大斥:“顾明辉!”   众人回头,见来的是大人,迅速做鸟兽散,徒留顾明辉站在原地,不敢抬头。   顾南朔扯着他的胳膊将他押上自行车前杠,极速前进。回到家,又把他提溜下来,推进院子。气得狠了,拿起早先留下的教棍便抽了过去。   顾明辉浑身一颤,咬着牙闷哼。   “让你上学读书,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不用看我都知道,一群小瘪三,二流子。偷鸡摸狗不干人事!你们今天在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顾明辉紧抿双唇不回答。   顾南朔更生气了,下手力道大了些,“欺凌弱小,抢人钱财!可把你给能的!你是想坐牢,还是想枪毙?”   又是一棍。   “说话!怎么,哑巴了!”   奈何顾明辉死不吭声。顾南朔抬起教棍,还要再打。门口引来几个看热闹的婶子,“这是怎么了?南朔,可少见你们家打孩子。明辉这是干了什么,你这么生气?”   顾南朔张了张嘴,自然不可能说顾明辉跟着群小瘪三校园霸凌还抢钱,只含糊说:“谁家孩子不听话不挨一两回打。没什么稀奇,各位婶子别看了。咱们教训归教训,可像明辉这么大的孩子,也是要面子的。别太让他丢脸。”   一边说,一边将众人推出去,把院门关了。被这一打岔。顾南朔冷静了些,火气也消减了不少。   要说他之所以这么生气,一来是霸凌抢劫实在恶劣。二来便是那位金哥。   书中,顾明辉阴错阳差加入H社会,跟的就是一位金哥。他本以为那是几年后的事。有他在,自然不可能再发生。却不料,顾明辉这么早便与金哥有了往来。   书里头,顾明辉最初走上这条路确实是形势所迫,有自己的不得已与苦衷。但后来跟着金哥,除了杀人放火,别的坏事损事是一件没少干。   这让他怎能不气?与其说是气,不如说是怕。他害怕啊!   顾南朔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教棍的手抖了抖。看着顾明辉,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真不会养孩子,也不懂怎么教孩子。   他将教棍收起,入了屋。   且让他静一静,也让顾明辉反省反省吧。 第17章   傍晚。   堂屋这头,四人吃着晚饭。堂屋外,顾明辉在院子里默默罚站。   顾明轩顾明璟慢条斯理扒着饭,心不在焉,一会儿看看顾明辉,一会儿偷瞄顾南朔。顾南弦咬着筷子,望了望外头的天色,“是不是要下雨了?”   顾南朔瞧过去,顾南弦清了清嗓子,“我说真的。真要下雨了!这要是淋了雨可怎么得了!”   觑了眼顾南朔的面色,接着说:“若是生病了,还要人照顾。三哥,你要管店铺,我得忙学习,哪来的空闲?再说看病吃药花不花钱?多不划算是不是?”   眨了眨眼睛,仿佛自己找的借口多精明。   那点小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顾南朔怎会不知?他鼻子一哼,“我又没让他站,也没说不让吃饭啊!”   顾南弦听得这话,立刻站起身,将顾明辉拉进来,让他坐下。顾明轩顾明璟自动自发地一个盛饭,一个递筷子。   顾明辉却并没有直接开吃。顾南弦蹙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咱们知道错了,改了就行。往后好好学习,不跟那群小混混玩儿了,是吧!”   小胳膊推着顾明辉,不停使眼色。顾明辉嘴巴动了动,却什么声儿也没发出来。顾南朔看得头痛,心底叹气,这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终究还是他主动夹了块肉放入顾明辉碗里,“吃吧!”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饭后,顾南弦收拾碗筷,拉着两个小的走开,将空间留给了叔侄二人。   顾南朔抬眼望过去,便看到门框边探出了三个脑袋。被抓包,顾南弦讪讪笑了笑,立马贼喊捉贼,把锅甩给了两小只,“三哥,你看他们不听话,居然偷听。我这就把人拎走!”   果然,一手拎一个,拖走了。   顾南朔摇头失笑,转头看向顾明辉,“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那帮人在一起?”   顾明辉沉默半晌,只吐出三个字:“我错了。”   “你想赚钱?”冷静过后,顾南朔相信顾明辉非是主动参与金哥的霸凌事件,略一思忖,大约猜到了顾明辉的想法,“我是不是说过,不用操心家里。我能赚钱。你父亲留下了抚恤金,你们名下还有田地,足够负担你们的花销?”   顾明辉鼻尖酸楚,“那天宴席上,你算的账我都听说了。可是我算了算,根本不够。而且学费一年年都在涨。你根本没算进去。”   顾南朔怔愣一秒,忍不住失笑,“平时考试不见数学多好,这会儿倒是算得清楚。即便这样,也还有我呢。”   顾明辉咬唇:“要不是为了我们,你也不会退婚,更不会离职,铁饭碗都没了。还有小姑姑。她只差一年半就高考了。总不能因为我们辍学嫁人。”   顾南朔眉头微蹙:“谁说南弦要辍学嫁人的?”   顾明辉瞄了他一眼,“他们说你要负担我们三个,还得负担小姑姑,会很累很吃力,恐怕撑不了多久。反正女儿家总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小姑姑辍学能省一笔,嫁人还能再得一笔彩礼,可以补贴家里。”   顾南朔一巴掌拍过去,“你是猪脑子啊!我的话你不信。外头人的话,你倒是信了个全乎!你是傻呢,还是傻呢!”   顾明辉低头嗫嚅着,支支吾吾,声音太小,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听不清,顾南朔也大概能猜到几分,他冷哼一声,“那今天的事呢?”   “我同学知道我想赚钱,跟我说他哥哥很厉害,有门路。他的零花钱都是他哥给的。我们关系好,他哥又疼他。只要他跟他哥说一声,他哥肯定愿意带着我。我……我就想试试。我也没想到他哥哥是这种门路。三叔,我是想赚钱,但从没想过欺负别人抢别人的钱。我以后一定不会干了。你……你别生气了。”   顾南朔站起身,“你跟我来!”   这态度倒是让顾明辉心头惴惴,却仍是跟着进了里屋。   顾南朔拿出钱盒子推过去,“自己打开看看。”   一盒子的钱,顾明辉大惊。   “这些都是我去鹏城一趟赚来的。我说的你不信。现在亲眼看到,你总该信了吧?你放心,家里的营生是真不用你操心。你小姑姑也一样。她不会辍学,也不会这么早嫁人。你要是真心想帮忙,不想我太累,就懂事些,努力读书,让我少为你担忧。”   顾明辉懵逼点头,大约是被一盒子的现金唬住了。   顾南朔暗自好笑。这才哪到哪啊!还没让他瞧银行存款呢。不过顾南朔也没打算让他瞧。钱数太大,暂时不宜露白。他轻轻拍了下顾明辉的脑袋,“以后聪明点,别什么人说的话都信!”   顾明辉不太服气:“我才没有!”   顾南朔卷起桌上的书本朝他屁股打去:“还说没有!”   屁股本就挨了一顿打,这会儿再来一下,痛上加痛。顾明辉倒吸了一口凉气,却硬气地咬着唇,维持着自以为是的男子汉气度,半点不肯叫出来。   顾南朔轻呵:“活该!”   不谈与金哥等人的纠缠。此事非顾明辉所愿,倒是情有可原。但逃课撒谎,丢下两个弟弟,让他们先回家自己跑掉呢?   想到这点,顾南朔暗叹,这孩子,还得好好教。   不过教育之事,非一日之功,慢慢来吧。   此事就此作罢,顾南朔没揪着不放。顾明辉了解了家中的境况,也歇了赚钱的心思,再没有闹出乱子来。以南的生意红红火火,走出了家人去世的阴霾,顾家一片欣欣向荣。   然而,有人不太高兴了。   大正街李氏裁缝铺。   老李与婆娘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大儿媳正是崔媛。整条街六七家服装店,别家都是从工厂进的成衣,唯有李家独树一帜。工厂成衣虽然款式好,但价格贵,不比自己买布制作划得来。   尤其李家的手艺好,做工精细不说。除老李外,其婆娘和儿媳妇也学会了这门技能。几个人干活,出货快,效率高。再加上二儿媳十分心灵手巧,会仿照别家的衣服款式,虽有些没法一模一样,但也差不离了。因此,开店一年半来,生意不错,在整条街份属前列。   最初知道前头门面要新开服装店。一家人谁也没当回事。毕竟那么多卖衣服的,不也没赢过他们家吗?也就二儿媳与崔媛妯娌间不对付,听说新铺子老板同崔媛的关系,借机在公婆面前挤兑了几句。   谁能想到,以南如此强势,开业当天一场活动,生意爆棚。便是活动结束,客人有所减少,也还是整条街的头一名。   就这么二十来天的功夫,李家明显感觉到自家生意少了大半,甚至看到好几个他们家的老客户高高兴兴进以南,又高高兴兴提着包装袋出来。   这么一天天下来,又近年关,生意最旺的时候。李家人的心情着实不太美好。   饭桌上,老李感叹说:“我去以南看过。他家的衣服是真的好。款式新奇,做工精细,按理这样的货,拿货价不低。他卖价虽然高。却对得起衣服的质量。”   婆娘看向二儿媳:“款式能仿吗?”   “妈,对不起。我才跟爸学了几年,能力有限。以南的衣服,很多款式有些复杂。不太好做。我倒是能试试,就是怕仿出来……”二儿媳抿了抿嘴,瞄了眼老李,“爸手艺比我们强,要不爸试试?”   老李摇头,“不成!他们家还有好多毛呢大衣,针织毛衣呢。不说款式,就是布料我们家就没有,更别说有些是工厂打板印花,我们做不来。”   婆娘皱眉,“听说以南是从鹏城进的货。我记得咱们店隔壁王老板也是从鹏城进的货。他家店子的衣服也就那样。有几件款式做工样样都出色的都是招牌了。我听王老板说过,别看鹏城的衣服好,大大小小做衣服的工厂也多。你得有眼光去选。但凡货好的,进货价都不便宜。他去年狠心大手笔买了几件大家伙,结果卖价太高,大半砸在自己手里。”   小儿媳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以南的货,顾老板是怎么弄来的。要是知道他的货源就好了。”   话音落,一家人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小儿媳嗫嚅着说:“我就是想着,顾老板生意那么好,他天天脸上堆着笑,可见没少赚。既然是赚的,那么进货价肯定不会特别高。而且王老板不是说鹏城的工厂多吗?指不定他没选对厂子?   “你们看以南的东西卖的多好?若是我们能进过来,肯定也不愁出手。这样一来,要时新精致衣服的有精致的,要便宜的,咱们还可以给她做便宜了。两边买卖都做了,不是更赚?”   这话有几分道理,全家人都有些动心。老李婆娘直勾勾看向崔媛,崔媛顿觉头皮发麻:“妈,怎……怎么了?”   二儿媳勾唇:“人家的货源是会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吗?大嫂,这里就你跟顾老板有亲!不然,你去问问?”   崔媛瞪了她一眼,“我跟我大嫂关系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是让我去给她低头?我不去!”   老李婆娘将筷子一摔,“不去也行,给我滚出去!你说老大娶你有什么用。你瞅瞅,都一样是跟着你爸学做衣服,老二家的跟老三家的都学会了,就你笨手笨脚。人人都为这个家出力,就你天天跟门神一样杵在店里,啥啥帮不上。”   崔媛很是委屈,“我有帮着招待客人卖衣服!”   老李婆娘呵了一声,“招待客人谁不会,非得要你?你要是有本事跟老二家的一样有一双好手,或者跟老三家的一样能拉拢她娘家兄嫂的同事都来光顾,我会说你?你有这本事吗?没本事也就算了。现在总算有件事情用得着你,也就动一动嘴皮子的事,你这都不愿意?”   一通训话下来,崔媛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项任务。 第18章   崔家。   崔媛抓着崔母的手,委屈得眼泪直掉:“妈!我知道我以前是说了顾南舒一些不好听的话。可顾南舒也从没忍气吞声啊。每次都骂回来了。哪回也没吃亏。而且我都低声下气跟她道歉了,她还想怎么样!”   崔媛气得浑身发抖。顾南舒!该死的顾南舒!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就她们的关系,顾南舒会把自家弟弟的货源告诉她?用脚指头想都不会。所以她才不想开这个口。奈何婆家逼得很,她能怎么办?   结果货源没拿到,反而是自己把脸送过去给顾南舒打,让顾南舒好一顿奚落。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让她更害怕的是,这些天,婆家二弟媳明里暗里把她抬得老高,她被一刺激,脱口就说肯定把货源拿到!现在全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要是无功而返,婆婆能饶过她?   崔媛打了个颤,拽紧了崔母。   “妈!这回你一定要帮帮我。你也知道我在李家的情况。我那两个妯娌都不是省油的灯。偏偏她们都有本事,哄得我婆婆心花怒放。我要是再把这事办砸了。我婆婆真会把我赶出家门的。”   崔母蹙眉:“你还给老李家生了两个大胖孙子呢,不至于!”   崔媛一顿,确实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但她在婆家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了。尤其她妈一门心思想让顾南舒生个金孙。顾南舒现在怀着孕,是个大宝贝。想让她妈帮忙,肯定得把事情往严重了说。   “怎么不至于。妈,你也知道我婆婆当年就没看上我,她看中的大儿媳妇另有其人。可我跟小李看对了眼。我婆婆才不得不让我进门。打从我们结婚开始,我婆婆就看我不顺眼,觉得是我勾了他儿子的魂,让他儿子不听她的话。   “这一两年,家里开裁缝店赚了些钱。她心气更高了,越发觉得我配不上她儿子。小李又升了职,总有些姑娘不要脸想贴上来。妈,你说我婆婆能不想着我走了,她儿子可以娶个更好的吗?”   崔母瞬间蹿起来,“她敢!她要真敢这么做,我就敢掀了她的铺子!”   “妈!气话就别说了。真到了那一步,你掀了她的铺子有什么用!妈,你要真为我好,想让我在婆家过得舒服点,就帮帮我。我就是问嫂子要个货源,又没说不让她弟弟干了。我们两家一起干,一起赚钱,这不是好事吗?妈,我求求你了。你是婆婆,你去问,顾南舒肯定会说的!她就是不看我的面子,还能不看你的面子?”   崔母虽更看重儿子,可女儿也是亲生的。这一声声妈叫得她心肝疼,张口答应:“好!妈帮你!”   ——   顾南舒仿佛早就知道崔母会来当说客,没等她开口,已经拉着她笑说:“妈,你试试这件衣服。我弟弟店子里的货,你看合不合适,不合适我们再换。”   崔母被她拉着穿好,顾南舒一拍手:“还挺合身。我就记得妈是穿这个尺寸的。妈,今年过年就穿这件吧。时髦,好看!”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还拿了人家的好处。崔母摸着新衣服,啧,一看就知道不便宜呢。东西既然已经到了她手里,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如此,想要说的话一时就不好出口了。   哪想到,顾南舒先开了头:“妈,我知道你进来要说什么。我弟信得过我,这货源我还真知道。只是……”   她支支吾吾看了崔母一眼,拉着她坐下,才接着说:“妈,你也知道我娘家是大方的。我跟弟弟妹妹感情好。有好处,他们从不会忘了我。我嫁进门五年,娘家没少送东西来。可大姐呢?每次送几个鸡蛋,还得拿半只鸡走。以前她婆家没开店,有姐夫在纺织厂的便利,偶尔咱们还能得点瑕疵布。自从开了店,瑕疵布也是大有用处的,这点好处也没了。”   见崔母面上不高兴,趁她发作前,顾南舒立马转了口:“妈,你别生气,我这可不是说大姐不好。就是吧。我总得顾着我们这个小家不是?我弟的货源好,可如果其他店铺有了一样的货源,咱们县就这么点人,买东西的就这么多,利益不就分薄了吗?”   崔母蹙眉:“就你大姐一家,分不了多少。而且他们只要衣服的货源,你弟弟不还卖着鞋子跟玩具吗?”   顾南舒心里骂着草泥马,面上却堆着笑:“就是妈说得这话呀!就再来一家,是还行。可要是再多,还有什么赚头?妈,你看我现在已经怀孕了,再过几个月咱们家就要添丁。你不想给你孙子一个更好的家境?”   崔母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有钱我们自己干嘛不赚给李家赚啊!李家只是亲家,赚得再多,我们能得什么好处?现在是我怀孕了不方便,你得照顾我也不得闲。等我生完孩子。咱们自己开个铺子,有我弟的货源,还有他帮衬,不好吗?”   崔母愣住,她还真没想过这点,狐疑地看着顾南舒:“咱们能开?”   “怎么不能开!别人能我们就能!”   “你弟愿意帮我们?”   “妈,我娘家对我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我开口,我弟没有不答应的。所以你想想,现在把货源告诉李家,我们以后怎么办?”   崔母一拍大腿,“成!不告诉李家!”   顾南舒眼珠一转,“那大姐那边……”   “你放心,我跟她说。”   顾南舒一叹,“我就怕大姐以为是我不肯告诉她,三天两头来我耳边叨叨。前天我又有点动了胎气。医生说我得多注意,多休息,多清净。”   “有我在呢,她不敢!没什么比我抱孙子更重要。你安心养你的胎!她要敢打扰你,我撕了她!”   顾南舒嘴角弯起来,“谢谢妈!”   待崔母出去,顾南舒脸上的笑容垮下来。呸!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抢弟弟的生意?做梦想屁出!   转念一想,又觉得弟弟是真聪明,不但生意做得好,还早想到了崔媛可能会来问她货源,帮她想好了对策。   只是,弟弟怕是真想着若他们有意,可以帮他们开铺子,但她不能这么干!   先这么对付过去吧。等孩子生了,忙着带孩子哪还有那个空闲?婆婆真要再提,那就再找借口!   另一头,崔媛没要到货源,还得了崔母一顿骂。心里愤愤不平。丫的!也不知道顾南舒给她妈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向着顾南舒不向着她!到底谁是亲生的!她就算是女儿,比不过儿子,难道连儿媳妇都比不过了?   想到婆家的情况,崔媛狠狠咬牙,不行!她得想个主意出来!就算得不到货源,难道还没其他办法了?只要以南做不下去,他们裁缝铺的客人不就回来了?   这般思忖着,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   年关,街上人流涌动,各大铺子生意最旺的时候,以南迎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老板,你做生意不实在啊!跟我们说是鹏城进的货,还说有些是港城来的。保证衣服质量。可你看看,我才穿了两天,就成这样了!”   一号找茬对象甩着手中的衣服,自腋下到腰部,开了一排缝。   “还有我的!当初说这皮鞋是出口卖给外国人的,鞋底还弄了英文标签呢。我也看不懂这些,信了你的话,花了六十多块钱。说什么能穿好些年,这才几天,鞋底就断了。”   二号找茬对象右手拿着皮鞋不停拍打柜台,气得面红耳赤。   “我的衣服没你皮鞋贵,也要十多块呢!你看这勾丝。亏我高高兴兴穿着新衣服去上班,结果让同事们看了笑话。他们还以为我没钱,买的别人坏了的次品货呢!”   三号找茬对象演技更高,眼泪都酝酿好了,满面委屈。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是正午街市最热闹的时候,没多久就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她们拿着破损的衣服鞋子叫嚷:“各位大哥大姐,你们评评理!有这么做生意的吗!老板铺子装修的这么好,也不是差钱的人,至于赚这种黑心钱吗?衣服鞋子质量不过关,装修得再好有什么用!”   “还搞什么红包拼手气活动!红包里有几个钱!值得我们花钱买这样的东西吗?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就是当天抽中五十块的那个。指不定是老板自家人,做给我们看的呢!”   “你们瞅瞅,瞅瞅,这衣服这鞋子!我就是买件几块钱的都没差成这样。老板还卖那么贵!这要是不退货,让我们的钱打水漂吗?”   “也别说什么指不定不是你店子里的。老板,你铺子里的东西,大多款式别人家可都没有。你们比比!来,大家都来看一下。就我这衣服,老板墙上还挂着做招牌呢!”   “还有我这鞋!左边鞋柜第一排第一个就是!你们看看,是不是一样?”   众人凑上前瞄来瞄去,“还真是啊!”   “这衣服怎么成这样了!”   “我也买了老板家的衣服,现在倒是还没发现问题。不会也这样吧?”   “我前几天还跟人宣传老板的店子呢。说难得在咱们元华县找到这么个装修气派,款式多样的店子。还让他们大家都去买。要是这种质量,那他们不得怨死我!”   眼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义愤填膺,放了寒假前来帮忙的顾南弦气得跳脚,冲上前就要跟人理论,却被顾南朔挡了下来。   顾南朔双目扫视四周,外围看热闹的人中,这条街的店铺老板来了七成,其中开服装店一个没少。有些人对上顾南朔的目光,即刻偏过头,装作看别处,可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实在过于明显,挡都挡不住。   顾南朔心知肚明,今天这一出是有人指使的。不出意外的话,幕后之人就在几个服装店老板之中,不是他,就是她。   他眼神微闪,对方的想法是好的。他的货出了问题,要么赔钱,要么抵死耍赖。不论选择哪一样都输了。   若是赔钱,那是自认货不好。有三个前车之鉴,之前买过东西的客户都会怀疑自己手头的货是不是也有问题,全都过来要求退货赔偿。他得大出血。   若是抵死耍赖,吃相太难看。有三个“证人证词”,还有她们手中的“证物”,货有问题几乎可以坐实了。不肯赔钱,更失了信誉,铺子再难经营下去。   顾南朔将目光收回来,看向三个“托”手中的衣服鞋子,眼眸闪动了一下,招手让顾南弦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可惜啊!想法是挺好,然而手段太蠢,只怕这位对头要失望了。 第19章   顾南朔走到众人面前,对一二三号说:“能把你们手头的衣服鞋子给我看看吗?”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   顾南朔轻笑:“三位大姐,你们看,这么多人在呢。我还能做手脚啊?你们说我的东西有问题,要赔偿,那总得让我看看具体是什么问题吧?”   这话没毛病。众人也觉得在理。   顾南朔又说:“你们放心。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要真如你们所说,我一定负责。你们多少钱买的,不管穿没穿,穿了多少天,我都一分不少退给你们。如何?”   这下,三人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将手中的衣服鞋子递过去。   顾南朔仔细查看了一番,心中有了底,眼睛眯了起来。   整条街自打他的店铺开业后,不知抢了别家多少生意。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对方怎会没有动作?可以说,顾南朔一直等着别人出手。此时他没有慌乱,反而松了口气。无他,情况比他想象地好太多。   顾南朔看破了真相,却没有急着说出来,而是装模作样拿着衣服鞋子又看了好一会儿。   果然,一号最先不耐烦了,“老板,你看完没有?就两件衣服,一双鞋子,用得着看这么久吗?不会是拖时间不想退钱吧?”   二号三号跟着附和:“就是!坏的地方这么明显,还要怎么看?老板,你就说句实话,这钱你是退还是不退!”   双方都明白。就三样东西,这点钱顾南朔并不是退不起。问题并不在于这点钱上。她们要做的就是一再相逼,让顾南朔骑虎难下,把事情闹大,把以南搞臭。   一号皱眉:“赶紧的!我还有事呢!可没时间陪你在这瞎折腾。老板,你自己说出口的话得算数。你要是想出尔反尔,不愿意退。我也拿你没办法!大不了这衣服我不要了,就当这钱是打牌输了。不过大家可记住了,往后这家店千万别进!谁进谁破财!谁进谁倒霉!”   这话说得更严重了。说完便默认顾南朔不肯退钱,直接要走。   顾南朔哪能让她走?   “大姐别急啊!我说了退自然会退。退之前,我有些话想说。我保证我店里货物的质量,但再好的质量也经不起剪子刀子对不对。再好的皮革也没有切不坏的。再好的布料也没有剪不断的。”   一二三号齐齐变了脸,“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故意弄坏了?”   “我们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东西,自己再给剪了?图什么?”   顾南朔将皮鞋递到人群面前绕了一圈,“大家请仔细看,这若是自然断裂的鞋底,断口有这么平整吗?”   “咦,是有点问题。我有双皮鞋,鞋底就是断了的。断口还真不是这样。这样的情况,看起来更像是拿刀切的。”   三号急了,“说什么呢!你皮鞋鞋底没断成这样,不代表没有皮鞋断成这样。怎么就成我拿刀切的了!六十多块钱的皮鞋,我钱多烧得慌吗?你这人怎么回事,不会跟老板是一伙的吧!”   最后一句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那位大哥不干了:“我就说句实话,怎么就成跟老板一伙的了。难道我们只能帮你说话,不帮你说话,就是老板一伙?行!我家就在附近,我这就回家拿皮鞋去。让大家好好比比断口!看正常断裂的该是什么样!”   顾南朔眯了眯眼:“那就有劳这位大哥了!M主席说得好,实践出真知。你既然愿意帮忙,那我也不吝啬这点钱。这样,我也拿双皮鞋出来,现场砍一刀。看这断口到底是自己裂的,还是砍的。”   一双皮鞋可不少钱呢!此话一出,不少人叫好。   三号面如猪肝。   没多久,大哥便将皮鞋拿了过来。顾南朔也果真如他所说,同街坊借了把刀,直接朝准备好的皮鞋鞋底砍去。这么两厢对比,一目了然。三号再说不出别的话,脸色更差了。   一号二号也好不到哪去,两人对视一眼。   一号最先出头:“她的皮鞋先不说,我们的衣服呢!总不会我们的衣服也是自己剪的吧?呦,我这还是开线,你要说是自己剪的,我是不是也没地儿说去?”   这确实难以定论。   “大姐你别急,咱们一个个来。这衣服是你穿在身上的衣服崩的吗?”   一号瞪眼:“这是当然。幸好当时是在家里,要是在外头,还不出了大糗。”   “大姐确定?”   “当然确定!”   “可是这件衣服是最小码,以大姐的身材……”顾南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这要硬套进去,崩了也不奇怪吧?”   一号大姐:……   众人:……   就这么个五大三粗的胖身材,穿这么小的衣服,不崩都没理。   一号眼神飘忽,暗自跺脚。衣服是弟媳妇的。要不是弟媳妇觉得这种招数太损,不愿意出面。她至于现在这么丢脸吗?又有点懊恼,怎么就话赶话觉得自身更有说服力,脱口就说是自己呢!早知道,直接说是弟媳妇啊!大不了找理由说弟媳妇有事,没法来,委托她不就行了?   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顾南朔又拿出了二号的衣服,“大家再帮忙看一看。瞧,这里有处勾线。大家觉得这么长一条的勾线是怎么造成的。是自然损坏的吗?”   “这旁边还有一段划痕呢。应该是什么钉子或者尖锐的东西弄的。”   顾南朔笑起来,“这就对了。衣服毕竟只是衣服,不是铜墙铁壁,我们衣服卖出去。你自己穿身上不小心,被钉子勾破了,来找我退钱,是不是没这个道理?”   有一号三号的事情在前。这二号的衣服也不用顾南朔再毁一件来对比了,大多人瞧见损坏处,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呦!原来都是故意的啊!”   “咳!自己花钱买的衣服,再弄坏了来问老板赔钱,图什么啊?真舍不得钱,当初别买啊!”   “就是!哪有这么损的!就算是买了再后悔,你跟老板好好说,没穿的话,商量着退也就算了。这穿也穿了,还故意弄坏。老板要真退了钱,拿回来的东西也不能用了。这不是白白被坑吗!”   ……   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三人面色难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们也确实这么做了,趁机就想从人群溜走,却没想到被顾南朔挡住了去路。   “三位大姐,在我这闹了一通就想跑?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三人一愣,警惕起来,“你想干嘛?”   “几位寻衅滋事,是扰乱社会治安。自己弄坏衣物说我的货不好,是污蔑。口口声声让我赔偿,是敲诈勒索。不知道三项罪名加起来,要怎么罚!”   三人面面相觑,又害怕又心虚,“你……你吓唬谁呢!”   “让让!让让!公安办事,都请让一下!”   寻声望去,人群散开,顾南弦带着几位公安大步走来。   “我们接到报案,有人闹事,就是你们三个了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三人大惊,一个个如丧考妣,“不,我不去!公安同志,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不误会的,先跟我们去局里再说。若真是误会,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不论三人如何耍赖,终究被公安拉走。   眼见三人被抓,看热闹的惊了,整条街的老板更惊了。   崔媛吓得浑身战栗。几个围在一起的老板莫名深吸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幸好不是他们出的手。以南的老板,是个狠人。就这么点事,居然报警!   王老板面带嫌弃:“今儿这出谁弄出来的?衣服鞋子弄那么明显,蠢不蠢呢!既然要出手,就不会做聪明点?现在好了,不但事没成,人还被抓了。就是不知道那三个人会不会把指使的供出来。”   袁老板低笑:“管他是谁,反正不是我。要真供出来,也跟我没关系。要我说人家生意好,凭的也是自己本事。争不过怪谁呢?总不能见谁生意好,就使阴招吧?”   张老板点头:“是这个理。这手段太阴了。”   杜老板眼中含刀:“两位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张老板,你是卖鞋的。以南虽然也卖鞋,却并不为主。鞋子品种款式不多。抢不了你几个生意。你当然不在意。袁老板,你是卖童装的。跟以南更没冲突。相反,你家店就在以南隔壁。以南的客流量多,反而带动了你的销量。你还占便宜呢。”   袁张二位相视一眼,知道杜老板平时骂以南的顾老板最多。有些人一旦认准了自己的理,就听不进别人劝了。因此闭上嘴没再辩解。   李家小儿媳感叹:“我们开的是服装店,不是饭店。如果是饭店,吃食出现问题是大事。服装店,在衣服鞋子上做手脚没吃食那么方便。今天后头出手的人,做事是有些粗糙。但也是没办法,就算做得精细,也难保不会被发现。顾老板可不是省油的灯。不好对付。”   二儿媳微微点头,心下思索,看来还是得从货源入手。她略一思量,有了些朦胧地想法。   唯有崔媛,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等众人散去,她恍恍惚惚走进自家裁缝铺。李家二儿媳拍了她一下,“大嫂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崔媛颤抖着声音问:“要是……要是那三个人供出幕后指使,那……那幕后指使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一块抓起来了!”   咚!崔媛双脚一软,摔在地上,脸色青白,如遭雷击! 第20章   以南。   顾南弦听完今日全部过程,满目怒气,连连跺脚,“都什么人嘛!居然把衣服弄坏了来讹我们!这群人怎么这么坏!”   小丫头气嘟嘟地,还挺可爱。顾南朔揉了把她的头,“好了!不是已经把她们抓起来了吗?不气了。真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们呢!”   “感谢他们?三哥,你没病吧?”   “说感谢也不对,应该说是庆幸吧。她们是故意来找麻烦的没错,但手段过于拙劣,很容易戳穿。你想想,有今天这么一出在前,如果以后再有人来说咱们家货有问题,大家是不是会先在心里打个问号,会不会又是对手来找以南的麻烦了?这就是先入为主。”   顾南弦一顿,细细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她又问:“那现在她们被公安抓走,会怎么样?真要坐牢吗?”   顾南朔轻笑着摇头:“不至于!多大点事,我那些说辞就是吓唬她们的。公安最多拘留几天外加口头教育,”   “哦!”顾南弦听完,神色有些复杂。一边觉得这惩罚过于轻飘飘,难解她心头之恨;一边又觉得对方虽然有错,但若真坐牢,后果似乎过重了。   “让她们吃个教训就行。我报警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对付她们。”   “那是为了什么?”   “一是为了找出幕后黑手,二是为了震慑。我强势报警,把姿态摆足了。别人就会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就算本来有什么谋划的,也要在心里掂量掂量,算一算被我反击的后果他是否承受得住。想打着即便事情没成也多大影响的,可以歇了。”   顾南弦一顿,恍然回神。对哦。之前三哥就说过,以南生意太好,树大招风,难免惹人眼红。想要出手的人,怕是不只一个。今天对付过去了,明天不定谁又出别的招。报警之举倒是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行了。快回去吧。”   顾南弦不走,“你不是说年关生意好,一个人忙不过来吗?有我在,还能帮帮你。要我说,你真没必要在门口贴什么招聘公告。放假期间,我可以帮手。你也说假期结束就转淡季了,生意会少很多,也就没那么忙了。招个人,还得付工钱。”   顾南朔讶异:“你什么时候变成守财奴了?”   “三哥,你别觉得现在赚钱了就不把钱当一回事。钱得花在该花的地方。我这不是觉得招人没必要吗?我知道你是怕耽误我学习。店子里也不是一直有人来。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写作业啊,不妨碍的。”   顾南朔哭笑不得:“那家里三个臭小子呢?没人看着,还不翻了天?”   顾南弦没话了。这确实是个问题。   “再说,我想招人,也不全是为了这一阵年关的忙碌。你也看到了,我这店子虽然有男鞋男装,但七成是女装,做的是女人生意。我一个大男人,总有些地方不是那么方便。而且,谁跟你说年后转淡季,我就空闲了。那会儿,我更忙。”   顾南弦不明白:“淡季还忙?”   “我有别的事呢!先不告诉你,做成了再说。你等着看吧!”   “神神秘秘的!”顾南弦噘嘴,倒是没有再问,却也没走,只说,“我等你招到人再走。”   两人说话间,有客人进门。兄妹俩忙起身接待,转头一看,竟是相熟的。   “宋嘉姐?”   宋嘉也有些懵,“要过年了,我想着给自己衬件新衣服,就来这边逛逛。这家店最夺人眼球,就进来了。没想到竟然是你们开的。”   她的目光扫过玩具柜,忍不住看了顾南朔一眼。彼此对视,又瞬间挪开。双方默契地心照不宣。   “宋嘉姐想买什么样的衣服?”   “嗯,便宜点的吧。我得多存点钱,以备明年读书高考。不能乱花。也就是最近忙了太久,又逢年节,想着犒劳犒劳自己。”   “行啊!你看中哪件,我让我哥给你最低价。”   顾南弦亲自招呼,顾南朔便退到一边,不去打扰。两个女孩叽叽喳喳说着衣饰搭配。最后宋嘉买了一件衣服一条裤子,价格都不贵,款式在全店也并不十分突出,可上身效果非常好,大冬天的,不觉得臃肿,反而更显双腿修长,身姿窈窕。   宋嘉没有多呆,买好衣服便走了。顾南弦继续写作业,顾南朔捧着本英文书看。有前世的经历,他是会英文的,日常读写说都没问题。但为了不让人起疑,他需要假装再学一遍。   掐算着时间,在顾南朔觉得被带去警局的三人差不多已经招认出幕后指使的时候,门外再次有了动静。   “你们不能抓我!不是我!不是我!”   这声音相当耳熟,顾南舒与顾南弦起身出门,便有公安上前说明案件情况。   “我们对那三个人进行了分别审问,她们都说是受了李氏裁缝铺崔媛的指使。如果只是她们个人的行为,为的也只是退货赔的那点钱财,事情不大。可若有人故意指使搞坏,性质又有些不同。我们会查清楚。”   顾南朔与顾南弦面面相觑。   崔媛?那不是二姐的大姑子吗?   ——   次日,顾南朔迎来的三波客人。   第一波是李家,先赔罪,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归是想让顾南朔高抬贵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二波是崔家,崔母张口闭口顾南舒,想用此来逼顾南朔妥协,顾南朔淡定自若,全当没听见。   第三波是崔宏志和顾南舒。   顾南舒脸上余怒未消,坐下后直言:“你别在意我。我是没办法被逼出来的。我什么都不会说,也什么都不想说。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崔宏志着急着戳了戳她,“你别这样!”   这一戳,让顾南舒脾气顺便炸了,“我不这样,要哪样啊!非得让我求我弟放了崔媛?现在知道是亲戚了?崔媛做这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咱们是亲戚呢?她干得出这种事,就别怕报应啊!就是真要坐牢,也是她活该!”   崔宏志连连讨饶:“南舒,她毕竟是我大姐。”   “她是你大姐,南朔还是我弟呢!”   崔宏志试图去拉顾南舒,被顾南舒甩开,“你别碰我!”   崔宏志手垂在半空,神色讪讪,尴尬地看向顾南朔:“南朔,我知道这事是我姐不对。我不应该开这个口。但是……”   “知道不应该,就别开!”顾南舒一顿抢白,抓着顾南朔的手说,“你别看我的面子。大不了崔家住不下去,我回娘家。你还能赶我出门?凭什么别人做错事,要你息事宁人,咽下这口气。”   眼见夫妻俩又要吵起来,顾南朔适时拉住崔宏志:“姐夫,不如你先出去,我跟二姐说会儿话。”   崔宏志很是犹豫,可眼下形势,他留下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只能一脸丧气地往外走。   屋内。   顾南朔正给顾南舒擦眼泪,“二姐,你打算跟姐夫离婚吗?”   顾南舒愣住。不必开口,从表情就可以看出,这个问题她从未考虑过。她与崔宏志感情不错,现今又怀着孩子。离婚是不可能的。   顾南朔深知这点,说:“这不就结了。你不打算离婚,就是能住娘家一时,还能住一辈子?姐夫能跟着你过来住一辈子?崔家他不要了?崔媛因为我坐牢,你公婆会怎么看你?你就是不在意公婆的想法,那姐夫呢?   “姐夫有句话说得对。那毕竟是他大姐。他心里就不会从此留根刺?日积月累下来,刺会不会越来越大?今天不发作,明天不发作,后天呢?你们还能做回以前那样恩爱的夫妻吗?”   顾南舒蹙眉:“那也不能因为我,就让你受委屈啊!”   顾南朔摇头:“我不委屈。”   他抬头看了眼门外的崔宏志,这么远的距离,只要不是高声对话,他是听不到的。   “姐,这事不大,崔媛本来就不会坐牢。”   顾南舒有点懵,“不会坐牢?”   “嗯!这种手段虽然阴损了点,但属于民间纠纷,又没造成重大损失,拘留教训就够了,顶多再加个赔偿。这还是指使人是别家的话。是崔媛又不一样。公安知道我们的关系,更觉得是亲戚纠纷,建议自行商议解决。”   这点在后世也不可避免。不论什么犯罪,一旦双方构成“亲属”关系,警方就会和稀泥。   “你不是故意骗我吧?”顾南舒满面怀疑,“要是不会坐牢,那崔家李家这么着急上火干嘛?”   顾南朔笑起来,“因为我啊!我昨天去公安局协助调查,特意请公安帮忙把态度摆得强硬点。我跟他们说,我开门做生意不容易,这种事如果就这么轻飘飘算了,难保以后不会有人效仿。所以想给崔媛一个教训。吓唬吓唬她,关两天再放。负责这件事的小队长是部队转业过来的。知道大哥也是军人,且是为国捐躯。看大哥的面子,就答应了。”   顾南舒有些唏嘘:“这样啊!”   “既然总要放的。为什么不让崔家觉得是我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顾南舒忽然灵光一闪,想通其中关节,“所以你打发了李家崔家,故意等着我上门,就是想让大家都以为这是我的功劳?”   顾南朔莞尔不语。   顾南舒感慨:“我是姐姐,该是我照顾你的。结果反倒是你事事为我着想。”   “都是姐弟,哪用得着算这么清楚!”   顾南舒仍觉郁闷:“可这样,也太便宜崔媛了。”   “谁说不坐牢,她就不会有惩罚?”顾南朔眨了眨眼睛,“大姐,你等着看吧。”   门外。   崔宏志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顾南朔扶着顾南舒出来。   “姐夫,你们的来意我明白了。明天我会去公安局撤案,此事再不追究。不过……”   他幽幽看了顾南舒一眼,“我为什么这么做,相信你明白。我只希望你能一直对我姐好。还有你爸妈!”   “我明白!我都明白!南朔,谢谢你!你放心!我会一直对你姐好的。我爸妈也会记得你跟你姐这份恩情的。”崔宏志喜出望外,本来还担心顾南舒太执拗不愿开口,没想到她就算表面生气,也还是把事办成了。   他牵过顾南舒的手,更觉愧疚,“南舒,谢谢你!往后,我都听你的!”   顾南舒娇嗔着瞪了他一眼,“合着我要是没说服我弟,你以后就不听我的了是吗?”   “哪能啊!听你的!全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看着二人打情骂俏远走,顾南朔嘴角上扬,他的目光扫过李氏裁缝铺。   即便没有坐牢,也已经进了拘留所。名声可不好听呢!有这么一个儿媳妇,李家会怎么想? 第21章   公安局。   顾南朔进来时,崔媛正瑟缩在墙角。   公安并未对她做什么,除问了些话外,不曾刑讯,不曾威吓,更不曾施加暴力。但拘留室的牢房阴暗潮湿,压抑逼仄。在这种环境下呆了两天,又有“坐牢”这把刀悬在头顶。崔媛的心理负担很重,脸色并不好,看到顾南朔便扑过来,被铁门挡住,却还是伸着手试图去抓。   “救我!顾南朔!你一定要救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我给你跪下,行吗?我不要坐牢!你去跟公安说,让他们把我放了。只要你肯放了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不能坐牢的!我坐牢了,我两个儿子怎么办?顾南朔,我求求你!你饶了这一次好不好!”   说着说着,竟是泪流满面,痛哭哀嚎。   “我可以放了你!”   崔媛惊喜交加,却听顾南朔又说:“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姐。”   崔媛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保证以后跟你姐好好相处。不!以后她就是我祖宗。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顾南朔转身同公安交谈了几句,铁门打开,崔媛被放出,看到等在公安局外的父母弟弟,瞬间扑过去,嚎啕大哭。   目送崔家人远走。顾南朔呆立原地,陷入沉思。   特意去见关押的崔媛,顾南朔并非是想欣赏对方的崩溃。他没有这种喜好。但他需要了解崔媛的抗压能力。结果显而易见。   就这么个心理承受能力,她要如何不动声色挺过数月时间,去谋划顾南舒的“难产而亡”?   再有,她连搞臭以南的手段都如此低劣,要设计这么大的事情,真的能天衣无缝,不被人察觉吗?   要知道,从书中回顾的时间线来看,顾南舒死在自己之前。就算崔家人包庇,察觉了却不声张。自己呢?   即便书里的自己没有觉醒另一世的记忆,也不会毫无作为。二姐没了,不论真实情况如何,自己都是要调查了解一番的。   因此,顾南朔更加确定了一点。顾南舒的死亡与崔媛无关。可除了她,还有谁?真是意外?这个年代医疗条件不够先进。女人生孩子本就凶险。或是胎位不正?或是其他?倒也不无可能。   顾南朔深吸了一口气,如今也只能督促姐姐多做产检,一旦发现异常状况,及时处理,等生产的时候,去大城市,找家好医院了。   ——   以南。   崔媛的事情告一段落,顾南朔的招工也有了结果。新员工名叫唐晓燕,十八岁,文化不高,却也读完了小学,能写会算。其性格活泼,虽然不懂销售技巧,也谈不上能说会道,却不怯场,敢于同客户沟通。审美在线,总能提出一二建议。尤其为人勤奋,做事麻利。   自有了她后,顾南朔松快了不少。他有更多时间做别的事,比如画图,比如看书。   “姓李的,你给我出来!别以为躲屋里不露面就没事了!我婆娘就是被你们怂恿才会去对付顾老板。当初你们可说好了事成之后给我们一人五十块钱!你们可没说这事犯法,会被抓!现在我婆娘白白被关了两天,你们不说赔偿,当初说好的五十块也一分没给。”   吵嚷声起,唐晓燕到底年轻,爱凑热闹,站门口伸着脖子看,时不时同顾南朔汇报。   “老板,那三个女人的男人又来了。”   这种事近几日时有发生,没什么稀奇。顾南朔毫无反应。   唐晓燕又说:“呀!还带着好多人呢!一二三……一共六七个!”   顾南朔笔尖动作一顿,看来,那些人闹了几天没结果,已经耗光耐心,今天是难以善了了。   李氏裁缝铺门口。   “刘哥,还跟他们废什么话!他们就是一群缩头乌龟!他们要是真心想解决问题,都三四天了,会没动静!我们直接闯进去。他们家不是做衣服吗?有布料有成衣,随便拿几件抵赔偿也行!”   此话一出,铺内立刻有人回话。   “你们不能闯进来!你们……你们敢闯进来,敢拿东西,我们就报警!我们问过了,这是犯法的!”   提议的人一顿,看向刘哥。   刘哥啧了一声,“我们不进去,就在这等着!他们在店里,我们跟到店门口。他们回家,我们跟去家门口。总归店铺门前跟他们家门前的街道都是公家的。谁都能走,谁都能站。这总不犯法吧?他们一天不给说法,我们跟一天。一月不给说法,我们跟一月!再不济,我可是知道他们家老大在纺织厂工作,还是个小干部呢!”   好几个大汉,将李氏裁缝铺团团围住,声势浩大。   其中一人说:“对!咱们听刘哥的!必须让他们给个说法。这事不能这么轻飘飘算了。现在我家那边邻居都知道我姐坐过牢。我家清清白白的名声全毁了。这都是他们家闹的!”   这年代,人们分不清坐牢与拘留,甚至许多人认为被公安抓走问话就等于犯了事。   李家隔门喊话:“你们家名声没了,我们家名声也不好听啊!”   “那是你们自找的!”   一句话把李家人堵了回去。   李婆娘瞪了崔媛一眼,“你们要说法是吧!这事都是崔媛干的。跟我们可没关系!我把她交给你们,随你们处置!”   说完,便想将崔媛推出去。崔媛自是不肯,死命扒着门框不放。   刘哥一群也不是这么好打发了,直接否决了她的提议。   “糊弄谁呢!谁不知道崔媛是你家儿媳妇!她为什么对付顾老板?不就是为了你们家店铺的生意嘛?现在出事了就说跟你们无关,我们可不上这当!”   “对!想推个替罪羊就完事,想得美!我告诉你们。用不着一个月。咱们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耗。最多再给你们两天。马上就过年了,谁耐烦过个年还不省心?要是两天后你们没给个大家满意的说法。我们就去找纺织厂领导谈谈!看他们要不要你们家这样心思恶毒,无视法律的职工!”   裁缝铺内,老李与婆娘慌了。   他们三个儿子,就大儿子最出息,可不能让外面的人使坏,把大儿子工作弄没了。李大更是深知这点,火气上来,直接抓住崔媛,啪啪两巴掌,又将她扔在地上。   “都是你这臭娘们惹得祸!哭!你还好意思哭!要不是你,我们家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吗?我现在每天在家要听邻居的闲话,在厂里还得被同事指指点点。”越说越气,李大没忍住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铺内,崔媛的哀嚎求饶声不绝于耳。   最后还是李婆娘怕出人命,拉住了儿子,“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打她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外头那些人。他们就算不去找你领导,光这么堵着,咱们家还怎么做生意,怎么过日子?”   李家二儿媳说:“这个好办。别看他们闹得凶,其实也就想弄点钱。”   李婆娘脸色一沉,“就他们那样子,指不定怎么狮子大开口,这钱你给啊?”   二儿媳瞥了眼崔媛,“这事是嫂子弄出来的,自然是嫂子给。”   李婆娘白她一眼,“她手里能有几个钱?”   “这可不一定。嫂子既然能用钱财收买别人为她办事,肯定是藏了私房钱的。就是不够,不还有崔家吗?”   李婆娘眼珠一转,“行!就这么办!让她自己解决!她要是解决不了,就别进我们李家的门了。咱们老李家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居然娶了这么个败家玩意儿!我儿子一表人才,还是个小干部,如今家里条件样样都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要我说,老大。当初想把她弄出来,是怕她真坐了牢,对大宝小宝不好。他们不能有个劳改犯妈。我听人说,爸妈犯过罪,儿女不能当军人,不能当干部。要不是为了两个孙子的前程,我管她坐不坐牢。现在她出来了,我们老李家又没欠她的。你们两个赶紧离婚!”   崔媛神色大骇,“不!我不离婚!妈,你别让他跟我离婚!我去找娘家,我去想办法,我一定把这事处理好。别离婚!”   ——   崔家。   看到崔媛鼻青脸肿,崔宏志怒火中烧,立马就想蹿出去找李家算账,却被崔媛抱住,“弟,你别去!”   “姐,你都被打成这样了,我能不去吗?”   “这事是我不对。那些人想去厂里找领导,想弄没你姐夫的工作,你姐夫也是心里有气才会下手重了点。”   崔宏志心惊,“这叫下手重了点?”   崔媛哭泣不止,“现在李家上上下下都在撺掇你姐夫跟我离婚。这档口你若再找过去给我出头,这婚就离定了。弟,我不能离婚。这事不怪你姐夫。真的。我还好。这些伤就是看上去厉害,其实不打紧的。”   “姐,你都痛成这样了,还说不打紧?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我哪有痛?不……”刚要说不痛就扯着伤口,崔媛只得尴尬改了口,“也就一点点痛。过两天就好了。”   见崔宏志满脸不信,只能强硬说:“总之,你不能去!”   崔宏志气结,“那你想怎么办?”   崔媛吸了吸鼻子:“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借我点钱,让我去把这事了了。只要那些人不再找麻烦,你姐夫气消了就没事了。”   “要多少?”   “我跟那些人谈过,他们说……说……一人一百,一共三百。”   “三百!”崔母蹭一下站起来,“他们怎么不去抢!”   崔媛哭着说:“妈,三百就三百吧。只要他们肯罢手,我们给钱就是了。妈,不能让他们再闹下去了,不然李家真会让我离婚的。妈!离婚的女人还有什么好活!”   崔母蹙眉:“三百块是不少,但李家又不是没有。他们怎么说?”   崔媛将头埋得更低了,支支吾吾好半天,崔母才听明白她的意思,李家一分不想出。这是想让他们崔家来出啊!   想得美!   “凭什么!你是为了他们家才干出这事的。怎么着,事情要是成了,他们白捡好处。事情没成,就让你一个人担后果?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   客厅闹闹哄哄,里屋,顾南舒半躺在床上,剥着瓜果,一口一口细细咀嚼。耳边听着外头的话,不时蹙眉。   现在,她总算知道弟弟所说的“不坐牢不代表没有惩罚”是什么意思了。   她与崔媛素来不对付,可如今崔媛落难,她却半点没觉得开心,反而觉得崔媛挺可怜的。虽说事是崔媛办的,是她有错在先,可李家的做法太让人心寒了。   但她不会愧疚,造成崔媛如此境地的人又不是她,更不是她弟。她愧疚什么?不是他们让那三人的家属去闹事,也不是他们让李家这么对崔媛,关他们什么事?   不愧疚,却忍不住叹息。顾南舒塞了瓣橘子进嘴里。在她看来,李家如此做派,李家老大还动了手,这婚离了也罢。偏崔媛不肯,还不让崔宏志去讨公道。这般退让,李家只会得寸进尺。   但她不会出面去说,这是崔媛自己的选择。她跟崔媛的关系摆在那,她本是好心,可在崔媛看来,定以为是落井下石。她何必去惹这一身骚?她也没这么大度。   橘子吃完,顾南舒将橘子皮扔了,把被子一扯,准备休息。   任客厅众人如何,只要不牵扯到自己身上来,她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至于崔家没钱会不会找上她?啧,崔媛才放出来没几天呢。崔家正是理亏的时候,怕是没这个脸开口。就是他们不要脸了,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因此惹怒顾南朔,再翻旧账。毕竟之前的事历历在目,崔家对公安局可害怕的很。此事余威未消,他们不敢。   若是崔家拿钱给崔媛损伤她的利益?如果钱不多,崔父崔母就能解决。她从没盯着公婆的钱财不放,认为这是自己的。他们爱怎么花怎么花!若让崔宏志出钱?呵!不用她出面,崔母就不会答应。   崔母其人,她了解得很!谁都没有她宝贝儿子和未出世的孙子重要。不损害儿子孙子的利益,女儿自然什么都好。一旦与儿子孙子的利益冲突,女儿算什么?   当年就是因为这点,家中父母才有顾虑,没直接答应这门婚事。她还记得当时父母说:他们家不尊重女孩,女儿尚且如此,儿媳妇岂不更甚?而且你们结婚后总会生孩子,若生出来的是个女儿呢?   可是四角俱全的人哪有那么好找?最后念在她与崔宏志的感情,见崔宏志对她样样都好,也肯放下脸面事事迁就,观察了两年才松了口。   想到此,顾南舒望向自己的肚子,神色怔忪。   至得如今,竟连她自己都不知,这门婚事是对还是错?   诚然,这些年崔宏志对她还算不错,只是……   罢了!顾南舒翻了个身,丢掉脑海中繁杂的思绪,逐渐进入梦乡。 第22章   两日后,大正街再没看到那些人的身影。顾南朔就知这事解决了。至于是怎么解决的,他之后从顾南舒嘴里得知了原委。   李家不肯掏钱,崔家也不愿意。但崔母给崔媛出了个主意。既然那些人可以去找纺织厂的领导,崔媛也可以。如果李家想把事情都推到她头上,还想让李大跟她离婚。她就去找领导。跟领导说这事是李家人谋划,她只是个出面的。   没人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大家只知道,事情若是成了,得好处的是李家。光凭这点,就很难让李家人全身而退。自然会有人信她的话。   崔媛走投无路,只能照办。如此一哭二闹三上吊,成功把李家唬住,再不敢提离婚两个字,也不得不出钱解决麻烦。不过没出三百,两边讨价还价砍掉了一半。   李家虽然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却对崔媛更看不顺眼了。崔媛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但这都是崔媛的事,与顾南朔无关。   二十八日,以南关店歇业。   顾南朔终于抽出时间领着一家人逛街办年货。第一站便是供销社,给顾明辉三兄弟一人买了个新书包。顾南弦得的是一只钢笔。   顾南弦捧着精致的笔盒面露犹豫,顾南朔猜出她的想法,说:“拿着吧。别说用不着。你现在那只还是我用剩的。女孩子家不能总是捡别人用过的东西。咱们又不是买不起新的。”   “可这支太贵了。要不,我们买支便宜的?就那支吧。我同学用的就是那个。也挺好用的,比这个便宜一块钱呢。”   顾南朔哭笑不得,直接将钢笔塞进她怀里,“让你拿着就拿着。”   转头又选了本大闹天宫的图画书给顾明轩,一盒十只的彩色水笔给顾明璟。顾明辉看得眼热,巴巴望着顾南朔。顾南朔却没了动作,淡淡说:“明轩这次期末考了第一,拿了三好学生。明璟得了两朵小红花。这是他们的奖励。你觉得你的成绩配要奖励吗?”   顾明辉耷拉着脑袋。他们班一共五十人。他考了第二十七。   顾南朔瞄他一眼,嘴角含笑:“咱们以后可以立个规矩。小测验不算。期中期末两次考试,只要考入班级前三的,都有奖励。如果考入年纪前三,可以额外再多一份。”   说完,顾南朔一顿,“轩轩还是年纪第一吧?我们轩轩真厉害!这样吧,我们再买个文具盒怎么样?”   顾明轩却是摇头:“三叔,我有文具盒,不用买了。”   “不要文具盒的话,那你想要什么?”   “都不要。三叔,真的不用。什么都不用。”   顾南朔怔了片刻,心里有些难受。不论是顾南弦,还是顾明轩,以前可都不会这么节俭。自从家中变故后,她们仿佛一夜长大了。之前是担心家中钱财不凑手,后来知道他能赚,也还是下意识能省则省,不愿给他多添负担。   他蹲下身来,摸着顾明轩的头:“这是你年纪第一的奖励,是你应得的。三叔以前考得好,你爸爸也会买给我。等以后你长大了,三叔有了孩子,你也买给他,好不好?”   顾明轩点头说好,想了想,指着一本习题册说:“那就买这个吧。”   顾南朔:……   谁家孩子奖励要习题册的啊!这是奖励呢,还是惩罚呢?   他的眼神有点微妙,“你确定要这个?要不,咱们买别的吧。你不是喜欢孙悟空吗?我们再买本图画书?”   顾明轩摇头,抱着手中的《大闹天宫》说:“我已经有一本,够了。就买习题册吧。”   顾南朔拿过习题册,“这是四年级的,你才三年级。”   “我知道。我看过哥哥以前的课本,想试着做一做。”   顾南朔:“……行吧!”   从供销社出来,几人又去了店铺街。这一站是去买衣服的。种花人的传统,过年总得有件新衣。顾南弦的衣服早就已经准备好,是自家店里的。顾南朔年前托陈老板进了几件男士皮衣,价格虽贵,但量少,不过五件。卖了四件,给自己留了一件。正好销完。如今便只剩下三个小的了。   他们去的是袁老板家,就在以南隔壁。他们家的衣服顾南朔看过,在这条街的童装店里,不论款式还是质量都是数一数二的。尤其价格实惠,袁老板做生意有自己的原则与底线。顾南朔和他打了几回交道,对他也算有几分了解。   半个小时后,兄弟仨选好了衣服。接下来,一家人又去买了猪肉草鱼,糖果春联等等。途中遇见了宋嘉。这回她摊子上多出了不少新玩意,纸风车,翻花灯笼,吹龙卷口哨,简易版万花筒等。   有了折纸动物纸杯在前,顾南朔一点也不惊讶了。只是偶尔会好奇,宋嘉上辈子莫不是个手工艺人?折纸艺术家?   最后,顾明辉要了个翻花灯笼,顾明轩拿了万花筒,顾明璟却喜欢吹龙卷,蹦蹦跶跶跳着往前走,时不时吹一下,口哨前头的彩纸一伸一缩,玩得不亦乐乎。   揣着大包小包赶回村,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又忙碌起来。   顾南弦带着三个小的擀面皮包饺子,顾南朔负责揉糯米肉丸。灶上还炖着老母鸡。   刘爱华前来串门,笑着说:“呦,你们都弄上了啊!我还担心你们不知道怎么弄,想着来帮忙呢。”   顾南朔回道:“刘婶费心了。我们家南弦聪明着呢。这两年哪回春节不是她操持。”   刘爱华一拍脑门,明白了。柳如玉走了已有两年,顾家男人虽然是难得会帮着做家务的,却不擅长。顾南舒已经出嫁,过年自是在婆家。林淑慧又完全指望不上,家里自然就只剩了顾南弦。   “南弦是个能干人,又勤快又有文化,往后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到手呢!”   刘爱华是真心称赞,甚至想着如果自己有个年岁差不多的儿子,未尝不能试一试。顾南朔却没打算让南弦早嫁,岔开话题说:“婶子端盘饺子回去吧。”   “我就是来看看,怎么好意思拿你们的东西。”   “婶子这话太外道了。这几个月我们也没少麻烦你。应该的。你们家不做饺子吧?正好尝尝我们的。”   杨柳村居于南方,大年夜的习俗里少有包饺子这项。只是顾长富当年的主家祖上是北方人,后来迁到南方,保留了不少那边的风俗。在主家长大的顾长富便也养成了习惯。   刘爱华没再推辞,“行!我拿回去给我家小孙子尝尝。你们忙吧。不打扰你们了。我回头还得去嘉嘉那边看看。她一个人过节,这得多冷清啊。我说让她跟我们一起,她偏不肯。哎!”   顾南朔一愣,转而便明白了宋嘉的心思。   宋嘉毕竟身上有“克亲”的名声,虽说刘婶不在意,可刘婶家里还有个婆婆呢。能把放杂物的土砖房清出来给她住已经是刘婶婆婆的底线了。真要去过节,婆媳俩可有得闹!   刘爱华口中感叹,心里也明白这点,没多说,转头离开。   屋内,顾明辉三人动了心思。顾明璟抱着顾南朔的大腿,“三叔,嘉嘉姐一个人过节好可怜的。让嘉嘉姐来我们家,跟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怎么南弦叫嘉嘉姐,你们也叫嘉嘉姐?”   “嘉嘉姐说了,各论各的。她不让我们叫姨。说她才二十岁,还年轻呢。叫她姨,显得她好像四十五了一样。哎呀,三叔,你答不答应嘛!嘉嘉姐厨艺可好了!”   顾南朔哭笑不得,朝他脑门戳了一指:“不行!别瞎闹。这话不许到外头说去。听见没有!”   顾明璟懵懵懂懂,顾南弦倒是明白了几分:“三哥是担心村里人说嘴?”   “咱们村的人不一定是存了什么坏心,但耐不住嘴碎。宋嘉一个大姑娘,跟我们家又没啥关系,有亲姨妈家不去,来我们家,还不编排出大故事来。”   说到这点,顾南朔又道:“我有个事,想同你们商量商量。年后,我想在县里租个房子,大家都搬过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一句话让一大三小都懵了。   “搬家?”   “搬去县里?”   顾南朔点头。这是他一直考虑的,尤其在顾明辉的事情发生后,这个想法就更坚定了。   村里流言蜚语太多,不利于孩子的成长。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搬去县城也不一定就没人说嘴了。但至少县城里的人不了解他们的根底,不会总是揪着林淑慧抛家弃子的事情不放,也不会总强调他为了养家丢掉铁饭碗。   有些背景,他们可以换个说法先放出去,多少可以免些麻烦。当然,也是有意拉开自家与女主顾乔的距离。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南弦最先发话:“明辉他们上学怎么办?”   “转去县城。我问过了,就算户籍不是县城的也可以办。”   感谢现在的学位制度还不严格,这方面操作起来比后世简单得多。只需稍微托点关系,送点礼就行。   “我倒是无所谓,都可以。只是……”顾南弦看向三个侄子。   顾明轩最先表态:“我听三叔的。”   顾明璟年纪小,没什么主见,跟着附和哥哥:“我也听三叔的。”   顾明辉看看左边,看看右边,问:“那我们还回来吗?”   “想什么呢!当然会回来。毕竟这是我们家老宅。你们爷爷奶奶跟爸爸还在后头山里呢。即便去了县城,偶尔也是要回来看看的。”   听到这么说,顾明辉没意见了。   一家人继续手中的活,忽然外头嘈杂起来,似乎是在吵架。   顾南弦惊讶了:“今天除夕,谁还闹事?”   嘱咐孩子们留在家里,兄妹俩出门查看。就见胡家婶子拿着把菜刀狂追顾四祥。   顾南朔一脑门问号,走到看热闹的婶子们跟前:“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还拿刀砍人呢!”   刘爱华指了指跟在胡家大婶后头试图将她拽回去的胡瑶花,“说是看到顾四祥跟自家女儿在一起,还动手动脚,你说胡嫂子能不拼命吗?还管它什么年节不年节。不过我看这情形,说不得胡瑶花是自愿的。不然她为啥不帮自己老妈,反而拉着不让砍顾四祥?你听,顾四祥口口声声说他们是两情相悦,要娶胡瑶花呢!”   顾南朔:???   合着他那天没看错,一闪而过的人影真是顾四祥和胡瑶花!   这是什么神展开?莫非书里从未出现姓名只有个代称的顾四婶就是胡瑶花??? 第23章   胡家。   胡母边哭边捶胡瑶花:“早知道我就让你姐姐姐夫给你找一个了。你非说让我等你几个月,骗我说想在娘家多过几天松快日子。谁成想你是打的这个主意。你说你看中谁不好,偏看中顾四祥。那边顾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顾长贵跟宋玉梅就不是什么好人。之前,他们还撺掇族里的长辈施压,想贪顾南望的抚恤金呢!这样的人家,你也敢嫁?”   胡瑶花却不赞同:“顾四祥跟他父母不一样!”   “谁管他一样不一样。我就问你,你嫁过去要不要跟他爸妈打交道?这样的公公婆婆你受得了吗?更别说他们没分家,几个兄弟住在一起,妯娌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你听妈的,这样的家庭咱不能嫁!”   胡瑶花顿感头痛,暗自懊悔怎么就让她妈看到了呢!   “妈,你先别哭。大过年的呢!”   胡母更气了,“你还知道大过年的!大过年的你不呆自己家,跑外面去跟顾四祥鬼混!”   又狠狠瞪了胡父一言,“你倒是说句话!装什么哑巴!这可是女儿一辈子的事!”   胡父没好气说:“你要是不想女儿嫁给顾四祥,今天闹这一出干嘛?就是瞧见了,不会压下来,转头让她跟顾四祥断了吗?你这一闹,现在村里谁不知道顾四祥跟女儿的事。就那些见风就是雨的人,指不定以为女儿已经和顾四祥怎么样了呢。这要是不嫁,村里会怎么说?”   胡母一怔,万分后悔,“我……我当时气狠了,这不是没想那么多吗?要不让瑶花去我娘家住一阵,等事情淡了再回来?”   胡父还没表态,胡瑶花不答应了:“我不去!妈,顾四祥说了,年后就来提亲。”   胡母再次气血上涌,“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你怎么就一门心思认定了顾四祥呢!早知道这样,何必跟顾南朔退婚。好歹这边人品是信得过的。再说南朔现在虽然不当老师了,却开了自己的店铺,听说生意不错,赚的比当老师多。他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也不怕养着三个侄子了。”   胡瑶花翻了个白眼。她是不知道梦里顾南朔有多少本事,但她知道,顾南朔活不了多久的。她绝不能嫁。   胡瑶花长叹了一口气,坐到胡母身边试图说服。   “妈,你别只看顾四祥他们家的糟心事,也想想好的。那边虽然没分家,但顾四祥是老幺,他爸妈四个儿子,最疼的就是他,连孙子都得靠边站,不得什么都偏着他?顾四祥长得不差,还有高中文凭,只要过了高考就是大学生。”   胡母扫了她一眼,鼻子冷哼:“还大学生呢!村里谁不知道他都考三回了。要能考中早就中了。”   胡瑶花一噎,这是事实没错。但那不是时机不到吗!   “他成绩不差,前几次是考前太紧张了失误。这一届,他一定能考上。”   梦里,顾四祥就是这届考上的。考得还是本科。毕业后分配回来,进入政府做了干部。   胡母依旧冷嗤:“那就等他考上了再说!”   胡瑶花噎得半死。如果不在顾四祥几番失利的最低谷嫁过去,等顾四祥考上大学一飞冲天,还有她的机会吗?   “妈,你别不信。你就算不看这些,那还有个顾乔呢!顾乔的好运气村里可是都知道的。”   胡母怔了会儿,“那也是人家顾乔,跟顾四祥有什么关系。别以为是叔侄就能占多少便宜,你没看顾大财腿都断了吗?”   那是顾大财蠢,老跟大房过不去!顾四祥对顾乔这个侄女可好着呢!顾长贵一脉,除了顾大财,谁没沾顾乔的光?几年后,顾乔去京都上大学,傍上高干子弟。顾家更是满门风光。   若非有这层关系,顾四祥能在政府如鱼得水?就是不怎么聪明的顾三吉都开店当老板赚得盆满钵满。   胡瑶花暗自握拳。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搭上这艘巨轮!   为此,她说尽了好话,想把胡母的思想掰过来。只要搞定了胡母,胡父自然是拗不过她们的。奈何胡母意志十分坚定,任她口若悬河,把顾四祥夸出一朵花来,依旧岿然不动。   胡瑶花顿时委屈起来,哭着说:“妈,反正我就是喜欢顾四祥。我就要嫁给他!”   一掀帘子进了屋。   徒留下胡父胡母面面相觑。   胡母问:“现在怎么办?”   胡父无奈:“我哪知道?瑶花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嫁,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胡母:……就很扎心!   ——   顾家。   顾南朔惊讶地发现,“预言小说”再次发生变化。所有关于顾四祥与“顾四婶”,甚至包括其几个孩子的剧情全部陷入了文字与乱码之间的拉锯。   顾南朔很诧异,什么情况?   思维转动,顾南朔想到了两种可能。其一书中的“顾四婶”不是胡瑶花,因为蝴蝶效应,胡瑶花取代了这个位子。其二书中的“顾四婶”是胡瑶花,但因为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这门婚事存在无法进行的可能性。   至于到底是一还是二,无需多想,静待结果就行。   顾南朔合上书,出门与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守岁。   初一,村里各家开始串门拜年。在这样的喜庆日子里,便是往日里最爱八卦的婶子也没有提胡瑶花与顾四祥的事。   初二,各家媳妇回娘家。崔宏志陪着顾南舒回来,吃过午饭,下午又走了。   初三,按理是舅家。按照杨柳村这边的风俗,亲戚间的互串要持续好几天。这期间家家户户不是你来,就是我往。   顾家母亲这边没别的亲戚,父亲这边有等于没有,也就闲了下来。想着马上要搬家,趁有时间,顾南朔便发动妹妹侄子一起整理东西。县里离得不远,倒不必什么都带走,很多东西也带不走,干脆只带应季和常用的,其他有需要时再回来拿。   收拾衣柜的时候,顾南朔无意间翻出了一个木盒子。盒子里用红绒布包着一根磨损了的红绳,红绳中间坠了颗黑色的珠子。   顾南朔觉得眼熟,脑子转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小时候母亲柳如玉总带在手腕上的吗?这条手串本是有两颗珠子的,一黑一白。有回干活时不小心剐蹭到,白珠丢失,只剩了黑珠。柳如玉怕再把黑珠弄没了,从此收起来,再没有戴。   顾南朔看着手串,心下疑惑。   红绳是很普通的红绳,花不了几分钱。珠子看上去也非常劣质。放后世路边摊,不说一毛,最贵五毛不能再多。要是去某乌批发,五块钱指不定能买一大袋子。   可就是这么一条手串,柳如玉却宝贝得很。   记忆中红绳破损,白珠丢失的时候,柳如玉找了大半天。没找到还难过了好久。   顾南朔左看右看,没看出手串有什么特别,猜测手串背后或许有什么故事。这才导致它虽然不值钱,却意义非凡。   顾南朔将手串放回盒子里,继续整理。   初五,以南恢复营业。年后的生意冷淡,顾南朔便将店铺交托给唐晓燕,自己看房去了。自打有搬家的想法,顾南朔便在留意这方面,因此房子并不难找。初七就定了下来。地址在老街区,不论是距店铺,还是元华高中,亦或者中心小学,都在十五分钟路程范围内。   进门厅堂,后面连着两间卧房,旁边有个楼梯,通向小阁楼。最后头是灶房。灶房另开一后门,直通街道。   顾南朔寻思着,小阁楼可以给顾南弦。下面两个卧房,他占一个,三侄子占一个,倒是够用了。条件虽有些简陋,短期内凑合凑合不成问题。往后总要换的。   跟房东谈好价钱拿了钥匙,顾南朔转头就交给了顾南弦,让她花几天时间做打扫,而自己则再次前往鹏城。   陈老板特意办了接风宴,他看上去比之前更胖了,脸也更圆了,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怎么过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   “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哪用得着接啊!瞧陈老板红光满面的,这阵子生意不错?”   陈老板笑得眼睛都眯了,“多亏你!当初城东市场活动直接把我们辉煌鞋厂优质皮鞋的声誉打出去了。你不知道,后来好几个老板跟我定这款皮鞋。姓廖的绝对想不到,他做的局没弄死我,反而成就了我。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恐怕肠子都悔青了。”   不用问,姓廖的就是当初做局的死对头。   见顾南朔一点都不惊讶,陈老板心知,果然,他早就算到了。像对方这么有本事的人物,若不是走一步看三步,一早就打着这个主意,何必特意改用辉煌鞋厂的招牌,还再三嘱咐他准备好名片呢?   陈老板端起酒杯:“大恩不言谢!顾老弟,往后你就是我再生父母。说实话,你这本事,我恨不得把你栓在我厂子里。可惜我知道你是要干大事的人。这回来是进货吗?”   “进货的事不急,我有别的事,顺道来看看你。”   顾南朔说的是句实在话。这回见面纯属联络感情。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论亲情友情爱情,都是需要经营的。你得去维系才能长远。   陈老板是个热情的,一听他这么说,立马问:“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吗?”   顾南朔笑着摇头:“暂时不用麻烦陈老板。如果没意外的话,事情用不了两天就能顺利办完。陈老板放心,要是真遇上问题,我会开口,绝不跟你客气。”   “那可说定了。”陈老板摆手,“既然这样,就不要生分了。别再一口一个陈老板。我叫陈俊辉,你要是看得起我,叫我一声辉哥吧。我也叫你小南,怎么样?”   顾南朔:“……辉哥,你还是叫我小顾,或者南朔吧。”   陈老板愣了半秒,哈哈笑起来:“行!小南这名儿是有点像女孩子。”   顾南朔:……   看破不说破,能别说出来吗?   酒后散席,顾南朔回宾馆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来到了风华家具公司的门口。风华家具是目前鹏城排的上号的企业,自是辉煌鞋厂那种小作坊不能比的。门口两大保安,直接将顾南朔挡了下来。   “你们好,我想见你们孙老板。”   这种大公司的老板,怎么可能是谁想见就能见。保安没放人过去,却也没为难,礼貌询问:“请问你是哪位?跟我们老板有约好吗?”   “我叫顾南朔,没有约好。”   保安满脸问号,顾南朔这名没听过,不是他们公司任何一家合作方。二人对视一眼,“你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忙转达。”   顾南朔轻笑:“那就请告诉你们老板,三个月前,我给他送过一份资料。不知道这份资料的价值,他满不满意。”   保安更疑惑了,什么资料,什么价值,怎么还带打哑谜的。   顾南朔又道:“我住在新华宾馆302号房。”   撂下这一句,转身走了。徒留两个保安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第24章   风华公司。   顾南朔是被专车接送过来的。秘书还特意泡了君山毛尖。每一样都是贵宾待遇。可偏偏是个生面孔,这让公司员工十分好奇。   “这人长得真好看,还特别温和有礼貌。我刚才送水果进去,他居然跟我说谢谢!”   “诶,你说他才多大,这么小就是公司老总!年轻有为啊!”   “你怎么知道是公司老总?”   “不是老总,咱们孙总能这么重视?肯定是我们公司新的合作方吧?”   “也不一定。可能是哪家公司老总的儿子呢?”   “那也厉害,会投胎啊!”   ……   外头议论纷纷。办公室内。顾南朔一无所知,他正与孙启义就如今市面上家具的风格类型,未来发展方向,以及需要的革新创意侃侃而谈。   孙启义面上淡定,内心却不免震惊。对方思维活跃,见解独到。不论他抛出什么问题,都能接住,并给出合适的建议。不但如此,为人也很老练,每每谈到关键处,便话锋回转,戛然而止,听得人意犹未尽,心痒难耐。   孙启义看了眼手里的资料,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可真不像是个前几天才满二十二岁的年轻人。   一番交谈到达尾声。顾南朔及时收音,将话题停留在最引人入胜之处,把吊人胃口这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孙启义眉毛轻轻跳动了一下,心知,遇上对手了。   他手指敲了敲手边的设计稿,“你怎么确定我会使用?”   顾南朔敛眉低笑。三个月前,他第一次来鹏城的时候便到访过风华家具公司。很不幸,被保安拦下,连孙启义的面都没见到。   不过顾南朔并未觉得意外。毕竟辉煌鞋厂规模小,陈俊辉又在危难之际,愿意见他,那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风华不论从公司规模,格局以及当时境况来说,都与辉煌截然不同。这种时候,要想达到目的,必须先证明自己的价值。   于是,顾南朔放弃计划A,实施了计划B。他将两张设计稿和创意阐述以及市场预判分析一式两份塞进大信封,一份通过邮局寄给孙启义,一份交给风华公司前台,让其转交。做的是双保险。为的就是确保东西一定能到孙启义手里。   至于孙启义看过后,会不会用。顾南朔并不是很担心。   他说:“我相信孙总的眼光。”   谈判话术是要讲究适可而止的。到得这里,顾南朔觉得差不多了,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四份设计稿,从桌面推到孙启义跟前。   “孙总可以看看。这是我新画的。左边两张跟上次给的稿件创意思路一样,在保证家具美观及实用性的前提下,通过折叠等方法做的节省空间设计。材料上可以尽量选质量还行但价格低廉的,控制成本,走平价路线。现在很多家庭人多口,家里空间有限,这类家具面向的就是这部分人群。”   当然,后世这种设计很多,大部分被嘲是“穷人买不起,富人不需要”。但不可否认,还是有一些不错的产品的。   顾南朔又点了点右边两张设计稿,“这两张不考虑空间,只考虑美观、格调、创意与艺术性。材料上也能有更好的选择,尽可能打造大气上档次的产品。面向经济条件优越的人群,走高端路线。”   孙启义认真看过几张设计稿,沉声道:“我们公司是一直在招设计人才的。你既然没走正常路径应聘,恐怕并不想担任一个小小的设计师。那么你想怎么合作,说说你的条件吧。”   “孙总爽快,我也不兜弯子。我这些设计稿全部明码标价,平价类一千一份,高端类两千一份。”   孙总蹙眉,“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   狮子大开口?真正的狮子大开口可不是买断,而是分成。但顾南朔没有提。一来孙启义不会答应。二来分成不是一两天的事,回报时间过长,他与风华公司的牵扯会更深更大,难免受孙启义辖制。看似分成利益多,但孙启义可做手脚的地方也更多。   要真斗起来,还是无名之辈的他,怕是斗不过已成企业新星的孙启义。不如买断,拿钱交货,更为妥当。   “是不是狮子大开口,孙总心里明白。孙总应该很清楚前两份设计产品的销量。孙总觉得跟你所得的利润相比,一千块真的是狮子大开口吗?”   顾南朔抿了口茶,接着说,“鹏城与港城相邻,我了解过贵公司这两年的发展路线。想必孙总也不是只把目光放在内陆,而直接放弃港城这片大市场的人。港陆合作,赚得可不只是表面的利润,还有汇率差额。   “比如现在国家规定,一元人民币换三点七元港币。但实际在市场上,一元人民币能换到四点二元港币。除此之外,港城还有不少人用的是美元英镑。   “孙总这半年来,倒卖木材皮革去港城,一直与港城各大公司联系,寻求合作,难道不就是看到了这层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只卖这些原材料,而不卖成品家具呢?   “让我猜一猜。因为港城物资丰富,家具品种多样,风格各异。人家见识过更好的产品,看不上我们的货,你有尝试过,但情况不太乐观,对吗?   “孙总难道就不想真真正正地打开港城市场,把风华的家具卖给那些大老板,大富豪,甚至是外国人?”   孙启义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你的设计能帮我打开港城的市场?”   “准确地说,是我相信我的设计,加上孙总的手段,能够办到!”   这话顾南朔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他从没有小看这个年代人们的设计跟创意。诚然,此时港城或许已经有不少好作品。但不代表别的作品就没有一争之力。毕竟他拥有超越这个时代四十年的知识储备,了解日后的潮流风向。   后世有不少为人津津乐道的设计,也有许多被同行认可的得奖作品。并且欧美风,轻奢风,现代风,北欧风,工艺风等等,风格各异,作品繁多,总有一款能打动港城人们的心!   孙启义坐直了身体,他严肃看着顾南朔,眼珠转动,“年轻人果然狂妄!但我喜欢你的狂妄!你这番话却是让我很心动。你的作品我也看了,坦白说,很棒。我非常愿意看到它们成为我公司的产品。但是……”   孙启义话锋一转:“你的设计稿我已经看过了,虽然是粗稿,但只要抓住了创意核心,其他细节我们公司的设计师自然会完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白花这笔钱去买?”   □□的剽窃言论。但双方都知道,这招操作的好,是可行的。尤其顾南朔无权无势,无名小卒一个。   顾南朔半点不慌:“因为我的价值不在这。”   他点了点设计稿,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只要有它在,像这样的设计稿,我还能画出许多张。如果孙总只看得到眼前这几张设计稿的价值,那么算我找错了人。鹏城并不只有风华一家家具公司。我想,会有人看得到我的价值。”   最后一句弦外之音不言而喻。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锋利。数秒后,孙启义将目光收回,“你还有别的设计?”   “现在没有。但以后会有。如果孙总同意我的条件,我们可以签订为期两年的合同。两年内,我每个季度会给你提供不少于三件的设计。”   孙启义一顿,“两年?两年后呢?”   顾南朔一笑,“再说吧。如果那时我还没有江郎才尽,而孙总也还没有找到能够替代我的人的话。”   当然这是场面话,真实情况是,顾南朔只想短期捞钱,并不打算在这行干一辈子。不过这话说出来,孙总不一定信,也没必要说。总归还有两年,且顾南朔的态度不强硬,透露出可以再续的意思。孙启义便没有再做逼迫。   双方谈判结束,孙启义动作很快,当天就让财务去银行转了六千块给顾南朔。   又一笔巨款到账。顾南朔从风华公司走出来,长舒了口气,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感谢上辈子!   上辈子,他本心并不喜欢设计,却因为某些可笑又可怜的原因选了设计专业。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大学四年,他一直在亲爸的公司兼职帮忙。   公司的重头业务便是给有钱无闲或者不愿意受累不想揽琐碎事情的人提供服务。一对一为其设计新房室内风格,然后付诸装修。装修好后,帮助采买家具,摆设,壁画等。   可以说,客人只需要跟负责人对接,提出自己的喜好。公司会帮你把一切安排好,你只需要等着拎包入住就行。   当然,后来他看清了一些人一些事,没再去公司,毕业后自己创业也与此无关,设计这块他几乎再没碰过。却没想到,时隔多年,换了个年代,他又捡了起来。   呵!顾南朔一声轻笑,摇了摇头,弯腰上车,依旧是让风华的专车送回宾馆。   年前,他同顾南弦说,店铺生意转淡,他有别的事要忙。此为其一。其二想来等他回去,也该差不多是时候了。 第25章   农历正月初十,也是公历二月二十二。顾南朔回到元华县,看着天色还早,没急着回村,先去了趟店铺。彼时,李氏裁缝铺正进进出出搬东西。他顿了会儿,倒是没想到动作最快的居然是李氏。又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转身就走,没多理会。倒是隔壁袁老板拉住他,主动闲聊起来:“去年因为针对你那事,大家都知道是李氏干得,他们家名声臭了,生意不好做,没几个客人愿意进去。这不,他们就想着趁现在淡季重新装修一下,一来换个招牌混淆视听,二来也是想学你的路子。喽,找的也是荣达,给你装修的那家。”   又小声凑到顾南朔耳边低语,“我去听了两耳朵,就他们跟荣达提的那要求,明显是要比照着你的来。”   顾南朔无意于这种八卦,淡淡嗯了一声,再没别的话。   见他这态度,袁老板有些诧异:“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抄你的路子啊!我可是知道你那装修设计是自己弄的。他们这不是白捡你的便宜吗?”   “没事。他们想用就用吧!”   顾南朔轻笑。有些东西不是想抄就抄得来的。他不但不生气,还挺高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次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顾南朔带着妹妹侄子乔迁新居。即便这“新居”并不新,且是租的。大伙儿还是很高兴,最小的顾明璟更是兴奋地跑来跑去。   因姐夫要上班,只有顾南舒过来表示庆贺,没有外人在,自家随便吃了顿简单的乔迁宴。   正月十三,按照计划,顾南朔带领三个侄子前去中心小学办理转学手续。即便早就打过招呼,托了关系,正常流程还是要走的。顾明璟读的是育红班,倒没那么多规矩。但顾明辉与顾明轩都需要参加测试。   顾明轩拉了拉顾南朔的衣角,“三叔!”   “别担心,就是例行考一考。不要有心理负担,不管考得怎么样都没关系。”   顾明轩摇头:“我不是担心考试。我……我想……三叔,我能不能参加四年级的考试?”   “你想跳级?”   “嗯!大哥四年级的课本我都看过了。习题册也都做了。我觉得我可以。”   顾南朔看着他,想问什么,终究没问,半晌后摸了摸他的头,“好!”   这跟原先说好的不一样,负责转学监考的老师微微蹙眉:“行!我去换四年级的试卷。不过得先说好。按我们学校的规矩,跳级的话,语文数学都得八十五分以上才行。”   “明白。”   小学的考试用时不长。顾南朔在门外等了不到两个小时便结束了。老师当场阅卷。顾明辉成绩不算好,语文七十,数学七十五。普普通通。但至少都及格了,也算安慰。顾明轩却是一大惊喜。语文九十,数学九十九。跳级之事完美解决。   对于这个成绩,阅卷老师又欣喜又惊讶。顾南朔却并不觉得多意外。顾明轩以往成绩就不错,家中变故后更加努力了。尤其寒假这段时间,书本没一天落下。   回到家,顾南朔将顾明轩叫过来,“怎么忽然想要跳级?”   “我已经学到四年级了,就想跳了。”   “轩轩,你还小。咱们按部就班,一级一级读上去也挺好的。你跟叔叔说实话,为什么要跳级?你不说实话,叔叔乱猜只会更担心。”   听他这么说,顾明轩低着头,犹豫再三,小声说:“跳级可以少读一年,少花一年学费。”   顾南朔万万没料到是这个原因,瞬间愣住,哭笑不得,“你一年学费才几块钱,哪里就差这点!叔叔很能赚钱,叔叔店铺的生意很好,你是知道的。”   顾明轩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想早点读大学,就可以早点长大。长大后可以帮叔叔,叔叔就不用这么累了。”   顾南朔感觉自己心脏被重重捶了一下,他将顾明轩搂过来,花了两个小时,细细解释,才终于让顾明轩明白他如今的种种决定是因为自己想做,而不是因为他们。他的忙碌也给自己带来了充实与满足,并不觉得累。   好在顾明轩聪慧,小小年纪,倒也听懂了。可他却说:“我还是想跳级。”   顾南朔看向他。他接着道:“我发现多读书多学习也挺有意思的。就算不为了省钱,也不为了别的,省一年时间也挺好。我知道叔叔担心什么。你等我一下。”   顾明轩小跑进入自己卧房,一分钟后拿了几张纸出来递给顾南朔,纸上井然有序地记录着自己的学习安排。   不得不说,顾南朔很吃惊!   “每天二十四个小时。我会保证至少九个小时的睡眠。学校上课的时间是从早上八点半到三点。小学的学习任务不重。除必要的课程外,至少有一到两节自习是可以任由自己安排的。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我消化学堂上的所有知识,预习复习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回家后,我只需要再花费两到三个小时学习其他就可以。这样在刨除日常吃喝拉撒等时间加起来最多两个半小时。还剩五六个小时空闲,我可以随意玩耍。所以,叔叔,你不用担心我的。”   顾南朔:……   更吃惊了!现在八岁小朋友的时间管理概念都这么强的吗?   顾南朔一时竟不知道还该不该劝。他劝说是怕顾明轩一味学习,压力太大,把自己弄得太累。他还小,拔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而且家里是否出个天才学霸不重要。他只在乎自家侄子是否快乐,身心是否健康。   但如今……   顾南朔看着手中的作息表。顾明轩安排有序,劳逸结合且面面俱到。或许最初埋头学习是有那么点想早点长大的因素,可他看得出来,在他解释过后,顾明轩已经接受了他的说辞,这方面的执着不大。他的样子更像是已经从中找到了自己的快乐。   那么还需要劝吗?   似乎没必要吧?   “行吧!那你记得多注意休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小姑姑。”揉了把顾明轩的头发,顾南朔将作息表还给他,放了他出去。   假期即将结束,开学在即,以南也要准备上新品了。   顾南朔在鹏城的时候,同陈老板去相熟的服装厂选了一批货,不过没跟着他回来。带货跑长途,真的太受罪。顾南朔把订单交给了运输队,他只需要去运输队接货就行,更为便利。   运输队的车在他回到元华后才出发,今天刚到。顾南朔叫了辆三轮把货从运输队拉到店铺,拿出本子一一核对入库。唐晓燕过来帮手,往本子上瞄了两眼:“老板现在就进春装了?如今天气还冷着呢!”   “冷不了多久了。早点准备,可以早点上新。”   “这回的货不少,咱们店里还有去年的冬装。就后头隔出来那么点地方的库房,放不下啊!”   “没关系。我有办法!”   顾南朔一笑,转身取出块牌子放到门口,上书:清仓大甩卖,本店冬装买一送一!   八十年代,是还没有经历过商家五花八门手段熏陶的年代,是还没有见识过但凡节日必搞促销,没有节日创造节日也要搞促销的年代。   顾南朔此招一出,众人皆惊!买一送一,那是什么概念?半价?这不是白占便宜吗?   不到半天,消息火速疯传,本来萧条的门店再次人头攒动,阵仗比年前旺季还大。   “老板,真的买一送一吗?”   “当然,本店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那这买一送一怎么送?送的同款吗?”   “你要是想要同款就送同款。你要是不想买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可以另选一件。不过这样的话,送的就是便宜的那件。”   “真的!太好了!”   许多过年前看中了,又舍不得买的人瞬间心动,没有比现在更便宜的时候了!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有人欢喜,也有人愤怒。   “老板,你做生意不厚道!我这衣服去年买的时候可是花了二十几块。你现在买一送一,等于直接降一半。那我去年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大姐,话不能这么说!你瞧瞧,你这衣服款式,我店里还有吗?你眼光多好啊。选的是最好卖的爆款。年前就卖完了。”   “那我的呢!我这衣服你还卖着呢!”   “大姐穿什么码?如今店里的冬装码子不全。适合你的码数不一定有。你要是等到现在清仓甩卖,可就不一定买得到自己中意的了。即便买得到,提早买了,你也不亏啊!”   “怎么不亏!”   “大姐,你想想,你新衣服都穿多久了?你买的早,那会儿整个元华县还没几个人有呢!你是不是独一份,引领潮流?再说,穿着新衣服去亲戚朋友家拜年,是不是特有面子?你要是等到现在,哪还有这份待遇,是不是?而且如今都入春了,天气眼见要转暖,这衣服还能穿多久?就算下个冬天能穿,可到那时,这种款式已经过时,又出新鲜的了!你说是吧?”   这话让买贵了的多少有点欣慰。至于正排队等着买一送一的。既然贪这份便宜,也不太在意这个了。   顾南朔又说:“现在我们店还推出会员服务。来,这是会员卡。每个购买我店商品的都能拿一张。你们看,这卡片后面有十个空格。是用来积分的。满五块钱,我们就会给你在空格里盖个印花,也就是一分。   “凑满十个积分,就可以从普通会员升级白银会员。享受全店所有商品正价九折的优惠,白银会员,十块钱一个积分。凑满十个几分升级黄金会员。黄金会员享受八折优惠。大家也别担心积不够分。你要是自己买不了这么多,可以跟别人合买,一起积分,共用一张会员卡。”   去年买过东西的更不高兴了,“老板,你这会员服务怎么去年不搞,我们去年买衣服花的钱是不是就不算积分了?”   “几位大姐见谅,这不是去年没来得及嘛!这样,为了弥补你们的损失。我给你们一人一张白银会员卡怎么样?”   “直接白银啊?”大姐们面露喜色。   “对!不管你们去年买衣服花了多少钱,直接升级白银。”   “老板够意思!行!给我一张!”   顾南朔一个个发卡,眼睛笑眯眯地,完美解决双方矛盾,还顺势推出了会员业务。别看会员有折扣,仿佛要让利,赚得少了。其实这种手段不但可以刺激消费,还能稳固客户群,把临时客户变成长久客户。一举多得! 第26章   以南之内,客似云来。以南之外,门可罗雀。   杜老板看着这天与地的对比,咬牙切齿,“半价?这么财大气粗,他怎么不白送!”   裁缝铺老李也悠悠感叹:“哪有这么做生意的?这得亏多少钱?”   傍晚。关门之际。唐晓燕也问了顾南朔这个问题。   顾南朔轻笑:“这不是为了清库存吗?我没有正经的仓库,门面后头隔出来的那点地方太小,不够用。而且如果不趁现在清仓,天气转暖就更卖不出去了。等到冬天再卖,积压起来占地方不说,到那时款式过时,新款上了。别家都进了新款,我拿旧款来卖,是不是更不好卖?”   唐晓燕听得一愣一愣地,似乎是这个道理,但总觉得差点什么。   差什么呢?顾南朔没说。   买一送一,并不是真正的半价。即便半价,也是零售价的半价,而非成本的半价。这里头是有差距的。最重要的一点。他在最初进货设定零售价格的时候就算过。只要控制好利润空间,去年卖出的货早就将本金全部收了回来。如今剩下的货物,等于卖多少赚多少。绝没有亏的道理。   “下班吧!”   唐晓燕瞧了眼凌乱的库房,“春装还没收拾完呢。今天不少客人冬装没凑够升白银会员的积分,说过两天来看看春装。我想早点把春装理出来上架。老板,你也挺忙的。这些就都交给我吧。”   顾南朔看了她一眼,“行!记得关门。别忙太晚。回家注意安全。”   ——   冬装甩卖活动持续了三天就将库存清得七七八八了,这速度可比后世快了好几倍。   学校已经正式开学。家里冷清下来。顾南朔没有整天呆在店铺,专门休息了两天,偶尔画画设计稿。李氏裁缝铺的装修进展很快,但装到一半便出了问题,他们发现装不下去了,只能停工。   “梁组长,你自己看看。你们给我装的这什么玩意儿!我说,你不会是故意折腾我们吧!不然为什么以南你们装的那么好,轮到我家铺子就成这样?”   梁组长蹙眉没说话,他手下的人不乐意了,“老板娘,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可是按你的要求办的。你自己看看,哪一处不是比照以南。”   李家婆娘叉着腰,“你怎么说话呢!你……”   眼见婆婆要开骂,二儿媳撞了她一下,接过话头,“我们是说了自己的要求,比照以南没错。但我们是外行,不懂装修。你们是懂的,你们就没看出来这里头的问题?你看这里,这么窄,稍微胖点的人就没法过。还有这里,这等打开暗沉沉的,还有股子阴森感。”   装修队的人说:“人家顾老板的设计是针对他铺面的,你们这铺面不适合!”   二儿媳一拍手:“就是这话!不适合,你们当初也没人告诉我们啊。合着我们花钱请人装修,还得懂行才行?”   装修队的人哑然。这确实是他们理亏。梁组长深感头痛。   李家婆娘又说:“反正我不管。我给了你们钱的。你们得把问题给我解决。”   二儿媳比她会说话,语气也更温和些,“梁组长,我们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们。你也看到了,铺面装成这样,我们没法用。你们荣达在咱们县也是数一数二的,想来也不愿意因为我们一家店砸了自己的招牌吧?”   梁组长猛吸了一口烟,“行!我来处理!”   李婆娘:“那得提前说好,当初说好的多少钱还是多少钱,返工可不带加钱的。这是你们自己做错活,得你们自己承担。”   梁组长瞄了她一眼,“也行!我不加钱!”   目的达到,李婆娘笑起来。   出了门,装修工人问梁组长,“这不加钱咱们还有什么赚头,指不定还得自己倒贴。”   “放心,不会少了你们的工钱。我会想办法解决。”梁组长将烟头仍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熄灭,“你们先回去吧,休息两天,等我拿到新的方案再开工。”   ——   以南。   唐晓燕瞅一眼李氏裁缝铺,又瞅一眼顾南朔,“老板,你就没点想法?”   “什么想法?”   “李家之前出阴招对付你,现在还跟风你的装修,结果东施效颦,出大麻烦了。”   顾南朔摇头,“有这时间,我不如专注自身,努力做好自己。比总是盯着别人强。”   他一顿,看向唐晓燕,眼神意味深长,“其实我能理解,都是开门做生意,谁不想红红火火,多赚点钱?你说是不是?”   唐晓燕微怔,她转了转眼珠,犹豫着问:“那他们现在遇到麻烦,如果找你帮忙,你愿意吗?”   顾南朔淡笑道:“再说吧!”   不料唐晓燕一语成谶,梁组长还真找到了他。   国营饭店。梁组长与顾南朔对饮。   “顾老板,我知道你那店子装修是自己设计的。我们直接用你的设计不厚道。我本来也没脸来找你。可不找不行。李老板那边,虽说我们是按他的要求办事。可现在效果摆在那里,是真不行。我在这给顾老板赔个不是。顾老板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计较。你要是肯出手帮忙,我老梁感激不尽。”   顾南朔轻笑:“梁组长言重了。李老板铺子就在我斜对面,你们的情况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待会儿我同你去仔细看看,咱们一起商量个解决的办法。”   梁组长知道以南与李氏的恩怨,料想这事不好办,也是硬着头皮开口,没想到对方竟然半点不记仇,这么好说话,他刚开腔就答应了。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半点没派上用场。   因为装修工程卡在那,梁组长有点着急。饭后,两人便去了李氏裁缝铺。崔媛和李家人没一个露面,全都躲出去了。   顾南朔查看过各处细节,松了口气:“好在没装完梁组长就发现了问题。这要等装完再改,代价就大了。”   他指了指头顶,“这屋子上头建了阁楼,下面层高比其他铺子低。再吊顶不合适。”   走入两步,拍了拍楼梯:“房子建的时候是作为住房,没想过开门面。安在这是为了方便上阁楼。若是像之前那样安排,虽有妨碍,却不大。现在这边要安试衣间,前头还摆了收银柜,就显得逼仄了。客人来来去去试衣服照镜子会转不开身。”   梁组长连连点头:“对!是这个道理。”   顾南朔拉了拉灯,笑着摇头:“我的铺子在出巷口的转角,坐北朝南,双面采光。平时亮度就不错。所以我选择灯光主要是为了烘托店铺格局。放李老板这里,就过于晦暗了。尤其他们家还想兼顾卖衣跟制衣。需要的空间更大,几项加起来,当然会觉得压抑逼仄。还有这……这……连同这……”   顾南朔一连指出六七点。听得梁组长眉头越皱越紧。问题越多,越不好办。   “不过梁组长不用太担心,这些也不是不能解决。”   梁组长面上一喜:“有法子?”   “有!收银柜挪一下,搬到这里。试衣间这块改一下,还有吊顶的问题。我们一样样来。有纸笔吗?”   “有!有!我这就给你去拿!”   顾南朔重新画了设计图,又就关键地方与梁组长在现场做了沟通。新的方案就此出炉。为感谢顾南朔,梁组长特意给了个红封,里头是一百块。顾南朔收了,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点钱在他看来,真不算多。他的目的不在此,而在后头。   不过,计划是需要时机施展的。李氏铺子返工重装也需要时间。   因此,顾南朔并不急,他得了空闲便去崔家看顾南舒,对顾南舒的身体极为在意。这日,从崔家出来,顾南朔又去找了兰婆。   自打上回与兰婆说定后,他们时有联系。前几次,兰婆给他的消息都没什么用。最近两次,兰婆态度不大对,总有些欲言又止。顾南朔追问,她便说再等等。这让顾南朔更加难以心安。   “兰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这回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兰婆没说再等等,目光幽幽看向顾南朔:“算起来,你二姐怀孕有六个月了吧?”   “是!六个多月了!”   兰婆皱眉:“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给人接生的。经我手出生的孩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我自己也怀过几次,只是没子女缘,或是流掉了,或是生下来没养活。可我清楚一个女人怀孕是什么样子。”   顾南朔听得有些迷糊,“兰婆,你什么意思?”   “我向来不爱管闲事,但也明白拿了别人的东西,就得办妥吩咐的事这个道理。自打你让我多留意崔家后,我就一直很用心。你二姐的情况不像怀孕!”   顾南朔一脸懵,“兰婆,你说笑吧!我二姐怎么没怀孕,她孕吐那么厉害,大家都看见过。而且怀孕至今六个多月,肚子都那么大了。期间胎相不稳了两三回,还躺床上养了好一阵呢。”   “每个女人怀孕后的表现不一样,孕不孕吐不是重点。这里头细节多,我不好说。你一个大男人也听不懂。反正就她的情况,我觉得她没怀孕,怀孕的症状像是装出来的。”   顾南朔心里咯噔一下:“那她的肚子?”   “怀孕的症状可以装,肚子自然也能装。按她这胎的月份算,显怀的时候,天气已经冷了。穿得多,做起手脚来也方便。就算如今天气回暖了些,也才十几度。算着日子,等真正开始热起来,你姐就该生了。”   顾南朔脸色沉了下来,“兰婆,你确定吗?”   “先前我就看出几分端倪,但这种事我也怕弄错,不敢跟你说,才一直让你等一等。这阵子,我找了几次机会近距离接触你姐,再三确认,她没有怀孕。不过……”兰婆顿了下,“我年纪大了,指不定老眼昏花。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这事具体怎么看,在你。”   嘴上说着老眼昏花,神色却无比笃定。顾南朔想到兰婆的经历,脸色严肃起来。   他处处小心,时时叮嘱,甚至亲自陪着顾南舒去做检查,结果到头来,这六个多月的肚子居然是假的?   若二姐没怀孕,为什么要对外说怀孕?还一装就是几个月?她是不是还打算继续装下去?装出来的怀孕能让她真生出个孩子来?就算多年无子,也不能这么干吧?这事是姐姐一个人的意思,还是……   姐夫知不知道?   不行,他得弄清楚!至少不能单听兰婆一方面的说辞。   正准备走,兰婆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有回看到崔宏志跟对面街的杨寡妇在一起。”   顾南朔眉目一跳:“他跟人偷情?”   “不知道!”兰婆摇头,“我只看到他拉着杨寡妇鬼鬼祟祟进巷子。我觉得奇怪跟过去。他们在巷子没干什么脏眼睛的事,两个人是在吵架。吵得还挺凶。具体吵什么,距离有点远,我毕竟年纪大了,耳朵比不得年轻人,听不到。不过,杨寡妇倒像是真怀孕了。”   信息量有点大,顾南朔眸光微闪,“她是寡妇?老公死了?”   “死好几年了。大家都传她不检点,似乎跟厂里的好几个领导有染。若是真怀了孩子,这孩子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顾南朔又问:“杨寡妇怀孕多久了,月份看得出来吗?”   兰婆摇头:“他们吵架后,崔宏志走了,杨寡妇没走,扶着墙角干呕。那模样我瞅着比你姐更像怀孕。我心里存着疑惑,跟了她一路,看着她回家,越看越像。她进了家门就没再出来。我也没多呆,转身走的时候发现她家门口垃圾堆里有药渣,有几味药我认得,都是保胎用的。   “不过她家门口垃圾也不一定就是她扔的,周边几户人家都能扔。我同她接触少,观察少,倒也不敢说一定就是。只是以前从没见崔宏志跟她有什么来往,他俩这情况着实让人奇怪。你让我多注意崔家的动静,我也不知道这事算不算,想着还是同你说说比较好。”   没显怀,那就说明月份小。跟二姐的肚子对不上。比如相差得有三个月左右。三个月,若杨寡妇早产倒对得上。可关键点在于,书中二姐是在一个月后“难产而亡”的。若二姐是真怀孕,对她来说,一个月后正好是早产之期。但对杨寡妇来说,最多只是显怀,离早产还远得很呢!所以,还是不对。   顾南朔从兰婆家出来,缓缓下楼,心中疑窦丛生,千头万绪,纷乱如麻。从预言书中来看,这就是一本女主爽文,怎么书里头从未出场的崔家还带悬疑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南朔摇晃了下脑袋,别的暂且放一放。目前首要任务是先弄清楚二姐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第27章   县城,顾家。   顾南朔想来想去,还是打算直接出击。他一个大男人,怀孕这事啥都不懂,他能看出什么来?要能看出来,这几个月早发现了。且他觉得,对于自家姐姐,与其各种迂回浪费时间,不如爽快点。   若是兰婆弄错了,自己好好赔礼道歉,任打任罚就是。若是兰婆没弄错,那他总要知道全部真相。   趁大伙儿都上学去了不在家,顾南朔将顾南舒约过来,给她倒了杯水,开门见山道:“姐,你肚子是假的,我知道了!”   一记直球打过去,石破天惊。顾南舒手中的水杯瞬间落地,啪一下,四分五裂。   就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顾南朔深吸一口气,面色更严肃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顾南朔没回答,反而直勾勾看着她:“姐夫知道吗?”   顾南舒偏头心虚地躲避开他的目光,支支吾吾说:“你姐夫……他……他知道。”   是什么能让一个男人如此容忍妻子假怀孕?不,甚至还不是容忍,或许这个主意就是他出的。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念头从心里升起,顾南朔道:“你们这些年都没孩子,问题是不是不在你身上,而在姐夫身上?”   顾南舒睁大了眼珠,目瞪口呆,“南朔,你……你……”   “我猜对了,是吗?”   顾南舒数次启唇,嗫嚅着不知说些什么。   顾南朔拉她坐下,“姐,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你还想瞒下去吗?你觉得你还瞒得下去吗?”   顾南舒看着顾南朔,“我……你猜的没错。确实是你姐夫的问题。”   她一声叹息,说起原委来。   “我们婚后一年,我肚子没动静。崔家那边就开始催了。娘家这边妈也问了两遍。我虽然觉得才一年不打紧,是长辈们太着急。可他妈一直在家念叨,我挺烦的,就想着去做个检查也好。若真有什么问题也能早发现早治疗。   “我去了县医院,医生看过后说一切正常。有了这个检查,一来我跟他妈有了个交待,二来自己也放了心。只当是我们子女缘分还没到。可是又过了一年,还是没动静。他妈看我就越来越不顺眼了,天天指桑骂槐,说家里娶了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我心里虽然憋屈,却也担心是不是咱们县城医院条件差,水平低,有些问题查不出来。就私下跟你姐夫说,让你姐夫抽时间请假,陪我一起去了趟省城。省城医院说让你姐夫也做个检查。说这种事是双方的责任,不是一方检查就完事的。   “结果检查出来,我确实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姐夫。医生说了一大堆话,好多专业用词,我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就听懂了一点。你姐夫这情况要有孩子,几率非常低。”   顾南朔明白了,估摸着应该是崔宏志的精子存活率太低,或是活跃度太低等情况。   他看向顾南舒:“就没想着治?”   “怎么没想?治了!为这事,你姐夫还跑了好几趟省城医院,带了好多药回来,偷偷熬着吃了。可一年,两年……我仍是没见怀。”   顾南朔嗤了一声,“然后你们就假怀孕?肚子是假的,你们要怎么生个孩子出来?”   顾南舒面色讪讪,“这么一回回的吃药也没个效果,你姐夫受不了了。我一次次被他妈骂,也受不了了。那天,我们大吵一架。我气急了,就脱口而出要离婚,还跑回了娘家。你姐夫追过来,哄了我两天,说要不咱们就真要个孩子。   “我们去过省城医院好几次。知道那边有很多丢小孩的,有些是觉得是女孩不想要,有些却是男孩,怀了就生,生了又养不起便扔。还有专门抚养这些孩子的福利院,里头大大小小的孩子不少。刚出生没多久的也有。   “你姐夫就说,我可以假装怀孕,选个好点的时机,算着显怀的时间已经入冬了就好。衣服穿得多方便塞东西装肚子。再趁天气转热之前生,避免到时候衣裳薄被人发现。   “孕期我可以装几次怀相不好,到时候也能顺理成章提议去省城大医院生产。这样我们在省城领养个孩子回来。谁也不会知道真相,大家都会以为是我们自己生的。”   顾南朔:……   艹!想得还真周全。   顾南朔气得肝疼,“既然是姐夫不能生,为什么这些年要你来背这个罪名?你也愿意?”   “南朔,你不懂。这种事对男人的打击有多大。要是弄得人尽皆知,你姐夫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顾南舒忍不住哭起来,“你姐夫跪下来哭着求我。让我别说出去。他说他会努力治。我最初想着,等他治好就行。”   “那后来一直没治好呢?你也不说?你就甘愿受了这委屈?”   “我……”顾南舒张了张嘴,“我也迷茫过,暴躁过,有阵子天天跟你姐夫吵,甚至有过离婚的念头。但是……南朔,我跟你姐夫是有感情的。我们中学就在一起,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坦白说,除了这点,别的地方,你姐夫对我都不错。   “当初爸妈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他就见天地来讨好。一个城里人,从没下过地,却坚持要帮忙干活。我说不想走路,脚累。他就背我。我半夜说肚子饿,他就起床给我煮鸡蛋。还怕他妈发现,偷偷摸摸,做贼一样。他甚至会趁他妈看不到的时候,给我洗脚。   “不是因为惭愧,不是因为内疚,只因为他爱我,他就想对我好。在没发现是没孩子是他的问题之前就这样。发现后,他就对我更好了。他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就想着,总该为他付出点。忍一忍,再忍一忍。实在忍不住了,我就冲他发脾气。可真要离婚,我……我舍不得!   “南朔,我害怕!我怕真离了婚,我会后悔!我怕我这辈子再找不到跟他一样对我这么好的男人了。我就想着,他的主意也不错。等我们从省城抱个孩子回来,他妈有了孙子,就不会一直说我不会下蛋了。街坊邻居也不会再指指点点。”   顾南朔张着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在他看来,一个男人自己不能生,却让妻子背黑锅,且一背就是好几年。那么这个男人就不能要了。他理解自己有问题而不能生孩子给崔宏志带来的打击,也理解崔宏志会因此自尊受挫的各种心理表现。但这不是他将责任推给妻子的理由。   自己不愿受人白眼,就任由妻子去忍受婆婆的刁难,邻里的指点吗?   以前别人说顾南舒的时候,崔宏志帮着解围。顾南朔还觉得姐夫不错。如今看来,他说那些解围的话的时候,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他若真为顾南舒好,就该坦言真相,而不是几句轻飘飘地,没什么用处,落在别人耳朵里,指不定还会对顾南舒更有意见的言语。   顾南朔皱眉,一时犯难。顾南舒并不是逆来顺受的包子性格,她会在这件事上一再忍让,全因对崔宏志的爱,从年少一路走来,七年感情,要如何割舍?   若崔宏志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她或许可以飒气抽身。可偏偏崔宏志这渣滓里头藏着糖,还是会让人上瘾的糖。这糖已经吃了七年,瘾入骨髓,要如何去戒?   艹!   顾南朔越想越气,转头往外跑。顾南舒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要装大肚子了,赶紧追过去,“南朔,你去哪儿!”   顾南朔仿佛听不见一般,直冲机械厂,找到崔宏志,上去就是一拳。   崔宏志被打蒙了,扶着墙站稳才发现来人是顾南朔,“南……”   才张开嘴,脸上又挨了一拳。   这回,崔宏志直接被掀翻在地。顾南朔尤不消气,一拳一拳往他身上砸。崔宏志措手不及,失了先机,竟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气喘吁吁赶到的顾南舒忙上前阻止,顾南朔这才停了手。   崔宏志终于得以从重拳之下脱身,平白遭一顿毒打,哪能没点脾气,语气便不大好:“顾南朔,你发什么疯!嘶!”   扯动嘴角伤口,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南舒将他拉过来,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崔宏志瞬间泄了气,知道自己理亏,没敢再说半个字。   机械厂人多杂乱,大家被动静吸引过来,议论纷纷。顾南舒左右瞧了瞧,一手拉着顾南朔,一手使劲推崔宏志,“你去请假,我们回去说!”   顾家。   崔宏志神色十分复杂,既有对有对顾南舒的愧疚,也有因这事被外人得知的羞耻。   三人尽皆沉默,谁也没有说话。这该死的寂静尤为难捱,尤其顾南朔的眼神分外刺人,崔宏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知道没有地缝,即便有,他也钻不了,更不能钻。   “南朔,我也是不得已。”   “你不得已?你的不得已就是把事推到我姐头上?”   崔宏志哑然,他握紧顾南舒的手,“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南舒。我欠她良多。我会好好对她的。我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她的。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怀孕已经六个多月。我们都计划好了,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去省城,就说是早产。到时候带个孩子回来。有了孩子,大家就不会说嘴了。往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去你妈的好好过日子!顾南朔心里彷如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他看向顾南舒,“姐,你就这么甘愿帮他一起骗人?他就算不想外人知道,自家人呢?至少他可以告诉他爸妈,他爸妈也不至于一直针对你。”   “不!”崔宏志瞬间站了起来,又觉得这举止太激动,尴尬坐回去,“不能让我爸妈知道。我爸妈很注重血脉,他们要是知道我不能生,我们崔家要绝后,会受不了的。”   艹!   砰!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顾南朔被这种混蛋言论气炸了,“你爸妈受不了,我姐就受得了是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姐承受了很多,她也受不了。所以我才想着假怀孕领养个孩子回来。若不然,我爸妈不会答应领养的。我妈更是宁愿让我过继我姐的孩子,都不会让别人家的孩子进崔家。”   过继崔媛的儿子?顾南舒怎么肯!还不如没人要的孤儿呢!少了亲生父母的牵绊,才更好培养感情。   顾南朔问顾南舒,“姐,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南朔,我……我……”顾南舒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口。顾南朔却是明白了。他从房间拿出纸笔来推到崔宏志面前,“写!”   崔宏志一脸懵逼,“写……写什么?”   “写保证。我姐为你承受了这么多,你口头上说说会对她好就完了?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变心?我姐信你,可我现在信不了。你给我白纸黑字写下来。把你的承诺都写清楚,如果哪天,你做了任何对不起我姐的事,我姐要离婚,你不能阻拦。并且家中所有钱财都归我姐,你一分都没有,还要额外补偿我姐两千块钱的精神损失费!”   顾南朔倒是不看重这两千块。可这是顾南舒该得的利益,他就必须为其争取。当然,只说两千,也是因着崔家家境摆在那,能拿出两千块都是顶天了。   “你写完,这事就算了。”   听到算了二字,崔宏志连连点头,“好!我写!我这就写!”   于是崔宏志起草,顾南朔看过后改了几个地方,又让崔宏志重写,最后完稿看上去还算满意后,一把将崔宏志拉起来,“现在去跟我把这个做了公证!”   “公……公证?”   顾南朔一嗤,“要是不去公证,这就是一张废纸,你当我让你白写的啊!还是说,你怕了,不想承诺了?你不肯也行,那你跟我姐的事……”   “肯!我都肯!我跟你去!你放心,我从没想过辜负南舒。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顾南朔白了他一眼,鼻子哼哼两下,没回应。   做完公证,顾南朔总算放过了崔宏志。崔宏志如释重负。   看着他与顾南舒离去的背影,顾南朔眼眸深邃,顾南舒既然没有怀孕,就绝不可能“难产而亡”。那么也就是说,所谓的“难产而亡”与崔宏志脱不了干系。他就算不是谋划者,也是知情者。毕竟别人或许会被蒙蔽,但崔宏志不会。可他默认了这个结局。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不清白!   顾南朔看着手中的公证书,眼中划过寒芒。一纸公证只是未雨绸缪,并非最终目的。要想顾南舒彻底脱离这个深渊,最重要的是让她对崔宏志死心。   这瞬间,顾南朔脑海中想到一个人——杨寡妇。   虽说他并不确定崔宏志与杨寡妇之间的瓜葛,但他肯定里头必有猫腻。他有一种预感,这是他的突破口! 第28章   崔宏志既然同杨寡妇见过一次,就可能见第二次。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见。顾南朔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天天盯着。况且结合书中给出的大致时间线与崔宏志的说辞,他判断,顾南舒的“死劫”就在一月后。   他不能等到最后期限,毕竟这个期限会不会有变数谁都不敢保证。早一天解决,顾南舒就早一天安全。他必须争分夺秒,速战速决。   所以,他不能干等着二人会面。他要制造机会,引蛇出洞。   顾南朔用左手写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纸条,一张偷偷塞进了杨寡妇的门缝,一张趁崔宏志不注意放进了他的工作服口袋。纸条上没有署名,也没写事件。只有一个时间一个地址。   城外废弃寺庙后墙。   先来的是杨寡妇。说是寡妇,其实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多岁。   两分钟后,崔宏志也到了。瞧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杨寡妇愣了下,微微蹙眉:“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她伸出手想碰崔宏志的脸,半空中被崔宏志拍开,“不用你管!”   杨寡妇一声嗤笑:“我听说了,昨天你小舅子跑去厂里把你给胖揍了一顿。”   崔宏志没承认,也没否认,冷着脸不说话。   杨寡妇就继续说:“我真不明白,你到底稀罕顾南舒什么?顾南舒脾气不好,总是跟你吵架。光我看到的就好几回。她这么不温柔不体贴,不为你着想,还老使唤你干这干那,把你当佣人一样。她弟弟更是对你下这么重的手,还在全厂人眼皮子底下,一点面子也没你给留。你就不生气?”   “我说了,不用你管!”   崔宏志还是这句话,杨寡妇气得一口气堵在喉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她冷哼一声,“真是翻脸无情。都说女人善变,男人也不遑多让。早前在床上对我那么热情,如今却是这么副恨不能我去死的模样。呵!”   崔宏志又羞又恼,一张脸憋得通红,“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崔宏志,我们两个一块长大,一起上学,青梅竹马,你小时候还说过,长大会娶我。”   “当时我们才几岁?小孩子过家家说的话你也信?”   “我信!我当然信!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但信了,还一直记着。崔叔叔调走,你跟着离开那天,我追在你们车后头跑了好几里,你知道吗?我拼命追,拼命追!我想跟你道个别。我想告诉你,我会等你,等你长大后回来娶我!我想跟你说,一定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杨寡妇越说越激动,脸上泪流满面,“可是我追不上!我追不上!我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你就走了。”   见她如此,崔宏志难免触动,到嘴边的冷言冷语没再说出口。他恍惚想起当年那个扎着两只羊角辫的漂亮小女孩。   那时,崔家还没搬来元华县。崔父与杨父是同事,两家一个家属楼住着。杨寡妇是整栋楼最好看的小姑娘,所有孩子,不论男的女的都喜欢跟她玩。他们经常玩新娘新郎的游戏。一般都是他为新郎,杨寡妇做新娘。那句长大后娶你的话,就是游戏时说的。   他从没想过自己一句戏言,居然让杨寡妇记到现在。   十岁那年,崔父作为技术工种被调来元华机械厂,全家跟着迁居。他闹脾气不肯走,说舍不得这边的朋友。   父亲便哄他,说新家这好那好,将新家描绘的仿若人间仙境,还给他买了他最爱吃的糖画和玩具。他抱着好吃的好玩的,怀着对新家美好的憧憬,兴奋激动,恨不能立马飞过去,哪里还记得什么朋友?   杨寡妇喃喃道:“后来,我长大了,等啊等,你一直没回来。我就自己跑来元华县找你。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找到了你。你却已经结婚娶了顾南舒。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没认出我来!”   说到此,杨寡妇仿佛也觉得有些讽刺,“这些年我不止一次想,如果那天我追上了你,如果我有告诉你我的想法,如果我有提醒你,你说过的承诺,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崔宏志认真想了想,转而摇头。不会。十岁的他或许不懂。但如今已二十六的他非常清楚。他对杨寡妇只有童年情谊,没有男女之爱。从始至终,他这辈子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顾南舒。   杨寡妇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回去,而要留在元华县吗?因为我以为你结婚是因为我不在,现在我来了,你就早晚会记起我,记得跟我的一切,你会重新跟我在一起。所以,我在这边找了工作,安顿下来,有机会就去找你。   “可你居然嫌我烦,觉得我的出现会破坏你的家庭?你居然见我就躲?要不是你这么狠心,我会赌气嫁给那个病鬼?我进门没一年,他就死了。   “死了也好,省得我看了心烦。我好好一个城里姑娘,娘家条件不差,还握着死鬼留下来的房子。就算是寡妇,也有大把的选择,我为什么不改嫁,你知道吗?你要是不知道,那天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要进我的房间,上我的床?”   崔宏志听着她的剖心之语,本来既感动又愧疚,可最后的质问让他回过神来,本能反驳:“我说过,我那天喝醉了,恰巧倒在你家门口!至于上你的……我只是把你当成了南舒!”   “你喝醉了,谁家门口都不倒,偏倒我家?”   见崔宏志张口要否认,杨寡妇摆手,“行!就当那天是巧合。那后来的?后来的一次又一次都是巧合吗?”   崔宏志张着嘴,无法反驳。   那是他刚从省城回来,得知自己身体有问题无法要孩子后不久。他大受打击,心情不好,疯狂买醉。有一回终于醉死在了杨寡妇门前,糊里糊涂地就跟杨寡妇进了房。那   等他醒来,已是赤身裸体跟杨寡妇躺在一起。他想当这是一个意外,从此忘了,再也不提。但事实证明,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一旦犯了,它就会像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你,你再也甩不掉。   “你别这副表情,弄得好像每次都是我逼你一样。我们干活的时候,你可卖力了!哪回不折腾得我哭着讨饶,搞得我精疲力竭才肯罢手?崔宏志,你在床上的表现是做不了假的。我不信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我。”   崔宏志哑然。   他没办法否认杨寡妇的话,但他知道这不是喜欢,不是爱情。   身体问题被曝出,他的心理压力很大。就跟大家说,不会生孩子的女人不是女人一样。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有时候即便明知这个秘密外人不清楚,他也总会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好像在嘲讽。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抬不起头来。尤其是在面对顾南舒的时候。   不能给她一个孩子,他对不起她。让她承受本该属于自己的指指点点,他有愧与她。她知道他所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这点又让他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想要躲避。   这种种复杂的情绪堆积在心里,偏偏他还不能对任何人坦言,包括顾南舒。他在一天天的自我怀疑与自我厌弃中活得越来越累。   诚然,与杨寡妇最初的孟浪是一场意外。但那之后的一次次孟浪已不是意外。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把自己内心所有的郁闷与苦恼全都变成某种力量发泄在杨寡妇的身上。   他是没法让女人怀孩子,但他那方面是没问题的。他用这种方式寻找自尊与自信,寻找证明自己的方式。   杨寡妇不知道他的秘密,她把他当成这世上最厉害的男人。在她面前,他不需要自卑,不需要愧疚,不需要抱歉。甚至杨寡妇还会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与他尝试各种不同的姿势。在她身上,他尝到了与顾南舒从没有过的快乐。   他知道这是错的,但他沉溺在这种错误中,无法自拔。   沉思间,杨寡妇已经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宏志。现在我怀孕了。我也有你的孩子了。顾南舒能给你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你跟她离婚,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一句话让崔宏志彷如坠入冰窖,瞬间清醒。   他一把推开杨寡妇,“不可能!我不会跟南舒离婚!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跟我没关系!”   杨寡妇愣住,“没关系?跟你没关系,我一个人能弄出孩子来?”   崔宏志满脸嫌恶,“我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但一定不是我。”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杨寡妇头顶,她伸手给了崔宏志一巴掌,“你混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说我跟别的男人……是吗?从头到尾,除了那个死鬼跟你,我哪来的其他男人。死鬼都死好几年了,这孩子还能是他的?”   见崔宏志神色冷漠,半点不为所动,杨寡妇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你也信了外面的传言,以为我跟厂里的领导不清不楚?你……”   杨寡妇退后一步,身形摇晃,差点没摔下去,她努力稳住身形,“崔宏志!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三年,我偷偷摸摸,没名没分跟了你三年。居然就得来你这么一句话。   “这三年里,你哪回来找我不是鬼鬼祟祟,还要乔装打扮一番。这让有心人看到了怎么想?他们不知道男人是谁,当年会猜。猜来猜去,传言越来越离谱,就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什么厂里的领导,还几个领导。是你,都是你,每一个都是你!崔宏志,别人都可以误会我,唯独你不可以!”   杨寡妇咬了咬唇,目光中带着五分怨毒五分坚定,“崔宏志,我告诉你。我杨小妹不是你用完就能随手丢的。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必须负责!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跟顾南舒离婚娶我。否则,我就自己去跟顾南舒摊牌!   “当然,你可以去哄你的顾南舒,让顾南舒依着你护着你不理我,让我没法如愿。但是你别忘了,这世上是有流氓罪的!你要是一意孤行,就别怪我破釜沉舟!既然反正得不到,不如毁掉,也免得便宜了别人。你可想清楚了。咱们走着瞧!”   撂下狠话,一甩脸,大步离去。   崔宏志呆立原地,不得不说杨寡妇最后的神情和话语唬得他不轻。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杨寡妇。她在他面前,总是温柔的,和善的。有过撒娇,有过哭求,有过耍赖,甚至有过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但从没有过这般言辞狠厉。   他看到她眼中透出的光,那是一种势在必得。   崔宏志一拳砸在墙上,心中郁闷不已,怎么就招惹上这种疯子! 第29章   顾南朔眼中的凛冽仿佛有实质一般,若崔宏志还在此,大概已经被无数冰刀砍得千疮百孔了。   这座寺院早已废弃,后墙只有一半还算完好,另外一半残破不堪,乱石堆积,枯草丛生。而就在这枯草堆里,躺着一个随身听。这是顾南朔在鹏城购置的。进口的某尼牌,这个年代随身听的领军人物。不同于许多家庭现用笨重硕大那种,它很精巧,只有成年男子一掌大小。可以放磁带听,也可以收录自己的声音。   顾南朔将它从枯草堆取出来,按下关闭键。拍掉上面的灰土,揣进衣兜。   他想过崔宏志与杨寡妇或许有不正当关系,却没想到他这么渣。三年!出轨三年,还好意思说自己对顾南舒一往情深?   偷放纸条,引二人见面的手段并不高明。顾南朔本还顾虑两人会否发现端倪。他不怕他们疑心。因为他本就是想打草惊蛇。有了疑心,他们更会想见一面,至少要见一面,才能弄清楚究竟是谁在使坏。所以,不论他们信没信纸条的内容,见面是不可避免的。   可他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二人见面就掐上了,压根没来得及互通信息,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听完崔宏志与杨寡妇的话。顾南朔对书中顾南舒“难产而亡”的真相已经有了大致猜测。   崔媛没害人性命的胆子,也没那个脑子。杨寡妇倒是个狠人。可从她话语中可以看出,她只想去找顾南舒摊牌,并没有要弄死顾南舒的意思。而如果摊牌后,结局不如她所愿。她会把矛头指向崔宏志。   对于这点顾南朔也理解。杨寡妇对崔宏志有种病态的偏执。但她不笨,她心里清楚,要和崔宏志在一起,关键不在顾南舒,而在崔宏志。   如果崔宏志愿意娶她,顾南舒不是问题。如果崔宏志不愿意娶她,杀了顾南舒,岂不是让崔宏志对顾南舒的爱更深?而她这个“凶手”,崔宏志只会深恶痛绝,别说娶她,恐怕要恨死她了。   杨寡妇可不信奉恨也是一种深刻的情感那套,比起这个,她更信奉“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所以,顾南朔觉得杨寡妇出手的可能性不大。   但杨寡妇只给了崔宏志一月之期,而一月后,按照计划,崔宏志会与顾南舒去省城“假生产”。顾南朔猜,杨寡妇应该会追去省城,三人摊牌。   顾南舒的性子,得知这种事,必定受不了。争执,吵闹,推搡,撕扯。混乱间或是杨寡妇,或是崔宏志,失手杀了顾南舒。   出了人命,不论失手的人是谁,另一个都脱不了干系。于是二人联手将此事掩埋,借着“假生产”的事,对外宣称“难产而亡”。   顾南朔微微凝眉,他应该是有怀疑的。可没等他查出真相,便因救人而死。之后,顾南弦与顾明辉几人自身难保,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崔宏志与杨寡妇最终是否有在一起,书中没提,顾南朔也就不得而知了。   但现在,他打算成全他们!   顾南朔手掌深入衣兜,手指轻轻敲击着随身听。   他虽一直关注书中的剧情,却对书中的很多事情存有疑虑。顾南舒死亡的真相全系他猜测。不一定准确。因此,他不打算就目前还没发生的不可知的事件给两人定罪。但已经发生的,他绝不轻饶!   ——   顾家。   崔宏志熟悉的声音与杨寡妇的言语一字一句从随身听中传出。   顾南舒浑身发抖,面色发白。惊愕,诧异,瞠目结舌。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不!”   因为过于激动,她身形摇晃,喉头哽咽,说话断断续续,眼珠一颗颗落下来。   顾南朔抱住她,“姐!我知道真相很残酷。但我还是觉得要告诉你。姐,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顾南舒张着嘴,忽然意识到。顾南朔说,他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在现场录下了这段对话。如果相信他,那么就是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顾南舒双唇颤抖,好半晌,她艰难地说:“我信你。”   即便她与杨寡妇不熟,但她听得出来,那是崔宏志的声音无疑。就算没有这样证据,顾南朔是她弟弟,她怎能不信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弟弟?   可是她又无法接受自己深爱,也深爱自己的丈夫早已背叛,与他人苟且。   顾南舒颓唐瘫坐,泣不成声。   等她哭累了。顾南朔才打来热水,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顾南舒握着温毛巾,一寸寸收紧。突然,她站起来,“我要去找你姐夫!南朔,我得去问清楚。我要他亲口跟我,这些……这些……”   见她言语艰难,无法启齿。顾南朔握住她的手,“好!我们去崔家!”   ——   崔家。   崔母正怒不可遏。   “我就说你为人老实,从不跟人结怨,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我问你那么多次,你就是不肯跟我说!你还想帮顾南舒瞒着?我今天去厂里才知道,这就是她弟弟打的!凭什么?他弟弟凭什么这么对你!我要去问问,问问他们顾家有没有家教!问问她顾南舒任由弟弟行凶,还打不打算在崔家过了!”   崔宏志着急忙慌上前拉住崔母,“妈,你别去!不能去!”   “我怎么不能去!你被人打了,合着我们还不能去讨个公道?哪有这样的道理!”   “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敢说这不是顾南朔打的?你们厂里的人可都看着呢!我不管你哪样。现在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听。不就是想给他们姐弟开脱吗!也不知道顾南舒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让开,我现在就去顾家!这样的媳妇,这样的妻弟,我们要不起!”   砰!   房门打开,顾南朔与顾南舒的身影映入眼帘。   四人相对,崔母冷哼,“来了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们算账呢!”   顾南朔点头:“阿姨说得对,有些事是要算清楚。”   嗡一下,崔宏志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根弦要断了。   他连连将崔母扯进屋,又讨饶般看向顾家姐弟:“南朔,我们不是说好,我写了保证就算了吗?你答应过,你不会说出去的。南舒,你帮我劝劝南朔。今天是我妈不好。我妈是太紧张我了。你们放心,我一定管好我妈,不会让她找你们麻烦。”   崔母一掌拍在崔宏志背上,“你这说得什么话?他们欺负你,你还这么低声下气?你……”   “妈!你能不能闭嘴别说了!”   崔宏志一声咆哮,崔母被镇住,愣了半秒,不可置信地哭起来:“我这都是为了谁呀!你……你居然让我闭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你这么护着她,怎么不干脆入赘她顾家得了!”   没能让崔母闭嘴,反而让她更没完没了。崔宏志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顾南朔绕过二人进屋,与顾南舒落座。一个自己倒茶喝水。一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母子俩吵了足有半个小时,等他们终于消停了点后。顾南朔开口问:“现在能好好算账了吗?”   崔宏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安抚住崔母,听到这句话,心弦又崩了起来。   “南朔,我们之前……”   “我们之前是有说好没错。但那时,我可不知道你跟杨寡妇的事。”   杨寡妇三字一出,崔宏志脸色大变,如遭雷击,“我……我跟她……南朔,你……你不能乱说。”   嘴上否认,可这姿态,这表情,这语气,已是心虚到了极点。   崔母听得云里雾里,“杨寡妇?什么杨寡妇?对面街那个?这跟你打我们家宏志有什么关系?你……”   本想继续骂,一道灵光闪过,崔母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她虽然生气儿子被揍,可认真想想,顾南朔也不是平白无故对姐夫下手的人。除非崔宏志做了对不起顾南舒的事。   崔母即便不喜欢顾南舒,也不会希望儿子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勾勾搭搭。杨寡妇单凭她是寡妇两个字,就不行!更别提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有关于她与几个领导的流言。   “你什么时候跟杨寡妇……”   崔母才开了口,崔宏志急忙反驳:“我……我没有!我跟杨小妹没关系。我……我没有!”   越是心虚,声音越大。仿佛这样能给他某种底气,让人信服他的话一般。   他表现的如此明显,也只有崔母信了。哦,不,或许崔母也不是信了。而是不能让儿子担上这么个不好听的罪名。她冲顾南朔说:“你听到了!我儿子说他没有!他跟杨寡妇可从来没什么交往,你别张嘴就给他扣帽子,随便扯个人出来,就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   顾南朔淡定拿出随身听,按下开关键。   “那天是巧合,后来的一次又一次都是巧合?”   “三年,我偷偷摸摸,没名没分跟了你三年。”   “我们干活的时候,你可卖力了。”   ……   一句句露骨的话语传入崔母的耳膜,崔母再没法自己骗自己。她只能捶打儿子:“你是昏了头了,去跟杨寡妇纠缠。就她那名声,那做派,是正经女人吗?”   这般说着,心头难免感慨,想当初多好看多听话多讨人喜爱的姑娘,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杨寡妇说什么没别的男人,就崔宏志。她半信半疑。杨寡妇的语气像是真的,可这种话谁不会说?又想着,万一孩子真是崔宏志的呢?怎么着那也是崔家的骨肉。   念头一闪而过,又被崔母按了下去。别管杨寡妇肚子里的是不是。顾南舒肚子里的是就行。她不能因为一个未知的孙子丢掉手里这个。尤其搞破鞋可不是好事,闹大了他们崔家吃不了兜着走。顾家为此事都已经找上门来了。为今之计是要安抚住对方。   数秒功夫,崔母便想通了关键。她将崔宏志拉到顾南朔跟前,“大侄子,你是知道你姐夫为人的。他对你姐姐怎么样,大家有眼睛的都看得到。刚刚这机器里传出来的话,你也听到了。这明明是杨寡妇不要脸,死缠着我儿子。一定是她勾引宏志,宏志才会入了她的套。”   顾南朔抬头:“崔阿姨,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句话虽然不是放哪都适用。但放他们俩的身上还是可以的。杨寡妇再厉害,你儿子不点头,她还能强上?还一次又一次?还整整三年?”   崔母脸色一沉,“话不能这么说。这女人太主动,勾引人的功夫太厉害,男人哪里受得住!又不是身体不行!大侄子,要我说,都是杨寡妇的错。你放心,这事我们崔家一定给你个交待。什么杨寡妇牛寡妇的,我们崔家可不认。我们只认南舒。”   顾南朔冷哼。这就叫交待?如今的问题是他们崔家认谁做媳妇吗?崔母未免想得太美,太把自家当回事。   正在两人扯皮的功夫,那边,崔宏志扑通一下,跪在顾南舒跟前:“南舒,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你解释。我听着!”   一句话,七个字,竟是平静如斯,不带任何涟漪。崔宏志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了。   顾南舒盯着他:“你刚才说跟杨寡妇没关系?”   “我……我……”崔宏志嗫嚅难言。   “崔宏志,前两天你还跟我弟保证,说这辈子会对我好,不会骗我,不会背叛我,不会……可现在呢?”   这样的顾南舒让崔宏志很是心慌,“南舒!你听我说。我……我不敢承认跟杨小妹的事,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你知道后会生气。我害怕会失去你。南舒。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已经跟杨小妹断了,我跟她说过的,我们断了。”   “断了?”顾南舒苦笑一声,“断了她会说怀了你的孩子?”   “那不是我的!南舒,那不是我的孩子。你知道的?别人不知道,你知道的。那肯定不是我的。南舒!”崔宏志向前跪走两步,试图去抓顾南舒的手。   顾南舒跳起来大喊:“你别碰我!别用你碰过其他女人的手来碰我!我觉得脏!”   突然想到,或许在这之前的三年里,许多个日日夜夜,崔宏志都是先跟杨寡妇缱绻后,又来和自己缠绵。顾南舒撑着桌子捂住嘴,恶心得想要吐出来。   崔母吓了一跳,“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又吵又闹,还这么大动作。再生气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你都六个多月了,也不怕伤着孩子!”   说完才发觉这种时候这种语气只会火上浇油,又放缓了声音说:“南舒,宏志都给你跪下了。你还想怎么样?要我说,男人不都这样。宏志是犯了错误,可他改了就好了呀!你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就是不为别的,你也为孩子想想。”   “孩子?呵呵……”顾南舒低低笑起来,越笑越大,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同顾南朔说得那些言语仿佛是个笑话。那些她自以为是的深情与付出,都算什么?   她忽然奋起,冲进卧房,一顿翻箱倒柜,噼里啪啦,不知道干些什么。再出来,肚子一片平坦。   崔母大惊:“你……你的肚子……怎……怎么会……”   顾南舒将一个自制的布包丢给她,“这就是你要的孙子!”   “你没怀孕?”崔母倒吸了一口凉气,既惊且怒,“你没怀孕,骗我们说怀孕了?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有心计!你把我们全家都骗得团团转,亏得我这几个月把你当菩萨一样伺候!顾南舒!可真有你的!离婚,必须离婚!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崔家可不敢要!”   崔宏志跳起来捂住崔母的嘴。崔母一把将他推开,“崔宏志,你是疯了!她假怀孕都干得出来,你还想护着她?你还给她下跪?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他没疯,脑子也没坏!”顾南舒抹了把眼泪,神色都变了,没有了之前的难过崩溃,眸子里带着一股决绝。   崔宏志突然明白她要干什么,想去拉她,却被顾南朔阻止,只能一句句哀求:“南舒,不要!南舒,求你!”   顾南舒却没看他一眼,将几张检查报告拍在桌子上,“不能生的不是我,是你儿子!要假怀孕的,不是我,是你儿子!有心计的是你儿子,把全家骗得团团转的,也是你儿子!听清楚了吗?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你儿子不能生!崔宏志,不能生!”   崔母身形摇摇晃晃,“不!你胡说!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要不然,你以为你儿子为什么这么确定杨寡妇肚子里的不是他的种?又为什么要说,别人不知道,我知道?你自己看看,这是省城医院的检查报告!是不是看不懂?看不懂没关系,知道结果就行。你要是不信,可以拿去给任何一个医生看。或者让你儿子再去做个检查!”   崔母瞪大眼睛看着崔宏志。最大的秘密被揭穿,崔宏志如同一滩烂泥摊在地上,眼神呆滞,生无可恋。这个模样,崔母心头大骇。她儿子不能生?崔家要绝后了?扑通,也坐在了地上。   顾南舒长舒了一口气,压抑了三年多,隐忍了三年多,如今将秘密全盘托出,桎梏自己的枷锁没了,顾南舒觉得浑身轻松,无比舒爽。   她转身,看向崔宏志,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   崔宏志对她的好,为她做的一切,崔宏志的背叛,以及这些年她为崔宏志担下“不能生”一的名声所承受的舆论,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顾南舒眼眶再次湿润,泪珠如串。   好半晌,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说了三个字:“离婚吧!”   “离婚?”这个词让崔宏志从一动不动的死寂中有了点反应,他喃喃着,“离婚?离婚?”   说着说着,他猛然清醒,“南舒,你说什么?离婚?你要跟我离婚?”   “对!我要离婚!”   “不!我不离!南舒,你别这么对我。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   “你喜欢我?喜欢我,你一边让我帮你保守秘密,让我承受那些流言蜚语,让我面对你妈的责难,一边却跟别的女人鬼混?甚至在我答应假怀孕的孕期里,你还同她翻云覆雨?这就是你的喜欢?”   “不是这样的!南舒,我跟杨小妹没有感情。我只是……你知道,自从检查出我有问题,咱们没孩子的原因在我之后,我压力有多大。我感觉自己没法面对你,每次我们……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我身体的问题……可是杨小妹不知道,我跟她只是……”   “所以呢?这就是你的理由?”   失望!无比失望!顾南舒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或许在刚知道崔宏志与杨寡妇之事时,都没有对这个男人这么失望过。   崔宏志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慌乱之下无语伦次,说错了话,想要挽回,“不!南舒,我不是想给自己开脱。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的人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我错了,南舒。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就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对你,补偿你!”   “上回南朔打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保证的。这才过去两天,结果呢?你觉得你的保证有用吗?”   崔宏志哑然。   顾南舒又道:“离婚!崔宏志,我不是说气话,我是认真的。我们没法再一起过日子。”   崔宏志开始歇斯底里,咬死了不答应。   顾南朔深觉此刻不是谈离婚的时候。离婚要不要分割财产?就崔家现在这个样子,崔父没回来,崔母恍惚,崔宏志崩溃,这要怎么谈?   他揽过顾南舒,将她拉离几近丧失理智的崔宏志,说:“离婚的事不急。你们可以考虑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再去办手续。”   然后,带着顾南舒离开。   走出崔家,就看到走廊一阵骚动,不少人纷纷进屋关门,伪装出刚才无人偷听的假象。可从各个门内传出的零碎话语,已经说明了一切。   “天哪,崔家那对五年没孩子的夫妻,居然是男的有问题!那还是什么男人!”   “他有问题还让自己女人背黑锅,岂不更不是男人?”   “你说他们没孩子,假怀孕干嘛?竟然是假的,到时候能真弄出个孩子来?”   “怎么不能!外头没人要的孩子不少。带一个回来不就行了。有假装的怀孕过程,有真实的孩子,谁会怀疑?这样一来,谁还会知道他不能生!别说,崔宏志脑瓜子不错,这主意挺好!”   “不错什么呀!现在不就拆穿了吗!”   “之前顾南舒她弟弟用的那什么玩意,里头有崔宏志跟杨寡妇声音的那个。那东西居然能摄人的声音,那是不是还能摄人心魂,邪不邪乎呢!”   “奶!那不是玩意,是随身听,能放歌,还能学英语。就跟楼下李叔叔他们家天天放邓丽君的那收音机一样。只是这个小一点。它也是可以收录声音的。崔宏志跟杨寡妇的声音,肯定是顾南舒他弟一早发现两人的勾搭,找机会录的。你不知道,随身听可贵了。像崔家今儿见的这种,一看就是进口货,我估摸着少说也得一千!”   “一千?啧!听说她弟弟开服装店赚了钱。现在看来赚得怕是不少。不然这么贵的家伙,说买就买?”   ……   顾南朔敛眉,嘴角上扬。也就崔母崔宏志与顾南舒三人过于激动,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发现外头的异样,更抽不出心神去思考这些。就他们这种楼房,隔音效果不好,崔家闹成那样,声音如此之大,邻里能听不到?   崔宏志现在,可出名了呦! 第30章   顾家。   顾南朔将顾南舒安置在阁楼,“姐!你先休息会儿吧!”   这一整天发生太多事,信息量太大,对顾南舒的打击可想而知。   “南朔,我说要离婚,你是不是……”   “姐!我支持你!”不等她说完,顾南朔已开口表态。   顾南舒微愣,“你不觉得离婚不好吗?”   “哪里不好?姐,若让我说实话。我觉得崔宏志那么对你,你再跟他继续下去才不好。我姐姐值得最好的人。崔宏志配不上你。二姐,你相信我。世上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我们不要只看到垃圾堆里那些,世界这么大,还是有很多好男人的。他们会比崔宏志对你好一百倍,一万倍。”   顾南舒噗嗤,被他逗笑了。   “不过,二姐!你确定要离婚吗?你之前跟我说,你爱姐夫,你跟他……我私心里希望姐姐能离开他。可我尊重姐姐的决定。我不想把我的想法,我的价值观强加在你身上。所以,不论你做什么决定。离婚还是不离婚。我都会支持你。   “如果你选择离婚,我会为你争取最大利益。如果你选择不离婚,我也可以帮你回到崔家,并且让崔家所有人今后对你恭恭敬敬,不敢说半点难听话。”   顾南舒顿觉欣慰,她缓缓摇头,“不了!我不会再回去了。我是很爱你姐夫。可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后,我没法再像以前一样面对这份爱。如果是在今天刚听到录音,没去崔家之前,我或许会犹豫,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离婚。可现在我很确定自己的想法。   “你姐夫……不,崔宏志。我只要想到他跟杨寡妇曾经无数次交合,就觉得脏。再想想,这些年,他碰了杨寡妇再来碰我,我就恶心。我现在就已经恶心得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一坨屎,还吐不出来。难道还要我日后每一天每一夜都看着这坨屎,不停去回味吗?”   这比喻……顾南朔觉得似乎也没毛病?   行吧!不论因为什么,她姐只要坚定离婚就好。   顾南舒握紧顾南朔的手:“谢谢你!有你这样的弟弟,真好!”   顾南朔知道她是说的自己无条件支持她的事,笑了笑。内心感叹,离婚对后世来说,司空见惯。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极少的。不论女方受了多大的伤害和委屈,家暴、出轨等等,都会选择隐忍。   因为人们思想的桎梏,觉得离婚不好。哪怕自己是占理的一方,是受害者。离婚后,女人的路依旧很难走。她们要承受许多舆论压力。社会环境如此,所以很多娘家人不会赞同离婚。夫家阻止,娘家阻止,女人离婚的道路越发艰难。因而大部分女人自己也就潜意识里认定了不能离婚。比如崔媛。   他很高兴,顾南舒敢于做出这样的决定。   顾南朔下楼,发现顾南弦与三个侄子都放学回来,且知道了今天的事,一个个义愤填膺。   顾南弦龇牙咧嘴:“王八蛋!三哥,你怎么不宰了他!”   “你以为我不想啊!杀人犯法!”   顾南弦一噎,“那……那也不能便宜了他!”   “便宜不了!现在那边整栋楼都知道崔宏志不能生,让二姐假怀孕企图混淆视听,还同杨寡妇有染了。这样的事情,多稀奇。用不了几天,整个县城都会知道。”顾南朔捂住顾明璟的耳朵,拍了拍顾明辉与顾明轩的头,“写作业去!”   顾明辉瞪眼,“我都十一岁了!是男子汉了!我也可以给大姑姑撑腰!”   顾南朔哭笑不得,“还男子汉呢?就你这小身板,还撑腰?”   “三叔,你别不信!我现在就去!”   说着就往外跑,顾南朔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回来,“去什么去!你给我消停点!”   顾明轩拉过顾明辉,“大哥,走了,作业还没写呢!别给叔叔添乱!”   “谁添乱了!我是在帮忙!别总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到底谁是哥哥!我比你大三岁!”   “知道了!你是哥哥。哥,能写作业了吗?”   一手拖一个,将哥哥弟弟全部带走。顾南朔抿嘴失笑。   顾南弦有些担心,“崔宏志会不会来找姐姐?”   “会!”   一个字让顾南弦更担心了。   顾南朔却冷笑起来,“他倒是想来。但我不会让他来的。我们家今天进进出出的,二姐眼睛肿成那样,不少人看见了,肯定好奇。你去外面,把崔宏志的事说一说。”   “啊?”   顾南朔一眼瞪过去,“你傻啊!让大家都知道崔宏志是什么样的人,帮二姐快速占据道德最高点。也是让有关崔宏志的流言传得更快些。这样,崔宏志一来就会被院子里的人当猴子看,还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崔宏志能受得了?没等见到二姐,就恨不得立刻跑回去了。”   顾南弦面露担忧,“要是二姐反悔,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会不会不好?”   顾南朔翻了个白眼,“放心,二姐不会!”   若顾南舒是一时冲动,或许会反悔。但她不是。就她那比喻。现在崔宏志在她眼里跟坨屎没区别。会有人愿意吃屎吗?还是别人吃剩的那种?   所以不可能的。   即便真反悔。顾南朔也有计划B。不碍事。   得到肯定答复,顾南弦立马笑着答应:“我这就去!”   当然,光这样还不够。   顾南朔眸光微动,他得去会会杨小妹。   ——   杨家。   事情刚刚发生不久,此时的杨小妹还不知道崔家的情况。看到来人,很是疑惑,“我认识你吗?”   “我叫顾南朔,顾南舒的弟弟。”   杨小妹恍然,也猜出他能找来,必定是已经知道了自己与崔宏志的事。可她非但半分不惧,还坦然说:“早晚要知道的,现在晓得了也好。”   她往桌前一坐,“说吧,找我什么事?如果是劝我打掉孩子,跟崔宏志一刀两断,那就不用浪费唇舌了。不可能的。”   顾南朔用衣袖擦了擦凳子,在她面前坐下,“我姐已经决定跟崔宏志离婚。”   杨小妹愣住,狐疑看着他,“你说真的?”   “真的!”   杨小妹脸上刚露出几分笑容,又瞬间消散,她忽然想到一点,“那你姐姐的孩子呢?那孩子可六个多月了!她既然决定离婚,还会甘愿给崔宏志生孩子?就算不想要,这会儿怕是也打不掉吧。真要强行打掉,不怕出人命啊。还是两条人命!这时候,你姐决定离婚?你唬我呢!”   顾南朔望着她不语,就刚才她说“两条人命”的表情,顾南朔再次确定,她即便不是好人,应该也有底线。可惜了,偏要在崔宏志这棵坏树上吊死。   “我姐没怀孕,肚子是假的。”   “什么?”杨小妹一脸懵逼。   “你知道崔宏志为什么认定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吗?因为崔宏志不能生。他跟我姐结婚五年没有孩子,不是我姐的问题,是他的问题。所以,他才说你怀的孩子跟他没关系。”   杨小妹大惊,蹭一下站起来:“不可能!他要是不能生,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这是他的孩子!我只跟他有过关系!我没别的男人!”   如此笃定,且如此激动,顾南朔觉得她应该没撒谎,又说:“医生说崔宏志有孩子的几率非常低。是非常低,但不是完全没可能。”   “那他为什么这么笃定我肚子里……”没说完,杨小妹就恍然想到了关键,“他的几率有多低?”   “大概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吧!”   杨小妹惨然一笑,“我明白了。这么低的几率,他跟顾南舒努力了五年都没成功。所以他放弃了,他不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幸运。他也更不相信,这个幸运没落在顾南舒身上,偏落在我的身上。而偏偏我又有外面那些传言。”   说完,杨小妹看着自己的肚子,坚定说:“这是他的孩子。崔宏志是可以生的。你姐姐五年都没等来的幸运,我等到的。这是上天的安排,它在告诉我们,我跟崔宏志才是天生的一对。”   顾南朔:……这是什么脑回路?   算了,疯批偏执狂的脑子构造跟他这种正常人不一样。   “我姐想离婚,但崔宏志不同意。所以这不代表你就可以嫁给他。”   杨小妹反驳:“我有他的孩子,你姐没有!”   顾南朔点头,“对!这是你的依仗,也是你的机会。”   杨小妹蹙眉,“你什么意思?”   顾南朔继续说:“崔家想要孙子,崔宏志更想证明自己是个健全的男人。所以,不论崔宏志是否愿意,不论崔家对你是否抵触,只要让他们明白,你肚子里有崔家的骨血,且可能是崔宏志这辈子唯一的骨血,你就一定能进崔家的门。”   杨小妹大喜,但顾南朔后一句话瞬间打破她的希望。   “但现在的问题是,你要如何证明,你这孩子一定是崔家的。”   杨小妹刚想张嘴反驳,顾南朔又说:“光凭你的话,你觉得崔家信吗?崔宏志信吗?”   杨小妹泄了气。因为她明白,顾南朔说的是事实。   顾南朔观察了她一会儿,敛眉说:“其实想要证明这点不难。我们县城医院或许做不到。但大医院是有技术的。他们可以抽出孩子的血跟父亲的血做对比,来判断是否亲生。”   “真的?”   “真的!你可以自己去了解。打电话问大城市的医生,或是直接问县医院的医生都可以。县医院没有这项技术,但不代表县医院的医生不知道这项技术。多问几个医院几个医生就行。”   杨小妹眼中燃起希望,但转而她又很疑惑,“你这是在帮我?”   “帮你,也是帮我姐。”   杨小妹瞬间明白了,“你想让我逼崔宏志赶紧跟你姐离婚?”   顾南朔点头,“我不想拖泥带水。难道你不想崔宏志早点离婚,跟你结婚吗?毕竟若是等到孩子出生,夜长梦多。谁知道到时候,就算证明了孩子是崔宏志的,崔宏志会不会选择只要孩子不要你?”   这个可能非常有!   杨小妹咬牙拍板:“他休想!”   她看着顾南朔,一再确定,“你姐就这么想离婚?她不是跟崔宏志情比金坚吗?现在气头上要离婚,过两天不会又反悔吧?”   “不会。因为我姐有洁癖!”   “洁什么玩意儿?”   “听不懂没关系,你不用懂。你只需要知道,就算你反悔了,我姐也不会反悔就行。”   杨小妹呵呵:“等崔宏志跟她离婚娶了我,一切已成定局,就算她反悔也没用。哼!行了,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我。我得收拾收拾,好好打扮一下去崔家!”   顾南朔:……   行吧!走就走!   ——   崔家。   崔父回来了,崔媛也来了,崔宏志正在接受来自亲人的三面轰炸。   “宏志,这检查报告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你不能生?自古以来生孩子不都是女人的事吗?跟男人有什么关系!”   ——这是愚昧无知且大男子主义的崔父。   “宏志,顾南舒说的不是真的。她就是想气我,故意骗我,对不对?她这个女人真是恶毒,明明是自己的问题,非要栽赃给你!”   ——这是无法接受现实,企图自行洗脑的崔母。   “宏志,爸妈问你呢,你说句话啊!你跟顾南舒五年都没孩子,到底是谁的问题!”   ——这是震惊无比,又带有自己小心思的崔媛。   三人的言语交错汇集,全部朝崔宏志涌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崔宏志选择了爆发,他愤而起身,将桌子掀翻,凳子踢倒。   “够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是我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是我不能生!行了吧!”崔宏志呵呵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变成了哭,从最初的低泣变成号啕。   他瘫坐在地上,一拳一拳砸着地板,“我不是男人!我不是个健全的男人!我没法让女人怀孩子!你们明白了吗?”   那拳头用力极大,几下就见了血,随后血迹越来越多,崔母唬得心肝巨颤,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崔宏志,阻止他的自残行为。看着已然血肉模糊的拳头,崔母想要碰又不敢碰,生怕再弄疼了他,只能跟着哭:“宏志,你别这样!就算真有问题,咱们治!咱们治好不就行了!”   崔宏志绝望摇头:“治不好了。我治了三年,不会好了。现在南舒也不要我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见他萌生死志,崔母更怕了,“不会的!肯定是找的医生不对。我们换医院,换医生。省城不行,我们去京城!一定有办法的!”   崔父呆呆站在原地,神色恍惚,手中的检查报告飘然落地。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带着光,“宏志,杨小妹怀孕了,对吗?她怀孕了!”   崔宏志捂脸哭泣:“别再说了!别再问我了!她的孩子不是我的!怎么可能是我的!”   崔父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怎么不可能!你说了,医生的意思是,你让人怀孕的几率非常低。是低,不是没可能,对不对!看着我,告诉我,对不对?”   崔宏志懵了会,有些犹疑,“对!可是……”   “没有可是!既然不是没可能,凭什么杨小妹肚子里的就一定不是你的种?”崔父好似看到了希望。他们崔家不能绝后!   崔媛眼珠转了转,“但也不能证明那孩子就一定是哥的呀!如果不是哥的,难道我们家要认下这个孽种?”   崔宏志没孩子最好,这样她儿子就能顺理成章过继过来了。李家那边孙子好几个。眼见现在李父李母更器重二房三房,往后分到她两个儿子手里的东西能有多少?娘家就不一样了。崔父有工作,崔宏志也有工作。到时候不论儿子继承哪一个,都是铁饭碗。   这话说到崔母心坎里。这也正是她的顾虑。崔父愣住,眉宇紧皱,他虽然不愿崔家绝后,但若真是个孽种……   夫妻俩顿时犯了难。   此时,杨小妹款款走进来,“我有办法证明孩子是崔宏志的!”   ——   有杨小妹的纠缠搅局,有崔家人的逼迫阻拦,有外面人的舆论攻击,三管齐下,崔宏志再没机会来找顾南舒寻求原谅。顾南舒清清静静过了两天日子。这两天,她没有再哭泣,没有再崩溃,该吃吃该喝喝,只是经常会发呆。   第三日。顾南朔带着她如约又去了崔家。彼时,杨小妹也在。且看样子,已经在崔家住下了。顾南舒眉头蹙起来,很不高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将目光撇开,不去理会。眼不见为净!   崔宏志倒是想蹭到顾南舒身边,更想解释。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已经被崔父崔母死死按住,“你要是不想我跟你爸气死,就不许动,不许开口。要是做不到,你就滚屋里去!你要是敢自作主张,我跟你爸现在就死给你看!”   崔宏志嘴唇张了张,最终选择了沉默。他撇开眼,自觉已无法再面对顾南舒。   没等顾南朔开口,崔母便等不及说:“你们之前提离婚,我们答应了。现在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吧。”   顾南朔摇头:“不急!”   “怎么?反悔不想离了?”   听到这句,崔宏志眼皮跳了一下,脸上露出希冀。   顾南朔一秒打破他的幻想,“离!当然要离!但是,离婚之前,总得先把财产分割清楚。”   在场所有人愣住。崔母更是一脸懵逼:“财产?”   崔父明白过来,“顾南舒没工作,嫁过来五年都是我儿子养她,我们没问你们要她这五年的开销就不错了,你们还想分我崔家的财产?”   “我们不要你崔家的财产,只要崔宏志的财产。”顾南朔又搬出了那本《民法典》,“法律有规定的,结婚后,不论是丈夫的财产,还是妻子的财产,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离婚时,需要对半分。如果其中一方有重大过错,可以少分,甚至不分。”   顾南朔指着崔宏志:“他让我姐给他背黑锅三年,又出轨三年,都属于重大过错。还有这个!”   一张纸拍在桌上,正是几天前崔宏志亲自书写的“保证”。   “他自己承诺的,已经去有关部门公证过。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崔父崔母半信半疑,但好在二人虽文化不高,常用字都认识,一人拿起《民法典》,一人拿起公证单,又再彼此交换,看完后,沉默良久。崔母锤了崔宏志一拳,“你疯了居然写这种协议?”   崔父更无赖,将《民法典》和公证单扔出去:“我不管你们什么婚姻法,什么公证单的,离婚了还想分我们家的财产,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行!”顾南朔将书跟公证单收回来,“那咱们就法庭见。”   起身要走。崔父怔了,“法庭?什么法庭?”   “你们既然不愿意出钱,那我们就诉讼,走法律程序,让法官来告诉你们,世上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行!”崔父怒斥,“法庭不就是公堂吗?夫妻俩离个婚还去公堂?我们崔家清清白白的良民,绝不能去公堂。丢不起这个人!”   “不想对薄公堂就爽快给钱。”   崔父哪条路都不想走。   顾南朔瞄了杨小妹一眼,她正坐在角落背对着他们喝糖水,可顾南朔知道,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他说:“诉讼走法院是需要些时间。若是法院这阵子的诉讼多,排期可能会等两三个月,再加上开庭审理,双方举证,到正常诉讼结束,花个半年甚至更久也是有的。不过我们也不急,有得是时间跟你们耗。慢慢来就是!二姐,我们走吧!”   意料之中,杨小妹跳出来:“不行!今天必须离婚!他们要多少,给他们就是了!”   最后一句是对崔父崔母说的。崔母不高兴了:“你说的轻巧,你看看他们的要求,宏志这些年挣得全要,还得给他们两千块的什么鬼精神损失费!”   杨小妹一怔,没料到顾家居然狮子大开口。她恨恨瞪顾南朔一眼,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帮她。原来还藏着这招呢!   她走过来,从顾南朔手里抢过《民法典》和公证单。仔细翻看。面色越来越凝重。她比崔父崔母懂得多,知道民法典和公证的效力。如果真要诉诸法律,他们赢得可能性非常低。到时候还是得给钱。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拖下去。真拖半年甚至以上,她早生了。就崔宏志现在这表现,保不齐真会要孩子不要她。崔父崔母有了孩子,得偿所愿,更不会理她了。   顾家是不急,她急啊!顾南舒等得起,她等不起啊!   见她看了这么久不做声,顾南朔说:“公证单有关部门是有存根的,你撕了也没用。”   杨小妹一噎,刚要准备撕的手顿住,心想,王八蛋,怎么这也能猜到。   又气又怒又无奈,杨小妹将东西甩给顾南朔,“拿钱给他!”   眼见崔父崔母不肯,杨小妹咬牙:“是钱重要,还是你们孙子重要?总归,今天我一定要看到离婚证!否则,你们别想要孙子!”   崔父崔母气得差点倒仰,可有什么办法呢?钱可以再挣。孙子没了,谁知道崔宏志的情况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有?即便现在也没确定杨小妹肚子里这个就一定是崔家血脉。可她如此笃定,显然是胸有成竹。而且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啊!   两人一咬牙,只能同意。   可即便同意了,崔母也还是想挣扎一番,“宏志的工资这些年来每个月只给我们一半,另一半都是给的顾南舒。我们没拿。”   顾南朔看向顾南舒求证,顾南舒点头。   崔母又说:“给我们的一半可说好了是作为他们夫妻俩的家用。你姐姐又不是仙女,不用吃喝的!”   这一半光负责吃喝是用不完的。况且这些年顾家也经常拿东西到崔家来。   不过这些都是小钱,就是真算,也剩不下多少。顾南朔赖得扯皮,“行!直接拿两千块补偿来!”   崔母咬牙,“我……我们家没这么多余钱。”   顾南朔摆手,“这我不管,拿到钱再去民政局。”   不去民政局就离不了婚。杨小妹又催起来。   崔母火了:“催催催,催什么催!你这么想嫁进来,这钱你出啊!”   杨小妹起身就走。崔母懵了:“你上哪去?”   “去医院,堕胎!”   崔母赶紧拉住她,哭着跺脚,“你们这一个个的是想要逼死我呦!”   这场面让崔宏志无比难受,他哀求道:“妈!算了!给她吧!是我对不起南舒。都给她!就算我借你们的。往后我用工资还你们。”   崔母哭腔顿停,杨小妹气得想打人。   可是最终钱还是要出的。   崔母取出家里的钱盒子跟存折,将两边加起来一算,刚好两千一,去掉两千,就只剩一百了。   崔母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这可是我们家这么多年存下来的所有钱财。老头子,我们俩棺材本都在这了。”   “行了!赶紧把事办了吧。我才五十岁,还没入土呢。我有工作,每个月有工资,棺材本再存就是了。没有什么比孙子更重要。”   崔母忍不住嘀咕:“现在还不确定呢。就算真是宏志的,谁知道是不是带把的。”   “你闭嘴!”崔父疾言厉色,“一定是孙子!必须是孙子!我们崔家必须有后!”   见他这神色,崔母不敢再说了。   双方前往银行,将存折里的取出,又连同那笔现金一起存入顾南舒的账户。从银行出来,直接去民政局。   顾南舒与崔宏志的离婚证刚到手,杨小妹就拿出自己的户口本,“来都来了,我们的结婚证也直接办了吧。”   顾南朔:……   崔宏志死捏着自己的户口不撒手,杨小妹直接将崔父崔母叫过来。崔父崔母齐上阵,五分钟后,结婚证出炉。   顾南朔:……   长见识了。   几人打道回府。见顾家姐弟还跟在后面,杨小妹皱眉:“都离婚了,还跟着我们干嘛?难道还想回崔家?”   顾南朔瞄她一眼,“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去收拾我姐的东西。”   杨小妹松了口气。   顾南舒收拾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提着个小箱子出来,冲顾南朔指了指屋里的一堆……杂物?里头衣服裤子连同床单被褥都有。   “帮我扔出去!都是我买的。就算我不要了,也不能让别的女人沾!太脏了!”   太脏了……   顾南朔:……   行吧!他姐洁癖!   挽起袖子将这一大摞东西抱起来,扔去楼下垃圾堆。   走出职工家属院大门时,顾南舒定定站住,转身回望。三楼,崔家家门口,杨小妹正拽着崔宏志在走廊上,对着他们挥手作别,姿态嚣张,宣示主权。   顾南舒面色瞬间难看下来。   顾南朔说:“姐!其实流氓罪杨小妹可以用,我们也可以用。只是杨小妹是当事人,如果她出面给崔宏志定罪,崔宏志逃不掉,不枪毙也得坐牢或是发配农场改造。但我们状告的话,现在杨小妹肯定会力挺崔宏志,会有一定的阻挠和难度,却也是可以操作的。你如果觉得不解气,心里憋屈,我们可以……”   话没说完,顾南舒摇头打断:“不用了!你姐夫虽然有百般不好,对不住我。却也有许多对我好的时候。我记得他的无耻与背叛,却也不会忘记我们曾经那些美好的岁月,美好的记忆与过往。我不想把事做绝,把他逼入绝境,万劫不复。现在这样,挺好的。从此以后,他过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   她转头:“走吧!”   顾南朔毫不意外她的决定,轻轻笑起来,“嗯!那就这样。”   二人相携而去,夕阳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顾南舒看向天边,黄昏中,橙黄色的光影洒落在她的身上,她淡淡吐出一口浊气,大步向前,再无停顿,也再不回头,一步步走向属于她的新人生。 第31章   县城,顾家。   出租房这边的卧室有限,但好在阁楼还算宽敞,稍微弄一下,再安张小床,中间拉个帘子就能变成两个空间。顾南舒与顾南弦姐妹俩住着也不觉得拥挤。   将房间布置好,让顾南舒安顿下来,留了顾南弦陪她,顾南朔走下楼梯,来到自己卧房,从抽屉里翻出《锦鲤人生》。   果然,如他所料,在二姐和崔宏志正式离婚后,那句“难产而亡”的话已经消失不见。   顾南朔心头大石落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将小说收好,又从书架取来纸笔。   写了好几封信,装进信封封存,贴上邮票,就只等寄出了。   崔家以为这事已经完了吗?不!还没有。   他会尊重顾南舒的意见,不去对崔宏志赶尽杀绝,将他逼入牢房。想做到这一步也很艰难,几乎不可能,但不代表他不会做点别的,给崔家找些麻烦。   顾南舒轻信渣男,最后落得深受重创,离婚收场。这是她该承受的结果。那崔宏志呢?没了顾南舒,他还有杨小妹。再过几个月,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群众是健忘的,等流言散去,风波平息,他依然可以娇妻在怀,儿女承欢。   顾南朔将几封信整理好,起身出门走向邮局。   这是他对崔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往后不论崔家过成什么样,都与他再没有关系。只要崔家不来惹他,他不会再出手。   崔家。   新的一天开始,太阳升起。杨小妹睁开眼睛,床边已是空荡荡了。她伸手抚摸着被子上还残留的体温,笑着埋进去。多年夙愿终于得偿,她心里无比欢喜。即便崔宏志对她冷冷的,即便他有些不情不愿。但……   杨小妹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她相信,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崔宏志总有一天会接受她的。   带着美好的憧憬,杨小妹翻身起床。客厅,崔母已经做好的早餐。杨小妹吃完就出门上班去了。只是没想到,请了几天假处理私事,再回去,就收到了领导的约谈。   捧着开除通知,杨小妹走在街上,心绪难平。   领导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你跟机械厂崔宏志的事闹得太大了,现在厂里都在议论你破坏别人家庭,与已婚男子乱搞。这事影响非常不好。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厂的吧?你这份工作是从徐工手里接过来的。你觉得你现在对得起他吗?”   徐工,全名徐浩,正是她那个病死的前夫。她不是元华县的人,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娘家虽条件还行,却不在身边。她为了崔宏志,想留在这里,只能随便找了个临时工。做了今天,不知道明天。   后来嫁给徐浩,有人养着,她就再没出去工作。徐浩死后,因他父母早逝,也没有别的同胞兄弟姐妹,其他亲戚想插手并不那么名正言顺。她把娘家爹妈哥哥叫过来,有娘家撑腰,拿到了徐浩的工作和家产。   “你还年轻,我也不是说你就得给徐工守寡。现在是新社会了,也不兴这一套。上头也说了,那是迫害妇女。你想要改嫁,我们外人谁也没资格说半个字。但你总该光明正大找下家吧?不清不楚跟已婚男人鬼混三年,算怎么回事?”   “你也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这些天,我收到关于你的举报信太多了。大家都说,把你留在厂里,有损我们厂的声誉。我作为厂长,总要为整个厂子的名誉着想。不能让你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反正你做的也不是什么要紧工作,就不用交接了。你的岗位我已经安排了人顶上。今天就去把你留在厂里的东西收拾收拾带走吧!”   ……   杨小妹深吸了一口气,她猜到可能会受同事议论,却没想到厂里直接给了她这么一个结果。   也是。那可是铁饭碗。哪个厂里的工作岗位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进去多难啊。厂里多少人想给自家儿女弄一个,可惜每个坑都有人占着。想进来,就得有人挪。别人能愿意?现在她出了这种事,可不就给了他们机会吗?   将手中的通知捏吧捏吧揉碎,杨小妹愤恨地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发泄了一通,渐渐冷静下来,也知道,失去工作已成事实。就是她不服又如何?   站在十字路口,杨小妹忽然有些恍惚。她该何去何从?回崔家?崔母本来就不喜欢她,要是知道她再没了工作,能给她好脸?没结婚前,她还能用肚子威胁。如今结了婚。她是如愿了,可崔母也不怕了。因为他们算准了,她不敢再打掉这个孩子。   杨小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不回崔家,转而去了以前的住宅。正好,整理一下东西。她如今住在崔家,这边可以收拾收拾租出去,也能赚一笔。   却不料,家里大门敞开,里头狼藉一片。三四个人正翻箱倒柜,把她的东西往外扔。   杨小妹认得,那是徐浩的堂叔堂婶与其子女。   “这件衣服还挺好的,杨小妹的身材跟我差不多。妈,要不留下给我吧!”   “呸呸呸!说什么呢!杨小妹是什么人?就那淫妇,她的衣服你也穿?不嫌晦气啊!”   女儿一听瞬间嫌弃起来,将衣服丢出去,恰好正中走进来的杨小妹面门。   “你们在干什么!”   面对气怒的杨小妹,徐堂叔一家半点不惧,“你瞎啊!看不见吗?再清理东西呢!赶紧的,把你的东西都弄走。不干不净的,也不知道多少男人摸过,脏死了!”   杨小妹咬牙:“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把东西弄走?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砸了锁就进来了啊!”   杨小妹转头才发现门上的锁烂了,见几人如此理直气壮,她冷笑:“你们最好现在就给我出去!不然我就去报警,告你们私闯民宅,偷盗财物!”   徐堂婶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这是浩子的房子,怎么就成你的了?当初要不是你娘家咄咄相逼,这屋子能给你?你跟浩子连个孩子都没有。这屋子也就是暂住。没道理你现在都再嫁了,还霸占着浩子房子。”   徐家女儿撇嘴:“就是!当初是说给你住,可没同意过户。这房子还在我们徐家人名下呢!按约定,你得了浩子存的钱和厂里的丧葬费还有工作。房子你要是一直不结婚就能一直住着。哪天要是愿意过继个儿子给浩子传承香火,就给你。可没说你早嫁,能让你拿去给别的臭男人。”   “你要是知情识趣,就赶紧收拾东西滚蛋。你要是胡搅蛮缠,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当年你是浩子遗孀,住这屋子在理。现在你已经是崔家的儿媳妇,难道还想拿我们徐家的屋子当嫁妆?”   徐堂婶指着她的鼻子骂:“可怜我们浩子,多好一小伙子,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婆娘。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一样,结了婚有老婆的你也要。还不清不楚跟人家三年。你别否认!现在你跟崔宏志可出名了,一对奸夫淫妇全县的人都知道。连我们乡下都听说了!”   “妈!之前不还听说她跟好几个领导吗?哪就只崔宏志一个。要我说,什么三年不三年的。指不定浩子在的时候就跟人勾搭上了!擦!浩子让人给带绿帽子了!”   杨小妹气得连连发抖,“你们……你们胡说八道!”   她可以接受别人说她跟崔宏志,却不能接受别人说她跟其他男人。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怎么着,我们老徐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你还不让人说了!来来来!”徐堂婶拽着杨小妹往外走,把邻里路人都叫过来,“我们让大家来评评理。就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浩子是死了,不晓事了,还不许我们这些亲人,给他讨个公道吗?”   “怎么,想跟上回一样把你娘家人叫来?叫啊!他们不来也就罢了。来了我们正好问问,杨家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教出你这么个恬不知耻的货色!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脸跟我们抢房子!你们杨家别欺人太甚。你问问在场的所有人,有没有自个儿偷人,给前头老公戴绿帽子,还霸占前头老公的房子去倒贴野男人的!真当我们杨家好欺负啊!”   杨小妹从来不知道,有时候言语会化成一支支利箭,将她射的千疮百孔。她以为只要能和崔宏志在一起,这些她都可以承受。可真当置身于流言之中,她才发现,之前是自己想简单了。   围观者越来越多,他们的声音不断涌进耳膜。   “这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啊!”   “对!就是她!那个淫妇,听说奸夫叫崔宏志,就住在对面街机械厂的家属楼里!”   “呸!早几年,这种女人都是要浸猪笼的。也就新社会说要解放女性。惯得这群人无法无天,破坏别人家庭,跟人家男人搅和在一起,还把原配正室逼走了,自己登堂入室的。放以前,不弄死,也最多做个妾!”   “谁说不是呢!也怪不得徐家人生气。杨小妹也就嫁进徐家一年,也没跟前头有个孩子,现在闹出这种事,还要把房子拿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什么?她还霸占前头男人的房子?要不要脸呢!”   “我之前就奇怪。不是说崔宏志不能生吗?跟老婆五年都没孩子,怎么杨小妹就有了。崔家怎么就证明那是他们家的孩子。这样的女人平时玩玩就算了,真娶进门,不怕自家成为第二个徐家吗?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为了房子啊!杨小妹嫁进来,他们不白得徐家的房子吗?”   “太不要脸了!这女人不要脸,崔家也不要脸。”   ……   杨小妹掩面逃离。她拼命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气,不能气,她还怀着孩子。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人群外,崔母阴森森看着她。   都是这个女人,不然他们崔家哪里会被这些人说得如此难听。什么为了房子!他们可没想要徐家的房子!   婆媳俩冷着脸,沉默地回到崔家。   屋里,崔父与崔宏志对面而坐,垂头丧气。   崔母十分诧异:“怎么回来了,不是去上班了吗?”   崔宏志哭着一张脸说:“厂里把我开除了。”   “开除?”崔母拉高分贝,“为什么开除?怎么就开除了呢?你犯什么重大错误了要被开除?”   崔宏志嗫嚅着,没说出来,眼神扫向杨小妹。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想到街上那些人的言语,崔母张了张嘴,“怎么……怎么就开除了。这……这不是咱们家自己的事吗?跟你的工作也没关系。”   崔宏志苦笑:“厂里领导说,影响不好。他们收到了举报。”   崔母看向杨小妹,刚才太气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位也该在上班才对。   “你也被开除了?”   杨小妹偏过脸,避开她的目光,沉默不语。这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崔母感觉有点喘不上来气了,再看向崔父:“老头子,你……你不会也……”   崔父摇头:“他们念在我是老员工,干了几十年了,没开除我。”   崔母刚想舒口气,总算有点安慰,崔父又说:“但他们说,我们家这事太大,本地报纸都登了,县长书记还特别点名批评。他们不能没半点处理,得摆明态度给领导看,他们是不支持这种作风的。所以几个领导都来劝我,让我申请病退。”   “病退?你没病,申请什么病退?”   崔父愤愤瞪眼:“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就是这么一说,给我这个老员工点面子,双方不闹得太难看。说是劝我,其实就没给我选择。我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再干几年就能退休了,现在病退,那退休金……”   “有是有,就是工资得少一半。”   “那平时厂里的福利……”   “工资都少一半了,你还想着福利呢?别做梦了!”   砰!崔母瘫坐在椅子上,“就……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我去厂里!我去求领导!我去跟他们说好话。再不行,我给他们跪下!”   “站住!”崔父大喝,“县长书记点名批评的事,你当厂里领导敢轻拿轻放?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怎么就这样了!”   崔母大哭失声,“我们家现在可怎么过呦!”   ——   与崔家的愁云惨淡不同,顾家这边过得安稳而平静。   三月下旬,天气渐渐回暖。   元华高中高三预考的成绩出来了。宋嘉彷如一匹黑马杀出重围,不但顺利通过,还考取了第一名。   顾四祥的成绩虽比不上宋嘉,却也低空飞过,有了高考的资格。同时,他与胡瑶花的婚事定下,好日子选在四月初。   这日,顾南朔买了油条豆浆包子,一家人围坐着边吃边聊。   顾南弦问:“我们要回去贺喜吗?”   “要回的。快清明了。我们得回去给爸妈大哥扫墓。”   元华的风俗,扫墓不能等到清明当天,可以在清明前一个星期内。正好时间跟顾四祥胡瑶花的好日子能重合上。   顾南舒接口:“扫墓我去。他们新婚就不去了。我刚离婚。他们肯定觉得我晦气。”   顾南朔筷子一顿,“二姐……”   顾南舒抬头:“我就是这么一说。他们觉得他们的,我自己不觉得就行了。你们一个个的,这些天总是小心翼翼地,还背着我嘀嘀咕咕,以为我不知道呢?犯得着吗?”   众人:……   顾南朔与顾南弦对视一眼,“姐,我们就是……”   “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顾南舒一叹,“是有些不自在的。过段时间,总会好的。”   顾南朔点头,没再劝,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那到时候我做个代表去贺喜送份礼吧。”   他们虽与顾长贵一脉不亲密,但就是不算亲戚,也算同村。再有若只是顾四祥的喜事倒也罢了,这里头还有胡瑶花呢。顾南朔与胡瑶花是和平退婚,无恩无怨,更没撕破脸。要是不出面,村里指不定以为他们二人还有什么余情。不如大方点。   饭后,顾南弦与三侄子去上学,顾南舒收拾好碗筷,敲响了顾南朔的房门,问:“你店铺还需要人手吗?”   顾南朔一时不明白她的意图。   顾南舒说:“你那个员工,叫唐晓燕的。不如别请了吧。不是说她不好。就是吧,你看,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帮你干,没必要再花一份工钱。”   顾南朔笑起来:“二姐,你想去店里帮我呀?”   “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不然你们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顾南朔早有此打算,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找个借口带顾南舒去鹏城,陪她散散心。没想到顾南舒竟自己主动提了出来。   顾南朔哪有不答应的,“太好了!姐,你若是有心,唐晓燕那丫头也不用辞。毕竟她做事麻利,这些日子一直干得不错。你若是来,就帮我管理店铺,到时候我告诉你怎么对货单,整理库存,核对账目。往后这些事可都交给你了。”   顾南舒疑惑:“都交给我了,你干嘛?”   “我有别的事要忙,可能以后没多少时间放在以南这边,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呢。唐晓燕做员工是可以,但让她负责店铺管理,我不放心。”   顾南舒立马点头,“毕竟是外人!”   顾南朔眼睛眨了眨,“所以,就要劳烦姐姐了!”   “行!我帮你!”   顾南朔嘴角勾起来。要得就是这句话。别看以南铺子不大,事儿却不少。虽说有个勤快的唐晓燕,但活这种东西,只要你想,总能找出来。只要顾南舒忙起来,哪还有时间想崔宏志?   说干就干。当天,顾南朔就带着顾南舒去了以南。顾南舒本就读过高中,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文化不错了,人也聪明,不过三天,就已经把以南的事务摸清了。   而此时,李氏裁缝铺的装修也正式告一段落。   梁组长再度约顾南朔去国营饭店喝酒,又递了个红封,和之前一样,里头装着一百块。   “上回不是给过了吗?”   梁组长将钱推过去,“上回是谢你给我们出设计。这回是谢你的设计让我们顺利完工。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顾南朔没客气,直接收入怀里。   梁组长灌了杯酒,万分感叹:“都说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我现在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顾南朔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事,拿起酒瓶给他倒满:“你要是换个跟我铺面格局差不多的,我这套设计照搬是没问题的。”   梁组长再度一口闷:“顾老板,我这回是吃教训了,往后再不干这缺德事。先前是我对不住你。我自罚三杯。”   顾南朔也爽快:“好!现在罚也罚了,这道歉我收下了。梁组长,你也别丧气。咱们元华县这几年发展很快。如今这些店铺都太简陋了。装修这块早晚是要提上来的。梁组长若能办好,里面赚头很大。”   “那也得有本事赚得到才行。你这能耐,我可没有。”梁组长连连摇头,觑了顾南朔一眼,“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我说句实话,你有这才能,只给自己店铺装修,太浪费了。”   顾南朔没说答应不答应,反问道:“梁组长这是要聘请我?”   梁组长挥手:“不是聘请。是合作。”   “那是梁组长要跟我合作,还是荣达的叶老板要跟我合作?”   梁组长瞬间懵逼:“这你都知道?”   “荣达公司的老板叶成德是你亲舅舅。这不是秘密。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以南的装修在咱们县算是独树一帜,当时我亲自设计的图纸,你应该跟你舅舅提过。后来李家装修工程出现问题,我将设计略改了几笔,提了几个小建议,解决了你们的难题。这事你应该也提过。   “荣达公司成立不过两年,就已经成为了咱们县的标杆。不但拿到了化工厂家属楼的工程,还拿到了临河区的政府改造项目。且其他民间业务的开展也没落下,比如梁组长负责的装修队。最重要一点,至今为止,但凡你们接下的工程,不论大小,尽责用心。就算偶有问题,也会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比如这回李家的事。   “因此,荣达现在的名声越来越好,招牌也越来越响亮。叶老板能在短短两年之间,把荣达做到这个地步,可见其能力不俗。他不是一般人。既然不是一般人,自然可以看到我的设计可能给他带来怎样的利益。”   这方面顾南朔相当自信。   梁组长也更为佩服了:“对!我确实跟舅舅说了你的事。舅舅对你赞不绝口。他说你是他见过的人中在设计方面最厉害的。他也确实想找你合作。只是想到你自己经营店铺,没走设计这条路,不清楚你的想法,所以让我先来试探一下。希望你不要介意”   顾南朔轻笑,他当然不介意。   “你舅舅有没有说,怎么合作?”   梁组长摇头,又急忙道:“你别误会,我舅舅是很有诚意的。只是他现在人在市里,这种事,电话里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   顾南朔不急。酒香不怕巷子深。见梁组长还想说什么,顾南朔起身给他倒酒,“来来来!先不谈这个。咱们喝酒!”   之后,梁组长数次启唇,都被顾南朔这样那样打岔过去,再没找到机会。最后也察觉到了顾南朔的态度,估摸着是觉得跟他谈不出什么,也是觉得他的身份不够。于是没有再提。   喝完酒,顾南朔并没有去以南,而是直接回了家,却没想到,迎面见到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顾乔。 第32章   顾乔搀扶着顾南弦坐下,又倒了杯热水给她。两人头发上都还残留着水汽。   见顾南舒在一边,顾南朔走近问:“她怎么在这?”   顾南舒摇头:“我也刚回来。跟你前后脚。不清楚啊!”   顾南朔走上前,蹲身看着顾南弦的右脚:“这是怎么了?”   “二姐,三哥,你们别紧张。就是扭了一下,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顾乔低下头,面露愧疚:“都是我不好。弦姑姑是因为我才弄伤的。对不起。”   顾南朔眉头微蹙,目光在顾南弦与顾乔之间来回逡巡,却并没有立刻询问。顾乔正想解释原委,却听顾南朔抢先说:“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吧?南弦这边既然有我跟二姐,你就回学校吧。学业要紧。”   顾乔张着嘴,硬生生把快要吐出的话咽了回去。她支支吾吾,似乎想说些什么。顾南朔又道:“你四叔若是发现你不见了会着急的。若是让你家人知道你在我们这,恐怕又要惹场官司。”   两家关系并不好,话说到这个地步,顾乔本来的打算也不宜再说出口了,只得离去。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转回来说:“弦姑姑,我跟朱平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说出去。朱平喜欢我。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还小,还是个学生。我只想一门心思读书,以后考个好大学,不想谈恋爱。   “朱平家里条件好,父亲在供电所,母亲在妇联。要是让我爸妈爷奶他们知道,肯定是想我休学嫁过去的。我不愿意。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为我保密。”   顾南弦点头:“这是你的私事,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   顾乔又看向一边的顾南朔顾南舒。   姐弟俩对视一眼,“我们对你的私事不感兴趣。”   顾乔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微微咧开嘴,露出青春灿烂的笑容:“谢谢!”   待她走后,顾南朔才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南弦很是无奈:“今天中午,我在学校后山的湖边看到她跟一个男同学争执。她似乎是要走,那个男同学很激动,抓着不让。两个人拉拉扯扯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掉湖里了。那男同学也太不是人。看到这场面,吓得惊慌失措,撒腿就跑。我能怎么办?   “顾乔水性不好,自己游不上来。不说好歹沾着亲,就算是个陌生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就下去把她捞上来了。上岸的时候,她可能是吓坏了,抓得我太紧,用力过大,导致我没站稳,把脚给崴了。我后来才知道。那男的是喜欢她,想和她搞对象。她不答应。这才起了争执。”   顾南朔面色凝重。顾南弦以为他生气了,扯着他的衣角撒娇:“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现在天气没那么冷了,湖水不算寒。而且我及时跟老师请假,回来把衣服给换了。保证不会受凉。”   顾南朔想得却不是这个。元华高中现在还没有如后世那般做全封闭管理。许多家在县城的同学中午会回去吃饭。不回家的,在学校用餐后会打打球,或是休息一会儿。   “除非天气不好,要不然你都会趁中午休息的时间去后山湖边走一走。这个习惯已维持了一年半。很多人都知道。顾乔也知道。”   顾南弦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顾南朔的意思,很是无语,“三哥,你是不是想多了。顾乔不愿意跟朱平谈对象,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想跟他说清楚,自然要找人少清净的地方。若是在学校内,被同学们看到听到,不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吗?也就后山那块最清净。”   这么说,合情合理。顾南朔张了张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南舒从楼上拿了药油下来,捋起袖子给顾南弦揉脚,看着她的红肿说:“我以前在村里跟胡叔学过两手,厉害本事没有,稍微看个扭伤还是会的。没伤到筋骨,但扭得有点厉害,要养几天才行。”   顾南朔立马道:“我明天帮你去学校请假。”   “好!”顾南弦没反对,转而问题顾南舒,“二姐这几天在店里还习惯吗?李氏裁缝铺就在斜对面,崔媛有没有过来找你麻烦。”   “她倒是想,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啊!以前是要看崔宏志的面子,不能闹得太僵。现在我跟崔家都撕破脸了,谁还搭理她?她要敢找麻烦,直接扔出去!”   见她这么说,表明没被崔媛欺负,顾南弦笑起来,“姐姐威武!”   顾南舒往她头上一拍:“小姑娘家用心读书,这种事用不着你操心。我去给你煮个姜汤,毕竟是落了水,喝一碗预防受寒。”   “我去吧!你给南弦再揉揉。”   说着,顾南朔起身正要往灶房走,转身的瞬间,眼角瞥见对面街柱子后隐约有一抹衣角闪过。他脚步微顿,立刻转变方向走过去,柱子后空无一物。再看左右街巷,也什么都没有。顾南朔微微蹙眉,回身进了屋。   顾南舒顾南弦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事!可能看花眼了。”   另一边。   顾乔疾奔出三条街,回头见没人追来才放下心。她扶住墙大口喘气,喃喃低语:“幸亏你及时示警,才没被发现。这位堂叔也太敏锐了吧!”   一道唯有她能听见的电子童音在脑海中响起:   ——建议宿主下次注意。偷看这种行为对我们获取能量并没有任何帮助。   顾乔对这话并不赞同,“我是想多了解他们,才方便进行下一步。你确定他们手里有我们要的东西吗?”   ——确定。宿主跟顾南弦进门后,我便感觉到了能量波动,与村中顾家住宅残余的能量一致。请宿主尽快拿到能量载体!   顾乔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他们手里有能量载体,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是在村里,我还能想办法。现在他们搬到县城,我跟他们素无往来,你让我怎么拿!”   ——此前系统未升级,无法得知。   顾乔气结:“你知道升级要多少能量吗?我攒了三年才攒够能量,把你从一级升到二级。又攒了四年,才在前几天让你升到了三级。你每升一级后,需要的能量就会翻倍。我已经很努力了。”   ——更正一点。本系统这几年获取的升级能量,百分之八十来自能量珠,百分之二十才为宿主额外提供。   顾乔:……   艹!要不要这么直!   她嘟着嘴不悦道:“这能量珠也是我的!”   顾乔伸手握住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白色珠子。   七年前,她还是个在家中不受待见的小女孩,小小的个子,挎着个大篮子,顶着烈日去给田里干活的长辈送吃食和水。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趴在田埂上捡到这颗珠子。同时,一道声音响起:获取到能量,锦鲤系统激活,正在开机,请宿主稍等。   那天,很多东西颠覆了她的认知,她的人生开始转变。   据系统说,它是高维度文明的产物。在她出生的时候,就随机绑定了她作为宿主。但因为没有足够的能量,一直沉寂,无法开机。直到她捡到白珠。   她成为了锦鲤体质,但这种体制是与系统绑定的,需要升级。每升一级,锦鲤气运会增加百分之十。同样的,系统的能力也会得到相应提高,并解锁更多技能。   而获取能量的方式有几种。   其一,做善事。可是通过这项获取的能量非常少。比如她给人一个馒头,帮老人推板车上坡等。只能得到0.1个能量点。   其二,声望。这项获取值比第一项高。比如她在村中的“福娃”称号,陆陆续续给她带来一百多能量点。   其三,从其他能量体中获取。比如白珠。系统说,白珠所蕴含的能量巨大,但由于系统等级太低,无法一次性全部摄取。只能每天摄取一点点。但这部分能量是源源不断的,就此,白珠成为了系统能量的主要供给源。   这些年,她依靠着系统的帮助,也确实得到了许多好处。   可是几个月前,系统突然感知白珠内的能量莫名其妙大量丧失。也因此,系统能够摄取的量变得微乎其微。好在他们前期积攒了不少,如此她又努力一阵子,总算在前几天凑足了升至第三级的所需。   系统顺利升级后,解锁了新技能。可以探索以她为中心,一定范围内的能量来源。   有了这项技能。他们才发现杨柳村竟有其他能量波动。顺着系统的指引,她来到顾家。系统成功在顾家搜寻到能量来源。且这能量与白珠同出一脉。但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能量载体已经不在此处,系统所感应的,是载体曾在这里呆过很长时间所留下的残余波动。   脑内,系统再度出声:   ——系统只是阐述事实,并非抹杀宿主功劳。宿主的努力是有回报的。请宿主不要灰心。宿主如今做善事所得能量点过低,是因为善事也分大小。若宿主是救人性命,那么所得能量至少100点起步。如果被帮助之人在此世界有一定身份地位,还可翻倍,甚至翻数倍,数十倍。   ——宿主可以先提高自身社会地位,让自己被更多的人看到与知道。等宿主有了一定的身份权势,你所能做的事会更多,所得的声望也会加倍。   顾乔:……   果然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不具备人的思维。她当然知道系统所说的这些。可问题是,系统现在才三级,她的锦鲤气运加成也只有百分之三十。还因为是刚刚升级,这个加成并不稳定。所能带给她的帮助有限。这样她要怎么去提高社会地位?而社会地位不提高,声望受限,也没机会遇见什么大人物,从而去帮助他。   这不是死循环吗?   顾乔叹气,无奈低喃:“还是得靠能量体。”   她握紧了脖子上的白珠。白珠现在能给她的帮助已经十分微弱了。她必须拿到新的能量载体。   “系统,你有扫描到新出现的能量载体在哪吗?”   ——有!在一楼第二间卧房书桌左边上锁的抽屉里。   上锁的抽屉。   顾乔:……   “系统,你能开锁吗?”   ——本系统无开锁技能,请宿主自行解决。   顾乔好悬没骂娘。要这系统有何用?   哦,不,还是很有用的。   她压下脾气,“行吧。我自己来。我现在想静静,麻烦你待机禁言。”   ——好的。系统待机中,随时听候宿主的呼唤。宿主加油,请宿主努力升级!十级锦鲤系统可以给予宿主十级锦鲤体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呦~   最后这句每次待机都会强调的话,顾乔早已倒背如流。她自然也想早日升至十级,享受一下所谓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什么滋味。   可是她花了七年才升到三级。而从三级升四级需要一万能量点。四级升五级更是要五万。此后更多。十级,那得多少能量点。她真的能凑足吗?   顾乔低头看向脖子上的白珠坠子。当初系统说过,如果将白珠内的能量全部摄取完,可以升到五级以上。既然白珠这么厉害,那么与它同出一脉的能量载体是不是也会这么厉害,甚至更厉害?   顾乔想着,眸子里逐渐闪烁点点星光。她握紧双拳,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能量体拿到手!   ——   第二天,顾南朔回家又看到了顾乔。   “堂叔。我是来给弦姑姑送笔记的。弦姑姑请了假没去上课,课堂上的东西不能落下。我拜托弦姑姑班上的同学,问她们要了这个送过来。你放心,我提前跟四叔打过招呼,四叔是知道的。四叔说,弦姑姑帮了我,我该谢谢她。他下课比我晚一个小时,等放学后会来接我。”   顾南朔眼眸微动,略一思忖,将赶人的话压了下去,点头说:“你有心了。”   顾乔甜甜一笑:“是我应该做的。”   顾南朔不置可否。   第三天,顾乔再一次出现。   这回,她说:“那天落水,弦姑姑把自己的衣服借给我穿。我已经洗好晒干了,今天给弦姑姑送回来。”   第四天,顾乔说:“弦姑姑是因为我才受伤。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虽然我白天要上学没什么时间,但放学后是有空的。堂叔,你去忙你的,让我照顾弦姑姑吧。”   ……   如果落水当天的举动是他想多了的话,那么这几天下来,顾南朔确定不是。他几乎可以肯定顾乔百分百有问题。只是不知道这问题究竟是什么。顾乔既然前头十几年住在一个村的时候都不与他们牵扯往来,现在为何要突然接近?   不过没关系,虽说他是想着让自家与顾乔隔开,彼此互不干扰。但不代表,对方都主动找上门来了,他还畏缩退让的道理。   目前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顾乔的目的。即便顾乔这几天一直非常受礼,一副真心为自己的过错做弥补的样子,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但如果她真有问题,装得了一天,装得了一周,不可能装一辈子。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他只需要用心观察就行。   对于这种自带主角光环还有锦鲤气运金手指的人,顾南朔告诉自己,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第五天,顾南弦的腿伤好了大半,行动慢点已经没什么妨碍后,她便直接销假回了学校。顾乔失去借口,再没有出现。   顾南弦舒了口气:“虽然知道她是好心,可就我们两家的关系,感觉听别扭的。”   顾南朔:好心???好心个屁!呵呵,人家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南弦咬着笔头,眉宇微蹙,“哥,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顾南朔:“什么怪怪的?”   “其实说实话,那边虽然可恶。但一直只有二叔二婶上蹿下跳,想给我们找麻烦。其他人,譬如他们四个儿子儿媳,最多也就顾二财老婆嘴碎喜欢说三道四。但她也不只是对我们说三道四,对村里别家也一样。小辈就更没做什么了。顾乔更是难得,平时见到我们,还会礼貌点头打招呼的。   “而且我虽然跟她不同班不同级,但在学校也听说过,她为人不错,十分热心,在校内经常帮助同学,在校外也会帮助老人小孩,助人为乐,心地善良。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   顾南朔半点不觉得意外。女主嘛,总要“人美心善”的。   “这回我崴脚也确实只是意外,她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不慌不怕才怪。这点真怨不得她。而且这几天,她又是给我送课堂笔记,又是照顾我,已经在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歉意。按理说,她也算是那边一家子里难得的好人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就感觉怪怪的。可是又不知道到底哪里怪。”   顾南弦将笔头越咬越紧,十分苦恼。   顾南朔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别咬了,笔咬坏了没关系,别把自己嘴巴咬出血。管她哪里怪。你既然觉得不舒服,不搭理她就是。还有我呢。”   顾南弦放下笔,轻轻一笑,耸肩说:“就是跟哥哥说说心里话,也没有很在意。毕竟我已经好了,她也不会来了。”   顾南朔:……怕是想得太美。   他可没有顾南弦这么乐观。顾乔只怕还有后招。   但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好可以试探一下她的锦鲤运目前有多强,该如何破防。   “助人为乐,心地善良”的标签是好。可好名声是把双刃剑,可以带来荣耀,也会成为枷锁。这点,未必不能利用。   顾南朔在心里记下,便仍旧做自己的事去了。不论如何,生活是要继续的。不能因为顾乔的一点举动就乱了自己的节奏。   以南。   唐晓燕支支吾吾找上顾南朔。顾南朔瞄了眼斜对面,李氏裁缝铺的招牌早已被取下,这会儿已换上了全新的“和记成衣店”。   李老板的全名叫李和。不叫李氏改和记,换汤不换药。但还是能糊弄住一批不知根底的群众的。   “李家要重新开业了吧?”   唐晓燕心不在焉应了句:“明天。”   顾南朔点头:“所以,你的任务完成了,现在要辞职?”   唐晓燕浑身一震,瞠目结舌:“老……老板,你……你都知道?”   “嗯。”   一个字,轻描淡写,却仿佛在唐晓燕的心里投下巨石,激起千层浪。   “老板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一直留着我?”   “因为你活干得不错,吃得了苦,受得了累。而且……其实有很多时候,都是你一个人看店,虽然我会核对货物跟账目,但你若是想做手脚,也不是不能。可你没有。你不乱伸手,又能把我安排的事办得妥妥当当,为什么不留?”   “可是我……”   顾南朔打断她,“是他们家谁让你来的?”   “李家的二儿媳是我表姐。我爸早年上工被派去挖渠,被土埋了,伤得很重。家里条件不好,是表姐家送了一百块钱过来。这钱救了我爸的命。虽然后来我家把钱还了,但恩还在。表姐爸妈都不在了,这恩就延伸到了表姐身上。表姐出面让我帮忙。我本来觉得这事不厚道,没答应。表姐就说动我爸妈,还表示,这事若是办成了,当年的恩就算还了。我……”   不论如何,错就是错。唐晓燕九十度鞠躬,“顾老板,对不起!”   顾南朔坦然受了这一礼,从抽屉里掏出三十七块钱,“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早给你算好了。”   唐晓燕摇头:“我不能要。老板不追究我,已经是格外大度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钱。老板,抱歉!”   说完,转身就走。   顾南舒听得一头雾水,走过来问:“什么情况?她有问题?有问题你还留着?”   顾南朔轻笑:“不是什么大问题。”   次日。   以前的李氏裁缝铺,如今的“和记成衣店”正式开业。   店铺内摆设、布置、格局,以及服装全都焕然一新。另外,他们也弄了一堵墙的红封,更是在门口竖了个牌子:新店开业,拼手气抽红包活动火热进行中!   啧,跟以南当初可是一模一样。不仅如此,若是你走进店去,就会发现,店铺内的成衣区,百分之八十的衣服款式也都与以南一模一样! 第33章   “听说了吗?大正街那边开了家新的服装店。要不要去看看?”   “不了!买衣服我还是选以南。以南的东西最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新开这家店的衣服跟以南一样。以南有的,它也有。而且它们的价格比以南低五毛,五毛虽然不多,但也是钱啊!能给我儿子买个玩具了呢!他家今天开业,也搞了个红包活动!走,咱们去拼拼手气!”   “真的啊!那我也去。”   “带我一个!我也去看看!我正好想买件外套。”   ……   一时间,“和记”人流涌动,门庭若市。   看着一个个的客人,一笔笔的进账,李家所有人笑得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后头。   整条街的老板也都沸腾了,一边好奇李家从哪里知道的货源,试图去套话,一边围在以南,口中处处为顾南朔抱不平,实则是等着看他的笑话。   顾南朔镇定自若,不慌不忙,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没受影响。   有人问:“顾老板,你就不想想办法。照这样下去,你这店铺还怎么开?不如降降价吧。那边不是比你低五毛一件吗?你低个一块呗!便宜点,总比压着货砸自己手里强吧。”   顾南朔摇头,他不打价格战,也不必去打价格战。   袁老板奇怪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他眼珠骨碌转动了一圈,低声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武器没使出来?”   “诶!顾老板,你这是干嘛?你要关门啊!”   顾南朔将店铺上锁,门上贴了张纸条:老板有事,歇业五天。   五天,够李家发现问题了。   他一挥手,“各位老板都做自己的生意去吧。我要回乡下几天,就不陪你们了。”   众人面面相觑。   和记。   忙碌了一天,老李跟婆娘一数钱盒子,居然有七百多!他们可从没有一天卖出去过这么多钱!   “发了!发了!咱们这下发了!”   老李瞪婆娘一眼,“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婆娘喜不自禁,“我知道!我小心着呢。”   她高高兴兴拉住二儿媳的手:“这次多亏老二家的。还是你聪明,能想到找个生面孔,让你表妹去以南打工,帮我们弄到货源。”   二儿媳笑眯眯说:“应该的。我也是家里一份子,当然得尽心尽力。就是……妈,当初为了说服我表妹,我答应她,完事后给她五十块钱。”   “给!不就是五十块吗?”李婆娘抽了六张大团结递过去,“五张给她。剩下这一张是你的奖励。你别嫌少。剩下的我跟你爸还要留着店里周转呢。你们也别觉得家里的钱都是我跟你爸管着,心里不痛快。我们就三个儿子,这些以后还不都是你们的。”   这话没错,可哪个儿子多,哪个儿子少就不一定了。   三个儿媳各怀心思。   李婆娘将钱收起来,转头问:“我看到以南关门了?顾老板回乡下去了?”   老李眉宇皱起来,有些不安,“我总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李婆娘嗔他一眼,“今天生意这么好,赚这么多,你还不对劲呢?”   老李摇头,“不是这个。我是担心顾老板那边。他怎么就关门了?”   “我们家都闹得他没生意了,开店也是白坐在那,不关店能怎么办?”崔媛哼道。   这阵子,不是自己出事,就是娘家出事。她可受了不少罪。这一切怪谁?不都怪顾家吗?哪一件不是因为顾家闹出来的?偏偏顾家那群罪魁祸首反而屁事没有,活得有滋有味!这让她心里怎能好受?尤其顾南舒!现在是越发不把她看在眼里了!   神气什么!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娘家吗?现在自家把以南的生意全抢过来,看他们怎么办!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她倒要看看,没了她弟弟,顾南舒能找到什么样的男人!   老李往老烟杆里塞了把烟丝,“我们才开业第一天,顾老板就放弃了?他可不是这种人。你们忘了,去年老大家的找人闹事,他可是把人抓局里去了的。这可不是个好惹的。我们家的货源怎么来的?我们自个儿心知肚明。顾老板也清楚,不然昨天他能辞了唐晓燕?这回让我们阴了一把,他心里能没气?能不想办法搞回来?”   嘬了几口烟,老李将烟雾吐出:“我是怕他这五天憋着什么大招等着对付咱们。”   “老头子,你想多了吧?上回是老大家的脑子蠢,做得太明显,被人当场抓了把柄。这次可不一样。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就是唐晓燕和我们说了几句话而已。这能把我们怎么着?就是唐晓燕,他不也放走了吗?”   被说蠢,崔媛有些不高兴,却半个字不敢反驳,只能把头埋低,尽力消减自己的存在感,祈祷大家别在提,否则回头又得挨一顿打。自从去年李大动了回狠手后,就经常打她。三五天总要来一次。崔家闹出丑闻后,她挨打的次数更多了。   崔媛拉了拉衣袖,努力藏住身上的伤痕。眸中本来的亮光一点点暗下去。忍一忍吧。等娘家风波平息,大家议论得少了。等李大不那么生气了,也就好了。   “行了。老头子,别想了。这不快清明了吗?他不也说了回村?我看应该是去扫墓了。人家有事,还不许人家关几天门?也就你,神神叨叨的。顾老板就是运气好,拿到的货强。哪有你说得这么邪乎!”   老李深吸一口烟,“但愿吧!”   ——   杨柳村。   顾四祥与胡瑶花的婚事办得还算隆重,至少在杨柳村来说,算是数一数二了。一桌十个菜,居然有一半是荤的。还凑了个十全十美的好兆头。可见顾长贵宋玉梅对顾四祥这个小儿子的重视。   席间,有人问起顾南朔在县城的事:“你那店子很赚钱吧?”   “还好,还好!”   “哪是还好啊!我听说你连那什么随身听都买了。那玩意儿要一千多呢。就冲你这大手笔,肯定赚得不少。”   顾南朔淡笑不语。   “哎,南朔,我说你有钱买什么随身听干嘛!买电视啊!电视多好!可以看好多节目呢!”   “要买的!快了!”   “还是你有本事。不愧是大学生!想进单位,可以当老师。不想干了,自己做生意也能红红火火。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正说话间,新人出来敬酒,待他们过去。有人开始嘀咕:“当初胡家不是嫌顾南朔要养三个侄子退婚了吗?现在顾南朔这么出息,别说三个侄子,就是三十个也养得起。就南朔现在的情况,要找什么样的没有!胡瑶花呢?却只能跟了顾四祥。也不知道胡家后不后悔。”   “顾长贵宋玉梅两口子是不咋地道,可顾四祥瞧着还行吧。他们家有个顾乔,这几年条件是越来越好了。”   “那是对比村里其他人家。跟南朔比,还差着一大截呢。你没见他把妹妹弟弟都弄县城去了。”   “等顾四祥考上大学就好了。”   “那可不一定,这都第四回 了。”   “行了,就你这张嘴。别说了。呆会儿让他们家听到,就宋玉梅那个脾气,还不撕烂你的嘴!”   ……   然而这样的言语不只一两个在谈,声音虽然细碎,却还是一点点钻进两位新人的耳朵里。   新房,顾四祥问:“嫁给我,你会不会觉得委屈。我知道自己比不得堂哥。我……”   “别这么说!”胡瑶花打断他,“你管外头那些人干嘛!我相信你!这次你一定能考上的。”   顾四祥眼珠转了转,“今天看到堂哥,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胡瑶花娇嗔着瞪了他一眼,“好呀!原来你想问的是这个!没良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跟他订婚就是两家父母的意思。我对他没感情的。他对我也一样。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   “他如今是发展得不错。可我是那种只看家境条件的吗?我要是这种人,我姐姐姐夫能给我介绍一大把,都比你条件好。我为什么选你,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我把我的人,我的整颗心都给了你,你却……这婚我不结了!”   眼见惹恼了她,顾四祥忙不迭赔罪:“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哪有疑心你。好了!不气了。你放心,你对我的付出我都明白。这辈子,我绝不负你。就是为了你,我也得努力考上大学!”   胡瑶花眼中亮光闪了闪,轻轻锤了他一拳,“这还差不多!”   什么有文化!顾南朔不就是个大专嘛!顾四祥往后考得可是本科!比他强多了!   ——   外头。宴席散场,各回各家。   宋武故意落在后头,悄悄将宋玉梅拉到一边:“姑!我刚才在村里见到顾南弦了。我记得上回见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呢。现在都长成大美女了。”   “你上回来都是五年前了。现在长开了呗。”说罢一顿,想到宋武的性子,宋玉梅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宋武嗤笑:“姑,我都十九了。喜欢女孩子不是很正常?顾南弦是真长得好看,水灵水灵的。姑,你说,若是我去提亲……”   话还没说完,宋玉梅一声轻呵:“你死了这条心吧!人家还在读高中呢,是准备要上大学的,不读书嫁给你?就顾南朔那性子,他能答应?行了。世上好看的姑娘多得是。回头我帮你多看看,给你选一个。”   然而见了顾南弦的宋武心痒难耐,有些不甘心,“姑,都说事在人为,这都还没开始呢,你就说丧气话。你可是我姑,你不能帮着外人,不帮我呀。”   “我倒是想帮你,但那边我是真没办法。顾南朔就是头倔驴。他要是不答应,谁也说不动。”   “姑,你愿意帮我就行。”宋武眨了眨眼睛。   宋玉梅心头大跳,立马阻止他,“你别打坏主意。前年隔壁县有个侮辱妇女的,被枪毙了,你不记得了?你也想吃枪子?你就是有这胆子,我可不敢。我还不想坐牢呢!”   宋武哭笑不得,“姑,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听说她们现今住在县城,顾南弦每天学校家里两头跑,人来人往的,我就是想干,也没机会啊。我就是想着吧。人言可畏,我们可以这样……”   宋武凑到宋玉梅耳边嘀咕了半天,宋玉梅皱眉:“这能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   宋玉梅又问:“不犯法?”   宋武怔愣了片刻,想了想,“我们又没真把人怎么着,犯什么法?”   宋玉梅点头:“也是。行吧!我帮你这一回。”   宋武嘻嘻笑起来,“这就对了。姑,你也说了顾南朔那服装店日进斗金。我要是娶了他妹妹,他能不给一大笔嫁妆?往后他妹妹成了我们宋家人,还不向着我们宋家呀!姑,我们好了,我还能忘了您?”   宋玉梅睨他一眼,“就你鬼主意多。那姑可就等着了。”   ——   吃完宴席回家,顾南朔便打开了《锦鲤人生》。   之前顾四祥与胡瑶花定下日子时,书没有变化。可在今天,他们完婚之后,变化出现了。   那些文字与代码之间横跳的剧情消失,变成了一段一段的空白,如同林淑慧事件一样。也如顾南舒一样。   顾南朔合上书,看来当初猜测的可能没错,是第一种。胡瑶花并不是书中本来的那位顾四婶。顾四婶换了人,与之有关的所有剧情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经历了几次剧情消失的情况,顾南朔已经摸到了规律。   或许等他躲避开那场死劫,顾南弦与顾明辉的种种都会改变。毕竟他们的命运转折点,全在于自己的死亡。只要自己不死,一切就都不会存在。   七月!今年七月!还有三个月。快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南朔此时竟有些期待“死劫”的到来。   ——   第二日清晨,一家人上山扫墓。   顾南朔挥着锄头清除坟头上的杂草。因顾长富和顾南望才下葬半年,还算新坟,柳如玉坟上也时常有打理,杂草并不多,没花费多少时间,就完工了。   顾南舒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牙盘酒水,顾南弦则点好蜡烛。众人先依次叩拜过,然后跪下一张张烧钱纸,嘴里说着这半年发生的事情。   顾南朔说自己辞了职,经营着服装店,生意还不错。顾南舒说自己离了婚,但也算是跳出了火坑,一身轻松。顾南弦说自己成绩提高了不少,去年期末考进了班级前十,前几天小测验又前进了一名。   顾明辉三兄弟就说得多了。大到跟小伙伴发生了什么冲突,小到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顾南朔几人并没有打断,而是耐心听着,嘴角藏着笑。   他们说了许久,琐碎的事一大堆,却没有一个人提林淑慧。   对于这个母亲,除了最初的惶恐不安,如今三兄弟似乎早已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她的存在已经远离了三人的生活。或许午夜梦回,还是会偶尔想起,但已不会再执着。   顾南朔并不知道这样算好,还是不好。他想,应该是好的。私心里,他也不愿意三个侄子再跟林淑慧有什么牵扯。没有联系,没有妄想,也就不会为了那份忽冷忽热而患得患失,也不会为了那份遥不可及的温存越陷越深。一如前世的自己。   他感受过那是种什么滋味,不想三个侄子重蹈他的覆辙。   扫完墓,几人收拾东西下山。快到家时,看到刘爱华正与宋玉梅对骂。   “刘爱华!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又不是他们家什么人,凭什么赶我!”   “我就赶你怎么了!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我能安什么心!我就在这走一走,我又没进去!这可是村里公家的地,怎么着,许你走,就不许我走了?”   刘爱华挑眉:“村里公家的地多了,别处不能走,你非走到南朔他们家门口来?谁知道你鬼鬼祟祟打的什么主意!你要是往他们井里扔瓶老鼠药,他们还活不活了!”   “刘爱华!你血口喷人!我今天跟你没完!不就是给了你点好处吗?合着,你就甘愿给他们当狗腿子了!”   眼见两人要打起来,且言语间事关自家,顾南朔立马冲出去,“怎么了?”   宋玉梅一见他回来,转头就走。   顾南朔&刘爱华:……   刘爱华拿鼻子哼气:“我看就是心虚了吧?要不然,你跑什么!”   宋玉梅边跑边回嘴:“我家里还煮着饭,不跟你这疯婆子一般见识!”   人走远了,刘爱华才把气捋顺,拉着顾南朔说:“我过来找你们,就看见她在你家墙底下鬼鬼祟祟,我就叫住她了。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你们小心点。”   顾南朔应了一句,“多谢刘婶了!”   刘爱华一拍脑袋,“瞧我,差点忘了!”   她转身从后头树下拎起一袋子菜过来,“给你们的。”   顾南朔笑说:“婶,不用。家里还有呢!我们就在村里呆几天,你已经送好多菜了。”   “这不是看你们不住这边,地里没收拾,怕你们没得吃吗?”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我们明天就回县城了。家里还有,真吃不完。婶,你拿回去吧。”   刘爱华不肯,“那可不行。你叔让我拿过来的,我要再拿回去,他得说我了。要是吃不完,拿去县城吃。就是几个莴笋青菜,不值几个钱。你要这么客气,那你把自家那几亩地给我们种呢?”   “那不是收了你们租子的吗?”   “就你要的那点租子?行了!我们都知道这事是我家占了便宜。婶跟你叔都记着呢。不就几个菜吗?你要这样,那你家的地我们也不好意思种了。”   这下,顾南朔无法拒绝了,只能接受,“那我收下就是了。”   刘爱华眼睛眯了起来,“这就对了。我家今年种了不少菜。你们在县城要是想吃了,就回来拿。或者等哪天你叔他们去县里给你们捎带过去。你们帮了我们,我们自然得帮你们。都别客气!”   “诶!好!”   几人回到家,顾南弦问:“二婶是不是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顾南舒一拍她的脑袋:“管她呢!我们明天就走了。她能怎么着?”   顾南朔点头:“走之前,我会盯着。”   于是,各自散去,谁也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次日,直到他们离开杨柳村,宋玉梅也没再出现。   县城。   众人大包小包从村里回来,一进院门,就看到空地上凌乱摆放着许多锅碗瓢盆并桌椅书本等。他们家屋子隔壁大门敞开,没看到人,却一直有砰砰啪啪的声音传来。   不大的院子,共九户人家,右手边第二间住的人姓王。王家婶子正在门口洗衣服,见他们一脸懵逼的模样,同他们解释:“你们这几天不在不知道。老钱他们家搬走了。这不,新邻居今天搬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新邻居三个字,顾南朔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顾南弦“咦”了一声,“钱姐他们怎么就搬了呢!这么突然,之前也没听他们说啊!”   “倒也不算很突然吧。那屋子小,老钱他们家五个孩子,小时候还能挤挤,现在孩子渐渐大了,再挤不合适,也挤不下了。老钱这两年赚了些钱,早想着换个大点的房子。就是老钱那婆娘,你们也知道她有多挑剔。看过几次房,不是嫌太小,就是嫌地段不好,要不就嫌太贵。这要四角俱全,都合心意,哪有那么容易。这回不知道怎么就看中了。”   众人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新邻居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听说是侄女,长得还挺可人的。嘴特别甜,刚刚还给我们家二娃糖吃呢。”   顾南朔蹙眉,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大了。   一家人推门进屋,刚放下东西,还没等好好休整。一个熟悉的靓丽身影出现在眼前。不是顾乔是谁?   顾南朔:……   行吧!预感灵验了。   “堂叔好,两位姑姑好!”   顾南朔心头叹气,却并不觉得有多意外。顾南弦倒是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弦姑姑,我们租了隔壁的屋子,以后就住这边了。”   “你们就是新邻居?”顾南弦张大嘴巴,“可是那屋子那么小,你们一家子住得下?”   “不是一家子都搬过来。就住三个人,够用了。这不是四叔没几个月就高考了吗?你们也知道,他这都第四回 参加了。压力挺大的。何况他已经跟四婶结了婚,这次的情况跟前几次不一样。胡家那边总嫌我们家人多太挤。我爷奶就想着在县城租个房子,让四叔四婶住过来。   “离学校近。四叔不用来回跑,能有更多时间复习。四婶跟着,也可以照顾他。我是沾了他们的光。四婶说,既然县城有住处,我干脆也住过来。要不往后我一个人来回,女孩子家的,不安全。”   顾南舒瞥了她一眼:“那你爸呢?你爸如今也在县城粮站做临时工。他不住过来?”   顾乔一顿,“四婶说,这边没有长辈在。大伯子跟弟媳妇住一块,恐怕不方便。更何况,那屋就两间房,住不下。”   顾南弦没想太多,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顾南朔眼珠动了动,“原来住的钱家搬哪里了,你知道吗?”   顾乔懵逼摇头:“不知道。”   “他们家新房子找了一两年没找到,现在倒是巧了。搬得还挺急。就是等两天也好,邻里邻居的,都没好好道个别。”   顾乔歪着头思索了一番:“许是运气好碰上了,怕过了这村没这店,就想赶紧定下赶紧搬吧。”   装得还挺像!难道不是因为你的锦鲤运?你想住过来,不得有人腾位子?   顾南朔:呵,呵呵! 第34章   李家。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数日,之前还欢欣鼓舞,洋洋得意,看着每天的进账笑得合不拢嘴的李家人,此时再高兴不起来。他们一个个眉头深锁,脸色发愁。   李婆娘不太明白:“我们每天的收入不是很多的吗?怎么会没挣到钱?”   老李不断往烟杆里塞烟丝,拼命猛嘬:“还能为什么?前几天不是太忙没核对整体成本嘛!哎!还是定价太低了。”   李婆娘更不明白了,“我们不就比以南低五毛钱吗?以南总不至于每件衣服就挣这么点。你们看,顾老板他们家穿的用的,都不一般,还买了随身听。若只是这个利润,哪里花得起?是不是我们算错了,我们再算一遍!”   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六个人噼里啪啦算盘响了好一会儿才停   李婆娘提起心:“怎么样,是算错了吗?”   儿子儿媳彼此互看一眼,沉着脸摇头。   “不可能的!我们再算!”   老李摆手:“别算了!没有错。是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我们一直是拿布自个儿做衣服,除了布料,就只需我们费点人工,因此花不了几个钱。这种从鹏城进成衣卖的模式还是第一次做,不了解其中的门道也正常。   “比如咱们门口右边那件红色外套。进价十二,以南卖十六。我们觉得低个五毛,十五块五,也有三块五的利润。不低了,怎么也不会亏。但我们忘了,衣服的成本可不只这个进价。这一趟我跟老二去鹏城,光两个人车票住宿吃饭就花了六十多。”   李婆娘深吸一口气:“你们就去了四天,这么贵?”   “鹏城的花销比咱们这小地方大。尤其我跟老二人生地不熟,不懂鹏城的行情,难免有多花钱的时候。我们已经尽量省着了。火车上那么久,就只啃自己早先买的馒头,连瓶水都不敢买。这六十多还是小钱。”   老李将烟杆在桌子上敲了敲,将里头的烟灰抖掉,一边重新装烟丝,一边说:“去一趟鹏城不容易。火车上我们就遇到了一个人,走南闯北做倒爷的。不但丢了钱,还把货给丢了。”   李婆娘睁大眼睛:“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火车上人多杂乱。每次停靠站上车下车的多,就更乱了。要是有人趁这个时候,顺手拿着袋子就跑。等你反应过来,人家已经跳下车了。下了车,他们往人群里一钻,你还怎么找?更何况,做这种事的,一般都是团伙,几个人合作,车外面也是有人接应的。”   大概是烟抽得太急,老李咳嗽了几声,这才接着又说:“靠火车带货,一来带不了多少。二来就算东西少,也得手一直捧着,眼睛一直盯着。否则不安全。我们去一趟鹏城不容易,货进得少划不来。我跟老二就想着,多进点。照着以南的款式进,应该不愁卖。也跟以南一样找运输队,比走火车安全。   “可我们进了货才发现想岔了。我们觉得货多,人家运输队却嫌货少,是不愿意接的。除非跟别人的大单子,捎带一起跑。这样做的人很多。但都是跟运输队混熟的。我们在运输队,一个人都不认识,怎么弄?为了打通关系,我们找门路送烟送钱,就花了一两百。”   老李深深叹息:“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王老板也是跑过好几次鹏城的。他就算不知道以南的货源,真想做,费劲心力去鹏城找,未必找不到。可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如今想来,他是早明白这里头的门道呢!”   李婆娘气不过,“怪不得我们这几天生意好,其他老板都看以南的笑话。偏他说我们的生意做不长。以南的经营模式,别人学不了。我还跟他吵了一架,觉得他是嫉妒咱们呢。合着他是早看出来了,就等着我们栽跟头啊!都是街坊邻居,也不早提醒我们一句!”   老李瞥眼,那句生意做不长,难道不就是提醒?何况人家也没提前知道咱们家会弄到顾老板的货源去鹏城进货啊!   这个道理,老李还是清楚的。   他直起身子,“我算过了。我们还有很多货没卖。如果这些货全部卖完,算一算,应该能把这一趟的花销勉强填上。倒不至于太亏。行了。就当是教训吧。”   老李摇头,他早觉得不妥,却仍旧控制不住贪心。   李婆娘很不高兴,合着他们这些日子的忙活全都白费了?那他们忙活个什么劲?   “怎么没亏?为了货源,我们还给了唐晓燕五十块呢!还有咱们店这装修。装修可费了好几百!”   老李脸色黑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婆娘蹙着眉想不通:“要是这样,那顾老板是怎么赚钱的?”   她一掌拍在桌子上,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过来:“他一定有别的门道!”   见她又不安分,老李烟杆重重砸下去,“行了!还不消停呢!没吃够教训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顾老板一点都不急。他这人啊!不是我们能玩得过的。”   李婆娘被老李警告了一顿,心情更不好了,不敢冲老李发火,只得对儿媳妇撒气。原先的功臣二儿媳,这会儿成了罪魁祸首。   “没用的东西!白费了几十块钱!光知道个货源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让唐晓燕把顾老板的门道都给我们弄清楚啊!我告诉你,你去把那五十块钱拿回来。还有当初给你的那十块。都给我还回来!”   二儿媳:……那六十块全在她手里,一分没给唐晓燕。但她可不想吃进嘴里的又吐出来!   崔媛嘴角偷笑:哼!让你嚣张,天天挤兑我!吃瘪了吧!   倘若顾南朔在这,大概会笑出声。   他的门道是陈老板,就是别人知道了也用不了。以南的服装全部来自大厂,大厂是不直接对个人店铺批货的。他们一般是卖给大批发商,大批发商再卖给小批发商。许多店铺老板跟倒爷都是从小批发商手中拿货。   他不一样。有陈老板的关系,虽然不认识大厂老板,却认识负责出货的人。走这层路子,拿的是出厂价。别人十块的衣服,他到手只有八块。   再说运输,陈老板的鞋厂不论进原料还是出货,都是要用到运输队的。早打通了关系。他沾陈老板的光,直接捎带了。只需要每次付点运输费。这个运输费也看陈老板的面子,收的最低价。   因此,顾南朔从不担心别人知道货源。以南的成功,不是谁都能复制得了的。甚至,他是故意透消息给唐晓燕,为得就是一劳永逸。   李家的教训也可以给整条街蠢蠢欲动的老板们一个震慑,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果然,如顾南朔所料。当以南再次开门的时候,和记成衣店涨价了。   本想靠涨价多少捞点,然而,以南摆在这,和记涨价,客人的自然又回了以南。李家撑了两天,没办法,只能把价格又改了回去。   便宜点,少亏些,总比砸在手里强。   这一出各位老板看在眼里,失望之余,那份躁动了几个月的心思终于安定了下来。少了三不五时的各种套话与试探,顾南朔的耳边清净了。   从此以后,不论谁想来阴的还是明的,也都只敢想一想了。   与此同时,荣达公司的老板叶成德回来了,顾南朔终于和他见上了面。   叶成德所谓的合伙,不是聘请,也不是直接给钱买断,而是一份合同。给他百分之十的股份,他负责为公司出装修设计图。   百分之十,以现今的情况来说,不算低了。可以说,叶成德是很有诚意的。   “不瞒顾老板,之前的合伙方案并不是这个。只是听了你跟我外甥说的话。我就知道自己错了。你从来没想过埋没自己的设计才能。相反,从你装修店铺找上我们荣达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开始计划。其后不计前嫌,修改李家店铺的装修方案也是为此。   “老实说,我回来已经有好些天了。一直没找你,是想知己知彼。这样我才不会落了下乘。不怕你生气,我让人调查了你。也查到了你在鹏城帮辉煌鞋厂逆转乾坤的事。不仅如此,你还去过风华。当然,我不知道你去风华做什么。这点我还没那个本事查到。不过我能够猜到一点。”   顾南朔伸手示意他继续。   叶成德又说:“风华这半年来发展迅速,其主要原因是推出了几款非常有创意又实用的家具,与传统家具不同,算是打开了新型家具创造的先河。他们的这几款家具是分两批推出的。第一批推出的时间在去年十二月。第二批是在上个月。这两个时间点,刚好是你两次去鹏城后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   “你的装修设计风格与常人不同。室内设计,家具设计,虽不一样,但牵涉紧密。所以我猜,风华背后的功臣就是你。知道这点的时候,我就明白之前的合作方案不能用了。”   顾南朔笑问:“叶老板之前的方案是什么?”   叶成德摇头,“还是不说了,免得让顾老板笑话。顾老板看这份就好。不知道这份合同,顾老板是否满意?”   顾南朔没说满意不满意,将一份室内设计图稿递过去。不是店铺装修,而是家居设计。   叶成德一张张翻看,越看越心惊,这份资料可比店铺装修要详细精致多了。   “梁组长说,叶老板前些日子不在,是去了市里。我喜欢看报纸,也喜欢跟运输队的人闲聊,倒是知道点消息。市政府在招标新工程。新工程是政府跟周边两大国营企业联合要建的家属楼。因为事关三个单位,这个项目不小。竞争的人很多。”   叶成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让我把你的设计作为加码?”   “家属楼建成总要装修的。这三个单位的职工都不差钱。住房分到手是要住一辈子的。在这上头,如果能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装修风格能够更合心意,美观而舒适,甚至走在时尚的前沿。稍微多花点钱算什么呢?   “我猜,为了这个项目,叶老板肯定找了不少关系。但你的关系应该不够你立马从几大竞争者中脱颖而出,顺利拿到项目。不然,你现在就没空回元华了。我打听过,这项工程之后会开大会,由各大公司在大会上做报告演说,最后接纳职工意见,采取众人投票的方式,选定承办方。   “叶老板,你觉得如果到时候你把这样的装修拿出来,会不会有人心动?”   心动,当然会有人心动。   叶成德张嘴:“光是设计图,怕是不够。大多数人看不懂设计图。”   “当然。所以我还化了效果图。”   效果图,即装修完成后的全貌。比设计图更直观。   顾南朔说:“叶老板往后翻。”   叶成德翻到最后,震住了。他知道若真按设计图装修会很漂亮,却不知道,居然这么漂亮。   “其实只是效果图还是不够的。叶老板想要万无一失,我建议先弄个样板间出来。”   “样板间?”   顾南朔开始解释什么是样板间。这点很好懂。   叶成德笑起来:“这个好办。我能在他们单位周边找个房子。就是不知道赶不赶得急。”   “可以。先装一个单间。我做个简单大方又不失美观的设计。装修省事点的。不过,叶老板还得先做好各类预算。我想那几个单位的职工,就是再心动,也会先看看价钱。”   叶成德点头:“这是当然。这点你放心,我干这行的,知道什么地方可以省,什么地方不能省。就是同样的装修设计,用材方面也是大有讲究的。这其中的差价不少。贵有贵的办法,便宜也有便宜的办法。不过你放心,政府工程,我绝不会偷工减料。我还想靠这个项目飞腾一把,在市里打出名气,把公司开到市里,甚至省里去呢。”   叶成德心里明白,如果这招办好了,项目不说百分百到手,也几乎是十拿九稳。就算出现了唯一的意外,也没关系。即便拿不到家属楼的建筑工程,至少可以把建好后的装修这块拉过来。   欣喜之余,他顿了下,看向早就拟好的合同,突然觉得这合同又得废了。   “合同可以重新写,你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了吧。”   顾南朔不会无缘无故拿出这些东西,且他既然早有准备,那么肯定也早就想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且不能硬性要求我每年为公司做多少设计。前半年我会尽力帮荣达打出名气,半年后,一般项目我不会再出手,重大项目看情况决定。”   见叶成德眉头越皱越紧,顾南朔又说:“叶老板放心,不会让你吃亏。我虽然不出手,却可以帮你教徒弟。我收三个人,也是为期半年。这三个人选由你来定。不过我只负责教空间构造,创意设计等方面,不教基础。半年也学不来基础。所以,这三个人需要是有这方面知识,且功底扎实的。   “人选出来,我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但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们具体能学到几分,达到什么程度,就看自己的悟性了。这半年内,我会保证一定时长的授课和实践学习。但具体的学习时间要迁就我,我来自由安排。”   叶老板眸光闪了闪。顾南朔这样的人物,即便给了股份,他也无法完全控制。可若是自己人学到这等本事,就不一样了。   “后面这些我都能答应,只是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叶成德犹疑,这个数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   顾南朔没有退让,而是将另一份资料递过去,“叶老板再看看这个。”   这是一份计划书。一份针对荣达制作的五年计划。里头深刻分析了荣达的现状,各项优缺点,更给出了发展方向和具体方案。   “不知道加上这个,叶老板觉得百分之二十五,行不行。我还可以答应你。我只做股东,不参与公司运行和决策。并且五年内,我不会再教别的徒弟,也不会再将我的设计交给其他公司。”   也就是说,荣达可以占有五年顾南朔的独家资源优势。五年后,如果荣达真按计划中的发展,已经成为首屈一指的公司,手握百分之二十股份的顾南朔,又有什么理由去帮别人?   叶成德一咬牙:“好!就百分之二十五!”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就是百分之二十五吗?没了百分之二十五,他还有百分之七十五,还是最大股东!   一锤定音。接下来,便是繁琐的合同细节商议。   第二天,顾南朔才正式签下合同。写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顾南朔会心笑起来。   他又迈进了一步,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风华公司太大,孙总人脉网络太强,所以,他不提股份,不谈提成,只拿一笔设计买断钱。价格也还算便宜。但荣达不一样。它还小,也就在本地县城有点名气。叶成德也远没有孙启义的强大。对于这样一个荣达,顾南朔自认还能把握得住。   并且,荣达需要他的地方更多。   叶总的速度很快,第三天就送来了一堆市政府项目的资料,以及选好的三个“徒弟”。两个是他亲儿子,大的叫叶英,小的叫叶雄。另一个是他的外甥梁组长,全名梁振邦。   至此,顾南朔将以南全权交给顾南舒打理,把与陈老板的联系方式以及进货渠道也告诉了她。而自己则全面投入一边教徒,一边根据资料画设计稿的忙碌中去。   四月底。叶成德成功拿到项目,顾南朔也已提供出第一批设计图,能够休息一阵子了。   这日,从叶家吃了庆功酒回来,时间还早。顾南朔绕了个道,想先去以南看看。结果,才下午两点,以南居然没开门。带着疑惑,顾南朔走回家。   家中,本该在学校上课的顾南弦正抱着顾南舒哭。旁边其班主任许老师也在。   顾南朔急忙走进去:“发生什么事了?”   顾南舒愤恨不平:“还不是那个杀千刀的宋武!”   “宋武?”顾南朔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武是宋玉梅的侄子。   许老师上前解释:“是这样的。今天宋武来学校找南弦,说南弦是他对象。还拿出了他们来往的书信。那些书信写得很露骨。”   顾南弦一抹眼泪,气道:“那些信根本不是我写的!”   许老师连连点头:“顾老师,这个我信。南弦不会做出这种事。那也不像南弦的字迹。可宋武说得信誓旦旦,还说南弦嫌贫爱富,现在肯定是攀上了别人,所以不要他了。言语十分难听。我们本来已经把他赶出去了,可他又偷偷地进来,还把书信到处散布。现在学校很多学生都看到了。”   顾南弦咬牙切齿:“宋武前两天就来学校堵过我,让我跟他好。我不肯,把他骂走了。他便说让我等着,我早晚是他的。”   顾南朔皱眉:“前两天就找上你,你怎么不说?”   “我……”顾南弦十分委屈,“我那时哪知道他会干出这种事!之前他也就说几句风凉话,我都已经把他骂跑了。就觉得没事了。结果……就几封不知道谁写的信,大家就信了,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人出来佐证,说前两天就看到我们在一起。我跟宋武明明是在争执,可他们却觉得我们是在打情骂俏。”   这就是流言的厉害之处。   许老师很愧疚,“对不起。这事是在学校发生的,学校有责任。校长的意思是,要不然,让南弦先放两天假。我们会在校内做澄清,尽量约束学生。只是这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就怕有些人不信。”   顾南朔一颗心提了起来,“这事在学校影响很大?”   “嗯。情况很严重。因为宋武大吵大闹,几次赶出去,又几次溜进来。尤其他说得动情,还当场给南弦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求南弦别离开他。”   顾南朔深吸了一口气,两边对比,谁都会更信宋武。而顾南弦的质问,反而变成了恼羞成怒。至于字迹不同,流言面前,谁在意这点微末细节呢?   “我明白了。谢谢许老师。”   “应该的。学校那边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我就先回去了。顾老师,这事关键还在宋武。我听南弦说了你们跟宋武的关系。我觉得你们不如从宋家入手,或许会有用。”   顾南朔没表态,只说:“我送送你吧!”   许老师摇头:“不用了。你还是陪陪南弦吧。”   顾南朔没再坚持。   许老师刚离开,顾乔就从角落里悄悄走出来,“叔,姑姑。今天学校的事我都看到了。”   顾南舒鼻子一哼,“怎么?来看笑话呢?”   顾乔满面愧疚,“我是从学校溜出来的,不能呆太久,还得赶回去上课。我……我是想告诉你们。宋武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他还有后招。我今天不止看到了他,还看到了我奶奶。我偷偷跟着他们,听到他们说,已经拿到了弦姑姑的贴身衣物。我觉得他还会再用衣服闹事,所以……所以来给你们提个醒。”   顾南舒蹙眉:“你奶奶跟你表叔做的事,你来给我们提醒,这不就是出卖了他们吗?”   顾乔将头埋下来:“对不起!我知道这事是我奶跟表叔做得不对。学校那些流言我听到了。我也是女孩子,我……我明白弦姑姑有多难受。我……对不起!”   顾乔弯腰鞠躬,“我也只能做这些了。真的很对不起!”   再度道歉鞠躬,然后转身离去。   留下顾南朔三人面面相觑,眉头深锁,惊疑不定。 第35章   顾南舒凝眉:“她的话能信吗?”   “我信!”顾南弦眼中含恨,“宋武今天在学校闹事的时候,趁机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这还只是个前奏。如果我答应跟他好,他会上门提亲。今天造成的影响,他会帮我跟学校解释说明。如果不答应也不要紧。他有办法让人觉得我跟他早就在一起了。到时候我不答应也得答应!他所谓的办法居然是偷我的贴身衣物做假!”   见她气得浑身发抖,顾南朔抱住她:“别怕。三哥在呢!你放心,三哥不会让他得逞的!”   顾南舒震惊了:“他这么害你,还想你嫁给他?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顾南朔倒是能够理解,有些人的脑回路构造跟他们不一样。在他们看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们只会恨不得杀了他,绝不会把南弦嫁过去。可在宋武宋玉梅看来,只要人人都觉得顾南弦跟宋武有一腿,顾南弦的名声毁了,也就只有嫁给宋武一条路。   顾南舒腾一下站起来,转入灶房,拿起菜刀就往外冲。   顾南朔吓了一跳,慌忙拦住她,把菜刀夺过来:“二姐!冷静!冷静!杀人犯法!别冲动!”   顾南舒气不过:“你把菜刀给我!放心,我不杀人,我就是去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把南弦的东西还回来!”   “姐!你拿着菜刀去,不更闹得人尽皆知了吗?就算你把东西拿回来,别人更会说是我们仗势欺人。说南弦欺骗宋武感情,还让兄姐去大闹宋家,欺负宋武,甚至想杀人泄愤。”   顾南舒一顿,“那怎么办!”   转而她眼珠一动,小声说:“要不,我们去偷?”   顾南朔:……   宋玉梅如何拿到顾南弦的贴身衣服,几人都猜到了,想必是从村里老宅偷的。所以顾南舒也想到了偷。   “怕是不行。宋武好不容易拿到东西,肯定不会乱放。他要是日夜带在身上,怎么偷?要拿到手必然会惊动他。一惊动他,他叫起来,肯定会招来别人,事情照样闹大。”   只要闹大,对顾南弦都是不利的。所以,他们有顾忌。   顾南舒又想:“那报警呢?他们偷东西,总该可以报警吧?”   “可以是可以。但他们手中有南弦的衣物只是顾乔的一句话,我们并没有证据。如果他们把东西藏得深,公安找不到。他们又抵死不认呢?就算找到了,宋武也可以说,是南弦跟他好过,他收着的,不是偷。”   顾南舒气得这下是真想拿菜刀砍人了。   “那我们也可以死不认账。也没人能证明衣物是南弦的呀。”   “对!但是外人会信吗?”   流言越演越烈的情况下,他们只会觉得是顾南弦狡辩不肯承认。毕竟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事不是没办法解决。但要怎么做,才能既解决此事,又消除流言,还让宋武宋玉梅付出代价?   顾南舒灵光一闪,“不是还有什么流氓罪吗?他这么对南弦,不算流氓罪?”   “算!这点倒是可以用。但他对南弦没有造成身体上的实质伤害。又沾亲带故。就怕公安会避重就轻。而且就算公安公正执法,他现在做的事,最重也不过两三年,轻的话,或许拘留教育就完事了。这么轻松放过他,你们愿意?   “还有宋玉梅,流氓罪治得了宋武,能治得了宋玉梅?她面都没露呢。你们甘心她干干净净啥事没有?”   当然不甘心!   顾南舒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怎么办!”   顾南朔蹲下身,握住顾南弦的手:“你相信三哥吗?”   顾南弦点头。   顾南朔轻笑:“好!那么从现在开始,按照三哥说的去做。我们不能让宋武把你的衣物拿出来。那些信尚且有字迹能对比,就已经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了。如果真拿出衣物,虽然宋武证明不了这是你的。可我们也很难证明不是你的。到时候流言会对你更不利。即便以后澄清了事实,也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我们要赶在他拿出东西之前出手。”   顾南弦有些懵逼:“我要怎么做?”   “我们不休假。明天你照常去学校。你这么做。”   顾南朔嘴角一勾,冲她耳语嘱咐了好一番。   “相信三哥,你只要做好了这一步,剩下的交给三哥,三哥会帮你把这件事解决的漂漂亮亮!”   顾南弦眼中亮光重新燃起,“好!我听三哥的!”   顾南朔莞尔,垂眸间,寒光闪过。   想娶他妹妹?看有没有这个命吧!   他本来没打算对宋玉梅下死手,毕竟书中的所有坏事,他们还没干。可现在不同了,既然敢对顾南弦动心思,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至于怎么做?   他们不是想把事情闹大,用舆论来逼顾南弦吗?好!他就闹大给他们看!有多大闹多大!   他之前对顾南舒顾南弦说的话并没有错。如今人们对流言的厉害性还没有那么深刻的认识。单单只是流言,又不是真的把南弦给怎么样了,就算被抓,量刑也不重。   但他还有一句没说:除非后果严重,影响巨大!   只要后果够严重,影响够巨大,宋武跟宋玉梅就一个都逃不掉!   ——   次日,顾南朔亲自将顾南弦送去学校。   中午,许老师便匆匆赶过来找到他,出事了。   顾南朔到的时候,顾南弦已经站在了楼顶。   “我没有做!为什么我怎么解释你们就是不信!我跟他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看看!”顾南弦哭着举起自己的笔记本,“这才是我的字迹。那些信怎么来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不是我写的。你们没有眼睛,不会看吗?”   顾南弦近乎崩溃,“要怎么样,你们才肯相信我!是不是要我死才行?好!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我用我的生命起誓,我跟宋武没有任何感情纠葛,不存在任何不正当关系。我愿意用我的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着,顾南弦往前走了两步,身子前倾,眼见就要跳下去。顾南朔刚跑上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肝胆俱散,飞奔过去,电光火石间,将顾南弦拉了回来。用力过猛,导致两人都摔在地上。好在,顾南弦无恙。   顾南朔舒了口气。旁观老师也松了口气。庆幸没闹出人命。   但旁观的学生就态度不一了。   “吓死我了!顾南弦真的敢跳!这要是跳下去可怎么办!看她那样子,不像说谎。而且她拿的笔记本我看了下,好像真的跟那些信的字迹不一样诶!”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左手写的,或者是找人代写的呢?而且她不是没跳下去吗!做做样子而已,你们还真信了?”   “她半只脚都悬空了,这是做戏?不怕真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去了?你做戏会做成这样?拿自己的命去赌?不怕死啊!”   “可她要是真跟宋武没关系,宋武为什么说得那么笃定?你们没看到昨天宋武说得多激动吗?甚至他跟顾南弦在一起的一些细节都说得真真的。这要是假的。宋武为什么偏偏找她,不找别人?”   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顾南朔脸色阴沉,他站起来,将情绪激动的顾南弦交给许老师,走到说这话的女生面前,“你为什么会觉得南弦跟宋武就真有什么关系?就因为那封信?”   女生面对顾南朔心里有些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顾南朔没说话,直接掏出纸笔,三两下写出一封信,信上内容不多,几句话,凑成一首诗,还是一首表白诗。   “如果我说这封信是你写给我的,是不是也说明你对我藏着某些心思?跟我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女生面色大变,“你是什么意思!随随便便拿封信就想污蔑我?谁能证明这封信是我写的,连个名字都没有!”   “哦!”顾南朔抬头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懵逼。还是旁边的老师回话:“她叫崔婷。”   “是吗?”顾南弦再次取出笔,在信的末尾加上崔婷的落款,“现在有名字了。”   崔婷气得双目通红,“你……你无耻!就算有名字又怎么样,这信是你刚刚自己写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对!”顾南朔没与她争辩,而是爽快承认,“这信确实是我写的。大家都看到了。所以你对我没有心思,我们之间也没有关系。”   崔婷气呼呼瞪他。   顾南朔又问:“你有亲眼看到南弦写那些信吗?”   崔婷怔愣。   “你没有。那你怎么确定那些信不是宋武跟我之前一样自己写的呢?”   崔婷有点懵,“可……可是昨天宋武来了呀!他对顾南弦……”   “他对南弦做的一切,我现在也可以对你做。甚至我可以比他说得更动人!我能跟大家说,我还在学校任老师的时候,你就对我有所企图。你对我疯狂示爱,对我不断纠缠。我是受不了你,才会在万般无奈之下离职,只为了离开你,与你拉开距离。”   崔婷气急败坏:“你离职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知道,当老师是铁饭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为什么要放弃铁饭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为什么不说是其他人,只说你?”   “我……”崔婷暴跳如雷,再次强调,“你自己都承认了,信是你刚刚写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着大家的面写这封信吗?你觉得如果我是早就写好了这封信,等到现在拿出来。如果大家没有亲眼看到我写信这一幕,他们会信我刚刚那些说辞吗?”   崔婷震惊无比,怎么还带这么玩的!   “他们会!”顾南朔语气坚定,“就像你们轻易相信了宋武对南弦的指责一样。他们也会相信我对你的供述。那时你会面临什么?你会成为第二个南弦。所以我当着大家的面写这封信,不是想针对你,伤害你。只是想告诉你,告诉你们!”   顾南朔看向在场所有人,“我们看事情不能这么片面。此事其实很简单,明明可以对比字迹,明明一眼就能辨别的谎言,为什么你们深信不疑?反而对所谓的证据找诸多借口?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南弦今天真的跳下去,如果她真的因此丧命,你们都将成为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的指控太严重,有些人自是不愿意认的。   “你们是不是想说,就算南弦真出了事,也是宋武造成的,跟你们没有关系?宋武的确是罪魁祸首,但你们就一点错都没有吗?如果你们能不偏听偏信,如果你们能有基本的辨别是非黑白的能力,如果你们没有对南弦指指点点,言语攻击,她会走到这一步吗?有时候流言比别人莫须有的指控更可怕。”   顾南朔将手中信举了起来,“现在这张纸上的落款是崔婷,但它也可以说是你,你,和你,以及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宋武这样满是漏洞的雕虫小技,就让你们被牵着鼻子走,甘愿被人当枪使。你们有没有想过,他要是成功了,会不会有人效仿?   “你们之中有人有追求者,而这个追求者你并不喜欢吗?你们之中有人曾与旁人结怨,或家中亲人与人结怨吗?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追求你而不得的人,那些与你们结怨的人,会不会学宋武一样。   “他们只需要写一封信,仅仅一封信,连字迹都不需要模仿。就能把你们说成是他对象,让你们名誉扫地,深陷流言风波。多么简单的一个计策,就能毁了你们。你们不觉得可怕吗?”   人群中不少深吸了口气。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追求者,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人有过恩怨。可有的人还是不少的。   他们细细回想顾南朔的话,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涌,传遍全身,透骨沁寒。   “我……我觉得顾老师说得对。”   “我是女孩子,费了很大的努力才有读书的机会。年前我爸都已经打算帮我相亲了,找的还是结过一次婚的。那男人比我大十岁,还爱打老婆。就因为他肯出三百块钱彩礼,我爸就心动了。要不是我哥拦着,我……我不敢想象,如果那男人跟宋武一样,写封信来学校找我,说我跟他……我……我宁愿死也不跟他有任何牵扯。”   “我也是。我们村有个二流子,看到漂亮姑娘总想逗弄一下。他跟我家说过想娶我,被我爸妈打出去了。如果他……我还怎么见人!”   “这么一想,我觉得我们之前那么说顾南弦,挺过分的。”   “是啊!现在想想,宋武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证据证明他跟顾南弦的关系,对吧?顾老师说得没错啊。如果这么简单就让他成功了,今后是不是有很多人效仿?毕竟就只要写封信,多简单啊!”   “别啊!我是男生我也怕!要是有个女生死缠着我不放,弄封信出来说我始乱终弃。她都肯牺牲自己清誉了。我岂不是更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到时候谁会相信我是被诬陷的?我不得逼着对她负责?”   这句说出来,本来还静默的男生突然顿住,也开始想象起来。   顾南朔嘴角微微动了动。流言的可怕之处在于听众们可以忽视一些明显的证据,而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想要解决,除了澄清之外,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感同身受。   顾南朔此举虽然没办法让他们真正感同身受,但故意夸大宋武事件的影响,把它变成一个可能人人都会被算计的骗局。事关己身,哪怕这个可能性只有十分之一,他们都会害怕。而为了防止宋武事件成为“榜样”,被人效仿。他们自然会谨慎行事,注意言辞。   到这一步,他跟顾南弦已算是成功了一小半,还有剩下的一大半。   顾南朔转头问许老师:“公安来了吗?”   话音刚落,顾南舒就带着公安从楼道走过来。   “我们接到报案,有人被逼跳楼。”   所有人都震惊了,没等公安把话说完,人群连连后退,忙不迭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没有逼顾南弦跳楼。顾南弦没有跳下去。她在呢!喽,她就在这!”   顾南朔一眼睨过去:“现在知道怕了?放心,公安只是来了解情况。你们照实说就行。”   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快要哭了:“我们……我们说什么呀!”   “把宋武的事,你们见到的听到的知道的,都说出来。他污蔑我妹妹的名誉,差点害我妹妹丧命。我总要讨个公道。你们不是对那些信将信将疑吗?你们不是无法判断这件事的真假吗?那就交给公安同志来判断。”   顾南朔搂着神色恍惚的顾南弦,面向公安,“几位同志,麻烦你们了。你们也看到了,我妹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很大。今天是我手快及时拉住她。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晚了一步……同志,希望你们能够还我妹妹一个清白。”   如果不是要出人命,这种一听就是桃色纠纷的事情未必会让公安重视。但牵扯上人命,事情严重性陡然上升。而等查清真相,宋武罪名落定后,刑罚也会因此升级。   这才是顾南朔让顾南弦演这出戏的最终目的。   公安在学校调查了一轮,看到许多师生对顾南弦跳楼一事的惊魂未定,心中那根弦绷紧了。上头刚出了严打的通知,将流氓罪等六项罪名列入提高刑罚的范畴。如果就在此时,他们管辖范围内,出现伪造书信污蔑妇女清白,甚至差点致人自杀身亡的消息,那事件可就大发了。   录了师生的口供。公安又来向顾南弦取证。奈何顾南弦精神崩溃,无法交谈。只能顾南朔代述。口供明确,字迹对比结果清晰。接下来就是找宋武问话了。   而顾南弦也得以脱身,被顾南朔带回家。   关上家门,确定四下无人,顾南朔才朝顾南弦脑门戳了一指,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傻!我让你做做样子,没让你真跳!”   “三哥,我是看到你来了才跳的。我算过了,以你的距离,应该能拉住我。”   表情平静,言辞清晰,此时的顾南弦哪里还有半分崩溃恍惚的模样?   顾南朔听她这话,莫名更生气了,“我要是失手了,没拉住呢?”   “那也不怕。咱们学校教学楼不高,就三层。我注意到下面林老师已经让十几个人扯着被子在下面接了。我是有方向性地往被子上跳的。”   “那要是没跳中呢?或者被子没接住呢?”   “好几张被子拼接在一起,很宽的。而且还都是冬被,厚实。我是得有多瞎才跳不中?”   顾南朔气得想打人,手伸到半空,还是忍住了,没落下去。   顾南弦才恍然发现,自己把哥哥惹毛了,只能呵呵赔笑,“那个……三哥……你别气了。我……我真的是有分寸的。我这不是怕为了拖延时间,在楼顶呆了半天不跳,光做样子太假吗?”   “你有个屁分寸!”   “行行行!我有个屁分寸!”   顾南朔:……   兄妹俩互看一眼,什么鬼的屁分寸。   莫名又有点想笑。   ——   公安局。   宋武稀里糊涂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带进来了。他此时还是懵逼的。   “公安同志,我……我犯什么事了?”   “犯什么事你不知道吗?顾南弦知道吧?她今天在学校跳楼了。”   听闻顾南弦跳楼,宋武更懵逼了。   “跳楼,她为什么要跳楼?”   公安翻了个白眼:“因为你啊!你伪造书信说她跟你相好,又嫌贫爱富,抛弃你。她承受不了这种污蔑,想不开。”   宋武震惊了,“这怎么就要跳楼呢?这多大点事,怎么就……”   “多大点事?你知道这事对人家女孩子伤害多大吗?合着到你嘴里,就多大点事?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一条人命。幸好人姑娘没事,她要真死了,你枪毙十次都不够。”   枪毙?这二字一出,宋武吓傻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公……公安同志。我……我……这不关我的事。她……她那是跳楼,自己自杀。跟我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如果不是你造谣污蔑,她会跳楼吗?”公安一拍桌子,宋武吓得惊跳起来。   公安直指:“我们核对过字迹了,那些信根本不是出自顾南弦之手!除非……”   公安瞄了宋武一眼,顿了片刻,接着说:“除非你有别的证据能证明你没有污蔑。那么你和顾南弦之间就属于私人情感问题。顾南弦想不开,虽有你的因素,你也不用为此负责。”   一句话让宋武如醍醐灌顶,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有!我有!我有顾南弦贴身穿的衣服和裤子。就在我身上,刚才被你们拿走了。”   公安提起一个透明袋子,里头装的正是一套女性的内衣内裤。   “你说的是这个吗?”   宋武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   公安又说:“你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   “我……当然是我们相好的时候,她落在我这里的。”   公安:“你怎么证明这是顾南弦的?”   “这……这就是顾南弦的,还要怎么证明?”   “这衣服裤子上也没写顾南弦的名字。谁知道你是不是拿了你妈你姐你妹的来冒充?或者在商店随便买的一套?不能证明东西是顾南弦的,也就不能证明你跟顾南弦的关系。光凭伪造的书信,此事就是你造谣污蔑。”   造谣污蔑,要枪毙!   宋武就记住了这几个字,瞬间急了,慌不择言:“东西是我姑从顾南弦房间偷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顾南弦的?”   公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哦,偷出来的。”   宋武:……   公安继续道:“你听说过流氓罪吗?”   “听……听说过……不!不是!公安同志,你什么意思?我?流氓罪?我没把顾南弦怎么样!”   “流氓罪并不一定要与妇女有关,寻衅滋事,聚众斗殴等都是。而其中侮辱妇女一项,也并不一定要切实发生关系。   “你几番纠缠顾南弦,言语骚扰,藐视社会公德;数次偷溜进学校,在公众场合大吵大闹,校长老师劝阻无效,寻衅滋事,扰乱学校正常秩序;伪造书信,以及偷取他人衣物造谣污蔑,致使顾南弦清誉受损,综合以上种种,已构成流氓罪。   “而就在今天,顾南弦因你以上之行为带来的影响,精神崩溃跳楼,差点闹出人命。是为情节严重,性质恶劣。按照目前的规定,需从严从重处理。啪!”   公安做了个枪毙的手势。   宋武吓得差点尿裤子,他面色大变,“不!我……我没有伤害顾南弦。我……这一切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姑!是我姑偷的衣服,是她让我这么干的。都是她!不是我!你们别抓我,抓我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负责审讯的两位公安互看一眼。   “抓人吧!” 第36章   杨柳村。   好几位公安穿着制服进村,直奔顾长贵家。不一会儿,屋内就传来了宋玉梅的嚎叫:“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什么逮捕令搜查令的!我不知道!我……我……宋武?不可能!他明明说我们没真把人怎么样,这事不犯法的!”   村中另一头。顾家。两个公安正在勘察现场。   “这个就是顾南弦的衣柜?”   顾南朔点头:“对。我妹的衣物除拿去县城的那些外,其他都在这个柜子里。宋玉梅如果要偷,只能从这里偷。”   公安嗯了一声:“屋内确实有被人闯入的痕迹。小郭,仔细检查一下,注意收集证据。”   “好嘞!林哥!”   顾南朔退到一边,不去打扰公安工作。因他们现在久居县城,上次回来还是清明扫墓的时候,这阵子家中没有人住,且闯入痕迹单一,并不混乱,闯入者仅一个人。距离时间短,这两天又没下雨,因此还算清晰。情况并不复杂,公安工作起来也便利。不一会儿就完事了。   可那头抓人的却还在僵持。   公安前往会合,一进门就看到宋玉梅死死抱着柱子不松手,哭天抢地,口口声声说公安打人,公安要杀人。   小郭小声询问:“怎么回事?”   先头两位公安面色发苦:“她耍赖,死活不肯走。”   林哥到底是老公安了,比几位年轻同事有经验,直接取出配枪,对准宋玉梅:“我再问一遍,你真不跟我们走?”   宋玉梅唬得声音都打颤了,却还是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你们……你们公安不能胡……胡乱杀人!”   “不是胡乱!当众拒捕,按律我们可以就地处决。合情合理合法。你要拒捕吗?”   “我……我……”   林哥的态度过于严肃,宋玉梅连话都不敢说了。   “我数三个数,三声过后,你不松手,我就直接开枪。一,二……”   三字还没出口,宋玉梅立马松手,哭得老泪纵横。   家中顾长贵等人被这突然的一幕给弄懵了,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顾长贵想上前说两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婆娘被人带走,还没开口,就被公安挡住:“妨碍公安办事,也是要被抓的。你们想跟她一起去?”   顾长贵脖子一缩,连连摆手。剩下顾大发等人也不敢动了。   眼见公安拖着宋玉梅离开,全村皆惊。   “这是怎么了?”   “听说宋武被抓了。流氓罪!宋玉梅好像是帮凶!”   “啊?流氓罪!我记得隔壁县前年有个人就是流氓罪被枪毙了的。宋玉梅他们怎么敢!”   “我早前就说宋玉梅那性子,早晚闯大祸。看,这不就应验了!”   ……   与此同时,学校。   顾乔虽不在杨柳村,却已经从系统的口中得知了宋玉梅被抓的消息。她托着腮看向窗外,神色怡然,脸上没有半分难过伤心,更无慌乱惊惧。   ——宿主,我不明白,顾南弦陷入困境,你为什么要帮他们。难道不该趁火打劫?以顾南弦为突破口,把事情闹大,将水搅浑,那边慌作一团,自顾不暇,你不就可以趁乱盗取能量体了吗?   顾乔翻了个白眼,“你是机器,没有感情没有智商。但你有公式有算法有程序。你觉得宋玉梅跟宋武这点小把戏,能难倒我那位机智敏锐的堂叔吗?”   系统沉默良久,吐出一句话。   ——经过汇算,宋玉梅宋武计划成功的几率为百分之零点一。   顾乔讥笑一声,“这不就得啦!反正都是要被揭穿的。我为什么不提前去示警?”   ——可是这样一来,宋玉梅就被抓了。她会坐牢,而且刑期不短。   顾乔眼睛眯起来:“那又怎样?”   ——她是宿主祖母,对宿主还不错。   “她对我不错,是因为我有锦鲤运!在你没有吸收到能量被激活的那些年,她是怎么对我的?就算是如今,她对我的好也都是有目的的。   “我所有锦鲤运带来的利益,她都要分给二叔三叔四叔。这些年她死活不肯分家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疯狂吸我的血?这样的祖母,没了更好。   “我不过是动动嘴巴,给顾南朔那边透个消息。既能获得他们的感激,又能一举拿下宋玉梅,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系统默然,似乎确实如此。   “你别急。能量体在顾南朔卧房的抽屉里,还上了锁。想要拿到手,需要先获取他们的信任,从而与他们建立密切来往,得到能够自主进入他们屋子的机会。我在谋划,如今已经成功了第一部 。等我练好开锁技能,会加快进程的。”   ——好的,宿主。请宿主努力!   ——   公安局。   林哥拿起衣物问宋玉梅:“这个认得吗?”   宋玉梅眼神躲闪:“我……我不知道。”   “据宋武口供,这是你偷出来的。而我们也在杨柳村顾南弦家中发现了好几个鞋印,其中两个非常完整,通过对比,跟你脚上穿的这双鞋花纹尺寸完全吻合。并且据同村刘爱华所说,曾多次见你在顾家周围徘徊,行踪鬼祟。”   “我……”宋玉梅不解,“就算是我偷的又怎么样?不就是偷了套内衣内裤吗?又不值几个钱!大不了我赔给他们!我双倍赔还不行吗?你们……你们放了我!”   啪!一巴掌拍在桌上。   “现在是偷了一套衣物这么简单吗?你为什么偷衣物,你跟宋武合谋对顾南弦做的事呢?”   林哥瞪了她一眼,见她满面疑惑,心中无奈。一群法盲。蠢货。   他拿出烟叼在嘴里,对小郭说:“我出去抽根烟,你来审,务必让她清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把宋武的事告诉他。”   “好!”   林哥出门,就看到了顾南朔。两人靠着审讯室的窗户闲聊了几句。没多久,里头便传来宋玉梅的哭求:“公安同志!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没想做什么!是宋武说的。都是他的主意!他跟我说这事不犯法,我才干的。我要是知道犯法,我肯定不会做!”   “宋武说这是你的主意,是你唆使他做的。”   “他放屁!公安同志,你要相信我!真的是宋武干的,不是我!我之前压根没想着让顾南弦嫁给宋武。因为我知道顾南朔肯定不会答应。是我小儿子结婚的时候,宋武在村里见到顾南弦,看对了眼,就说要娶她。我劝他,他不听,就想出这么个法子,让我帮他。   “我就是想着,既然他说不犯法,又是我侄子,那就帮一帮。真要成了,顾南弦成了侄媳妇,我说不定还能从顾南朔店子里分点钱。要是成不了,给他们添点堵,膈应膈应也行。我们两家有矛盾,一直不合。什么帮凶,什么流氓罪不流氓罪的。我不知道,我全招了。我真的全招了!”   宋玉梅的哀求哭嚎传入耳膜。顾南朔与林哥对视一眼,都觉得相当无语。真是蠢不自知。   顾南朔将一包大前门递给林哥:“我想请您帮个忙,既然事情都弄明白了,能不能出个结案公告。你也知道,这事在学校影响挺大的。我想如果有个官方公告,拿去学校张贴,对驱散流言会更有效果。   “当然,我希望公告里可以不要提衣物的事。毕竟贴身衣物过于敏感,即便大众知道真相,也难免会有些人私下里闲言闲语。请你理解我的心情。我也是想最大限度地保护我妹妹。”   这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林哥没有推辞:“成!明天我就把公告弄好,你过来拿就行。”   “谢谢!”   次日。顾南朔拿了公告前往学校,又与校长面谈了一次。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校长把这则公告张贴一个月。并且,我想让校长聚集全校师生开个会,把这件事在会上做个总结说明,着重提一下宋玉梅那边跟我们家的恩怨,以及她和宋武对以南的眼红算计。”   校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把这件事的重点放在家族恩怨与财产算计上?”   “对。这件事由始至终都不是南弦的错。但现实是残酷的,她是女孩子,即便我已经从多方着手,将流言的影响降到最低。可还是会想着有没有哪一个方面能做得更好一点,把所有能补的漏洞都补上。”   校长点头:“你有妹妹,我也有女儿。我理解你的心情。把重心转移,尽可量模糊掉宋武对顾南弦的龌龊心思是对的。我会着手去组织大会。并且我也想在会上做一次普法教育,这次宋武的事就是最好的案例。同时也可以告诉同学们谨言慎行,不信谣不传谣的可贵品质。”   这是位好校长。顾南朔起身,九十度鞠躬。   “谢谢!”   ——   由于正是严打期间。案情明确,结案后,上面的批复很快。判决随之下来。宋武作为主犯,执行枪决;宋玉梅作为帮凶,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公安局门口。   前来探视的宋家人与顾家人狭路相逢,场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谁能想到,往日里亲密无间的两家人,如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宋母一会面,就指着顾长贵等人的鼻子骂,甚至冲上去厮打。   “都是你们!你们还我儿子!我们家阿武才十九岁!他还这么年轻,就要被枪毙!都是你们害的!”   顾长贵等人怎会是任由别人欺负不还手的,直接大力将宋母推开。   顾大发更是破口大骂:“你要不要脸!我们还没找你们宋家算账呢!你们居然好意思把宋武的事怪在我们头上!宋武被枪毙,那是他活该!我们家才是真冤枉!明明是宋武见色起意,非要缠着我妈帮他!我妈看在亲戚情分上,没办法才答应,结果被他连累成什么样!”   “宋武还好意思说都是我妈的主意。怎么,还想把锅全推在我妈身上,以为这样自己就能脱身?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亏得公安同志英明,没被他骗了!他这种人,合着好事全是他的。出了事就想让亲姑姑一个人扛!也不看看亲姑姑以前多疼他!丧了良心的!这种祸害死了干净!”   哪个做母亲的能容忍自家儿子被这样说?   宋母气得双目通红,“你闭嘴!你才活该!你才该死!我们家阿武我知道。他就是个孩子!肯定是宋玉梅跟他说了什么,他才做出这种事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对顾南朔开店子挣了钱有多眼红。你敢说你们没总是在阿武耳边叨逼这事?要不是你们,阿武会起这种心思?   “顾南弦就算长得好看,能有多好看!天底下长得好的人又不只她一个!我们家阿武条件不差,还怕娶不到漂亮媳妇,非得要她?我看,八成是你们家想通过阿武跟顾南弦的婚事来插手人家店铺的生意!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怜我的阿武,就这么轻信了你们的话,被你们利用!阿武啊!”   顾家众人个个龇牙咧嘴,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顾长贵甩开扶着他的顾大发,指着一旁的宋父说:“现在出事了,你们倒是会怪天怪地怪我们!别忘了,就算玉梅真做了什么。也是你们宋家人!你们要打要骂,找她去!找我们做什么!要算账是吧!好啊!算啊!也正好算算,你们宋家养出这么个婆娘嫁到我们家,还伙同娘家人把我们害成这样该怎么算!”   “还有你!”顾长贵又指向宋母,“别跟我这哭丧!宋武跟玉梅盘算的事,把我们瞒得紧紧的,我们谁也不知道,否则绝不会让他们干出这种缺德事!老顾家几代人清清白白,根正苗红,全毁在你们宋家人手里了!你倒还找我哭丧!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问一问,宋武的计划,你就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宋母哭声顿停,一时哑然。她是知道的。可她被宋武那些话说服了。要是早知道……早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打死她也不会让宋武这么干!   这么想着,宋母瘫在地上,哭得更大声了。   她怎么就没阻止他!为什么!如果……如果当初觉得不妥就阻止了他,是不是就不会……   可惜,这个世上并没有如果。   几步外,顾乔缀在顾家人后头,冷眼望着这一切,嘴上露出一丝讥讽。   他们越闹越凶,最终公安看不下去了,只能出面调停。   “都在这干什么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有了宋武与宋玉梅的前车之鉴,谁也没敢同公安顶嘴,一个个瞬间怂了,连连认错。   公安也没真想把他们怎么样,言语教育了两句,说:“犯人明天就转交出去了。今天是呆在我们这的最后一天。要探视的跟我来。不过探视不能这么多人一起。”   宋家还好,来的只有宋武的父母。但顾家这里,可谓全部出动。   公安皱眉:“你们先等等。犯人宋玉梅要求先见一见顾乔。”   顾乔一愣,错愕过后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不算意外。她大概能猜到宋玉梅的心思。   拘留室。   一间不大的小黑屋子,一张不大的长桌。顾乔坐在一侧。宋玉梅被带进来,落座另一侧。见到她,宋玉梅有些激动,想拉顾乔的手。顾乔躲了。宋玉梅扑空,想要再抓,又有所顾忌,只能悻悻收回来。   “乔乔!你帮帮奶奶好不好?奶奶不想坐牢。奶奶如果坐了牢,你脸上也不光彩是不是?乔乔,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一定会帮奶奶的,对吗?”   顾乔面无表情摇头:“奶奶,我只是个孩子,不是公安,也不是法官。帮不了你。”   “怎么会帮不了呢!”宋玉梅的声音拔高,“你是有福运的,是受上天眷顾的!你用你的福运帮帮我!”   “奶奶!我就是个普通人,只是运气比别人稍微好那么一点点而已。也就只能偶尔捡点东西。真帮不了你。而且,你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刑期都定了。公安应该跟你说过,你明天就会被转移去监狱,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最后的希望被剥夺,宋玉梅大受打击,眼中残存的亮光瞬间熄灭。过了会儿,她突然又想到什么,蹭一下握住顾乔的手。顾乔这回一时不察,没能躲开,被她紧紧拽在手里。   “乔乔,那你答应奶奶!答应我,帮我多照顾点你三个叔叔,还有你那几个堂兄弟,好不好?”   顾乔看着她没说话。   宋玉梅心里发慌,“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是女孩子,你爸妈就生了三个丫头,也没给你生个兄弟。你以后长大嫁人了,不得有娘家人撑腰吗?他们好,也是你好。你现在帮帮他们。往后你在婆家遇上事,他们也会帮你的。”   顾乔垂着头,发出一声嗤笑。   帮她?笑话!   “乔乔,你……”宋玉梅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模样,心里十分不安,可她更不放心几个儿子孙子,“乔乔,奶奶知道你能干,会读书,福气好,以后肯定有大前途。你好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叔叔跟堂兄弟过得糟糕吧?奶奶不求别的,只求你手指缝里稍微漏一点就行。乔乔,这些年奶奶对你不错。你就当看在奶奶的面子上,好吗?”   “对我不错?”顾乔抬头望着她,“我刚出生,你就说丫头片子赔钱货,没用的东西,想把我给扔了。要不是被村里的爱华婶子看到嚷嚷地全村都知道,你挨了批评,会留下我?   “我三岁的时候,你就让我帮忙干活。我去烧水。那么点大的人连哪里做得了这个?于是被烫了胳膊,至今都留下个疤。   “五岁的时候,你让我帮忙带二叔家的两个堂弟金宝跟银宝,他们不听话,一个到处乱跑,一个到处乱爬。我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让金宝撞在桌子上。也没怎么伤到,没肿没破皮,可他哭得凶。你二话不说抡起棍子揍得我浑身是伤。   “七岁的时候,也是他们两个。拿石头砸破我的头。我气不过,骂了他们两句。他们就找你告状,你把我扔进柴房,关了我一天一夜,不给饭吃。”   一件又一件,如今说来,仿佛就在昨天,历历在目。   顾乔激动之下,眼泪滑落。而宋玉梅,一颗心一点点往下沉。每听一句就更沉一分,直到沉入谷底。她看向顾乔,双唇颤抖,想说点什么挽回,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乔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后来她的系统被激活,有了锦鲤运,生活才渐渐好起来。否则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经历多久。让她以德报怨,照顾顾二财一家?做梦!   宋玉梅声音发抖:“那……那是金宝银宝还小,不懂事!你……你别跟他们计较。你二叔……你二叔的腿已经瘸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好吗?”   “你是过去了,但我过不去!”顾乔瞥她一眼,“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除了二叔一家,三叔四叔没得罪我。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四叔……”   顾乔顿了会儿,继续道:“四叔待我还不错。”   顾四祥是这个家中难得对她有善心的人。五岁被打的时候,她在床上喊疼。是四叔要送她去医院。七岁被关柴房的时候,也是四叔偷偷给她送了一碗饭进来。   “四婶进门后对我也很好。如果以后真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会出手的。”   顾四祥是宋玉梅最疼爱的儿子,这么说对她而言,总算是点安慰。可她要得不只这些。本来是想让顾乔帮衬三个儿子。结果除对顾四祥她还有点良心外,顾三吉她竟说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等等!她说顾三吉没得罪她,不会怎么样。那顾二财……她是不是还打算……   宋玉梅满面惊恐,“你想做什么!那是你二叔!金宝银宝更是你堂弟!你想对他们做什么?你二叔已经瘸了,他都瘸了,你还不肯放过他吗?我……我不要你帮衬他们了。我不要了,你别对付他们,行吗?”   宋玉梅万分惊恐。她眼前全是那天顾二财摔倒在地被石磨压住的场面,满目刺眼的鲜红。   以前对于顾乔的福运,她总是很得意自家有这么个宝贝。因着这份福运,他们家也确实得了不少好处。直到那天她才恍然有点察觉到,福运是对顾乔的,对其他人或许会有反作用。比如有人跟顾乔作对,顾乔运气好,什么事都不会有。对付她的人就得遭殃了。顾二财便是如此。   但那会儿她还心心念念着顾乔的福运能带他们全家搬去县城,过上好日子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并没有太在意。顾二财的伤已经成为事实。抓着顾乔不放有什么用?要是惹恼了她,她不肯分福运的好处给她们了怎么办?   顾二财瘸了腿,就更需要顾乔帮助了。所以即便顾二财一房有多么不满,她也做主把这事给轻轻揭了过去,依旧捧着顾乔。唯有自己在私底下劝慰安抚顾二财。希望他能跟顾乔和解。不管怎么说,总得为金宝银宝的未来打算,是不是?   然而,现在,此时此刻!宋玉梅后悔了!她害怕了!   “乔乔,奶奶求你!奶奶错了!一切都是奶奶的错,是奶奶不好。你有什么怨什么恨,都冲奶奶来,别去对付你叔叔和堂弟,好不好!他们是你的血脉至亲啊。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呢!乔乔……”   顾乔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表演,等欣赏够了,她站起来,弯腰身子向前倾,凑到宋玉梅的耳边低声说:“你说得对,我确实要冲你来。所以,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偷了南弦姑姑的衣物,交给宋武表哥的事,是我告诉南朔堂叔的。”   宋玉梅惊讶得睁大双眼,一时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顾乔却只是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转身往前几步,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   系统疑惑询问。   ——宿主对顾南朔的告密,其实并不起决定性作用。就算没有你,宋玉梅的结局也差不多。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她这个。   顾乔眯着眼:“是不起决定性作用。但宋玉梅不会这么想啊。她只会觉得是我害了她。”   ——这对宿主有什么好处?   顾乔嘴角微弯:“没什么好处。我就是想刺激刺激她。她知道后,肯定难以接受,心里更不好过。她不好过,我就好过了。”   ——可是宿主不担心她知道后会告诉顾家其他人吗?   顾乔无比肯定道:“她会!让她说!尽管说!”   系统:……怎么感觉她更高兴了?   人类啊!真是搞不明白呢! 第37章   杨柳村。顾长贵家。   顾二财气急败坏:“顾乔!你好样的!我真没想到,居然是你!亏我妈对你这么好。你害得我瘸了腿,她都要护着你!结果呢!你就这么把她卖了,去跟顾南朔告密!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顾乔,你有没有良心!”   眼见他要冲过去打人,顾大发挡在顾乔面前,“你乱嚷嚷什么!就你嗓门大是不是!”   “大哥!你没听到今天妈怎么说的吗?她说她偷东西这事,是顾乔说的。顾乔亲口承认了!”眼见顾大发半点不想为难顾乔,知道他是顾乔亲爹,顾二财也没太抱希望,转头看向顾三吉跟顾四祥,“你们两个怎么说!说是什么福星,有什么福运!我看是灾星,有霉运还差不多!要不然我怎么会断腿!妈怎么会坐牢!这些都是谁害的!你们搞搞清楚!”   顾三吉微微蹙眉:“二哥,你先冷静点。”   顾四祥垂着头,沉默不语。他一直知道自家母亲不算什么好人,可也只当她是重男轻女,还有些贪财小气而已,没觉得她能真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来。结果不声不响地,她居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可以说,此事对顾四祥的打击非常大,影响也非常大。   他此时只觉得头晕脑胀,恨不得昏过去,哪里还能发表什么意见?   他没动,胡瑶花动了。   她说:“二哥,你别这么激动。乔乔就算真对那边说了什么,我想应该也是不小心说漏嘴,不是有意的。而且妈这个事,关键不在于乔乔那句话。顾南朔把他们家的人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顾南弦这回受了大委屈,他们不肯松口,反而坚持要严惩,加上差点出人命,才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跟乔乔没什么关系。”   顾二财怒目而视:“你算哪根葱!一个娘们,让你说话了吗?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胡瑶花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无赖,“什么娘们不娘们的。我嫁给四祥,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过说句实话而已,二哥跳什么脚!”   顾二财是个暴躁脾气,听了这话直接冲上去,就要往胡瑶花身上揍。可胡瑶花又不是她媳妇,只是个弟媳妇,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当胡家人是死的吗?   顾三吉陈招娣等人连连上去将他拉回来。   顾长贵一拍桌子:“行了!还嫌村里人笑话看得不够吗?”   胡瑶花逃过一劫,惊魂未定,赶紧躲到顾四祥身后。   顾乔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是这位并不怎么熟悉的四婶第一个为她说话。她看向胡瑶花,见胡瑶花对她笑了笑。她便也笑了笑。心里却有些狐疑。这位四婶一直对她挺好。可是……是不是太好了点?难道也全是为了她的锦鲤运吗?   像,又不太像。   顾乔微微摇头,压下这份疑惑。总归,现在得先解决眼下的事。   她看向顾二财,“既然二叔对我这么不满,那就分家吧!”   众人皆愣。   顾三吉同老婆互视一眼,分家有好有坏,消息来得太突然,他们一时间难以决定,只能模棱两可说:“乔乔,分家是大事,不是你小孩子家张口就来的。”   顾二财嗤了一声,目光扫向顾大发:“怎么着,现在分家这样的事,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能随便决定了?大哥,你可教的好女儿啊!”   胡瑶花有点懵,分家?梦里头不是要等到顾乔考上大学,前往京都,强势要求下才分得家吗?现在是闹哪出?   “乔乔,你二叔是在气头上。这事不怪你,我们心里清楚的。你别……”   “四婶!我不是小孩子脾气随便说说。我是认真的。我爸妈也是这个意思。”   顾大发跟李翠莲点头:“确实是我们的意思。”   分家好,分家妙,分家呱呱叫啊!他们恨不得立马分家呢!谁愿意带一群废物!现在家里的银钱可大多是靠着他们家顾乔来的!凭什么他们得养着全家!想得美!   顾三吉蹙眉:“爸,你说句话!”   顾长贵长叹一声:“分家吧!”   三个字,顾二财顾三吉都愣了。   “爸,你没说错吧?”   顾长贵摇头:“树大分枝,人大分家,这事很正常。村里许多人家早就分家了。我们家本也该分了的。只是你们妈念着四祥一直没结婚,这才没分。如今四祥也成家了。家里头大大小小这么多人,住在一起矛盾也多,不如分了干脆!”   顾乔嘴角微微勾起。她就知道,顾长贵会答应的。   顾长贵与宋玉梅不同。   宋玉梅性格强势,几十年来,将这个家掌控得死死的。很多事情都是宋玉梅主导,也是由她出面。   对于几个儿子,宋玉梅也更显母性。她虽然偏心,扒着她们大房补贴其他三房,却并不是不喜欢她爸。   在宋玉梅看来,她爸有她,条件更好,能力更强。宋玉梅是典型的谁弱帮谁,不断从强的这边扒拉东西给弱的。等哪天其他三房的人强了,她爸弱了,她也会想着让几个叔叔帮衬她爸。   她对几个儿子非是一碗水端平,却都不差。因此,为了更好的把几个儿子拴成一股绳,她始终不肯松口分家。   分了家,这个家就散了。   但顾长贵不这么想。只要确保有人养老送终,他并不在意哪个儿子过得好哪个儿子过得不好。他更在意自己。   顾乔只需私下跟他说,她爸是长子,分家后,他会跟着她们这房过,又承诺会好好对他,让他享福。顾长贵自然不会反对她的提议。   顾二财顾三吉还想说点什么,顾长贵摆手道:“就这样吧!分家!咱们家都闹到这一步了,不分还能干嘛。你们妈也不在了,十年后出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大家各房过各房的吧!我跟老大过。自古以来,父母归长子养老,天经地义。你们几个要是有心,每年给我点钱,逢年过节送些东西就行。”   一锤定音。顾乔出门找了族中两位长辈跟村长周来金做鉴证。分家之事就此尘埃落定。   对于家财方面,顾大发作为长子又要给父母养老,拿了大头。其他三房平分,倒还算公正。顾二财心中不满,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众人散去,各自回房后。顾乔找到顾四祥。   “四叔,奶奶说得没错,我确实跟南朔堂叔说了那些话,你会怪我吗?”   顾四祥坐在床上,神色怔忪,也不知听到没听到。   胡瑶花忙说:“什么怪不怪你的。这又不是你的错。”   福星怎么会有错呢?错的一定是别人!就算真有错,也绝对不能说!她们可都还要靠着福星提拔呢!   见顾四祥一直没动静,胡瑶花私底下使劲拧他,面上同顾乔尬笑:“你也知道,你奶最疼的就是你四叔,你奶现在这样,你四叔心里不好过。你理解一下。”   顾乔点头,看向顾四祥。顾四祥终于在胡瑶花给予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啊?什么?”   胡瑶花将顾乔的话说了一遍。顾四祥顿住,神色有些复杂:“那边南朔哥是什么性子,我知道。妈跟表弟敢对南弦做这种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有没有你去说那些话都一样。道理我都懂。只是……”   顾四祥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乔乔,我知道这事你没做错。我……”   我什么,顾四祥没说,也没来得及说。因为就在这时,对面传来的顾大发的呼唤:“乔乔!乖女!”   顾四祥转口说:“大哥叫你呢,你过去吧。”   顾乔依言过去。   顾四祥随后关上门。   顾大发找顾乔并没有什么正事,纯粹想跟她分享分家的喜悦,以及得到大部分财产的兴奋。顾乔跟着说了两句漂亮话,便回了房。站在窗前,她看向对面顾四祥的房门,怔怔出神。   以往她若不高兴去找顾四祥,顾四祥总会说几句话哄她;若是做错了什么,他也会给自己分析,为自己开脱;绝不会如今天一般,一句轻描淡写的“道理我都懂”以及“你没做错”。诚然,顾四祥能说出这些话,看似是没有怪她的。但却也没有关心她,安慰她。   顾乔心里知道或许是因为宋玉梅的原因。顾四祥这些天的精神状况不太对,她看得出来。   不论宋玉梅对她如何,对顾四祥是好的。也正是因为顾四祥在宋玉梅心中的分量。五岁时,顾四祥提议送她去医院,宋玉梅才会同意。七岁时,顾四祥把她从柴房放出来,宋玉梅也没反对。   宋玉梅如今落难,顾四祥心里不好受再正常不过。她告诉自己应该理解。可不知道为什么,顾乔总有点不得劲。似乎是有些失落,又似乎是有些担忧。那股感觉十分复杂,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诠释。最终只能化作一声低低地叹息。   顾长贵四子分家的消息,顾南朔是两天后知道的。   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回到家,拿出抽屉里那本《锦鲤人生》。眼见关于宋玉梅的剧情化作虚无。他嘴角冷笑。顾乔好算计。借他的手干掉宋玉梅,自己不费吹灰之力,没担一点风险没做一点事就达成目的,还顺带分了家。一举多得!真是漂亮!   隔壁。   胡瑶花正在做饭菜。她煎了一个鸡蛋,这是准备给顾四祥的。他读书辛苦,用脑频繁,得多补补。又煎了一个,这是给顾乔的。顾乔是福星,是贵人。是她飞黄腾达的希望。她当然不能亏待。伸手再拿了一个,没开,想了想,又放了回去。算了,就两个吧。自己就不吃了。   如今分了家,情况不同以往了。她跟顾四祥都没有工作,分到手的这点钱得省着用。   为着这个,娘家父母说了一箩筐的话。字字句句是她当初任性选错了人。现在没了宋玉梅的帮衬,顾四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她们夫妻的日子要怎么过!   胡瑶花跺脚。他们懂什么!最多也就是省几个月,等顾四祥上了大学是有补助的。她再出去找份工就行。等顾乔攀上了袁家,顾四祥做了官,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带着这份信念,胡瑶花做起饭菜来更开心了,也不觉得没鸡蛋吃有点委屈了。   就在这时,顾四祥回来,匆匆冲进屋,将门摔得震天响。   “四祥,你回来啦!准备吃饭吧!诶,顾乔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屋内,无人作答。   胡瑶花不悦,推门进去,就看到顾四祥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紧。胡瑶花一把将被子扯开,“你怎么回事啊!这几天就一直不对劲!”   顾四祥神色颓唐,一言不发。   “四祥!我知道妈的事你很难过。等放假了,我们可以去监狱那边看她。我问过了,可以探视的。人总得向前看,你不能一直沉浸在妈的事情里走不出来。这样你还怎么读书,怎么考试,怎么上大学!”   “我不上了行不行!”顾四祥大喊。   胡瑶花被他突然的暴走吓了一跳,“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呀!我们结婚至今,你从没这么跟我说过话!”   顾四祥张了张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他双手捂面,“瑶花!你不明白。你不住在村里,不用听村里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咱们租的这里,周边没谁知道我们跟妈的关系。我们不说。隔壁南朔哥他们也不是会到处去说的人。所以,你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被他们指点。可我呢!我……   “现在学校人人都知道,宋玉梅是我妈,宋武是我表弟。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得吗?你知道他们说得有多难听嘛?你知道他们见到我就指指点点吗?瑶花,我实在是读不下去了!我不想再读了!”   “不……不读了?”   怎么能不读!现在放弃,顾四祥还怎么考大学!不考大学,怎么当领导,做干部!她怎么当官夫人!   “就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读什么!我根本没法在学校抬起头来见人,更别提读书学习了。”   胡瑶花退后一步,很是懵逼。   之前宋玉梅出事,她并没有想太多。毕竟宋玉梅并不是一个很好相与的人。即便他们住在县城,宋玉梅也经常插手他们的事。没了婆婆管束,她能过得更舒服。所以,胡瑶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就是此事对顾四祥的影响绝非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她恍惚又想起了一点!梦里头不是这样的!她虽然不清楚梦里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宋玉梅与宋武是否有合谋针对顾南弦。但她知道,顾南朔死的时候,宋玉梅还在杨柳村活得好好的!所以,宋玉梅不应该有这场牢狱之灾才对。   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四祥还在哭诉:“我就是去了学校,也听不进课。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想着不如不读了。家里分了家。这边的房租就得我们自己出。我分到手的钱有限,怕是撑不了多久。我也想过不租了,回村里去。好歹村里咱们分了房,总有住处。   “可又一想,我这些年一直读书,就没干过活。就算名下有地,我也不会种。我回了村里要怎么生活?想来想去,也就想到我读了些书,有个高中文凭。如今改革开放了,县里个体户多,招工的不少,我去找份工作应该不难。”   “不行!”胡瑶花瞬间跳起来,“我不同意!”   顾四祥没料到胡瑶花反应这么大,被惊住,“瑶花?”   胡瑶花神色闪躲了下,转瞬又恢复如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我……我只是觉得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就为了考大学。几次失败你都没有放弃。现在距离高考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了。这时候说不读太可惜了。你甘心吗?”   顾四祥垂首握紧双拳,沉默不语。他知道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他应该撑下去。可他实在不想再去学校听那些闲言碎语。   “你在学校,乔乔也在学校。乔乔每天还是高高兴兴去上学啊!”   顾四祥苦笑:“我跟她不一样!我是儿子,她是孙女,到底隔了一层。她在学校一直与人为善,帮了很多人,名声很好。不少人喜欢她。而且,我妈早年对她不好。她声泪俱下把这些事说出来,同学们只会更可怜她。不会把我妈犯的罪怪在她的身上,反而觉得她也是受害者。还觉得我妈如果早点被抓,她也不会童年凄惨。”   这么说着,顾四祥嘴唇抿了抿,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心里对这个侄女的感官复杂起来。   胡瑶花再次懵逼。居然还能这样?算了,顾乔先不管。现在最主要是稳住顾四祥。   胡瑶花蹲下身,盯着顾四祥的眼睛:“你看着我。你忘了,你跟我说过,你要上大学,你要当干部,你要做县长,让我做县长夫人!这些你都忘了吗?”   “瑶花!”顾四祥讥笑,“我妈是劳改犯,我就算上了大学,大概也是进不了政府的。”   胡瑶花一愣。   是吗?那顾四祥岂不是永远都当不了领导了?   可是……   不!不是这样的!还有顾乔!   对!顾乔!等顾乔考入京都,就会跟元家的少爷两情相悦。以元家的家世,只要他们一句话,宋玉梅的事根本不叫事。顾四祥依旧能顺利进入政府,前途无量。所以,这点根本不用担心!   想到此,胡瑶花脸庞又爬上了笑。好在,顾四祥对顾乔向来不错。她自嫁过来,也一直对顾乔疼爱有加。因此,即便如今分了家,顾乔还跟他们住在一起,对他们也很敬重。   她握住顾四祥的手:“我知道,那些流言很难听。我也知道你很难受,很辛苦。可是,我请你不要这么轻易放弃。只有一个多月了。我们只需要再撑一个多月。你现在说不读了,要去找份工作。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能找什么工作?给人算账,还是给人搬东西?这样的工作能有什么前途?   “我们都知道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改换门庭。结婚前,你还跟我山盟海誓,承诺说会努力让我成为人上人。可现在呢?四祥!世事无绝对。谁也没说妈的事情就一定会影响到你。指不定那会儿政策变了呢?而且就算进不了政府,也可以分配个不错的单位不是吗?   “你坚持了这么多年,失败了好几次。之前也有不少人都说你是在浪费时间浪费钱,有些还说你是不想回村,故意用复读呆在学校,家里什么活不用干,还月月有钱花。这些话也不好听,可你不也撑过来了吗?你再忍一忍。忍过高考行吗?”   胡瑶花边劝边哭,“你就当是为了我跟我肚子里的孩子,好不好?”   顾四祥懵了:“孩子?”   胡瑶花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腹部:“对!我们的孩子!”   “你怀孕了?确定了吗?”   胡瑶花一噎,“我这个月那个晚四五天了一直没来,以前都很准的。肯定是有了。我能感觉到!四祥,你受不了如今的压力,不想读了。我可以由你。大不了我陪你回去种地。但你愿意让我们的孩子也跟我们一样,一辈子呆在这么个小地方,面朝黄土背朝天吗?”   顾四祥幻想那种场景,他跟他的孩子们……   不,他不愿意!   最终,顾四祥败下阵来,手按在胡瑶花的肚子上,仿佛又有了动力。   他说:“好!我答应你!我坚持下去!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扬眉吐气,让今天看我笑话,指责我的人看看!”   胡瑶花破涕为笑。   只要顾四祥愿意读就好。这届高考,他一定会中。这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   顾家。   风波过去,学校关于顾南弦的流言没有了,但随之而来,新的流言出现。不,说流言倒并不准确。毕竟当初顾南弦之事是宋武的计谋,完全莫须有。但现今因宋玉梅宋武而对顾四祥产生的指点,却是真真切切。   顾南朔一边听顾南弦说着学校的事,一边喝豆浆。   杯子见了底,才开口说:“说起来,这件事我们还得感谢顾乔。前些日子太忙了,还没来得及跟她道谢。找个时间,请她过来吃顿饭吧。”   顾南弦动作一顿:“三哥,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顾南朔蹙眉:“有吗?”   顾南弦点头。   “这么明显?”   “嗯……”顾南弦思索了半秒,“也不算太明显吧。至少外人应该看不出来。但我是你妹妹啊。当然比别人要了解你。”   顾南朔睨了她一眼,轻笑:“我喜欢不喜欢她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给我们提了醒,我们总得有点表示。”   顾乔处心积虑接近他们,她都做到这一步了,怎么也得给她个机会,不然如何得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38章   吃饭的时间定在星期三。顾乔如约而至。   顾南朔不由地瞥了隔壁一眼,顾四祥背对着他,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没出面阻止,便是不反对。胡瑶花甚至还笑着对顾乔挥手,“去吧!吃完饭就回来。”   啧,这就有意思了。   按理说,宋玉梅十年牢狱虽非他们之过,却全因他们而起。若说以前两家是有些矛盾,关系淡漠。那现在便是已成仇敌了。   顾南朔想过,顾乔绝对会赴约。但可能会悄悄地。却没想到她竟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而顾四祥胡瑶花二人居然也同意。这态度……嗯,真是微妙。   顾南朔更加好奇了,顾乔是怎么做到的?可真是个人才呢!   饭菜上桌。大家开吃。席间,顾南弦说了些感谢之语,又同顾乔闲聊女孩子间的琐碎话题。一顿饭,吃得还算是宾主皆欢。顾乔从始至终,严守客礼,没说不该说的话,也不做不该做的事。除了这期间好几次目光有意无意扫过顾南朔的卧房门外,再无别的举动。   那目光过于隐晦,要不是顾南朔一直小心关注着她,对她十分提防,怕是察觉不到的。   他心下沉了沉,他的房间有什么呢?让顾乔如此在意?难道这就是顾乔的目的吗?   饭后,顾乔回到隔壁。   顾南朔对顾南弦说:“往后可以多请她过来做客。嗯,大概也不用你请。她自己会主动过来。只是,请她进屋的话,尽量选我在家的时候。不然,找个借口打发她。”   顾南弦:……   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顾乔果然捧着习题册前来请教,说是有个题目不懂,想问问。   顾南弦:……他哥是神算子吗?   随后又有两次,顾乔用同样的借口过来。   顾南朔都特意将卧房门大开。然后他发现,顾乔真正在意的应该是正对卧房门的书桌那个唯一上锁的抽屉。   而那个抽屉里,唯有三样东西!   顾南朔不由地将整颗心提了起来。   瞧见顾乔与顾南弦正在谈论英语题,他灵机一动,笑着说:“英语单靠教科书上这些东西,死记硬背是学不好的。可以多看一些英文书籍。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敢于说出口。我们这样的小县城不太注重口语,老师说得都不一定准确,遑论教给学生。所以在这上面,我们得更加努力。”   顾南弦嘻嘻笑起来,对顾乔说:“你不知道,我哥现在英语忒别棒。说起来像模像样的。”   顾乔眼珠一动,“我听说堂叔买了个随身听。是用那个学的吗?”   顾南朔点头。   顾乔神色有些落寞,“可惜那东西太贵了,一般人家买不起。我还没有见过呢。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   “这个简单!你们跟我来!”   顾南朔先一步走进卧房。顾南弦随后。顾乔深吸了一口气也跟了进去,她脸上带着笑,眼中闪着光,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顾南朔拿出随身听跟磁带,放给二人听。   顾南弦拉着顾乔解说:“我哥买了很多英文磁带。他都可以直接听懂。”   “是吗?堂叔好厉害!”这般说着,顾乔有些心不在焉。   “除了英文磁带,还有这个!”   顾南弦将磁带抽出来,把另一盘磁带放进去,按下播放键,经典的旋律从随身听中传出来。顾乔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立时睁大了眼睛。   “这是邓丽君的新歌!”   顾南弦点头:“对!还有港城的歌!我们先听这个,听完我再给你放。”   两个女孩子说话间,顾南朔装作清理书桌的样子,先将桌面收拾了,又十分自然地用钥匙打开抽屉,从里头取出《顾乔的锦鲤人生》。   顾南朔想来想去,如果顾乔真这么在意这个抽屉,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本书。这本书虽然会伪装,别人是看不出来问题的。但难保顾乔会不会是这个例外。毕竟她是女主,跟其他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在他拿出书本放到桌上的时候,顾乔偷瞄的目光并没有随着他的举动,移到书上。她依旧盯着抽屉。   如果不是书,那么抽屉里就只剩下两样东西。木匣子以及木匣子里的黑珠手串。   顾南朔将木匣子拿出来。果然,顾乔的余辉跟了过来。   他又打开木匣,取出手串放到一边。状似将桌上其他几个小玩意装进盒子,又把黑珠手串放回去。然后木匣书本全部塞进抽屉,重新上锁。笑着对顾南弦二人说:“出去听吧!”   接着看向顾乔:“你若是有心学英语,也不必一定用随身听。普通的录音机就可以。那个相对便宜很多。磁带的话,如果你想要,我去鹏城可以帮你带。”   顾乔本就不是真想学什么英语,摇头道:“我得跟我爸妈商量。”   顾南朔也没再说别的。   等她离去,顾南朔回到房间,打开抽屉拿出黑珠手串,神色凝重。   破案了!顾乔的目的不在于那本神秘的小说,不在于木匣子,而在手串。甚至更准确点,是手串上的这颗黑珠!   顾南朔将珠子移到灯光下,左看右看,还是一颗普普通通的廉价珠子。它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让顾乔这么在意?   此时顾南弦走进来,“三哥,你在看什么?咦,这个手串好眼熟。”   “当然眼熟。这是妈的遗物。以前妈天天带在手上的。”   顾南弦歪头:“是吗?”   “嗯!不过妈一般不拿出来,经常用衣袖遮着。而且损坏后就已经很多年没带了。你不记得也正常。我整理东西翻出来的时候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顾南弦“哦”了一声,也没往心里去。   隔壁。   顾乔捂着脖子上的白珠,连呼吸都快了起来。系统说过顾南朔手里的载体所蕴含的能量与她的白珠同出一脉。可她没想到,竟然如此相像!一黑一白,仿佛是一对!   她垂头看着脖子上的白珠,当年她是在杨柳村田埂上捡到这玩意儿的。会不会这本来就是顾南朔家丢失的?又或者是别人丢的,她捡到一颗,顾南朔家捡到另一颗?   “系统,你知道这两颗珠子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抱歉宿主!系统不知道未激活前的一切事情。并且,系统目前等级过低,只能扫描定位,感应能量源并吸取能量,无法从能量体中得知能量存在的根源。   顾乔抚摸着白珠:“必须我贴身携带才能汲取,是吗?”   ——是的!   顾乔将手放下来。   黑珠白珠的根源暂且可以不论,先把两颗珠子都拿到手再说。索性,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能量载体的外表形态是黑珠,而黑珠就在抽屉里,且她的开锁技能已经练得差不多了。这还多亏了用能量点向系统购买的教学书。   如今,差得只是一个机会。只要她去那边时,找个理由把人支开几分钟就行。有系统的定位功能,她也不怕被人发现。一旦有人靠近,系统自会给她警示。   可惜,第二天。顾乔就发现,她的计划落空了。   正在学校上课的时候,系统突然出声。   ——宿主!感应到能量体靠近!   顾乔手中的铅笔尖瞬间断裂。   “能量体?学校也有能量体?以前怎么没发现?”   ——从能量波动来看,应该就是顾南朔手中的黑珠。   顾乔懵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黑珠都放在抽屉里锁着。怎么今天突然到学校了?难道是顾南弦拿过来的?   不,不对!现在都上三节课了。顾南弦的教室就在自己隔壁,距离在系统扫描范围内。如果是她,系统应该早感应到了才对。可如果不是她,那到底是什么回事?   顾乔楼下,与她教室相对的高三(一)班。   宋嘉看着顾南朔手里的黑珠问:“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给你重新做个手串,把这珠子串起来?”   顾南朔点头:“对!我也不认得其他会做的人。想着你既然会折纸,会做那么多小玩意,或许也会编手串。所以就来问问你。”   “这个我确实会。我还给我们班同学做了几个。编织用的绳子我也有现成的。把珠子给我吧。我帮你做。”   “需要多久?”   “是你带,还是南弦?或者其他人?”   顾南朔一愣。黑珠是柳如玉的遗物,那么顾南弦顾南舒都该有份。但黑珠目前的奇异之处还不知道,如今顾乔又盯上了它,那么他就不能把黑珠给她们了。   顾南朔坚定说:“我带!”   宋嘉想了想:“那就用不着弄复杂漂亮的花样了。编绳简单点的话,两三分钟就可以。”   “好!那我在这等你!”   宋嘉点头,进入教室,从书包里翻出一红一黑连根绳子,手指翻飞,不一会儿就将黑珠串了起来。   她将手串拿出去交给顾南朔,“这珠子对你很重要吗?”   “嗯?”   “你别误会,不是想故意打听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不像是会带这些玩意儿的人。而且你如今也不差这点钱,如果想要个手上的配饰,有很多更好的东西可以买,这珠子有点……”   有点太差劲。这话宋嘉没说完,顾南朔却听明白了。他笑起来:“这是我妈的遗物。”   “哦!”宋嘉恍然大悟。   既是遗物,那么物品本身的价值就不重要了。   顾南朔道谢后离开,心下狐疑,回头望了眼顾乔的教室。   他给顾南弦顾南舒并三个侄子都看过珠子,他们全看不出珠子的特别之处,甚至顾明辉还嫌弃这珠子都没他玩得玻璃弹珠好看。他原本以为或许要特殊的人才知道。于是想到了同为穿越者的宋嘉。   今天过来,一则是真想让宋嘉弄个手串,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宋嘉能否看出问题。但是很显然,黑珠在宋嘉眼里跟自己一样。那么黑珠究竟有没有特别?难道说,这特别只针对顾乔?   不!不一定。母亲柳如玉也是很在意珠子的。   顾南朔眼珠动了动,看来,他得再好好查查。   教室内。   有同学笑眯眯看着宋嘉,十分好奇:“你跟顾老师认识啊!”   “嗯!我大姨跟顾老师同村。我离开舅家后,是大姨把我带回去的。我跟着大姨在杨柳村住,自然认识顾老师。”   “哦!那顾老师找你干什么呀!”   “我前几天不是给你编了跟手绳吗?顾老师已故的母亲留下个手串遗物,损坏了,知道我会这个,让我帮忙做一根。”   见她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本来有些好奇的同学那点怀疑打消了,没再询问。   放学后,顾乔回家,看到顾南朔站在门口捋起袖子洗衣服,腕上带了条手串,手串上坠着的正是那颗黑珠。   这一刻,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在学校听系统提及能量体来了又走了,她便悬了心,此时这心更悬了。   顾南朔怎么突然把珠子戴手上了!他要是天天这么带着,再也不把珠子放回去。她要怎么拿到手?合着她这阵子练了那么久的开锁,是练了个寂寞吗?   艹!顾乔想骂娘!   现在要怎么办!如果是顾南弦,她还能想想办法。可顾南朔本就过于敏锐,还是男的,她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啊!   偏偏脑海里系统还在怪罪。   ——我早提醒过宿主,未免夜长梦多,建议尽快下手。   顾乔气急:“我倒是想啊!问题是我刚学会开锁!不会开锁我怎么下手!直接砸吗?那么大动静,你想让我被抓现场?”   ——宿主可以趁隔壁没人……   话没说完,顾乔怼了回去:“说得轻巧!他们没人在家的时候都是关门上锁的!我砸了大门的锁,还得砸卧房门的锁,才能再砸抽屉锁!隔壁没人,不代表这院子没人!这院子还住着这么多户人家呢!”   不等系统再出声,顾乔又说:“行了!待机吧!别说话!我想静静!”   ——好的!系统待机中,随时听候宿主的呼唤。宿主加油,请宿主努力升级!十级锦鲤系统可以给予宿主十级锦鲤体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呦~   顾乔:……   她这时候并不想听这句待机回复!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现在连个黑珠都拿不到,还升个屁的级!要个屁的风雨!艹!更扎心了!   隔壁。   顾南弦突然风风火火闯进来,“三哥!我想起来了!”   顾南朔一脸疑惑:“想起什么?”   “妈那条手串,是不是本来有两颗珠子的?一黑一白?后来丢了一个?”   “是啊!”顾南朔书上翻看着他三位徒弟的“作业”,眼皮都没抬。   “我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眼熟了。不是因为那是妈的遗物。是因为我前不久才见过白色那颗!”   顾南朔一顿,瞬间站起来:“你说什么?你见过白色那颗!那颗都丢七八年了。”   “哥,你还记不记得上回顾乔落水,是我把她救上来的。在水里的时候,我拖着她的脖子,把她往上提。拉到过她的衣领。当时,我似乎是看到她脖子上戴着一个吊坠,那坠子就是颗珠子。通体白色,唯有中心一点黑。”   顾南朔抬手看腕上的黑珠。通体漆黑,唯独中心一点白。   这样的珠子虽然劣质,但并不多见。所以,如果顾乔真有这么一颗白珠,那么很可能就是母亲柳如玉丢失的那个。   “你看清了?确定吗?”   顾南弦皱着眉头回想,不时挠挠头:“当时是在水下,而且急着救人。就那么一晃而过。我不是很确定,但是我觉得我真的看到了。不过那会儿我也没想起来妈有这玩意儿啊。所以没联系到一块去。直到昨天你拿出黑珠,跟我说是妈的遗物。我感觉眼熟。想了好久没想起来,今天在学校看到顾乔,突然记起那天在水下的情况,想到了这一层。”   顾南朔点头:“那就是了!”   这也就理解为什么顾乔在意黑珠了。她手上已经有了白珠,并且知道了白珠的奇特,就想把黑珠也拿到手。   那么……   她的锦鲤运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   顾南朔面色阴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顾乔在书中的所作所为就更不可原谅了!   顾南弦歪头:“哥,既然是妈的遗物。如果白珠真在顾乔手里。我们是不是要拿回来?”   “当然!”   “可是我们怎么拿啊?”   “问她要!”   顾南弦:???这么直接的吗?   ——   早晨。惠风和畅,雨露清新。   三三两两的学生说说笑笑前往学校。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抱着几个包子在路上跑着,不小心就撞上了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包子滚落,不能要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横冲直撞的!”   另一个女声阻止:“好了,别说她。她跑这么快,肯定是急着给家里人买包子回去。”   声音的主人蹲下来,“小朋友,你怎么样,摔伤了吗?”   女童哭起来:“我的包子!包子全弄脏了!爸妈还等着吃的!他们就给了我一份买包子的钱。我没把包子买回去,他们肯定会打我的!呜哇!”   “别哭了。几个包子而已。姐姐买给你!”   最先开口的女生说:“顾乔,明明是她不看路撞了你。你不跟她计较已经是好心了,还给她买包子?”   顾乔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走到不远处的包子摊,买了几个包子塞给小女孩,“拿着,回家吧!”   女孩笑着抱在怀里,想站起来,起身到一半,又摔了下去。   她耸着鼻子说:“我……我腿疼。姐姐,你……你可以扶我回去吗?”   顾乔的同伴觉得十分无语:“诶,你这小孩可真会得寸进尺。给你包子还不够,还得送你回家?”   “我……我……那……那我自己回去。我慢一点走。我就是……就是怕爸爸赶不上早饭,会打我。”   见顾乔有要答应的意思,同伴劝她:“我们还得上学呢。快吃到了。”   女孩忙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很快的!很快就到了!”   她看向顾乔,可怜兮兮地扯着她的裤腿:“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人又这么善良,一定是天上的仙女对不对?我听人说,仙女最是慈悲心肠。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我不想迟了爸爸的早饭时间。爸爸……爸爸会打我的。”   说到最后,眼眶通红,其中盈满了泪水。任谁一见就是恐惧父亲,害怕受罚的模样。   顾乔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人家都说她人美心善了。她能不帮吗?何况,现在可正是急需能量的时候。即便做善事所得的能量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日积月累,说不准就积少成多了呢?反正她一时间拿不到能量体,也没有别的挣能量点的法子了。   “行!姐姐送你回去!小芳,你先去学校吧。帮我跟老师说一声。我送了这孩子就赶过去。”   小芳撇撇嘴,答应了。   顾乔将女童扶起来,搀着她走。奈何她大概腿是真的太疼,走得相当满,不时发出疼痛的闷哼。顾乔微微蹙眉,干脆把她抱起来,“你指路,姐姐抱你走。”   “谢谢姐姐!”   女童亲昵地搂住她的脖子,拽着她的衣领,生怕掉下去,还非常开心地亲了她一口。   “姐姐是好人。我喜欢姐姐。”   顾乔本被她的举止弄得一僵,听她这话,瞬间又笑了起来。   女童顺势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姐姐,让我这样搂着你好不好。我……我爸爸,妈妈,奶奶……从来没人这样抱过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顾乔是不喜欢这种举措的。可突然地,想到早些年家中重男轻女受得各种委屈,她竟有些感同身受,本来到嘴边的拒绝变成了一个字:好!   到巷子口的时候,女童示意从顾乔身上下来。   “姐姐,我家就在里面了。我……我不想让爸爸知道我摔了包子,还……还让姐姐……姐姐让我自己进去,好吗?”   善事做完,能量点到账。顾乔看着时间,也不想继续,干脆放了女童:“行。你进去吧。我去上学了!”   “谢谢姐姐,姐姐再见!”   眼见顾乔离去。女童又从巷子里走出来,左顾右盼,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顾南朔到来。   “叔叔,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也按你给我说的跟姐姐说了。姐姐果然抱了我,送我回来。我看到了。姐姐衣领下面有个珠子。是白色的,里面有一点点黑。”   顾南朔给了她一袋大白兔奶糖:“拿着吧!”   女童拿了糖,欢欢喜喜地跳着离开。   顾南朔望向元华高中的方向。   顾乔不是喜欢做善事吗?他正好利用这点。一来弄清楚顾南弦是否出错。二来要搞明白,那颗珠子顾乔是否还带在身上。   既然仍旧在身,那就好办了。   他曾说过,助人为乐,心地善良等美名固然好,却是把双刃剑。是荣耀,也是枷锁。   顾乔享受荣耀这么久,为此洋洋自得。今日,他便让顾乔感受一下被枷锁桎梏的滋味。 第39章   元华高中,高一(二)班。   英文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喜欢学习的,如顾乔等在下面奋笔疾书,做着笔记。某些不喜学习的,已有些坐不住了。无他,此时离下课只剩五分钟。他们尖着耳朵等着那一阵清脆悦耳的下课铃声。   可惜,铃声没响,敲门声响了。   黄老师十分讶异:“顾老师?”   顾南朔虽已离职日久,但元华的师生见了,总还是习惯称呼“顾老师”。不过一个称呼,怎么叫,顾南朔都无所谓,便也没有要求纠正。   “打扰黄老师上课了。”   黄老师将粉笔头扔进讲桌上的盒子里,“这倒没有,就快下课了,我要讲的也都讲得差不多了。顾老师找我有事?”   “是有事。不过不是找黄老师,我是来找顾乔的。”   全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顾乔。顾乔也有点懵,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要维持起码的人设跟礼貌,站起来走到门口:“堂叔找我?”   “嗯!”顾南朔轻笑,“大概七八年前,我们家丢了一颗珠子,通体白色,唯独中间一点黑。听说是你捡到了,而且一直带在身上。所以特意来找你,问一问能不能物归原主?”   话说得相当直白,顾乔脑海中闪过无数顾南朔突然到访的缘由,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更没料到,他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大赖赖提出来。   都七八年前的事了,他怎么确定是自己?又怎么确定自己会给?   大概猜到她心中所想,顾南朔抬起手腕,将黑珠展露出来,“那是我妈的遗物,一黑一白,正好一对。白珠丢了,我手里就只剩了黑珠。这种珠子用料低廉,做工拙劣,不值钱的。却是我爸送给我妈的定情信物。你也知道,我爸妈早年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日子苦,没几个钱。我爸想送我妈点东西,也只能弄这些便宜玩意儿。”   当然,这是顾南朔胡诌的。什么鬼的定情信物!这珠子到底什么来历,他是半点都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他编故事。   “虽说不值钱,却是我爸的一片心意。我妈很宝贝。当初不小心弄丢了,找了几天没找到,她还难过了好一阵。就是到死的时候,都在跟我爸说把他给的信物弄没了。如果一直不知道下落也就罢了。可既然现在知道在你手里,为人子女的总要拿回来,也算了却了我妈的一桩遗愿,你说是不是?”   顾乔心头发紧,却并不慌乱,空口无凭,这么几句话就想让她把宝贝还回去?做梦呢!   “堂叔,你也说了,都七八年前的事了,你怎么确定东西在我手里。我……”   顾南朔笑着打断她:“前阵子你在学校后山湖边落水,是南弦把你救上来的。她当时搂着你的脖子,看到了。”   顾乔面色微变,下意识想捂住衣领下的吊坠,手抬到脖子上才恍然回神,这个动作简直是不打自招,于是又想放下。放到一半,又想到已经举起来了,再放下也是欲盖弥彰。这手垂在半空,竟一时不知是该举还是该放。犹豫了半秒,还是垂下了。   她内心却万般懊悔,自己是被顾南朔突如其来的招数给打蒙了。镇定,镇定!   旁边有跟顾乔交好的同学左右打量着顾南朔腕上的黑珠,“咦,我记得顾乔好像是有这么一个珠子,白色的。中间一个黑点。这个是黑色,中间一个白点。果然像是一对。这珠子看起来是不值钱,可样式还挺特别的。”   如果只是黑珠白珠,那么可能烂大街都是。但偏偏这黑珠中带一点白,白珠中带一点黑,着就不一样了。   顾南朔笑眯眯说:“对啊!样式很特别。就是因为特别,我爸才作为礼物送给我妈。一黑一白,正好代表他们两个人。我爸把这两颗珠子串在一起给我妈戴在手上,也是寓意他们两个生生世世在一起。”   同学们大呼:“是吗?顾老师爸妈感情真好。”   “顾老师爸爸真有心。”   “对啊!如果我是顾妈妈,就算珠子不值钱,我也愿意戴。”   “钱不钱的不重要。寓意重要啊!按西方的话说,这叫罗曼蒂克,对不对?”   有人已经开始问顾乔:“顾乔,你的珠子真是捡了顾老师家的吗?如果是的话,就还给顾老师吧。这珠子你拿了没用,可对顾老师就不一样了。这东西对他爸妈很重要的。”   “对啊!顾乔!还给顾老师吧!”   顾乔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内心烦乱不已。她本以为白珠是无主之物,从没想过这是顾南朔家的东西。因此前头七八年,虽然因为顾忌白珠的特殊之处,没怎么拿出来过,却也没有刻意去掩盖。毕竟她也怕越是刻意反而越引人怀疑,难免被人看出端倪。不如平常对待。最多是不论冬夏都穿有领子的衣服,把东西藏里面。   前两天,大约猜到珠子可能是顾南朔家的东西后。她也想过要不要收起来或者换个地方。可珠子需要贴身佩戴才能汲取能量。且是需要贴合皮肤,靠近心脏。那自然只能挂胸前了。   她又想着她跟顾南朔一家一个村住着,珠子戴了七八年都没被发现,可知人家压根不晓得她有白珠这回事。她也不用杯弓蛇影,往后多注意点就是了。   结果,因着这份侥幸她没有摘下珠子,被顾南朔钻了空子。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做戏落水,本是为了接近顾南弦给她设套,结果反而被她发现了白珠。   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乔有一瞬间的自嘲,转而她深吸了一口气,在意识里问系统:“我们还能从白珠里面汲取到多少能量?”   ——白珠的能量虽然在去年因不明原因大量流失,剩余量相对之前而言,天差地别,但相对宿主自身赚取来说,还是远远超过的。只是因为珠子有禁制,系统等级太低,无法一次性摄取。而又因珠内能量总值变小,每日摄取量也随之变得稀薄。   顾乔懂了。打个比方。如果以前白珠能量总体为一万的话,系统每天能摄取万分之一,就是一点。可如今白珠能量总体为一百,每天摄取能量万分之一就只有零点零一了。   但积少成多,日子久了,总能达到量变。而且随着系统等级提升,后期摄取技能也是会提升的。只要白珠在她手里,总有能摄取完的一天。   顾乔深吸一口气,这么算的话,白珠绝不能给顾南朔。   她听着嘴边同学们的话语,知道否认没有白珠是不可能了,心念微动,说:“堂叔,我确实有这么一颗白色的珠子,跟你确实很像一对。但我这个不是捡的。是我妈给我的。我妈说是她的嫁妆。似乎也有一段故事在里面。”   顾乔巧笑嫣然,她的意思很明确。你有故事,有寓意。她也有。二人各执一词,顾南朔凭什么说这就是柳如玉的东西?   顾南朔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有点旧,应该拍摄多年了。照片上是一家六口。   顾长富柳如玉并膝下四个孩子。孩子年纪都不大,除顾南望跟顾南舒有少年模样外,顾南朔还是个半大小子,顾南弦更是个小豆丁。   可即便如此,大家也能从眉眼认出几分来。   顾南朔抚摸着照片:“这是家里唯一一张照片。是我大哥收到被部队录取的通知后,家里人非常开心,特意去照的。大哥手里还拿着录取信,就是为了纪念这个时刻。当时,珠子还没有丢。”   众人仔细看去,照片中妇人手腕上确实有条手串,上头坠了两颗珠子,一黑一白。   顾乔瞳孔微缩。顾南朔能拿出东西是自家的证明,她却拿不出来。如果都是一面之词,她绝不会败。可现在……   她眼珠闪动了下,说:“那也只能证明大爷爷大奶奶有一对这样的珠子。不能证明我身上这颗就是大爷爷大奶奶的。这种珠子虽然特别,但世上也不一定就只有这两颗。对吧,堂叔?”   “是的。可是……”   见顾南朔承认,不等他说完,顾乔又道:“这就是了。堂叔,我不是不愿意把东西还给你。如果东西确实是大爷爷大奶奶的,我捡到了自然该物归原主。就算不是大爷爷大奶奶的,这东西对他们如此重要。而我又刚好有一颗,送给你来成全两个老人这份情也未尝不可。可问题是,东西是我妈娘家的。对那边来说,也有一段寓意。所以,我无法做主给你。对不起,堂叔。”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其他教室同学鱼贯而出,看到这一幕,纷纷好奇询问,高一(二)班的同学小声解释。众人议论纷纷。   “能够理解顾老师想要完成老人遗愿的想法,发现跟自家珠子一样的白珠,来问一问很正常。可要是就凭这个说是自家的,让顾乔还给他,没道理啊。”   “也不一定吧。你看黑珠那么特别,白珠就颜色相反,这样的东西,你见过?那么巧,顾老师家丢了,那么巧顾乔就有。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我没见过不代表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啊。天下这么大,你就认定别人没有?”   “确实。顾老师爷爷能买到,就不许顾乔妈妈家也买到?”   ……   总归站自己的是多数,顾乔心下稍定。   顾南朔哀叹一声,“你说得对。我本来也想着世上会不会还有这样的珠子,甚至还想过找颗一样的回来凑齐。可我从在省城上大学开始找到现在,花费数年,都没找到。听南弦说你身上有白珠后,我虽然高兴,却也怕只是机缘巧合,未必是我们丢的那颗。所以一直没来找你,就是觉得如果真是你自己的,我这么做太冒昧了,不合适。”   众人愣住了。   有人小声嘀咕:“不对啊!要真是这样,顾老师干嘛还过来。而且顾老师今天一来就说珠子是顾乔七八年前捡到的。”   顾乔面色一肃。这句议论倒是提醒了她。顾南朔如果一早认定是她捡的,开门见山说出来,此时再提这种话,不是自打脸吗?就她的观察,顾南朔为人敏锐且谨慎,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除非……   本来以为胜券在握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只见顾南朔又说:“正巧我今天回村碰到你爸妈,实在没忍住问了他们一句。他们告诉我,你确实有个白珠,是七八年前在田埂上捡到的。你觉得好看就留了下来,让你妈做了根绳串起来戴在脖子上。”   这话不但直接将顾乔之前的“理由”全部推翻,还指出她是故意在说谎!   顾乔蹙眉:“不可能!我妈明明跟我说,这是我外公外婆留下的!”   她妈怎么会无缘无故跟顾南朔说这些话,尤其如今两家关系这么恶劣,她妈只怕是见到顾南朔就绕道走。哪里会好言好语谈七八年前的事?顾南朔在诓她!他在下套!不能钻进去!只要自己不往里钻,顾南朔就没辙!   “我知道你既然戴了这颗珠子这么多年,肯定是非常喜欢的。要你还回来,你怕是舍不得。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为难你。可这颗珠子对我真的很重要。不如这样吧。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我的随身听吗?我把随身听给你作为谢礼,好吗?”   说完,顾南朔竟是直接将随身听从包里取了出来。   随身听!那可是一千多块钱的东西呢!要不是真心在意这份长辈遗物,谁会用一千多块去换一个一两毛钱的珠子?脑子有病吗?   顾乔浑身发紧,艹!居然用这招!   如果她不知道白珠的特殊之处,肯定就答应了。可她知道!随身听哪里能跟白珠相比?   “堂叔,随身听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真的不是不想给你。我之前就说了,如果真是你家的,我愿意归还。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这珠子是我外公外婆的遗物,对我跟我妈也有特别的意义,我可以成全你。可是……”   突然,脑海中传来系统的声音,让顾乔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宿主,定位到你父母进入扫描范围内,距离校门一米。   顾乔瞳孔地震。她父母?什么情况?   ——现已步入校内,正在往教学楼方向走。   她父母怎么会这时候来学校?顾乔抬头望向顾南朔,是他!   难怪他斩钉截铁地说,她妈说是她七八年前捡到的白珠。原来如此。他不是诓她,不是无的放矢。他是有备而来!   如果仅仅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即便是柳如玉的遗物,有必要这样吗?费这么大的心思,一环扣一环,就为了给她设套?   莫非顾南朔也知道珠子里有能量?难道他也有一个系统?   ——请宿主放心,根据高维度文明世界系统出厂默认定律。系统具有排他性,同一个低维度世界只会有一个系统存在。   顾乔更疑惑了。如果是这样,那么顾南朔是如何得知珠子的奥秘?这些年,她检查过珠子无数次,以致于它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各种办法都试过,证明这就是简普通的珠子。唯有系统能探知它的特别,也唯有系统能摄取它的能量。   如果顾南朔没有系统,即便知道珠子不简单,无法摄取能量有什么用?   “乔乔!”   一句熟悉的呼喊将顾乔从沉思中惊醒。顾乔身形一僵,低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她妈在楼上朝她挥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行,现在不是分心想这些的时候。目前最关键的是,她要如何破局!   顾乔脑子飞速转动,思考着可能的应对之策,但教室就在二楼,还没等她想到办法,顾大发和李翠莲已经到了。   李翠莲十分好奇:“咦,这是怎么了。你们学校同学都围在这儿干嘛啊!”   顾乔好容易控制住脸上的表情,“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来有事吗!”李翠莲看向顾南朔,将手中的肉包子递过去,“那面馆的面是真挺好吃的。我们已经吃完了。喽,这是给你在旁边摊子上带的肉包子。我们够意思了吧。别说我们拿了你的钱只顾着自己吃,一点也不想着你啊。”   顾南朔摆手:“不用了!我吃过早饭了。你们拿着吧。”   李翠莲喜滋滋收回来。   顾南朔眸中放着微光。他早就想到顾乔若不想归还白珠,会如何反应。无非是那么几种。而不论哪一种,他都能把她的路全部堵死。   顾大发和李翠莲是和他一起来的。到县城的时候,顾南朔特意提及学校周边不远的一家面馆,将其大夸了一顿,又说正好中午,既然是请他们过来,没有让他们饿肚子的道理,给了他们五块钱,让他们自己去吃。   为的就是先一个人对上顾乔,迷惑她,然后在关键时刻给她致命一击。   顾乔音色都有些变了:“爸,妈,你们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李翠莲一拍大腿:“对了,先说正事!你不是七八年前捡到一颗白色的珠子,觉得好看一直戴在身上吗?我们才知道那是你大奶奶丢的。你快还给你南朔堂叔。”   顾乔面色大白,“妈,你……什么珠子!我身上戴的这颗不是你给我的吗?你还说是外公外婆的遗物!”   李翠莲完全没接受到顾乔挤眉弄眼想要传达的意思,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给你珠子了,还说是你外公外婆的遗物?你外公外婆要是有遗物,也是给你舅舅,哪轮得到我!”   顾乔身形一晃,又瞬间稳住。不能乱,不能乱,一定不能乱!   顾大发有些着急:“你快还给他啊!你南朔叔说了,只要我们物归原主,他给我们一百块谢礼呢!南朔,是吧!”   顾南朔点头:“对!我只想拿回我妈的遗物。如果你们愿意归还,一百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绝不食言。”   顾大发笑得眼睛都眯了,“乔乔,给他啊!那珠子当初你捡到后不久,我跟你妈就拿去县城问过了,就是个塑料制品,一毛钱都不值。也就你把它当宝。以前你喜欢就戴着呗。现在都知道是他们家的了。顾南朔还愿意花一百块赎回去,干嘛不给!那可是一百块!你爸我一个临时工,得做几个月才能赚到这些钱!”   一百块!她爸妈居然为了区区一百块就把她给卖了!   顾乔想笑,又笑不出来。怪不得!怪不得她爸妈会好声好气跟顾南朔说话,会跟他提七八年前的事,还如此主动如此积极地跟到县城来,逼着她把珠子还回去。   原来竟都是为了这一百块!   人群中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且私语声越来越大。   “以前从没见过顾乔爸妈。不知道她爸妈居然这么……捡了人家的东西本来就该还回去,他们居然公开要谢礼,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真没想到顾乔爸妈是这副德性。”   “别说她爸妈,顾乔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不都说她助人为乐,心地善良,是学生榜样,我辈楷模吗?现在为了一颗珠子撒谎,硬是把捡到的说成是外公外婆遗物,最起码的拾金不昧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榜样楷模?”   “或许……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你没听见吗?顾老师只是想拿回遗物,为了这个遗物,又是答应给一百块,又是愿意送一千多块的随身听了。结果呢?顾乔死活不答应,一会儿说顾老师没有证据。顾老师拿出照片作为证据。她又说不能证明她的珠子就是顾老师家的。还口口声声说珠子对她跟她妈也有寓意。几次三番这样,是误会?”   “她不想还就不想还呗,还非得说什么如果不是珠子对她也很重要,就算是自己的,也愿意成全了顾老师。结果呢?”   “你们不会真当顾乔有多心地善良吧?就她经常做的那些善事?别的我不知道就不说了。可上个月我忘了带数学课本,下节就是数学课。我本来想着我家就住在学校对面,跟老师说一声,利用下课时间回去拿过来轻而易举。她非得说要把她的课本借给我。   “我说不用,她居然拉着不让我走,说教了我十分钟。结果下课时间结束,我没法回去拿了。她就把课本强塞给了我。我不忿跟她吵了一架,竟然有好几个人说我过分,说我不懂得感恩,说我把顾乔的好心当驴肝肺!你们觉得就我这事,我用得着她的课本?用得着她的好心?”   女生气得用鼻子哼气,“反正不管你们怎么看她。我只觉得她装模作样,怪里怪气。简直莫名其妙好吗!”   “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似乎是有几件所谓的好事,细细一想真不是那么必要。”   “对吧!可她非要做,做了你还得领情。白欠人家一个人情,你说憋不憋屈啊!”   “你们别这么说顾乔!顾乔是真心想帮人,有时候可能当事人觉得不需要。但顾乔又不知道你们不需要!”   “行吧!咱们不谈她到底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还是真不知道。就谈今天这事,你怎么说?她想帮人?想帮人,她倒是还珠子啊!”   “这……这……或许……”   “或许什么呀!不就是不想还,想据为己有呗!”   “那珠子又不值钱,据为己有也没好处,还闹得这么难看,图什么!”   “哼!那就得问顾乔自己了!”   ……   声声入耳。顾乔浑身发抖。   她在元华高中努力经营了一年的好名声,顷刻间毁于一旦! 第40章   ——叮!宿主营造的“人美心善”人设正在崩塌,由此获得的声望逐步消散,三级系统等级下降百分之十,如宿主不能在下降百分之百前获取能量,稳固系统等级,系统将降至二级。   如果说众人的议论只是让顾乔心生不爽的话,那么系统的这句提示便如同晴天霹雳,砸在她的头顶,将她劈得头晕脑胀,让她恐惧害怕。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她算是体会到了。   ——叮!人设崩塌继续,声望进一步消散,三级系统等级下降百分之二十。   ——叮!系统等级下降百分之三十!   接连三条提示让顾乔握紧了拳头。这样的速度,再跌下去,很快就会到达百分之百,直接降到二级了。   不行!不能任由它这么跌下去。把二级系统升到三级,花费了她四年时间,两万能量点!如果就这么掉落到二级,那她这几年的付出和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获取能量稳固系统等级不是瞬间可以解决的事,暂且不管,至少目前要先把声望救回来。只要声望不继续消散,系统就不会再下降。下降趋势停止,已经失去的百分比,她自然有机会能够补回来!   “堂叔!我愿意把珠子给你!”   这句话说出,系统提示停了下来。顾乔一喜,有用。不过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如果她无法扭转同学们的看法,提示还会再来。她必须抓紧时间!   顾乔伸手扯下脖子上的白珠,握在手中,很是舍不得。这可是能量!是她升级的依靠!就这么白白交出去,真是不甘心啊。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形势不等人。如今的情况能由得她再纠结吗?她得分清轻重缓急。   白珠的能量只能每天一点点汲取,想要短期内达到什么效果是不可能的。而目前形势危急,如果让系统等级掉落,再升上去又得花两万能量点。白珠内所剩的能量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数呢!为了白珠,任由局面失控,显然不划算。   她一咬牙,将白珠递过去:“堂叔。抱歉。毕竟过去七八年的事了,我可能记忆出错,以为这是我外公外婆的遗物。既然是你家的东西,自然该还给你。”   顾南朔可不会客气,顺势接了过来。   顾大发迫不及待地问:“珠子给你了,钱呢?”   顾南朔将十张卷好的大团结递过去。顾大发刚要去接,就被顾乔按住了手。   “爸!这钱我们不能要!”   顾大发不悦:“怎么不能要!我没偷没抢,这是他心甘情愿给的!”   顾乔深吸了一口气,是没偷没抢。但若是要了,就成了交易。合着拿了人家的东西,死活不肯还,还回去还要钱?一要就是一百块?同学们会怎么看她?只会更瞧不上她。她还怎么挽回声望?   “爸!珠子本来就是堂叔家的东西,给他是应该的,我们怎么能要钱呢!”   顾大发很不理解:“什么应该不应该!这是他们家的东西没错,可却是我们家捡到的啊。如果当年我们家没捡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说不定碎了烂了压成泥被埋了呢?要是这样,他上哪儿找去!如今能找到,不得多亏我们捡到吗?我们就拿个谢礼而已,又没让他倾家荡产,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人群默然了一阵。   虽然好像有哪里不对,可又觉得这话似乎也有道理。只是一百块谢礼会不会太多了?都够一个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了。不觉得是狮子大开口吗?   顾南朔笑着出面调停:“你们别争了。顾乔,你爸说得没错,确实是应当的。收下吧。”   顾乔将顾大发李翠莲拉过来,态度非常坚定:“不行!”   应当什么应当!这钱拿了,顾南朔倒是得了好名声,她呢?如今能拯救她的唯有一点,那就是咬死她之前是记错了,也咬死自己不贪财。之前说什么愿意将珠子归还,愿意把珠子送出去成全顾南朔的话都是真的!   “堂叔!你别这样!跟你要钱是我爸妈不对。我代他们向你道歉。同时,我自己也要跟你说句对不起。因为我记错了事,闹成这样。让你为难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记忆里这珠子确实是我妈给我的。”   顾乔瞄了李翠莲一眼,李翠莲反射性想要反驳,被顾乔私下掐了一把。李翠莲非常不高兴。顾乔死死按住她,凑到她与顾大发耳边,用只有三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还想不想要我日后福运的好处了!如果想,从现在开始,就闭嘴,不要说话。”   李翠莲瞬间懵逼,顾大发蹙眉,这是对爸爸说话的语气吗?想要训斥,刚张开嘴,对上顾乔凛冽的眼神,竟有些怂。转而一想,这女儿主意大得很。偏偏她向来运气好。自己现今这份临时工的工作还得靠她转正呢。家里能不能富裕,他们日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也得仰仗她。   一百块是多。但顾乔的福运带来的效益更多。   这么一对比,拿了一百块,惹恼了顾乔,她真不愿意给福运怎么办?那不是得不偿失?   可若就这么认怂,顾大发又觉得忒没面子,而且毕竟是一百块,他也舍不得。到底是她女儿,难道日后有钱还能不给他这个爹?   一瞬间,顾大发心思百转。最后到底因为摸不准顾乔的脾气,不敢赌,还是妥协下来。   顾乔松了口气,她将钱推回去:“堂叔,这钱你拿回去吧。我们不要。”   顾南朔微微蹙眉,放下钱,又将随身听拿起来:“那这个给你吧。说好了给你的。你之前就说想要好好学英文。这个刚好合适。我那还有几盘磁带,也可以一起给你。”   顾乔心一点点往下沉!顾南朔怎么回事,专跟她作对吗?好不容易按住父母,把一百块糊弄过去了,他又来个随身听?这可是一千多块的东西!她爸妈还能听她的?顾南朔是有钱没地儿使吗?来这当什么散财童子!   她紧张地看向顾大发和李翠莲,只见二人神色懵逼,顾乔瞬间反应过来。她爸妈不认得这玩意儿!不认得就好!   顾乔赶紧把随身听又推过去:“堂叔。我就算是想好好学习英语,也不能拿你的随身听来学。而且你不也说了吗?用普通的录音机也是一样的。”   “你真不要?”   顾乔坚定摇头:“不要!堂叔,我知道先前说的话可能让你有些误会,但我真的记得是……罢了,就当是我记错了。对不住。我不是故意不肯给你,也不是想揪着这点要好处。珠子如今还给你就好。”   顾南朔眼神闪烁。   一百块不要,一千块也不要,如此迫不及待往外推,生怕他给谢礼。这姿态有点微妙啊。   顾南朔环视人群四周,心下冷哼,没再坚持,将东西收了回来。本来他也不是真想给。不过是试探罢了。   而试探的结果让顾南朔确定,顾乔这么做,绝对不仅仅是怕别人说嘴。除了珠子,顾乔还有别的秘密。只是这秘密是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闹剧收场。顾南朔走了,顾大发和李翠莲没讨到好处,不情不愿地也走了。人群逐渐散去,议论声却还在继续。   “今天这事顾乔到底怎么想的?你们觉得她是真的记错了吧?”   “记错?那样子像是记错?”   “如果不是记错,那她是故意的?她图什么?她最后不是把珠子还回去了吗?”   “也是哦!”   “是个屁啊!那难道不是说谎被拆穿,没办法只能还回去的吗?别为她说话了。她那态度明明白白就是想要珠子啊!”   “但也不对啊!顾南朔自己说了珠子不值钱。顾乔他爸还拿去找人问过。顾南朔愿意给一百块谢礼,还愿意给随身听,她都没要,就要一颗不值钱的珠子?不合逻辑吧!”   众人:???   这点确实有些想不通,顾乔这番操作是真把所有人弄懵逼了。   说是记错明显不像,可要不是记错,又难以从逻辑上解释。   顾乔的拥护者们见缝插针,几次强调顾乔最后物归原主,也没贪半分钱财,且不停提醒大家顾乔以前的各类善事。   可经过这一出,有些人不买账了。他们提出了另一种说法。   以前都说顾乔如何心地善良,不见得呢!   如果真这么心地善良,当年捡到珠子的时候为什么不归还?顾老师说她母亲找了好几天,既然如此,应该也问过村里人是否瞧见的。当时顾乔为何不说?再有,就算顾乔是真不知道顾老师家丢了东西。可她捡到了东西,若真有心。在村里找到的,在村里问一句谁丢的,有这么难吗?一个村的,失主这么难找?   这几个疑问一出,原本一些站顾乔的又有些动摇了。   看着系统等级依旧处于下降趋势,不过是下降的速度比之前缓慢了些,顾乔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不超过一天,系统就会掉落到二级。   怎么办?   她得想法子把之前谋算的说辞传出去。这说辞不能经由自己的口,得找个可靠的人。   教室另一侧,朱平望着顾乔,见她心情不好,面露愁绪,十分心疼。   他从开学起就喜欢顾乔,奈何顾乔一直不接受他。他恼过,甚至跟她吵过。上回两人在湖边交谈,本来是想对她表达心意,做出承诺。结果争执间竟不小心害她落水,他当时慌了,一时恐惧,脑子乱糟糟地,压根没想起来要救人,害怕之下直接逃离。   等跑到教室才反应过来,顾乔还在水里,她可能会死的!冷静下来往回赶的时候,她已经被顾南弦救了上来。那时她脸色苍白,状态非常不好,可见是险死还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他一边庆幸没出人命,一边自责让她白白遭受无妄之灾。另一边也有些担心顾乔会找他算账。   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顾乔竟然半点没有怪罪他,反而安慰他说那只是一场意外,让他不用放在心上。这是多好的姑娘啊!   从那时起,他就发誓,会好好对顾乔。她不喜欢他纠缠,他便不纠缠。她不喜欢让别人知道他对她的感情,他便藏在心底。他只要默默守护着她就好了。   朱平皱眉,今天的事他看了全程,也听了全程。可他一点都不信顾乔会有什么坏心思。她连差点害了她性命的自己都可以原谅,怎么会为一颗不值钱的珠子撒谎?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学校这些人见风就是雨,嘴巴不消停,有些话也太难听了。顾乔现在一定很难过。   朱平不由自主走过去,“顾乔,你没事吧?”   顾乔一愣,抬头望向他,心底突然有了主意。多好的人选啊!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偏头耸肩,眼眶瞬间就红了。   朱平立刻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你别哭!别听那些人胡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你!”   顾乔湿漉漉的眼睛迸发出几丝亮光,“你……你真的信我?”   朱平连连点头。   “你信我没有撒谎?那珠子真是我妈给我的。我妈也跟我说了,是外公外婆的遗物。我真的没说谎。”   朱平有些疑惑:“那你妈妈为什么要说是捡来的。”   “我……我爸妈是什么人,你今天也见到了。那珠子又不值钱,若是能换一百块。他们巴不得是别人的!”   朱平睁大眼睛,仿佛猜到了真相,“你妈是故意的?故意让顾老师以为这是他们家的珠子!”   顾乔面色一变,好像恍然发觉自己说错话一样,赶紧解释:“没……没有!我没这么说!我……我妈……那毕竟是我妈!”   这几句话,看似否认,却更甚于直接承认。   顾乔偷偷拽住朱平的衣角:“你……你别乱猜!千万别把这种话说出去。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不会说我了,可我妈就……那是我妈啊,为人子女的,我能怎么办!”   朱平张着嘴,眉头微蹙,心下叹息。   真是傻姑娘,为了那种妈,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她既然不愿说,那就自己帮他说!她顾忌父母,他可不顾忌。只要顾乔不被人误会,不被人言语攻讦就好。他看不得她如此难过委屈。   于是不到两个小时,学校里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出一种说法。   “你们说会不会是顾乔没记错。是她爸妈想贪顾老师的谢礼,顾老师来问,他们动了心思,干脆一口咬定珠子是顾老师家的,是自家多年前捡到,这样一来,为了弥补父母遗憾,顾老师肯定会花重金赎回来。他们正好借此机会狮子大开口要钱!”   这些话一经出现,瞬间扩散。众人皆惊。   许多人觉得不无可能。毕竟顾乔爸妈要钱的嘴脸过于难看,就差没把手直接伸到顾南朔衣服口袋里去自己拿了。“赎回”两个字也正是从他们自己口里说出来的,并且顾乔几次欲言又止说自己记错,都眼神飘忽看向自家爸妈,那表情相当委屈。其中必有猫腻。   也有许多人觉得这说法荒唐。他们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顾乔跟李翠莲对质,说珠子是李翠莲娘家的的时候,李翠莲懵逼疑惑的表情可不像是作假。而且顾大发说捡到珠子后曾拿给人瞧过,知道不值钱才在失望之下扔给顾乔当小孩子家的玩意儿。要是值钱,恐怕早就卖了。如果真是李翠莲娘家的东西,是顾乔外公外婆的遗物,有重要意义,会找人看价值,意图卖掉?   两派人马各执一词,不相上下。   顾乔看着系统给出的反馈,微微松了口气。虽然声望没有回升,她已经彻底跌落“神坛”,但好在如今流言已经趋于一个平稳的状况,系统等级在下降到百分之六十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脑海中,系统正在出谋划策。   ——宿主目前还剩余四百三十点能量没有用,建议宿主用这笔能量填补下降的百分比。   顾乔摇头:“不!一百个能量点才能补救百分之十。我就算用光,也最多把百分之六十补到百分之二十,还是没法填满,有什么用?”   ——可是宿主如果此刻不及时添补,若再出现人设声望崩溃的情况,系统等级极速下降,直接掉落到二级怎么办?   顾乔蹙眉,她想了想,说:“我现在基本已经稳定住了局面,短期内只要不发生别的坏事,应该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样吧。你多加注意,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你务必在系统三级下降到只剩百分之十的时候,自行用能量点补上去,不用再询问我。”   ——好的。系统明白了。只是系统不懂,宿主留着这四百多点能量不填补漏缺,想做什么?   顾乔眼珠转了转,“系统,三级等级下降百分之六十,只剩百分之四十的情况下,这层等级带给我的锦鲤气运还能用吗?”   ——不可以!不论是下降百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九十九。只要等级不满百分百,当前等级所带来的气运加成都会被锁定,无法给宿主带来任何助力。但是三级开放的系统技能和权限可以使用。   顾乔心里略微有了些底,“也就是说,新增的道具卡功能可以用,是吗?”   ——是的。但道具卡需要购买。三级系统仅开放一种道具卡,初级霉运卡,可以投放在指定人物身上。由于等级为初级,投放后成功几率仅百分之五十,且持续效果只有半小时。   顾乔民乐抿唇,“我知道。可我记得你说过,霉运卡的使用方向是可以自定义的。如果我想要人性命,霉运卡的成功几率会降低,可能只有百分之十。但如果我只是想让人摔一跤,那么这个成功几率是可以提高的,对吗?”   ——是的。宿主想让人倒霉的事情越小,成功几率越高。一旦成功,霉运属于不可抗力,被投放人无法抵御。但道具卡无法作用于能量体。如果宿主是想让顾南朔丢失珠子,是不可能的。   顾乔确实有这个想法,听系统这么说,有些许失望,却并不算太过意外。毕竟能量体如此重要的东西,哪是这么容易得手的?她与系统共处数年,对其规则已有一定了解。   至少可以自主定位倒霉事件,这就是好事。   顾乔长舒了一口气。   一张初级霉运卡需要五百能量点,她现在还差七十。   “系统,你说过声望除了是好名声带来的人气外,别人对我的喜欢也能转化。就比如朱平。他现在对我好感值非常高,说句死心塌地也不为过。所以,单他一个人转化得来的能量点就比所谓好名声传播给百来个人得来的要多,是吗?”   ——是的。   七十个能量点,看上去似乎不多。可若单纯靠她做那些小小善事,是无法赚取的。而名声这方面又已经溃败至此,也不用想了。她唯一能找到的突破口,大概就只有这点了。   顾乔双目环顾四周,寻找着合适的人物。好在她以往扮演的形象不错,虽然今天的事让很多人对她失望,导致过往印象不再。但还是有不少人认可她,自始至终站在她这边的。而这里头就有好几个对她有旖旎心思。   只是他们的喜欢不如朱平来得深沉与执着。可这不是问题。朱平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对她死心塌地的。只要操作得当,她有信心把他们变成第二个、第三个朱平。   ——宿主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顾乔冷哼,“当然是想办法获取能量点,购买道具卡,把今天失去的全部夺回来!”   光用四百多的能量点补救下降的等级百分比有什么用?反正也没法恢复到百分百,她的三级锦鲤体质带来的加成照样是锁定状态。想要彻底解锁,还得费心费力再赚一百多。何其容易?尤其是,失去手头这些能量点,她就等于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不如不补救,留着购买道具。要干就干一笔大的!   今天,她把白珠送出去,改天,她照样可以把白珠拿回来,还会附带黑珠一起!   等白珠黑珠到手,能量源源不断,她又何必在意此时下降的这些许等级?   顾乔握紧双拳,眼中浮现出志在必得的寒芒。   自从八年前系统激活,得到锦鲤气运以来,她不说过得顺风顺水,却也没有再遭过什么大罪,受过什么大挫折。她还没有在谁手里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顾南朔,好样的!她记住了! 第41章   顾家。   桌子中间放着手串,一家六口围坐,十二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最小的顾明璟先耐不住了,揉着眼睛神色迷蒙:“三叔,我们为什么要看着这两个珠子啊?”   顾南朔失笑,抓了把他的头发:“没让你看。”   顾明璟指着顾明辉顾明轩:“哥哥也看!”   “他们凑热闹呢!”   顾南舒蹙眉:“行了,行了!都别看了。再看一整天,一个月,也就是两颗普普通通的珠子。不知道你干嘛跟两颗珠子较劲。”   顾南朔:……他不是较劲,是这两颗珠子真不对劲。   顾南弦为他说了句话:“如果珠子没问题,顾乔为什么死活不肯还?一个塑料珠子,不值钱,至于那么稀罕吗?稀罕到宁可撒谎,甚至放弃那么贵的谢礼?”   她不知道顾南朔真正在意的原因,可单凭顾乔的反应也觉得此珠必有蹊跷。   顾南舒倒是无所谓:“有没有问题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六点了。我们晚饭还没做。你们难道打算一直这么耗下去?要我说就算珠子真有什么稀奇,我们发现不了,那就证明跟我们没这个缘分。缘分到了,我们自然会知道。缘分不到,你就是把它盯出个洞来,也是白搭。行了,一切随缘吧。”   顾南朔一愣,自嘲一笑,倒是他着相了。   “二姐说得对!”   他将手串捡起来,问:“这是妈的遗物,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顾南弦一脸懵逼。   顾南舒倒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拿着吧。就两颗珠子,分也分不来,更没这个必要。不管珠子有没有稀奇,是否值钱都不重要。既然妈那么在意,留着也算了却了她当年一桩憾事。做个念想也好。”   顾南弦反应过来,也跟着表态:“我跟姐姐一个意思。你拿着吧,我不要。”   行吧。顾南朔又将手串带在了腕上,只是这回中间坠的珠子变成了两颗。   家庭小会议结束,上学的去做作业了,不上学的去做饭。   吃完饭,各自休息。顾南朔进入卧房,拿出《顾乔的锦鲤人生》。   书中并无变化。没有任何文字消失,也没有出现变成代码反复横跳的情况。   顾南朔微微凝眉,也就是说,他猜错了。顾乔所谓的锦鲤运之关键,不在珠子。   将书放回去。顾南朔叹息一声,罢了。总归如今珠子拿回来,对他来说就已经算是胜利。今天之事也让他稍微摸清楚了些顾乔的根底。   不论书中顾乔的锦鲤运有多逆天,至少现在,她这气运是比较微弱的。虽然能偶尔给她带来助力,却并非时时刻刻,每件事上都能发挥作用。没有作用的时候更多。   而所谓的恶意反噬就更弱了。   谋划前,顾南朔谨慎地将小说内容查了好几遍。确定了一件事。书中后期,凡是对顾乔有恶意的人,不论是否付诸行动,几乎都没好下场。但在前期,是需要有实际出手的。并且对方所做事情的恶劣程度不同,反噬带来的后果也不相同。   正是觑着这点,顾南朔才敢去学校发难。这是一次尝试。不论输赢,他都能试探出顾乔能力的深浅。区别在于,赢了他分毫不伤。输了,他的目的在于拿回自家的东西,恶意不强,反噬也不会太厉害,应当在可承受范围内。   索性,一切顺利。   看着腕上的珠子,顾南朔轻笑。即便不知道珠子的稀奇之处,但从顾乔的反应可知,没了珠子,对她必定是莫大损失。尤其现在她那些所谓“心地善良”的人设也立不住了,又是一大打击。   想到此,顾南朔但觉身心舒爽。   时间很快到了六月。顾南朔又去了趟鹏城。一来找陈老板帮忙,让他关注一下哪里有便宜些的机器卖。往后开厂用得上。二来去风华送这个季度的设计稿。应孙启义的要求,共五张设计稿。除一张平价外,其余四张均为高端产品。交付后,他的口袋里又多了九千块钱。   回到元华后,顾南朔休息了一阵。除与荣达的合作,教授三个徒弟外,其他事情几乎都不管。   他在等。等到日历撕开七月那一页,在上头重重划了个圈。   这是他的死劫。   他翻了很多次小说,书中都只提到他死在1983年的7月,却从没有提及具体是哪一天。他不可能在家躲一整个月不出门,总要正常生活。而且有些事情,不是躲家里就能避开的。   倘或一切如书中发展,那好办。他只要不去救人就行。怕就怕剧情杀。不论他做什么,该来的总会来,最多换一种方式。比如,没了元家少爷,可能出现个张家少爷。又或者,死于刀剑改成死于水患。若是这种情况,便是他呆在家里,也能天降横祸。   当然,顾南朔不觉得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毕竟从过往的几次经历中来看,剧情是可以改变的。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写了遗书,给家里留足了钱财,同几方合作对象说明情况,对未完成的合作事宜进行善后。再交付可以用的人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让顾南舒举家搬迁。离顾乔有多远走多远。   安排好一切。顾南朔将东西全部锁进抽屉里。如果他避开了死劫,会自己将这些东西销毁。如果没避开,家人清理遗物时自然会发现。   可以做的都做了,顾南朔不在刻意逃避,继续如常生活。   七月九日。正是周六。这天,叶成德所建设的政府项目初步完工,等正式落成后,就能进行内部装修工程。而就在此时,依照顾南朔给予的方案,他又拿下了另一家单位的装修设计项目。加之叶英叶雄并梁振邦三人的学习进度喜人,叶成德心里高兴,在家里摆了一桌。   顾南朔应邀吃完酒,被叶成德拉着说了好几个小时的话,离开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时间还早,这边距家不远。顾南朔便打算走着回去,也好吹吹风醒酒。   道路一旁是密林,绿树成荫,凉风袭来,神清气爽。   就在这一片枝繁叶茂间,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危局。顾南朔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对此一无所知,就算有所察觉,也不要紧,因为他完全没打算往林子里去。   另一边,在他完全看不到的角落里。顾乔蹲在树后,手握成拳,神色紧张。   ——宿主,系统建议你尽快离开危险之地,以免被波及。   顾乔摇头。不行。她花费一个多月,终于攻略下某位男同学,获取到足够的能量点,把道具卡购买下来,如今差的就是一个机会。她观察了顾南朔许久,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叶家与顾家之间来回,除此之外,以南都嫌少去,别处更不踏足了。   她跟过好几次,耐心等待着。等一次危险来临。好不容易遇到今天这种情况,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怎么能走?   “系统,准备投放道具卡。投放指定人物:顾南朔。”   ——宿主确定吗?   “确定!”   ——好的。再次提醒宿主,道具卡使用成功几率均值为百分之五十,目标事件造成的伤害性越小,成功率越高。伤害性越大,成功率越低。   顾乔嗤笑,“这点我很清楚。要不然我干嘛等到现在?你不懂。同一个事件,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发生,所造成的后果是不一样的。比如,我只是让顾南朔摔一跤。可如果他摔跤的地点和时间正好有一辆车撞过来呢?这就不关我的事了,对吧?”   ——是的!只要宿主确定的目标事件不是顾南朔被车撞,而是顾南朔摔跤。那么道具卡就只算摔跤的成功几率,因此发生的一系列连锁事件不计算在内。   这就是漏洞所在。顾乔嘴角扬起:“行了,投放吧!”   ——好的!应宿主要求,已投放道具卡。副卡现交给宿主。若宿主有想要被投放人物倒霉的具体事件,可以在上面书写。若宿主没有具体事件目标,可以不写,系统会随机处理。请宿主注意有效期,半个小时后,道具卡将自动消失。   话音落,顾乔手中出现一张只有她自己才能看见的卡片和笔。她拿起笔,迫不及待写下一行字。   落笔的瞬间,顾南朔身上的钢笔突然掉落,骨碌碌滚到林中,沿着草丛滚啊滚。顾南朔弯身去捡,可当他快要捡到的时候,钢笔碰到一个斜坡,嗖一下滑了下去。顾南朔愣了半秒,无奈跟上。终于捡起钢笔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周边有人。   正前方几步远处,四个歹徒手持利刃棍棒,将三个少年团团围住。   “你们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不要命了吗?你们这种行为,被抓住是要枪毙的!”   单纯的少年郎,这种时候居然跟歹徒将法律道理。   歹徒冷嗤:“少废话!这种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反正干一次是死,干两次也是死。不如多干几票,赚笔大的,没被抓到之前,都能好好快活!”   三个少年压根没对付歹徒的经验,面面相觑,不停往后退。可惜身后也有一个歹徒拿刀挡着。退无可退。   其中白衣少年说:“你们别过来。你们只是图财,我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们就是了。”   多熟悉的场面。书中,顾南朔就是碰阴错阳差之下遇到男主被抢劫,混乱之中被刀刺死,用自己的性命拖住了歹徒,让男主有了逃生的机会。   顾南朔盯着手中刚捡起来的钢笔,眸光忽闪。按照正常回家的路径,他是绝对走不到这里的,也不可能遇上这一幕。所以这是剧情帝作祟?   他冷笑一声,就算把自己带到这里,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顾南朔压低呼吸,扭身想要悄悄离开。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双腿抽筋,不能动了。非但如此,脚下还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砰,一声巨响。顾南朔不受控制地直挺挺倒在地上。   几名歹徒一惊,循声望去,就看到蜷缩在树后,身体僵硬的顾南朔。   两名歹徒走过来,直接将顾南朔抬着扔到为首之人面前。   “老大,被这家伙发现了,这也是个怂货。居然吓得腿都软了。我们过去抓他,都不知道跑。你说傻不傻!”   老大低头打量顾南朔:“衣服一般,手上就一个梅花表,搜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搜完了先放一边,别跑了就行。”   顾南朔双腿仍旧处于发麻状态,压根不能动,只能任由几人将财物取走。他脑子飞快运转着,要如何脱困。此时,另一边的三位少年出状况了。   老大翻看着赃物,眉头皱起,“就这些?都在这了?”   “对。”   老大冷哼,指着蓝衣少年说:“他不老实,你们过去,把他脖子上的东西给我拿过来!”   蓝衣少年一把推开走过来的老三,拼死捂住胸前吊坠,“不行!其他东西都可以给你们。这个不可以!”   “艹!你小子居然还敢还手!老大,我看到了,是玉,挺剔透的,应该值不少钱。这小子居然藏着这东西不拿出来!”   老大扬眉:“直接动手拿过来。他要是不听话,哼!”   眼见老二老三提着家伙上前,另两名少年面色大变。   白衣大喊:“元应,给他们!”   元应眼眶赤红:“这是我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只有这么一个念想了!我不给!死都不给!你们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他们四个人,我们三个人……”   话语一顿,瞄了眼顾南所,“加上他,我们也是四个。四对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们都是学过几招的。”   元应?顾南朔心头大跳。   这正是男主的名字。他看向另外两名少年。书中提过当年一起遇险的除元应外,还有另外两位跟他一起长大的朋友。可惜唯有元应一人活了下来。   白衣心急如焚,“我们又不是秦大哥,用不着进军队。就跟着魏叔叔学了几招花架子,能有什么大用。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敢拿命拼的,手里还有武器。我们有什么!元应,别逞强!”   说话间,老二老三已经抓住元应,元应挣扎还手,可连五招都没坚持住,就被一拳砸在脸上,玉石吊坠被抢走。   元应发疯一样要上前抢回来,白衣死死抱住他,还不忘将另一个少年叫过来:“秦彦,快来帮忙。”   秦彦比他们年纪都要小些,有些吓傻了,听到这话,唯唯诺诺跑过去抱住元应。   元应破口大骂:“许光林,你这个孬种,放开我!”   许光林被他打了好几拳,仍旧死死跟秦彦一起抱住他不松手。   奈何元应一点没能理解他的苦心,被抓住身子,就用脚不断往前踢,嘴里叫嚣着:“你们把玉坠还给我!我告诉你们。我爸是团长,我爷爷是司令官,你们抢劫抢到我身上,那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们就是逃得过今天,逃不了明天。早晚把你们抓住,通通枪毙!”   老二老三大笑起来,“团长?司令官?哈哈哈,真是笑话。你要有这样的背景,干嘛来这鸟不拉屎的小县城,吓唬谁呢!皮痒的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爷爷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两人将元应扯过来,一顿毒打。   “不放过我们?爷爷现在就让你看看是谁不放过谁!”   许光林一边要护着元应,一边还要护着秦彦,到头来竟是他受伤最多。   “老二老三,住手!”   毒打停止。   许光林咬牙站起来:“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们了,能放我们走吗?”   歹徒没说话。   老四见老大面色不对劲,蹙眉问:“大哥,怎么了?”   老大没回答,神色凝重,他走到元应跟前:“你爸爸是团长,爷爷是司令官?”   元应哼了一句,“当然!”   许光林心头大跳,看出老大面色不对,想阻止元应,已经来不及。   老二嗤笑:“老大,你不会真信吧?”   老大指了指搜到了财物,“他们接连逛了好几间店铺,出手十分大方。而且你们看搜来的财物,手表,钢笔,哪一样不是品牌货?还有个随身听,外国的。更别说还有个玉貔貅,一串木珠子。   “你们也知道我祖上给人做雕刻手艺的。那串珠子别看是木头的,我瞧着可能是小叶紫檀,品质还是上等的。若真是如此,可比金银都值钱。再加上这个玉坠子。你们不觉得他们手头的东西太贵重了吗?”   顾南朔听着,心下猜测。应该是三个人买东西不知道顾忌,财物露白,早被盯上了,才有了这一出。   老三不以为然,“那也就是有点钱而已。现在不是那啥改革开放吗?有钱人也不少啊。还有那什么外国华侨,个个阔绰。”   老大横了他一眼,目光在三位少年之间逡巡,最终选择了最为胆怯的秦彦,将他一把拽过来,“你说,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秦彦不知所措,他想转头向许光林讨个主意,但老大压根不允许他动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说!”   秦彦只能颤抖着回答:“是!”   “那你们呢?”   元应一嗤,“我们仨一个大院长大的,你说呢!”   也就是说,这三人全是高干子弟。老大脸色发青,踢到铁板了。   老二老三这下也有些心里发怵。   元应仍在叫嚣:“现在知道怕了吧?劝你们趁早放了我们,把我们的东西都还回来。你们或许还能死得痛快点!”   顾南朔:……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只是抢劫财物,最后会发展到书中那等惨烈的场面了。小说里男主虽偶尔有些年少气盛,却并不会过于冲动,也不至于愚蠢行事。可见应该是这次的事情让他吃了教训,之后多少有所成长与收敛。   老二看向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三神色紧张,“我们抢了他们的东西,还把他们打成这样。放他们离开,他们能让我们好过?以他们的身份,上头肯定非常重视,会出动全部力量来捉拿我们。我们怎么逃?”   老四心头一跳,“三哥,你的意思是?”   老三一狠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都宰了!”   老四倒吸了一口凉气:“宰了,他们家人不是更不会放过我们?”   “你傻啊!”老三瞪眼,“宰了埋了。谁知道是我们干的!等发现他们的尸体,查线索破案不需要时间吗?等找到我们身上,我们早跑了。”   元应惊了,他此时才猛然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强大的家世或许不能震慑住他们,还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一瞬间,他面色煞白。   许光林急忙说:“杀了我们,只会让我们家人更恨你们。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追杀到底。对你们没好处的。放了我们,我们保证回去不报警,不乱说话。你们现在只是抢了点财物而已。那点财物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老二犹豫,老三指着元应,“就他刚才对我们喊打喊杀的模样,你觉得我会信你们的话?抢劫是死,杀人也是死。不都一样。杀了你们,好歹能拖延时间,多活一天算一天,要是走运没被你们家人抓到,就是赚了!”   老二老四看向老大:“大哥,你拿个主意!”   老大一咬牙:“老三说得对!他们身上的伤那么明显。放他们走,回去后,他们家人看不到他们的鼻青脸肿,不会问吗?”   许光林心惊肉跳。元应浑身颤抖,秦彦拽着许光林,口中不停呢喃:“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不想死。光林哥,我不想死。”   不想死!谁想死呀!   可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被家人保护着,哪里经过这种事。怎么办?他哪里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眼见老三提着刀过来,三个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住手!”   只听一声大喊。老三皱眉望去,是顾南朔。   顾南朔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选择阻止。一来他实在没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几条人命在他眼前就这么没了。二来那三个人死不死,他可以不管。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歹徒杀了他们,能放过自己?杀人灭口势在必行。   所以,绝不能让他们弄出人命。   老三轻笑:“呦,这孬种终于说话了?他不是看到我们抢劫都吓得走不动道吗?现在居然敢让我住手!”   顾南朔颤抖着说:“我……我不敢阻止你。可……可是你杀了他们之后,是不是也会杀我?毕竟我看到你们杀人,也知道你们长什么模样。如果放过我,你们……”   没等他说完,老三哈哈大笑,“胆子不大,脑子还算聪明。知道就好。不急,一个一个来。等干掉他们,再来收拾你。”   顾南朔握紧了拳头。他的腿虽然抽筋的程度有点缓解,比之前好些了,却还是发麻状态。跑是不可能的。便是能跑,他也没有把握能在四个手握利器的大汉手里逃出去。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第42章   “杀了人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逃?往哪里逃?”   四名歹徒都有些懵。老三倒是爽快,“你管我们往哪逃!天大地大,随便找个方向,总有能躲的地方。”   “天大地大,他们三个家世也大。只要你们还在祖国境内,就总有被找到的一天。而且难道你们愿意一辈子躲躲藏藏地过日子,永远像个老鼠一样活在阴沟里,没法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生活吗?”   这点不用问。当然是不想的。   顾南朔定了定神,“你们可以往南,通过鹏城前往港城。到了港城,就不用过于担心了。那里目前还在外国人手里。这几个人家里即便权势再大,在港城也会受限制,无法施展。如果你们觉得港城还不够安全,可以再去国外。”   歹徒们面面相觑。老大目光如利刃般看着顾南朔:“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一个阶下囚帮我们想退路?”   顾南朔仿佛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一般,往后缩了缩,声音又开始颤抖起来:“我……我只是想活命。你们……你们要逃,不论去港城还是去国外,都需要钱。就目前你们抢到的这些,看起来价值不少。但什么手表玉坠之类的都需要套现。逃亡途中你们有这个时间去找买家吗?还是现钱更可靠。”   老二看向老大:“这小子虽然目的不纯,但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我们手头财物是多,但现金加起来就三四百。”   三四百,放平常,不少了。可若应对四个人逃亡花销,自然是不够的。   见他这么说,顾南朔一喜,赶紧表态:“我有办法!我如果帮了你们,你们能放过我,别杀我吗?”   大约是顾南朔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过,且一直一副畏畏缩缩,胆小怕事,贪生怕死的模样。老三与老大对视一样,笑得邪里邪气,“说!你的办法是什么。爷暂且听着。如果真对我们有用,放过你也不是不行。”   顾南朔喜不自禁,连连道谢,就差磕头了。   老三不耐烦:“少废话,说办法!”   顾南朔瞄了元应三人一眼,“你们与其现在杀了他们,不如先捞一笔。他们不是富家子弟吗?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少,现金不多,应该是没带在身上。家里肯定是有的。不如你留下两个,让其中一个回去拿钱?”   他朝许光林努了努嘴,“我觉得就他吧。他重情重义,刚才为了保护另外两个朋友,差点没被你们打死。他肯定愿意回去拿钱赎人。你们有人质在手,也不怕他走了之后会耍花样。”   许光林一愣,看向顾南朔,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张口附和:“对!我去拿钱,你们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不伤害我两个朋友。我什么都依你们。”   顾南朔又说:“你们要是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可以派个人跟他一起。”   老二老三老四有点拿不定主意。老大却嗤笑起来,“只是朋友,感情好能有多好?现在他愿意为朋友挡拳头,可真到了生死关头,会愿意为了朋友丧命?谁知道他会不会走了后自己逃命,对两个朋友不管不顾?”   许光林连连表态:“我不会的!我跟元应和秦彦一块长大。我绝不会眼看着他们出事。只要他们还在你手里,我就不会轻举妄动。更何况你们让人跟着我,可以时刻盯着我。我就在你们的人的眼皮底下,能干出什……”   啪!话没说完,老大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只听许光林一声闷哼,后头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你当我傻!三个人里,他们一个嚣张愚蠢,看不清形势。一个懦弱无能,毫无主见。就你小子最能耐。你觉得我会信你?你这一走,不是去拿钱,而是去找人抓我妈。让人跟着你有什么用。到了你的地盘,你只需要跟家人使个眼色,就能把我的人直接拿下!”   老大一把将顾南朔揪起来,“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用钱做诱饵,让我放走他!还专门挑了三个人里最聪明的。你什么意思!想弄死我们?就是因为不能放他们走,才要杀了。老子给你活命的机会,你把老子当猴耍!”   啪。顾南朔被一脚踢出去,摔在草地上。紧接着,老三的刀已经贴在他脖子上。   “你既然自己找死,那就先宰了你!”   “等等!等等!我还有别的办法!先别杀我!让我把话说完!如果我说的还没用,你们再杀我也不迟!”   顾南朔急忙哀求。老三的动作果然一顿,转头看向老大。老大使了个颜色。他将刀缓缓挪开。   顾南朔松了口气。刚才的举止确实是不可行的。他心里清楚。之所以提出来,一则是想试探歹徒。毕竟四人当中,老三莽撞,老二老四全听老大的。而老大是什么样的人,他半点不清楚。如今可见,老大不好糊弄。那么他的计划就得更小心点。   二则是试探三位少年。元应太过冲动,如果在他计划施行之时他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一切毁于一旦。他得知道元应在面对切实的死亡威胁后,有没有恐惧,从而改变。幸好,元应似乎没想到歹徒在明知他的身份后,竟还敢杀人。白花花的利刃在眼前,他畏缩了。没敢再说话,就怕多说多错,反而更没了生还可能。   秦彦虽无主张,但一直抓着许光林视他为主心骨。而许光林是一大惊喜。此人既然能瞬间明白过来,顺着他的话头接应。或可合作。   顾南朔心下稍定,从地上爬坐起来,喘着气说:“我……我家里有钱。我可以把钱都给你们。只求你们放过我。”   老大眯眼:“你有钱?”   “我有的。我在县里开了家服装店,叫以南。就在大正街上,生意很好,赚得也多。更何况我还跟荣达公司签了合同,帮他们做事。荣达的老板给我的待遇非常丰厚。”   老二想了想,“前天好像确实听人说过这么家店铺,在本地还小有名气。”   “对!知道以南的不少,你们随便一打听就能晓得。我家里现在有一万块的现金,本来是打算过两天拿去鹏城交货款的。我把这一万块给你们,你们能放过我吗?”   老大眼珠转动,“你怎么给我们?自己去拿?你走了还会回来?”   顾南朔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有这么想。我真的只是想活命,没有要耍你们的意思。你们如果不放心我去拿,我可以不走。由你们派人去取。”   “我们派人去取?你家人会给?要是让你家人知道你在我们手里,他们倒是可能给。但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报警?”   “不会的!他们不会报警的。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不告诉他们我在你们手里。你们就说我有事耽搁了,托你们来拿钱。我做生意的,经常要用钱周转。家里人都清楚。你们带上我的信物,他们会给的。”   顾南朔指着“赃物”中自己的手表,“就拿这块手表,他们认得。你们要是觉得还不够,我可以再写一封信。他们认得我的字迹。”   老三狐疑问:“你真有一万块。”   “有!我真的有!”   老三凑到老大耳边小声说:“一万块不少了。我们若要逃去港城,确实需要这笔钱。大哥,现在这种情况,没别的办法了。不如让我去吧。”   老大仍在犹豫。   老三又说:“大哥!总得有个人去。富贵险中求,这可是你说的。咱们走上这条路,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万块呢!大哥,我们抢了这么多次,加起来都不够一千块。一万块得抢多久?这回虽然在那几个富家子弟身上大丰收,却大多是财物,一时半会儿没法兑现。   “有了这一万块,我们就能想办法去港城。等到了那,把手里的财物卖出去,赚来的钱做点小生意,在那边安顿下来,不好吗?我们几个都是孤家寡人,亲人都死绝了,在这边也没牵挂。去哪不都一样!我听说港城可比我们这边繁华多了。啥都好。你不想去看看?”   港城啊。老大自是心动的。但他信不过顾南朔的话。   见他一直不说话。   老三推了老二老四一把,“你们说句话。难道你们愿意一辈子打家劫舍?”   老四摇头:“当然不愿意。我们最初干这事也是没办法。干一回是干,干两回也是干。后来就只能这样了。可我们也说好了,等攒够了钱就收手,往后安安稳稳好好过日子,不是吗?”   老二听了也有些感慨:“大哥,老三老四说得对。我们好不容易这回抢够了财物。只要再有一笔现金,能让我们逃到港城去。我们往后就可以过安稳日子了。我还想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呢。”   老大被说得动摇了。他瞄了顾南朔一眼,将老三叫过来嘱咐:“进城后不直接去找他家人,先去打听打听以南。至少得知道以南老板长什么样,确保他不是冒充的!还有去买管烟花。我听说以前从军打仗的,很多人都用这个做信号。我们也这么干!一切小心行事,见势不对,就放烟花作为讯号。这里头最好没猫腻,若是有……哼!”   最后一个冷哼是对顾南朔的,这是威胁也是警告。   顾南朔赶忙回话表示:“不会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你们拿着我的信跟手表去,我家人会拿钱给你们。我家里真的有钱。你们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活命。你们拿了钱,就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们!我求你们了!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声音哽咽,仿佛就要哭出来。那模样,要多怂有多怂。   老大瞥了一眼,不耐烦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至于到时候杀还是不杀,再说呗。   但顾南朔却把他这句嗯当成了活命稻草,仿佛拿到了免死金牌,连声道谢,感激涕零。   老四得到示意,将纸笔给顾南朔,让他给家人写信。   顾南朔写好后,老大接过来看了,信里只是说明自己碰上了大生意,机不可失,急需用钱,没法亲自过来取,遣人来拿之类的说辞。一字一句查了好几遍,都没发现有透露出任何其他信息,这才放心交给老三。   老三瞄了三位少年一眼,“既然拿的是这孬种的钱,这三个臭小子就没用了,不如现在就宰了。不然我走后,你们就只剩三个人。他们弄幺蛾子怎么办?”   许光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顾南朔忙说:“等一等。我……我建议你们先不要杀!他们都是大人物的子孙,身份非比寻常。你们留着他们作为人质。等你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有他们在手,若是去港城的路上遇到追兵,还可以挟持他们谈条件。你们说,对吧?你们要是怕他们闹事,可以把他们绑起来。”   老三略一思忖,“说得也是。大哥,你觉得呢?”   老大凝眉,“先留着,到底怎么办,我再想想。”   “成!老二老四,你们看着,我去找东西绑人。”   顾南朔举手:“我……我可以帮忙。”   四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顾南朔身子抖了抖,“我……我帮了你们,就跟你们是一伙的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放了我,我会找人抓你们。真报警,我也得坐牢。我们……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们……你们放了我,我绝对不敢做什么的。”   难怪这么积极,原来是想着法子为了活命呢。   老三招手,“行!跟我走。老子看着你,还怕你跑?就算跑,也得跑得了才行!”   顾南朔使劲摇头:“不敢的,不敢的!我不敢的!”   老三一声嗤笑,对他越发看不上。   最后两人在林子里找到一根不知谁丢弃的麻绳,怕不够用。顾南朔又用细软的藤丝搓了两根。回到众人身边后,不等歹徒动手,自告奋勇说:“我来吧,我来绑。几位大哥累了,可以在一边歇一歇。你们看着就行。”   那狗腿讨好的模样简直没眼看。   四人也依了他。   顾南朔先帮了元应秦彦,再绑许光林。他趁机将嘴藏在许光林背后,用极为细小的声音说:“你们是军人子弟,学过几招花架子,那么学过绑人的绳结吗?”   许光林一顿,有种结看似很紧,实则是有窍门的。只要找准窍门,很容易就能松开。   “知道怎么解吗?”   许光林有些紧张,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你那两个同伴会吗?”   再次点头。   “好。那你到时候悄悄告诉他们。我给你们绑的就是这种结。先别解,不要轻举妄动,看情况行事。会玩弹弓吗?”   点头。   顾南朔偷偷摸摸将手上的皮筋塞进他裤子口袋里。好在负责搜身的人是老四,老四脑子不算灵光,只拿了财物,对皮筋手串,以及他口袋里的弹弓不感兴趣。甚至还把弹弓扔了,嘲笑说:“这么大了,还玩小孩子的东西。”   他趁刚才跟老三一起活动的时候,重新捡了回来。不过弹弓只有一把。不能给许光林。没有弹弓,皮筋也一样。有这玩意儿在,用手做弹弓撑架就行。   这也是他担心死劫会逃不过而想到的办法,从七月一号开始,就日日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手里有利器,还有点身手,不能硬碰硬。近距离打斗是不行的。尽量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跑掉了最好。跑不掉至少拉开了距离,就可以用弹弓远攻。对准他们最薄弱的部位打。林子里到处都是石子,够用。”   许光林握紧双拳,小声说了两个字:“明白。”   顾南朔松了口气,绑好绳子,将三人拽到一起,这才唯唯诺诺走到歹徒身边:“几位大哥,绑好了。”   老大使了个眼色,老四一一作了检查,回答道:“绑得挺紧的。”   老大看向顾南朔的手脚。顾南朔立刻警醒过来,抓起地上的绳索说:“行!我也绑!我自己来!自己来!”   说着,绑好手脚,一步步用屁股挪到一边,靠着树闭眼栖息。   谁也没有看到,顾南朔手腕上细小的伤口滴落一滴细小的血液,落在手串坠着的黑珠上,黑珠发出一点亮光,又瞬间熄灭。   人质捆绑,没了威胁。老三拿着书信前往县城,其余几名歹徒坐着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初半个小时,歹徒们还能说会儿话,聊会儿天。一个小时后,老二老四就有些坐不住了。两个小时后,老二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老三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事了吧。按那小子给的地址,也不算远。如果事情顺利,这会儿早该回来了才对。大哥!我们……”   话没说完,只见老大黑着脸起身,来到顾南朔身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我没有啊!”   顾南朔瞄了眼身后的斜坡。这是他故意选的位置。斜坡很长,斜坡过去有个上坡,上坡后是个矮沟。矮沟无水,沟壁不高,却也可成为天然壁垒。手脚上的绳索早已解了,如今只有个表面样子。   老大已经觉察出端倪,不能等了,就是现在!   “别给老子扯谎,说实话,你做了什么!”   老大话音刚落,顾南朔抬脚对准他胸口就是一招猛踢,用尽了全身力道。与此同时,他大喊:“跑!”   迅速扭身一滚,顺着斜坡滑落到底。然后手脚并用,一跃上坡,翻身入了矮沟。整套动作行如流水,不带一丝拖沓。   而许光林三人也在同一时间松绑,朝不同方向,奋力奔跑。   “老大,那三个小崽子跑了!”   一声大喊,老大反应过来!绑人的结有问题!是顾南朔!   他揉着胸口,站起来大骂:“他娘的!看走眼了!这哪里是什么孬种,分明是装的!追!给我追回来!追不回来就地杀了!”   老大说完,提着刀向顾南朔走来。   老二老四对视一眼,三个崽子三个方向,如何追?不管了,追到一个算一个!   这头。顾南朔抓紧时间,捡起石子,搭在弹弓上,拉开、瞄准、射出!石子正中老大鼻梁,瞬间血液从鼻孔流出。老大一声闷哼,又气又恨。他大步跑过来,上坡后直接将刀往矮沟砍去。谁知,竟落了空。   原来,顾南朔一记得手,早已换了方位。就在他转身寻找的时候,顾南朔又一颗石子射出,手腕中招,刀随之掉落。瞅准机会,顾南朔又是一颗石子,结果没打中。   他也不气馁。上辈子小时候他是在乡下长大的,野孩子弹弓玩得多。这辈子也一样。准头不错,却也不是百发百中,能在危急时刻射出这样的水平已经非常不错了。   趁老大吃痛的时候,他又换了个地方,从矮沟跳出来,钻进了林子里。就这样两个人你追我跑,打起了游击战。   自穿越以来,他便坚持锻炼身体,九个月的努力总算有些成效。不然就这么又要跑又要攻击人的,他未必撑得住。只是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好在他快跑不动了,老大也跑不动了。尤其这中间又吃了顾南朔好几个石子,却没能砍到顾南朔一刀。   老大用刀撑在地上大口喘气,“别让我抓到你!否则……”   “老大!”   “大哥!”   是老二老四。   老大回头,见两人已经将秦彦抓了回来,面色一变:“还有两个呢?”   “跑……跑了!他们没往一个方向跑。我们只能追两个人。其中一个会弹弓,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没能抓到。”   老大倏然起身,扯动身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别管了,直接宰了。钱跟东西都在身上吗?带着,赶紧走。我们现在就走!”   老二老四有些犹豫:“现在走?那老三怎么办?”   “管不了这么多了。跑了两个,他们随时可能带人过来。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先走,老三那边往后再说!”   “成!”   老二拿出匕首就要往秦彦身上刺。顾南朔一惊,电光火石之下,弹弓又起,石子如利箭般旋转飞出,正中老二眼睛。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天空。老二捂着眼睛跪在地上。   老大惊骇,竟是忘了,还有一个最刺头的躲在暗处!   大刀抬起,“我杀了你!”   咻!咻!   不等老大动作,又是接连两颗石子。一颗落空,一颗却是击在他第三条腿上。石子尖锐,飞出的力道虽不如子弹,却也十分厉害。   砰!大刀落地,老大脸色青白,摔倒在地。   秦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唬住了,不过好在没彻底吓懵,神色闪了闪,咬牙爬着离开。   三名歹徒,去了两名,剩余一个老四,独木难支,被眼前的情景惊得骇然不已,哪里还有精力顾及其他?压根没察觉秦彦的小动作,就是察觉了,也无法分身去追。   老四慌张扫视四周,想要寻找顾南朔人影,提着小心,戒备着石子。谁知道下一刻射出来,打中的会不会是自己?而又会打中自己哪里?   看看老大,再看看老二,伤的地方都是致命的。   奈何刚才几人说话间,顾南朔早已藏了起来,四周无人影。石子破空,来得突然,竟是探查不到是在何处射出。   “老大!”   就在此时,熟悉的声音传来。老四回头,竟是老三。   老三见到现场的情况,惊诧不已,“怎……怎么了?这……发生了什么事!”   老四抓着老三,又惊又喜:“你没事?你一直没回来,我们以为你……”   “我没事。我拿到钱了。一万块,真的是一万块。拿小子没骗我们!就是他说的放钱的地方记错了。他家人找了好半天才找出来,花费了些时间。”   躺在地上的老大,疼得满脑门都是汗,却还是发现了老三话语中的不对劲之处,挣扎着爬起来,“你……你说放钱的地方记错了,她们找了好半天?”   “对啊!是找了挺久的。所以我现在才回来。”   老大面色再次大变,“不好!有诈!走!快走!马上走!公安来了!他们跟着你来了!”   可惜,已经迟了。   公安从四面八方出现,将几人团团围住。   十几把枪对准面门,又岂是四人手中利刃能挡?更别提他们之中已只剩两人尚有战力。老大回过神来,欲要抓个人质保命。却发现,此时哪里还有人质在!   大势已去。老大闭上眼。   完了!彻底完了! 第43章   四名歹徒被拷走,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公安们在现场善后。秦彦劫后余生,找到人群中的元应跟许光林,冲过去痛哭失声。他还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许光林见他无恙,如释重负。逃跑途中遇到警察,又碰上元应,却没见到秦彦,他就知道,对方肯定是被抓回去了。如果他们一起被抓回去还好,唯独秦彦被抓,歹徒会怎么想?会不会直接杀了泄愤?他当时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就怕秦彦有个三长两短。还好,还好。   许光林环视四周,没找到人,将颓唐瘫坐在地上的秦彦拉起来问:“那位先生呢?”   “啊?”秦彦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无辜牵扯进这件事,还在危急关头救了他的恩人。他迷茫四顾,“我不知道。”   许光林见他这副模样,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干脆自己找。   顾南朔左手揉着右手手臂,双腿一瘸一拐地从林子里走过来:“找我?”   许光林大喜:“您没事就好。”   顾南朔瞄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走向公安。因为之前同公安打过两次交道,其中几人还认得他,林哥更是颇为熟悉了,开起玩笑来:“怎么又是你们家?我说你们家是犯了哪路太岁,不是这个出事,就是那个出事。”   犯了哪路太岁?犯了剧情帝呗!   顾南朔正这么想着,就看到有公安带着顾乔走过来。   林哥疑惑:“她是谁?歹徒一伙的?”   顾乔现下已经快要哭了,急忙解释:“不是!我不是歹徒一伙的。我是元华高中的学生。我怎么可能跟他们是一伙的。我……”   “那也是被抓过来的?”这话却是看着顾南朔问的。   顾南朔摇头:“没有。歹徒抓得只有我跟那三个。”   林哥眼睛眯起来,看顾乔的目光带着审视。   公安回答说:“我们善后现场的时候,发现她的踪迹。她一看到我们就跑。我们追得紧,她跑得更快。我们觉得可疑,就一并抓回来了。”   顾乔急了:“我就是刚好路过,凑巧碰到了而已。”   公安无语:“那你跑什么呀!”   “我以为是歹徒追我才跑的。”   “你没听到我们说自己是公安,让你站住吗?”   顾乔:……   她听到了。当然听到了。可是她不能让人知道她在现场啊!   这边,公安不依不饶。脑内,系统也不消停。   ——我不只一次提醒过宿主,让宿主快速离开危险之地,以免被波及。   顾乔十分郁闷。她倒是想离开啊!可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让顾南朔遇险,不就是寻思着他出事,最好死了,她就能拿到珠子吗?如果她不在现场,怎么找机会趁乱拿珠子?   若中间出现什么变故,比如顾南朔的珠子再次遗失,被别人捡到怎么办?她当然要跟着才能见机行事,确保珠子到达自己手里。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几名歹徒已经动了杀心,顾南朔还能有办法左右他们的思想,逃出生天。看到歹徒四散追人的时候,她就慌了。生怕被歹徒发现。那时她是想走,又不敢动。毕竟她藏得好,歹徒一时不会发现。可若突然跳出去逃,就定会败露踪迹。   紧接着公安来了。事情的发展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公安搜山。她避无可避,只能逃。结果躲过了歹徒,却被公安盯上。   林哥上下打量着她,挥手道:“先带回去再说。”   顾乔:……   她再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郁闷得简直要吐血。   顾南朔眼睛眯成一条线,目光深邃,神色阴沉。   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不合常理的事件,比如钢笔不正常的滚落轨迹,他双腿突如其来的抽筋发麻,原本以为是剧情帝在作祟。可在看到顾乔的那一刻。顾南朔明白自己错了,不是剧情帝,是顾乔!是顾乔用了某种手段造就了这一切!   呵!   “怎么了?没事吧?”   林哥的呼唤将顾南朔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收敛心神,摇头回答:“没事。就是身上有伤,有点痛。”   是真的痛。毕竟被踹了一脚,被几次推到,还因与歹徒游击打斗,在林子里滚来滚去。身上擦伤挫伤撞伤不少。生死关头,他也管不了这些。如今危机解除,他才感觉到疼痛。   “先去医院吧。我会通知你家人直接过去。你不知道,你姐姐跟妹妹都快急死了。本来死活要跟着过来,我给拒绝了。好说歹说,最后强调她们跟着帮不上忙,还可能添乱,别到时候妨碍我们办事,反而错过救你的最佳时机。她们这才歇了心思,愿意在局里等。”   林哥挑眉,语气中不乏赞赏,“你妹妹是真的聪明。就你那信中几句话,猜到你的情况,让你姐姐在家里拖着歹徒,自己找借口出来买东西,来局里报警。”   顾南朔经历了一场大战,身心俱疲,没什么精力同林哥交流,只淡淡笑了笑。跟着公安的车子来到医院,经过检查,都是些外伤。但为了稳妥,还是要住院观察两天。   回到病房的时候,顾南舒和顾南弦都在了。   两个人同时朝他冲过来,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抬胳膊抬腿,好一通查看。   顾南朔闷哼了一声:“我没事。真没事。医生说了都是皮外伤。你们再这样动来动去,我就真要有事了。”   人反应过来,立马住手。   顾南舒拍着胸脯:“菩萨保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顾南弦呜一声哭了出来:“三哥,你吓死我了!”   “好了,别哭了。你看,哥哥不是回来了吗?还得多亏你。林队长跟我说了,是你看出信有问题,去报的警。”   顾南弦抹了一把眼泪,“三哥从来不会让别人帮忙代取这么多钱。一万块呢。又不是一百。手表是三哥的。信也是三哥的字迹没错,但内容不对。信上说钱你用报纸包着放在床底下。还说是在金伯伯家吃饭遇到一个大老板,人是金伯伯介绍的。   “可钱是在抽屉里锁着,压根没有报纸。我们也从来不认识什么金伯伯。你今天是去的叶家吃饭。你以前跟我说过,如果遇到危险,又没法直接表明情况,该怎么办。比如有人突然说一些跟事实完全不符的话,那么他可能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我突然就反应过来,或许你是想跟我们说什么。报纸包着,金伯伯。合起来不就是报警?我记得你跟我提过古时候有藏头诗藏尾诗。战时还有各类密码。我就将信又看了一遍。把每句话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挪出来:我,为,先,生,张,苏,不,要,去,报,金。重新排列组合一下,不就是我有危险,不要声张,速去报警?   “我就跟姐姐说了。姐姐提议她来找借口拖住那个人,让我出去找公安。我怕姐姐跟他在一起不妥当,见王大婶她们都在院子里聊天。就先过去扯谈,跟她们说,那人是前姐夫叫过来威胁姐姐找麻烦的。   “他们都知道姐姐离婚分了两千块钱,立马就觉得是男方反悔想把钱拿回去。我就说,担心他会对姐姐不利,请她们让王大哥刘大哥几个人都站院子里压压阵,帮忙看着点,我去找你回来做主。她们就信了。我还给了他们一人两块钱,说但凡那人有动静,直接按住打一顿。不用留手,出了事,我们担着!”   顾南朔笑意更浓了,小姑娘没让他失望,不枉费他这些日子的危机意识培训,够机灵!   他也是知道自家租房这边住的地方,十来户人家共用一个院子,院子里白天几乎没少过人。有两家男人是常在家的。而他今天出门时,还看到王家刘家的儿子休假没去上班。他家大门正对院子。只要将门打开,家里发生什么,院子里的人看得一清楚。   老三独自一个人来县城中心,为了掩人耳目,不会带大刀之类的利器。同院的住户里起码有四五个壮劳力在家。对付一个老三,绰绰有余。如果直接告诉他们,那是歹徒,他们或许会退缩。但如果告诉他们是来找茬的,作为邻居,他们会出手。若还有点利益可拿,就更乐意了。   他见歹徒对县城公安诸多顾忌,知道他们不敢在县城中心乱来,又自信顾南舒不傻,顾南弦也足够聪慧,才敢用这招。否则,他如何能把歹徒招去给姐姐妹妹?   顾南朔将顾南弦好好夸了一顿,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听得顾南弦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羞赧说:“三哥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三哥买点吃的。”   见她红着脸离开,顾南舒低声失笑,嗔道:“你就会逗她!”   “我哪是逗啊!我是真心夸她。说得都是实话。”   顾南舒点头:“确实,这回多亏她看出信里的问题。我以前听你在家给她和几个小的说这些故事,还说你闲得慌,不知道从哪杜撰来的这些东西。没想过,居然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看来,往后这些故事,你得多说说。”   顾南朔:……   因三个小的还在家,看着顾南朔吃过晚饭后,姐妹俩就回去了。   次日,姐妹们再次过来,还带着三个小的。顾明璟红着眼眶拽着顾南朔的衣角不说话,满脸委屈。   顾南朔将他抱上床,“怎么了,哭什么鼻子呢!谁欺负你了!”   “我……我以为三叔跟爸爸一样不会再回来了。公安叔叔来家里,说三叔出了事。之前也是他们来家里说爸爸出事了。”   顾南望死得突然,去世地点距离元华太远。因此部队负责直接将尸骨火化了,派人将他的骨灰与遗物并抚恤金送了回来。顾明璟分不清军人与公安,觉得都穿着制服,是同样的人不奇怪。   他将其搂在怀里,“别怕。叔叔在呢!”   安抚好他。顾南朔又看向顾明辉与顾明轩,“今天是不是出期末考试的成绩?通知书拿到了吗?”   顾明辉&顾明轩:……   本来两人还想问问顾南朔的情况,还没开口,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顾明轩倒是挺爽快的:“出了。语文九十七,数学满分。班级年级都是第一。”   顾明辉耷拉着脑袋:“七十一,七十五。”   兄弟俩差得有点远。   见他垂头丧气,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顾南朔失笑:“还行吧,至少及格了,而且比及格多十几分呢,对吧?”   顾明辉抬头看着他,眼中充满怨念。这是安慰吗?是扎心好吗!   他丧着一张脸:“我太难了!三叔,你不知道,明轩说下学期要跟我一起读六年级!还要跟我同班!三叔,你救救我!”   顾南朔震惊得看着顾明轩:“你要读六年级?你不是读的四年级吗?本来一般跳级都是上学期跳的。你是转学过来,情况特殊,跳级考的又不错,学校特许你直接跳过三年级升四年级,入读下学期。现在四年级结束,暑假之后应该是五年级才对。你要去六年级,是又想跳级?”   顾明轩点头:“我五年级语文课本里的生字生词都学完了,每篇课文都能背诵下来。数学也已经学了一遍。暑假还有两个月,利用这段时间查漏补缺,巩固复习一下就行了。”   顾南朔:……   “半年跳一级,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不会啊!我问过老师同学,还看过你买的一些报纸杂志,不是还有连跳两级的吗?而且甘罗十岁就拜相了呢!”   顾南朔:都已经自比甘罗了吗?   “但是甘罗命不长啊!”   顾明轩:……   顾南朔发现无意识间不自觉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了,轻咳了两声,尴尬道:“明轩,咱们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悠着点?”   “我考虑过了。也就小学相对简单,跳级容易。到了初中,要学的科目多,就没那么多时间去赶高年级的课程了,高中会更紧张。跳级不太可能。所以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跳级。”顾明轩转向顾明辉,“我觉得跟大哥读同一年级挺好的,可以跟学校老师说一下,安排在一个班。往后我就能看着他,帮助他把成绩提上去。”   顾明辉一张脸瞬间成苦瓜状:“三叔,他比我小三岁!小三岁啊!我才是大哥好不好!成绩比不上小我三岁的弟弟,还得弟弟来辅导我的功课!我不要面子的啊!我不要活了!我不活了!”   “你要觉得没面子,好好学习,争取成绩赶上我,不就行了?稍微用点心就能做到的事,有这么难吗?”   学霸怎么可能懂学渣的苦?顾明辉气急败坏:“我不要跟你做兄弟了!”   顾明轩却只觉得他是无理取闹:“耍赖也没用。我跳级跳定了。”   顾南朔:……   他求助般看向顾南舒与顾南弦。谁知姐妹俩一齐耸肩,表示没办法。顾南朔看着争相不让,一个死活要跳级同班,一个死活说同班不活了的兄弟俩,只觉得脑壳疼。   顾明璟往他怀里拱了拱,“三叔,我乖!我不闹。”   顾南朔差点痛哭流涕,摸着顾明璟的头说:“嗯。你最乖。不像你两个哥哥,吵得我脑仁疼,一点都不顾忌我还是个伤员,没良心。”   他才是太难了好吗?养孩子真难!   吵闹声倏忽停止。顾明辉与顾明轩同时转头看向顾南朔,见他额头上的青紫,手臂上的擦伤,瞬间低下头,闭了嘴。   顾南朔长舒一口气,“跳级的事,先放一边,再说吧。”   顾明轩扁了扁嘴,最终没反对,“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顾明辉如释重负。   让三个孩子见了顾南朔,亲眼看到他没事,放了心后。怕他们打扰顾南朔休息,顾南舒将其带了回去。只留下顾南弦在医院照应。   “哥,今天公安有过来吗?”   “过来问了下昨天的情况,循例录了份口供。怎么了?”   “我今天不是去公安局问那几个歹徒会怎么处置吗?结果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顾乔!我这才知道原来昨天顾乔也在现场。我找林哥打听了,顾乔说她是凑巧路过,看到歹徒抢劫的场面,吓得腿软了。因为心中害怕,没敢声张。后来之所以跑,是以为歹徒在追她。因为慌乱无措,没听到公安报家门的话。”   顾南弦神色复杂,“林哥说,她的话表面看很合理,但仔细想想,又处处漏洞,人也有点奇怪。但确实没有任何线索指向她跟歹徒有关系。歹徒也说不认识她。她应该跟此事无关。林哥会再查查,如果仍旧找不出证据,会放她走。我……   “我知道那种场面,她一个女孩子,吓得慌了神,不敢动,不敢报警是很正常的事。情有可原。但还是会想着,如果她能早点报警,三哥是不是就能早点获救,不用受罪了。三哥,我是不是有点坏?毕竟行凶的人不是她。她也没有一定要帮忙报警的义务。可我就是不想看到她。”   这是人之常情,道理归道理,感情归感情。顾南弦只是不想见顾乔,并没有迁怒甚至报复的想法。这就是她的可贵之处。   顾南朔笑着揉了把她的头:“你不坏。你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可爱的姑娘。”   顾南弦噗嗤一笑:“三哥又打趣我。不说这个了。喽。你让我给你带的东西。”   是那本小说。   顾南弦十分疑惑:“哥,你都住院了,不好好休息,要本字典干嘛?”   顾南朔:……   行吧,不伪装教科书,改伪装字典了。   “随便翻翻!”   这一翻,顾南朔止不住手抖。不是气愤,是激动,是欣喜!   他没死!他还活着!那么之后的一系列事件都不会发生。比如顾长贵家夺去了三个孩子的抚养权,堂而皇之地入住顾家。比如顾南弦护不住家财护不住孩子更护不住自己,最后被宋玉梅算计嫁人,年纪轻轻,香消玉殒。比如三个侄子与顾乔的不死不休。   这些剧情全都不复存在。书中出现了大段大段的空白。全书空出了几乎一大半的内容。唯留男女主与其他小反派小配角的剧情犹在。   果然,他的死劫是一切命运最关键的转折点。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元应获救,但自己没死,按理元家就算要报恩,也不可能越过自己,把恩情转移到顾乔身上。可书里他们的纠缠没有改变,证明男女主或许会有别的契机。   顾南朔微微眯眼。书里,元家也不见得真就对自己有什么报恩之心,所谓的报恩也不过是口中说说而已。做的事情有利对象只是顾乔。或许正因为是顾乔,元家,又或者说元应才会去做。如果换做他本人,或者顾南弦等人,元家只怕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啧!可惜了!怎么没让元应死在那几个歹徒手里!   合上书的瞬间,顾南朔的目光落在手腕的珠子上,他一顿。额……黑珠是不是比白珠要亮了些?怎么说呢。之前白珠黑珠的光泽度是一样的。但现在,黑珠的光泽度似乎高一点。   他抬起手,将珠子凑到顾南弦眼前:“发现什么变化没有?”   “什么变化?”顾南弦一头雾水。   “你有没有觉得黑珠跟白珠不太一样了?”   “本来就不一样啊。颜色相反啊。”   顾南朔:……   他坐直了身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有没有觉得黑珠比以前要亮一点。”   “有吗?”顾南弦歪着头看了许久,“好像是亮了点,又好像没有。”   顾南朔皱眉,那就应该不是自己看错。确实有变化,只是变化不大,并不显眼。   “咦!黑珠脏了!”   “嗯?”   顾南朔看过去,黑珠上确实有个小小的污点,他用手指搓了搓,发现不是污点,是血!是干涸了的一点血迹!   血?   顾南朔视线移到腕上一寸的擦伤处,破皮开了个口子,出血很正常,顺着流到珠子上更不奇怪。   血!顾南朔福灵心至,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前世许多小说中曾出现过各类宝物,这些宝物十之八九都需要滴血认主!   或许这就是解开珠子秘密的关键! 第44章   夜深人静。   等护士查房结束,所有人进入梦乡,顾南朔翻身起床,将腕上的手串解下来放在面前。他身上多是软挫伤,造成出血的地方不多,且早就被医生包扎止住了,不可用。顾南朔只能从床头柜取出一把削铅笔的小刀,给自己手指来一刀。   将血对准黑珠低落,血落的瞬间,黑珠随之闪烁出一道微弱的白光。   有用!竟然真的是滴血认主的套路!顾南朔欣喜起来,继续滴血,一滴,两滴,三滴……   每滴一次,黑珠光芒便比之前亮上两分。滴了黑珠,又去滴白珠。伤口太小,血不够,顾南朔不得已又划开了一点口子。直到两个珠子分别被滴入九滴血液之后,光亮瞬间迸发,将整个病房照耀如白昼。   顾南朔没料到阵仗居然这么大,反射性转头拉开一丝门缝往外看,走廊寂静如初,前方护士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重新阖上门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房门那道线仿佛是个坎。屋内的亮光半点没有照射出去。一门之隔,如同两个世界。   顾南朔瞬间关门,明白过来。这是珠子隔绝了里外,外面的人应该是看不出屋内异象的。   转头看去,此时黑珠与白珠一齐慢慢上升,浮于半空,二者交相缠绕飞舞,一圈一圈又一圈。光亮也随之一闪一闪又一闪。忽然这亮度猛地增加,变得强烈而刺眼。   顾南朔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等光亮弱下来,再一点点慢慢睁开。两颗珠子已经逐渐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一颗。一半黑,一半白。黑的一半中有一点白,白的一半中有一点黑。正是太极两仪!   顾南朔惊叹!难怪他一直觉得两颗珠子造型奇怪,却从没往道教玄门上去想。毕竟不论是他这辈子二十多年的经历,还是书中的内容都告诉他。这就是普通世界。不存在灵气,不存在修真,不存在道法。也就顾乔的锦鲤运算是与众不同。但她是女主,有金手指不是很正常?   因此他怎么也没想到两珠合一,竟是太极。   太极珠缓缓靠近,围着顾南朔周身环绕旋转,最后停留在顾南朔眉心。珠子贴在两眉之间的时候,仿佛有一股清泉注入灵台,顾南朔瞬间进入到了一种十分玄妙的状态。许多纷乱的信息钻入他的大脑。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穿越;为什么会觉得原主就是自己,许多爱好习惯都一模一样;为什么除自己外还有另一个穿越者宋嘉;甚至为什么他会觉得胡瑶花有些奇怪。   如今,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书中之事不是什么小说剧情,而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   许多年前,母亲柳如玉的先祖救过一位濒死之人。那人当时身受重伤,只余了一口气。先祖为医者,将他带回家细心照料,倾尽家财寻来诸多上好药材,让他逐渐恢复,活了下来。伤好后,这人因有要事,匆匆离开。本来是打算等事情办妥后,再来报恩,补偿先祖救他花费的钱财。   但等他归来时,先祖家宅已成一片火海。凶手是他的仇敌。而先祖家之所以有此一劫,皆因救他之故。他百般自责懊悔,却已是于事无补。让人庆幸的是,火灭之后,他想给先祖家收尸,却发现先祖的儿子儿媳并孙子三人藏在地窖中,躲过一劫。   这人万分欣喜,将三人救出后,帮助他们改头换面,重造户籍,离开此地,又给了许多钱财以备他们日后生活与重建家园所需。但他没有多留,因为仇家不死,他怕再给恩人一家带来危险。确定恩人一家安全后,他便离开了。离开之际,他给了恩人儿子一条手串,正是太极二珠。   他留了话,若往后遇险,将二珠合一,可保性命。却也强调需多行善事。若作恶多端,珠子也护不住他们,只会一寸寸碎裂。   这等话语,儿子先前是不信的。毕竟说得这么玄乎,把自己当什么真人仙人吗?世上哪有这样的存在!可后来他信了。因为那人离去时,只身一苇渡江,半点水汽不沾身。而且他恍惚记起,当初这人还在家中养伤时,父亲曾提过一句他的伤势复原得太快了,不合常理。   种种迹象,让儿子明白,此非寻常人。惊诧过后,他把这人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将二珠妥善保管,又把积德行善作为祖训,对子孙耳提面命,让他们世代传下去。   他并不知道这珠子名唤功德珠,起初并没有多大的能量。但它能收藏功德之力。当他以及他的子孙每做一件善事,就会增一分功德。而当他们行一件恶事,则会减两分功德。再行一件恶事,会减四分。此后层层翻倍。   善值是固定的,恶值却无上限。这也是那位神秘人再三叮嘱的缘由。恶事多了,必遭恶果。他不希望恩人子孙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值得欣慰的是,恩人子孙因着祖训与家中教养,出的大多是良善之辈,鲜有不肖之徒。珠子就这么一代代传下去,到得柳如玉手里,已经是第二十七代。这期间上千年时光,各位先祖积攒的功德能量已经滚雪球般滚成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   但随着时间的流转,世界灵气消散,玄门传承早已断绝。后世子孙也只知道二珠是传家宝,需要慎重保存。却不知珠子究竟从哪里来,到底能做什么,又该怎么使用。因此在各种历史变迁,家族盛衰中,珠子从没有过用武之地。   直到上一世。   白珠丢失,黑珠也在顾南朔死后落到了顾乔手里。顾乔身负大气运,还藏着古怪,能够摄取珠中的功德之力为自己所用。偏偏她还不受珠子行恶事得恶果的限制。这简直就是个BUG啊!   珠子毕竟是死物,不知变通。它弄不清楚这古怪究竟是什么,只一味凭本能进行抵抗,如此行事,不懂得方式方法,更不晓得何为另辟蹊径,剑走偏锋,自然收效甚微。但它也发现一点,这古怪非是出自本世界力量体系。   珠子虽然没有灵智,干不过顾乔,却到底曾在柳如玉家族一脉手中呆了千年,与这一支血脉牵扯颇多。在这支血脉最后一位嫡系骨血身死之后,珠子有所感应,封印自动解除,能量迸发,自主合二为一,不但脱离了顾乔的控制,还反向把被她盗走的能量一点点收取了回来。   力量大盛,珠子凭借与柳如玉家族的血脉联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找到此间后人的转世。它的力量跨越时空是无法作用于活人的,而这么凑巧,其中有一人的转世正是临死之际,它顺势拘来他的魂魄,将他送回数十年前。   这人便是顾南朔。   由于时空不同,珠子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余波之下,将宋嘉的灵魂也带了过来。另外,胡瑶花因为彼时就在这个世界的顾南朔身边,也被波及。她没有穿越,没有重生,却因为这场意外,得知了部分上辈子的记忆。   难怪胡瑶花看他的眼神会透着怜悯。因为她知道他会英年早逝。难怪她死活要嫁给顾四祥,因为她知道顾四祥会乘着顾乔的东风青云直上。难怪她会对顾乔出乎寻常的疼爱。因为她知道那是她的贵人。   也正是如此,小说中的顾四婶才会忽然变成了胡瑶花。原本的顾四婶是未穿越的宋嘉。两人一个换了芯子,一个得了机遇。小说中顾四祥与妻子的种种自然不会再出现。   哦,不!不是小说。顾南朔最先以为的穿书并不正确。从来没有什么穿书。这本书,是珠子力量所化。里头的内容并不全面,却是它规避天道准则后能告诉他的全部。   便是现在,珠子与他眉心相抵,让他知道的也非所有,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许多时间和细节,都无法探知。但珠子已经尽力了。   顾南朔睁开眼,伸出手,珠子自然落在掌心。   扭转时空将他送过来,已经耗损了它大部分功德。如今它体内所存的能量已不足十分之一,没办法帮助他更多事了。但至少可以让他以及家人不受顾乔古怪之力的干扰。   便是这点,已然足够。只要不被金手指限制,顾乔与他而言就是个普通人,又有何惧?   顾南朔心随意转,珠子因他的血解开封印,自然能探知他的想法,几束光芒从珠内飞出,一束钻入顾南朔体内,另外几束从窗户缝隙溜走,飞向天际。它们最终会落在顾南弦顾南舒与三个侄子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珠子光亮熄灭,太极珠又变成了黑白二珠,与未解开封印前,不,光泽度比之前更暗了。   顾南朔将珠子收回来,郑重带在腕上,内心暗自说道:谢谢!   他打开抽屉,那本《顾乔的锦鲤人生》也缓缓化作光点,消散在空中。   顾南朔拉开被子,翻身上床,睡觉。   连他自己都有些惊叹,本以为知道这么大的事,会心绪不宁,心潮澎湃,夜不能寐。但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冷静,倒头竟真的睡着了。   次日。   大清早,病房来了两位贵客。   “顾先生快躺下,你是伤员,又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次是专程来看你的,怎么好让你起身。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思远,是秦彦的小叔,也是许光林的小舅舅。”   秦思远二十八九岁,带着眼镜,穿着得体,气质儒雅。   顾南朔有些惊讶,一来是没有想到秦彦跟许光林是表兄弟,二来便是这秦思远。   “秦思远?”他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愣了片刻后反应过来,“元华县县长?”   本县县长不就是这个名字吗?   秦思远一顿,没想到他立马认出自己来,转瞬笑了笑:“一个小小县长而已,都是为百姓办事的,跟你们没什么区别。顾先生别把我看作县长,我今天过来,单纯是以秦彦跟光林的长辈身份前来谢谢你!”   秦思远态度和善,谢意真诚,还九十度鞠躬,“谢谢你救了阿彦跟光林。”   顾南朔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点。   “秦先生客气了。我也是为了救我自己。”   秦思远摇头:“我都听两个孩子说了。当时光林跟元应跑掉了,只有阿彦被抓回去。那会儿你躲在暗处,是有机会逃走的。但你没直接逃,而是在关键时刻用石子打瞎了歹徒的眼睛。若不是你,阿彦哪里还有命在。”   秦彦连连点头,“顾先生,是你客气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一定要谢的。说谢谢太轻了,可是我也不知道除了说谢谢,还能怎么做。”   他拍了拍胸脯,“顾先生,以后你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赴汤蹈火,上天入地,在所不辞!”   说完,秦思远一巴掌拍过去,“说什么呢!还赴汤蹈火,上天入地!看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你有这本事,那天也用不着光林护着你,还得靠顾先生搭救了。”   秦彦低低嘟囔,“还不许我以后厉害起来!”   秦思远失笑,对顾南朔说:“这孩子话说得不合时宜,但理是没错的。顾先生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顾南朔笑笑没说话,跟县长攀上关系是好。但想到他们跟元应的关系,就不大愿意来往。   “早该过来看望顾先生的。只是孩子吓坏了,休养了两天才缓过来。我又还有政务,耽搁了。还请顾先生体谅。本来光林也吵着要跟来的。可几个人里就他伤得最重。我好说歹说给按下了。等他伤好以后,再亲自登门致谢。至于元应……”   秦思远顿了会儿,表情些微的变动,但转瞬又恢复如常,“他这回遭受的打击不小,怕是要再缓几天。元家人也还需些时日才能到元华。”   秦思远处处将姿态放低,是真心道谢,感激他的救命之恩。顾南朔怎会看不出来。这样的人物,跟元家可不像一条道上的。   顾南朔望向秦彦:“我能问个问题吗?你们怎么会来元华?”   “啊?”秦彦有点迷蒙,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顾南朔解释说:“纯属好奇。听你们跟那几个歹徒说的话,你们仨家世都不简单。元华只是个小县城,你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四叔在这边任职。他都两年没回家了。我有点想他,趁学校考完试,就定了车票过来看他。”   秦思远眼中带笑,“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娘,就喜欢缠着我。”   说是缠,却能从语气中看出,叔侄俩关系十分亲密。他对这个侄子颇为疼爱。   秦彦接着说:“元应的母亲祖籍是这边的。听说我要来,便动了来看看母亲家乡的心思。光林哥同我们一起长大,见我们都定了行程,想着左右暑假没什么事。就当出来玩玩,长长见识。”   只是没想到,这一玩,把自己的命给玩没了。   啧。顾南朔心下哀叹。可惜了许光林跟秦彦。上辈子就只活了一个元应呢。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元应命大。就当时的场景,要不是元应跟歹徒起冲突,又暴露身份,歹徒本来只打算抢劫,没想杀人的。可以说,许光林和秦彦会丢命,元应起码要付一大半的责任。   结果却是应了那一句:祸害遗千年。   好在这辈子没有悲剧重演。   顾南朔又问了一句:“那四个歹徒呢?什么时候枪毙?”   枪毙是肯定的。压根不用想,他们绝无活命的可能。   秦思远的表情却变得复杂起来,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推了推秦彦:“你出去一下。”   “为什么?”   “我跟顾先生单独说会儿话。”   秦彦很是不满,嘀咕道:“又是这样。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对不对?老是这样!我都十五岁了!还把我当三岁小孩呢!哼!”   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起身离开,更没忘记带上房门。   顾南朔蹙眉:“是有什么变故吗?那四个歹徒跑了,还是发生了别的事?”   “没跑。还关着。”秦思远一叹,“本来不干顾先生的事,但顾先生已经牵扯其中,还为此受罪,我思来想去,觉得顾先生有知道全部真相的权利,应该告诉顾先生实情。”   见他神色严肃,顾南朔正坐起来。   “那几个歹徒并不是凑巧看到秦彦三人出手阔绰才决定抢劫他们的。是有人跟他们说,县城来了三个公子哥,身上财物不少。尤其元应脖子上有个吊坠,是红翡雕刻,玉质细腻,色泽明丽,是难得一见的天然鸡冠红,价值连城。他们一听就动了心思,跟了三个人两天,找准机会动手。”   顾南朔疑惑起来:“红翡?可是我记得秦彦跟许光林还有一个玉貔貅跟一串紫檀木手串?”   秦思远轻笑:“顾先生也发现问题了,对吗?”   他一叹,“上好的天然红翡虽然难得,也很值钱,可要说价值连城,还不至于。有的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彦儿的貔貅跟光林的紫檀木手串都不差。为什么没说这两样,而单单只将红翡点了出来?   “如果说是因为对方只看到了元应的红翡也不对。元应的红翡是戴在脖子上,衣服领子遮住了的。而彦儿的貔貅跟光林的紫檀木都是带在手上,不比红翡更惹人注意吗?”   顾南朔立刻明白过来:“跟歹徒说话的人是蓄意为之,故意把歹徒引向三人。哦,不对,更准确点说,是引向元应!”   “没错。”   顾南朔算是明白,秦思远刚才提及元应时,神色中瞬间的异样是怎么回事了,他眯了眯眼:“是谁?”   “只有两天,公安没这么快的速度。但我找别的门路查出了点线索。”   顾南朔看着秦思远:“看来秦先生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八九不离十。”   这就不是怀疑,几乎已是笃定了。   “七二年的时候,元家被人陷害落难,当时一家子都被送去了农场。元应的生母就是在这期间去世的。七六年,他们家平反,官复原职。三年前,元应爸爸又娶了个女人。去年生了个儿子,现在已经一岁了。”   秦思远摘下眼镜擦了擦,“红翡是元应生母的遗物,当时情况特殊,元家保下的东西不多。那是他生母唯一留下的东西。其他都没了。因此,元应对红翡十分看重。这点熟悉的人都知道。那女人也清楚。如果红翡被抢,元应肯定会拼命。一帮亡命歹徒,硬碰硬能有什么结果?”   这是做了个局,借几个歹徒的手要了元应的命,给自己儿子扫清障碍。否则,两兄弟年龄差距这么大。等她儿子长大,家里的权势人脉并财产几乎都在元应手里了,还有她儿子什么事?   秦思远重新将眼镜戴上,“这些都与顾先生没有关系。告诉你,只是因为你为此平白受了场连累,应该知道真相。其实说起来跟我们秦家和许家也没多大关系。我会把消息告诉元家,让元家自己处理。”   “那位夫人不过是找人跟歹徒说了几句语焉不详的话,没说要人命,也没明确让他们去抢。若是她不承认,或者……”   秦思远笑起来:“顾先生多虑了。如果元家处理不了,就怪不得秦家跟许家了。”   让元家自己解决,是看在三家关系不错的份上,给他们面子。如果他们不能让秦许两家满意,秦许两家自然不介意亲自动手。   “不过……”秦思远又说,“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元老爷子跟元应父亲都很疼他,不会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顾南朔一愣,忽然想起来,书中似乎提到过,元应父亲曾有过两任妻子,第二任妻子是暴毙。只是没想到暴毙两个字里面,还有这么多曲折。   他手指微动,又想到一点。那天许光林识时务,自觉拿出所有财物。所以歹徒最初并没有搜身。老大是查看了所有的赃物,没发现元应的红翡后,才让老三去搜的。这就是疑点所在。   书中,也就是上辈子,压根没提及歹徒是被人怂恿。许光林秦彦并自己当场就死了,元应逃脱后报警,公安及三家出全力追捕,歹徒在逃亡途中直接被击毙,压根没留活口。   所有知情人都不在了,唯独一个元应,他是没发现这个疑点,还是发现后瞒了下来?如果是后者,那么歹徒被直接击毙,有没有元家的手笔?   毕竟在秦思远任职的地盘出了事,大家迁怒的是秦家。可如果一切根源在元家,即便处置了那位夫人,秦许两家焉能轻轻放过,就此作罢?   就算是如今,秦彦与许光林还活着,他们愿意给元家面子,让他们清理门户,但心中也有了根刺,难免生出嫌隙。更别提上辈子,这二人因此丧命。秦许两家会是何等怒火?   元家对上他们,会如何?   顾南朔双手握紧。艹!元家好算计! 第45章   医院走廊。   “在哪呢?哪儿呢!”   崔父崔母赶过来,抓了个护士询问:“刚刚送过来一个早产的孕妇,在哪里?”   “在产房。那边不能呆太多人,你们在这等着吧。”   崔母坐在廊道的长椅上,又紧张又害怕:“之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说早产就早产了呢。”   崔父被她念叨得头疼,不悦道:“行了,这都要生了,你一个劲说说说有什么用。不管早产不早产,生下来就好。你有没有跟宏志交待清楚,让他一定要保小的?”   “我怎么可能没交待!那可是我们家唯一的金孙。宏志这辈子唯一一点骨血。他能不明白?”   崔父感叹:“我就怕他关键时候犯浑!”   “不会!杨小妹又不是顾南舒。要不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宏志能娶她?哼!婚前不检点,婚后还不消停,就是个搅家精。见天地跟宏志吵。宏志每天出去找活干,累死累活为了这个家。她呢?好吃好喝,还要给宏志气受!说什么为宏志付出了多少?我呸!她丢了工作那是自找的。我们家宏志不也没了工作,不全是因为他?她……”   崔父瞄了眼来往的人群,“行了!少说两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嚷嚷地所有人都知道嘛!有这功夫不如求神拜佛保佑咱们家金孙平安出生。”   “对对对!”   经他一提醒,崔母似是才想起来般,双手合十,不停嘀咕着:“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你们开开眼,一定要保佑我们崔家的金孙。我们崔家不能绝后。宏志不能没儿子的。你们千万保佑杨小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家宏志的,保佑这孩子平平安安生出来。”   正说着,崔母看到前方一个熟悉的人影。她眉头皱起,紧跟上去,拉住对方,“顾南舒,你怎么在这里?”   顾南舒更懵逼。她好好地来给自家弟弟送饭,怎么就碰上了这路瘟神。   “顾南舒,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家金孙今天要出生,特意来捣乱的?”   顾南舒十分讶异:“杨小妹要生了?”   “你别给我装,你要是不知道,你来医院干什么!”   顾南舒翻了个白眼,将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直接离开,懒得搭理。可崔母却不愿意放过她,“你站住!你要去哪里!我警告你,你跟宏志已经离婚了,断了!你要是敢去捣乱,让杨小妹一激动难产,我孙子有个什么意外,我饶不了你。”   顾南舒十分无语:“老太太,你也说了,我跟崔宏志断了。我跟他没关系。医院不是你家开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还有,你孙子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我不关心你们家今天生不生孩子,也压根没打算去理会,更别说捣乱了。”   “那你来医院干什么?”崔母半点不信,低头看到她手里的饭盒,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这是来给宏志送吃的吧?呦,见我们家金孙要出生了,知道来讨好宏志了?   “想着我们家得了金孙,如愿以偿,就可以让宏志跟杨小妹离婚,再同你一起?你早干嘛去了!你别忘了,你跟你弟弟当初怎么欺负我崔家的,逼着我们给两千块赔偿,好大的威风!现在想再进我们崔家的门,呸!死了这条心!”   顾南舒:……   她脚步顿住,本想怼回去,这老太太自视甚高,把他们崔家当皇帝吗?可看到崔母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听着她那些话,忽然觉得跟她解释没什么意思。崔母一根筋认准了崔宏志是香饽饽,谁都稀罕,自己说再多也无用,不过是浪费时间跟精力罢了。   这么一想,顾南舒闭上嘴,大步向前,一个眼神都不给崔母。崔母跟在屁股后面,见她没往产房的方向走,而是去了病房。   顾南朔送秦思远出门,正好碰上前来的顾南舒。   “南朔,我给你带了饭菜,饿了吧?这位是……”   顾南朔介绍:“这是秦先生,跟我一起被抓的那三个少年之一的叔叔。”   又对秦思远说:“这是我二姐。”   “顾小姐好。”   “秦先生好。”   彼此打了个招呼,秦思远便离开了。顾南舒边走边将饭盒打开,“快趁热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门外。崔母脸色几度变化,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她哪里还看不出来,自己闹了个大笑话。顾南舒压根不是为他们家崔宏志而来,那饭盒也不是给崔宏志准备的,而是给顾南朔的。   崔母看着门内相处和谐温馨的姐弟俩,目光越来越怨愤,啐了一口:“神气什么!会挣钱又怎么样?能给姐妹撑腰又怎么样?是文化人又怎么样?还不是生了病!哼。老天有眼,得报应了吧!烂了心肠的东西,活该病死!”   旁边经过的护士正巧听见,微微蹙眉:“你这老太太说什么呢!人家顾先生就是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随时可以出院的。什么烂心肠不烂心肠的。你怎么这么恶毒。他要不是为了救人,也不至于伤着。还报应呢!就算要报应,也该报应在那几个歹徒的身上。   “说起来,他也算是因祸得福。救了县长的侄子。这不,咱们县长亲自过来看望。刚刚离开的那位就是!你没瞧见吗?这是多大的脸面。你再瞅瞅,那病房里摆的东西。水果营养品一大堆,还有茶叶,县长这是把想到的所有能给的都带过来了。   “这重视程度可不一般。他成了县长家的恩人,往后有县长做靠山,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说什么死不死的!人家好日子在后头呢!”   崔母怔在当场,抬眼望去,顾南朔病房内确实堆了许多礼品。再转头看秦思远离开的方向。   “那人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县长?”   护士一嗤,“老太太,谁跟你说县长就得是上了年纪的?人家年轻有为不行吗?那人来的时候可是坐的政府的车,还有秘书跟着。再说了,他是上过本地报纸,登过照片的。”   县长?居然是县长!   崔母身形一晃,有些无法接受。顾南朔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跟县长搭上了关系。他飞黄腾达了,顾南舒岂不是跟着水涨船高?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那么欺负崔家,还能过得越来越好。而崔家……他们家宏志如今的生活却是一团乱!怎么可以这样!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   就在这时,崔父找过来拉住她:“你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跑这里来干嘛!快回去吧。杨小妹生了!”   “生……生了?咱们家金孙出生了?”   这个消息让崔母瞬间忘记了顾家带来的冲击。可下一秒,崔父的话重新将她打落深渊。   “什么金孙!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哪来的金孙!”   “啊?”崔母脚下一个趔趄,“怎么会呢……不是金孙,不是带把的……宏志……我们家宏志没儿子送终了。我们崔家绝后了啊!”   崔母颓唐坐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哭什么哭!不嫌丢人吗?还不快起来!回家去!”   崔母觑了眼来来往往瞄过来的人,挣扎着爬起来,亦步亦趋跟着崔父走,忍不住小声问了句:“那……那还去大医院做那什么鉴定吗?”   “一个丫头片子做什么做!”   崔母咬咬牙:“还……还是做一个吧。宏志……宏志这辈子……就算是丫头,要真是宏志的骨血,也比没有要强吧!”   崔父脚步一顿,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手里的烟仍在地上,“去!这回我跟着一起去。让宏志再做个检查。他又不是不行,明明可以跟女人过正常夫妻生活,怎么就不能生!指不定是医院弄错了。我们多找几家医院,我就不信了!宏志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他的问题了。再说,如果杨小妹的孩子真是宏志的。他既然能让女人怀一次,就肯定能怀第二次!”   他们不能认命。崔家也不能绝后。   ——   胡瑶花将鸡汤端上来,盛了一碗放到顾四祥手里:“快吃,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四祥很疑惑:“昨天的鸡不是已经吃完了吗?”   “不是昨天那只,这是我今天新买的。”   顾四祥端着碗的手一顿:“瑶花,其实用不着这样。你给我煮个鸡蛋就可以了。鸡多贵啊。咱们天天这么吃得花多少钱。家里还有钱吗?”   “我去接了点活。给火柴厂黏火柴盒。每个月也能挣个十几块。所以你不用操心。安心吃吧。再过两天就高考了。现在可是你的关键时刻,得吃好点才行。鸡蛋怎么够?”   胡瑶花一边说,一边给顾四祥夹菜,“我问我爸拿了些药材一起炖的,熬了好几个小时呢。都是些提神补脑的。来,吃完这碗,锅里还有。”   顾四祥捧着碗,心里一时百感交加。他活了二十几年,除母亲宋玉梅外,再没碰到过像胡瑶花一样待他这么好的人。宋玉梅入狱后,他见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放在其他女人身上,怕是早闹离婚了。   他是亲耳听到二哥二嫂跟三哥三嫂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的,若不是已经有了孩子,离婚后难再找,哪里会忍着继续一起生活?   但胡瑶花没有。出事后,她从没在他面前说过一句难听的话,反而在他深受流言困扰的时候,安慰他,扶持他,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身怀六甲,还去接火柴盒的活,就为了给他买只鸡,让他在高考前能吃得好点。   这一刻,顾四祥万分愧疚,他何德何能,竟让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为他付出至此。   他握住胡瑶花的手:“瑶花,我这辈子绝不负你!等我考上大学,分配工作,一定让你好吃好喝,过神仙日子,再不让你受这种委屈。”   胡瑶花笑起来,眼睛里放出满意的亮光。就是要这样!要他感恩戴德!要他感激涕零!她反握回去:“你是我男人,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你好,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不过,这些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等往后你出人头地,身边莺莺燕燕多了,可不许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妻。”   “什么糟糠之妻。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其他女人哪有你好。”   胡瑶花笑意更大了:“也不知道今年高考为什么推迟,若是跟前两年一样,这会儿已经结束了。早点考完,你也可以早点轻松,不用再去学校面对那些人的碎嘴。四祥,我知道这阵子你承受了很多,辛苦你了。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   她懂得他的艰难,懂得他的不容易,懂得他所承受的一切,并默默支持。顾四祥喉头微微哽咽,他低下头,将眼眶中的这股热意憋了回去,心下暗暗发誓。   他一定要考上大学,带着胡瑶花离开这里,去往大城市。远离相熟的人,就能远离宋玉梅带给他的困扰。他会像胡家人证明,他会给胡瑶花幸福的。他会让胡瑶花成为人人羡慕的存在。   目的达到,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温柔美好,善解人意,加深了顾四祥对自己的感激与愧疚,胡瑶花见好就收,她转头望向里间的卧室,“乔乔这回着实受苦了。公安局拘留室那地方,哪里是女孩子家能呆的。她不愿意出来吃就算了。我给她留了一份,呆会儿给她送去。你先吃。多吃点。”   顾四祥吃饭的动作一顿,“她还好吗?”   “哪能好啊!女孩子家经历这种事,吓都吓死了。公安也真是的。不就是凑巧经过遇上吗?居然还扣留了一天问话。这有什么好问的。乔乔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还能跟歹徒是一伙?怎么着,她吓坏了没敢报警,也是她的错?幸好现在高一高二都考完试放假了,乔乔也只进去了一天,这事没什么人知道。要不然传出去,还不晓得学校那些人会怎么说道呢!”   顾四祥握着筷子的手一紧,眼中眸光闪动了一下,又隐没于无形之中。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从前,这个侄女在家中过得不好,他看着可怜,有时候能帮的话,会帮一把。后来她成了“福星”,一跃变成家里的骄傲,家中日子越过越好,他也从没妒忌过。因为他心里明白,他能够不管世事专心读书,高考没中还能一年年复读,是有这个侄女的因素在的。   所以,本着投桃报李的想法,他对她也是尽量关照。见到县城姑娘家玩什么好看的头绳发卡玩具,也会省出一点零花钱买给她。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她的感觉变了呢?   是宋玉梅出事后。顾四祥不明白,都一样是宋玉梅的至亲。为什么他在学校深陷流言的旋涡,怎么游都游不出来,顾乔却什么事都没有。每每被那些流言压垮一分,顾四祥心里这个念头就深刻一分。   顾乔这次的事确实没几个人知道。学校大多数学生已经放假,更是不该晓得的。但他知道。他悄悄把事情传了出去。顾乔在学校算是名人,如他所料,此事一出,议论纷纷。甚至因为有了这出新闻,那些人对他这个“旧闻”的关注度都低了。   顾四祥欣喜之下,难掩心中隐秘的快感。   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这些想法跟做法非常卑劣。他不该如此。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不敢告诉别人,尤其是胡瑶花。她是那么善良,因为爱他,接受他的家人,更是对顾乔照顾有加。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是这么无耻的人,她会怎么想?她还会这么爱他,为他如此付出吗?   顾四祥喝了口汤,他做了个决定,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卑劣,但他可以将这些隐秘的心思全部掩藏。   ——   卧房。   顾乔突然站起,坐下的椅子因她这倏忽的动作摔在地上。顾乔却完全顾不得这些了,她急促而惊讶地问:“什么叫做等级正在下降?之前不是已经稳定住了吗?”   ——宿主出现在歹徒行凶现场,被公安带走的事情被学校同学知道了。有人觉得宿主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很奇怪;有人觉得宿主没报警是见死不救,与宿主往日的形象不符。   顾乔很郁闷:“我凑巧有事经过不行吗?她们又不了解我!就不能是我要去那边办事,或者我有亲戚在那边?还有说什么见死不救!那种场面,换她们遇上试试!她们能冷静下来,敢去报警吗?”   ——宿主,其实这两种声音不是重点。若仅仅只是如此,你的解释或许能够抚平一部分流言。但系统等级下降的最大原因是宿主进过公安局,被拘留了一天。时下人们对公安办案流程并不熟悉,十分忌讳进局子。不论为什么,但凡被拘留,在她们看来便肯定是自身有问题。尤其宿主还是女孩子。   顾乔一噎,好悬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无法反驳。   因为若非当事人是自己,此事放在任何一个别的女孩子身上,她也会这么想。   ——叮!三级系统等级下降百分之七十。   顾乔几近崩溃。   落水设计顾南弦,结果被发现了脖子上的白珠;试图偷盗黑珠,结果连白珠都没保住;谋划让顾南朔遇险,好寻机会拿走黑珠,结果自己被当成怀疑对象抓紧公安局。   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脱离她的掌控。顾乔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预感,顾南朔一家,就是生来克她的。要不然为什么其他事都能顺风顺水,一旦碰上他们就屡战屡败?在这几个月明里暗里的交锋中,她就从没占过上风。   好不容易从公安局出来,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一下,养养精神,系统又传来此等噩耗。   顾乔捂住耳朵,“别说了!我现在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你能不能别再给我添乱!”   ——宿主是要系统待机吗?系统需要提醒宿主。待机后,不会再提示等级下降程度。就算三级跌破,落至二级,系统也不会再出声,直到宿主再次将系统唤醒。请问,宿主确定要待机吗?   顾乔张了张嘴,“确定”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系统待机,只是不再播报而已。等级该下降还是会下降。那么待机又有什么用?相反,系统不再出声,她连何时将会跌破底线都不知道。如此一来,她不会得到安宁,只会更加焦躁与惶恐。   顾乔撑着墙面,颓然走到床边坐下,神情恍惚。   ——我曾建议过宿主,用剩余的能量点将下降的百分比补上去。现在高一高二已经放假,唯有高三还在学校,事件传播的范围并不广。下降速度并不如上次猛烈。且流言扩散前期,效果总是最厉害的。后面会慢慢缓和。   ——如果百分比够高,或许可以撑过这几天,便可以让宿主有缓冲期去想办法解决。但如今百分比已岌岌可危。请宿主尽快获取能量点,否则,跌破底线,系统将自动降至二级。重新升级需要付出双倍能量点。   顾乔睁大眼睛:“双倍!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想把跌落的二级再升上三级,需要四万能量点?”   ——是的。   顾乔深吸了一口气:“你之前怎么没说!还有,声望下降,名声损毁,系统等级会降,你在最开始升级的时候也没有提前告诉过我!”   ——系统初次激活,与宿主进行第一次交互的时候,曾给宿主看过一份系统使用协议。这些协议里都有说明。   顾乔气得捶墙。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她才七岁不满八岁的年纪,忽然得到这么个东西,说能帮她走上人生巅峰,兴奋激动还来不及,哪里会仔细去看什么协议?更何况,她那会儿字都认不全呢!让她怎么看!   ——考虑到宿主当时的年纪,协议一直存放于系统背包内,宿主有三次重新翻看的权利。   顾乔一愣。忽然想起来,初次交互的时候,系统似乎确实提过这话。十岁那年,她自觉已读四年级,字认全了,也有了基本的阅读理解能力后,曾好奇看过一回。   但说是协议,却并非几张纸,而是厚厚一本。里头密密麻麻的条款几十上百页!中间还穿插着各种有关于系统的起源以及高纬度文明的介绍。那些东西,每个字她都认识,可放在一起,完全看不懂。枯燥乏味至极,看了半天,搞得头晕脑胀,也没弄明白几项条款后,就干脆扔在一边,不再理会。此后,便渐渐忘却了。   如今……   ——请问,宿主现在是否使用第二次查看机会?   顾乔一咬牙,说:“是!”   话音落,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面唯有她能看见的光屏,光屏上密密麻麻的字眼,正是那份熟悉而陌生的协议。   这回顾乔不敢再随意待之,而是集中全部注意力,一字一句查看着。   跳过生涩复杂的起源介绍和相关知识,在条款中,顾乔找到了所谓的等级下降说明。与系统所说一模一样。   四万能量点,她要如何获得!   顾乔双拳颤抖。别说四万,就是再来一个两万,没了珠子,她这辈子恐怕都没法实现。所以,绝对不能让系统等级掉落。可若要不掉落,稳住百分比还是需要能量!   能量!能量!又是能量!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顾乔眼眶通红。她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得到能量,渴望有其他获取能量的方式!   ——叮!检测到宿主对能量的渴望达到巅峰,突破限定阈值,系统隐藏属性激活,解锁新技能。   顾乔:…… 第46章   顾乔心中生出一丝古怪。   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协议上。虽然证明系统所说的协议上确实都有写明,但对于系统未曾在事前预先告知这一行为,顾乔还是有些怨念。   毕竟她忘却了协议的存在,系统是知道的,可这些年来,它一个字也没有提。   因为这份怨念,她心生警惕。又因为这份警惕,在听到这句话时,顾乔没有立时觉得欣喜,反而有些狐疑。   是不是太凑巧了?   当初她嫌锦鲤气运太少,系统就说是因为等级过低,可以升级,升级后的气运会一层层叠加。她嫌锦鲤气运只能给自己带来好处,保不保得住好处得看靠自己,更无法让伤害自己的人受到惩罚。系统便说匹配到恶意反噬技能,等级与锦鲤气运相同,可有一定几率造成反噬效果。   白珠体内的能量大量丢失后,她积累能量的进展越发缓慢,逐渐变得焦躁不安。系统就说他人的喜欢值与好感度可以转化为声望兑换能量点。更是在升上三级后,突然冒出新功能,扫描到另一个能量载体黑珠。   还有所谓的霉运道具……   以及现在……   顾乔本以为系统只是一个机器,没有感情,也就不会有心机。而且她让它待机就待机,让它开机就开机。不论什么事,都得经过她的同意才能操作。他们之间,她为主导。可现在,顾乔有些不确定了。真的是她为主导吗?她怎么突然有种被系统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呢?   ——宿主,系统与你是一体的。你好了,系统才能好。所以,你不用担心,系统不会害你。系统的所有程序都是已经设定好的。很多东西需要宿主触碰到才会激活。就如同当年系统获得能量第一次开机一样。这些协议里也都有。   顾乔手指在虚空轻点,翻了数页过后,果然看到了这一条。但协议上未曾写明每项新技能是什么。这需要她触碰后,系统解锁才能得知。   顾乔眉宇微微蹙起,也就是说,还有许多协议中没有提及的东西。   她静下心,继续翻看。很快又发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信息。   若宿主与系统初次交互签订协议时,年纪未满十五岁,协议将保留于系统背包内,后期宿主有三次重新查看的机会。这是系统告知她的。   还有一点,系统没说的。除三次重新查看的机会外,她还有一次解除与系统合作的机会。   顾乔抿唇,“如果我解除合作,你会怎么样?会去绑定其他宿主吗?”   ——系统掉落本世界时已耗光所有能量,绑定人选随机。系统自身无法更换。但若宿主解除合作,则绑定消失。系统可再次随机选择下一任宿主。   ——宿主的锦鲤气运是由系统赋予,所以在解除合作后。宿主的一切气运与属性也将全部收回。   顾乔听得心头一紧。全部收回?   这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没有锦鲤气运。她就不可能再时不时碰上好事,捡到财物或野味回家。没了这层优势,她跟顾盼娣顾来娣这两个妹妹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区别的。至少她的成绩比她们好。   但是……   顾乔很不安。因为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成绩之所以好,并非完全出于自己的努力,其中更有锦鲤气运的加持。比如不会做的题,蒙中的概率总会比别人高很多。再比如,初中时有两次考试,比她成绩好的都莫名其妙生病了。   更别说,系统每升一级,还能给她增加两点智商跟两点记忆力。   两点虽然不多,发挥的作用却不见得小。   收回去的不仅仅是气运,还有属性。也就是说这些将全都不复存在。那她还是顾乔吗?是不是又会变成从前那个顾招娣?   想到作为顾招娣那些年过的日子,顾乔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不!不行!她绝不再做顾招娣!   “系统,我现在是否可以重新选择?”   ——可以。宿主现已年满十六岁,超过系统规定的十五岁年限,可以重新选择。   ——建议宿主不必着急。根据条款,若宿主三次协议查看机会用尽时,未满十五岁,则年满十五岁当天,系统会自动弹出信息,强制宿主进行选择。若宿主三次协议查看机会用尽时已年满十五岁,则需在最后一次查看时选择。   ——宿主正在使用第二次查看机会,每次查看,光屏内容会持续24小时开放。本24小时未完,且宿主还余留一次机会,所以建议宿主在第三次查看后进行选择。如此也能更好地熟悉协议内容。   越是劝她延后选择,顾乔心中越是不安。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系统还会离开她。   倘若从来没有得到过系统,从来没有享受过锦鲤气运带来的好处,或许她这辈子也就甘愿作为顾招娣,活完平淡而有些悲苦的人生。   但她得到过,享受过,现在让她放手,她如何做得到?   再者,她是知道系统“恶意反噬”的厉害之处的。如果系统绑定了其他宿主,而这个宿主是自己认识的人,甚至是与自己不睦的人,她会怎么样?   顾乔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系统!我选择继续与系统合作,不解除协议!”   ——宿主确定吗?一旦选择,系统与宿主将从试用关系转变为正式合作。此后与宿主永久绑定,一生一世,再也无法分割。   听到永久绑定,无法分割的字眼。顾乔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更加欣喜。这就代表系统是她的,也只可能是她的!   “我确定!”   ——因与系统永久绑定为大事件,再次向宿主确认,宿主是否需要将协议看完再做决定?   “不需要!我确认!”   协议内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即便其中还有未曾说明的情况又如何呢?她无法接受系统的离开,更无法接受系统的下一任宿主会将恶意反噬用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   所以哪怕心里隐隐觉得这样做或许不妥,协议指不定有坑,她也无暇顾及了。她此刻只想将系统牢牢握在手里,剔除一切它会离自己而去的可能。   ——好的!永久绑定已完成。往后系统将与宿主一体一心,帮助宿主晋升等级,达到十级目标,走上人生巅峰。   顾乔轻轻舒了口气,双拳渐渐松开。系统不会跑了。这样就好。   ——因已与宿主永久绑定,现开发新功能。不必系统每十个百分比进行提示。宿主可在光屏中查看等级下降的详细进度条。   这句说完,光屏发生变化。协议内容页面无限缩小,变成一个小标志位于下方任务栏。光屏正中出现了三级系统百分比。此刻的百分比已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六。   也就是说,距离之前系统播报,又下降了百分之四。   顾乔凝眉:“系统,你之前说激活隐藏属性,解锁新技能是什么意思?”   ——由于宿主对能量的渴望突破阈值,系统解锁新增能量获取方式。宿主现在可通过摄取他人气运值转化为能量供自己使用。   “摄取他人气运?”   顾乔睁大了眼睛。   ——是的!世界上每个人都具有一定气运值。但大多数人的气运值相对较低,此类人群也终会泯然于世,平淡一生。这类人的气运值没有什么价值,无法摄取。   ——但有些人与众不同,他们或从政,或从商,或从军,或是在某个领域具有极佳的天赋,总会有一番作为。也有些人自身能力不高,却有独到的魅力能与气运高的人结为连理,或是入主权势之家。那么他们的气运也不会弱。这群人的气运值普遍高于平均水准,皆可摄取。   ——现为宿主展示可摄取人物列表。   光屏一闪,页面自动切换。   ——此列表选自宿主从出生到现在所有接触过,且接触时间超过五分钟的人群。未接触或接触时间不超过五分钟的人群,系统无法探查其气运。   顾乔眼珠瞪得极大,看着列表不敢置信。排名第一的居然是顾南朔!他的显示条其实并没有别人长,但下头人的显示条都是紫色,唯有他的是金色!   “为什么颜色会不一样!”   ——为了让宿主更为客观的理解每个人的气运强度,系统将这些气运值分为四种颜色。白色为普通人,一般不会出现在列表内,宿主不必在意。其他几种颜色由强到弱分别为金、紫、红。   也就是说,顾南朔比其他人高了一个档次!   顾乔深吸了一口气,怪不得!怪不得每每碰上他,自己总不能如愿。跟气运这么强的人争,她能争得过吗?   可是如果能摄取气运,顾南朔的气运变成自己的了呢?   顾乔欣喜起来:“系统,摄取顾南朔的气运!我要他的气运!”   ——宿主,气运无法直接摄取,需要一定条件。其一,与被摄取人身体接触,且接触时间持续一分钟以上,接触面积越广,摄取能量越多,速度越快。其二,被摄取人自愿将气运给宿主。此种情况无需身体接触。   顾乔:……   身体接触?就她跟顾南朔一家的关系,怎么接触?   自愿把气运送出去?人家又不是傻子,可能吗!   ——宿主可以灵活运用话术。不论场景,不论前提,只需被摄取人亲口答应,便算自愿。   顾乔眼珠微动,立刻明白过来。就跟霉运道具卡一样,这也是有漏洞的。   ——综合列表中人群与宿主的接触度、熟悉度与信任度等多方面分析,建议宿主从这胡瑶花与顾四祥入手,成功率最高。   光屏页面再度变化,胡瑶花与顾四祥的进度条被放大,展示在中央。   顾四祥的显示条为红色,并不长,可见气运不强。但胡瑶花很奇怪。她的显示条在白色与紫色之间来回切换。呈紫色时,显示条很长。   “这是怎么回事?”   ——据系统分析,胡瑶花应该是曾有某种机遇,致使她的气运值飙升。但机遇不代表一定会成功。若胡瑶花选择正确的方向,她的人生将走上一条开阔之路,气运自然呈紫色。若她选择错误的方向,那么就会变为普通人的白色。   顾乔明白了。就好比如果系统是机遇,她选择与之合作,跟不与之合作,结局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确定性的气运也可以摄取吗?”   ——可以。   顾乔一顿,目光在顾四祥与胡瑶花之间逡巡。   一个是四叔,一个是四婶。二人对她都不错。若要摄取他们的气运……   顾乔心怀顾虑:“系统,被我摄取了气运的人会怎么样?”   ——一个人的成功除了自身努力外,还要看气运。若气运不在,那么不管这个人是否努力,选择的方向是否正确,都将功亏一篑。若气运值过低,还可能导致霉运体质,诸事不顺。   ——当然,气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好比列表中这些人,如今看上去前景可观,气运加身。但人生有许多的岔路口和转折点。每一步不同都会造成不同的结果。   ——所以,列表中的人可能突然有一天就消失在列表中,而不在列表中的人,也可能突然有一天出现在列表中。   ——同理。被宿主摄取气运的人,其结局也非必定。但由于他们的气运为宿主摄取,而非自然变化,再度上升的可能性非常低。   顾乔双拳再度握紧。如果……如果是这样……   她摄取了四叔四婶的气运,四叔四婶岂不是……   过往顾四祥与胡瑶花待她的好,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顾乔深吸一口气,不行!不能对他们下手。既然是要摄取气运,没道理不摄取外人的,去摄取自己人的,对吧?   顾乔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顾南朔。   然后一点点往下挪。   顾明轩、顾南弦、顾南舒、顾明辉、顾明璟。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一家子气运有高有低,却无一例外,全都在榜,就连最小的,年仅五岁的顾明璟都没错过?这是什么逆天家庭!   顾乔暗暗下定决心。就他们了!   ——   “南弦姑姑!”   顾南弦回头,看到顾乔微微皱眉,提着手里的早餐继续往前走。   “南弦姑姑,你等等我!啊——”   顾南弦一偏身。砰!顾乔摔在地上,委屈巴巴,可怜兮兮地说:“南弦姑姑,你扶我一下好不好?”   顾南弦心里还是有点怪她在案发现场眼睁睁看着顾南朔受罪却不报警,不太高兴,但人摔在自己面前,扶一把也不算什么事。因此还是上前伸出手。顾乔趁势抓住她的手腕,假装借力站起来,中途脚一崴,又摔了下去。   “南弦姑姑,我可能伤到腿了,很疼。动不了。你背我一下好吗?”   扶一把就不错了,背?   “前面就到家了。没多远。”   顾南弦怔了会儿,回头看到自家住的院子,“既然不远,你等一下,我去叫你四婶来背你。”   顾乔:……   一愣神的功夫,顾南弦已经从她手中脱离。   ——叮!身体接触时间不足一分钟,摄取失败。   艹!这个顾南弦,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顾乔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追上去,“不用了,南弦姑姑。我现在感觉好些了。南弦姑姑,我……”   她逐渐靠近,顾南弦侧头狐疑地看着她:“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顾乔手顿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自己找台阶下。   “我……我就是摔了,走路有点不稳,想扶一扶。”   顾南弦上下打量着她:“我觉得你走得挺稳的。”   顾乔:……嘴角抽筋。   “南弦姑姑,你别这样。我知道你们都怪我。我没敢去报警,让南朔叔受伤是我不对。我……我是想来找你们道歉的。”   顾南弦更奇怪了:“我哥已经出院了。你如果要道歉,该找他。他就住你隔壁,你出来找我干嘛?”   顾乔:……这不是顾南朔气运太强,一次次对上都没占到便宜,怕重蹈覆辙吗?   “我是想让姑姑帮我说说话。”   手又伸了出去,顾南弦侧身躲过,目光盯着她的手,一脑门的问号。   顾乔尴尬地收回来。   “南朔叔不是差点被那群歹徒杀了吗?我……我每每想起就觉得过意不去,有点没脸见他,所以才……”   顾南弦:“既然没脸见,为什么还要见?”   顾乔:再度吃瘪,气得肝疼!   眼见顾南弦甩头远走,顾乔跺跺脚,转变方位,去了院门口的巷子。这里,一群孩子正在玩耍。   顾乔偷偷朝顾明璟招手:“姐姐给你大白兔!”   顾明璟摇头:“我不要。三叔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三叔给我买了大白兔,好多大白兔,还有巧克力。比你的好吃。”   顾乔愣了下,伸手捏了捏顾明璟的脸,“哎呀!小璟这么懂事啊!真是个乖宝宝!”   顾明璟啪将她的手打掉:“不要随便捏我的脸,我五岁了,不是两三岁的小宝宝了。男子汉的脸是不能随便捏的。”   噗!即便是带着目的,听到这话,顾乔也忍不住笑出声。   “是是是,小璟是男汉子了,不能随便捏脸。”边说边拍了拍顾明璟的头。   顾乔眼珠一转,从身后拿出个玩具:“小璟这么可爱,来,让姐姐抱抱,这个玩具就送给你,好不好?”   话音刚落,顾明璟转头就走,“大哥,二哥!快来!这里有流氓,有大坏人!”   顾明辉与顾明轩气势汹汹跑过来,一左一右充当顾明璟的护法,“坏人在哪?”   “她!”顾明璟直指顾乔。   顾乔:……   “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送我吃糖,还送我玩具?”   顾乔:???这是什么逻辑!给你糖给你玩具,还成坏人了?   “三叔说了。如果一个跟你关系不好的人,突然对你好,肯定是无事献那个什么,非什么盗!”   顾明轩纠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对!非奸即盗!而且你还想抱我!三叔说了,不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不可以随便让人抱。如果有人硬要抱你,就是对你有图!”   “是有企图!”顾明辉小声说。   顾明璟点头:“有企图!所以,你是坏人!”   三兄弟,六只眼睛齐刷刷看过来,顾明辉眼中带刀,顾明轩目含警惕,剩下一个顾明璟,奶凶奶凶。   顾乔:……   本以为顾明璟年纪小,容易哄,不用费多少心思。结果,意想不到的翻车。顾乔心塞得无以复加。   “小璟,你误会了。我是见你可爱才想抱你。”   “我天天可爱,你为啥以前不想抱我,今天突然想抱我?而且你以前从没送过我糖吃,更没给我买过玩具。哦,我知道了!”顾明璟一拍手,仿佛发现了真相,“你也说了我可爱。所以你一定是见我可爱,所以想拐卖我,对不对?三叔说了,很多人贩子就是用糖跟玩具哄骗小孩子,然后把他们抓走!”   一听拐卖,顾明辉捋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就知道你们一大家子都不是好人。你奶奶想贪我爸爸的抚恤金,还想害我姑姑。你也一样。我打死你!”   顾明轩眼疾手快,将他拉回来,看向顾乔:“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乔:“你们真的误会了。我……其实我真的……”   没等她说话,顾明轩撇嘴,“谁要听你编谎话。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以后,我们躲着你就行了。听到没有!”   顾明璟点头:“嗯!听到了!我见到她,一定跑开。如果她追上来,我就找三叔,找姑姑,找哥哥!”   顾明轩摸了把他的头,看向顾明辉。   顾明辉:……   他翻了个白眼,很不高兴顾明轩这种把他也当弟弟的态度,鼻子哼了哼:“知道了!”   顾明轩放了心,牵着顾明璟说:“走吧!我们回家告诉三叔去!”   顾乔:……   艹!都一家子什么人!三个小屁孩都这么难搞的吗?什么都是三叔说!顾南朔到底都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顾乔气呼呼跑回家,关上门,一脚将椅子踢倒,耸了耸鼻子,欲哭无泪。   她就想要点气运,怎么就这么难! 第47章   顾家。   顾南舒从以南回来就开始抱怨:“你们知道我今天在店铺遇上谁了吗?顾乔!她说来买衣服,挑了七八件说要先试穿一下。店里客人多,什么性子的都有。喜欢试来试去的也不在少数。咱们开门做生意,总得摆好态度,你们说是吧?更何况她愿意花钱买,我也没有不赚的道理。试就试呗!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顾南舒鼻子一哼,“一会儿说拉链不好拉,一会儿说衣服不方便穿,总能找到理由,然后让我跟去试衣间帮着穿。我不耐烦伺候她,就让小张招呼。”   小张是以南在唐晓燕之后请的员工。   “她当时脸色就垮了下来,很不高兴,委委屈屈地说不习惯外人看她换衣服。呦,合着我就不是外人啊?她虽然叫我一声姑姑,但我们两家什么关系,我跟她有什么交情,她心里不清楚?   “这是摆明了就想让我伺候!当自己是谁呢!我看她就不是诚心来买衣服的,而是来找茬的。还借口说小张这不好,那不好。说得小张都快哭了。什么毛病!我直接拿扫帚把她赶了出去!”   发了通牢骚,顾南舒灌了一大杯水,看到顾南朔顾南弦并三个侄子的神色都不大对劲,十分疑惑:“怎么了?”   顾南弦说了自己今早遇到的事,又说顾明璟与顾乔的冲突。   顾南舒听得云里雾里,一脑门问号:“顾乔这一整天合着就围着咱们家转了。她想干嘛?碰瓷吗?”   顾南朔:……   碰瓷这词还是他以前说出口的,顾南舒如今倒是运用的娴熟。   顾南弦指了指顾明璟:“碰瓷你跟我就算了,碰瓷小璟?不合适吧?”   说完又蹙起眉头,“但也不至于真是想要拐卖啊!”   顾南朔轻轻拍了拍顾明轩的头:“想不通就别想了。不管她要做什么都不重要,我们按轩轩说得办。往后离她远点,不同她说话,不跟她接触就是了。”   众人深以为然。   顾南朔内心讥笑,碰瓷?拐卖?自然都不是!估摸着大约跟她体内的古怪有关系。对于这点,他并不太担心。有珠子的功德护持,他们一家可不受此力量的影响。顾乔的这些伎俩便是跳梁小丑,贻笑大方。   但就算妨碍不到自家,可她既然欺上门来,他总要做点什么。不然还以为他们家好欺负呢!   顾南朔拍拍衣服,装模作样端了盆青菜去院中洗。院子里有口水井,井边围坐了好几个妇人,有洗衣服的,有洗锅碗瓢盆的。   “呦,小顾啊!你不是才出院吗?怎么还让你来洗菜?”   “我就是受了点小伤,不碍事。我姐跟南弦在医院拘了我几天,连床都不让我下。这都出院了,要是再不让我做点事,活动活动,我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有婶子呵呵笑起来,“小顾说话真逗。要我说,谁家男人像小顾一样,又会赚钱又会做家务,也不知道哪个女人有这福气能嫁给他。”   这两个月,想给他做媒的不在少数。见话题又要往介绍对象上走,顾南朔赶紧拽回来,“我姐这不是刚离婚吗?短期内是不打算再婚了。南弦明年就要高考,往后还得上大学,三个侄子也还小。先等几年吧。反正我还年轻,不急。”   这话一出,果然想开口的婶子嘴巴动了动又闭上了。   外人只知道他开了家店铺以南,生意还不错,对别的营生是不清楚的。光以南一个铺子,再赚,要养活姐妹侄子好几口,容易吗?再说,这又是大姑子又是小姑子的,还外带三个娃娃,嫁过去未必好过呢。   对象的话题还没开始就崩了。   王婶子凑过来低声问:“我今儿听你们家明璟跟那屋的顾乔嚷嚷着什么人贩子,坏人的。怎么回事?”   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都不用他自己起话头,就有人提了。   “小璟弄错了。几位婶子可别出去说,不然顾乔一个小女孩子,被人说是人贩子,多不好啊!她呀,就是心里过意不去。这不是我前几天遇到歹徒,差点没命吗?这事你们也是知道的。当时顾乔也在现场,她看到了,大概是吓坏了,没去报警。她可能是觉得这是有点对不住我,才又是给小璟吃糖,又送玩具。”   王婶一怔,“她也在现场啊!”   “在呢!要不是后来警察发现,我都不知道。这不,警察差点把她当成同伙,还给扣留了一天审问。你们说,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家,哪受得了这个!”   刘婶一拍大腿,“哎呀!我想起来,怪不得前两天没见到她人呢!胡瑶花还骗我说是回乡下去了。再见她那脸色就不对劲。原来不是回乡下,是进局子了!”   “诶!小顾,我怎么听说你们两家是亲戚?既然是亲戚,她干嘛还眼睁睁看着你被歹徒抓走,差点被杀啊!”   顾南朔神色闪动,“她年纪小,当时不是吓坏了吗?这也怪不得她。而且说是亲戚,其实我们两家关系不好。这个说来话长了。”   爱八卦的婶子纷纷表示:“没事,你慢慢说。”   顾南朔便从上一辈说起。将顾长富早年的遭遇娓娓道来,又谈及顾长贵宋玉梅在他兄死父丧之际意图抢夺抚恤金的事,然后说道宋玉梅跟宋武的勾当。   众婶子哗然一片。   “这哪是什么亲戚,分明就是仇人!天杀的后娘,居然怂恿亲爹卖儿子!怎么不卖她亲儿子!”   “前阵子就知道你们家被亲戚算计了。没想到这亲戚居然是顾乔的奶奶!那一家子也真能装,一个院子住着,这么些日子,是一点口风都没漏!而且我怎么见顾乔还找过你们几次。呵,她可真有脸!”   “还漏口风呢,他们敢说吗?有这么个妈跟奶奶,让别人知道,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小顾啊!我说你们也是傻的。他们不说,你们不会说嘛!”   顾南朔笑笑没说话。倒不是他们想帮着隐瞒,一来他们一家子都不是碎嘴长舌的性格,二来不大想跟隔壁有什么牵扯,三来他当时还摸不准顾乔古怪能力的强弱,对付宋玉梅等人可以,把这事主动跟顾乔联系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他基本了解了顾乔的深浅,又有珠子护持,自是不用担心了。   “哎呀!我知道了!”王婶一拍大腿,“顾乔指不定是故意想让小顾你被歹徒杀死这才没报警。”   “不至于吧?”   “小王,你这说得就离谱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哪能啊!”   “怎么不能!”王婶不干了,“你们想想,她爷她奶是仗着什么要抚恤金的。只要小顾一死,他姐是离了婚的女人,他妹妹也是要出嫁的,能有什么话语权。他们家再找几个族里的长辈施压,把几个孩子接过来,不就连同小顾的铺子跟财产不都一起接手了吗!这事,她爷奶又不是没干过!”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刘婶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真有可能!你说这小姑娘家的,心思怎么这么恶毒呢!”   “这有什么!你看她太奶奶跟爷爷奶奶都是什么人。不都说嘛!歹竹难出好笋。这一家子从根子上就歪了,她能是什么好人!”   “啧!我得去跟我孙子孙女说说,往后离她远点,不能跟她一起玩。”   “天哪,我女儿还天天跟她一块上学呢!这可不行!”   ……   顾南朔端起洗好的青菜起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他看出来了,顾乔十分在意名声。既然如此,那么她在意什么,他就毁掉什么。他的能力不大,珠子的护持也只能覆盖自己一家。别人如何,他管不了。但总得让她知道,把心思打到自家头上,是要付出代价的。   ——   又是一天过去。   清晨,顾乔是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吵醒的。   ——警报!三级系统等级下降百分之九十一,跌破最后十个百分点,请宿主尽快获取能量,填补缺失。   ——警报!三级系统等级下降百分之九十一,跌破最后十个百分点,请宿主尽快获取能量,填补缺失。   ——警报!三级……   一声又一声,将顾乔从睡梦中惊醒。调出光屏,看到已经成红色的百分比显示条,顾乔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降了这么多!之前不是说学校只有高三在校,传播范围不广吗?而且按照之前的速度,我算过,最起码得明天才会跌破百分之九十。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院子里住的几户人家知道了宿主家与顾南朔家上辈子的恩怨,也知道宋玉梅与你们的关系,更知道宿主出现在案发现场,并被公安扣留问话的事。   顾乔眼眶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如果说后两项还可能是从别人嘴里泄露,第一项呢?谁知道他们家上辈子的恩怨!   顾南朔!是他!一定是他!   这一刻,顾乔眸中满是恨意!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就是跟她过不去!   ——王婶刘婶等好几户婶子战斗力惊人,经他们的口,此事现在正疯传。   ——我提醒过宿主,顾南朔气运太盛,有他照拂,从他家人下手也并不稳妥,且宿主手段过于激进,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建议宿主三思而后行。   顾乔气急败坏:“我倒是想三思,你也得给我三思的时间啊!百分比跌成这样,我哪来的时间去仔细筹谋!你就知道说我!说我这不对,那不对!那你倒是告诉我,我如果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   ——宿主给过宿主方案,建议宿主从成功率最高的顾四祥与胡瑶花入手。   顾乔顿住,神色挣扎。   ——叮!百分比已不足百分之八,照这个速度,十分钟后就会跌破底线。请宿主尽快获取能量,稳住局面。   十分钟!仅仅十分钟,她要怎么办?   顾乔一咬牙,转身出门。   客厅,胡瑶花正给顾四祥收拾文具和早餐。   顾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这两天她神思不属,倒是给忽略了。   “乔乔起来了?我刚刚听你好像在房间发脾气,还想着呆会儿去看看呢。怎么了?没事吧?”   顾乔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情绪掩藏,笑着说:“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没事就好!”   顾四祥马上就要去考场,胡瑶花将检查了数遍的东西递给他,又忍不住一一叮嘱。顾四祥一边应着一边点头。   顾乔眼珠一转,上前说:“四叔,你安心考,不要有太多压力。你学习成绩不错,前几次都是运道不够,这回够了就一定能考上的。大家都说我是福星,有福运的。我把我的福运给你,你这次一定能上个好大学了,去海城,去京城!”   胡瑶花失笑:“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四婶别当我是小孩子说玩笑话,我是真心的。四叔对我这么好,我相信,四叔如果有这份福运,也会愿意送给我的。对吗?”   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顾四祥,满含期待。   顾四祥嘴唇微张,低低道:“对!”   ——叮!检测到顾四祥资源将气运送给宿主,正在摄取!   顾乔垂在身侧的双手颤了颤,紧握住,又瞬间松开。   ——摄取完成度百分之十。   ——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三十。   终于在顾四祥出门前,达到了百分之百。   ——气运摄取成功,现转化为能量。   ——转化能量五百点。   顾乔有点惊讶。顾四祥在整个列表中位于最末,他的气运显示条是红色,且非常短,就这样,居然有五百能量点,这可比她辛辛苦苦立人设攒声望做善事,或是千方百计让男生喜欢她要容易多了!   ——请问宿主,是否全部用于填补等级?   “是!”   ——好的!填补能量五百点,现三级系统等级下降度百分之四十八。   也就是说还差四百八十点。   顾乔目光幽幽转向胡瑶花。红色气运的顾四祥都能带给她五百能量点,不知道紫色气运的胡瑶花能给她多少?   “四婶,四叔愿意把福运给我。你愿意吗?”   胡瑶花轻笑:“福运这东西是上天给的,哪是人人都能有。你那是得天独厚。”   “四婶,谁说的。指不定你自己有呢。”   “我自己有我还能不知道啊。”   胡瑶花撇嘴,她要是有这等福运,上辈子何至于婚姻坎坷,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这辈子又何至于要费尽心思嫁给顾四祥,讨好顾乔?   福运又不是烂大街的白菜!   “四婶,那如果呢?如果!”   “哪有那么多如果啊!好了,乔乔,吃饭吧!”   顾乔蹙眉,一把抓住胡瑶花的手。   胡瑶花一愣,揉着她的手说:“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受寒了?还是穿得少了?你别看现在是夏天,刮风下雨的时候,早上温度还是有些低的,多穿件衣服吧。”   顾乔摇头:“不用了。我不冷,就是……可能是被噩梦吓住了,现在还有点没缓过来。”   胡瑶花失笑:“果然是小孩子。梦都是相反的。别怕!”   她轻拍顾乔的后背,顾乔顺势扑进她怀里。胡瑶花一愣,她与顾乔关系虽好,顾乔却还从没有对她这么亲昵过。怔了不过一秒便欣喜起来,这是好事!说明她在顾乔心里的地位上升了。胡瑶花搂紧顾乔:“四婶在呢!不用怕!”   ——叮!身体接触时间满足一分钟,现开始摄取气运。   ——气运摄取百分之十。   ——气运摄取百分之二十。   ……   ——气运摄取百分之九十。   就在这时,胡瑶花推开顾乔,“先吃饭,不然饭菜要凉了。”   顾乔身形一僵,急切发问:“系统,摄取不足百分之百,成功了吗?”   ——成功!摄取到胡瑶花百分之九十的气运,现开始转化为能量。   ——由于摄取度不足百分之百,转化率将打折扣,共转化能量三千两百点。   三千两百点!顾乔好悬没叫出来!足足比顾四祥的六倍还多!这还是在摄取度不足百分百,能量转化打了折扣的前提下。那么如果不打折扣,会有多少?   紫色气运这么强悍的吗!关键是胡瑶花的紫色气运还不稳定呢!   想想顾南弦顾明轩他们稳定的紫色显示条。   再想想顾南朔的金色显示条!   顾乔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如果能摄取到他们的气运,是不是就能直接让系统升级了?   不过这想法也就只在脑海中晃了晃,在这家人手中屡次吃亏后,她也吸取了教训。先忍忍吧。等往后系统等级高了,技能强了,她做足准备再说。   其实若非这次情况危急,她也是不想对顾南朔一家下手的。一切都是被逼无奈,赶鸭子上架,没办法了。   可惜没有成功,最终还是从四叔四婶身上获得的能量。   看着百分比显示条。顾乔深吸了一口气:“系统,用四百八十点能量补缺等级百分比。剩下的存着。”   ——好的!现补足百分比。三级系统解锁,加成百分之三十锦鲤运及相关技能可用。   顾乔松了口气。   这是她这几天听过的最好听,最让她心情舒畅的话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完全放下心。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时不时瞄一眼光屏,生怕自己的坏名声扩散太快,刚不足的显示条又簌簌往下掉。   ——宿主不用担心,由气运转化的能量点,补足或晋升的等级是不会掉的。除非被摄取人的气运恢复,将原本的气运抢回去。但系统曾说过,被摄取气运后,被摄取人会事事不顺,再次获得气运的可能性非常低,几率不到百分之零点零一。   顾乔:……   握成拳的手一紧一松,一松又一紧。   有前车之鉴在,她这两天特意把两次机会都用掉,将协议仔细看了一遍,由于条款太多,不敢说全无遗漏,至少已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在系统的一些等级、技能与道具卡等问题上,她是慎重慎重再慎重,反复确认。   但协议里并没有说这些。这是系统的隐藏属性,需要一定条件才会开启。若达不到条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现。而隐藏属性技能使用效果,也只有运用后才会得知。   比如现在。   顾乔万万没想到,气运转化的能量点用作填补和晋升系统等级居然可以保证不掉。怎么说这都是一大惊喜。如此她就不必患得患失,深陷无底巨坑。但她没有错过系统说过后一句话“除非被摄取人气运恢复”。   这让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在摄取了顾四祥与胡瑶花的气运后,她本来还想着系统说过,被摄取了气运,往后命运也非是必定,一切都可能出现转机。更何况,只要她好了,她自然会帮着四叔四婶。四叔四婶的气运未必不能恢复。   可如今,她竟是不知道,是希望四叔四婶恢复气运好,还是希望他们不恢复比较好。   “来!吃啊!怎么光喝粥,不夹菜!”   看到胡瑶花夹在自己碗里的菜,以及旁边剥给自己的鸡蛋。顾乔神色几度变化,内心万分挣扎。   四叔四婶都是对她这么好的人,如何让她看着他们一辈子事事不顺,霉运缠身?可若让他们恢复了气运,自己就会再度陷入困境。   就在这时,有人闯进来。   “胡瑶花!哎呦,你怎么还在这吃饭呢!快走!你们家四祥被车撞了!赶紧拿上钱去医院!”   哗啦!   碗筷落了一地。   胡瑶花脸色惨白:“你说什么?不可能!我们家四祥去参加高考了!怎么可能被车撞!”   “高考什么呀!他出门在前面街的拐角就被撞了。这种事,我能骗你吗?赶紧的,快走吧!”   胡瑶花还没反应过来,顾乔已经先一步冲出去,直奔出事地点,果然在报信人说的地方看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拨开人群走进去,顾四祥就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那刺眼的鲜红刺激着顾乔颤抖的神经。她浑身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是她吗?是因为她摄取走了四叔的气运,四叔才会出事的吗?   转而又拼命摇头,不会的!不是她!一定不是因为她! 第48章   医院。   顾四祥已经从手术室出来,因为送医及时,救治得当,他的伤不算特别重,目前并无生命危险,但由于伤了脑袋是否会留下后遗症还需观察。可至少人还完好,没有缺胳膊少腿,已经算是一大幸事了。   可胡瑶花没有半点庆幸之色,她坐在床边,宛如木头人一般,神情恍惚,眼神呆滞。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明明在她嫁给顾四祥之前,所有事情都是顺着梦里发展走的。可为什么自从她嫁给顾四祥之后,就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出现?   梦里,宋嘉根本没有再回学校上学。   梦里,宋玉梅几年后都还在杨柳村活得好好的,日子不知道多滋润,根本没有坐牢。   梦里,顾四祥在这届高考,并顺利考上了本科院校,根本没有出车祸。   梦里……   胡瑶花蹙眉,还有什么事呢?她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信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看着病床上的顾四祥,胡瑶花咬了咬唇,即便胳膊腿全部完好,即便没有生命危险。可高考已经结束,缺了两门科目考试,他还能考上吗?   考不上大学,顾四祥还能进政府当官吗?她还能成为官夫人吗?如果不能,那她汲汲营营,算计着与顾四祥相爱,谋划着嫁给他,放下身段,吞尽委屈对他与顾乔的各种讨好,都算什么?   胡瑶花很迷茫,这一瞬间,她已经无法信任那些梦里的场景了,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另一边,顾乔脸色惨白,她一点点退出病房,行尸走肉般游荡在走廊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知道自己不想留在病房,不想面对胡瑶花与顾四祥。   她的脑子里此时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是你,就是你。元华县的车辆并不多。院子前头那条街不是县城主干道,也不宽,平时鲜少有车辆经过,若不是你摄取走了顾四祥的气运,他怎么会被车撞?   一个说谁能证明顾四祥出车祸一定跟气运有关?难道不是他命中注定该有此劫?   两个小人各不相让,搅得她头晕脑胀。她双手捧着头,感觉整个脑袋快要裂开了。神色恍惚,两眼昏花,让她看不清来路,瞧不见行人。砰!顾乔只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一屁股摔在地上。   疼痛让她的精神有一瞬间的清明。   “你没事吧?”   顾乔抬头,是个与自己年岁差不多大的少年,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同自己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不相同,他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一时间挪不开双眼。   “喂!喂!你没事吧!”   少年的手在她眼前晃悠。顾乔想回话,却张着嘴,仿佛一下子失了声。   “不会是摔傻了吧?”少年面露愁绪,无奈之下只能将她扶起来,与一旁跟他同行的另一少年说,“秦彦,你先去找光林。我带她去找医生看看。刚才她摔下去的时候,头好像磕到墙了。问话也不应。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脑子。”   顾乔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被他搀扶着走。   ——叮!检测到可摄取对象。   顾乔浑身一震,惊讶地看着少年。   系统曾说过,需要与目标人物接触五分钟以上,才能扫描探查此人的气运值。   去往医生办公室的路不长,等她坐下后,少年便松开了手。二人的肢体接触是不足五分钟的。但只是检测对象的话,所谓的五分钟接触,并不需要一定是肢体接触,言语书信都算。   少年有些奇怪:“怎么了?你别担心,医生说你脑子没撞伤,就胳膊擦破点皮,上点药就可以了。”   顾乔看着少年旁边光屏上的显示条,金色!居然是金色!这是她除顾南朔之外,遇见的第二个金色气运的人。   此刻,她的内心惊涛骇浪。   “系统,他怎么也是金色气运,金色气运难道不是很少见吗?”   ——金色气运在元华县确实非常少见,但在京城、海城、鹏城等地虽不泛滥,却也不算稀有。当权者若能做到正部级以上,从军者将官级以上,行商者企业排名前列,几乎都会有金色气运。   顾乔茫然:“眼前这个少年才十几岁吧?他可能是部长少将或者大公司老板?”   ——他潜力值不错,且有家世加成,若不走错路,前途无量。   “家世加成?”   ——是的!他是京城元家的大少爷。爷爷是司令官,爸爸是团长,且马上就要升迁。此外,元家还与另几户国内领导班子交好。   顾乔双手瞬间握紧!   领导班子!   她望向少年的目光更加惊愕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初看到金色气运的时候,她不是没动过借着少年对她相撞受伤那点责任心,想办法与之身体接触。   可是现在……   顾乔内心思绪万千,诸多想法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眼中散发着惊人的亮光。   她的三级锦鲤气运加成并不算强,能让她遇到这样的人物不容易。   机会难得,她一定要把握住!   ——   秦家。   秦思远看到眼前姿态雍容的妇人很是诧异:“妈,你怎么来了?”   “彦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秦彦蹬蹬蹬跑下来,一头扎进妇人怀里,“奶奶!”   秦老夫人瞬间笑开了花,“诶!来,快要奶奶看看,伤着没有?”   “没有!我就一点小小的擦伤,用了药,早就好了。倒是光林哥,要不是为了护着我,也不至于伤得那么重。”   秦老夫人神色一闪,自动略过许光林,拉着他坐下叙话。   秦思远瞄了针对祖孙一眼,留下一句“我去上班了”,便提着公文包出了门。   他走后,秦老夫人才问起这场意外的细节来。   “你是说,思远已经带你去给那位恩人道过谢了?”   “嗯!”   “可带了礼品?”   “带了!水果营养品都送了,还有一些别的东西,都是两份。我的加光林哥的。”   秦老夫人轻轻一嗤,嘀咕:“对那小畜生倒是好。”   声音太小,秦彦没听真切,“你说什么呢,奶奶?”   “没什么。”秦老太太坐正身子,“我问你,除了这些东西,还给了什么吗?钱呢?”   秦彦摇头:“小叔说直接给钱不妥当,送礼品就行了。总归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   秦老太太神色不悦起来,“那他有没有说让那位恩人有事来找他?”   “有啊!”   秦老太太更不高兴了,秦彦只觉得莫名其妙:“奶奶,有什么不对吗?”   秦老太太没回答,将他哄了出去,招手让跟着自己过来的侄子罗永青上前。   “去打听一下那位顾南朔。”   侄罗永青一愣,“打听什么呀?到底是自家的恩人,不好吧!”   “我总得知道救了彦儿的是什么人吧!再说,打听一下是什么人家,我也好准备钱。”   侄子更奇怪了,“钱?”   秦老太太神色阴沉,“你想想我们是什么人家,他是什么人家,要不是这场意外,他这辈子也不可能跟我们有什么交集。如今得到这么个机会,眼见能一步登天,他会轻易撒手?更别说思远还给了他承诺,让有事就去找他。以思远的性子,如果他真的开口,思远会不答应?思远可是元华县的县长,我不能让他毁了思远的前程。”   “不至于吧?思远是有主意的人,知道什么忙可以帮,什么忙不可以帮。他要是提的要求过了界,思远不会理的。”   秦老太太横他一眼,“思远要是真有主意,会放着我给他苦心谋划的路不走,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城?既然来都来了。任职两三年混个资历再调也行。这个就不提了。但他当初为了沈素心都做了什么,你不清楚?你敢说,他不会再犯浑?”   侄子一噎,瞬间闭了嘴。   “再说,就算思远心里有数,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人缠上我们家,没完没了。救命之恩是要报,却也不能搭上我们一辈子去还恩吧?行了,让你做便做。”   “好!我这就去。”   ——   顾家。   秦老太太很意外:“顾先生不在?”   顾南舒一边给秦老太太倒水,一边说:“去鹏城了。”   “不是才出院没几天吗?”   顾南舒笑着说:“他的伤势不重,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拘着他养了一周,再养下去,他就得发脾气了。他跟鹏城那边有合作,经常往来的。这回有一个多月没去了,昨天那边一个朋友打电话过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事。他连夜收拾东西,今早买了火车票走的。”   “倒是个大忙人,看来是我们从京城过来晚了,没赶上。”   顾南舒一顿,这语气怎么有点不对劲?她倒是也没多想,客客气气问:“不知道老太太吃不吃得惯我们这边的茶叶。我们这边的茶叶也有两种,一种是……”   还没说完,秦老太太便问:“有明前龙井吗?”   “没有。”   “六安瓜片呢?”   “也没有。”   秦老太太倒不觉得失望,笑起来:“想也知道不会有。你们怕是见都没见过。”   顾南舒蹙眉,这下她确定了,这老太太确实有问题。   秦老太太将杯子往外推了推,“既然都没有,那就不用麻烦了。”   顾南舒也不是会乖乖受气的性子,不用就不用。她将水壶重重放下,震得壶盖叮咚作响。理了理裙子,坐到老太太对面:“既然不喝,那就说正事吧。老太太今天来做什么?”   这姿态这举止,让秦老太太很不高兴,她忍着脾气说:“自然是来拜访恩人的。”   呵!   顾南舒一声轻笑。还知道是恩人呢。这是拜访恩人的态度?   “听说你是顾先生的亲姐姐,跟顾先生感情很好。都说长姐如母,顾先生如今也就剩你这么一个长辈了。你应该能做得了顾先生的主。”   顾南舒心头疑问丛生,“不敢说全做的了主。但我说的话,他总会听几分。”   “那便好!”秦老太太将身边的小箱子提起来放到桌上,“我就开门见山,不绕弯子了。这是给顾先生的谢礼。”   顾南舒更疑惑了,谢礼秦思远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秦老太太示意:“打开看看。”   这一开不得了,一箱子的钱。全部平铺的大团结。   箱子虽然不大,但目测也该有一万了。   “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说了是给顾先生的谢礼,你们安心收下就行了。”   顾南舒眉头紧蹙,可没人这么给谢礼的。   果然,秦老太太又说:“我知道,思远给过一份谢礼,他大概还说过若顾先生往后有事,尽管去找他的话。要我说,这就是他做得不对了。就一些水果跟营养品怎么能谢得过顾先生的救命之恩呢。轻薄了点。至于有事找他。就更考虑不周了。   “思远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长,但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哪来的时间去给顾先生处理闲事。再说,他在元华也呆不久,最多一年就调回去了。等回了京城,我们住的地方,顾先生怕是找不到。找到了也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能进的。这不是为难顾先生吗?”   顾南舒一张脸都黑了下来。她又不是傻子。秦老太太一字一句盯着她说,什么“闲事”“找不到”“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能进的”,话里话外全是挤兑,她能听不出来?   “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个你拿回去!你放心,我们顾家绝不会缠上你们秦家。往后咱们跟以前一样,不认识,也不会认识。就当救人这事从来没发生过。不管秦县长在不在元华县,我们都绝不会用所谓的‘救命之恩’去麻烦他。”   顾南舒直接将箱子推了回去。大概是由于气愤之下,力道太大,箱子一角磕在秦老太太的腿上,秦老太太沉着脸将身子偏了偏。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你们救过秦彦,这事已经发生了,不可能当没发生过。我们秦家是有礼数的人家,这么大的恩情不可能不还。箱子里的钱拿着吧。你们用得着。”   秦老太太环顾四周,缓缓站起身,“至少可以换个好点的大房子。你们一家六口住这里,小了点。还是租的,不合适。”   说完,转头离开。   走出院子,秦老太太神色再也挂不住,一边拿出手帕擦拭身上沾染的灰尘,一边恨恨骂道:“什么玩意儿!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没礼貌,没教养!”   屋里。   顾南舒气得整个人都快要化身火球了。顾南弦听了全程,低声问:“三哥不是说秦思远态度挺好的吗?这秦老太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什么意思!她怕别人说他们秦家忘恩负义。又怕我们借此机会巴上他们,甚至用救命之恩做要挟,在他们手里得好处。这不,直接给我们一箱子钱,算是把这份恩情了断了。”   顾南弦蹙眉:“什么人啊!神经病!秦思远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三哥也就那么一听。压根没想过要去找他们帮什么忙。真是好心没好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司令夫人呢!”   怼完,看着桌上的钱,又生出愁绪:“这钱怎么办?”   “南朔不是给了我们陈老板的联系方式吗?前头有个电话亭,我去给南朔打电话!”   正好,顾南朔就在陈老板的办公室,接到电话的他很懵逼。   电话那头,顾南舒冒火的声音传出:“钱是给你的,我就问你一句,这钱你要不要?”   顾南朔很无语:“不要!钱我自己能赚,犯不着让自己跟家人受气,用尊严去换。二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顾南舒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电话里传出轻笑:“你气得声音都发抖了,能不想做什么?”   顾南舒神色赧然,“行了!有你这句话就成!这边你不用管,安心在鹏城办你的事。我来!”   挂上电话,直接奔回家,将箱子锁好,提着就走。   顾南弦见她风风火火的,忙问:“二姐,你这是要去哪啊!”   “去县政府!”   ——   秦家。   秦思远气怒交加:“我有没有说过,顾先生那边我已经谢过了,你既然来了,就好好陪陪秦彦,这事不用你管?你去顾家做什么?给一箱子的钱,一万块,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大的手笔?   “你知不知道今天顾南舒把箱子里的钱全丢在我脸上,指着我的鼻子的说两家的恩情就此了结,让我们秦家省了这份心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我就恨地上没有个裂缝能让我钻进去!”   秦老太太蹭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她去县政府找你了?还把钱丢你脸上?泼妇!果然是没教养的东西!我就说,这种人不能沾!亏我今天还耐着性子,忍着脾气跟她说话。要不是见她弟弟救了彦儿,我犯得着这么做吗!结果她倒好,居然……”   “够了!有你这么拿着一箱子钱去报恩的吗?你是报恩呢,还是显摆?尤其还说那么些话,你这么折辱人家,人家能不生气?合着还是人家的错了,你就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我有问题?我好心送钱给他们,我还有问题了?秦思远,我是你妈!你亲妈,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秦思远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有种绝望的无力感,他惨然一笑:“就这样吧。这事我会善后,你不要再插手了。”   似乎是怕对方不听,又加了一句:“不然我不介意打电话跟爸爸谈谈。”   秦老太太心头一紧,“秦思远!”   砰!大门一甩,扬长而去!   “秦思远,你给我站住!你回来!我叫你呢,你听到没有!”   不论是她如何呵斥,都无人回应。   秦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罗永青忙上去扶住她:“姑姑!”   “他……他……”秦老太太指着大门,“他这是冲我发脾气吗?他居然威胁我?这就是我儿子?我养出来的好儿子!你来说,你来说说,我给顾家送钱错了吗?明明是顾家不识好歹!一万块,元华县能有几个万元户!这一万块都够他们上本地报纸当名人了!顾南舒!”   这三个字让秦老太太咬牙切齿:“倒是我小看了他们顾家!”   侄子神色尴尬,犹豫着说:“顾家本来就是万元户。顾南朔就是用一万块吊着歹徒,才能把消息送出去。”   “那又怎么样!不就开了个服装店吗?当天那一万块怕也是他们能拿出来的全部了。不知道是攒了多久,挣得多辛苦才得来的。”   “顾南舒把钱还给表弟,也能看出来顾家的为人,他们既然不贪这些钱,也不会对思远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姑姑多虑了。”   秦老太太一眼瞪过去:“你懂什么!这才是他们的高明之处。去县政府大闹,这事传出去,给自家塑造了不贪财的形象,又让众人先入为主的觉得秦家理亏。往后若是他们有什么事让思远帮忙,思远还有拒绝的立场吗?他们哪里是不贪这一万块,分明是看不上这一万块。拿了这一万块,恩情就没了。不拿,往后的好处可是源源不断的。”   侄子:……   他算是知道自家表弟为什么心累了。他此刻也很心累。   秦老太太冷哼一声,“不要也罢。既然这一万块不想要,以后的好处也都别想要!过两天回京城,你就别回去了,留在思远身边给他做个助手,平时多给我留心点。要是顾家的人找上门,全都挡回去。”   侄子:……   他已经开始嘴角抽筋:“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思远跟我有嫌隙,跟你没有。你就说想找份正经工作养家糊口,他会答应的。若他起疑,你就直接说是我让你留下。我逼你,你也没办法。你可以告诉他,你就是表面应付我,他这边的情况,你知道什么该漏什么不该漏。这样,他自然会接受,不会让你两面为难。不过,说是这么说,但具体要怎么做,你得心里有数!”   罗永青面露犹疑。   秦老太太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小儿子也有十九岁了,不小了。等回头我给他找个单位吧。有份好工作,也好找对象。”   罗永青一愣,瞬间明白了秦老太太的意思。   他与秦老太太互称姑侄,却并非亲姑侄,真要算起来,已经隔了两代。只因秦老太太的亲人全都没了,她时常想念娘家,便在族里选了还算亲近的后代跟在身边。说是亲戚,其实就是个替她做事打杂的。   但罗永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自家原本日子清苦,全靠秦老太太接济才有今时今日。虽然秦老太太有时候很难伺候,却从没亏待过他们家。   他大儿子被安排从了军,小儿子现在也有了着落。既是承了秦老太太的恩,那么不论她要做什么,他照办就是。   “好!我听姑姑的!” 第49章   鹏城。   陈俊辉将顾南朔领到厂房门口,指着上头的招牌说:“就是这家。”   这是一家玩具厂,看样子是这几年新起的,规模不算太大,却也不小了。   “我知道你之前要我留意做玩具的机器,是想买点二手的,雇几个人先弄个小作坊,往后再慢慢壮大。你的意思我明白,可这回是真的机会难得。这家的老板我虽不熟,也打过两回交道。他当初办这个厂子的时候,在机器上是下了番工夫的,所有东西都是全新。尤其他做了两年,生意不说有多好吧,也不差。原料供应商,商场销路都是现成的。”   顾南朔听得有些狐疑:“既然不是做不下去,为什么要卖厂?”   “嗨!”陈俊辉一叹,“还不是子孙不孝。老板是个稳扎稳打,能干实事的人。可耐不住儿子是个混账啊。他儿子前阵子偷了厂里周转用的钱去了澳城,不仅把手里的钱输光了,还欠了四五万的债。现在人被扣在那边,等着老板拿钱去赎呢。   “老板卖得急,不然也不可能只这个价。前两天有个人想买,双方一谈,发现老板当初办厂的时候,向政府借了贷,如今还有三万的款项没还。如果要接手厂子,就得接手这笔债务。对方就不愿意了,要压价。   “要我说这厂子各项设备齐全,就他们的生产线,十二万这个数算是相当低了。再加上其他东西,即便接手三万的债务,也是占便宜。若不是老板家出了事,正常买卖起码得再高一两万。”   说着,陈俊辉眨了眨眼睛,凑到顾南朔身边:“有没有觉得这个事跟我当初挺像?”   顾南朔点头:“也是有人做局?”   “不知道。”陈俊辉抽了口烟,“我觉得是。我跟老板打听过了,他儿子走的时候留了封信,信上说拿钱跟朋友去做投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去的竟是澳城。老板也有疑心,亲自去澳城见了儿子。   “他儿子说那位朋友提得项目就在澳城,澳城□□行业出名,谁来了都要赌两把。朋友说,既然来了,总要看看。他起先只是推脱不过,想着凑个热闹,长长市面也行。最初赢了好几把,可不知道怎么地,突然运气就不好了。那会儿周围看热闹得多,又有朋友在一边撺掇起哄,他想着翻本,结果越赌越输,鬼使神差地竟还同赌场借钱,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那位朋友呢?”   陈俊辉摊手:“谁知道呢!还重要吗?”   顾南朔摇头,确实不重要了。   即便是局,除了还钱也没其他路可走。毕竟就算是朋友撺掇,也是儿子经不住诱惑。钱是他儿子亲手输出去的,欠条也是儿子亲手签的。尤其那边是澳城,不是内地,人生地不熟,想找人帮忙都没门路。   更重要的是,人还扣在赌场手里。能在澳城开赌场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能让父子见一面都算好脾气了。玩具厂老板哪里还敢一拖再拖去查什么真相?不怕儿子在别人手里断手断脚吗?赶紧筹钱才是要紧。   “老板就没想过借钱先把事了结?”   陈俊辉呵了一声,“能借的当初办厂的时候都借过了。还没还完呢。这会儿再借,谁会答应?”   “家里就没别的存款了?”   “都让他儿子偷了啊!”   顾南朔:……   “生这么个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呢,不要也罢。”   陈俊辉摊手:“不要是不可能的。那可是老板家里几代单传!他若敢不要,他老娘跟婆娘能一起撕了他。”   顾南朔:……怪不得呢。惯得!   陈俊辉又问:“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钱?”   “五万左右。”   陈俊辉:……   他本来想着,倘若差得不多,一两万,或是两三万,他都可以帮忙。但七万的数目太大。虽说如果真要,他也不是完全拿不出来,可拿出这一笔,他的鞋厂运转就会出问题。   想到此,陈俊辉张张嘴,把到嘴的“我借你”三个字吞了下去,只说:“可惜了。这机会确实挺难得。错过这回,往后怕是碰不到了。”   “我没说不买啊!”   陈俊辉愣住:“你不是钱不够吗?”   “是不够。但我有些想法。玩具厂的老板为人如何?诚信可靠吗?”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做过调查,把老板跟厂子的情况都了解清楚,确定没有坑后才给你打的电话。毕竟十几万的事,不是小数目。我做中间人让你买厂,真要出个什么问题。那我不是忘恩负义吗?”   顾南朔点头,陈俊辉的为人他是信得过的。既然他这么说,必定不会错。   “那麻烦辉哥找个时间,把老板约出来,我们见上一面吧。”   “行!”   就此敲定,时间约在次日中午。地点定的是鹏城有口皆碑的一家餐厅。   包厢内,由陈俊辉引荐,顾南朔见到了玩具厂的老板李守义。知道他急着救儿子,顾南朔也不啰嗦,直接略过开场客套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并且表示自己手里只有五万,还差七万的空缺。   李守义蹙眉。上一个谈到一半没谈成的,也只压价到十万,这个五万就想拿他的玩具厂,简直异想天开,莫不是看他李守义如今落魄,谁都想来踩一脚?   “李老板别误会,我不是想拿五万块买你的玩具厂。约你来,是真心想同你做生意。只是手头钱不凑手,所以我想了另一种合作的方式,李老板不妨看一下。”   顾南朔将一份协议推过去,这是他连夜写出来的。   类似于后世的对赌合约。他以五万注资玩具厂,获得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和经营权。李老板保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让出总经理的位子,往后不得插手厂内一切决策。看似顾南朔占了便宜。但这是有前提的。   前提是,以去年七月到今年七月,玩具厂一整年的盈利作为参照。顾南朔必须保证,接手后第一年盈利同比增长百分之三百。第二年达到百分之六百。第三年达到百分之九百。   倘若三年绩业全部达标,三年后,双方可以协商是否保留李守义手中股权。若李守义选择保留,顾南朔需尊重李守义的决定,往后每年给予李守义占股百分比同等的分红。若李守义选择不保留。这三年期间的分红照给,另外如今七万的额度提高,顾南朔需交付十万。   而在这三年内,不论哪一年顾南朔的业绩没有达标,李守义可以即时提出结束合约。顾南朔不但要让出百分之七十的股权,且如今注资的五万块钱,分文不退。玩具厂还是李守义的,全是他的。   可以说,这是一场豪赌。   李守义从未见过这样的合同,这款项上一条条一项项全都刺激着他的神经。百分之三百?百分之六百?百分之九百?这样的增长速度,真的不是天方夜谭?   他有些呼吸急促,双眼瞪大,惊骇无比。   陈俊辉表示十分能理解他的心情。说实话,他看到这份合同时,嘴巴张了半天才合上。他本来以为顾南朔说有想法,是有什么方案能让李守义让利,将价格往下压一点,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李守义握紧手中的合同,“我要考虑一下。”   顾南朔点头:“当然。但请李老板尽快。毕竟知道你的决策后,我才好做下一步规划。”   “我会的。我儿子还等着我。就是你有时间拖,我也没有。”   ——   李家。   对于卖厂救人一事,李家上下自然是都认可的。但对于厂子卖给谁,如何卖,几人看法不一。   李老太太有顾忌,一方面憧憬着如果顾南朔完不成指标,他们白得五万块好处,厂子还是自己的。五万块已经足够他们救出孙子。一方面她又觉得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太少了,心有不甘。因此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李守义却有些意动,   老婆刘氏看出他的想法,问:“你想答应?”   李守义神色复杂,“玩具厂是我的心血,我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把它办起来,又起早摸黑一点点做好,有了今天的规模。但凡有一点可能,我都不想失去它。”   “但是就算签了这份合同,你能保留的股份也只有百分之三十,还失去了经营权决策权,那这厂子还是你的吗?而且按如今的卖价十二万算工厂的市值,他只出五万,等于你出了七万。结果他获得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你只有百分之三十?这是个什么算法?还有欠政府那笔三万的债呢?算他的还是你的?”   “算公司的。公司盈利后按之前的规矩还。”   刘氏翻了个白眼,“那不还是等于有你的一份?想得可真美!”   李守义指尖划过协议,“他若能达到定好的业绩标准,我们手里即使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不亏。”   “你觉得他达得到吗?你这玩具厂开了三年,有哪一年同比增长超过百分之两百?你这还算是经营有道了。人家经营不善的,不说同比持平,不亏都算幸运。他如果说个第一年百分之一百五,第二年两百,第三年三百。虽然有点夸张,倒也不是没有天才能够做到。但你看看他提的,三百,六百,九百!他当自己是什么?神仙?世上可能有天才,却绝不可能有神仙!”   李守义蹙眉:“他说了,如果没做到。我有权收回他的股份,五万块不退。”   刘氏心中一紧,面上强装镇定,嗤笑说:“这话你也信?”   “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   “话是这么说。但这世上签了合同还被坑的少吗?”   李守义一顿,这倒是句实话。   “守义,我知道你舍不得厂子。我也舍不得。办厂不容易。当初我是看着你怎么风里来雨里去的。家里积蓄全部压了还差不少,为了借钱,你一家家的跑。为了政府的手续,你在领导门口一等就是大半天。大家都说你是疯了才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干这种投机倒把的买卖,说你这是要做资本家。那会儿你受了多少罪?”   这话让李守义十分触动。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那些创业的艰难和辛苦都没打到他,却败在了亲儿子的手里。可笑!着实可笑!   刘氏叹息:“可是舍不得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不能因为舍不得就去冒这么大的险!儿子在澳城是怎么一步步输掉家底的?不就是先让他赢给他甜头吗?你也说了这是骗子惯用的伎俩。既然如此,你难道不觉得这合同上提出的不达标股权收回,钱款不退的条款,跟这些伎俩差不多吗?   “尤其他还设定了那么高的增长率。他若有心达标,难道不该设个实际点的增长幅度?你觉得三百,六百,九百正常吗?既然不正常,为什么要这么设?完不成他可就要白送我们五万块钱,还浪费三年时间。你不觉得这里面不对头吗?”   李守义蹙眉,看着合同上的增长幅,就这三个数字,确实几乎不可能办到。   刘氏瞄他一眼,见他神色便知自己的话有用,再接再厉:“厂子到了他手里,他能干的事就多了。你如何确定三年后到你手里的还是一个完整的玩具厂,而不只是一个空壳?当然,我不知道提出这种签约方案的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或许……   “或许他真有这种滔天的本事。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不敢赌。直接把厂子卖了,还了澳城那边的赌债,我们还能剩好几万。拿着这笔钱,我们可以再办个厂子,这回不搞这么大,弄个小的,一点点开始做。这不比你光拿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还冒这么大的风险要强?”   李守义怔住,不得不说刘氏这话有几分道理。   “我知道玩具厂有你全部的心血,你不愿意贱卖。人家出十万确实太低了。可我们儿子还在那帮人手里,万一……万一他要是有个好歹……守义,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是咱们老李家五代单传啊!他难道不比钱重要?不比你的玩具厂重要?钱没了可以再赚,玩具厂没了可以再办,儿子就没了就没了!守义,我们没时间了!”   李守义咬牙闭上眼:“你让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说是想想,但夫妻俩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刘氏很了解李守义,这模样便是已经被她说服了八成。刘氏松了口气,恐过犹不及,她没有再劝,好生伺候李守义回房休息,自己回了趟娘家。   刘家,刘大弟正着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翘首以盼。看到刘氏,忙上前询问:“怎么样了,姐?是什么买家,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买家?”   “不知道。不是咱们越省人,似乎是临川省那边的。不过不用担心,对方没钱,就五万块。提了个什么股权合作的方案,简直天方夜谭,痴人说梦。放心,我已经跟你姐夫谈过了,构不成威胁。”   刘大弟如释重负,拍着胸脯说:“那就好,那就好。”   刘氏一掌拍过去:“你说你怎么就惹上了那些人!”   刘大弟叫屈:“我也不想啊!那姑娘长得漂亮,还主动凑过来,我这不是想着到嘴的肉不吃白不吃吗?谁知道是仙人跳。他们拍了照,我要是不帮他们,他们就要告我耍流氓!姐,流氓罪那是要枪毙的!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弟弟。老刘家也就我这么一根独苗!姐,你一定得救救我!”   “那你怎么不说,我只有一个儿子,老李家也只有我儿子这么一根独苗?”刘氏眼眶一红,眼泪哗啦啦往下落。   “姐!你信我!外甥的事真不是我做的。他们只让我帮忙打听消息,防范其他买家,别让姐夫把厂子卖给别人。”   刘氏恶狠狠道:“你发誓,真跟你没关系?”   刘大弟眼睫颤了颤,扑通跪下保住刘氏的大腿,“姐,你非得这么逼我吗?那可是我亲外甥!我就算再混,能去害自己亲外甥吗?我跟外甥一样都是受害者。我发誓!我发誓,澳城的事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否则,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行了!”刘氏到底不忍心听他说死字,见他信誓旦旦,疑心也去了,在最后一刻出声阻止了他。   如今看来是那伙人一边对儿子下手,一边对弟弟下手,双管齐下了。为了自家的玩具厂,可真是颇费心思。刘氏恨得牙痒痒,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儿子在别人手里,对方还握着弟弟要命的把柄。   刘大弟一抹眼泪,又说:“姐!他们说了,只要玩具厂到手,就把照片还给我。除此之外,再额外给我两千块钱。这两千块,我全都给你,一分不要。姐,你想想。就你那婆婆的性子,这些年,不论李家多有钱,你拿到手的有多少?   “你为李家生了金孙,为他们操持家务,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姐,钱握在自己手里不更安心吗?要是哪天婆家靠不住,你还能靠自己,靠娘家!”   说着举起右手,三指朝上,“姐!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受到教训了。往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出去胡混。我努力上进,活出个人样来。让你婆婆,让姐夫,让李家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好好看看!我一定做出一番事业,好为你撑腰!姐,你信我!”   刘氏大恸,眼眶再次红了。这些年,因着娘家不成器,弟弟又总闯祸,李家人各种明里暗里说嘴,婆婆更是指着鼻子骂。就连李守义也颇有微词,很是看不上她这个弟弟。每每瞧见她为弟弟擦屁股,就不高兴。   她何曾不想有个可靠的娘家,有个出息的弟弟,能让自己扬眉吐气,让自己在李家能挺直了腰杆做人!   见刘大弟终于知道悔改,刘氏难过之余总算有了些安慰:“但盼你是真的吃一堑长一智,从此收心。”   刘大弟大喜:“那……那这事……”   “澳城那边给的期限快到了。你姐夫没多少工夫磨蹭。这么短的时间,上哪儿再找一个能立马拿出这么多钱的人来?放心吧,我会盯着,不会让意外出现。”   “好好好!那就拜托姐姐了!”   ——   听到李守义拒绝的答复后,陈俊辉有些错愕。毕竟这合同在他看来,不论顾南朔是否能完成指标,对李守义而言,是进可攻退可守,总能得利。顾南朔才是那个备受压力承担风险的人。就算要拒绝,也该是顾南朔。可顾南朔坚持,李守义却退缩了。这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顾南朔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轻轻一叹,看来这种对赌协议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是不太能被人接受。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不论李守义是因哪方面的顾忌拒绝,他都接受对方的选择。   见李守义要走,顾南朔问:“李老板,不知道澳城那边给了期限吗?”   “月底之前。”   月底,没几天了。   “从鹏城过关先去港城,再由港城转去澳城。若赶得急,一天就能到。若赶得慢,也不过两天的功夫。再额外预留两天作为转圜,防止突然事件。满打满算,只要李老板在27号拿到钱,就不会误了你儿子那边的事。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李老板能够答应。”   李守义有些莫名其妙。   顾南朔继续说:“请李老板在27号之前先不要卖厂,给我点时间去筹钱。”   李守义讶异。七万的缺口,几天时间要怎么筹?若真能筹到何必提那份协议?   “我知道有位卖家压价十万,李老板不愿意卖。一来是十万太低。二来想必李老板也有怀疑,你儿子在澳城的事,是他们做局。那位把你儿子带去澳城的朋友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人。所以别说只有十万,就算他们全款拿出十二万,你心里多少也会有些不甘。而且我猜,时间一天天临近,李老板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找他们的时候,恐怕他们连十万都不会愿意给。”   李守义心头发紧,不可否认,顾南朔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何尝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难找买家?又何尝不知道一拖再拖,对方只会更生气,更拿乔压价?可就是那三个字,不甘心啊!   “李老板,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已经拒绝了他们两次,就算再回头卖给他们,这根刺也已经存在。是今天卖给他们,还是27号再卖给他们,已没有什么区别。既然如此,何不多等几天?”   李守义想了想,一咬牙:“好!”   待他走后,陈俊辉狐疑:“今天已经22号了,五天时间,你上哪筹七万块?”   顾南朔没有说话。他打算去趟港城。   赌博是不能碰的。但股市可以考虑。这条路他不是没有想过,却从未付诸行动。因为股市从某种角度来说,更具不确定性。   他不是股神,不是操盘手,甚至上辈子学的都不是金融类专业,他无法做到买什么涨什么。他唯一能利用的,就是上辈子全民炒股年代放点钱进去玩玩那些年的经验,以及对于后世行业发展的“先知”能力。   这些东西,若炒长线,或许真能大赚。但短短几天,想让手中的资金翻倍,顾南朔没有把握。可事到临头,他也只能试试了。   留一万做备用资金。剩下四万拼一把。赢了,就能顺利买下玩具厂。至于输了……   输了就输了呗!他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赚到这些钱,还怕往后不能再赚回来?   上辈子创业数年起起伏伏,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成大事者必须有魄力,敢于决断。不能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跌倒不可怕!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爬起来! 第50章   港城。   如今的港城股市还是四家证券交易所并立的年代,要到八六年才会合并为港城联合证券交易所。四家交易所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因此顾南朔随便选了一家。在这里,可以看到大厅内形形色色的股民和热情的股票经纪。   站在交易所的地界上,顾南朔并没有急着买进,他突然记起了一件事。   现在是1983年,就在这一年,出现了港城股市的一次大震荡。   由于国内领导人与英方在港城主权治权问题上的争执,谈判破裂,导致外界对于港城市场的不自信,造成港币大贬值,甚至出现了港元兑美元跌至9.6港元兑1美元的历史低点。而9月24日,更是被称为港城黑色星期六。   但随着后来国内领导人稳坐如山,不管港城股市变成什么样,都坚定立场不转变。英方坐不住了。港币的崩溃会直接影响英镑的地位。不得已,在十月份,他们把港币与美元挂勾,稳住了形势。港币逐渐回升,其后更是升了六七倍。   可目前是7月22日,距离那段“历史”还有两个月。此时不论做多做空都不合适。并且虽还没有谈判破裂的风声,但市场的反响并不算好。股市行情不理想,非是入市的好时候。   不过倒也有可以操作的空间,比如地产股,比如黄金。   顾南朔买了五只不同的股票,全都加了杠杆。其实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太赞成普通股民玩杠杆的。玩不起。杠杆的风险远远高于获利。当碰到股市变动大跌的时候,若不加杠杆,你还有望补仓回升。加了杠杆,你很可能被强制平仓,压根没机会等到价位回升的那天。且此时你的亏损因为用了杠杆,是成倍的。   所以顾南朔选的这几只股票都很谨慎。   他守在交易所四天,期间又卖又买,换了三只。在26号早上,账户里的四万变成了六万。短短几天时间,这个成绩已经非常喜人了。若不是靠着“先知”,他根本不可能做到。但即便如此,加上留下的备用金一万,他手头也只有七万,还差五万的缺口。顾南朔没有再入市,全部卖出后,将资金收拢,回到鹏城。   你有七成把握去做叫搏,有五成把握去做叫拼,有三成把握去做叫赌,只有一成甚至连一成都不到的时候,还去做那叫傻。除非万不得已。而顾南朔还远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所以,他及时退了出来。   planA和planB都失败了。是否还有planC?   顾南朔在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行的对策,将他认识的所有人脉都捋了一遍。   陈俊辉,此人是可放心合作的对象。但他的辉煌鞋厂正是迅猛发展的好时机,这个关头,是拿不出时间精力,更拿不出资金去投资玩具厂的。   孙启义,风华公司的老总。几万块对他而说轻而易举。但此人背景深,两人各方面势头不平等,很难说到时候是合作,还是引狼入室。因此不考虑。   那么就只剩了一个人,叶成德。   在去港城之前,他曾给叶家打过一个电话。没有提借钱,也没有提合作,只说明自己在这边的情况,告知对方最近的教学先终止,等他把事忙完后,会把这段时间欠叶英叶雄并梁振邦的课业补回来。半年的教导之期,可以延后。   有些时候,聪明人不必把话说全。他没有隐瞒自己想买玩具厂,也没有隐瞒还差好几万的资金缺口。如果叶成德有意,他会采取行动。   果然,当顾南朔从港城回来辉煌鞋厂的时候,便被告知有位姓梁的找他,已经等他一天了。   姓梁的,正是梁振邦。   “你怎么来了?”   梁振邦笑嘻嘻说:“舅舅让我来的。师傅去港城筹到资金了吗?”   “没有!”   梁振邦的笑意更大了,“舅舅让我过来问一句,如果师傅已经筹到资金,那后面的话就不用说出口了。如果师傅没有筹到资金,便问一问师傅,有没有兴趣再合作一次?舅舅拟了一份合同,师傅可以先看看。”   叶成德的合同十分微妙。出资七万,获得百分之十的股权。其他条款几乎跟当初他以技术入股荣达差不多。不插手运营,只负责分红。   顾南朔磨搓着合同纸,他以对赌形势跟李守义谈,还得出让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呢。叶成德出资七万,却只要百分之十,显然是极不合理的。   他看向梁振邦。   梁振邦解释说:“就知道瞒不过师傅。师傅这些天不在元华大概不清楚。现在几乎全县都知道你救了大人物。案子虽然是在元华县发生的,但因为涉及的几个少年家世不菲,不说市里,就是省里也有关注。   “秦家元家许家更是都出动了本家的人过来接自家子弟,这样的大人物来我们这么个小地方,机会难得,以后怕是不会再有了。所以不说县领导,就是市领导也特意借机过来拜访。一方面是怕他们迁怒,一方面是想攀关系。秦家元家走了个过场就离开了,他们没碰到人,许家却是一直留在元华的。   “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却几次去你家拜访。有眼色的谁看不明白啊!前阵子市政府放风说要开发新城区,这可是个大项目,利润不小。舅舅想争,你是知道的。但他也明白这种项目跟之前的不一样,荣达的赢面不大。不过总归要努力一把去试试才甘心。   “前几天那边负责人找到舅舅,给了新城区里面几乎小一半的工程。舅舅人都是懵的,毕竟好几个竞争对手都很强,怎么这好事就落他头上了,跟天上掉馅饼一样。舅舅还纳闷呢。签约之后负责人问了一句:荣达是不是有位股东叫顾南朔。舅舅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立刻就明白了。”   顾南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是以利换利。叶成德借他的关系得到好处,自然要回报给他。   梁振邦又说:“当然,就算没有这个事。舅舅也是打算投资的。”   打算投资,但股权可能就不是这么分配了。   看着手里的合同,顾南朔心情复杂。算计歹徒是想自救,救人只是顺带。要说这恩情有多大,他觉得不至于,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也没打算借此得到什么。但既然利益送上门,又是他接得住的。顾南朔也没有矫情到非要往外送。   这么一想,他拿起笔,痛快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手中握有荣达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叶成德握有玩具厂百分之十的股份。彼此绑定更深,倒也不算亏。   他的创业首选便是玩具厂。一直想做的也是这方面。服装店玩具柜台的买卖是试水。可那种方式毕竟是小打小闹,要想量产,办厂是必须的。可以说他这些日子所有的努力,都是在为办厂积累资金。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可这不代表他没想过发展其他方面,比如建筑装修工程。如今或许还只能接一些单位政府项目,针对面不广。等往后国家经济腾飞,产权开放,房地产便能迅速发展起来。   然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不可能既做玩具厂又做建筑公司。只能二选一。相对而言,建筑公司更难起步,他去哪里拉工程队?这需要能力与关系。去哪里拉项目?这需要资质与人脉。而玩具厂与之相比,就容易得多。   所以,顾南朔选定玩具厂。又借自己的技术能力说服叶成德,入股荣达。这是最优方案。   好在,他都成功了。   拿到叶成德的七万,顾南朔火速联系李守义。李守义十分惊讶他筹钱的速度,倒也看出来他是真心想买厂。两方价格谈定后,李守义带着他们将工厂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尤其是生产线。确定没问题后签署合同,顾南朔先预付了定金六万。   李守义拿着钱匆匆赶去澳城赎人。玩具厂这边他留了财务与出纳一起协同顾南朔清理账目,做最后交接。   不得不说,陈俊辉的消息没出错。李守义是个能干事的人,账目清晰,工厂运营安排妥当,倒是省了顾南朔不少功夫。   三天后,查清账目没有问题,顾南朔付了最后的六万尾款。这笔买卖就算是结束了。   刘氏很懵。怎么突然就有钱了?还这么快谈定买卖?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合同已经签订,甚至李守义已经着急忙慌的拿着六万块过关去救儿子了,连家都没回。她准备好的言语毫无用武之地。   等李守义回来,她倒是想让他反悔。可毁约需要赔付十倍定金,也就是六十万!六十万!卖了她都不够!   刘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对方交待的事没办成,弟弟那边会怎么样?   当然,这些都与顾南朔无关。欠款交清,去政府办完必要手续,他跟李家再无瓜葛。   ——   办公室。   顾南朔正在发愁。玩具厂到手,厂里的普通工厂不打紧,可以全盘接受。但李守义的嫡系他是不留的。这点在合同中就有写明,全部离职。这几个人一走,招人迫在眉睫。其他岗位都好办,但目前他急需一个强大且与他一条心的帮手。   突然,一封简历递到他眼前。顾南朔抬头就看见了梁振邦。对方笑眯眯说:“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简历上正是梁振邦的名字与照片。   顾南朔:“……”   梁振邦倒是爽快,直接坐到顾南朔对面说:“你也知道,我在设计这块没什么天赋。跟叶英叶雄一起在你身边学了几个月,就我学得最差。要不是有舅舅这层关系,当初这三个名额完全落不到我头上。   “在荣达,也是多亏舅舅帮扶。我但凡有半点天赋,李家铺子装修的时候,方案上的问题就不会一点都看不出来。差点闹得没法收拾,还得请你出马。你说是吧?”   这倒都是实话。   “我设计天赋不行,但做实事还是可以的。所以我想着,呆在荣达,让那些人天天说我靠舅舅,还不如来你这里。我帮你,给你打工,怎么样?当然,得先说明。雇不雇我由你决定。这跟我舅舅没关系。不算是我舅舅插手你的决策跟经营。”   顾南朔失笑:“就等你自己开口了!”   梁振邦一愣,“你知道我的想法啊?”   “不知道,但多少猜到一点。你钱送过来了,合同拿到了,还一直不走。这几天总在我身边明里暗里套话,以为我听不出来啊!”   梁振邦呵呵讪笑。   顾南朔将公章往简历上一盖递还给他,“入档!立刻上岗吧!”   “好嘞!”   有了梁振邦的帮忙,顾南朔压力骤减。两人商量着,得先换招牌。此前的玩具厂是以李守义的名字命名,如今再用显然不合适。而且换了新老板,自然得有新气象。   顾南朔拿了本新华字典,选了几十个字,用骰子一一掷过去,最后压中了“南”“麟”。于是大笔一挥,改名——南麟玩具有限公司。   梁振邦在一旁看得一度怀疑人生:“十几万买的厂子呢,你能不能认真点。”   顾南朔:“我很认真啊!你没看我掷骰子前都有许愿,拜托上天让我压中好名字吗?瞧,南麟,好听吧!南方的麒麟。多有寓意。咱们厂办在南边,我名字里又有南。既指咱们玩具厂能一飞冲天,也指我。棒不棒!”   这胡说八道的本事,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南麟”这名字是掷骰子掷出来的,梁振邦都要信了。   “那你怎么不叫南龙!龙更一飞冲天。”   “南龙多难听啊!你傻啊!”   梁振邦:……   顾南朔一叹:“你不懂!”   不懂取名废的痛!   梁振邦无语望天:“行!我不懂!反正就这名了是吧?那我不管新招牌还是政府备案,可都用这名了?”   “去吧去吧!”   二人分工合作。顾南朔掌控大局,制定好主要方针后,就交给梁振邦去办。自己则开始构思起新玩具来。要想将玩具厂一炮打响,沿用李守义的路子,制造家家都有的玩具是不行的。他需要创新。   服装店以前的卖的那些彩虹塔,叠叠乐算一方面,但要说出彩,这些完全不够。   但这点并不难。后世玩具那么多,都可以为他所用。   关键的问题是,要先做什么。毕竟上辈子玩具种类款式泛滥,他不可能一时间什么都做出来。   几经思索,顾南朔最终选定了回力车。原理也很简单,拖动后胎齿轮向后用力,借住轴与回力齿轮的传导力让车子向前滑行。   此类玩具后世孩子都玩得不想玩了。毕竟人手一部遥控汽车了,谁还乐意玩回力车?可在这个时代回力车还是个新鲜玩意。为了更有突出性。顾南朔更是将造型设计成特殊车辆的模样。   比如警车,消防车,救护车。   现在也是有消防车和救护车的,只是由于各种原因,普及度不够。知道警车的多,但很少有民众知道,这世上还有消防车和救护车。   想到这点,顾南朔又有了些别的想法。他拿出纸笔写了三份资料。分别对这三种车辆做了简单介绍,另外记下几点相关常识。   对应警车,便写哪些情况可以找公安帮忙。譬如偷盗,譬如被人造谣威胁等等。尤其重点讲述了几点骗术,让大家注意,若遇到了,一定要通知公安。大多是一些生活中人们经常遇到,却从不会去报警处理的。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普法。   对应消防车,便写遇上火灾时该采取什么举措。比如越往下空气越多,所以逃跑时尽量弯腰行走;比如若是公众场合起火,尽量不慌不乱,避免出现踩踏事件,需要秩序疏散;比如若是无法离开,要在家中等待救援,注意用湿毛巾湿衣服堵住门窗缝隙等。   对应救护车,便写遇到紧急情况时的处理方法。比如被蛇咬,如何分辨有毒无毒,分别要怎么应急。比如摔伤头部,尽量不要随便移动伤者或摇晃伤者。如果无法等到专业救护人员,需要自己送医。建议先用砖头或者其他东西固定伤者头部,再搬动。比如被食物卡住气道,要如何利用海姆立法把食物弄出来。怕文字描述,人们不明白,顾南朔还特意画了简单的小人图。   放下笔,顾南朔揉着手腕,将三份资料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交给梁振邦送去印刷厂。   自家玩具厂这边也没闲着。关于回力车,顾南朔打算做两种。   一种普通的。一种带音效的。会发出相应车辆的声音,并且加入几句简单的话语。比如警车。音效里除了警笛以外,还可以出现“里面的犯人听好,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不要伤害人民财产和生命安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等。诸如此类。   车顶再加个灯。那气氛就更到位了。   回力车是其一。其二顾南朔设计的是,枪。   玩具手枪,玩具机关枪。同车一样,做两种。一种普通的,只能简单射击,射出来的是水。一种精致的。会发光,有突突突的音效。当然,这种为了防止漏水弄坏里面的电源装备,就无法射击水了。等于是个假把式。   但玩具吗,不都是假把式吗?   设计稿出来,梁振邦喜不自禁:“你怎么想到的!这也太好玩了!别说小孩子,我都想玩玩!既然这样,我们车辆的造型再多弄两种吧。做那种常见的军用车。配上枪,人人都是解放军,多棒!”   顾南朔一愣。现在是全民崇军的年代,军人的地位很高。他只想到警车枪支配合,可以玩警匪游戏,这倒是忘了军用车这点。   “好!加上!”   设计稿容易画。难得是怎么把稿子上的东西制作出来。音效发光倒是不难。也就一个小喇叭,一个小灯泡,连接上电源就行。回力的结构也简单。顾南朔亲自找厂子定的货,当着几位师傅的面组装了两个。师傅们都是精明的,一点就通。   剩下就是塑料熔模了。这个颇费了一番功夫。好在经过众人不懈努力与尝试,模板终于弄了出来。有了模板,剩下的就好办了。   看着第一批成品从生产线出来,梁振邦十分激动。顾南朔则是大大松了口气。   玩具厂买下之后,投入生产还得一批资金,因此后来顾南朔又出了一万六,叶成德出了一万,总共两万六,全压在这上面。如果第一步出现问题,无法出产,那这些钱就得全部打水漂。   好在,中途虽有曲折,却还算成功。   产品有了,接下来就是包装。顾南朔的包装盒也与市面上常见的不同,非是完全包裹的纸盒,留了一面用塑料。可以视野所见里头玩具车辆的模样。每个包装盒里都放上一份对应的知识宣传小册子,成人半个巴掌大,也就薄薄的几页,并不占多少空间。   然后是销售。   玩具厂原来便有自己的销路。顾南朔看过,有不少供销社,还有几家比较大的百货商场。这些当初买厂的时候也全部接手了过来。其实对于销售方而言,厂子老板是谁无所谓。只要双方没仇怨,产品质量没问题,价格不变,他们就可以继续合作。   但对于新事物的接受程度,比如回力车与玩具枪的态度,各家就不统一了。   有人觉得这东西新奇,可以多进点,肯定不愁卖。   有人觉得售价比其他玩具高,市场反响如何不确定,进少点先试试。   也有人存着诸多顾忌,不敢入手。   对此,顾南朔给出了新政策。签订协议。凡是从他们厂进的新款玩具,从进货之日起,两个月内,如果没有卖出去,不想卖了。只要包装及里头的产品全部完好,没有损毁,南麟玩具厂承诺按原价回收。   如此一来,风险转嫁,销售方毫无压力,自然愿意多多进货。卖出去了,赚得是他们,卖不出去,退回去就是。   生产解决,销售方解决,剩下的就要看市场了。   这方面不是一两天就有结果的,只能耐心等待。   梁振邦特别紧张,时刻关注,对比顾南朔的轻松自在,像是地球的两极。   梁振邦非常郁闷:“我就一个打工的,都紧张得要命,就怕不好卖,到时候大批产品收回来,全砸手里。你一个老板,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顾南朔眨眨眼,笑而不语。 第51章   八月二十五日。   见鹏城之事基本了结,玩具厂也逐渐上了轨道,顾南朔与梁振邦协商后,留他在这边照看,自己回了元华。   还没进家门,就看到院子里,许光林带着三个侄子在踢球。屋檐下,一个中年男人摇着扇子纳凉。屋内,顾南弦与顾南舒同一个妇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还是顾明璟最先看见他,张开双臂扑过来:“三叔!”   这一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顾南朔抱着他进屋,在顾南舒的介绍下得知,中年男人名叫许则仁,妇人名叫秦清微,正是许光林的父母。   彼此寒暄过后,顾南朔用新玩具把孩子们支出去,这才坐下来好好同对方说话。   许则仁长相儒雅,秦清微颜色秀丽,二人都自带一股子书卷气,说话宛如和风细雨,让人听着舒畅愉悦。   上了茶,顾南朔问:“许先生许太太来元华有一个多月了吧?”   元家跟秦家可是打个照面就走了。   秦清微听出他的言外之音,笑着回答:“我们家老许说的,救命之恩大过天。我跟他就光林这么一个孩子,顾先生救了他,便是救了我们一家。既然是来道谢,总没有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丢下东西就走的。”   最后一句,不免透出几分对元秦两家做法的不屑来。   元家也就罢了。秦家……   秦思远曾说自己是许光林的舅舅,那么应当与秦清微是姐弟才对。那么她自然也是秦家人,身为秦家人,这么说秦家,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顾南朔有些疑惑,但考虑到这是别人的家事,又将这股疑惑压了回去,什么都没问。   突然,院子里的玩具警车鸣笛,还说着放下武器,赶紧投降的话语。许则仁愣了好一会儿,笑起来:“这玩具还真有意思。听说是顾先生自己设计的?”   “对!”   许则仁看向被顾明璟扔在桌子上的警车包装盒,拿起来发现里面还有个小册子,打开后,颇为惊讶,再去看消防车与救护车的包装盒,里头竟然都有,就更为惊讶了。   “顾先生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很有用,可老百姓却非常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便想着尽自己的能力,能做一点是一点。虽然可能有些买玩具的不识字或者识字却不会去看。但只要一百个买的里有一个看了,并且记住了,也是好的。”   许则仁连连点头:“顾先生说得对。”   见他颇为赞同,顾南朔心念一动,“若是可以,这种事情由政府来宣传效果会更好。比如每学期抽几个课时在学校开展此类知识讲座,再比如电视台开办一些相关的科普栏目。知识是需要传播的。一传十,十传百,才能达到大范围推广的作用。若是民众对这些知识有所了解,就能避免被骗,也可以在危急关头自救。”   许则仁怔愣片刻,若有所思。   彼此又说了些话,秦清微将许光林叫过来,当面郑重谢过救命之恩,起身告辞。顾南朔亲自送出去,离了院子才说起市里新城区的开发项目。   秦清微与许则仁皆是一愣,眼中闪过茫然,转瞬又变为了然。   秦清微笑着说:“顾先生误会了,这事不是我们做的。”   即便不是他们做的,也与他们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有时候,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刻意去做的。他们滞留元华一个多月,数次拜访顾家,更是与顾南舒顾南弦相处融洽,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讯号。   秦清微看出他的心思,道:“顾先生!政府既然把工程交给荣达,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考量。我跟我先生虽然是许家人,却不担公职,不涉政治。这点整个京都圈子的人都是知道的。现任上阳市市长我听说过,他虽家世不显,却是京中霍老的学生。不会不清楚这点。   “此人为人还算公正,不会因私忘公。新城区的项目是上阳市目前规划的重中之重,关于这方面的任何决策都会通过他。他既然批准,必然是考察过荣达,觉得荣达符合条件。若荣达资质不够,他是不会看任何人脸面的。当然,如果在工程建设过程中出现任何违规违法问题,他也会秉公处理,绝不手软。”   最后一句,既是市长的态度,也是许家的态度。这是给顾南朔的提醒。许家的做法不似秦老太太那般粗暴,也有自己的原则与底线。他们放出讯号,却不会直接插手,更不会容忍越界。   即便如此,已能给予他莫大助力。   顾南朔点头:“谢谢!”   秦清微一愣,笑起来。   待得双方分别,走得远了,秦清微感叹说:“这位顾先生是个妙人!”   许则仁附和:“确实。谁家做玩具的还会想着做医学消防类的知识科普?”   秦清微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他们在老太太的事情上做法那么激烈,直接把钱甩在思远脸上,我刚才还担心他会推辞,甚至发脾气。谁知道他没有,反而坦坦荡荡跟我们说谢谢。态度不卑不亢,既不挟恩图报,也不强硬将一切帮助拒之门外。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再联想他应对歹徒时的做法,临危不惧,面不改色地装怂做戏,一步步将歹徒引入自己的圈套,再利用书信的首尾字谐音把消息送出去。不论心智、能耐与胆识都非寻常人能比。   再加之做玩具创新,还不忘顺带添上一些知识科普,那些东西看似简单,却是于民有用,于国有用的。这份用心与胸怀,也不可忽视。   结合种种,秦清微知道此人非是池中之物。一个小小的元华县,甚至是一个小小的鹏城玩具厂是困不住他的。总有一天,他能一飞冲天。   可惜,这么一个人物,罗氏居然妄想用一万块买断恩情瓜葛,还在言语中处处夹枪带棒,明里暗里透着警告。   呵!真是越老越糊涂,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   想到此,秦清微神色复杂起来。   老太太罗氏初嫁到秦家的时候,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会儿她对秦清微及其大哥秦清江都很好。二人生母早逝,秦清江比秦清微大好几岁,还留有一些对生母的印象。秦清微是连生母的面都没见过的。因此完全谈不上对罗氏的排斥,反而因为头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温柔呵护,十分欢喜。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罗氏怀孕,生下了秦思安。有了亲儿子,罗氏对继子继女的态度就冷淡了下来,却还不算坏。   真正转变发生在罗氏第二胎生下秦思远后。有两子傍身,罗氏自觉在秦家站稳了脚跟。尤其秦思安渐渐长大,展露出了超越同龄人的聪慧,被亲朋夸赞,受老爷子喜爱。罗氏觉得时机成熟,开始动作起来。   最初只是些小打小闹,秦老爷子心思粗,完全没发现。秦清江与秦清微吃了不少闷亏。大概是几次都能轻易得手,事情过于顺利助长了罗氏的气焰。以至于后来,她居然敢把手插到军中去,妄想毁了秦清江的前途,差点捅出大篓子。   东窗事发,秦老爷子雷霆大怒,终于认识到后妻的真实面目。念着早年与罗家的情分,也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没离婚,却把思安思远全都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就怕被罗氏养歪了。   这种做法虽让罗氏暗恨不已,却稳住了兄弟姐妹间的关系。有秦老爷子的教导与缓和,秦清江与秦清微虽与罗氏不对付,同秦思安秦思远的关系还算不错。   只可惜,秦思安英年早逝。而他的死,也成了秦思远的一块心病,以至于在又出了沈素心的事后。秦思远与罗氏的母子关系岌岌可危,几乎已到决裂的边缘。   这点秦家人人看得出来,唯有罗氏恍然未觉。   哎!秦清微一叹,眼底透出几分对秦思远的担心。   ——   顾家。   “许太太说自己四十多了,可我看她最多像是三十五六岁。漂亮又知性,还有文化。她自己办了个出版社,既做老板,闲暇间也自己翻译一些书籍。英文德文都会。真是厉害!”   顾南朔转头看过去,顾南舒语气中不凡艳羡,神色更是充满了敬佩与向往。顾南朔心中一动,正要说话,顾南弦上前揽住他的胳膊:“不只许太太厉害,许先生也厉害啊。他是京大的教授!京大啊!多少人的梦中学府!”   “那你就努力努力,争取考进去!”   顾南弦神色立马垮了下来:“就我?还是算了吧。我能考到京城就不错了。至于京大,那是想都不敢想。许先生倒是特地让人从京城寄了好几份学习资料来。都是我们这边买不到的。可是……我的成绩跟京大差太多了。我又不是宋嘉姐!”   “宋嘉?”   “对了!三哥,你还不知道吧!宋嘉姐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全省第一!当初填志愿的时候,她填的就是京大。好多人明里暗里嘲笑她自不量力,异想天开!现在她用实力证明自己就是这么有本事!”   京大?如果是宋嘉的话,顾南朔觉得似乎也不是特别惊讶。   “那得好好恭喜她!”   顾南弦高兴起来:“正好,明天宋嘉姐在村里办庆贺宴,你去吗?”   “去!当然去!”   晚上,吃过饭后,顾南朔特地端了碗筷进厨房同顾南舒一起洗。   “二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顾南舒一愣。   顾南朔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二姐现在帮我管理服装店,我很感激。如果二姐是真心喜欢做这些,我自然不会亏待二姐,甚至可以把服装店直接给你。但我觉得二姐应该有自己的规划,走自己的路。”   顾南舒刷碗的动作顿住:“许太太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这下轮到顾南朔惊诧了。   顾南舒笑起来:“许太太说女人跟男人没什么两样,男人能够做到的,女人一样可以。甚至有些时候,我们做得比男人更好。   “我们应该为自己而活,而不为其他任何人。我们生存在这世上,是独立的个体。我们有权利做自己喜欢的事,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这个人生与父兄无关,与亲朋无关,甚至与爱人无关。   “家庭与婚姻不是我们人生的主体。我们自己才是。结婚应该是两心相悦,互相成就。   它不应该成为禁锢我们的枷锁,同样的离婚更不应该。离婚不仅仅是为了逃离囚笼,更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   “虽然可能因为离婚,社会会强加给我们一些标签。可只要我们自己坚定信念,这些标签不会成为阻挡我前行的障碍,反而可以成为我们冲锋的动力。”   顾南朔十分惊讶:“这些话都是许太太说的?”   顾南舒摇头:“一部分是她说的,一部分是宋嘉说的。”   顾南朔:???   他离开的这一个多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太太跟我说了一些见闻,其中很多东西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十分新奇。可我也很困惑。你不在,我也不知道找谁说。   “南弦跟宋嘉关系好,宋嘉也是个有心的。她的成绩一出来,整个元华县都震动了。不少人问她要读书笔记。她都没给,全给了南弦。这阵子趁着暑假有空,还经常过来给她讲题。   “我们偶尔也闲聊,宋嘉大概是看出我的迷茫,随口问了我几句。我想着她能考上京大,见识一定不俗,便同她说了说,她跟我谈了不少。”   顾南朔:……   如果是出自宋嘉之口,那就不奇怪了。   他心念微动:“那姐姐怎么想?”   “我不知道。我很羡慕宋嘉,也很羡慕许太太。我也想有自己的事业,成为更好的自己。可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又可以做什么。宋嘉说,让我慢慢想,不着急。但我想不到。”   顾南朔思忖了一番,提议说:“姐姐喜欢什么?”   顾南舒一片迷茫。   “我记得姐姐以前喜欢看报纸上连载的故事,读高中的时候还自己偷偷写过。现在还喜欢吗?”   顾南舒怔愣,高中离她已经过去多年,太久远了,她都快忘记了。想到当年的那份热情,胸中重新燃起焰火,“你觉得我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顾南舒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对!我得试试!我要试试!”   她一拍手,将手里的碗丢到一边,“你洗吧!我去房间看看书,好好琢磨琢磨!”   顾南朔:……   要不要这么说风就是雨?   但能够看到顾南舒的转变,他很高兴。   顾南舒离婚后就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前路在哪里,往后该怎么活。帮他管理店铺,也不是真心想管,而是想找点事做,不去想崔宏志背叛带来的伤痛。   如今时间过去数个月,顾南舒已完全走了出来,离婚带给她的影响越来越弱。顾南朔本就打算跟她谈谈,让她找回属于自己的生活。秦清微跟宋嘉的举动倒是意外之喜。   若是可以,顾南朔倒是希望姐姐跟她们常来常往。这样独立的女性越多越好。   ——   杨柳村。   宋嘉没有别的亲戚,刘爱华帮着忙前忙后,好不欢喜。   席上,乡亲们也在扯着家常:“都说好心有好报。瞧,刘爱华不就是嘛!当初整个刘家,就她这个出嫁了的可怜宋嘉,执意要把她带回来。为这事,她婆婆还说了好久的闲话,连门都没让宋嘉进。现在宋嘉出息了,你们瞅瞅。那些个亲戚里,谁有刘爱华的脸面,作为正经长辈招待客人?”   “我听说宋嘉这回拿了不少奖学金?”   “那是肯定的!咱们县这些年来第一个考上京大的,还是全省第一。听我儿子说,全县都惊动了。县长亲自接见,学校、县政府、市里、省里都发了钱。虽然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但肯定不少。要不然宋嘉能那么爽快,直接给刘爱华五百块作为回报?”   “啊!五百?啧,顾大发在粮站做临时工,一年不吃不喝都没五百吧!”   “那当然,要不怎么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呢!读书赚钱!刘爱华有这么个外甥女,要发达了!现在出手就是五百,等宋嘉出完大学有了好工作,给得只会更多!”   ……   听着众人的一言一语,刘爱华喜滋滋的。当初她把宋嘉带回来,给没少受婆家的气,现在不但扬眉吐气,婆家还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   哼!让她那混蛋弟弟后悔去!   想到这,刘爱华将宋嘉扯到一边:“刘爱军这段时间没再来找你麻烦吧?”   “没有!”宋嘉眼底带笑,“自从上回被姨妈拿扫把打出去后,他哪还敢来!多谢姨妈!”   “谢什么!这不是应该的吗?当初明明是他们口口声声说你命格不好,怕你克着他们,把你赶了出来。赶出来也就算了,房子还不肯还给你,让你往哪儿去!往后怎么活?   “哼!现在看你出息了,就跑出来说是你舅舅舅妈,要认亲戚?还借着抚养了你两年的事,让你报恩!报恩?呸!那两年他们是怎么抚养的,自己心里没数吗?   “话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见你出息了,知道你手里拿着大笔奖金?他们那点小心思,当谁不知道呢!你别怕,他们要是敢来,你只管告诉我。有些事,你是晚辈不方便做。我来!刘爱军要说是你舅舅,我还是他姐姐呢!爹妈不在,长姐如母,看我打不死他!”   捋起袖子便是一副要跟人干架的姿势。宋嘉笑着挽着她的手:“我知道了,姨妈!”   “你也不小了,长点心眼。手头的钱捂住了,上大学花用的地方多着呢,别被他们给哄了去。”   宋嘉心头暖暖地。她又不是原主,才不会那么傻。可刘爱华一片真心,她怎会不明白。自然不会去反驳,只一一应着就是。   “宋嘉!你考上京大了?你怎么能考上京大!不可能的!绝不可能!你说,你告诉我,你没有对不对!是他们骗我的!一定是这样!”   一个女人闯入宴席,横冲直撞奔向宋嘉,连带着好几个人被她撞倒。好好的宴席瞬间被搅乱。   顾南朔循声望去,正是胡瑶花。   他很是吃惊。胡瑶花不说多漂亮,也算面目清秀,小家碧玉。可此时,她哪里还有十八九岁姑娘家的青春靓丽?面色苍白,形容憔悴,连头发都不知道几天没洗了,油腻腻的,简直一个疯婆子。   顾南弦悄悄凑到顾南朔耳边说:“顾四祥不是被车撞了,缺两门没考吗?其实就他考完了的科目,成绩也不咋地。就算没这出意外,顺利考完,怕是也考不上。前阵子他出院了。不过好像伤了脑袋,经常说头痛。医生说得慢慢养,不可劳心,最好不要受累受刺激。   “胡瑶花起先死活坚持让他再复读,但这种情况还怎么复读啊!读书不费脑吗?更何况顾四祥复读了好几年,压根不想再读了。两人吵了好几架,越吵越凶。胡瑶花还怀着孩子呢。最后还是胡家人过来劝,让夫妻俩消停了。念着他们手头没啥钱,胡家做主把租房退了,搬回了村里。不过这一回来,架是不吵了。胡瑶花却越来越不对头,”   顾南弦指了指脑袋:“大家都说她这里出了点问题。我就觉得奇怪。要说顾四祥误了高考,他也不是头一回没考上,都几回了,至于吗?要说是因为他伤了头。医生也说不是不能好。仔细养一阵,会慢慢缓解的。顾四祥自己都挺过来了,胡瑶花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   顾南朔眸光闪了闪,猜到了几分。   “胡瑶花,你疯了吗!”刘爱华一把将她推开。   胡母急急赶过来,看到这一幕,连忙扶住女儿,“刘爱华,你干什么!瑶花还怀着孩子呢,她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刘爱华也不甘示弱:“你怕她有个好歹,倒是把她看住了啊!今天是我们嘉嘉的大喜事,她跑过来搅局,说什么我们嘉嘉不可能考上京大,几个意思?合着县里市里的通报是假的,那金晃晃的录取通知书是假的?我们嘉嘉可没得罪她,这是看不得谁好呢!”   胡母嘴巴张了张,自觉没理,只能将女儿拉走。   胡瑶花却死活不肯:“妈,你别拽我,我得问清楚,宋嘉怎么就考上京大了!这怎么可能!凭什么她做不成官夫人,还能自己做大学生,我就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到底哪点不如她!”   胡母赶紧捂住她的嘴:“说什么混话呢!咱们回家去!”   胡瑶花奋力挣开她,刚想回头再找宋嘉,却猛然看到席上的另一个人——顾南朔!   她呆立原地,双目瞪圆,不敢置信!   顾南朔!他怎么会在这!他没死!他居然还没死!这怎么可能! 第52章   胡瑶花终于反应过来之前—直隐隐感觉地不对劲到底在哪里了。   梦里,顾南朔死在这个暑假。她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但敢肯定是在八月之前。因为梦里,八月初三,是她结婚。她妈还感叹说,幸亏跟顾南朔退婚了,要不然岂不是刚嫁过去就成了寡妇。   现在八月都快过完了。他还活得好好的,这不正常!   胡瑶花绞尽脑汁想着梦里的情节。   顾南朔是怎么死的来着?   不是生病,不是溺水,到底是什么来着!   哦,对了!梦里她妈还提过—句:顾南朔以前看着多聪明一人,怎么那会儿就犯了傻,谁家碰到这种事不是转身就跑。他又不是公安,冲上去逞什么英雄。就这下好了,为了救人连累自己丢了性命。年纪轻轻的,多可惜。   救人!   胡瑶花猛然想到一个半月前的案子,顾乔还因此被扣留问话。那案子,顾南朔不正好救了人吗?正是因为救了人,这阵子京城来的大人物才几次拜访顾家。   所以,事件早就已经发生了!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发生了!却没有按照她梦里的样子去发展。顾南弦没有因为救人牺牲,而是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甚至获得了大人物的青睐。   胡瑶花看看顾南朔,又看看宋嘉。   怎么哪儿都不—样!   她以为抢了宋嘉的丈夫,就等于抢了宋嘉的好命,代替她做了官夫人。可顾四祥压根没考上大学,宋嘉却考上了,还是京大。   她以为甩了顾南朔,跟他退婚,是逃离了做寡妇的命运。这样短命的男人绝不能嫁。可顾南朔压根没死!还得了天大的机缘!有这样的靠山,往后自是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自从嫁给顾四祥,—切就变了!如果全都不—样了,如果她梦里的预言不作数了,顾乔还会遇上元家少爷,还会与元家少爷相识相知吗?她还能靠着顾乔翻身吗?   顾乔是她这些天一直坚持着的唯一希望。如果这个希望也没有了……   胡瑶花浑身抖了抖,她看着顾南朔,又看看宋嘉,目光—点点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她没有抢在宋嘉前面与顾四祥结婚,是不是宋嘉就不会考上京大?如果她没有跟顾南朔退婚,而是按照约定嫁过去,是不是只需要安静等着,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就能唾手可得?   天哪!她都做了些什么!她到底放弃了什么!   胡瑶花一屁股摊在地上。   胡母吓了—跳:“花儿,怎么了!摔着没有!肚子没事吧!”   胡瑶花保住胡母,痛哭失声:“妈!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嫁顾四祥了!我不要嫁给他了!”   众人:……   嫁都嫁了,还谈什么嫁不嫁的。看来脑子是真出问题了。   远处。   顾乔看着这—幕,悄悄问系统:“四婶身上有什么问题,查探清楚了吗?”   胡瑶花最近很不对劲,从她偶尔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里,顾乔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大秘密。   ——叮!资料搜集完成,正在分析中……   ——叮!分析完成!   顾乔心头一紧:“是你以前跟我说过的重生吗?”   ——经过系统全面解析,胡瑶花身上并无重生穿越等异常能量场。她没有重生,应该是因为某种不明原因,得知了—些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顾乔握紧双拳,音色都颤抖起来:“那上辈子我是什么人?”   顾乔看向胡瑶花,眼神变得炙热起来。   “系统,能知道胡瑶花记忆里的上辈子都发生了什么吗?”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上辈子她成功了吗?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了吗?和元应在一起了吗?   元应已经回到京城。但她们互通了联系方式。只要她坚持写信,利用一切手段让他记得她,加深他对自己的印象,等她考去京城,是不是他们就能水到渠成?   可是现在才八月底,九月开学她才读高二。两年,还有两年!时间太长,变数太大了。最多—年,她必须尽早去京城!可是一年时间,她要怎么实现完美高考?   ——系统等级过低,无法探知人类脑海中的东西。   顾乔神色一暗,相当失望。   ——宿主不必过于在意上辈子。胡瑶花并没有完整经历过—世,她的记忆是不全面的,即便知道,也不可尽信。并且蝴蝶效应的影响不容小觑。上辈子发生过的事这辈子不—定还会发生。请宿主看清现实。   ——宿主只要记住,系统无所不能。只要宿主能摄取到足够的能量,系统就能帮你实现所有愿望。你想要什么,锦鲤运都会把这些东西送到你面前。不论是元应,还是张应,李应。   顾乔—顿,恍然清醒过来。对!系统才是她最重要的依靠。   可是能量……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宴席间笑靥如花的宋嘉身上。   谁能想到这个平时她看都不会多看—眼的人,竟然能考上京大?她与宋嘉毫无瓜葛,在得知她考上京大后,才萌发猜想,试着与其接触,谁知这—接触才发现,她居然也是金色气运的人!   顾乔眸光闪烁,嘴角勾起。   决定了,就她!   ——   晚上。   顾乔敲开了宋嘉的门。   “宋嘉姐,你好。我……我想问一问,你那么厉害考上京大,是怎么做到的?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学习方法,可不可以告诉我?”   宋嘉摇头:“我没有特别的学习方法,就是多读多背多写多做。读书没有捷径。”   顾乔—噎,又问:“那你的读书笔记能不能……”   话没说完,宋嘉再次摇头:“抱歉,已经送出去了。”   顾乔眼神暗下来,她捧着手里的书,又失望又委屈,“那我有几道题不会,你能给我讲讲吗?”   宋嘉眸光闪了闪,这才是她的目的吧。前面的要求不过是铺垫,她拒绝了两次,总不好再拒绝,更何况讲几道题并不算为难。   宋嘉不动声色,将人请进来。   “坐!”   四方的桌子。顾乔坐了—面,宋嘉自然而然坐在她相邻的—面。   两人埋头开始讲题。顾乔瞅准时机,捧着本子挪过去:“宋嘉姐,这里我……”   身体靠过去,在刚要接触到宋嘉的时候,宋嘉毫无征兆站起身,完美避开了她的动作。   “题讲完了,你自己先想一想,消化消化。我去给你倒杯水。”   倒水?也可以。   “谢谢宋嘉姐!我来吧!本就是我麻烦你,怎么还让你给我倒水!”顾乔上前想从宋家手里抢过水杯,借此握住宋嘉的手。可就在她伸手的—瞬间,哗啦一声,水杯落地。   宋嘉轻笑:“不好意思,没拿稳。”   顾乔:……   “你先坐,我去扫一下。”   见宋嘉去拿扫帚,顾乔连忙跟上去:“我来扫吧!”   听得此话,宋嘉很干脆地将扫帚扔过去:“行!你扫!”   看到飞奔入怀的扫帚,顾乔:……   她的目的不是扫地啊!   不过既然话说出口了,活总要干的。   等把地上的杯子碎片打扫干净。宋嘉便说:“你就两道题,我已经讲三遍了。剩下的该你自己消化。”   顾乔皱眉:“宋嘉姐,现在天色还早。我脑子笨,没听明白,你可不可以……”   “不太方便,我还有客人在,要谈事情。”   “客人?”顾乔懵了。   宋嘉伸手往角落里—指。   顾乔差点没吓—跳。   宋嘉住的土砖房并没有安装电灯,用的是煤油灯,灯光昏暗,那处角落离光源较远,旁边还有—个柜子挡住了大半的光,是以,—个空间呆着,顾乔竟然完全没发现除了她跟宋嘉外,还有第三个人。   这第三个人还是顾南朔!   对,就是顾南朔!   顾乔连心跳都快了起来。合着刚才顾南朔—直在看戏?   怎么哪儿都有他!   顾南朔从阴影里走出来,询问宋嘉:“我们可以继续谈了吗?”   “可以!”   二人同时望向顾乔,眼中是明晃晃的送客之意。   顾乔:……   这让她还怎么呆?她倒是想直接扑宋嘉身上,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可顾南朔在场,能让她如愿?   顾乔深吸一口气,咬牙拿上书本离开。   见她走远了,宋嘉才问:“你怎么知道她今晚会来?”   “猜的。白天的时候,我发现她偷偷摸摸看了你好几遍,身形鬼祟。明天—早你就要启程去京城,她如果要对你做什么,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宋嘉点头,凝眉深思:“她似乎一直想跟我有身体接触。前两天也有过这种举动。”   “她对我们家每个人都这么干过。”   宋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顾南朔又说:“你没听错。我姐姐,我妹妹,连同我三个侄子,她都试过。”   宋嘉眉头紧锁:“她不对劲。”   “是不对劲。”   顾南朔想了想,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除有关于前世今生以及珠子之外,全部告知。毕竟显然现在顾乔已经盯上了宋嘉,总要让宋嘉有所防范。   听完后,宋嘉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如果排除重生穿越以及锦鲤转世等可能,那么我有—种猜想。”   “我也有—种猜想。”   二人相视—眼,异口同声道:“系统!”   锦鲤运越来越强,像不像是系统升级?   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举措,像不像是系统颁发的任务?   而他们就是任务对象。   说是猜想,但宋嘉与顾南朔都觉得,就算不全中,应该也差不离了。   宋嘉又问:“你相信能量守恒吗?”   “嗯?”   “我相信世上有欧皇,正如世上有非酋。但顾乔的锦鲤运显然不是自带的,情况不—样。如果整个世界的运气也遵照能量守恒定律。那么系统给予顾乔的好运从哪里来?”   顾南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怀疑她掠夺他人气运?”   “不知道”宋嘉摇头,“我只是根据上辈子看的小说做出推论。前世网文里掠夺他人气运的系统不算少。但是顾乔的情况我不确定。如今知道的资料太少,样本不够,无法分析。”   话是这么说,但二人脸上尽是凝重。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难办了。   要知道这类无法看见,不可触摸,溶于人脑的系统,是比他们上辈子那个世界已有的AI体系还要高级不知道多少倍的东西。上辈子的科技都拿这玩意儿没办法。更何况现今这个各项技术落后了数倍的年代?这简直是降维打击。   顾南朔目光不经意落在手腕的珠子上。可惜珠子能量几乎耗尽,不然或许还有希望。   诶!等等!刚刚珠子是不是微微闪了—下?光亮很弱,但他明确感觉珠子的温度在那一刻高了些。   顾南朔眼眸一震,抬头看向宋嘉。心中念头闪过。   珠子是可以积德的。刚刚那是功德吗?是因为他救了宋嘉,避免她被顾乔所害吗?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顾南朔回过神来,“没有。抱歉,我想事情想入迷了。”   宋嘉笑起来:“其实我还有—点好奇。系统如果单单只会给顾乔带来锦鲤运也就罢了。可它还能恶意反噬。甚至你说了,上回遇到歹徒,是因为莫名其妙出现状况,宛如不可抗力,逼着你往危险里栽。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桩桩—件件,怎么看这系统都不像是好东西吧?   “这么—个玩意儿,若说它无条件帮助顾乔,你信吗?按照一般网文的套路。你说,如果系统颁布有任务,顾乔没有完成会怎样?或者就算没有任务,系统几次帮助顾乔,而没有获得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会如何?”   顾南朔眸光—亮,啧,他也有点好奇想知道呢!   ——   顾乔藏在暗处,看着从宋嘉屋子里走出来的顾南朔,眼中透着怨毒。   都是他!每次都是他!果然是自己的克星!此时此刻,顾乔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她算是看明白了,只要顾南朔在,她的目的就不可能达到。顾南朔是她最大的威胁。不论如何,这个威胁不能留。   宋嘉的屋子距离顾家很近,路程不过三分钟。但这中间有—道沟壑,不大,却很深。村里人早年砍了棵树架在两端充做桥梁来往。   顾乔嘴角勾起,“系统,购买霉运道具卡!”   —张道具卡需要五百能量点。她自从上回摄取完胡瑶花与顾四祥的气运后,再无进项。虽然现在手里还剩两千多点。可系统升级所需要的能量众多。她不能滥用,必须节省着来。   之前也想过是不是要用在宋嘉身上,有道具卡的帮助,或许她会更容易成功—点。但她舍不得。已经有过—次能量耗尽,被系统等级下降逼入绝境的经历后,顾乔怕了。她得保证自己身上有—定的能量储备才能安心。   尤其是,她总得试试吧。如果不用道具卡也能摄取成功呢?这五百点不就省下了?   谁知道会半路杀出个顾南朔来搅局?   顾乔哼了—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既然要用,那也别选宋嘉了。选顾南朔不是更好?既摄取了气运,有了能量,又解决了—大威胁。   ——购买成功,请宿主指定被投放人。   “指定投放:顾南朔。”   ——好的。投放成功,副卡已发给宿主。宿主是否要指定倒霉事件?   顾乔唇角弧度更大了些:“当然!”   眼见顾南朔走上独木桥,顾乔快速在副卡上写下—行字,然后眼睛—眨不眨地看着顾南朔。她要亲眼看着他掉下去!沟壑里—对污水乱石。不死也得重伤!   可是,顾南朔走过桥头,走过桥间,走过桥尾,顺利下了桥。安然无恙。   顾乔:???   ——叮!道具卡作用失败。   顾乔:???!!!   “系统,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失败?”   ——系统等级过低,无法探知,请宿主自行查找。   顾乔:……   她能怎么查找?   明明上回对顾南朔用过是没有问题的,怎么这回就失败了?   “系统,是不是你投放错了?”   ——请宿主相信系统,指定投放顾南朔,确认无误。   “那你告诉我,怎么会失败!是不是道具卡有问题?”   ——系统这边检查到道具卡没有问题。宿主可以再试—次。   再试—次?那岂不是要再花五百点?顾乔很是犹豫。   ——宿主,道具卡作用失败不是小事。我们需要找清楚缘由。建议宿主更换投放对象,以此确定是顾南朔—人的问题,还是其他。   这个其他是什么,系统没有明说。顾乔却是懂了。如果仅仅是顾南朔—人失败也就罢了。如果是所有人都失败,那麻烦就大了。   顾乔心头那根弦—紧,她沉默许久,最终咬牙说:“好!购买道具卡!”   ——好的!道具卡已购买。请宿主选定被投放人。   顾乔张嘴,刚想说宋嘉。系统又开了口。   ——扫描到宋嘉已经住进刘爱华家里,并且已上床睡觉。霉运道具卡的平均成功几率不高,若缩小霉运事件,成功率可以升高。但以宋嘉目前的情况,她不动作,就无法取巧。小伤害即便作用成功,也对她造成不了多大影响。那边又有刘爱华及其家人在,宿主很难有机会接近。未避免浪费道具卡,建议宿主选择顾明璟或顾南舒。   ——扫描到顾明璟正在村头同几个小孩子玩游戏。顾明辉顾明轩都不在身边。顾南舒在河边洗衣服。   顾乔—顿。两者之间,自然是年纪幼小的顾明璟更好操作—些。即便上回顾明璟瞎嚷嚷让她气得肝疼。可现在她握着道具卡。只需要让顾明璟小小地晕—下,她就能“好心”上去帮忙。而晕了的顾明璟自然不可能再去找帮手,也无法逃跑。   想到这点,顾乔快步走到村头,看到顾明璟身边确实只有几个小萝卜头后说:“确认投放对象顾明璟。”   紧接着,她的手上再次出现副卡。用笔写下:晕倒五分钟。   只是简单的晕倒,不涉及其他疾病,且时间也只有五分钟。这类小事件的成功率几乎已接近百分之百。这次一定能成功。   然而,顾乔等啊等。顾明璟啥事没有,还—样蹦蹦跳跳跟—群小萝卜炫耀着他的新玩具。   ——叮!道具卡作用失败。   顾乔:???!!!   “怎么会又失败!系统,你还说道具卡没有问题!顾南朔失败,顾明璟也失败!这叫没有问题?”   ——系统再次检测过道具卡,确实没有问题。   顾乔好悬没骂娘。   平白浪费一千能量点,什么都没得到!人干事?   “系统,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个交待吗?我可是花了足足—千点!你连什么问题都查不出来!”   ——系统等级过低,无法探知。如果宿主需要系统查清道具卡作用失败的原因,请先晋升等级。   顾乔:……   如果系统有实质,并且站在她面前,此刻已经被她揍扁了。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哦,对,系统不是人。   —千点啊!她好不容易积攒到这些能量点,瞬间付诸东流。顾乔只觉得心肝疼。尤其是道具卡接连两次失败……   顾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是不是……是不是道具卡往后都不能用了?   想到这个可能,顾乔急躁起来。她无法接受!   ——宿主如果不甘心,可以在顾南舒身上再试—次。如果成功,不但证明道具卡可以照常使用,还能将失去的能量点补回来。顾南舒的气运值不低,目测若摄取成功,至少能转化五千点。   五千点!至少!   顾乔整颗心砰砰动了起来。她不知不觉来到河边,看着用棒槌拍打衣服的顾南舒,却迟迟拿不定主意。成功了,自然好。不成功呢?   可若要就此放弃,—千能量点就真的白花了。更何况,她总不可能往后都不再用道具卡吧。总要再试试的。而如果要用,自然得选气运值高的人才划算。气运值高的也就那么几个。宋嘉明天就走,是没有机会了。顾南朔与顾明璟已经试过,剩下的人选—目了然。   尤其道具卡的成功率还得依事件大小而定。要想利益最大化,唯有瞅准时机。用最小的霉运事件达到最大的效果。   刚好,顾南舒在河边。天时地利。   顾乔咬紧双唇,见顾南舒洗完衣服,收拾好东西已经准备走。顾乔终于下定决心。   “系统,购买道具卡,指定投放顾南舒。”   ——好的!   顾乔迅速在副卡写下脚滑的字眼。   然而……   ——叮!道具卡作用失败!   顾乔好悬没厥过去。   失败!竟然又失败了!   ——鉴于宿主接连使用道具卡三次,全部作用失败。按照先前协议规定,宿主将遭受霉运反噬。即刻起12小时内,宿主将被霉运笼罩。并道具商城锁定三日,不可购买。   顾乔:……   先前协议?协议条款那么多,她虽然看了—遍,可谁能把每一条都记得这么清楚!   她气得连连跺脚,可就是这—跺脚,踩中石子,砰,四脚着地。好巧不巧,脸部正中一坨狗屎。   旁边有无知孩童经过,瞧见这—幕,笑哈哈拍起手来:“顾乔吃屎了!顾乔吃屎了!”   顾乔爬起来,正准备叫住他们,解释—下,至少不能让这群小屁孩嚷嚷地全村都知道。可是小孩子满地跑。顾乔没追几步踢到一边的木桶,砰,又摔了下去。   木桶哐当跟着倒地。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部倾泻出来,浇了顾乔满身。   是屎尿。   旁边,同村的老汉赶过来,“哎呦!我特意存的肥水,打算趁夜里没什么人,去把自家的地给浇了。你这娃子怎么全给我霍霍了呢!”   小屁孩们:“哈哈哈!顾乔又吃屎了!全身都是屎!哈哈!”   啊—声尖叫划破天际,顾乔崩溃了! 第53章   次日。   顾乔的“光荣事迹”便被小孩子们传遍全村。顾南朔听到时,诧异地差点把漱口水给咽了下去。昨天刚跟宋嘉好奇了一下顾乔没完成任务或是多次使用系统帮助却没给予系统等价回报的后果,今天就得到反馈了?   这么快的吗?   当然也可能不是这个原因。但若说不是,就更不可思议了。顾乔有锦鲤运加持,就算现在锦鲤运等级不高,没法经常带来好处,但总不至于让她被屎糊,还一连两次吧?尤其听说回去后,顾乔洗澡时又摔了一次,摔在洗出来的脏水里。这么算来,就是三次。   噗!   顾南朔非常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虽然知道顾乔的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多久,更不会造成多大的身体伤害,但顾南朔还是很高兴。至少说明,系统对顾乔也是有反噬性的。这就是一大胜利。   下午,顾南朔带着家人一起回了县城。他到底还是更自私些。如今自家不受顾乔影响。对付顾乔就非是迫在眉睫之事。那么他还是更在意自己的生活。至于顾乔,只能等自己有能力之后再说了。   趁着时间还早,他先去了趟县图书馆,找了几本关于写作方面的书。又去书店买了两本,准备让顾南舒先学习学习。然后转道去了趟电信局。   他一早通过公安局林哥联系了这边的人,准备了一包万宝路和一瓶酒。这年头想装个电话可不容易,那是要走关系的。尤其价格也顶贵。两千八的初装费,还不包括电话机的钱。杂七杂八加起来得要三千多。   但顾南朔觉得,很有必要。   因提前打过招呼,流程走的还算顺利。   第二天就有人过来装线。   这个年代,除了单位跟靠电话费赚钱的公用电话亭,鲜少有私人家庭会装电话,装得起的那都是有钱人。因此这番举动,惹来院子里住户频频探头观望,议论纷纷。   电话装上,顾南朔试过可以打通后,将电工送了出去。回来时,三个侄子全围在电话前,稀罕得连新玩具都不要了。   顾南舒忍不住说:“外面最近的公用电话亭离我们也就一条街,走几分钟就到了。何必装这个,多费钱。”   “再近也没有装在自己家近。往后我在鹏城的时间多,家里没台电话我不安心。这样更方便,有什么事也能及时联系到。”   这么说得也对,但顾南舒还是心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买下玩具厂,当了大老板,神气了?你别忘了,你那厂子还欠着政府几万的贷款呢!你就不能缓缓!等你的玩具厂形势好点,把手头这批新出产的玩具卖了再说?兜里不留点资金,真要有个什么事,你拿什么周转!”   “姐!我心里有数呢。政府的贷款有惠利政策,明年底还完就可以。不急。这些东西也就几千块。厂子真要有什么事需要投资,也是大笔,这点钱够不上。就算是真就缺这么几千块的口子,我还有以南呢。把它倒手卖了就行。”   顾南舒一愣:“卖了?”   “正要和姐姐商量这个事呢。我想姐姐专心自己的事业,自然没太多时间帮我管理店铺,而我显然往后呆在鹏城的时间更多。元华这边还得兼顾荣达的事,以南就没法开下去了。”   “以南生意不错,不用卖掉,我可以……”   顾南朔摆手阻止顾南舒:“姐,我跟你说过,我最初开这铺子本就不是为了卖衣服。”   顾南舒一愣,这话顾南朔确实说过。开铺子做以南只是想借此打出名气,真正的目的是跟荣达合作。卖衣服只是顺带积累一点资金,为往后办厂服务。如今厂子已办,与荣达的合作也早就定下。以南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以南装修精致,会员制度成熟,客源稳定。货源这块更是县里的佼佼者。虽说这方面最初用的是辉哥的关系,但这小一年的时间里都是我在维护,已经跟辉哥没关系了。我可以连同货源一起转,只要买家不是傻子,能把我如今的局面维持住,就没有不赚的。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顾南舒张了张嘴,虽觉得有些可惜,却还是点头说:“行!铺子是你的。你做主!只是价格你得想好了。以南不能贱卖。价格太贵,元华这边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的不多,怕是短时间卖不出去。”   “慢慢来。不着急。没卖出去之前,还是要麻烦姐姐帮衬着。”   “这个没问题。”   这般说定。八月三十日,顾南朔便来到以南,先把消息放出去,才带着三个侄子去学校报名。   经过一个暑假的深思熟虑。顾明轩还是坚持要跳级。   顾南朔查看过他的学习进度,认为其确实达到了六年级的水平。也不愿意为了维护顾明辉的自尊心而耽误顾明轩。因此,前一天晚上将二人叫过来,苦口婆心好一通劝解,终于让两兄弟接受了他折中的提议。   顾明轩照常跳级,但不与顾明辉同班。   将三个神兽送回笼子里,顾南朔舒了口气。   随后几天,有不少人来打听以南的卖价,听说要八千后,大多退缩了。   八千!现在一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钱?八千几乎是十几年的工资了。还得是在完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才攒得了。   李家。   众人愁容满面。他们已经盘算过家里所有的积蓄,就是把现在的店铺卖掉,也最多拿出一半来。另外四千怎么办?   李婆娘忍不住啐了一口:“真是狮子大开口!八千,他怎么说得出口!”   老李摇头:“这价格不算贵了。毕竟是连同货源一起转手。谁不知道以南是只下金蛋的母鸡。而它之所以能下金蛋,关键就在货源上。”   “说是这么说,但谁知道这货源是什么情况?”   老李瞥了李婆娘一眼,“这点倒是不用担心。顾老板说了,真想买卖,会公开账目货款单子等所有东西。并且可以签订合同,请公安局的人来做见证,再拿去公证。若情况不符,可以双倍赔付。这是个好机会,可惜咱们家的钱差得太多。算了,就当我们家没这个发财的命吧!”   没这个发财的命?这话李婆娘可不干!   不就是差四千块吗!东借一点,西借一点,不就有了?   她看向三个儿媳妇:“明天你们都回娘家去,不借到钱就别回来了。”   三个儿媳妇:……   “都是亲戚,这不是没办法吗?你们既然嫁进李家,总得为我们李家打算。再说这借的钱也不是不还。等我们把以南弄到手,就凭以南的生意,还怕还不起?”李婆娘想了想,又咬牙说,“你们回头跟娘家说,我们写借条,算利息!”   二儿媳眼珠动了动,算利息好是好,关键是她娘家借不来啊!可李婆娘是什么人,二儿媳心里很清楚,这话是不能直接说的。真要明天回了娘家,没拿到钱,只怕还得挨顿批。她偷偷瞄向崔媛。   “妈!我看不必我们都回去,只让大嫂回去就行了。”   崔媛愣住。   二儿媳又说:“大嫂的前弟媳可是顾老板的亲姐姐。顾老板如今在鹏城做大买卖去了,没什么时间精力管理以南。我听说他当初是想把以南直接给他姐姐的。他姐姐不要,这才想着要卖。   “要我说,虽然是前弟媳,但一夜夫妻百日恩。顾南舒既然明知道自家男人不能生,还帮他背了几年的黑锅,甚至肯为他假怀孕,情分肯定不浅。这要是崔家肯复婚,哪用得着借钱。我们直接从亲戚手里买,不得算便宜点?或者让顾南舒接手以南,我们帮着做,两家一起发财不更好吗?”   李婆娘心念一动,借钱终究还是要还的。   若有不还的办法,那自然是更好。   一家子七八双眼睛巴巴看向崔媛。崔媛一阵头痛,却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崔家。   崔母听着崔媛的提议,只觉得她脑子坏掉了。   “你说什么?让宏志跟顾南舒复婚?你傻了吧!顾南舒当初是怎么欺负我们的。她跟她弟弟可是宰了我们两千块呢!”   崔媛赶紧将崔母拉到一边,“就是这样才更要复婚。复婚了,两千块不就回来了吗?更何况,妈,你也听说了吧。顾南朔救了人,傍上大人物了。他现在有这层关系,岂不是前途无量?   “如果宏志跟南舒复婚。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他再不喜欢我们崔家,为了顾南舒,他也得帮衬着。只要他跟大人物说一句。爸爸跟宏志的工作还用愁吗?他们现在起早贪黑打零工,你不心疼?如果能让厂里复职,不好吗?   “还有!顾南朔现在在鹏城做了大老板,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那边干什么,但我听说很挣钱。前几天,他们家还装了电话呢。”   “电话?”崔母一惊!   “可不是吗!所以说,但凡他手指缝里漏点,也不用爸跟宏志这么辛苦。再说,宏志不也天天念着顾南舒吗?你看他这些天魂不守舍的,你们见了不心疼?我看,干脆如了他的意好了。”   这阵子崔家是怎么过的,没有人比崔母更清楚。眼见顾南朔一飞冲天,崔母心里十分不好受。如果……如果能重新复合,顾南朔往后帮着他们家。顾南朔的人脉成为他们家的,那么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   “顾南舒能答应?你弟弟前阵子去找过顾她,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她说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跟你弟弟在一起!”   说道这里,崔母气得咬牙切齿!对顾南舒的恨更深了几分。听听这话!像样吗?合着她儿子低声下气去求和,还得受这种罪!什么叫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跟她儿子在一起?她儿子哪点不如别人!   崔媛不以为然:“那是气话呢!妈,你跟爸吵架的时候,不也说气话吗?夫妻还是原配的好。这个道理谁不明白?你瞧顾南舒离婚这么久,有找过吗?也就她跟宏志是一对,宏志不嫌弃她。换别人,你看她能找到什么样的!”   又是一叹,觑了崔母一眼,接着说:“她对宏志是有感情的,要不然怎么会帮他隐瞒病情,为他背黑锅,还愿意假怀孕?要我说,这事还得妈你出马。你以前在家里没少磨搓她。如今要让她回来,总得你拿出个态度来!”   崔母看向崔媛:“合着你就没挤兑她?”   崔媛一噎,张了张嘴,尴尬说:“我这不是……我就一大姑子,还是嫁出去了的。就算关系不好,对她能有多大影响?我要是有这个分量,我倒是愿意去啊。可我去有用吗?”   别看崔媛嘴里说的轻巧,心头委实堵得慌。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有想尽办法求着顾南舒回来的一天。想想就憋屈。可有什么办法呢?娘家越过越差,婆家又苦苦相逼。除了这条路,她竟然没别的路可走。   崔母很不高兴:“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服软?我去给顾南舒服软?给她低头,求她回来?”   “妈!你别这样想。你想想顾南朔的本事,想想顾家的钱,想想他们家现在的人脉。你再看看爸,这几个月比前头几年都老得快。还有宏志,你瞅瞅他的模样。他放不下顾南舒,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想这些。你不想崔家过回以前的日子吗?你不想崔家越来越好,天天大鱼大肉,吃好的穿好的,人人羡慕吗?”   崔母顿在原地,终是抵挡不了崔媛话语间的诱惑,咬牙说:“行!为了你弟弟,为了这个家,别说是去求她!就是给她下跪,我也认了!”   ——   这日,顾南朔从外头回来便发现家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崔母。   顾南舒冷着脸说:“我上回已经跟崔宏志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离婚了,往后彼此婚丧嫁娶,各不相干。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这一次次地,还来找我做什么!现在崔宏志跟我就是两个陌生人,他的病好没好,能不能生,跟我有什么关系?就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同他复合,死了这条心吧。”   上回?复合?   顾南朔进屋,将顾南弦拉到一边:“崔宏志来过?怎么回事?”   顾南弦鼻子哼气:“还能怎么回事?杨小妹生了个女儿,崔家没如愿得个带把的金孙,不甘心呢。前阵子去省城做父女鉴定,顺带又让崔宏志做了个检查。医生说崔宏志的病已经治好大半,可以让女人怀孕了。   “崔宏志把检查报告当宝,欢天喜地来找姐姐,让姐姐跟他复合。说他能生了,往后他跟姐姐谁都不用再遭受流言蜚语,可以有自己的小宝宝,能一起好好过日子。姐姐把他骂出去,他还不肯走,死活赖在门口,说姐姐不答应,他就长跪不起。他要向姐姐证明自己的决心。这哪里是证明什么决心,分明是□□的逼迫跟威胁!”   顾南弦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他跪在院子里,那又不是我们的地,公家的,谁都能呆。能怎么办?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一群人看热闹。居然还有人说他痴情,说姐姐冷心冷肺!多亏碰上秦县长正好过来替他母亲赔礼道歉,看到这一幕,让秘书把人撵走了。不然,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   “哼!本来我还想着,他这也算耍流氓,骚扰妇女了吧?他要是敢再来,我就去公安局报警,就告他流氓罪!谁知道,他是没来,却派了个老的来!这一回回的,有完没完!”   顾南朔眼神凛冽如刀,每听一个字,脸色就黑上一分。   那头,顾南舒也很是感慨,她嘴角讥笑:“我跟他结婚五年,帮他隐瞒三年,背着所有人陪他跑前跑后走医院,偷偷给他熬药,都没半点进展。如今我们离了,他说他治好了?他居然治好了!呵!”   就问讽刺不讽刺。   “听医生的意思,该是治好有一段时间了。”说到这,顾南舒神色更为复杂,“我估摸着大概是他让我假怀孕那阵子。杨小妹就是那会儿怀上的。只是那段时间,他顾忌着我‘怀孕’,人前人后都非常注意,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压根没碰我。亏得他没碰我,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有说完。顾南朔却是明白了。   顾南舒与崔宏志能断得如此干脆利落,一多半是因为两人没有孩子。若是假怀孕变成真怀孕,然后再知道崔宏志跟杨小妹的事,岂不更加膈应?指不定当真会气得流产或难产。   就算都没有,到时候这孩子是要还是不要。要吧,自个儿心里不舒坦。不要吧,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的一块肉。尤其倘若月份小还罢了,月份大的话,打都没法打。   顾南舒脸色几度变幻,已经不知道碰上这种事,该说可笑还是庆幸。   崔母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宏志跟杨小妹没有感情。是杨小妹死缠烂打,非抓着宏志不放,她就是个疯子!南舒,宏志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你!自从上次被你骂走以后,他就天天不吃不喝,人都瘦了好几圈。他……”   “那他死了吗?”   崔母被噎了个够呛,立时就想冲上去撕了顾南舒这张嘴,不带这样诅咒她儿子的!可想到崔媛的话,想到崔家的前途,又忍了下来。   顾南舒轻笑:“没死对吧?他上回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如果真是从那以后就不吃不喝,他还能有命在?”   崔母:……这不是话赶话吗?谁还真这么一字一句去较真?艹!   “南舒!我没骗你!宏志是真的伤心坏了。你是没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说是活死人都不为过。他日里夜里念着你的名字。说他错了。南舒,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就不能原谅他一回,给他一次机会吗?”   崔宏志的情况是不太好,这点崔母倒确实没有说谎。因是事实,想到儿子的情况,崔母话语中多了几分真诚,鼻子一耸,竟是哭了起来:“南舒,你去看看他吧。你去看看他就知道了。没有你,他真的会死的。”   顾南朔不耐烦听她胡搅蛮缠,上前想把她拖出去,谁知崔母挣脱后,扑通直接跪下来:“南舒!算我求你,行吗?你救救宏志吧,好不好?”   “我又不是医生,哪有这本事!你们如果真想找人救命,应该去医院,指路出门右拐。”   “不!不”崔母连连摇头,“宏志是心病。医生说了,心病还得心药医。医生救不了他,只有你可以!南舒,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知道,以前你在崔家的时候,我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我知道错了,我改!只要你愿意回头,我都改!往后你就是我们崔家的活菩萨,我一定把你当亲闺女疼,行吗?”   崔母痛哭流涕,为了儿子,将脸面尊严都抛弃不要了。这份爱子之心,言语间的哀恸与悲伤,让人动容。   屋外不多时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从他们的面色就知,有人跟崔母共情了。崔母的手段说不得多好,却很能渲染气氛,带动大家的情绪。   顾南朔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南舒!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的错!当初宏志就是不肯同你离婚的。是我!是我跟他爸爸以死相逼,他没办法才点了头。你别怪他,要怪就怪我们吧!都是我们的错!”   啪!崔母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紧跟着又一个耳光。   “你要是心里有气,要打要骂,我都依你。南舒,你打吧!只要你肯原谅宏志,就是打死我,我也没有任何怨言。南舒!”   眼见她要去抓顾南舒的手,顾南朔及时将自家姐姐拉到身后,挡在两人中间。   他看着涕泪横流的崔母,又望了眼门外的看客,冷冷问:“崔阿姨,你也一把年纪了,没必要把事情做成这样。你今天来,家里人知道吗?崔宏志知道吗?杨小妹知道吗?”   崔母一顿。   顾南朔冷笑:“你口口声声让我姐原谅崔宏志,让我姐回头,让我姐再给崔宏志一次机会。我只问你一句,他跟杨小妹离婚了吗?”   崔母哑口无言,“我……只要南舒答应,他们可以立刻离婚!”   “那就是还没离了!既然没离。崔阿姨在这跟我姐说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是不是不太合适?如今跟崔宏志是夫妻的可是杨小妹,不是我姐姐!   “呵!崔阿姨,还没离婚就来找我姐姐,让我姐姐回头?把我姐姐当什么了?总不至于是盘算着,我姐答应了就离,没答应就不离。左右都不亏吧?我可记得杨小妹刚给崔宏志生了个孩子,如今还没两个月呢!”   众人:……   顾南朔接着说:“家里老婆孩子暖被窝,转头又说对我姐姐情根深种,没我姐姐活不下去?崔阿姨,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是的!”崔母赶紧解释,“宏志对杨小妹没感情。他跟杨小妹只是……”   “只是什么?”顾南朔声色俱厉打断她,“你说没感情就没感情?没感情会跟杨小妹鬼混三年?你老了,不记事了,就当大家都不记事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回忆一下。当初我姐是怎么跟崔宏志离婚的?   “崔宏志不能生,让我姐姐背黑锅。他自己却私底下跟杨小妹不清不楚三年,连孩子都弄了出来。东窗事发后,你们想要杨小妹肚子里的孩子,迫不及待让他跟我姐离婚。   “现在杨小妹生了个女儿,没让你们满意。你们做了检查,发现崔宏志病好了。又回头想找我姐姐回去?怎么,以为崔宏志是皇帝,全天下的女人都得等着他来挑?”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小顾不说,我差点被姓崔的给绕进去了。崔宏志当初可是跟人搞破鞋才和南舒离婚了。这那边刚生了孩子,又来求南舒回去。搞什么啊!”   “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他们还想一夫多妻?那可是犯法的!”   “先不说那个什么杨小妹人品如何。好歹也给他们家生了个孩子,人家刚出月子多久,就想着把人家给踢了。那孩子怎么办?让南舒回头给他们养吗?想得倒美!”   “养什么养!没听见吗,是个女儿,崔家不喜欢呢!指定不想要!”   “现在男娃女娃都一样。就算是女娃,也是自家的骨血。还不到两个月呢,哪有这样的!也太凉薄了!”   “要不怎么说崔家人心思坏呢!这种事除了崔家,谁干得出来!”   ……   崔母面色数变,“我……我……”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众人的议论一字一句传入耳膜。让崔母不经又想起数月前那场风波带来的难堪。那是她这辈子活得最艰难的日子。   崔母看着眼前一张张嘴开开合合,每个人都指指点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日子。她下意识捂住耳边,逃也似的跑了。   院子外。   杨小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中泛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 第54章   崔家。   崔母回来的时候,崔父已经做完工到家了,看到空空的锅碗,气不打一处来:“你跑哪儿去了!饭也不做,想饿死我吗?我在外头累了一天,回家连口热饭都没得吃!”   崔母眉目一皱,“杨小妹不是在家吗?杨小妹!杨小妹!”   唤了两声没人应答,崔母脸色很是不悦,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果然没见杨小妹人影,唯有崔宏志胡子拉碴躺在床上,面色恍惚,形容憔悴。   崔母轻轻叫了他两句,崔宏志没应,她便也不敢再叫了,只能自己心底叹气。   今天她与顾南舒说的话也不全是假的,至少对于崔宏志的描述,大半是实情。   检查出病好了,能生了。是好事。崔家上下喜极而泣。崔宏志更是高兴地手舞足蹈,从省城回来,就迫不及待去找顾南舒。他能生了,往后自然可以有别的子女,没必要死死抓着杨小妹的孩子不放。更何况,杨小妹生的只是一个女儿。崔母崔父本也打算让他离婚再生。   既然都是要再娶的,为什么不能是顾南舒。他只想要顾南舒。他跟顾南舒在一起这么多年,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归根究底不就是因为他不能生吗?现在他能生了,问题解决了。他不用受流言蜚语,顾南舒也不必受委屈,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崔宏志怎么也没想到,顾南舒不答应,还说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都不会再嫁给他。甚至说他让她恶心,看到他就反胃。   崔宏志无法忍受顾南舒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坨狗屎。   回来后,他受不了打击,直接病倒了。这些天,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仿佛丧失了思想,丧失了灵魂,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   崔母看着这样的崔宏志,心如刀绞。心越疼,就越恨顾南舒。   天杀的顾南舒!都是她!不要脸的狐媚子,把她儿子的魂都勾了去!儿子为她做到这个地步,甚至已经下跪了,她居然如此狠心,不感动,还说出那种话,让儿子伤心至此!尤其今天,还敢让自己难堪!哪家媳妇会这么对婆婆?简直该死!该死!怎么不去死!   压抑着心底的愤怒,崔母细声细气说:“宏志,你怎么样,好点没有?”   “烦不烦!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休息!”   “好好好!我不吵你,你接着睡。妈去给你煮点吃的。”   小心翼翼关上门,从房间退出来,崔母脸色黑沉。要不怎么说顾南舒是个祸害呢!崔宏志没能挽回顾南舒的心,连带着怪上了她跟崔父。当初若不是他们以死相逼让他离婚,他能离吗?   崔母气结,她不忍心怨儿子,便全怨在了顾南舒身上。若不是崔媛说了许多跟顾南舒复婚的好处,若不是见崔宏志精神一天天萎靡,她就是死也不会让这种祸水再进他们家的门。   天知道,她是忍着多少怒气和委屈去跟顾南舒求和的,还低声下气讨好她。顾南舒不就着台阶下,居然给她没脸!她竟然敢!   崔母心里存着气,可家里的活还是得干。她拿起锅正想去做饭,出门便被邻居塞了个娃。   “哎呦!你回来就好了。杨小妹说出去一会儿,把孩子托付给我,也没说去干什么,到现在都没回来。孩子一直哭,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的。我们家又没奶水给她喝。你既然在家,那就赶紧抱回去,自己看着办吧!”   呜哇呜哇地叫声穿透耳膜。   崔母没办法,只能把手里的活先丢一边,哄了哄,可是没见哭声变小,反而更大了。崔母没了耐心,直接将孩子往床上一放,“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没用的丫头片子,赔钱货,还好意思哭!”   心里压抑的各种怒火本就没地方发泄,偏偏她越骂孩子越不消停。崔母直接一脚踹在床沿上,“早知道是个赔钱货,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就是来讨债的!”   用了多年的木板床本就不稳当,被这一踹,摇摇晃晃。孩子受了惊吓,哭声更是震天。   外头崔父开始发脾气:“怎么还在哭!你也是带了两个孩子的人了,连个娃都哄不好吗?饭还做不做了!这一天天的,还让不让人过清净日子!”   崔母一顿,也不管孩子了,重新拿起锅做饭。   杨小妹就是这时候进来的。见到她,崔母直接把手头的活扔过去:“死哪儿去了!孩子不管,自己男人病了也不知道照顾!就知道往外跑!饭也不做,想饿死宏志吗!赶紧的,把饭做了,把孩子哄好!别吵着你爸跟宏志休息!”   杨小妹脾气倔,往日里总要跟她呛几回。今天竟然没回嘴,进屋用背带把孩子绑身上,一只手轻轻拍着哄,一只手提起锅出门。   崔母十分疑惑:今天这么听话?   厨房灶间。杨小妹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土豆汤出神。她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层层揭开,伸至锅边,突然顿了顿。脸上有一丝犹豫,可转瞬又变成狠厉。就在粉末要倒入锅里的时候,背上本来已经哄好了的孩子哇一下再次大哭。   突然的声响让杨小妹一慌,手里的药包跌落在灶边的水沟里,粉末入水融化,不能用了。   杨小妹怔怔看着顺着水流飘荡的纸包,取下背带,将孩子抱在怀里,机械般有一下没一下地哄着,所有心神却全在那个空了的纸包上。   她恍惚了许久,终是用铁钳夹出来,放进火里烧毁。   土豆汤出锅,饭菜做好。杨小妹也没在家多呆,直接背着孩子又出了门。可怜崔家三个人,自顾自吃喝,谁也没发现家里少了个人,甚至没想起来问一句,杨小妹吃了没有。   拐出去两条街,角落有个杂货铺,什么零碎东西都卖。火柴碗碟筷子等等,还有蟑螂药老鼠药。杨小妹买了一包,捏在手里往回走。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总能找到机会的。   “杨小妹!”   身后一句呼唤,杨小妹做贼心虚,不由地浑身一颤,下意识将手里的药包塞进裤兜里,转头看到来人,愣在当场。   是顾南朔。   ——   国营饭店。   “孩子在哭,可能是饿了。我开个包间,你先给孩子喂喂奶吧。我在门外看着,喂好了你说一声。”   杨小妹摇头:“不用了。我没奶水。”   她是早产,生孩子时就遭了大罪。月子里别说给她进补,因着是个女儿,崔家一天都没让她消停。这些日子她吃进口的东西少之又少,不说催奶,勉强果腹就不错了。哪里来的奶水给孩子吃?   顾南朔一愣,倒也没觉得多意外,转身问服务员去厨房要了份米汤,推给杨小妹。   杨小妹用勺子舀了,一点点喂给女儿。   “今天崔宏志他妈去我们家闹,你看到了吧?我知道你在场,我见到你了。”   杨小妹一顿,嗤笑道:“你这是在跟我炫耀吗?炫耀你姐姐把崔宏志吃得死死的,现在马上就要跟他复婚了。我要被抛弃了,是吗?”   “他当初能抛弃我姐,现在自然也能抛弃你,这很正常,不是吗?”   杨小妹一噎,咬牙切齿:“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笑我机关算尽,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笑我不自量力,以为能用孩子拴住崔宏志?当初跟我合作,帮我嫁进崔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我早晚会再给你姐姐让位?”   “给我姐姐让位?”顾南朔仿佛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觉得我姐姐需要你让位吗?她若还想跟崔宏志在一起,当初有你什么事?就算你怀了孩子又怎么样!她要是不自己放手,你觉得这婚能离?”   杨小妹张嘴想怼回去,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即便不愿意,她也不得不承认,就凭崔宏志对顾南舒的感情,再有顾南朔撑腰,如果不是顾南舒对崔宏志死了心,她确实很难借腹上位。   “你放心,我姐当初能果断放手,就不会再跟崔宏志牵扯不清。你大可不必把我姐当成心腹大患。因为不论崔宏志做什么,崔家做什么,我姐都绝不可能再回头。崔家媳妇这个位子谁爱要谁要。我姐不稀罕。”   杨小妹嗫嚅着,放心?她能放心吗?   杨小妹怔忪,神色恍惚。其实她心里明白。就算没有顾南舒,也会有赵南舒,孙南舒。   这门婚事是她靠肚子里的孩子逼迫崔家答应的。不论崔宏志还是崔父崔母,都对她厌恶至极。如果她生的是个儿子也就罢了。可惜她生的是个女儿。   倘若崔宏志依旧不能生,即便是个女儿,也好歹是他唯一的骨血。但崔宏志的病好了。她的女儿就不值钱了。   偏偏现在的国家政策,一对夫妻只允许生一胎。再生需要躲躲藏藏不说,真生下来,落户口还得罚一笔钱。崔家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何拿得出来?即便能拿出来,也是捉襟见肘。倒不如让崔宏志跟她离婚。一则摆脱了她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二则能名正言顺再要个孩子,岂不两全其美?   杨小妹握紧拳头,指间关节咯咯作响。   崔家打得好算盘!   利用完她就想把她丢一边?崔宏志想抛弃她,再去跟顾南舒双宿双飞?不可能!既然他们不想好好过,那就都别过了!   她本来都已经打算跟崔宏志和整个崔家同归于尽了。可是……   “你现在还觉得崔宏志心里是有你的吗?”   杨小妹怔住,嗤笑一声。有她?到得现在,杨小妹即便再自欺欺人,也说不出这句话来。崔宏志但凡心里有半点她的位子,就不会对她视而不见,对女儿视而不见,甚至一拿到检查报告,看都不看她一眼,连个交代都没有,就直接跑去找顾南舒。   想到此,杨小妹气得浑身颤抖。   顾南朔轻轻抿了口茶,淡淡说:“崔家你只怕是呆不住了。”   杨小妹抬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述事实而已。崔家铁了心,你就算是死缠烂打又能撑多久?再说,你愿意就这样呆在崔家,过着这种毫无人权如同奴隶一样的日子吗?”   杨小妹咬紧牙关,“你今天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想问一句,你对崔宏志始终如一,对他心思塌地,为他义无反顾,付出一切,落得这么个结局,甘心吗?你想报复吗?想让崔家在元华再无立足之地吗?想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吗?你可以好好想想!想想你如今的处境,想想你还能走的路,想想……”   顾南朔顿了片刻,看着杨小妹怀中的孩子接着道:“想想你的女儿。如果你愿意,或许我们可以再合作一次。”   说完,转身自杨小妹身边经过,扬长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杨小妹若有所思。顾南朔的一字一句在她的脑海回想。   还能走的路?除了同归于尽这一条,她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杨小妹突然想到煮菜时发生的一幕,低头看着怀里软嫩的女儿。   是天意吗?   天意不让崔家死,还是她的女儿不想让她做这种事?   杨小妹颤抖着一点点抱紧女儿。即便这是个女儿,即便崔家谁都不待见她,她也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拼死生下来的,是跟她血脉相连的骨肉!   如果崔家死了,她死了,女儿怎么办?   想想你的女儿!   想想你的女儿……   这句话如同磁带的重复播放充斥杨小妹耳膜。   怀中的孩子似乎心有所感,伸出软软的手掌抓住杨小妹的手指,随后裂开嘴笑起来。   这一刻,杨小妹如梦初醒,痛哭失声!   ——   崔家。   杨小妹已经失踪两天了,那日出门后就没有再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崔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心里松了口气。这么个疯子最好死在外面,一辈子都别回来,省得继续缠着她儿子。   砰砰砰!   敲门声又急又猛。   崔母很是不悦:“谁呀!敲什么敲!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打开门,一窝人闯进来,直接把她撞在地上,一间间房门推开,把在床上躺尸的崔宏志揪了出来。   提溜着崔宏志的男人转头询问:“小妹,就是他?”   崔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杨小妹抱着孩子跟在所有人后面,对男人点了点头。   男人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将崔宏志掀翻在地。   “啊!”   崔宏志一声惨叫。   崔父崔母唬了一跳,“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我要去告你们!我要去告你们故意伤害!”   里头年纪最大的男人开口了:“老崔,多年不见,你是真不认识我了?”   崔父望过去,说话的人同他差不多年纪,眉目间很是熟悉。他想了许久,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这不是杨小妹的父亲吗?再看刚才打人的,呦,可不就是杨小妹的大哥!又看对面没动手的另外两个男子,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杨小妹的二哥和三哥了!   “老……老杨,是你?”   “对!就是我!记起来了?”他嘴角一哼,示意几个儿子,“给我打,接着打!”   杨大哥听到这话,手下自是不会留情。一时间,凄厉的喊叫响彻整栋家属楼。邻居们纷纷开门探头探脑。   崔父崔母想护儿子,却哪里是三个壮年劳力的对手。   好在杨父没打算闹出人命,见打得差不多了,让儿子们停了手,往椅子上一坐,阴森森看着崔父:“老崔啊!我们好歹做了十几年的同事。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对我女儿的!是!我女儿是不要脸,不自爱,非巴着你儿子不放。但她就是千不好万不好,对你儿子那是没话说!可你儿子呢?   “崔宏志还没跟顾南舒离婚之前,我女儿就跟他搞在一起。我女儿是不检点,但你觉得你儿子就没错吗?一个巴掌拍不响!是我女儿逼他上床的吗?他们在一起三年,次次都是我女儿逼的?我女儿怀孕,也是逼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女儿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再说我女儿嫁进你崔家,即便是她用肚子里的孩子做砝码,难道不是你们心甘情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怎么就全成我女儿的错了!我女儿拼死给你们生孙女,你们连个月子都不让坐!现在孩子才多大,你们就嚷着让崔宏志跟顾南舒复婚!把我女儿放哪里!把我们杨家放哪里!真当我们家没人了吗!”   啪!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角咯咯作响!   崔母心头颤了颤。崔父更是惊讶。要知道,杨小妹跟崔宏志结婚的时候,杨家没一个人出面。只在听说这边的事后,觉得杨小妹丢脸,一个电话打过来直接断了关系。谁能想到,半年来不闻不问的娘家人,突然冒出来做主!   杨父剜了眼杨小妹,指着她的鼻子骂:“我看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为了个男人,娘家不要了,脸也不要了!现在你知道后悔了?你追崔宏志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嫁给他之后就怂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要不是有人给我报信,我还不知道你被人欺负成这样呢!怎么,哑巴了!你说话啊!”   杨小妹眼眶通红,扑通跪在地上哭起来:“爸,我错了!我错了!”   杨父张着嘴,又气又恼又心疼。   “既然知道错了,那你说这事怎么办?”   “我……我……”   杨父蹙眉:“崔家把事情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难道你还打算跟崔宏志在一起?”   杨小妹连连摇头:“不!爸!我想通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要离婚!我要跟他离婚!我不要他了,我不要了!”   杨父松了口气,这样最好。但即使杨小妹不答应也没关系,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不管杨小妹是什么态度,他都得让她跟崔宏志断了。就是打晕了,扛也得把她扛回去。   “老三,看着你妹妹!”   鉴于杨小妹以往的作为,杨父还是给小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杨小妹管住了,至少不能让她出来搅事。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   “请问,这里是崔宏志家吗?”   崔家人还在懵逼中没回过神来,杨父瞄了他们一眼,说了句是,起身将人让进来。   呦,都穿着公安制服呢!   崔母看到他们,仿佛看到了希望,直接扑过去:“公安同志,你们来了就好了。我要报警。我要告他们故意伤人。你们看看,看看他们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这些都是他们打的!”   公安愣了会儿,这怎么跟他们接到报案的内容不一样?   “亲家!”这两个字,杨父咬得极重,透着一股子恨意,“这几位公安是我找来的。你如果要报警,自己再去报过。我也正好想跟人说道说道。崔宏志对不住我女儿,我女儿刚生了孩子还在做月子,他就想跟前妻复婚!怎么着,几个舅哥小小教训一下不应该?”   面对公安,杨父又换了一张面孔,态度和缓了许多,恭敬有礼,“辛苦几位公安同志了。是我报的案,我要告他们!”   “第一,告她虐待儿童!”杨父直指崔母。他走到杨小妹身边,将怀里孩子的衣服掀开,“公安同志,你们看看!现在可是新社会了,不兴磨搓孙女的!何况孩子才多大!不到两个月,她也下得去手!”   孩子手臂青紫了一大块,脚上还有一部分明显的烫伤。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   崔母脸色大变:“不!我没有!那是不小心烫伤的!我倒水的时候没注意!我不是故意的!”   杨父大怒:“这么点大的孩子,你当着他的面,在他身边倒开水吗?还有这青紫呢,怎么算!”   “我……我……小孩子皮嫩,我就是抱得紧了点,她就……”   哗啦!杨父一脚将桌子踢翻,“抱得紧了点?仅仅是紧了点会这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第二,我要告她意图谋杀!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她就嫌弃是个女娃,几次说不如溺死得了,养大还得花钱!这话当初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听到过,这栋楼的街坊邻居也听到过!”   看热闹的邻居纷纷点头:“对!她确实说过。”   “我也听她说过。”   崔母身子晃了晃,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就是……就是说说而已!”   杨父目光如刀:“说说而已?说说而已,你对孩子又是掐,又是用热水烫?你就是存着弄死她的心!公安同志,上头可天天都在宣传什么男孩女孩都一样。不能因为是个女孩,就要她死的!这不是谋杀是什么!还有第三!”   “第三!”这回杨父指的不是崔母,而是崔父,“我要告他买卖人口!他想把孩子卖掉,连买家都找好了!要不是我女儿死活不肯,把孩子抢回来,现在孩子还指不定在哪呢!”   公安越听,脸色越差。崔母吓得站都快站不稳了,她哭着说:“没有!我们没有!我只是想把孩子送养而已!”   崔父却很是不以为然:“什么买卖人口!这孩子是我们崔家的种。我是孩子亲爷爷。家里家里条件差,不好养,我做主把她送走有什么不对?我这也是为她好!这怎么成买卖人口了呢!姓杨的,你别想污蔑我!”   杨父翻了个白眼:污蔑?呵呵!无知法盲!送养还收人家的钱,不是买卖是什么?   要得就是崔父这种自以为是,理直气壮的态度。   他手上认证物证齐全,偏偏崔父还死不悔改,这是罪加一等! 第55章   崔父被抓了。崔母也被抓了。   崔宏志这才从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境界回归到正常人的行列,他清醒过来,不再呆滞,不再恍惚,拖着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和一瘸一拐的腿跑上跑下,往公安局进进出出,就为了将父母救出来,却无能为力。   崔父的事几乎可说是证据确凿。   他找的买家夫妇确实无儿无女,想抱个孩子养老。这年头非是饥荒灾年,男孩都是各家的宝,尤其他们还想要身体康健,无病无痛,没有缺陷的。便更难找了。他们也明白这点,因此并不介意是男是女。   杨小妹的孩子虽然是早产,但生下来并没有别家早产儿的瘦弱,养了一个多月,哭声响亮,能吃能喝,也算是站住了。最可人的是,五官与杨小妹极其相似。杨小妹本就生得好看,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美人。   那头就动了心。至于长大后会不会因为样貌被认回去,他们并不担心。那家男人在鹏城找了份工作,收入还可以。他们是元华本地人,在这里土生土长,与各路街坊都相熟,自家的事瞒不住。但凡领养,不论相貌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平时难免言语间说道,根本瞒不住孩子。   为了让孩子真正成为自己的,他们已经做好计划。一旦领养成功,就带着孩子举家搬迁。去鹏城也好,别处也行。总归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没人知道他们过往的地方。如此一来,天下之大,哪有那么巧,母女就能碰上?既然如此,是否相似也就不重要了。   对方的想法不错,若崔父真是为了孩子好,将孩子送过去也使得。可问题出就出在,崔父不是白送孩子,他要了钱。一口价两百块。   尤其两边不是自己联系上的,而是通过中间人。中间人在每家各得了二十块的“辛苦费”。更重要的是,双方都不懂法,为了避免日后引起不必要的纠葛。崔父跟那对夫妻谈妥之后,签了个“契书”,表示钱财到手,往后不会来找孩子,不会以任何理由告诉孩子真相,把孩子要回去。   谁知“交易”的时候被杨小妹发现了,杨小妹死活不肯,硬是把孩子抢了过来。那对夫妻这才知道事情是没有经过孩子父母同意的,就不太愿意了。毕竟孩子生母这个态度,真要领养过来,缠着他们不放怎么办?   此事就此作罢。但夫妻俩的契书一直留着,还没来得及销毁。毕竟他们是提前给了五十块定金的,孩子没抱回来,定金也没退。他们总得留着契书,好同崔父讨个说法。   崔父也不是故意拖着不给。崔家如今的形势不太好,他又喜欢喝点小酒,还时常请朋友喝。这习惯已经养成,一时间改不过来。   五十块到手,他便花用了一半。要还钱,怎么也得熬到下一次退休金到手才行。谁知,退休金还没发,杨家就来了。   杨家找到了买家,也拿到了契书。   人证物证俱在,崔父辩无可辩。   他也没辩,算得上“老实”交代。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他压根不觉得这是买卖。甚至他认为孩子是崔家的种,他是孩子的爷爷,怎么处置孩子,该他说了算,别人管不着。公安抓人,那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得不说,无知者无畏。   其实这种人在现今不算少,这种事情也不只崔父在做。但大多双方你情我愿,民不举官不究。   这回不同。杨家的态度十分强硬,半步都不肯退,还说如果公安因着崔父是孩子爷爷,且事情没成,就和稀泥,他就去市里告。市里不行,就去省里。他还会给各大报社投稿,找电视台。连同公安局的做法,一起宣扬出去。   公安能怎么办?自然得按律办事。不过鉴于崔父是“未遂”,没有重罚,只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这个消息对崔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相比起来,崔母这边的结果就好多了。   孩子的伤看过医生后,证明青紫虽然明显,但并不严重。烫伤的范围也不大。加之如今对于虐待儿童的法律法规并不健全,平时大多家长也会打孩子,有些出手没分寸的,火气来了,更是往死里揍。因此,公安没有定罪。   至于谋杀,更是只有崔母的只言片语,没有其他佐证,不了了之。   对此,杨父似是早有预料,并没有太失望。   他在心里暗叹,果然,都被给他信息的那位“好心人”料中了。但不打紧。这还不是结束。按照“好心人”的支招。崔母虽没判刑,却被拘留了几天批评教育。   出来后,杨父又找到街道办跟妇联的人,将崔母对媳妇和孩子的种种“罪行”做了艺术加工和情绪渲染后,传出去。顺便强调了崔宏志和杨小妹还没离婚,崔家便去找顾南舒求复婚的事。把崔家冠上了“复辟封建”“企图一夫多妻”等帽子。   这思想可不对。放几年前,那是要被□□的!虽然现在时代不同了,却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   于是,崔母又被街道办跟妇联的干事盯上了。   几经调和,最后在杨家坚定的立场下,崔宏志与杨小妹离婚,并且崔母需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赔偿。但崔家有钱吗?是有一些的。可那点钱够赔偿吗?不够的。谁不知道当初崔宏志跟顾南舒离婚,赔了两千块。如今两百都不到就想打发了杨小妹?杨家岂肯?   没钱不要紧,自行车有吧?手表有吧?   凡是值钱点的东西,都被杨家搜刮了去。   看着空了一半的家,崔母痛心之余也终于舒了口气。杨家走了,总算能让她歇一歇了吧?   然而这还不算完。杨家是离开了,事情却还在继续。   崔家的所作所为在这几日里,迅速发酵,传遍全县,势头比上次更猛,情况也远比上次严重。   同一个家属楼的人出门,都会被问:“你也是机械厂家属院的啊?你们院里是不是有个姓崔的被抓了?听说他们家不干人事巴拉巴拉……”   “呦,你们家属院的不会都这样吧?”   “不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一个院里住了十几年,崔家这习性,谁知道他们染没染上。”   ……   家属院的邻居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次日,他们集结起来,找到厂领导,不把崔家赶出去誓不罢休。   理由也很简单。   第一,崔家丑事频出,带累机械厂家属院的名声。简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没有一家闯祸,让全院背锅的道理。机械厂作为元华县数一数二的国营单位,不能被这种人败坏了多年塑造起来的好声誉。   第二,当年崔父是从外面调来元华县的,福利分房的时候本来年限不达标,并没有资格。但那时厂里紧缺技术人才,崔父的技术水平不高,却也在一定程度上解了厂里的燃眉之急。   念在这点,领导做主,把房子分给了他。这是有条件的。崔父需得为机械厂干到退休。不能再调回去。如今退休是退休了,却不是正常退下去的,而是因为丑闻,特批的“病退”。显然与之前说的条件不符。既然如此,那么房子的事也得另算。   第三,崔父现今犯法坐牢,辜负了厂里这些年的优待,更辜负了之前挡下丑闻,让他“病退”领导的良苦用心。机械厂绝不能有这个的工人。必须除名!   第四,崔父即便资历深,对厂里做出过不少贡献。可家属院里,岂止他一个老员工?要说贡献,谁家没贡献过?领导不能因着这份贡献,处处包容崔父,而让其他人受委屈。   家属院众人群起而攻,加之这年头福利分房不易得,机械厂员工还有好多没分到的呢。把崔家赶走,就空出来一个坑。就算等着占坑的人多,机会小,但总比没有要强吧?   于是,大家伙义愤填膺,众志成城。   经过所有人的不懈努力,他们如愿了。   领导收回崔家的房子,勒令崔家三天之内搬出去。   搬?能搬哪儿去?   崔母哭闹不止,崔宏志到处找人说理。可他们两个人哪里说得过机械厂上下几百人?最终只能灰溜溜照做。   房子是崔母出面找的。因为找得急,手头又没什么钱,地段不太好,离县中心有些远。屋子也比较破,但收拾收拾,遮风挡雨够了。   这么折腾下来,崔母心里泛起一层层苦涩。   怎么就这样了呢?半年前,崔家在家属院还是数一数二的家庭。崔父是技术老员工,崔宏志也是年轻有为的厂内重点培养对象。工资待遇都不低。仅仅半年而已,他们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崔母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了。日子还得继续过。   之前崔宏志跟崔父虽然一个被厂里开除,一个被强制“病退”,但好歹有门手艺在。大的本事没有,给人修点自行车收音机什么的,还是可行的。虽然得自己出门拉生意,累是累了点,却也能挣些钱。   可现在,崔宏志出去找了两天活,硬是没人敢请他,即便退而求其次去给人搬货,都没人要。   他们发现,从前别人谈论崔家,只是谈论人名,认得他们的不多。可这回,仿佛人人都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一些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完全没交集的见了,都叫得出他们的名字来。   因着这个,谁都知道崔家的人道德败坏,心思狠毒,见了就躲。谁还敢请他们做事?   受了好几次打击,崔宏志心灰意冷,不愿意再去了。   崔母也不愿意,可看着手头仅剩的三十块钱,咬咬牙,还是出了门。她碰了许多壁,最终将工钱一降再降,才从一户家境不错的人家手里接到了帮忙浆洗衣服的活。   忙到天色擦黑,崔母终于把衣服洗完。她锤了捶酸痛的老腰,步履蹒跚地走回家,又提起锅去烧水煮饭。   饭菜上桌的时候,来了位客人。   “呦,正吃着呢,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嘴上这么说,顾南朔却没有半点要退出去的意思,他四下打量这间不大的屋子。啧,跟以前的崔家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崔母将筷子一拍,“你来做什么?”   崔宏志蹭一下站起来,往门口打量,见只有顾南朔一个人,心底微微有些失望,转而脸上又爬满欣喜:“是不是南舒让你来的?她知道我的事,心疼我了,是不是?她回心转意了?”   这番话让崔母一愣,立马也跟着欣喜起来。   这些日子,她实在是受够了。如果顾南舒回心转意,如果顾家愿意帮衬他们。他们是不是不用再受这些苦?是不是可以过回以前的生活?   想到此,她眼巴巴看着顾南朔。   顾南朔一声嗤笑:“想什么美事呢!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知道你们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这一句打散了崔母所有的希望,也将她心底埋藏的怒火全部勾了出来:“你什么意思,来看我们的笑话吗?”   “是啊!我做得这么明显,还用问吗?”   崔母气得差点倒仰!   无耻!简直无耻至极!   顾南朔顾自拉了张还算齐整的椅子坐下,神色严肃起来:“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但鉴于你们上回就听不懂人话,不把我说的当回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们谈一谈。”   他转头看向崔宏志:“你跟我姐姐离婚的时候,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此事到此为止,往后崔家跟顾家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各自过得是好是赖,都与对方无关?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如果你胆敢再去骚扰我姐姐,我绝不会让你好过?你是聋了没听见,还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   顾南舒嘴角一嗤,目光在崔母与崔宏志身上扫了一遍:“现在你们还觉得我是说说而已吗?”   崔母一颤,心中涌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们不清楚吗?”   崔宏志面色大变,忽然想起杨家闯进家门那天,杨父骂杨小妹的话里提到“要不是有人给我报信”。   当时他们谁也没注意。此时想来,谁给杨父报的信?   杨家距离元华县上百里,他们即便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也是人生地不熟,哪里来的时间跟精力和人脉去调查这么多事?可他们不但调查清楚了,还早就掌握了人证物证,就等着对崔家发难。   再有之后的一系列举措。   崔宏志此前只觉得有点奇怪,但父母自己都在水深火热之中,也没时间去思考其中关窍,现在听顾南朔这么一说,宛如醍醐灌顶,所有关节都想通了。   是顾南朔!是他!   “是你找的杨家!我爸的事是你做的?”   顾南朔瞄他一眼,“我做什么了?你爸想卖孙女,是我做的?你爸跟人要钱,是我做的?你爸签契书,也是我做的?我是跟杨家说了些情况,但我有哪一件冤枉了他?这种买卖人口的人贩子,难道不是每个有正义感的公民都应该出面打击,为民除害吗?”   崔宏志深吸了一口气,这是直接承认了。居然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顾南朔蹙眉,“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因为你们听不懂人话啊!”   崔宏志身子晃了晃。崔母更是吃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崔家这一连串的祸事,起因竟是他们去找顾南舒求复合。   “你……我跟你拼了!”崔母冲上去厮打顾南朔,可惜还没挨到他,便被对方抓住手腕推出去。崔母一个踉跄,跌在崔宏志怀里。   崔母咬牙切齿,恨得双目赤红:“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这么恶毒!我们崔家是倒了几辈子霉遇上你们顾家!”   “是我们顾家倒了几辈子的霉遇上你们吧?我恶毒?我不过是把你们做的事情捅出去而已,可没一星半点污蔑你们。若这也是恶毒,那你们呢?”   顾南舒直指崔母:“你来我家大吵大闹,又是哭又是跪,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让我姐原谅崔宏志,再给崔宏志一次机会。你要是真心知道错了,就该私底下询问,我姐不愿意,便要远离她,再不出现在她面前。你这么大张旗鼓为的什么?真当我不知道?   “不就是仗着自己一大把年纪,惺惺作态,让大家同情你,怜悯你!你越是可怜,越是放低姿态,就显得我姐越是狠心,显得她越是咄咄逼人,显得她越是嚣张跋扈不近人情吗?你敢说你没有想着借此逼迫我姐,让她不得不答应你?还有你!”   顾南朔又指崔宏志:“说什么我姐不答应就长跪不起!好一个长跪不起!你这是求原谅吗?你难道不是跟你妈一个心思!那天要不是秦县长正好过来,要不是顾忌他的权势,你能乖乖离开?你这些天都不出现,是真的受了打击,而是因为被秦县长吓到,不敢出现?所以就让你妈出头?”   崔宏志张嘴想要反驳。   顾南朔一句话将他堵了回去:“你敢说,你妈来顾家,你之前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崔宏志嘴巴一张一合,最后抿紧唇,不言不语。他是知道的。那天他姐跟他妈说的话,他在房里偷偷听到了。他带着希冀,希冀着他妈去一趟也好。如果他妈成功了呢?如果顾南舒答应了呢?他想要顾南舒回来。不论用什么办法。只要她能回来,他都不在乎了。就算顾南舒心里有气,也是一时的。往后只要他对她好,她总会消气的。   “这几天找工作很困难吧?”   崔母身子一抖,睁大眼睛:“也是你做的?”   “知道为什么县里的人都认得你们了吗?我找杨小妹要了你们的照片,洗了很多张。雇了二十个小伙子,每人发一张,再附带一篇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你们一家子。我让他们跟说书先生一样,把你们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当成故事说给每个人听,顺便给大家看看你们的照片,让大家都记住你们的模样。”   崔母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你……你卑鄙!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要劈也应该先劈你们吧?至于说卑鄙,我是不认的。但你如果坚持这么认为,也随你。不过,我还有更卑鄙的,你们想见识一下吗?”   崔母紧紧拽着崔宏志,一步步往后退,看到顾南朔宛如看到夜叉修罗一般。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你……你还想做什么?你不能这么做!”如果说之前崔母对顾南朔是怨恨的话,现在就只剩下恐惧了,“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   崔宏志紧盯着顾南朔:“你做的这些,你姐姐知道吗?她知道你这么对我吗?”   顾南朔满脸问号,都这种时候了,还觉得自家姐姐会护着他?脑子坏了吧!   “你觉得呢?”   “南舒肯定不知道对不对?如果她知道,一定会阻止你的。”   顾南朔:……   “你是不是有病?如果不是我姐烦透了你,我至于做这么多吗?”   崔宏志摇头:“不!我不信!南舒不会这么对我的!她不会的。我要去问她!”   “不必了!”   一个女声从门外响起。顾南朔回头,惊讶地发现是顾南舒。   “姐,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你还出门,又不是去的叶家方向,我便猜到你应该是来找他们了。说起来,这是我的事,你已经为我做很久了。最后的了断,总该我自己来。”   顾南朔看向崔宏志:“南朔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也都认可。包括他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崔宏志面色煞白:“不!南舒,你不能这样!你不爱我了吗?你怎么能……”   “你觉得你还值得我爱吗?崔宏志!我们断了!就是断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也管好你的家人,别来找我。我想过自己的清净日子。这次的事就当是给你的教训。如果你能吸取这次教训,从此以后,听得懂人话,也就罢了。如果你还是听不懂,我跟南朔都不介意再教训得深一点。你知道的,我们有这个能力!”   说完,顾南朔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崔宏志,转身挽着顾南朔出门。   崔宏志跌跌撞撞追出去:“我不信!南舒!我不信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爱就不爱了!南舒!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有别人了!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有别人了!否则,你怎么会对我这么狠心!你移情别恋了对不对?是秦县长吗?是他吗?”   顾南舒一顿,与顾南朔相识一眼,眸中尽是迷茫。   秦思远?这都哪跟哪?   “如果不是,他一个县长为什么要替你出头撵我走?他还让秘书跟我说,让我不要再来顾家骚扰你!是他吧!顾南舒!你以为人家一个县长真的会看上你吗?他二三十岁,年纪不小了,家里难道就没妻儿?他就是跟你玩玩而已!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   顾南舒返回去,直接给了崔宏志一巴掌。   崔宏志怒瞪:“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吗?你果然跟他在一起。顾南舒,你不要脸!你居然宁愿给别人当姘头,做情人,也不愿意跟我复婚!你是不是……”   啪!   又是一巴掌。   “你……”   砰!   这次顾南朔没让他有机会再口吐污秽之词,一拳将崔宏志打倒。   崔母跑过来抱住儿子,“别打了,别打了!”   “看好你儿子!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顾南朔冷冷看着崔宏志,“我能把你爸送进去,也照样能把你送进去,不信,大可以试试!”   崔宏志一怔,想到看守所里崔父的模样,想到他描述的所里的各种情况,脸色白得吓人,浑身开始颤抖。   “不……不!”   他不要跟父亲一样!绝不要!   崔母大惊:“不行!不可以!我们错了!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不去找你们了。我们一定躲得远远的,再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别跟秦县长说,别跟你认识的大人物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转头又抱着崔宏志哭求:“儿子,不要再说了。别再惦记顾南舒了!你想想你爸爸。你爸爸还盼着出来跟我们团聚呢!想想妈妈。妈妈一把年纪了,就你一个儿子,不能没有你。也想想你自己,你还年轻,以后可以再找别的女人。我们不要顾南舒了好不好。顾家背后有大人物,那些人捏死我们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顾南朔:……   崔宏志没犯法,要把他送进去是不可能的。顾南朔也就是吓唬吓唬。却没想到,这个吓唬居然这么有用。这转变让他有点懵逼,不得不佩服崔母的脑回路。   他嘴角抽了抽:“你们知道就好!”   猜想得到证实,崔母脸色又白了几分,与崔宏志二人抱头痛哭。待回过神来,发现顾南朔与顾南舒都走了后,崔母蹭一下将崔宏志拉起来:“我们收拾东西!现在马上走,离开元华县!去哪儿都行!这里不能呆了!”   是她错了!她不该妄想顾家的钱财和人脉。   顾家的人脉是可以帮助他们崔家平步青云,却也可以让他们崔家万劫不复啊!这次的事里肯定有县长的手笔。不然顾南朔一个人哪来这么大的力量!   这些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走!赶紧走!能跑多远跑多远!   当崔媛好不容易从婆家抽出时间过来看望母亲弟弟的时候,才发现刚租的屋子早已人去楼空,连封信都没有留下。   崔媛:……   懵!除了懵,还是懵!   她比崔母还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出了个主意,事情最后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她现在是被抛弃了吗?   如果她没有娘家了,彻底没有依靠了。李家……李家还容得下她吗?   崔媛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脸迷茫。 第56章   以南。   顾南朔正在整理资料和账目。店铺转手的价格过高,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买主。顾南朔也不着急。顾南舒现在事业还没做起来,可以边管理边学习。   但需要的东西还是要提前准备好的。倘若他不在的时候,有买家上门,顾南舒也能处理。   这边姐弟俩正忙碌着,外头喧嚣起来。   两人对视,一起出门。   李家店铺门口,崔母正揪着崔媛大吵大闹。   顾南舒震惊:“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别说她,顾南朔也很诧异。要说前天晚上,他们见到的崔母仅仅只是落魄的话,现在的崔母蓬头垢面,衣衫邋遢,跟乞丐无异。   两天不到,这差距也太大了点。   听了半晌,顾南朔才从崔母与崔媛的言语中知道了事情原委。   崔母和崔宏志刚出元华县,就遇上了歹人。   歹人是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的,眼疾手快,直接用麻袋套住了两人的头。却只是禁锢住崔母,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但崔宏志就惨了。被一顿拳打脚踢,甚至最后,那群人临走还在他的子孙根上狠狠踩了几脚。   事成之后,歹人迅速逃离。崔母掀开头上的麻袋,才发现崔宏志已经痛晕了多去,手忙脚乱地送去最近的医院,人是救回来了。那玩意儿却碎了。这回是真的不能生了,永远都没法生,连治的希望都没有。   崔宏志傻了,彻底崩溃。   崔母哭得死去活来,歇斯底里之后终于想起来去公安局报警。   但歹人从头到尾没在他们跟前露面,更没发出声音。出现的突然,撤离的迅速,可见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这年头也没有监控,崔母跟崔宏志又非是观察入微之人,能在重重压力之下回想起案发时的细节。什么线索都没有,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找不到凶手,不只是没法伸张正义,还拿不到赔款。崔宏志的子孙根是没法救了,但伤还得治。   崔母手中没有钱财,负担不起医药费,便想到了被她们抛之脑后的崔媛。   可崔媛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哪里来的钱?为了儿子,崔母只能来李家店铺闹,指望从李家抠出零星半点。   李家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把崔媛和她一起扔了出去。李大更是扬言,要跟崔媛离婚。   啧!可真是落井下石呢!   顾南朔摇摇头,不再关注这场闹剧,不过对那几个歹人,他有些猜想。   他猜,是杨小妹。   歹人的目的很明显是子孙根。从动机上考量,会对崔宏志有这种恨意,可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自家,就只有杨小妹。   顾南朔很清楚,不是他们。那就只能是杨小妹了。   更何况杨小妹本身就是个狠人。   顾南朔此前还有些疑惑,她这种得不到就要毁掉,你对不起我,这辈子休想好过的性子,怎么可能拿了赔偿离婚完事?没弄死崔宏志都算慈悲了。   现在他明白了。杨小妹是留着后招在这等着呢。   不得不说,虽然知道这种做法不妥当,不符合律法,但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是莫名有点爽!   元华的事情解决,顾南朔又去了鹏城。   此时,距他离开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天。好在玩具厂有电话,家里也有电话,他与梁振邦一直有联络,知道厂里一切运转如常,倒也不是特别担心。可回来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没有厂子刚接手,老板就不见了人,让伙计忙前忙后的道理   梁振邦却不以为意:“你不是让我当副总吗?副总不就是在总经理不在的时候,能独当一面,统管全局的人?”   顾南朔失笑。   梁振邦眨了眨眼睛,兴奋起来:“你不知道我们的玩具卖的多好!”   “我知道!”   梁振邦怔愣,顾南朔莞尔:“你电话里跟我说了。元华也铺了货。而且我下火车这一路走来看到很多孩子手里都拿着我们厂的玩具。”   “对!”梁振邦憨憨笑着,“现在我们的玩具在南边这一块很畅销,不少商家都是来四五次补货了。我先前还觉得你第一批玩具投资太大,做得太多,担心如果卖不出去,没法收场。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哪里会卖不出去。货都卖断了。现在厂里加班加点赶制的已经是第三批了呢!”   梁振邦偷偷凑到顾南朔耳边说:“我这两天盘了盘账,你猜赚了多少?”   “既然现在做的已经是第三批,那就代表第二批也卖的差不多了。算一算,全部进账应该在五万左右。刨除原料进价以及工人成本、厂内水电等各项开开支,利润大概在一万二上下。”   梁振邦张大嘴巴,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可真是神了。进账四千九百八十三,利润还没完全统计,但跟你说的应该差不离。”   “你觉得很多吗?”   梁振邦怔愣:“不多吗?从我们的玩具生产出来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赚了一万二,一年就是十几万。”   顾南朔看着他:“你舅舅的公司一年利润多少?”   “大概二十来万吧。”   顾南朔摊手:“你看,我们还是差了点。”   “这怎么能比?我舅舅公司已经创办三年了,有基础。而且他做的是建筑。我们一个玩具才盈利多少,他一个工程抵得了我们千万个玩具。”   “荣达是已经创办三年没错,但我们也不是从零做起。李守义的玩具厂成立也有两三年了,也一样有基础。如果不是他早就打开的销售渠道,我们玩具能卖的这么顺利?玩具跟工程相比,利润确实薄。但一个工程要耗费好几个月,一个玩具呢?”   梁振邦有点懵。   顾南朔笑着摇头:“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一年十几万就让你满足了。还有人从东北倒卖玉米,半年赚三百多万的呢!”   梁振邦听得双目瞪圆,一脸不敢置信:“倒卖玉米?半年能赚三百万?你不是胡诌的吧?”   “这种事我有必要胡诌?”   半年三百万,一年就是六百万,两年呢?三年呢?梁振邦倒吸了一口凉气,晃了晃脑袋,不敢想,不敢想!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舅舅,也不过盼着自己生意做大做好,一年能赚个一两百万。   顾南朔失笑:“我把话放这里,不出三年。我会让南麟成为我国第一大玩具厂,让全国人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时候别说百万,就是千万也不在话下。”   千……千万!   可真敢说!但他知道顾南朔绝不是说大话的人,且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梁振邦心中涌现万般豪情。如果……如果成功了,南麟岂不是发达了!   这般想着,脸上又兴奋又激动,全身充满了力量。   半晌后,他一拍脑袋:他就是一个打工的,厂子又不是他的。赚多少跟他有什么关系?   哦,不对!顾南朔说过,等玩具厂做大做强,会改革制度,所有公司高管,只要在公司做了一定年限,对公司有贡献的,都可以拿到股份分红。   他是副总,还是最先跟着顾南朔的元老,怎么也会有他一笔。   这么算来,厂子的盈利也跟他有关?   “之前跟你说过,销售的情况要做报表,做了吗?我看看!”   梁振邦这才回过神来,从办公抽屉里取出报表递过去,说:“最好卖的是警车跟玩具枪,消防车和救护车跟这两样相比要差很多。但还算过得去。另外就是那些叠叠乐彩虹塔扭扭虫之类的小玩意,挺意外的,卖得都还不错。”   “因为便宜。价格实惠。家里不宽裕的,舍不得买玩具车玩具枪,这些东西都还买得起。而且也算是个新奇东西。”顾南朔一边说着,一边扫视报表,心中有了底。   梁振邦做得很好。有了第一批的销售情况打底。第二批的制作上做了调整。畅销的警车玩具枪加大产量,消防车和救护车因为第一批还有库存,便只做了一小部分。叠叠乐等益智小玩意与第一批差不多。第三批也是如此。   “你这样安排很好。不过等手头上的第三批做完,目前这几种新玩具先停一停。”   梁振邦不解:“停一停?不做了?”   “对!从目前仓库的储备来看,加上第三批的量,够了。”   “哪能够啊!按现在这个形势,第三批做完,最多够我们坚持到下个月。”   “后面不会这么好卖了。但凡新鲜玩意儿,都有个热乎劲。这股劲过去,自然就会冷下来。”   梁振邦皱眉:“这我知道。我有计算过。全国这么大,如今也就鹏城羊城市场还算饱满,南边跟我们相邻的几个省,还有许多空间。另外便是北边。前两天,北边一个老板跟我订了一万的货。可惜就他一个。如果能把北边的市场全家不扩展开,不说三批,就是三十批也不够卖。”   顾南朔摆手:“北边这块不急。运输是需要指标分配的。这个倒是能想办法去审批。但是怎么走?货车运输,路途长,费用太高。我们的玩具不是珍稀海货,更不是皮草。运输成本都快赶上,甚至超过制作成本了,到北边如何卖?太贵了不合适,也卖不出多少。   “走火车倒是能节省很多费用。但火车走量大,我们在北京没有负责人,没有据点,没有仓库,不好弄。况且如今南边都还没铺满,咱们先别把步子迈得太大。”   说到这里。顾南朔有点羡慕后世的物流了。   但这非是他能够解决的问题。要节省运输成本,需要节省运输的时间和人力。如何节省?修路,修高铁,改良运输工具,包括但不限于汽车、火车、飞机等。   这些他懂吗?一窍不通!如果他会,早就发挥才能去研究院为祖国发光发热了。还做什么生意!做科学家不香吗?   哎!能力不行,只能叹息。   “北边是不急,但南边还吃得下。为什么不做了?正是赚钱的时候呢,谁放着好好的钱不赚啊!你刚刚还说让厂子盈利破千万呢!而且不做玩具,难道让厂子停摆在这里,水电不费钱?工人工资是不是得照发?”   呦,看来对他停一停的决策不只可惜,还有点小怨念。   顾南朔将手头两份设计稿递过去:“厂子不停摆。这批完工之后,做这些。第一份设计不用多做,做个三四份就行。这是我额外要用的,不售卖。第二份上头标了量,按数目来。每个设计我都画清了图样,标了各处的尺寸,细节地方也都写得分明。制作的时候,你给我好好盯着。别出错。”   梁振邦更不解了:“现在那几样玩具还很好卖,为什么急着做新玩具?”   “你觉得呢?”   梁振邦摇头:“师父,你到底在想什么,给我透个底,不然我心里慌!”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更何况,他虽然不走装修设计这条路了,顾南朔也没停止教他东西,只是教的内容有了些转变而已。所以,称呼还是师父,没有改口。   “自己想!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梁振邦:……   ——   鹏城。飞腾玩具厂。   刘大弟跑前跑后,点头哈腰给廖峰端茶送水。   廖峰抿了一口:“你现在倒是了解我的口味。”   “那是必须的。廖哥不告发我,还留我在身边,给我口饭吃,是我的大恩人。我当然得尽心尽力,把廖哥伺候好了。”刘大弟一脸谄媚,言语间尽是讨好。   廖峰轻呵了一声,“你不恨我?”   刘大弟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廖哥说笑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哪里会恨你?”   “真不恨我?小莲可是我找的人。”   小莲便是色诱他,设局仙人跳的姑娘。刘大弟当初有多喜欢她,现在就有多恨她。可廖峰手里拽着他的把柄,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就是有再大的怒气,也得忍着。这群人,他惹不起。   “廖哥,那是我自己鬼迷心窍,看到小莲长得漂亮就动了贼心,怎么能怪你。都是我自己的错。廖哥,你答应的事我没能办妥,是我没用。我本来都跟我姐说好了,我姐天天盯着李守义打听卖厂的事,明明对方没钱的,怎么突然就……”   廖峰摆手:“这事我不想再提。”   “是是是,不提不提!是我多嘴!”   咚咚咚!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廖峰的小舅子何军。   廖峰瞄了刘大弟一眼,刘大弟立马会意退出去,十分贴心地给二人把门关上。   何军很是不悦:“姐夫,这种人,你还留着他干嘛!既然有证据,直接送去公安局就是了。”   “你是不是傻?我们是拍了他在床上的照片。可这照片也就吓唬吓唬他。真要送去公安局。人家要不要查?这是局!我们做得局!你保证小莲经得住查?你保证不会查到我们身上来?”廖峰一掌拍在他头上,气得恨不能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得是不是稻草。   何军揉着脑袋,十分委屈。   廖峰叹气:“不过是个孬种,你总盯着他干嘛!留着或许往后用得着也说不定。就算用不着,当个乐子也行。南麟玩具厂那边查清楚了吗?接手的是什么人?”   何军忙将查到的资料递过去:“都查清楚了,不是咱们这的。是临川省的人。不过这人有些本事。”   廖峰接过资料一看,气得将其拍在桌上。   “我说这人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合着当初辉煌鞋厂的事,也是他干的!”   当初他让人化名贾岩山去跟陈俊辉做生意,付了两万定金,定了十五六万的货。为的就是把陈俊辉坑死,让他不得不卖厂,自己就能顺势低价吞并过来。   结果他遇上高人支招,不但跳出了这个坑,还扭转乾坤,借此用这批货取得了前来鹏城搞投资的几个大老板的信誉,从此一飞冲天。   以前他的鞋厂还能跟陈俊辉争锋,这事之后,是完全不能比了。尤其陈俊辉猜到是他的手笔,只是碍于没有证据,无法将他绳之于法。可私底下的动作一点没少。打击报复一环接一环。许多订单被抢走,他的鞋厂最后竟然被挤兑得开不下去,只能倒手转卖。买家还是陈俊辉!   本来是他想吞并对方的厂子,结果却反了过来。就说气不气!   鞋厂没了,他只能另谋出路。找了许久,盯上了李守义的玩具厂。这家玩具厂不大,老板不是什么有头脸有权势的人。却也不算小,难得的是生意稳定,前景可观,一切都上了轨道。拿到手只要顺着前老板铺的路子走就行。这可比自己从零开始办厂要容易多了。   于是他故技重施,再次设局。先用美人计抓住刘大弟的把柄,让刘大弟找机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人介绍给李守义的儿子做朋友。朋友引导,刘大弟敲边鼓。李守义儿子成功入局。李守义只能卖厂。   到这一步,都很顺利。但他手头的钱不够,拿不出李守义要的十二万,也不愿意给这么多,本想着压一压就行。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位程咬金这么巧,就是当初帮陈俊辉的高人!他的所有努力都变成了替他人做嫁衣!   顾南朔是不是他命中的煞星?两人面都没见过,素不相识,怎么就跟他杠上了呢!   看着现在南麟玩具厂红红火火,自己却只能退而求其次,守着这么家破厂子,廖峰心里很不得劲。   何军低声问:“要不咱们给他也做个局。这会儿的南麟可比之前在李守义手里值钱多了,我们不亏。”   “做局做局!你就知道做局!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做啊!也不看看你查到的资料。顾南朔这样的人物,会轻易入套?”   何军想也不想,说:“那就从他家人入手!你不是说了吗?每个人都有弱点。他自己身上不好办,就从家人身上办家人!”   廖峰抓起桌上的资料往何军头上拍:“他是临川省的人!家人都在临川省!你去临川省做局?那里是他们的地盘,不是我们的!你把我当玉皇大帝吗?我手能伸得这么长!”   “姐夫,姐夫别打了!我……我这不是一时没想到吗!不能做局的话,要不我找几个人,去给他找点麻烦!”   廖峰更气了,手上力道更重。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能打打杀杀!现在是严打时期!严打你懂不懂!咱们暗地里动手脚,只要不被人抓到把柄都好说。你明火执仗地去闹事找麻烦,又是另外一回事。你不怕被公安抓去枪毙吗?”   何军十分郁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以前我们都这样,多威风,哪像现在……”   以前?廖峰目光闪了闪,以前他在革委会,何军是红卫军,自然威风,打砸抄家更是家常便饭。借着这个,他敛了不少财。只是后来他得罪了人,怕被报复,只能断尾求生,自动把位子让出去,退出了革委会。   也亏得有这么一桩事,要不然,他现在也是被清算的一员。要知道,当初他得罪的那位,如今日子可不好过呢。   想到这些,廖峰不免唏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形势变了!好在他手头还有早年攒下来的钱,又有几个贴心的兄弟跟着,自己做点小生意,生活还不错。   他用脚轻轻踢了踢何军:“南麟玩具厂的那些东西送去给咱们这边那几个师傅了吗?他们怎么说?”   “他们拆了好几个,研究过后说不难,能做。”   “那就行!让他们赶紧做!”   廖峰鼻子一哼,南麟不是靠这个赚得盆满钵满吗?他们做得,他就做不得?依样画葫芦的事,多简单!   九月二十四日。   顾南朔去了趟港城,股市崩盘,交易所哭声震天,处处可见崩溃发疯的人,甚至还有想跳楼的。   顾南朔不知道最低点在哪里,在什么时候,只能凭借记忆,选了个还算不错的价位,大量买进港币。这种时候,都是抛,哪见有人买?还是买这么大笔。交易所的人看他的眼神仿佛看傻子。   顾南朔也无所谓,在港城停留了三天,第四天就回了鹏城。   刚走近办公室,就见梁振邦火急火燎跑过来:“不好了!飞腾也做出了玩具车玩具枪,跟我们的一模一样,价格还比我们便宜三毛钱!” 第57章   顾南朔一派镇定,不为所动,只淡淡问了一句:“哪家?”   语气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起伏与涟漪。   “飞腾!”   顾南朔一顿,“没想到居然最先是这家!”   梁振邦诧异:“最先?你早知道别家会学我们?”   又一想顾南朔之前的安排,算一算,现今第三批刚刚卖出三分之一。怪不得说停一停不用再做第四批。啧,真准。可见早有预料。   顾南朔半点都不意外。好的东西,总是不缺人跟风的。不论是玩具车还是玩具枪,技术难度都不高,想要仿制很容易。唯胜在创意。而这类创意不同于别的设计发明,如今的知识产权法律法规体系并不完善,正式的专利法还得明年才会颁布。这就造成了一样东西畅销,便会有千万厂家紧跟而来的局面。   现在还只是第一家,很快会有第二家,第三家。   “飞腾似乎只是个小厂子,还没我们南麟大吧?”   但凡最生意,总要了解市场与竞争对手。买下玩具厂后,顾南朔便调查了一番鹏城所有的玩具厂。飞腾,他倒是有些印象。办厂时间不足两年,机器大多是二手的。老板能力不足,经营不善,厂子一直半死不活。听说前阵子换了新老板。厂内大换血,时间也挺有意思。跟他买厂几乎是前后脚。   顾南朔眸光闪了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却还是将这点记了下来。   从目前露得这一手来看,新老板比旧老板精明。就是不知道这精明,是否精明对了方向。   梁振邦有些着急:“我们怎么办?要不要降价?”   “不降!”   “都说货比三家。飞腾的玩具跟我们一样,价格却比我们低。有便宜的,人家肯定买更便宜的。我们不降价,货岂不是要烂在手里?我们之前都承诺了,货卖不出去可以退。飞腾的玩具价格一出来,那些商家全都去飞腾买了,光今天就有好几个来要求退货的。”   “按照承诺退给他们!”   梁振邦更急了:“师父,这个口子不能开。只要开了,就会有源源不断来要求退货的。”   “我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我们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正好,用这次事件来证明我们的信誉。”   “可是……”   顾南朔摆手:“不用担心。我们不是正在做新玩具吗?”   新玩具还没有出厂,但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都已经做好了样品。有样品后,一切就容易了。按目前的进度,完成第一批制作,半个月时间足够。而这半个月的损失,他们还担得起。   “难道我们玩具车玩具枪都不卖了?还有大片市场呢。就算是降价,跟飞腾一样,我们也有得赚。”   顾南朔反问:“那要是我们降价后,飞腾再降呢?”   梁振邦哑然,半晌后,犹豫着说:“应该……应该不会吧。我们的玩具成本不低,考虑到市场能够接受的价位,为了让商家有利可图,我们的批发价本来设定的就不高。降三毛没什么,再降下去,就没什么赚头了。”   “所以,记住,永远不要打价格战。要想办法出奇制胜。”   “出奇?”梁振邦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出售新玩具。之前答应两个月内没卖出,货物无损包退的承诺不变。但有一个条件,想批发新玩具,得配货!”   “配货?”   “对!需要在我厂购买一定数量的玩具车玩具枪,才能拥有购买新玩具的资格。”   梁振邦:???!!!   “不敢置信?没人这么卖东西,对不对?”顾南朔轻笑,“以前没有,我们就做第一人!你觉得我们的新玩具怎么样?”   新玩具,顾南朔做了三样。   第一,七彩音乐陀螺。顾名思义,会发出七彩的光会放音乐那种。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不同于传统陀螺,它不需要用鞭子抽,陀螺上方有个洞,另配一个按钮。将按钮套进洞里,跟发条一样扭几下,然后按下按钮上头的键,陀螺自动脱离,自行旋转。   第二,多孔泡泡机。后世的自动泡泡机多种多样,其中大部分都是带音乐的。考虑到自家已经有好几种音光结合产品,价位偏高后。这次的泡泡机,顾南朔没有搞这些花里胡哨,去掉了音乐和灯光效果。   外型上采用枪的形状,却将枪口做成五个孔。利用制动原理,枪口的转轮与扳机相连。扣下扳机,五个孔同时旋转,吐出泡泡。这可比一个孔出来的泡泡要多要快好几倍。孩子拿着边扣扳机边转圈圈,用不了几秒钟,就能身处泡泡世界。尤其在阳光下,泡泡折射出彩色的亮光,别提多美妙。   第三,八音手敲琴。用来敲击的玩具版扬琴。造型简单。却是在制作上最难的。别看只是八个不同长度的琴片组成。但想要他们配合发出清脆好听的音符,得花不少心思。首先因为敲击时,是利用琴片的震动发音,琴片不能固定死。需要在两端设置定位孔。还得在琴架上设多个钉孔,以及钉杆的直径,定位孔的大小等等都有讲究。   对于这方面,顾南朔有些了解,却并不精通。因此他特意去鹏城大学花钱请了音乐系的老师过来做顾问。不得不说,专业方面,还是需要专业人才。有了这位顾问的加入,敲琴的制作顺利完成,大大缩短了预期时长。   听到顾南朔的问话,梁振邦敛眉沉思了一会儿,“根据这阵子的市场反馈来看,发光发音类的玩具很讨孩子们喜欢。七彩音乐陀螺遵循了这一原则,完全不用担心销量。   “多孔泡泡机与传统吹泡泡的很不一样。这玩具价格便宜,比传统泡泡机就贵了两毛钱,只要上市,不说完全取代传统,至少可以占据八成原来的传统市场。   “再有敲琴。这个物件更是新奇,你还特意在使用说明里放了音符认知和几首简单的儿歌乐谱,就算什么都不懂的,也能敲出曲子。我有预感。它会进入成为我厂玩具畅销榜前三。”   顾南朔失笑:“也就是说,都不愁卖,对吧?”   梁振邦点头。如果说卖玩具车玩具枪之前,他还有所顾虑。现在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新玩具上市,必定抢占大批市场,玩具车玩具枪等就算再好卖,也会相对被压缩一定的市场容量。如果我们单独卖,商家自然会去飞腾进购玩具车玩具枪,来我们这边进购陀螺泡泡机敲琴。可我们一旦实行配货。商家就只能选其一。   “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为了区区三毛钱的差价,放弃这么大一块蛋糕。不值得。因为这批信玩具带来的利润,远远高于飞腾的降价让利。”   梁振邦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但这样一来,他们会不会骂我们?”   “你管他们骂不骂!我们没偷也没抢。两厢情愿的事。他们如果心里不舒坦,可以去飞腾进购,别买我家的新玩具就是了。做生意,不能太软。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   梁振邦了然。   七天后。新玩具陆续出厂。   照梁振邦的意思,此时便可以售卖了。没必要等到第一批玩具全部完工。边做边卖不行吗?天知道,飞腾这七天有多嚣张。   他的提议,顾南朔压了下来,只给了一句话:“还不是时候,飞腾嚣张不了多久的。”   第九天,又一家玩具厂做出了玩具车玩具枪,价格上比飞腾还低一毛。至此,飞腾一家独大的局面终止,两家展开了拉锯战。   第十三天,第三家玩具厂加入价格战。   第十六天,南麟第一批次玩具全部出厂。梁振邦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好一扬这阵子的晦气。顾南朔依旧摇头,“再等等!”   这一等,便又是好几天。到得十月中旬的时候,已经有五家玩具厂入场。至此,鹏城玩具市场彻底乱了套。   梁振邦大惊:“他们这是疯了吗?价格一降再降,现在这个价位哪里还有得赚,只剩下赔了!”   “他们不是疯了,只是碍于沉没成本,越陷越深。”顾南朔感叹摇头,“飞腾第一步走错了,他们把价格拉低,南麟不与之争锋,鹏城的整个玩具市场自然就成了他们的天下。就好比先前的南麟,生意红火,风光无两。   “财帛动人心,这样的利润,谁不想要。既然玩具制作不难,南麟可以,飞腾可以,其他人自然也可以。飞腾降三毛,他们就降四毛,总能把市场抢过来。可被抢了市场的呢?他们没有我们的魄力,甘愿浪费二十多天的时间,也没有我们的底气,没有留后手作为依仗。这般一来,除了再次降价,还能做什么?让投资巨大做出来的玩具全部烂在手里吗?”   “难怪你坚决不降价。这价格战……”梁振邦深吸了一口气,“就是个无底洞,不能打。”   顾南朔点头:“是时候了!按照我们之前的方案,把新玩具投入市场吧!”   梁振邦有些犹疑:“之前飞腾只降价三毛,我们还能用配货拉拢商家。可现在……”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新玩具的利润弥补不了差价,商家不买账。”   “现在这个价位确实太低了。”   “正是因为太低,我才要这么做。我们得把如今畸形发展的市场拉回来。你觉得就目前的价位,那些厂家能坚持多久?”   继续一天亏一天,早晚崩盘。   顾南朔挥手:“去做吧!”   方案安排下去,起先的效果并不好,前来进购的商家寥寥无几。   可没过几天,木子玩具厂果断上岸,退出价格战,新定的价位只比南麟略低了两毛钱。   顾南朔眯起眼睛:“木子?”   梁振邦说:“李守义新办的。咱们不是给了十二万吗?救儿子只需要五万,还剩七万。他这些年在鹏城也有点人脉。租了个小场地改成厂房,托关系进了一批二手机器。弄了个小作坊。”   顾南朔微怔,转瞬莞尔。   十月底,第二家玩具厂上岸。   此后,三天内,所有玩具厂纷纷上岸。   价格战终止。   南麟的销量也跟着直线上扬,再次成为众人羡慕的焦点。   这场“戏”热闹了一个多月,最顾南朔没想到的是,飞腾作为引发价格战的第一人,却是最后一个上岸的。他觉得自己要收回之前对飞腾新老板的评价。这可不是精明,而是利益蒙眼,自作聪明。   ——   飞腾玩具厂。   廖峰雷霆暴怒,办公室的杯子茶壶摔了一地,就连办公桌都被踢翻了。他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这阵子发生的事。起初不过是想借着南麟的东风捞上一笔,怎么后来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是了!第一回 降价的时候,本以为南麟会有所动作,他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想试试南麟的深浅。结果南麟直接退让,这么大的利润,居然一点都不留恋,将市场全部让出来。   当时他也想过,南麟是不是在搞什么鬼,这其中是否有诈。奈何没了南麟后,飞腾的销量节节攀升,大有成为第二个南麟之势。一时竟让他钱财迷了眼。尤其后来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三周过去了。南麟一直没有动作。   二十多天厂子一件货都没卖出去,若真有后招,会耗这么久,承担这么大的损失?   他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高看了南麟,尤其价格战打到这个地步,只要坚持到最后,便能压过所有厂家,拖垮他们,自己一家独大。能一家独大,谁愿意跟别人分摊利益?   他的野心被勾了起来,陷得越深,越不愿意轻易放手。   结果到得最后,半点好处没捞着,还亏了一笔。   廖峰气得牙痒痒!是南麟!是顾南朔!   顾南朔早就做好了新玩具,想到了反击的招数,却引而不发,为得就是一击必杀。拖得越久,下场玩具厂的损失越多。若他一早出手,哪有如今的效果?   这一招可真是妙啊!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   有了这次的教训,看到七彩音乐陀螺、多孔泡泡机、八音手敲琴卖得再好,大家也心生惧意。若说玩具车玩具枪可以仿制,现在这三样就不可以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人敢?   不就是之前的耗损太大,再次投入,耗资不起吗?更重要的,也是怕顾南朔还有别的设计,等自己辛辛苦苦,砸下大把投资做出来,他又故技重施怎么办?已经吃过一回亏,谁愿意再吃?   廖峰眸中寒芒乍现。   既然顾南朔这么狠,他就更狠!跟在南麟屁股后面跑,做仿制,捡别人剩下的有什么意思。要做,他就要做到南麟前面!   正好,一起算算前两次顾南朔坏他好事的账!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吩咐何军:“去把刘大弟叫过来!”   ——   南麟玩具厂。   夜深人静,厂房关闭,所有工人都离开,唯有保安还坚持在岗位上。   顾南朔很注重安保,自他接手后,南麟的保安加了两倍,从原先的两个,变成现在的六个。分做三班,两两一对,但每次的两两人选都不固定,轮次安排。对保安的工作也做了详细的规划。别说,要求不是一般的多。   不过保安们都没意见,毕竟顾南朔给的待遇不错,工资拿得比别家多,累一点是应该的。尤其夜班还有补助。这一条让保安们非但不抗拒夜班,还争先恐后。   严师傅走到厂房门口,主动敲开保安室的门。   “小雷,小袁。今天是你们值夜班啊!”   “对呢!严师傅,这么晚了,你过来这是?”小雷笑嘻嘻回答。   严师傅递过去一根烟:“哎!还不是为了我孙女。你也知道,咱们老板人好。厂里的新玩具,每个员工可以免费拿一个。我那孙女可喜欢七彩音乐陀螺了。今儿跟学校同学吵架,被同学摔坏了,回家哭得厉害,差点水漫金山。   “我说明儿给她买个新的。她偏不肯,非得现在就要。都这会儿了,我上哪给她弄去?她在家里发脾气。我那婆娘就把我支使了出来。这不,我就想着来厂里拿一个,记下账,明儿我来给钱吗?你放心,出门的时候,按规矩给你们检查。”   小雷哈哈笑起来:“都知道你疼孙女。现在的小孩子,都是家里的活祖宗,我儿子也是。我给你开门,你进去吧。这会儿管仓库的不在。不过你是技术研究岗位,你们那边肯定有当初做样品时剩下的。就不用给你叫仓库刘哥过来了吧!”   “不用!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事,哪能还劳累这么多人。”   严师傅进了厂,回头见小雷在保安室没跟来,快步朝前,却没往自己岗位上去,而是绕了圈,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他抖着手拿出铁丝捅进锁孔,这种事他也是头一回做,又非专业的,加之过于紧张,试了好几回,都没成功。越是如此心里越急。毕竟他找的借口是进来拿玩具,费不了多少时间,呆得太久,保安会起疑。   冷静,冷静!必须冷静!   严师傅深吸一口气,仔细感觉铁丝的巧劲,一鼓作气。啪嗒,锁开了。   严师傅大喜,推门进去,直奔办公桌,打着手电上下翻找,终于在抽屉最底层的文件袋里找到了几张设计稿。   严师傅眼前一亮,将设计稿揣在身上,抽屉关好,正要出门,身后一个声音道:“这就走了?”   严师傅大惊,忽然,灯光大亮。   他一回头,是顾南朔和梁振邦。   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要知道,玩具厂改名换老板也三四个月了。大家都知道,新老板跟副总都不是鹏城人,在鹏城没有家,可他们从不住办公室,在外头租了房。   若不是晓得这点,他如何会趁晚上过来?   可是!今天他们居然都在!   那么刚才,他到处翻找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就在旁边看着?   严师傅浑身一抖,面色煞白。   顾南朔拉过办公椅,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坐了,努嘴指了指对面的位子:“严师傅,坐啊!”   严师傅哪里敢坐!   梁振邦啧了一声,直接将他扯过来,按在座位上。   “严师傅,我待你不薄吧?以前你在李守义手下做事,一个月工资五十五块。我如今给你六十块,还不包括每样新款玩具制作成功的奖金。纵观整个鹏城玩具厂,跟你差不多能力和资历的,可都没你这个待遇。”   顾南朔语气平静,严师傅却没法平静,他张了张嘴,“顾总,我……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我只是走错了地方。”   “呵!严师傅,你从李守义办厂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厂里你呆了三年多,还能走错地方?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严师傅咬紧嘴唇。他当然知道这话没法取信。但他总不能就这么认了吧?   扑通,严师傅跪下来:“顾总,你就饶了我这一次,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不对,我知道错了。我上头还有八十老母,下头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家里就靠我一个人,他们不能没有我啊!顾总……”   顾南朔摆手打断他的话:“你要是真这么在意他们,就不会干出这种事了。你知道如果我报警,你会怎么样吗?”   严师傅脸色宛如白纸。   “最少三年。你年纪也不小了,身体比不得青壮年。监狱条件不好,还有爱在里面打架闹事的狱霸,你这一进去,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出来。”   严师傅声音颤抖起来:“顾……顾总!我……我……”   哆哆嗦嗦,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南朔眼睛一眯:“你想让我放过你?”   严师傅点头如捣蒜,“只要顾总肯饶了我这一回,你就是我再生父母,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顾总,我真的只是一念之差想歪了。求你了!”   就差没磕头了。   顾南朔嘴角一扬,“倒也不是不可以。看你表现吧。”   “我一定好好表现!”   “那就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谁派你来的,对方是什么人,许了你什么好处!”   严师傅立马倒戈:“我说!我什么都说!” 第58章   “是刘大弟!”   对于这个人,顾南朔有些疑惑。   严师傅道:“他是李守义的小舅子。厂子刚办的时候,还当过采购办的主任。这人不踏实,自家亲姐夫的生意,还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被李守义发现后,李守义怕他毁了厂子,直接给赶出去,再不让接触厂里的事。   “他毛病挺多,眼高手低,贪杯好色,吊儿郎当的,偏偏还喜欢交朋友,手头松,经常请客吃饭。有时候别人借他点东西,几毛一块不太值钱的,他也不经心,从不催人还。因此身边聚了一堆人。”   这哪里是喜欢交朋友,这是喜欢摆谱充大款呢。能蹭吃蹭喝,偶尔还能蹭点东西,有便宜可占,自然多得是人凑上去。   “你也是其中之一?”   这话一问出口,严师傅脸瞬间红了,十分尴尬:“这……我……我就是……想从他手指缝里稍微……稍微……”   声音越来越细,不好意思出口。   顾南朔也不为难他,摆手道:“明白。接着说正事吧。”   “诶!前阵子,他特地请我喝酒,问起我厂里的事。我当时喝多了,也没想那么多,就都告诉了他。”   顾南朔一顿,“都说了些什么?”   “他问我现在厂子里这些玩具都是谁想出来的点子。我说都是顾老板自己设计的。”严师傅瞄了顾南朔一眼,见他神色平静,略微松了口气,继续道,“他夸顾老板脑子灵活。又谈起前阵子几家对手仿制咱们厂玩具的事。问我,顾老板新出的这三样玩具,就不怕别人再学了去。转口又说顾老板有本事,自然是不怕的。大不了再设计几款更有意思的。我……我……”   严师傅嗫嚅起来。   顾南朔心知肚明:“你就顺势跟他提起我前几天确实设计了几款,只是如今还没有投入生产的事了?”   严师傅嘴巴动了动,默认了。   “刘大弟提议让我把设计稿偷出来。许了我五百块钱。”   “呵!我这设计稿就值五百块?”   听顾南朔变了语气,严师傅有些不安,急忙解释:“我虽然工资待遇不错。但家里负担重,开销大。上头父母都在,下头还有六个孩子。就最大的结了婚。老二正在相亲需要彩礼,其他四个还在读书,哪儿都要钱。   “我也是……我想着顾总这么厉害,不过几张设计稿。就算没了这几张,你还能再画其他的。况且这几张我就是拿走,你脑子里都清楚,也不是不能重新画。我们也还可以照样生产。”   顾南朔抬眸,如鹰隼般盯着他。严师傅心头大跳,吓得冷汗淋漓,赶紧将怀里的设计稿拿出来:“顾总,我没全拿!真的,不信你可以检查。你设计了五张,我就拿了三张。”   这点顾南朔清楚,毕竟他可是亲眼看着严师傅拿的。   “所以,我还得感谢你?”   严师傅连连摆手:“不不不!顾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都招了。你看,这事能不能……算了?”   顾南朔转头看向门锁:“严师傅真是技多不压身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不是,我没有!我跟刘大弟说,你的设计都放在办公室里,办公室一般不让进。没人的时候更是上了锁的,我进不去。刘大弟就说,他清楚这边办公室什么样。办公室的门锁大致也就那么几种,你就是买厂后换了,也换不出什么花样来。他找了个会开锁的师傅,专门针对这些锁教我怎么弄。”   “想得还挺周道!”顾南朔一笑,“刘大弟背后是什么人?”   “啊?”严师傅有些懵。   “听你口中刘大弟的为人,可不像是这么细心的。”   严师傅蹙眉:“不是李守义吗?李守义新办了个厂子,还干的老本行,做玩具。”   “你在李守义手底下做了三年,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严师傅怔愣,陷入沉思。   顾南朔自己回答:“我跟李守义打的交道不算多,就我对他的了解,他干不出这种事。”   “确实不像李守义的行事风格。那是谁?”严师傅跟着疑惑了。   对于这点,顾南朔倒是不急。他摆了摆手中的设计稿:“知道为什么这几张设计稿,我暂时不打算做,却要提前在厂里放话出去吗?”   “不是为了安大家的心吗?”严师傅一脑门问号。   前阵子好几家玩具厂下场仿制打价格战,南麟的销售停摆了二十多天,全厂人心惶惶。新玩具虽然出来了,可不代表别人不能再来一回。到时候谁知道老板还有没有别的设计能够救场?先把设计说出来,也好稳定军心。   这话对,也不对。   顾南朔又问:“知道为什么我跟梁副总这些天都住在办公室不回家吗?我们在办公室过夜这事,就连保安都不知道。”   严师傅一震,瞬间瞪大了眼睛:“你……所以你们是故意的?”   “前些日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好些玩具厂损失不小。我可不敢把人心想得太好。谁知道他们中间哪位会不会心里存着气,想对我出阴招呢?我总不能天天防着吧?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严师傅深吸了一口气,怪不得,上回全厂大会的时候,顾南朔句句强调设计稿的重要性,更是谈及这次的设计玩具比之前的更新奇,到最后竟说留着日后放大招,暂时不生产。   这消息传出去,谁家不想把设计稿弄到手,抢在南麟前面制作出来,占领市场。若成功了,顾南朔准备的大招,就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尖刀。如此,利益拿到了,仇也报了。一举两得。   可是谁能想到,顾南朔是故意的?   这哪是什么设计稿,分明是他扔下的鱼饵。可惜自己蠢,做了愿者上钩的那条鱼。   “狐狸既然已经露出了尾巴,我就势必要抓出来,看到他的全貌。”顾南朔手指敲击在桌子上,嘴角勾起,“严师傅,今晚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还得请你帮个忙才行。”   ——   严师傅与刘大弟在约好的地点碰面。   “设计稿我拿到了。”   刘大弟大喜:“快给我!”   严师傅不为所动:“我要见买主!”   “我就是买主!”   严师傅摇头:“我们认识也好几年了,谁不知道谁?咱们开门见山吧,没必要藏着掖着。你帮谁做事偷的设计稿,带我去见人。”   刘大弟脸色一肃,“你什么意思?”   “五张设计稿,张张都是能在市场上引起轰动的产品。我看过了,顾南朔没夸张,这几个设计,可比前头那些强了不只一星半点。前面的玩具车玩具枪和陀螺手敲琴等卖得怎么样,你心里清楚。这几张设计稿到手,起码能带来大几万的利润。你就给我五百块,糊弄谁呢?我要见真正的买主,亲自跟他谈。”   严师傅瞄向刘大弟,“放心,要是成了,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大弟差点没气死:“你这是信不过我,觉得我在里面赚了大头?”   严师傅不答,算是默认了。   淦!   刘大弟气得跳脚。   严师傅淡定依旧,“你要是做不了主,可以问问背后的买家。当然,如果他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想必这样的设计,鹏城多得是人想买,也多得是人出得起价。”   “你!你别忘了,是我给你出的主意,是我找开锁师傅教你开得锁。要不是我,你以为你能进得去办公室,偷得到设计稿?”   “所以我说了,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大弟一把抓住严师傅的衣领,“你耍我!”   “我不耍你。我只是想谈个好价钱。你做得了主吗?鹏城做玩具的也不只你背后一家。卖谁不是卖。如果能卖出更高的价格,咱们平分,岂不是更好?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你也别这么气,设计稿不在我身上,我藏起来了。你现在打了我,不但拿不到设计稿,还要被公安审讯。多不划算,是吧。”   这是警告他,他若是敢动手,就报警。刘大弟深吸一口气,“我要回去问问。”   “行!不过最多三天,顾南朔病了,这两天不会来厂里。但只要他一来,就会发现设计稿丢失。所以,必须要快。”   “知道了!等着!”   刘大弟离开后,严师傅止不住地双腿颤抖,扶着墙才没让自己摔倒。   顾南朔从角落里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做的不错。”   严师傅好容易扯出一丝笑容,“他会答应吗?”   “会!刘大弟会把你的话告诉对方。对方就算本来不想见你,但听到你话语中对设计稿的高度评价,也会犹豫。尤其是,你还透露有意去找别的买家。他坐不住的。”   “那我们现在就等着?”   “嗯!不过在等回信期间,我要给你做点培训。对上刘大弟,你都已经这样了。对上买主,你撑得住?”   严师傅语塞。   “放心吧,我会帮你模拟见面时的情景。”   严师傅:……并不是很高兴。   ——   不必等到第三天,第二天,刘大弟就送来消息,飞腾的老板廖峰同意见面。   “飞腾啊!”对于这个结果,顾南朔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有些意料之中的笃定,他眼珠一转,“廖峰这名字,总觉得有点熟悉。”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他起身给陈俊辉打了个电话。   陈俊辉还挺疑惑,都在鹏城,两家厂子隔得也不算太远,什么事这么急,不能等见面再说?   “辉哥,去年给你做局的人,听你说过是姓廖,对吗?”   陈俊辉有点懵逼,这都多久的事了,怎么突然问这个,如实回答:“对啊!就是廖峰那个龟孙。差点没害死我。不过我因祸得福,他日子就不好过了。我虽然没证据把他送进牢里去,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现在他的厂子都被我买下了,也算是把仇给报了。这之后我就没再关注他。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他?”   廖峰。果然。   顾南朔抿了抿唇,“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句,你当初的事,或许可以讨回个公道了。”   看着挂掉的电话,陈俊辉一头雾水:讨回公道?廖峰被抓了?   ——   飞腾门口,严师傅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给自己打气了好几回,才终于踏进去。刘大弟引领着他来到廖峰办公室。   廖峰神色严肃,大概是在革委会呆过几年,有一股不怒自威之势。严师傅差点退缩回去,可想到顾南朔的警告,以及没办成事的后果,思及家里的亲人,咬咬牙认了。他不能坐牢,家里不能没有他。   按照顾南朔的吩咐,他要尽量让自己硬气起来。一整天的紧急培训还是很有效果的。严师傅摆起脸,倒也没在廖峰面前露了怯。   不等对方说话,他直接拉过廖峰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胆子不小嘛!”廖峰冷哼一声,转而瞥向刘大弟,很是责怪他不中用。   刘大弟吓得直哆嗦:“廖哥,是我办事不利。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这老不死了咬死要亲口跟你谈。我也没办法。”   严师傅压根不理会他们之间的官司,镇定道:“就是你让刘大弟联系我,帮你偷顾南朔的设计稿?”   “是我。如今人已经见到了,说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严师傅将一张设计稿放在桌子上推过去:“我不空口说大话,你可以先验货,就凭这个设计,你觉得值多少钱?”   廖峰一看,瞬间眼前一亮,怪不得有这样的自信,敢提这样的要求。这设计确实是前面那些玩具不能比的。   严师傅轻轻笑起来:“很惊讶对不对?我拿到设计稿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惊讶。那时我就知道,它值得更高的价格。”   廖峰并不接他的话,只问:“不是说有五张吗?其他几张呢?”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放心,那四张不比这张差。”   廖峰上下打量,严师傅不为所动:“不用看,东西我带来了。但你们以为我会一个人来冒险,不留一点后路吗?你既然能做出指使人去偷盗别人设计的事,可见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指不定会对我怎么样,来的又是你们的地盘。我总要多个心眼,防着点。”   没把话说透,让人猜不到他的后路究竟是什么,也就会更加忌惮。果然,廖峰神色阴沉,却不敢轻举妄动。   严师傅又说:“我是真心想和你们做买卖。如果你们也有诚意,咱们当然可以银货两讫,各自欢喜。如果你们没这个诚意,那就罢了。我去找别家就是。”   找别家三个字一出,廖峰眼神仿佛能杀人。   “开价!”   “照你们的价,五百。不过是一张五百。”   一张五百。五张也就是两千五。   廖峰脸色黑得可怕。   严师傅却摆手说:“你别觉得我是在狮子大开口,这样的设计,制作出来,能赚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要的这点还不够十分之一。把这几张纸偷出来,我可是承担了大风险的。一旦被发现,我得坐牢。一家子都毁了。   “要你们两千五不算过分。这也是看在你主动找的我,让刘大弟找人教我开锁的份上。如果没有这点,把这几张设计卖给别人,我开得就不是这个价了。你应该清楚,不说两千五,就是五千,也有人要。鹏城不行,还有海城,京城,甚至港城。”   头可真铁!廖峰咬牙:“行!两千五。何军,拿钱给他!”   一袋子钱甩在桌上,严师傅很识时务地把设计稿交出去,掀开袋子,一张张开始数。   廖峰气笑了,“怎么,还怕我少了你的?”   “算清楚点比较好,看这数量,应该不会少,但是……”严师傅没继续数,拿起最上头的几张,念了念上头的编号。   何军不耐烦了,“你念这个干嘛!不是银货两讫吗?拿了钱还不快走!”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有人说过,每张RMB的编号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出现编号一样的情况,一定是□□。”严师傅抬眸,“你们给的不会是假的吧?”   要不是廖峰忌惮他的后招,拉住何军,何军已经一拳砸过去了。   “老不死的!你找死!”   严师傅将袋口拉紧,抱在怀里,“我信你们。堂堂飞腾老板,不至于连两千五都拿不出来,还得作假。谢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我在这里祝廖老板生意红火,前程似锦。”   走出飞腾,严师傅专往人多的地方钻,钻来钻去,绕了好几个圈,才找准机会,来到一家餐馆包厢。一进门,扑通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汗水湿透了衣背。   顾南朔大笑:“至于吗?”   严师傅颤抖手一遍遍拍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幸亏你给我做了培训,把对方可能说什么,我该怎么应对都告诉了我。你可真厉害,假设的几种情况综合一下,还真都用上了。”   预判是有必要的。就算不全中,也不会差太多。   “办成了?”   严师傅点头,解开外套,从里面掏出一个随身听来。   顾南朔按下播放键,随身听里传出的正是严师傅从进入廖峰办公室开始,到出来的全过程。   有了崔宏志那一回的运用后,顾南朔发现这东西意外的好使。虽然不如后世的录音笔轻便小巧,但这个年代的人没有这方面的认知和思维,自然不会在言语间提防。事情意外的顺利,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行了!可以去公安局了。”   严师傅磨搓着双手,十分踌躇:“真的要去公安局吗?我……这里头也有我的声音。我说的话挺……嗯……公安会不会……”   “我说过,你迷途知返,自己找我说明情况,并且自愿帮我与廖峰对质,拿到证据,更会作为人证指征廖峰。这点我会向公安表明,也会按约定表示对你的谅解。有这几项在,你不会坐牢,最多是配合公安被拘留几天,批评教育。事后答应你的钱我自然会给你。你如果不去,偷盗被我们抓到现场,坐牢就坐定了。”   顾南朔扬了扬手里的随身听。他可不只对严师傅与廖峰的对话录了音,那天他们与严师傅的对话也录了音。严师傅没有别的选择。   “好,我去!”   公安局。   公安从任职以来,还是头一回碰到前来报案,还自带证据,证据还是随身听录音以及一袋子钱的情况。小队长看了顾南朔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你怎么会想到用这个录音?”   顾南朔轻笑,“最初是买来放磁带学英文的。后来看到他能录音,就把我自己说英文的声音录进去,再放出来听,也能更直观的知道自己的口音语法哪里不对。这次严师傅找我说明真相,我也是灵机一动,临时想到可以利用这个拿到廖峰的证据。”   年轻公安听了,兴奋说:“这东西好啊!我们很多案件中其实都用得着。”   队长往他投上一拍:“想什么呢!这玩意儿一千多一台。我们有这么多经费?”   嘴上这么说,私下却上了心。就算贵,无法普及,至少某些特殊人员可以配备。比如卧底。   “录音能清楚听到廖峰等人交易的话,且里面念的RMB编号与这袋钱里的头几张一致,能抓人了吗?”   “能!当然能!顾老板,你这证据可算是帮我们大忙了!”   队长笑起来,这个廖峰以往在革委会没少冤枉人,靠此敛财。时代变了后,他行事作风也没见收敛。这两年,多起案子都隐约有他的手笔。他们早就有所关注。只是苦于没有明确的证据,没法强行介入,只能客气地请回来循例问个话。廖峰回答的滴水不露,他们也很无奈,正愁要如何治他呢,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队长精神都抖了起来:“兄弟们,抄家伙。申请逮捕令搜查令,我们走!”   ——   飞腾。   何军气冲冲从外头回来:“姐夫,跟丢了!那老头子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跟着他,一出门就往人堆里钻,特别精明。没几下就把我们甩开了。”   廖峰没有太失望:“他做好了十足准备来见我,留了后路,猜到我们会尾随,早就想好了对策也不意外。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刘大弟不是知道他们家在哪吗?什么玩意儿,也敢跟我耍心思。太岁头上动土,不要命了!顾南朔孤家寡人一个,我一时间不好下手。他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还治不了他!哼!”   “不好了,不好了!”刘大弟跌跌撞撞跑进来。   廖峰十分不悦:“干什么!敲门都不会吗?我说过让你进来了吗?你是不是想死!”   此时,刘大弟已顾不得害怕了,“廖哥!公安……公安来了!”   话音未落,七八个公安走进来。   “廖峰,我们收到证据,可证明你指使他人偷盗南麟设计稿,现在对你进行拘捕!请你配合!”   廖峰:???!!! 第59章   一个堤坝年久失修,虽表面看起来还像样,内里却早已腐朽,每日逞强阻截着洪水,十分吃力。可只要它还撑着,洪水就过不去这道坎,下游便能一片平静。但如果有一天,他身上出现了一道裂缝,洪水就能从此钻入,冲垮腐朽的内里。堤坝崩溃,轻而易举。   廖峰就是如此。   他干得坏事不少。这些东西掩藏在光鲜的外表下时,公安没有实质证据,拿他没办法。可顾南朔的一记重锤砸过来,开了个口子。公安顺势申请搜查令。这一搜查,许多东西便浮出了水面。   先是刘大弟,痛哭流涕诉说自己是被逼的。廖峰设仙人跳之局,握着他的把柄,逼他去联系南麟玩具厂的老职工,偷盗顾南朔的设计图。   这一供词将那位“小莲”翻了出来。   小莲又翻出了何军。   何军翻的更多。   在公安的审讯下,这些人承受不住压力,如倒豆子般倒出了一箩筐的事件。   廖峰的势力就此全线崩盘,再无翻身之地。   陈俊辉的案子水落石出,所谓“贾岩山”正是廖峰的手下。鉴于他是用的假名□□,还有当初的合同留档,诈骗之罪证据确凿。   李守义家的事就不太好办了。那位“朋友”虽然也是廖峰的手下,可他只是言语引导。李守义的儿子是自愿前往澳城,更是自愿参赌,同样的也是自愿签订借款协议,欠下巨款。这案子若说是诱骗,缺乏决断性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好在廖峰一伙人犯得事多,除了这两条,还有无数罪行等着他们。最后,为首的廖峰何军小莲等人,全部判处死刑。刘大弟三年,其余手下有期徒刑不等。   李守义家再次闹翻了天。   “守义,我求求你!那是我弟弟。你救救他!他才二十岁,这么年轻,真要坐了牢,往后出来还怎么娶媳妇?谁家姑娘会答应嫁给他?”   李守义脸色阴沉:“没人嫁岂不是更好!免得祸害了好人家的姑娘!”   “李守义!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那是我亲弟弟!”   “我说错了吗?像他这种人,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如果她不是你弟弟,如果你现在没结婚,是别人家的姑娘,让你嫁给他,你愿意吗?”   刘氏哑然,“我……我……”   “不愿意是吗?可见你自己也清楚你这弟弟是什么德性!”   刘氏咬牙,哭起来:“可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爹妈都不在了,临死前把他托付给我。我不能不管他。我娘家就只剩他这么一个人了。守义,你帮帮他好不好?”   “他现在是犯了国法,你以为我是谁?我能怎么帮他?”   听李守义这么说,刘氏抹了把眼泪,急忙道:“我问过了。他跟何小莲的事,公安已经查明是对方做局,他是无辜的。偷设计稿的事,他不是主谋,也没在中间得利。只要得到顾南朔的谅解,可以从轻量刑,甚至不判刑。严师傅不就没事吗?守义,我们去求求顾南朔,他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他。多给点钱补偿,他总会答应的,好不好?”   李守义气得发抖:“钱?刘大弟有钱?你有钱?”   “咱们家不是有吗?就算没现钱,还有厂子,把厂子卖了总能……”   “刘倩!你疯了!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你弟弟!我呢?你想过我没有?就算你不顾念我,那儿子呢?你把儿子放哪里?你只说他跟小莲的事,说他跟南麟设计稿的事,那他跟咱儿子的事呢?”   刘氏心虚地低下头,声音小了不少:“那……那不是没有证据吗?”   “公安是没有证据,可我们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他,儿子会被人骗去澳城,会陷在那里出不来?你自己问问儿子,看他愿不愿意原谅刘大弟,他愿不愿意卖了自家的厂子去救刘大弟!你总说疼儿子,你当真疼他吗?”   “我当然疼他。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会不疼他。可那是他舅舅。他舅舅以前也很疼他的。”   “刘大弟疼他?”李守义只觉得荒谬,“或许小时候确实疼过,但如今……哼!疼他会跟外人合伙把他骗去澳城?会眼看着他身陷囹圄?”   “他舅舅不是故意的。大弟也是没办法。那些人抓着他的把柄要告他流氓罪,他是被逼无奈才……”   “被逼无奈?”李守义冷哼,“他被逼无奈,他不想坐牢,所以咱儿子就活该去死?你知道那些天儿子在那些人手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儿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刘氏浑身一颤。恍惚想起来,儿子刚回来的时候,身上多处伤痕,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夜夜做噩梦,嘴里说着不要打我,不要杀我,不要砍我手脚。在家养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缓过来。   “刘倩,你知道被人拿刀抵着脖子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被人抓着手放进刀闸里是什么滋味啊?你不知道。但这些你儿子都尝过。他们是真的会要人的手脚,要人的命!你现在还坚持要救刘大弟吗?”   刘氏偏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我……儿子……儿子现在不是已经好了,没事了吗?”   “没事?儿子能没事,是我卖了厂子,拿着钱及时赶过去救他。不是因为刘大弟!刘倩,我看你真是猪油蒙了心,是好是歹都分不清。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我不可能救刘大弟。别说救他。在知道儿子的事有他的手笔后,我恨不得杀了他。我现在只嫌三年太少,怎么不多关他几年!”   李守义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也有错。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廖峰刘大弟等人的恨。儿子是不好,天真单纯,不谙世事,还异想天开,别人说几句,就以为真有什么好投资能获得大回报。撺掇两句就屁颠颠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儿子或许还有很多的缺点,但他从没有进过赌坊,甚至不知道赌坊长什么样子。如果没有人费心引诱,他绝不会走进去。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一回,李守义也明白,不能再放任儿子这样下去。他已经决定往后即便再忙,也要抽时间好好管教儿子,把他的性子扭过来。不求他有多大出息,能做个普通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   刘氏却不怎么想。她想儿子好好的,也想弟弟好好的。她不是没怨过弟弟居然害儿子。可看到弟弟在牢里的模样,她心软了。至少儿子已经没事了。既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原谅弟弟又何妨?   她无法接受李守义的话:“李守义,你不能这样!”   “我能!”李守义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刘倩!我不欠你们刘家的,更不欠刘大弟的。这些年,我帮了刘大弟多少次,给他擦了多少屁股,你算得清吗?你总说我妈看你不起,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总扒拉家里的东西给娘家,刘大弟一惹祸,你就护着,让我忙前忙后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我妈能看得起你?   “远得就不谈了,光说这一次。卖厂的时候,你不同意顾南朔的合作协议,我还当你是真心为我好,愿意跟着我拿剩下的钱从头来过。谁知道竟也是为了刘大弟。行!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儿子的事跟他有关。你觉得人比钱重要,我认了。可现在你明知道刘大弟对儿子干得事,还要帮他!还想我再次卖厂去帮他?刘倩,你不把我们李家耗光,你不甘心是不是?”   李守义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下定决心:“我们离婚吧!”   刘氏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你要跟我离婚?”   他们夫妻二十多年,多少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就是那十年落难也没将两人分开。可如今,日子越过越好,李守义居然要离婚!   “李守义,你没良心!当初你们家被下放,被□□的时候,多少人劝我跟你离婚,跟你断绝关系,我都没听。跟着你受苦受累,不离不弃!如今你发达了,就要跟我离婚!你不是人!”   李守义有一瞬间的动容,转眼又狠下心,“当初卖厂的钱,给儿子还了债后还剩七万。手头这个小厂子用的都是倒腾了好几手的机器,花费不多,其他方面我也是能省则省。如今家里还剩一万。离婚后,作坊归我,一万块我全给你。拿着这笔钱,你是自己做点小买卖也好,是去救刘大弟也好,我都不管了。”   本还骂着李守义的刘倩顿时歇了声,面色挣扎,半晌后说:“你妈手头还有一套金首饰。”   李守义顿住,心底自嘲一笑。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不是没想着刘氏会幡然醒悟,回心转意,没想到对方一听有钱救刘大弟,态度变得如此之快。他只剩下了失望。   “首饰是我爸留给我妈的,不能给你。”   刘倩不悦:“你那作坊价值好几万,就给我一万,不公平。”   “要说公平,这些年我给你弟弟擦屁股花得也不少。”   见刘倩张嘴,李守义抢在他前头开口,继续说:“那几年我家被下放,你跟着确实受了不少罪。我记得这份情。但早年你们刘家困难,也是我李家出手相助,否则你爸妈早就死了。你若真要算,我也不介意算个清楚。”   刘倩哑然,刘李两家祖辈是世交,牵扯甚多。战乱的时候,确实是李家护住了刘家。灾荒的时候,更是李家养了刘家三年。   她张了张嘴,一时无语。   李守义瞄了她一眼:“你如果还不忿,你拿作坊,我拿一万块。大不了我从零开始,做倒爷,开小店铺努力攒几年再办厂。”   刘倩语塞。她拿了作坊不会经营,有什么用?倒是能卖出去。可里头的机器都挺旧了,到李守义手里的时候还能值点,现在再卖,等于多换了一手,就卖不上什么价了。   刘倩想了想,“我拿一万块!”   李守义点头:“往后每个月我会给你五十块生活费。到时候你去办个存折,我会按时打到里面去。”   如今在鹏城,进厂职工的平均工资还不到五十块呢,已经足够养活一家老小。刘倩一个人拿五十,足够她过得舒舒服服,吃好喝好,还有闲钱打牌寻乐子了。   李守义倒不是不愿意再多给一点。但他怕刘倩留不住。五十块,能维持刘倩的优越生活,也不会太过惹人眼,引来歹人。   就这样吧。夫妻二十多年,闹到这个地步,他实在是累了。   ——   南麟玩具厂。   梁振邦将设计稿递给顾南朔:“当初作为证据被押在公安局,现在案子结了。今天公安同志联系我,我去取了回来。”   顾南朔眼都没抬:“扔了吧!”   “啥?扔……扔了?”   “对!撕碎,扔了。”   “可这是你的创意,你的设计,你的心血啊!”   顾南朔噗嗤一笑,“你虽然不懂玩具制造和研究,但这几个月跟着研究部的几个老师傅,多少也知道点皮毛,你仔细看看我这几份设计。不论从外表,还是功能方面,都算得上光鲜亮丽,抓人眼球。但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条件,它能被制作出来吗?”   梁振邦蹙眉:“不能吗?我觉得可以啊。”   “如果铁了心要做,确实可以。不过你有算过真做出来的成本吗?”   梁振邦坐下来,拿出纸笔,对照设计稿写写算算。前头出产的玩具车等都是他负责采购的原料,比谁都清楚小灯管电池等的价格,也更加清楚制作的难点。   认真算下来,得出结果后,梁振邦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说要扔掉,就这个成本价,谁耗得起!有这钱给孩子买玩具,去买点其他东西不好吗?   顾南朔停下手中的活:“所以这是给你又上了一课。永远不要粗心大意,过于信任别人。即便他之前有过多次成功的案例。也要把每一次合作当成第一回 谨慎对待。”   梁振邦默然点头,看着纸上的数字,唏嘘不已。   他如今能看出来的问题,算出来的结果,严师傅会不知道吗?廖峰会不清楚吗?可他们为什么依旧栽了进去?盖因顾南朔前几次的设计带来的效应过于震撼,让他们对顾南朔这方面的能力深信不疑,压根不曾想过设计会有问题。   知道了真相,梁振邦将原本的设计稿撕碎扔进垃圾桶,脸上已没了半分不舍。   “如今廖峰的事告一段落,有了他的前车之鉴,想来其他想搞小动作的人也会掂量掂量。咱们可以歇口气了。”   顾南朔却不这么认为,“想歇口气,怕是还不行。那些仿制我们玩具的几个厂子,现如今情况怎么样?”   “就那样。价格战耗不起,价位调回来后,虽然依旧比我们便宜两毛。但我们实行配货,新玩具的市场利润远比差价有利可图。商家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倒也不是完全没人去他们那进货,都是些小商小贩,生意不咋地。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在吃我们剩下的。”   “他们只怕恨死我了。”顾南朔失笑,“帮我联系一下,我请他们吃顿饭。”   ——   饭局上。   顾南朔笑着给所有人倒酒,几位老板看他的眼神却不怎么友善。   “顾老板这是什么意思?特地当着我们的面炫耀吗?”   “炫耀?我炫耀什么?”   “顾老板,大家都不傻,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这几个月好风光呢。尤其最近露得这一手,可把我们害惨了。”   顾南朔笑着没说话,却给梁振邦使了眼神。   梁振邦开口道:“几位老板这话就有些过了。我们正经做自己的生意,怎么害你们了?你们莫不是忘了,当初所有商家都来找南麟退货是怎么回事?我们南麟又是为什么二十多天销售停摆?要不是我师父设计出新玩具,挽回颓势,现在惨的可就是我们南麟了。   “几位老板不厚道啊!玩具车玩具枪是谁弄出来的,大家都知道。你们想有样学样也就算了,还用价格来压我们一头,这是要合起伙来想逼死我们呢。”   有些老板面色讪讪,有些脸皮厚,不以为然。   李守义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顾老板今天找我们来,应该不是为了吃饭这么简单吧。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前阵子的事,想必大家都深受其害。你们损失不小,南麟的损失也不小。我希望有一个健康的市场,大家良性竞争,不搞这些害人不利己的花样,有钱大家一起赚。”   一位姓王的老板嘴角抽搐:“我们倒是想有钱一起赚。可顾老板你没给我们活路啊!你那些新式玩具一出,谁还玩铁皮老鼠铁皮公鸡?你要是只设计出一款也就罢了。第一回 出手就是十几样,那些什么彩虹塔叠叠乐,价格没比老式玩具贵多少。小孩子都是贪新鲜的,你这样,我们还怎么卖?”   做生意本是各凭本事。顾南朔又没耍阴招,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但顾南朔没有辩驳。他很清楚,辩驳没用。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这点是我考虑不周,自罚一杯!”顾南朔端起酒杯一口闷。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成年的世界,并不是单纯以对错论的。他是来赚钱的,不想把这些人得罪死,也从没想过要逼得他们没生意可做。   “我有个提议,大家既然都想有个良好的市场环境。那么就请各位把厂里的价格再调一调,与我们南麟一致。南麟也会取消配货。同时,如果南麟有新的玩具上市,会提前告知各位,并且将设计图给各位。如果各位在制作上遇到困难,南麟也可以帮忙,争取大家的玩具同步面市。”   众人:???!!!   天上掉馅饼了?有这样的好事?   李守义问:“顾老板这么让利,应该还有别的条件吧?”   “当然。作为设计提供者以及技术顾问,各家每年向南麟支付一万块的费用。”   果然,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此话一出,所有人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一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   顾南朔放下酒杯,“大家都仿制过我们的玩具,清楚需要的成本多少,最近几个月,这些玩具卖的怎么样,你们心里也有数。就目前这个形势,我提的方案每年至少可以给你们增加好几万的利润,而你们每年只需要支付一万,不值得吗?”   王老板蹙眉:“话不是这么说。目前玩具卖得好,各大商家抢着要,是因为只有你南麟一家在卖,供不应求。如果我们几家都卖,可就不一定了。”   他瞄了顾南朔一眼,“顾老板好好的独门生意为什么要便宜我们?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每年能给我们增加几万的利润,这几万你自己赚不好吗?几万换一万,可不是生意人会做的事。”   顾南朔从梁振邦手里拿过资料,没人发了一份。   “这是我用两个月时间汇总的市场调查报告。大家也知道,改革开放之后,国家经济高速发展,我们鹏城与港城相邻,占据地理优势,又是特区,这几年的变化非常大,别说一年一个样,说句一月一个样都不过分。   “别的地方虽然不及我们,但都在改革。政府鼓励个体户,鼓励私人办厂。投资的人多了,增加的工作岗位也多。以前乡下人只能守着村里的地,靠那点粮食过活。现在她们还能给人打工,有想法有能力的,还可以做老板。大家的生活水平大幅上涨。手上有了余钱,除了吃饱穿暖外,还可以买些别的东西。   “加之国家实行计划生育,一对夫妻只能生一胎。这生下来的孩子自然是一家人的心头肉,他们吵着要个什么东西,没有不应的。因此,如今的玩具市场很大。”   顾南朔点了点资料,“南麟目前销售八个百货商场,二十七家供销社,以及不下五十家私人货铺。你们觉得我们粤省以及比邻我们的临川临湘等省份各大城市加起来,就这么点商家吗?”   众人眸光一闪。自然不只。他们粤省加起来就不只八个百货商场。更别说,各县各镇都有供销社。私人货铺就更多。   顾南朔继续说:“市场这块蛋糕是很大的。南麟现在规模小,只有两条生产线。别说供应全国,就是铺满南边都不可能。而在南边之外,北边的市场更大。所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大家一起做会造成供过于求,而导致商品囤积。我认真算过,按在场诸位的工厂规模,再加三家不成问题。”   众人深吸了一口气,若是这样,那他们之前打什么价格战?按南麟的价格卖不好吗?   王老板眼珠转了转。既然市场大,南麟本就吃不下,他们照旧仿制不就行了?也就比南麟的玩具晚一阵子面市而已。想来,只要所有人价格一致,就算赚得没南麟多,也是有利可图的。何必每年给南麟一万块?钱多烧得慌吗?   顾南朔似乎早猜到有人会这么想,笑着说:“南麟的每一个玩具都是我亲自设计,花费了我不少心思、时间与精力。我愿意把它们交出来,你们总得给我点辛苦费吗?你们应该不想前阵子的事情再来一次。”   他用手指了指脑袋:“我别的不敢说,脑子还算活泛,灵感多。”   众人面色一肃。这是警告众人,如果都带着这种想法,他不介意把新玩具加配货的政策持续下去。   顾南朔将大家的神色尽收眼底,“顾某是真心想和大家有钱一起赚的。我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诚意,就看你们有没有诚意了。当然,这是大事,诸位可以回去考虑考虑。我这边三个名额,只要还没满,你们都有机会。”   次日。   顾南朔预料到会有人登门,却没想到第一个来的是李守义。   李守义说:“说起来,还没跟顾老板道歉。之前效仿你们的玩具,虽然不是偷设计稿,但没有得到你们的同意就私自制作,与偷设计稿也没有太大区别。这做法不厚道。我心里也清楚自己对不住你。是我历经大起大落,想快点重新爬起来,一时想岔了。   “顾老板大人大量不计较,我谢过顾老板。顾老板,我同意你的提议。说来惭愧,顾老板卖我厂子的时候,曾给过我一次一飞冲天的机会,可惜当时我诸多顾虑,没有抓住。已经错过了一次,我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顾南朔点头:“李老板既然决定了,那我们就商量一下合同的具体细节吧?”   李守义突然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有件事不知道顾老板能不能通融通融。”   “你说。”   “你说的一年一万,我没有意见。但是我手头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你看能不能先给两千,剩下的我两个月后给你?”   “三个月吧。时间宽裕点,你也可以手头多留点用作厂子周转。”   李守义没想到他这么爽快答应,还把时间拖后了一个月,欣喜不已:“多谢顾老板!”   说是商量合同细节,其实合同顾南朔早就拟好了,里面规定了甲乙双方的权利和责任,并不存在陷阱和霸王条件。李守义看过后,没有异议,直接签字。   李守义离开后,梁振邦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只针对李守义。毕竟十二万买他的厂子,我们算占了便宜。这一万块他又不是不给,只是推迟些日子而已。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干嘛不答应?”   话音刚落,就被告知方老板余老板联袂而来。   三个名字很快满了,王老板晚了一步,没占到座,气得脸色铁青。   看着三份合同,顾南朔长舒了一口气。   打一棍子给颗甜枣,拉一半踩一半。既震慑了所有人,也没将鹏城的玩具厂老板都得罪死。至此,他在鹏城算是站稳了脚跟,打出了自己的名气。   别看他跟几位老板说得硬气,说是有钱大家一起赚。当然,他也确实是这个意思。没说谎。可还有一点,他没有说。他没法从知识产权方面维权。如果每出一个产品,别人就效仿。短期内,他或许可以用新玩具加配货的方式抢占市场。但时间长了,这招是行不通的。   他不可能一个月设计一批新玩具。南麟的规模也承载不了这么多玩具的生产。   不过现在这种一起赚钱的模式也非是长久之计。   最重要的是品牌。   只需南麟打响品牌,大家认准了南麟为正品。其他就好办了。   不急。合同只签了一年。   一年时间,足够了。 第60章   南麟本有四个研究玩具制作的师傅,严师傅走了,还剩三个。一家厂子派一个去指导生产,刚好够用。   解决完合作事宜,顾南朔终于可以歇下来喘口气。厂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上了轨道,他每日也不过看看报表,查查账目,去生产线上巡视一番。剩下的时间,大半用来休息,偶尔画画设计稿。   九月给风华送了四张设计图。如今是十一月,距离下个季度的交稿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倒是不必过急。但闲着也是闲着,早晚要画的。顾南朔便先将家具设计做出来。   梁振邦好奇询问:“说起设计,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给了我两份玩具设计资料。一份是陀螺泡泡机敲琴,另一份我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你也没取个名。而且那些玩意儿太大了点吧?你吩咐只需做个三四份。想来应该也不是用来卖的。你想做什么?”   顾南朔眨了眨眼睛:“秘密!”   东西做出来自然是有用处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咚咚咚,敲门声响。   “请进!”   “顾总,外面有个女人说要见你。”   梁振邦蹙眉:“不会又是刘倩吧!”   说起刘倩,他鼻子哼了哼:“这女人就是脑子不清楚。为了个混账弟弟,丈夫儿子都不要了。你说,都明知道刘大弟参与伤害自己儿子了,她怎么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心一意救弟弟,都不考虑一下儿子的感受吗?”   梁振邦撇了撇嘴:“而且,刘大弟的判决都下来了,她再来求什么谅解不谅解,还有什么用?哎,我听说前阵子不知道谁给她支招,说可以上诉翻案。她跟抓了根救命稻草一样,对那人特别信赖。李守义还去提醒过她几次。次次被她骂出来。说李守义是见不得刘大弟好,恨不得刘大弟一辈子不出来。结果……”   梁振邦一耸肩:“一万块钱被骗了个干净。啥也没捞着。李守义劝她去公安局报警,动作快,指不定还能抓到人,抢回来一点。她不肯,一根筋认定对方只是拿着钱去京城找门路了。李守义劝不动她,就代她报警。她拼命阻拦,阻拦不住就跟公安说,不能相信李守义的话,李守义是故意害她。   “李守义差点没被她给气死。她自己不肯跟公安说实话,公安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的交易跟细节,也无从下手去查。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人一直没见踪影。她现在总该反应过来了吧。”   说完,梁振邦顿住,“她不会是反应过来,知道那头没了指望,又来缠着你吧?”   前来报信的保安摇头:“不是刘倩!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她说自己是廖峰的老婆。”   顾南朔&梁振邦:???廖峰的老婆来找他们干什么?跟刘倩一样求谅解?   那也不对啊!偷盗设计稿的事放廖峰身上都是小的,他的其他罪名多着呢。而且廖峰明天就要行刑了,还求什么谅解,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保安见两人犹豫,又说:“她还说,你见她一面,绝对不亏。”   顾南朔:……   行!见就见吧。自家地盘,他还怕不成?   ——   廖峰的老婆三十多岁,脖子上手上都很干净,跟着廖峰的几个手下都是大金链子戴着,那位小莲更像个美艳贵妇,但其老婆却很素净。她的长相与小莲截然相反,眉目温和,不张扬不明艳,毫无侵略性。放在人堆里,不说泯然众人,至少也是让人一眼挑不出来的。   可看得久了,你就会发现,其实她的五官长得都不错。越看越舒服。   “今天来见你们是有两件事。一来谢谢你。谢你把廖峰送了进去。”   顾南朔:???   他瞄了女人一眼:“你跟廖峰不和?我看廖峰似乎对你弟弟还算不错,你们……”   “我弟弟?”女人一嗤,“我哪来的弟弟!”   顾南朔一头雾水:“不是说何军是廖峰小舅子吗?”   女人讥笑起来,“何军的姐姐何小莲跟了廖峰七年,岂不是小舅子吗。”   “何小莲?小莲这名字有点耳熟。”梁振邦恍然大悟,“哦,那个给刘大弟做仙人跳局的小莲?她是廖峰的女人?他既然是廖峰的女人,廖峰怎么还让她去干这种事!虽说她跟刘大弟没成事,但为了拍证据,衣服可都脱了。廖峰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   “这算什么。廖峰的女人又不只她一个。身边莺莺燕燕多着呢,廖峰只管谁对他有用,最听他的话。”   顾南朔&梁振邦:……贵圈真乱。   女人叹了口气:“我跟廖峰结婚十几年,陪着他走过多少风风雨雨。他外面的女人多,倒也没亏待过我。每个月钱财从不少给。可一个做妻子的,要的只是这些吗?我心里头也不是不委屈。我恨他,又舍不下这些年的情分。有时也会顾虑,指不定哪天,他就踢到铁板栽了跟头。所以,他给的那些钱我都存着,不敢乱用。没想到……”   顾南朔不想评价她的私事,问道:“第二件事呢?”   女人收起脸上的落寞,笑着说:“顾老板有没有兴趣买下飞腾?”   “你想卖掉飞腾?”   “不瞒顾老板说。廖峰做下的缺德事不少。家里和厂子账面上的钱都已经赔偿给受害人了。如今飞腾也就剩那些机器和地皮还值一点。库里的东西都处理完了。我又不懂厂里的事,留着做什么?更何况,廖峰还有好几个没被牵扯进去的女人,这些日子没少过来胡闹,想着法子抠好处。”   女人一嗤,“她们算什么牌面上的人,跟廖峰扯证了吗?也配?我倒不是怕了她们。只是嫌烦。顾老板若是有意,四万块,怎么样?”   四万?就算飞腾如今是个烂摊子,光机器也值了。   顾南朔挑眉:“你若想卖,多的是机会,主动送上门让我占这个大便宜?”   “我要是不急,当然可以等等,卖个好价钱。但我想尽快脱手,一笔到账。几天时间内,有意购买,又出得起这些钱的人不多。”女人叹了口气,“我想离开鹏城,去哪儿都行。廖峰的事情上了报,在鹏城的名声算是臭了。我可以不在意外面的人怎么说,但我不能不考虑儿子女儿。我想给他们换个环境。”   “廖峰有几个孩子?”   女人一愣,瞬间明白顾南朔的意思,“顾老板放心。廖峰虽然花心,但他这人很有意思。自个儿到处留情找女人,却觉得能跟有妇之夫无媒媾和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跟他早有子女,他又不缺孩子送终。所以从不让外面的女人怀上。他的财产,法定继承只有我和我的孩子。两孩子还小,我做得了这个主。顾老板可以放心交易,不会给你添麻烦。”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犹豫的。买!当然是买!   双方都有意,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顾南朔去飞腾查看过机器,又看了当初廖峰买厂的各项合同和批文,找了个专业律师,证明没有问题后,拟定合同。流程走得又快又顺利。三天后,飞腾已成了顾南朔的囊中物。   梁振邦摩拳擦掌,“怎么安排?拾掇拾掇,换个南麟分厂的招牌?”   顾南朔摇头:“不了!飞腾那边距离南麟有点远。安个分厂,怎么管理?总不能让我们两边跑吧。耗费的精力太大。我们南麟旁边不是还有一片地吗?找个工程队过来,修厂房。挨着现在的厂房建,彼此打通。建好后,把飞腾的机器搬过来,并到一起。”   当初购买南麟的时候,顾南朔就发现了这边的地理优势。可惜那时手头的钱全砸进了厂子,没有剩余。第一批玩具赚回本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周边的地买下来。   梁振邦转头:“师傅,你不会当初买地的时候就算计好了吧?”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神算子。只是想着,以咱们厂的发展速度,扩建是早晚的事,提前准备着总没错。”   “行,那就这么办。不过,飞腾那边这么空着?”   “那边的厂房是现成的,可以租出去。”   顾南朔眯起眼睛。四万可是连厂房跟地皮一起买下来的。或许如今在别人看来,地皮不值钱。但以后呢?   顾南朔握紧双拳,下定决心。有钱必须多囤地囤房!现在的地皮和房子简直是白菜价,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修建新厂房的工程队是梁振邦找的,设计图是顾南朔画的,各项建材也是他亲自把关。这一修就是两个月。等厂房修好的时候,已是一月中旬。距离春节只有半个月。等飞腾的机器搬过来,工厂的产量直线上升。   考虑到马上就要过年,顾南朔令工人们加班加点,赶制出大批玩具。而自己也没闲着。他开始年底清账。接手南麟不过半年,南麟的营业额十分惊人。但由于购买土地、收购飞腾、扩建厂房等一系列措施,如今账面上的资金并不多。   因而作为股东的叶诚德并没有分到钱。反倒是顾南朔收到了荣达三万八的分红。再加上九月份和一月份两笔风华家具设计的费用,以及港城股市抛售后得到的一笔,如今顾南朔手中动产已过十万。算上不动产。身价在鹏城京城海城或许不算什么。放在元华县,已能称得上是大老板,企业家了。   大年二十六这日,顾南朔安排好厂子后续工作便坐上了回家的火车。梁振邦会迟两天。工厂正式放假从大年三十到初六,共七天。此时还没有所谓法定假日。南麟的七天对比其他厂子已经很多了。   年前,厂里还发了一批年终奖,并水果罐头等福利。所有员工欢呼雀跃,大赞顾南朔是种花第一好老板。   ——   杨柳村。   顾南朔在房顶捣鼓着天线,下面,院子里院子外,围了一圈一圈的人。   “南朔,你买电视了?”   “这还用问,喽,看看,就在堂屋里摆着呢。南朔都在上头装天线了。只要装上,电视就能放!”   “哎呦!”有人一拍大腿,“南朔是真的发达了啊!我看这电视可不小,比顾大发他们家的大。”   “那是肯定的。顾大发他们家的电视是黑白的,才十四寸。这个是彩色的,十七寸。能一样吗!”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彩电啊!那……那得多少钱?”   “听南朔说一千四,这还是他从鹏城搞过来的进货价。”   “天哪!顾大发他们家电视才六百。这可贵了不只一倍!”   “当初顾大发家买电视的时候,都说他们家是咱们村第一人!我那会儿就说这话说早了点,把南朔放哪儿呢!这不,南朔果然争气!看来这有好运气是不够的,还得有真本事。南朔这有真本事的,不比他们家光凭闺女运气的强?”   ……   天线装好,顾南朔从房顶爬下来,插好线调试了一番,电视里放出影像,传出声音。   “哎呀,来啦来啦!真是彩色的诶!”   “这比顾大发家的看着带劲!”   “南朔,你们家电视天天放吗?”   有人冷嗤:“天天放,不要电费啊!电费贵着呢!”   顾南朔静静听着他们议论,轻笑不语。电费如今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他没有开口。这一开口答应,指不定村里人天天来家里蹲着守电视。他倒不是不愿意给他们看。偶尔看看行,一天到晚地看,自家人生活总不方便。   顾南舒将他拉到一边,“咱们在村里都呆不了几天,你放这么个大家伙干嘛?”   “没事。等回县城,再搬过去。”   顾南舒一愣,“那天线?”   “天线不花多少钱,县城那边我重新装。二姐,你别担心,我今年赚了不少。”   顾南舒现在倒不担心他没钱,南麟的玩具有在元华铺货,卖得怎么样,看大街上孩子们手里玩得东西就知道。她担心的是太过打眼。   顾南朔道:“姐,钱赚了不就是为了花的吗?我辛辛苦苦打拼,挣来的如果不能随心使用,非得藏着掖着,那还有什么意思。咱们又不是故意炫富,能力范围内的正常花销而已。”   顾南舒想了想,觉得有理,便不再说了。   晚上。看电视的全散了。一家人才坐下来说起这阵子发生的事。   顾南朔说自己在鹏城的创业史,顾南舒与顾南弦说元华的情况。   顾大发在顾乔的提议下辞掉了粮站的临时工,开始做起倒爷。有顾乔帮忙销售,在其锦鲤运的帮助下,生意还算红火。如今顾长贵四个儿子,就他们一房过得最好。   其次是顾三吉,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肯吃苦,有干劲。和老婆一起弄了个早点摊子,口味不好不坏,生意一般,养家糊口有剩有余。   再是顾二财,瘸了腿,田里的活全靠婆娘陈招娣。一个女人撑起整个家,顾二财又不是个会疼惜人的。别人是身残志坚。他是身残志也残,日夜怨天尤人,只知道喝酒买醉。   最后是顾四祥。说起他,村里人尽是唏嘘。顾四祥跟胡瑶花刚结婚的时候多恩爱啊。谁能想到,自打顾四祥车祸以后,胡瑶花跟变了个人一样。上次大闹宋嘉的升学宴回去,就吵着要离婚,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要了。   听到这,顾南朔张大了嘴巴:“孩子不要了?她想打胎?我记得月份不小了吧?”   “是不小了。”顾南舒叹息,“那会儿得有五个多月了吧。”   顾南朔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怕出事吗?”   “谁知道呢!就跟中邪了一样。非离婚不可。当初可是她自己死活要嫁给顾四祥的。这才几个月,闹哪样呢!别说顾四祥不答应,胡家也不答应。没一个人支持她。她只能偃旗息鼓。大家都以为她清醒过来,想通了。   “结果等孩子一出生,她刚出月子,人就跑了。还把顾四祥这几个月在县城做工挣得钱,和胡家搜刮到的全拿了去。就前些日子发生的事。顾四祥从县城回来,还以为家里遭了贼。胡家也是没想到。”   顾南朔:……这是脑子有坑吧!   顾南舒摇头不止。   “左右都是别人家的事,跟咱们没关系,我们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二姐的书看得怎么样了?上回打电话不是说二姐写了篇小说出来投了报纸,有回信了吗?”   “有啊!没过稿。”说起这个,顾南舒笑起来,眼睛里放着光。   顾南朔满脸问号:没过稿还这么高兴?   “我才刚学呢,哪有这么容易过稿。虽然没过,但秦太太看了我的稿子,说我的思路不错,灵感很棒,就是文笔差了些。她建议我多看些名家著作,不拘泥写作方面的专业书籍,大家作品,名人散文等等都可以。先培养文化底蕴。”   顾南朔一顿,“你跟秦太太还有联系?”   “有啊!偶尔通个信,联系不多。”   顾南朔点头,没说好与不好。姐姐有交朋友的自由,他不打算干涉。   了解完家里的基本状况,顾南朔又检查起顾南弦跟顾明辉等人的作业来。顾南弦的成绩比以前提高了不少,这水平放在元华,算是突出的了。可放全国,并不拔尖。还有半年,倒也不用太急。   顾明轩的成绩一如既往,毫无悬念。稳坐年级第一。除作文扣了一分外,其他题目没错一个字。   顾明辉语文七十八,数学八十五。   顾南朔愣了片刻:“倒是比以前长进了。看来跟弟弟一个年级,还是有激励作用的嘛!”   顾明辉垮着一张脸,幽怨无比,时不时瞄顾明轩一眼,咬牙切齿。   可见,这半年没少被顾明轩逮着写功课。   顾南朔低头偷笑。   ——   顾四祥家。   “四叔,这些米粮肉菜,你拿进去。还有这个……”顾乔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塞给顾四祥,“要过年了,用钱的地方多。你就是不顾自己,也顾着点孩子。”   顾四祥看着手里的钱,十分不是滋味。   从前,他总以为胡瑶花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对他痴心一片。因为爱他,不顾父母的阻拦嫁过来;因为爱他,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因为爱他,不论发生什么,都对他不离不弃。   谁知是他错了。作为枕边人,那些日子胡瑶花的反常,他比别人体会得更深刻一些。他听到许多她的梦呓。原来她喜欢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前程。   梦里,他会考上大学,回乡进入政府,步步高升。   顾四祥不明白为什么胡瑶花如此笃信一个梦,但他知道一点。胡瑶花对他的种种,都是源于这个梦。如今他没考上大学,梦碎了。胡瑶花后悔了。   “四叔,你别担心。这些东西我爸妈都是知道的。他们不会来闹着让你还回去。”   这点顾乔没有撒谎。她帮顾大发赚了大钱,顾大发恨不得把她供起来,这么点小事,怎么会不依着她。现在家里条件好,二十块对他们来说并不多。   顾四祥张了张嘴,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顾乔的眼睛。   他当初对这个侄女还藏着隐秘的嫉妒,甚至在学校散播过对她不利的流言。没想到,真到了困难的时候,唯有这个侄女记得他,给他送东西。   顾四祥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可耻。   “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低,顾乔没听清楚:“四叔,你说什么?”   顾四祥嘴唇抖动着,却始终没敢对其坦白,只说:“谢谢你,乔乔!”   撞上他蕴藏着炙热感激的眼神,顾乔一顿,瞬间挪开眼,眸光躲闪:“不……不用谢的。你是我亲叔叔啊。我……我得回去了。四叔,你好好照顾小宝宝。”   走出好长一段路,顾乔才停下脚步。她回头望向顾四祥的屋子,神色复杂。   屋子里。   顾四祥抱着小婴儿怔怔出神。半晌后,他起身抓了两把米去做饭。他不吃,孩子醒过来也得喝米汤。   顾乔有句话说得对。他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着想。他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胡瑶花不是觉得他前程远大吗?没考上大学,没进入政府又怎么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出人头地的方式也并不只有这一种!   顾四祥握紧双拳,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闯出个远大前程来!他会让胡瑶花再次后悔今日的决定! 第61章   大年三十。   顾明辉与两个弟弟欢天喜地,一个负责搬凳子,一个负责清理桌子,一个负责摆放瓜果。   顾南朔从房里出来,就看到三个小家伙依次坐在电视机前围成圈,中间放着一堆零食,一边吃一边盯着电视等春晚。   “人不大,还挺会享受。”   顾明辉挪了挪屁股,一拍旁边的凳子:“给三叔和姑姑们都留了座,快过来。还差五分钟就要开始了!”   等他坐下,顾明璟递过来一把爆米花:“三叔吃!”   顾南朔抹了把他的小脑袋:“谢谢!”   顾明璟一叹:“可惜嘉嘉姐没回来过年,这个没有她做得好吃。”   顾南朔:……   看着手里的爆米花,他神色复杂。还以为顾明璟是记着他这个叔叔,把最喜欢的零食分享给自己呢,原来是不满意这个味儿。   他嘴角抽了抽。   顾明轩在旁边点头,对顾明璟的话十分赞同:“瓜子也没有嘉嘉姐做的好吃。嘉嘉姐的口味多,绿茶的五香的焦糖的。就是花生,也更入味。”   顾明辉咽了把口水:“你说起花生,我就想念嘉嘉姐的卤味花生了。”   顾南弦也跟在叹气。   顾南朔:……   顾明璟嘟着嘴,看向顾南朔的眼神十分怨念:“都怪三叔!”   顾南朔:???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三叔努力点,把嘉嘉姐娶回来就好了。嘉嘉姐做了我三婶,我就天天有好东西吃了。”   顾南朔正端着水杯,好悬没把刚喝进去的水给喷出来。   “小屁孩,你才多大,还知道娶不娶的!”   “我当然知道!”顾明璟很不服气,挺直了胸膛,“娶回来,就是给自己当媳妇,就是咱们家自己人了。刘婆婆说,你跟嘉嘉姐是村里唯二的两个大学生,最般配了。可惜嘉嘉姐一门心思读书,你一门心思做生意。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谁也没想着找对象。愁死个人哩!”   刘婆婆指的是刘爱华。   没想到她还存着这样的心思,怪不得今天抓着他的手问东问西,三句话里总有一句在说宋嘉如今在京城怎样怎样。   顾明璟刚才那语气,还真有刘爱华说话的那味儿。学得有模有样。怪不得上辈子能当演员。可惜当了没几年,正是事业红火之时,得知两个哥哥的消息,为了给哥哥报仇,与顾乔对上,被反手送进监狱,身败名裂。   那本书里没提顾明璟入狱后的生活,但顾南朔从当日珠子给他看的画面中得知,顾明璟最后死在狱中械斗。   顾南朔顿感心疼,一把将顾明璟捞进怀里,用下巴使劲蹭他的头:“这么多话,还看不看春晚了,不看我可关电视了。”   “不关不关!我要看!”   生怕顾南朔来真的一样,还急起来了。   顾南朔失笑。   大年三十就这样在一家人打打闹闹中度过。初一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家家户户拜了年。家里就歇了下来。去年还有崔宏志带着顾南舒回娘家。今年顾南舒一直呆在家里。他们母族无亲,父族有跟没有一个样。与别家的喧闹相比,倒显得有些冷清。   于是几个人一商量,初三就回了县城。   顾南朔果然把电视搬了过来,又去买了根天线装上。搞好从房顶爬下来,正好碰到叶英叶雄提着东西来拜年。   要说他收的这三个徒弟,梁振邦与他的关系最好,叶英叶雄也不差。几个人对他都很恭敬,是真心实意把他当师父尊重敬仰。每每想到此,顾南朔就有点心虚。   相比起来,他这个师父当得就不太经心了。最初收徒是想把这项作为筹码与叶诚德谈条件,刚开始也是尽心尽力教的。后来在鹏城买下玩具厂,事情一多,就无暇他顾了。   叶诚德体谅他,见他两头跑实在辛苦,就干脆把叶英叶雄打包送到鹏城。如此,他闲暇时也更好教导指点。   顾南朔心里清楚,就自己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教徒弟方式,得亏他脑子里的东西多,本事大,又加之得了许秦两家的庇护,否则叶诚德就是再好说话,也得跟他翻脸。   所谓投桃报李。叶诚德给予了他最大的空间与便利,他自然要有所表示。本来说好教徒半年,这期限如今自是要延长的。再有对荣达的各项规划和设计,他也更上心了些。彼此有来有往,目前这种模式,双方都还算满意。   送走叶英叶雄,顾南朔才发现顾南舒不在家。似乎一早就没见到她。   “二姐呢?”   顾南弦左看右看,“没回来吗?早上说出去买点东西。”   顾南朔看了眼手表,这都一点了。大早上到现在好几个小时了,买什么东西需要这么久?   顾南朔皱眉,到底担心二姐出事,站起身说:“我去找找。”   刚走到街口,就看到前方顾南舒正和一个男人说话。男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长相,但背影有点眼熟。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顾南舒嘴角扬起,眼睛里全是笑。   顾南朔就此止步,没有急着走出去,而是退了两步,隐匿在巷子里。   他看到两人告别,男人渐行渐远。顾南舒走入巷子,见到顾南朔也没多想,将怀里的纸包递过去:“出门刚好遇到袁老板,他就顺便把这个月的钱给了我。我数过了,一千。不多不少。”   以南两个月前已经成功转手,买家就是同一条街的袁老板。为了以南,他可谓绞尽脑汁,东拼西凑,想了许多办法都没凑够全款。   最后还是顾南朔得知后,感慨于他的毅力。毕竟卖店的消息放出去后,有意的不在少数,但大多数人碍于昂贵的价格退缩了,只有袁老板坚持不懈,每周都来以南询问,探听有没有别的买家已经私下谈妥。如此数月,心意不减。   顾南朔便出了个主意,分期付款。首付两千,余下的半年内结清。   知道这个消息后,之前退缩了的买家懊悔不已。全款拿不出来,两千他们有啊!分期他们也愿意啊!可惜,机会错失,再不会来。   顾南朔将钱直接揣进兜里,问:“二姐去哪儿了?”   “去买点书!”   顾南舒手里确实有书,但顾南朔亲眼看到是那个男人给她的。   “二姐,我都看到了。”   顾南舒一愣,转而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二姐,那个人是谁?”   “嗯……我……我跟他……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现在还没开始呢,只是……”   见顾南舒支支吾吾,顾南朔轻笑:“只是彼此都有好感,有这个意向,对吗?”   顾南舒睨了他一眼,更尴尬了。   顾南朔挽过她的胳膊:“姐,男欢女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姐姐如果觉得跟他还不到那个地步,不是介绍给我们认识的时候。那就先处着。我不问就是了。谈恋爱是姐姐的自由。我可以不管。但姐姐如果打算跟他长长久久在一起,总得让我把把关吧?”   “不是有意瞒着你们。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还早。我也不知道会跟他进行到哪一步。所以想等一阵子,我们真在一起,关系稳定了,再和你们说。如果我们没这个缘分,那就不用说了。”   顾南朔点头,理解顾南舒的想法,他笑眯眯问:“行!都听姐姐的。别的先不说,但姐姐可不可以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结过婚吗?多大年纪了?”   “比我大三岁,没结婚。”   顾南朔蹙眉:“比你大三岁,那有二十九了。没结过婚?”   “他以前谈过,因为一些原因,没结成。之后再没遇到合适的,就耽搁了下来。”   “那他家人不催?对了,他家人你见过吗?好相处吗?”   顾南舒一顿,眉宇微皱。   “怎么了?”   顾南舒回神,“没什么!你这问得也太长远了,我跟他八字还没一撇呢。指不定我哪天觉得他什么地方不对我脾胃,两个人就没往后了。且就这样处着看看吧。你别总是说我。你自己呢?你也二十三了。人生大事,你都不考虑考虑的吗?”   顾南朔摸了摸鼻子:“我还小呢。不着急。”   “二十三了,还小啊?你看看咱们周边,谁家二十三岁的大男人不是连孩子都有了。”   对于这点顾南朔也很是气闷。都怪现在的人结婚早,大城市还稍微好点,小县城二十岁结婚有娃的一抓一大把。他也就二十三,放在后世,这年纪刚刚大学毕业一两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有几个会英年早婚?   “哎!要不这样,我帮你打听打听,介绍几个,你先见一见,看有没有合眼缘的。虽然你现在本事了,生意做得大。但咱们也不求人姑娘家的家底。只要人好,品性没问题,跟你合得来,家里爸妈兄弟拎得清就行,你觉得呢?”   顾南朔:……我不觉得!   “诶,我想起来了。二姐,家里没盐了,我是出来买盐的。结果忘记了。我去买包盐!”   看着他逃跑的背影,顾南舒气得跳脚:“我年前才刚买了两袋盐,你跟我说家里没盐了!就是家里开饭馆也没用得这么快的!糊弄谁呢!找借口都不会找个好点的!”   跑出一条街的顾南朔为自己捏了把汗。想他前世爸妈不管,活到二十七八都没被人催过婚。这辈子才二十三,居然被人催婚了!   噗嗤!他也算体验了一把被催婚的头痛与无奈?别说,虽然……嗯,有点心累。但这种被人关心的滋味还不错。自从奶奶去世后,他就再没有感受过了。   带着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又在家里呆了几日。初七这天,顾南朔与梁振邦一同回到鹏城。   如今的南麟已经初具规模,由于顾南朔施行新的管理政策,这半年来对工人岗位,公司制度,员工职责做了多次调整与细分,目前各部门已能自成一套完整的闭环。若无其他要事,平时老板离开几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顾南朔上班后,先看过这些日子的销量,再查了下现有库存,对比后,对每个玩具的制作产量做了调整。基本确定好公司新一季度的大致方针与目标后,开始抽时间考察鹏城的房产市场。   此时虽然还没有后世房地产的经营雏形,但由于鹏城经济的高速发展,带来了一系列连锁效应。大量投资商、人才、打工者流入鹏城,导致鹏城人口剧增。是人就离不开衣食住行。因而许多行业由此产生。   这会儿并没有房产中介机构,却已经有本地人脉广吃得开的做起了中介的活。   顾南朔找的这位人称龙哥,是陈俊辉介绍的,据说在中介圈子里名声不错。   首先是自住房。顾南朔选的城南路,此处位于市区,周围交通便利。地理位置优越。据说以前都是本地居民的自建房,有些年代了,比较老旧。后来其中一户人家发现鹏城的大老板越来越多。老板们在这边办厂,长期呆在鹏城,总要有个住处吧?老板们有钱,是不是也想住好点。   带着这种心思,那人找了几个懂工程的朋友把自家房屋推到重建,盖成两层的独立小洋楼。果然不到一个月就卖了出去,大赚一笔。   有这么个成功案例在眼前,邻居们争相效仿。至得现在,那一片几乎已成有钱人的聚居地。   顾南朔自己选了一栋。梁振邦听说后,也跟着选了一栋,彼此相邻。   看房源的时候,顾南朔发现另外有七八座房子是在一个地方的,全部出售。他有些疑问。龙哥解释说:“这边从前很穷,家家户户靠赶海谋生。赶海能挣几个钱?养家糊口都不够。倒也有不少人出海。捞得多点。可出海风险高啊。运气好能带些货回来,运气不好,人就没了。那些海上本事大的还好。本事不怎么样的,自然心里发虚。   “之前是不知道除了这条路,还能干什么。现在鹏城发展起来,多得是进厂的机会。一个月工资比赶海好几个月都多。谁还愿意赶海?这不,好几户家里老女老少都出来打工,赚了钱,就想办法搬到市区来住。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卖了换点钱。不过那些房子比较破,距离市区太远。不好卖。”   顾南朔心念一动:“这些房子都有产权证明吗?”   “房子都是土生土长的渔民世代居住的,他们哪里懂什么产权不产权。不过既然托了我们来卖,我们自然都帮他们向有关部门做了报备申请,产权文件齐全,你放心。”   顾南朔眼前一亮,“这几间我全买下来了!”   龙哥懵了好一会儿,犹豫着说:“咱们做买卖得实诚,我跟你说句实话,这些房子比较破。”   “我知道,你之前说过了。”   “我是说过。但你可能不太理解我这个破的定义。”   “危房?摇摇欲坠要倒塌了的?”   龙哥一噎,摇头:“那倒不至于。就是漏风漏雨难免。而且离海边近,湿气重。”   “没关系。我不是用来住人的。”   “那你是想推翻建厂?这更不合适。先不说地里位置不合适的问题。这些房子虽然在一个地方,但并不相连。有些中间隔着空地,有些中间隔着别人家房屋。还有人在那生活呢。你总不能把他们赶走吧?”   顾南朔轻笑:“我也不建厂。买了先放着。”   “放着?”   “嗯!算是一种投资吧。你看,鹏城几年前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以前城南路这块的房子跟地不值钱,现在呢?”   龙哥哈哈大笑,“你要是存着这种想法,那就打错算盘了。你看看咱们鹏城现在的情况,即便再来几次扩建,开发新城区,也开发不到哪儿去啊!至少十年内不可能。”   顾南朔点头,“这不重要。十年不行,我可以等二十年,三十年。”   往后那边可是寸土寸金。   “你算个价吧!”   “你真要买?”   “对!”   “行!这些房屋面积大小不一,我之前跟屋主都商量过,价格在这里,一共八间,加起来是这个数,你看看。”   顾南朔接过数目一瞧,差点没窒息。   八间房屋,三千一。平均不到四百一间。简直比白菜价还白菜价!   他突然有点心虚,总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见他蹙眉,龙哥问:“你要是觉得这价格有问题,我们可以……”   “每间加一百吧!”   龙哥:???   “啥?你说啥?”   “我说,每间我额外补贴屋主一百块。总价三千九。我全要了。”   龙哥:……   三天后,全部手续办理完毕,房屋过户,顾南朔除说好的中介费用外,还给龙哥封了个两百块的红包。   待他走后,龙哥的手下唏嘘不已:“龙哥,你说这位有钱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就这些房子,三千一都贵了,他居然还主动加一百。我只见过砍价的,还从没见过主动加价的。他真是大老板?这样的,能做大老板?”   龙哥睨了他一眼,也觉得奇怪。他都准备好了对方杀价,要怎么跟对方扯皮,争取一个好价位了。结果……始料未及。   不过,看着手里的红封,龙哥表示他很满意。人家是聪明还是蠢,跟他有什么关系,钱到手了就行。   这些走的都是私账,属于顾南朔个人购买,与南麟无关。   除此之外,顾南朔还买了三间铺面。北靠城南商业区,却不在商业区内。南邻城南路富人区。东西都是居民带,有不少人流。三间铺面走得公司账目。买下后,他找了当初给南麟扩建厂房的工程队,将三间打通。   彼此合作过一次,把设计图交给负责人,对方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口答应下来。   施工期间,顾南朔开始忙着搬家。   街坊邻居都围过来看热闹。   “顾老板要搬走了啊!梁老板也搬吗?呦,那你们的东西也全搬走?有些不太方便搬吧?诶,这桌子也搬啊!”   得到顾南朔梁振邦两人肯定的答复后,问话的老太太有些不悦。骂骂咧咧走开。   左右住户都是知根知底的,谁不知道她是想贪便宜,就盼着人家说不要,自己捡回家去呢。   有人笑她:“你又不是知道,这两个老板租住进来的时候,嫌屋子里东西太旧,自个儿花钱几乎全给换了一遍。都是新买的,用了才半年,怎么会不要。”   “他们不是大老板吗?有的是钱,还在乎这么点?小气!”老太太撇嘴,嘟囔着进了屋。   不一会儿,屋子传来咒骂声:“你干什么!家里就几个人,你煮这么多米?浩子又不在,吃什么干的。吃点稀的就行了。孩子长身体?就一个丫头片子,你还想浪费家里粮食!败家娘们!还不把米倒回去!”   街坊蹙眉。   “你们说,这孙老太太至于吗?他们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明明条件还不错,顿顿吃干的都不是事,何必做成这样。”   “老太太过惯了苦日子,比较节省。”   “这哪里是节省。你听,怕是又在打人了。要我说,他们家孙浩太不是东西。当初他们家日子艰难的时候,周芳跟他们一起挨。现在孙浩出息了,手头宽松了,就嫌弃周芳人老珠黄,说周芳没用,没给她生个传宗接代的儿子,闹着要离婚。周芳不答应,他干脆跟别的女人住外面,不回来了。”   那人一嗤,“你当老太太真节省呢。分明是想磨搓周芳,让周芳知难而退,自愿离婚。古时候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他们家可真做得出来!”   “小声点吧。孙老太太是什么人,无理都能给你搅三分。要让她听见你这些话,不得找你拼命?她都那么大把年纪了,到时候你是还手不还手?还手吧,她要有个什么事,你担得起?不还手吧,难道就甘心被她打?行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咱回去吧。”   议论声渐远。   顾南朔听得连连皱眉,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时代在进步,很多女性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日子越过越好。但对比大环境而言,这些仍是少数。要想女性彻底站起来,一是思想,另一个就是事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每个女性都能拥有自己的工作,成为家庭经济的支柱,婆家还敢这么放肆吗?   将最后一件东西搬上货车,顾南朔拉住梁振邦说:“上回跟你说,让你招一批人进来做集体培训。你把招工的消息放出去了吗?”   “还没,正打算放呢。”   “那就再加个条件,只要女性。”   “啊?”梁振邦愣了会儿,皱起眉头来,“之前厂子扩建招工,你就说,同等条件下,优先录取女性,就不少人有微词了。现在全用女的,不合适吧?”   “我自己的厂子,我定什么招工条件是我的自由,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我招的这批人又不是放在工厂,而是要放外面去的。干的是跟小孩子打交道的活。男人会带孩子?男人有这个耐心?我也不是一杆子打死说完全没有。但一百个里有几个?而且女性更温柔,也更容易让小孩子亲近。”   “行吧!”   顾南朔回头望向孙家,别人家的家事,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插手,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目光逐渐下移,挪向腕上的珠子。   这几个月,珠子总会偶尔不经意间发热发出微光。他隐约猜到几分原因。经过这些日子试探着做的几件小善事,他发现珠子的这种异常,只有他一人能看到感知到,这大约是因为珠子吸收他的血破了封印,与他心灵相通的缘故。   同时,他也略微摸索到了功德的定义。   在他人饥饿之时给予食物,寒冷之时给予衣服,甚至在对方遇到危险时,援手救助。这些是功德吗?当然是。但并不局限于此。一句话,一个小小的举措,让他人醍醐灌顶,产生某种觉悟,或者改变他人的决定,使其获得拼搏的动力等等。只要因此产生的东西是积极的,乐观的,向上的,正面的。全算功德。   或许有些功德能量很小,但积土成山,积水成渊。此前,太极珠内之所以能有庞大的力量,不也是靠母亲往上许多代先祖一点点的小善举汇聚而来的吗?   先祖可以。他就可以。   顾南朔抚摸着珠子,心里盘算着,以目前珠子异常的次数与频率来看,他去年埋下的第一步棋应该已经成功了。   如果所料不错,过些天便会有消息。到时候,南麟自是可以更进一步。   他始终觉得只有自身变得更大更强,才有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 第62章   南麟玩具厂。   新招的十个人全部到位。顾南朔在里头见到了一个熟人。唐晓燕,以南的第一位员工。   唐晓燕大概也没想到他是南麟的老板,见面时有一瞬间的错愕,碍于在场人多,她什么都没提,第一场培训后,便找到梁振邦,要求退出。   梁振邦有些诧异,顾南朔刚好经过,走上前问:“是因为当初的事吗?”   唐晓燕低下头,没有辩解,只是再次鞠躬对他道歉:“对不起!”   “说实话,这件事我没放在心上。他们想打探货源,途径很多,没有你,也有别人。你能力不错,这批新人里,你是最出挑的。你今天的表现,我看在眼里,很满意。如果你是担心我因为以前的事心存芥蒂,大可不必。”   唐晓燕怔了片刻,神色赧然:“你这么说,我更惭愧了。”   “上次你说把货源告诉你表姐,就算是还了她的恩,此后两不相欠。现在彼此分割清楚了吗?”   说起这个,唐晓燕皱眉,嘴角扯出一丝讥笑:“李家有了货源也没讨到半点好处,他们觉得是我办事不利,表姐也怪我没告诉她货源有问题。李婶甚至还闯到我家,让我还钱。我那时才知道,表姐以我的名义问李家要了五十块的辛苦费。我说没拿。表姐一口咬定给了我。   “我跟表姐小时候也是经常一起玩的。她从小就喜欢把好东西藏在床板底下。我直接冲去他们家,把她床底下的私房钱都翻了出来,这才真相大白。”   顾南朔看向唐晓燕,眼底带笑:“这下你表姐怕是恨死你了。”   “我们已经翻脸了。”   顾南朔点头,转而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你表姐货源的问题?你在以南干了也有一两个月,看过我的货单账目。以你的聪明,不会察觉不到我拿货的价格偏低。”   唐晓燕抿了抿唇,只说:“表姐只让我打听你的货是从哪里进的。没让我做其他事。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喜欢表姐。当年姨父姨妈确实帮了我们家。但后来这些年,我们家也没少回报。尤其在姨父姨妈死后,表姐没有别的亲戚,跟谁有了矛盾,在李家受了气,都是我们家帮忙出头。   “本来都是亲戚,不必算得这么清楚。可表姐一有事便说当年,口口声声都是我们家欠她的。我爸妈又是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听到这话,心里自然不好受,只能依着她。她好容易开口承诺这次之后,就算还完了恩,各不相欠,往后再也不提。我就想趁机斩断这层牵连。   “我明知道她让我做的事是错了,却还是跑来以南当卧底。本来就已经对不起你了。总不能还把你店子里的情况事无巨细全都告诉她,那就更不厚道了。况且,我也存了私心,想给她一个教训。”   倒还算坦诚。顾南朔又问:“怎么到鹏城来了?”   “鹏城工作机会多,赚得多。比家里好。”   “确实。你还年轻,又肯吃苦,在鹏城不愁没事干。但不是我自夸,你文化不高,离了我这边,要想再找一份待遇这么好的,只怕不容易。如果我说,我很满意你的能力,并不建议从前的事,甚至打算重点栽培你,你还想退出吗?”   唐晓燕抬眸,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重点栽培我?”   “对!”   “我干!”唐晓燕握紧拳头。她来鹏城是想闯出一番天地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不想错过!   “行!那就先回去休息,下午继续培训。”   这一期培训是顾南朔亲自负责的,如他所料,唐晓燕跟过他一段时间,了解他的行事风格,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是第一个上手的。   她学会了,再去辅导其他人,效果立竿见影,事半功倍。本来打算花半个月的培训,十天就完工了。十位学员,全部出师。   与此同时,店铺装修完毕,顾南朔搞了场剪彩,亲手揭开招牌——南麟玩具体验中心。   店内左边区域立了个开放式柜架,上头摆着南麟目前已有的玩具。下面用围栏围出一片区域,地上铺了海绵垫,里头有各色玩具试用版,可供小朋友玩耍。除此之外,还有数个分区。比如充气城堡,满是海洋球的游乐世界,小型蹦蹦床,积木搭建的糖果屋。   顾南朔看着眼前的唐晓燕问:“准备好了吗?有没有信心!”   唐晓燕默默给自己打气。谁能想到培训完后,顾南朔派给她的任务居然是做店长!一上来就是店长,不得不说她有点慌。   不,稳住,唐晓燕,你能行!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   她能做好,也一定会做好!   唐晓燕转身吩咐其余店员:“小张,小李,你们去门口维持秩序。刘姐,赵姐,小萍,小爱,小琴,按照之前分配好的,你们一人负责一个区域。剩下的跟我一起,给顾客解说。”   有唐晓燕打头,其他几人也不怕了,各司其职起来。   另一边,唐晓燕已经同人说起店内的营业范围和会员制度。   “今天我们第一天开业,优惠大酬宾。每人只需要付一毛钱,就能获得一张体验券。可以让你的孩子进店体验我们所有区域的游乐设施和玩具。对,就是一毛钱!不过,为了确保每个孩子都能健康、干净地玩耍。所有进店人员都必须脱鞋并保持衣衫整洁。   “这是对你自己的孩子负责,也是对别人的孩子负责。想必你们既不希望自家孩子跟邋里邋遢的孩子一起玩,也不愿意自家孩子成为那个被人嘲笑的小邋遢对不对?”   “这位先生,抱歉。你的孩子现在不能进去。我们每个区域同时间能够接待的孩子数量有限。你看,我们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如果不设人数限制,大家挤在一起,孩子还怎么玩?你说是吧?所以,劳烦你等一等。每个孩子的玩耍时间都是一个小时。等一个小时后,有人出来,你的孩子就能进去了。你要是觉得时间太久,不如先去逛一圈再来?”   “这位女士,一毛当然只是今天的价格。明天就不是了。你是想询问平时玩乐的正常价格吗?好的。你请抬头看,我们的价位表都贴在墙上。每个区域玩乐项目不同,价格也不一样。当然,你也可以办理套卡,这样不管哪个区域,你的孩子都可以玩耍。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月卡,季卡,年卡等等。这是我们的宣传单,你可以看看,有不懂的,随时询问我们。”   不多久,一个小时时限到了。许多孩子玩得乐不思蜀,压根不愿意走。   唐晓燕适时递上会员表:“先生,女士。孩子既然喜欢这里的玩乐设施,不如办张卡吧?”   “这位女士,你孩子之前玩的是玩具体验区。这些玩具,我们不仅放在店内体验,同时也对外售卖。不如给孩子买一个?这样他在家也能玩,不用在店里跟别的孩子一起排队挤时间,你说呢?”   “哦,女士你是问玩具体验区的玩具弄坏了怎么办?我们南麟的玩具纸上都不错,没那么容易坏。正常使用的破损由我们来承担,可如果是孩子胡乱摔坏砸坏的,那么需要折价赔偿哦。”   “你是说要办理会员?好的,你这边请。”   ……   见唐晓燕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在诸多并不是很好说话的家长中间,多面讨巧,将所有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把所有问题解决得游刃有余,顾南朔嘴角轻轻勾起,自动退出店铺。   他没有看错。唐晓燕是个能人。   梁振邦瞧见店铺外面拥挤的人流,心潮澎湃,“师父,你怎么想到这种点子的!我就说你之前堆在库存的那些东西不像是要出售,原来是用在这儿呢!怪不得招人的时候说只招女性。这些岗位,男人还真不太能胜任。师父,你真神了!”   顾南朔眼神躲闪,不是他神,他只是把后世的儿童室内游乐场搬过来,改了个名字,添加了玩具体验的项目而已。   “师父,我就这会儿数了数,玩具车起码卖出了八辆,枪也有七把,另外陀螺敲琴不下六件。孩子嘛,少有能讲通道理的。以前没玩过也就罢了。让他体验了一把,谁不喜欢?一个小时就要走,哪个愿意?当然是吵着闹着要买。不买就哭,耍赖。爸妈能怎么办?师父,还是你有办法,抓准了孩子的点。”   顾南朔轻笑:“你别只说玩具的销量。办会员的也不少了。”   梁振邦蹙眉:“是不少。但会员卡的费用是不是低了点?这样,赚不了多少钱吧?”   “别看费用不高,但办得人多了,利润也是很可观的。尤其店面是我们自己的,里头的东西是我们自己做的,往后只要维护得好,能用好几年。这么一来,成本大大减少。再加之,我开这些体验店,本就不是想靠会员卡赚钱。我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带动玩具的销量,同时也可以把南麟的品牌打出去。”   “这些体验店?除了这家,还有哪里?”   顾南朔一愣,转过头:“你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啊?是吗?没有啊!”   顾南朔:……   “目前只有这一家,但不代表以后也只有这一家。这里是试点。如果这种模式做得好,我自然会让它遍地开花。不然你以为我一次性招十个新人培训做什么?也就今天开业活动期,人流量多,需要的人手多。   “等这波热度降下来,除玩具体验区需要时刻有人盯着外。其他诸如充气城堡,海洋世界等都很安全。就连跳跳床下面都是海绵块。最多一两个员工巡视看顾就可以。我让这些人全部留在这家店,就是把这里当做实战基地。等她们成长起来,便能一人管理一家店了。”   梁振邦点头:“那之前说的继续招人?”   “招!今天我们也算是打响了第一炮。照这个形势,很快就会有第二家店。先招过来培训着,不差他们那点实习期工资。”   “好!我回去就安排。”   两人回到办公室,梁振邦如他所说,去找人事商议。顾南朔看了眼腕表,算着时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今年的预考比去年早一些,今天正式出成绩的日子。   “刚进屋就听到电话铃响,一猜就是你打过来的。想问南弦成绩吧?南弦过了。不但过了,还超常发挥,考了个全县第三!”   听着那头顾南舒高兴的声音,顾南朔也跟着激动起来,“是吗?第三啊!这么厉害!”   “谁说不是呢!她可从没考过这么高的分。”   旁边顾南弦抢过话筒:“老师说,我是考试型人才。越是重要性高考,越能发挥出自己的潜能。”   “恭喜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下次三哥回来带给你。”   “不用了,三哥。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要不是你请几位老师课外帮我补习,我的成绩也不会进步得这么快。高二的时候,我连预考都不敢想呢。三哥,谢谢你!”   “自家兄妹,谢什么!既然预考过了,有没有想好要上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   顾南弦一愣,“还早呢,还不知道高考会考得怎么样!”   “不早了!现在已经是三月份,填志愿在高考前面,最迟六月底就要交了。谁还等高考后!”   “那我想想。”   “嗯。好好想。选自己感兴趣的,喜欢的。”   “我知道了!对了,三哥,顾乔去省城了?”   顾南朔蹙眉:“什么?”   “听说是寒假最后那几天的时候,她陪她爸去省城进货,在火车上遇到有人诱拐少女。她出手救下来,把人送到省城才发现,那位少女是□□的女儿。书记一家人感念顾乔的救命之恩,那姑娘更是和顾乔做了好朋友,彼此书信往来。   “后来,顾乔从书信中得知,书记的母亲有老寒腿,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个偏方,寄过去给了书记。书记给母亲试了几次,还真的有效。本就是恩人,这下更是恩上加恩了。   “书记想报答顾乔。顾乔只说是她应该做的,什么也不要。书记对她的印象就更好了。听女儿提起顾乔在信中提过元华教育资源浅薄,想去大城市学习。就干脆帮顾乔办理了转学手续,跟女儿一个学校,还认她做了干女儿。前几天,书记过来元华,亲自到学校接的人。”   顾南朔:……还真是锦鲤运常见的套路。   “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顾南朔表情凝重。□□?顾乔倒是傍上了一棵大树。他轻轻吐出一声冷嗤,目光移到手腕的珠子上,叹息。他如今的力量还十分微弱,现在顾乔不但坐拥系统,还有了靠山,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师父!好消息!”   梁振邦闯进来,直接打开办公室的电视机,调到想要的频道。屏幕里,一位中年男人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当初给孩子买玩具的时候,看到里面的小册子我并没有在意。只是无聊翻一翻,觉得里头说得东西还挺有意思的。那天我儿子吃东西卡住了,呼吸不过来,脸都快青了。家里人手忙脚乱,我想起册子里说的什么海姆立克急救法,就试了试,结果真的有用。这可真是救了我儿子一条命呢!要不然……要不然后果我简直不敢想。”   画面一转,被采访者又换成了一个小学生。   “楼里着火了,爸爸妈妈都不在。外面很热,都是烟。我不敢出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想起来,玩具的小册子好像说过遇到这类情况要如何做,就翻出来照着做了。”   孩子的爸爸眼中含泪:“多亏了这本小册子,因为它,我孩子才成功撑到救援人员到来。”   紧接着被采访的是个老头,六七十岁了,声音还很洪亮,“我不识字。那些册子上写得什么,我不知道。玩具是买给我孙子的。我孙子觉得好玩念给我听。前阵子,我碰到一个年轻人跟我套近乎,特别热情。他说的话做的事都让我觉得很熟悉,我一想,哎。这不就是册子上说得骗人的招数吗?我一寻思,就去报了警。公安把人一抓,还真是骗子!”   最后是记者的总结。   “近半年来,如上述几位一样,从南麟玩具盒附带的小册子里得知相关防骗防火自救等知识与技能,从而在危机关头挽救性命,避免诈骗的事件还有很多。我们联系了公安、消防以及医生,经过多方认可,证明册子里所写的东西都是具有专业性,是真实有效的。”   “自去年九月,南麟制作的新式玩具面市后,短短一个月时间内,风靡全国。我台记者根据各大商家走访反馈,做出不完全统计。目前南麟特殊功能玩具车类的销量光是京城地区便已逾两万台,并且仍在呈增长趋势。可见,此种小册子遍布千万家。如果这些家庭都看过小册子,并将小册子中的内容记在心里,会帮助多少人,又能挽救多少人?”   “可以说,南麟玩具厂此举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由此也可知,南麟作为玩具企业,同样有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南麟的玩具……”   听着记者的夸赞,梁振邦脸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他走近顾南朔,将一份报纸铺在其面前。   “看,还有这个!你还记得杜国强吗?”   顾南朔点头:“第一个跟咱们订货过万的人。最先一批货拉到京城后,据说很快卖断。之后一直跟我们有合作。可以说,北边的货,八成都是经他的手在卖。”   “对!就是他刚刚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听说京城那边地方台已经多次报道,只是我们这边只能收卫视台,看不到。他还告诉我,这事最先是在党报上发表的。党报!师父,那可是党报啊!   “杜国强说,打听到是有位领导看到了,经过核实,发现是真实的后,传给了外面的报社。让好好宣传,争取更多人知道这些知识。京大也是从咱们的小册子上得到的启发,从去年十二月开始举办此类讲座。还有,这里!”   梁振邦手指划到报纸上的频道节目预告。   “《我与专家面对面》,这个栏目是新办的。讲的就是防骗,防火,自救等知识科普。杜国强打听到,今晚说的是医学类,之后还会说其他。每个学科六期。每周六晚上播放。师父,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见他激动地手舞足蹈,顾南朔莞尔:“代表我们南麟的名字从此会变得家喻户晓!”   “对!”梁振邦一拍桌子,“现在已经有两家电视台,五家报社对此事做出报道,并且都有提到南麟的名字,言辞都是夸赞的。师父,我觉得这个数目还会增加。都说上行下效。党报就是一种信号,一个方向。等这股风渐渐传出去,肯定还会有更多电视台和报社会做出反应。   “虽然不是每户人家都有电视。可没有电视的,能看报纸。就算没电视看,也不认识字,也能口口相传。师父,这跟去年不一样。去年虽然我们的玩具面市后,反响很大。但那都是针对玩具。买玩具的有几个在乎这些玩具是哪个厂家生产的?现在,我们南麟才算是真正打出名气!”   顾南朔挑眉:“那你还等什么?”   “啊?”   “消息传出去,只会越来越多的人想买我们的玩具,你现在不行动,要等着过几天厂子被各大商家挤爆吗?”   梁振邦一拍脑袋:“对!我得赶紧去联系材料商,让他们多运点材料过来。也得马上安排下去,厂内生产线全开,这些天加班加点,多做些玩具出来。咱们给双倍加班工资!”   梁振邦摩拳擦掌,已准备好大干一场。都没来得及同顾南朔商量,一溜烟跑了出去。   顾南朔摇头失笑。看着电视里还在播放的新闻,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他的计划成功了。效果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好几倍。   如此,甚好! 第63章   办公室。   顾南朔亲自将记者送出去,“辛苦何记者了。”   “顾先生客气了。如今想采访顾先生的人多如过江之鲫,顾先生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接受我们的会面,我们很是感激。顾先生留步吧。”   “那我让梁副总送你出去。之前聊天得知何记者有个孩子,已经五岁了,是吗?我这边准备了一份礼物,都是厂里自己做的玩具,可以拿回去给孩子玩。希望何记者不要嫌弃。”   梁振邦会意,将手中的礼物袋递过去。   何记者没有打开,只从袋口瞄了一眼,便知里头玩具不少,应该是南麟生产的每款都塞了一个。最上头还摆了一罐茶叶。何记者愣了半秒,瞬间明白过来。   与顾南朔闲聊时,他不但说起了孩子,还说起自己喜欢喝茶。顾老板这举止真是贴心。   将何记者客客气气送走,梁振邦笑着跑回来:“师父,这是第四家了吧?”   “对!”   何记者有句话说得不错,如今采访他的人宛如过江之鲫。在连续两家卫视报道之后,京城那边的消息也渐渐传到鹏城,鹏城各大媒体闻风而动。现今办公室天天能接到想要预约采访的电话。只要是正规报刊和电视台,顾南朔来者不拒。   最初记者只是询问顾南朔制作小册子的初心和用意。顾南朔自然是往利国利民上说,怎么高大上怎么来。随后,他便和每位记者拉家常,说自己的创业史,说自己设计每个玩具创意背后的故事。   话题开了头,他又是懂得语言艺术,知道怎么说更引人入胜的,记者们自然都顺着他的意思来。有些特别感兴趣的,提出参观工厂。顾南朔便亲自作陪,每个部门带着转一圈。临走再依据各人喜好送一份礼物。所有前来采访的记者都非常高兴。回去后,报道也更加详细,溢美之词更多。   “还有几家?”   “三家!”   顾南朔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十一点。下午还能安排一场。就南方报社吧。”   “好!”   现在还不是网络盛行的年代,也没有所谓的自媒体,电视与纸媒是大众消息的主要来源。这些电视台与报社几乎控制了百姓的信息接收。有他们出面,加之顾南朔在采访时的特意引导和渲染,一股“南麟热”迅速在鹏城掀起,继而席卷全国。   鹏城人以南麟是鹏城的厂子为荣。   临川人以顾南朔是临川的老乡为荣。   而不是鹏城人,也不是临川人呢?他们以拥有一件南麟的玩具为荣。   顾南朔很好的利用了一把舆论造势,效果十分显著。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南麟的玩具两次卖断货,就连顾南朔又招了一批人,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停赶制,依旧供不应求。   南麟玩具体验中心更是生意爆棚,办会员卡的人犹如雨后春笋,络绎不绝。前来玩乐的孩子经常需要等两三个小时才能入场。鉴于这种形势,第二家店在客户千呼万唤中紧急上线。位置与第一家店相隔好几条街,还是选的商业区与居民区之间。   门面仍是买的。比起租,顾南朔更喜欢买。这个年代,不论房子门面还是地皮,都不需要考虑太多,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如今多攒点,日后什么都不用做,光靠拆迁和卖地都能混进福布斯。   第二家店刚一开张就客似云来。南麟的营业额持续翻倍,仅仅一个月的利润已达到去岁半年的数目。   有人欢喜有人愁。南麟高兴了,有人就不开心了。   餐厅包厢内。   王老板,曾老板,余老板,方老板和李守义聚在一起,愁眉不展。   以前别人买玩具,总是问“有没有玩具车,玩具枪,给我来一个。”   现在别人买玩具,问的是:“有没有南麟的玩具车,啊,这个不是南麟的啊。那不要了。我就要南麟的。”   你说气不气人!不都是一样的玩具吗?他们厂里生产的质量也不比南麟差啊!至于吗!南麟的断货,大部分人竟然宁可等下次货源,也不愿意买他们的。   王曾两位老板虽然郁闷,却也有些幸灾乐祸。他们跟另外三人不同。李守义几人可是向南麟付了一万块设计使用费和顾问费的。   他们没能跟南麟达成合作,起初还有些遗憾。毕竟不能与南麟同时推出新玩具,等南麟的玩具上市,他们买回来再研究,能面市时已经晚了许多天。这个时间差,那边的市场早被南麟和其他三家抢占得差不多了。他们就算做出来,也只能稍微喝点汤跟肉沫。   可如今看来,却是因祸得福。   现在鹏城市面上,除了南麟,谁家的玩具好卖?但即便是都不好卖,至少他们没花一万块冤枉钱是吧?   看着方余两位老板的脸色,王老板心里有一种隐秘的快感。让你们手快抢合作名额!受着吧!   “方老板,听说你这个月玩具还没卖出十分之一?”   “余老板,你也差不多吧?”   “李老板,你呢?”   李守义低头:“还行。”   王老板:……   他撇了撇嘴,“李老板,如今玩具市场什么形势大家都知道,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李守义没解释。他说还行并非撒谎。对比之前的生意来说,确实惨了不少。可对比方余两位老板来说,他的货卖得已算不错了。   这还得归功于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当初顾南朔建议他们制作玩具的时候,也跟南麟一样放入科普小册子。方余两位老板嫌麻烦,印刷还得花一笔。想着卖给小孩子玩的,谁耐烦看那些东西。因此压根没将顾南朔的话当一回事。他想了想,觉得顾南朔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就照做了。   现今南麟的小册子被一众媒体赞扬,甚至得到了官方的认可,还有电视节目专门对里面提到的知识做示范,更是有几大专家背书。南麟一夜爆红,瞬间腾飞。   他的玩具虽然不是南麟的,但由于也有小册子,销量即便下降,却还算撑得住,没有垮到哪里去。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王老板看了众人一圈,开口说:“各位,这样下去不行。南麟这是要再一次把我们逼入绝路啊。我看,顾老板就是太年轻,哪有他这样做生意的。嚣张锐利,不给人留后路。亏我们当初还信他的话,说什么要一起赚钱。   “老余啊,你们每家都给了一万块吧?他这不是骗钱吗?现在他来这么一手,你们就算是拿到设计使用权,能跟南麟的玩具一起上市又有什么用?”   李守义蹙眉:“顾老板应该也没想到小册子会引发这么大的讨论,惹得电视台报社争相报道。”   王老板不悦地瞪了李守义一眼:“李老板,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帮顾老板说话了。就算顾老板之前没想到,现在呢?事情闹成这样,他总该想办法补救吧?一万块不说全退,退一半总可以吧?他退了吗?诶,李老板,瞧你这态度,不会是拿了顾老板的好处吧?你说顾老板是不是只退了你的?”   方余两位老板直直看过来,李守义大怒,“王老板,你说话要降证据!我不过是说句实话,没你这么给人乱扣帽子的!”   见两人对上,大有要干一架的势头,曾老板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我们都知道李老板不是这种人。李老板,你也别气,王老板就是心直口快,不是故意针对你。咱们今天聚在一起是商量解决办法的,可不能起内讧。”   王老板就着台阶下,“行!我听曾老板的。咱们来说说现在怎么办吧。要我看,南麟虽然势头猛,但顾老板不是鹏城人,办厂时间也不长。我们几家只要联合起来,不怕没法掣肘。”   “王老板这是要掣肘谁啊!”   门外传来顾南朔的声音,包厢内几位瞬间色变。   顾南朔却已经走了进来,“呦,几位老板都在呢?聚餐怎么也不叫我?”   不请自来,还大赖赖直接坐在众人对面,顾自倒茶喝水,喝完了才看向王老板,“王老板刚才说什么,什么掣肘啊联合的。我没听清楚,你们这是商量什么事吗?”   一脸无辜的疑问表情,让人见了肝疼。忒妈的,掣肘的就是你,你这个罪魁祸首!   王老板嘴角抽搐了好一阵,鼻子哼了哼,回了个白眼。   “王老板这是怎么了?嘴抽筋了?还是眼睛坏了?”   王老板:……   曾老板拉住他,问:“顾老板过来有事?”   “哦,也没什么大事。跟人约了吃饭,听说你们都在,就过来看看,顺便跟方老板余老板李老板谈点事。”   方余李三位老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   顾南朔轻笑:“这不是最近太忙,没抽出时间吗?刚好今天有空,本来打算下午去找你们的。既然这里碰到了,就说了吧。我知道最近南麟的一系列事情给大家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虽然我自己也是始料未及,但既然是合作伙伴,当初说好了有钱一起赚,总不能这么坑你们,对吧?”   李守义眉毛一挑:“顾老板的意思是?”   “我想了想,有个建议,你们看行不行。你们三家的货,只要质量没问题,我全收了。当然,这价格上得稍微调整一下,比你们卖给商家的要少点。”顾南朔递过去一张价格表,上头详细列出了每款玩具的收购价格,“你们觉得怎么样?”   余老板有些心动,他搓着双手犹豫,“这少得是不是多了些,顾老板,你看这价格能不能再高点?”   “余老板,当初的价格战你也有参加,应该清楚哪里是临界点。我出的这个数,你们至少还能赚一半。而且,你们以前卖玩具,总不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就有无数商家前来进购的。   “小的经销商也就罢了。大点的呢?比如百货商店和比较有排面的供销社,就需要你们自己去打好关系。这些难道不费力气,不耗时间,不需要支出?现在你们有多少货,我全部收下。这套流程全可以省了。你们自己算算划不划得来。”   方余两个老板看了彼此一眼,又看李守义。李守义沉思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可行。我同意。”   方余二位立马表示:“那我们也同意。”   联盟瞬间破防。   王老板&曾老板:……   王老板咬牙切齿。本以为借着这次机会,能挑起另外几人的怨气,大家联起手来,给予南麟一击,不说把南麟彻底拉下马瓜分干净,至少也能咬下一块大肥肉来。结果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见事已不可成,王老板瞬间转变心思,舔着脸说:“顾老板,你别只管方老板他们啊。我跟曾老板这儿你是不是也帮把手?”   顾南朔眯起眼睛:“王老板,我答应收下方余李三家的货,是因为他们跟我签了合同,我们是合作关系。你跟曾老板……不合适吧?”   王老板急起来:“话不能这么说。顾老板厂子现在的订单多,我们两家的玩具量并不庞大,顾老板就是全部收了,也吃得下。”   “我是吃得下,但我为什么要吃?”   王老板一愣,更不高兴了,“顾老板,你要这样,那就是没得谈了?”   顾南朔自在喝茶,岿然不动。   王老板看了曾老板一眼,曾老板会意,接过话头说:“顾老板应该清楚,就算如今南麟的名气大,招牌响。可玩具终究只是玩具,照样有单纯喜欢玩具,不在乎是哪家厂子生产的人。当然,现在我们跟顾老板的价格相差不大,效果不明显。可如果我们降价处理呢?   “去年的价格战大家都记忆犹新。若是可以,我们自然不希望走到这一步。但顾老板铁了心一意孤行,我们总得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想来顾老板也不愿意看到市场再乱起来吧?你就算还有什么新的玩具创意,再弄一出配货。从设计到研究再到被制作出来,也需要时间。如今南麟势头正好,名气正旺。但名气这东西……”   曾老板一嗤,“百姓都是健忘的。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南麟掀起的这股热浪总有沉下去的时候。现在不趁热打铁,错失机会,往后可不一定会有了。顾老板真要拿厂子的未来跟我们置气吗?”   这是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呢。   顾南朔可不受他们的威胁,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曾老板怕是不怎么关心国家时政吧。”   “什么?”曾老板有点懵,这跟国家时政有什么关系?   “别说你降价卖,你就是不要钱卖也不行。现在不行,以后更不行。”   顾南朔打开文件包,从里头掏出一份红头文件,“国家上个月出台了专利法。不论是科学发明,还是玩具服装等设计,哪怕只是一个创意外观,也能申请专利。专利批下来后,除了设计者本人,以及得到设计者许可的人以外,任何单位或个人都不得使用。”   又是一份文件摆出来。   “很不巧,在专利法出台后,我立即向上头报备申请。昨天刚刚拿到回执。”   顾南朔嘴角勾笑:“也就是说,往后谁若是私自仿制我设计的玩具,就等着被告吧!”   王老板一把抢过桌上的文件,一字字看过去,很是不敢置信。   曾老板更是面如死灰。若是如此,他们之前制作的大批玩具,岂不是都要烂在手里?那些东西光材料就花了他两万多块钱呢!   曾老板晃晃悠悠,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顾南朔整理了番衣服,起身离开。   王老板如梦忽醒般追出去:“顾老板,你先别走啊!我们谈谈!我不跟李老板他们比。我在他们的收购价上再降一毛怎么样?两毛?三毛!四毛呢!顾老板,你别这样!凡事好商量!顾老板,这样吧!我按成本价给你。一分都不赚。行了吧?”   顾南朔不为所动。   王老板咬咬牙,跺脚说:“七折!我按成本的七折给你!”   顾南朔停下脚步,转头莞尔:“成交!”   王老板:……万万没想到!   可是心里再恨再不甘愿,也只能认栽。   方老板、余老板和李守义看到这一幕,各自捏了把冷汗。幸好当初他们签了合同,拿到准许。想到此,三人看向王老板曾老板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怜悯。   ——   南麟玩具厂。   见到顾南朔回来,梁振邦上前询问:“怎么样?”   “七折!”   梁振邦哈哈大笑:“那我们岂不是捡了大便宜。”   “还不止呢!除了王老板曾老板的货,其他三家也谈妥了降一半利润收购。你明天去那几家看看货,记得抽样检查质量。质量不过关的全打回去,拒收。咱们自己厂里这边,之前不是招聘了一批兼职吗?等那边的货运过来,让他们负责重新包装。统一使用我们南麟的外壳和商标。记得把小册子都放进去。”   “行!我明白。我会仔细盯着质量这块,绝不让它出问题。”   顾南朔点头,挥手让梁振邦忙去,自个儿走近办公室。   办公室内,一个年轻男子正在整理文件。   他叫赵立安。二十岁。是前几天顾南朔新招的助理。南麟今时不同往日,事儿多起来,顾南舒有些吃不消,总不能什么都自己干。就是派遣梁振邦,梁振邦也不是铁人。招助理十分必要。不仅他需要一个,梁振邦也需要一个。   赵立安有高中学历,学识不错,为人机敏,肯学肯干。虽然刚入职,彼此正在磨合期,但从目前的表现来看,顾南朔还算满意。   “小赵!”   “诶!顾总,你回来了!我去给你沏杯茶。”   “不用麻烦了。我之前让你整理的东西做好了吗?”   赵立安点头:“做好了!按照顾总的要求,把如今市面上仿制我们玩具的厂家都列了出来。因为我们的厂子在鹏城,一有新玩具,鹏城这边是上市最快的,铺货量也大。别的厂家若不仿制,生存空间有限。所以鹏城这块效仿的多。其他地方倒是少很多。但我国疆土幅员辽阔。我也只能查到这些,或许会有遗漏。”   “嗯!”顾南朔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接过单子,眼前一亮,“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按照这些厂子的地址,每家寄一封告知书,里头放上一份我们的专利证明复印件。至于没查到、遗漏了的厂家……”   顾南朔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找两家全国发行,销量排前的报刊,花钱登一份声明。让他们把专利证明打上去,告知所有同行。我们的每个玩具都是申请了专利的。以前他们仿制售卖我不管,但现在我的专利证明已经办下来,仿制即侵犯我的知识产权。请他们全部下架,否则我会一家家起诉。”   如今不少人对专利法一无所知,他总得先礼后兵。   “好!我这就去办。”   顾南朔低头,看着手中的单子,眼眸深邃。   诚然这么做会得罪一批人。但现在出手,总比以后家家都仿制了再来做要强。毕竟他很快就会把货全面铺到北方去,在京城设立分部。不能让别家仿制的东西先一步占领市场,反倒把他这个正品挤压得站不住脚。   次日。顾南朔开始往海运局跑。   若以京城作为南麟在北方的据点。北边的货全从京城走。那么鹏城运去京城的货量就比较大。走陆运,货车显然是不太行的,弊端太多。火车虽然可以,但顾南朔在做了各项数据对比后,还是觉得不如海运。   以如今绿皮火车的时速,海运所花费的时间更短,价钱上也更便宜。   但是要想走海运,就得问海运局要运输指标。   鹏城各类大大小小的工厂不少,想拿运输指标的多如牛毛。若是以前,没点关系,顾南朔就是跑断腿,也不见得能成功。   但现在不一样了。各大媒体对南麟以及他这个老板大肆报道。他如今在鹏城大小也算个名人,还是得到过上头领导称赞的名人。海运局当然得给几分面子,见他要的指标并不离谱,各项手续也齐全。   顾南朔又是个会来事的,对接人在收到其递过来的礼物和暗地里塞的“劳苦费”后,笑眯眯问了几句,就爽快地批了。   拿到指标分配后的第二天,顾南朔就收拾东西,整理好所有需要的文件,带着赵立安,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征途。 第64章   京城。   几天几夜的火车,等双脚踏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顾南朔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散架了。赵立安比他更严重。二人只能就近找了间招待所,倒头就睡。   完全休整过来已经是第二天。顾南朔先照着地址找到杜国强。   说起杜国强,这也是个人物。他非京城本地人,祖籍也是临川的,跟顾南朔还算同乡,就在隔壁市,倒不算远。他本是城里人,早些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去农村做了知青。后来娶了同一个村的女知青。   国家恢复高考后,夫妻俩都去考了。两人都有毅力,肯吃苦。第一次没考上也不气馁,第二次双双上榜,虽然不是一个学校,却都在京城。谁有时间就会去对方学校见面,感情一点没减少,反而更加浓情蜜意。   毕业后,老婆幸运地分配在了京城。杜国强却被派去了柳市。柳市在哪?粤省隔壁的桂省,与京城一南一北,坐火车没有直达,加上转乘耽误的时间,至少需要八天八夜。一来一回,就是半个多月。   杜国强后来才知道,自己本可以不被分去这么远的,他是被人摆了一道。可知道有什么用?分配文件下来,一切尘埃落定,只有去和不去两个选择。所有人都觉得,杜国强会去。毕竟是政府机关,他们辛辛苦苦上大学,不就为了这个吗?   但杜国强偏不!他深知这一去,夫妻俩一年到头只怕都难以见面了。他不愿意如此,更不想去试探二人是不是情比金坚,任何时间与距离都无法改变。   老婆提出放弃京城的单位,陪着他去。杜国强拒绝了。很显然,与柳市对比,自然是京城更好。京城是首都,是他们立志要扎根的地方。没道理放弃京城选择柳市。夫妻俩商量了两天,做下决定,全部留在京城。   老婆按照分配去单位上班,杜国强在这边找点事做。   彼时,京城经历几年改革开放,繁荣初现,与之相对的,个体户也比较密集。做吃食的,卖衣服的应有尽有。杜国强一没厨艺二没技艺,只能倒腾些东西卖。   一个好好的大学生,放着政府公务员不干,跑去做倒爷?这可不知看傻了多少同学。有人唏嘘,有人嘲讽,也有人同情。   不过,杜国强确实有些能力,小生意做得不错。去年,他觉得就在北边这块溜达没啥意思。都说南边有个特区,跟北边不一样,各有各得好。他就决定去看看。   这一去,正好碰上南麟的新玩具第一次面市。杜国强觉得自己看到了无限商机。这类玩具运去京城一定畅销。唯一的弊端是,京城距离鹏城天南地北,来一次不容易,肯定不能只进少量货回去,划不来。可若是货多了,怎么运?   杜国强在鹏城呆了好多天,到处找门路,还真让他想到一个办法。他在鹏城没工厂没运输份额,但别人有啊!鹏城大大小小的厂子不少,有运输份额的不只一家,也不必一定找老总,找个管出货运输的,送点东西打通关系,花钱搭顺风车,跟着他们的货一起走,不就行了?   他的量不多,也不占多少份额,更何况,这是有偿的。这家不愿意,自然有别家愿意。杜国强就找到了这么一家。为此,他还大手笔咬牙把前头辛苦积攒的一万块家底全部投了进去。   好在,他赌赢了。第一批玩具出手后,杜国强抓紧时机又进了一批。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赚进兜里的,除去大大小小各项开支,起码还剩两万。   顾南朔找他的目的也很明确,请他做南麟驻京城地区总负责人。   种花人谈事喜欢在酒桌上,餐厅是赵立安一早去找的。酒过三巡之后,顾南朔开门见山说起正事。   “我知道,我给的这个待遇虽然在同行里算是非常好的了,但肯定跟你自己单干没法比。可是……我不妨和你说句实话。我想找个南麟驻京城地区负责人,你是第一选择,却不是唯一选择。就算你不答应,南麟在京城设立分部也是势在必行。   “这半年你赚得多是因为北边没几个卖南麟玩具的,一旦南麟自己在这边设了分部,全线铺货,你的生意就不好做了。尤其你自己从鹏城厂区进货,找关系运到京城,这中间花费不小吧?南麟如今拿到海运的指标,货量大,走得快。你没法跟南麟比。”   杜国强蹙眉,他明白顾南朔说得都是实情。以前北边没多少南麟的货,他做的虽不是独门生意,却也差不太多。即便在运输上花了些钱财,可出手玩具的时候,他也提了价,比南麟设定的零售价要高一些。   如果南麟入驻京城,他的优势是一点都没了。当然,南麟那么多玩具,不可能全部自己卖,定会找别的商家。他可以跟往日一样进货。不用走鹏城,少了运输的花费,但南麟玩具一旦在京城遍地开花,他在百货商场供销社等各大对手的竞争下,又能获得几分利润?   想到此,杜国强点了根烟思量起来。   顾南朔继续说:“我知道你是能干人,没了南麟这条路子,也可以做其他生意。但不论做什么,你应该都不想一辈子当倒爷,对吗?”   杜国强抽烟的手一顿,没有回答。默认了。   倒爷只是一个过渡,就跟顾南朔当初一样。   顾南朔笑起来,“我猜你现在手里头的余钱不多,两万多,顶天了三万。这些钱放在普通家庭,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可若是拿去开公司办厂,远远不够。你当然也可以慢慢来,总有出人头地的时候,可要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你毕业至今也有两年了,这些日子多少人看你的笑话?你可以不在意,但你老婆呢?当然,你老婆能鼎力支持你的决定,必然也不会在意。可你忍心看她被同学看不起,被同事嘲笑吗?你去她单位接她下班,有没有听到过她们同事之间的闲话?她一个政府干部,却找了你这么个老公?她们是怎么说的?大学生去做倒爷?投机倒把,自甘堕落?”   杜国强抽烟的手一紧,烟蒂掉落下来。   “南麟现在名气大,做南麟公司京城地区总经理,不比做倒爷说出去有面子?这个身份足够让你以及你老婆在那些嘲讽过你们的人跟前扬眉吐气了吧?况且,虽然说是京城地区总经理,但可不只是管京城这边的事。分部一设,往后南边的货从鹏城走,北边的货会全往京城走。”   杜国强瞪大了眼睛:“北边?所有?”   “对。前期可能会艰难一点,等上了轨道之后就好了。你可以提拔人才,每个地区再设一个总监。他们都归你管。还有,我保证,快得话明年,慢得话后年,我就会在京城办分厂。往后公司总部会迁到这里来。我为董事长,你和梁振邦分管两边,都为总经理,每人除谈好的工资福利外,还能拥有百分之二的股份。”   杜国强浑身一震。顾南朔将合同推过去,“这点是写进去了的。你可以仔细看看。”   合同上确实有。百分之二的股份,前三年只有分红权,三年后,就能获得所有权,可支配可出售。   杜国强胸中涌起惊涛骇浪,别看百分之二不多,那是对现在的南麟而言。他眼见着南麟一步步走过来,毫不怀疑它的前景,更不怀疑顾南朔的能力!它成为雄狮,指日可待。等到那时,这百分之二的股份会给他带来什么?   杜国强深吸了一口气,“好!我签!”   顾南朔勾唇笑起来。有了杜国强的加盟,事情就好办了。杜国强虽不是京城人,却在京城呆了数年,在这边有同学有朋友。老婆也有同学有朋友。   即便大部分人对他是以看笑话为多,却也不乏几个真心知己。都是大学毕业,都在政府机关或事业单位,关系网介绍关系网,杜国强与顾南朔又都会来事,舍得送礼。各项文件批的很快。   手续办好,剩下就是找地方。   首先是仓库,这个不难。京城是首都,国家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几年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私人企业迸发,很多公司都不会放弃首都这块肥肉,因此京城已有这方面的设施与规模。顾南朔直接租了一个。   再是公司选址。南麟在京城总得有个办公的地儿。这个地儿顾南朔不想将就。他本意是买。一时没遇上合适的,便先租了三个单位。   最后是玩具体验中心门店。顾南朔依旧沿用的老方法,选定商业区与居民区之间,买几个门面打通。这次的面积比在鹏城大,足有三百多平。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南麟在京城的第一次面市,必须让人印象深刻,一炮而红。因此,顾南朔不但在装修上花了大功夫,在游乐设施上也费了不少心思。   鹏城的玩具体验店面积不到两百平,所谓的充气城堡,海洋球世界等每个区域都不大,设计造型也比较单一。这次顾南朔重新做了规划。   淘气堡的外形更好看,一个偏女童喜好的粉色城堡风,一个偏男童喜欢的海军风。两个城堡之间,地上是海洋球池,上空用攀爬管道相连。左右两边是彩色滑梯。   另外,在保留蹦蹦床,玩具体验区等的基础上,还增设了秋千,旋转攀岩等扩展训练区。   可以说,跟后世儿童室内游乐场所已没什么两样了。   顾南朔亲自测量了门店的面积,做了每个区域的大小规划,然后花了两天两夜设计出了稿图。这么重要的东西,顾南朔不太放心使用邮局,便让赵立安亲自跑了一趟鹏城,将里头需要注意的制作难点和尺寸全部交代清楚。   就这样,京城忙碌着装修和公司规划,鹏城忙碌着游乐设施制作。双管齐下,两边同时进行。在装修完工之时,游乐设备也全部制作出厂,连同第一批玩具,经海路运往北方。   所有东西到位,玩具收入仓库,游乐设备便拉到门店,开始紧锣密鼓的安装当中。   同时,顾南朔也将唐晓燕调过来,负责体验中心员工的招聘与培训。此后,她会常驻京城,隶属杜国强麾下,总管京城区体验店运营。也就是说,往后京城还会开设多家体验中心,全归唐晓燕管辖,她为体验店运营总监。   六月二十二,京城第一家南麟玩具体验中心开业。   顾南朔派了两个员工打扮成小丑,在门口不远处免费发放气球,气球的款式多样,有笑脸形状的,也有动物形状的。还有许多长条形,被小丑们扭来扭去,做成小狗,花朵,小人等。   孩子们爱不释手,纷纷围过来。   不一会儿,体验中心便已人潮汹涌,客似云来。   有许多了解南麟的,更是兴奋!   “是南麟!前阵子电视报纸都报道的南麟,他们不是在鹏城吗?”   “是南麟体验中心!妈妈,我要玩!上个月爸爸带我去鹏城完了,好好玩的!妈妈,快带我进去!”   “我就说为什么鹏城都有那么好玩的体验中心,我们京城没有!南麟早该开到京城来的!我要办会员卡!爸爸,你每天都要带我来!”   “京城居然也有了!哎,也不知道海城有没有。我后天就要回海城了。南麟到底什么时候开到海城去!我也想天天玩!”   ……   顾南朔瞧见这场面,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京城体验中心的成功超出他的想象,他考虑过,关于南麟的报道是从京城传出去的,京大还在坚持开展讲座活动。可以说,南麟的名声在京城不比鹏城小。体验中心开业活动的声势会比鹏城那会儿大。   可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许多已经在鹏城游玩过的小朋友和家长,竟然自动自发做起了宣传,帮着讲解各个项目和会员办理情况。言语中对南麟的赞誉相当高。   自来水的力量不可小觑。仅仅一天,体验中心靠卖玩具和办理会员这两项获得的收益就破了五千。   当然,这也跟周边人群聚居密集,且多是事业单位和政府员工有关,甚至还有不少大院子弟。这些家庭的孩子,百分之八十,家境优越,不差钱。   当晚。顾南朔做东,在餐厅定了一桌,举办了一场庆功宴,庆祝京城分部的创立,庆祝体验中心的一炮而红。梁振邦,唐晓燕,杜国强,赵立安连同体验中心其他员工,一个不少,全部到场。   能喝的喝,不能喝的吃。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各自散去。   次日,顾南朔来到公司,杜国强早已经在了,见他便问:“你上回说等这边开业,形势稳定后就走。确定时间了吗?”   “嗯。后天!”   “那还有时间,趁现在手头没什么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看间房子?”   杜国强接着解释:“你提过想在京城买间四合院,我一直让人打听着,昨晚上得到的消息,杏儿胡同那边有房源,正房耳房,左右厢房,倒座后罩房都齐全,又临近琉璃厂,位置也合适。”   顾南朔一听就心动了,去!干嘛不去!   他们到的时候,房主已经得到消息等着了。   一进屋才发现,居然是小两进,面积不算大,却也不小了。所有房间加起来十五六间。唯有一项,太破。   房主也实诚,直接说:“这房子原是我爷爷的。六八年的时候,我爷爷被□□下放,没能熬到平反。奶奶紧跟着也去了。我们家人丁凋零,我妈生我的时候就没了,我爸是在七五年走的。因此七七年我爷爷的事情沉冤昭雪户,国家退还我们家的财物,就都记在了我的门下。”   房主惨然一笑:“可我拿着又有什么用?你们瞅瞅,这么多年,房子来来回回住进多少人家,不是自己的房子没人爱惜啊。都糟蹋成什么样了。本来勉强还能住,听说我要收回房子,一个个使劲破坏。就想着他们得不到,也不能让我好。   “我问过了,要想全部修葺,得好几千块。我哪来的钱?家里那点东西,早些年艰难的时候就都没了。这住,不能住,修,修不起。我只能花钱在外头租房。你看,几年下来,没人管,更衰败了。   “我现在找了个对象,马上就要结婚。就想着卖了也好,放着也是放着。卖了的钱够我衬点好彩礼,还能再买个房子好好过日子了,何乐而不为。就是吧……嗯……”   房主嗫嚅了几番,才继续:“我这价格是真不能低了。我自己也明白,这房子要价四万五不合适。有这钱买座破四合院,不如买小洋楼呢。可我……毕竟是我们家祖宅,我没能力才只能卖。这价在四合院里不算贵了。真要太低,总觉得对不起祖宗。”   说完,不断拿眼神偷瞄顾南朔。   这小心思,不就想多卖点钱吗?   顾南朔失笑,地段好,房间多,样样合适。至于破?修一修就行,倒是无所谓。他爽快答应下来:“行,就四万五!有房本吗?能及时过户吗?”   房主愣了好半晌,欣喜地搓着手点头:“有!都有的!你如果确定买,我马上就能跟你去办手续。不过这钱款得一次性付清。”   “嗯!我带了钱,你去拿本。”   “好嘞!”   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可见其兴奋劲。   一手交钱,一手交房。事情办得十分顺利。   拿到产权证明,顾南朔内心欣喜若狂。他也是在京城有四合院的人了!这会儿的京城还没有那么多的户籍迁移限制。有房就能办户口。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办理京城户口!想想后世,一个京城户口,弄得多少人费钱有费力,击破脑袋。如今他轻轻松松得到手。心里美滋滋。   公司办好,房子买好,样样顺利。六月底,顾南朔回到元华。   此时,正是顾南弦填报高考志愿的日子。   “三哥,我们班同学大多都交了,我还没交呢。明天是最后期限,我就等着你回来给我参谋参谋。”   顾南朔失笑:“你想好读什么专业了吗?”   “想好了!我读英语!”   “英语?”   顾南弦点头:“这两年我一直见三哥自学英语,也跟着你学了好一阵子。你不在的时候,你的那些磁带随身听我都有在用。我觉得我学的还可以。所有科目里面,每次考试我英语都是满分。我还蛮喜欢英语的。”   “英语,师范这类都是女孩子报考的热门专业。录取分数线会相对较高。”顾南朔一顿,笑着看她,“不过,喜欢最重要。”   顾南弦紧着的心瞬间松了下来,“三哥也觉得好吗?”   “这是你自己要走的路。你自己觉得好才行。”   “嗯,那三哥,你觉得我该选哪个学校?”   “你最想上哪个学校?”   “当然是京城外国语学院啊!可是……哎!”   这句哎是什么意思,顾南朔抿嘴失笑。顾南弦的分数可够不上。他摸了摸妹妹的头,“那第一志愿就填京城外国语学院!”   “啊?”顾南弦不可置信。   “第一志愿嘛,总要搏一搏的。我看过你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进步很大,都年纪第一了。而且老师不都说你是考试型选手吗?每逢考试总能超常发挥?”   顾南弦抠着手指:“那……那也差得太多。”   “不要紧。我们赌一把,万一考上了呢?就算没考上也无所谓。还有后面几个志愿,对吧?第一志愿既然选了个最高的,那第二志愿我建议你填鹏城大学。   “鹏城大学刚建校不久,去年才开始招收学生,所以很多人不知道,甚至有些知道的,也因此对它没什么信心,不去报考。从而导致他的分数线比较低。   “但这所大学其实很不错,尤其是你想学英语。他们外语类专业全部由京大援建。很多老师更是出自京大华大人大。不可小觑。”   顾南弦:“好!那我第二志愿就填鹏城大学。第三志愿填省城?”   “可以。第四第五,建议你选两所还不错的大专。”   志愿就这么定了下来。顾南弦继续复习。顾南朔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一边看三个孩子打闹,一边问顾南舒:“姐,你跟那人怎么样了?”   顾南舒转头看过来。   顾南朔轻笑:“姐,这离我上回撞见你们都有几个月了,你们是好了,还是没好啊?”   顾南舒嗔了他一眼。顾南朔便知,是好了。   “那姐姐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他?”   “先等南弦考完试吧。”   “姐姐能不能先说说他是谁?”   顾南舒眼珠一转,“先卖个关子,你猜?”   顾南朔:……他猜不到!   他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过些天就能见到了,不急这一时半刻。   想了想,又蹙起眉头来。   “姐,以南弦的成绩,若是能考去京城最好。若是不行,只要发挥没问题,鹏城总可以的。到时候,她走了,我怕是也大部分时间要在京城鹏城两地跑。至于几个孩子……”   顾南舒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直接承诺:“有我呢!”   顾南朔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找机会把他们带去京城!”   “京城!”顾南舒坐了起来,“为什么?”   “元华的教育条件还是差了点。鹏城现在的教育资源都比元华好。更别说作为首都的京城。更何况,虽说是全国统一高考,但各地的录取分数线和名额却不一样。在京城,考中名校的几率更大些。   “明轩我倒是不担心。以他的能力,只要中途不出岔子,不管在哪,都能考上好学校。可明辉呢?明璟现在还小,不大看得出来,若是他跟明轩一样自然最好。可万一他随了明辉呢?”   这也是他为什么执着要在京城买房的原因之一。除投资与升值外,就是为了孩子。其实户籍在哪,并不影响他的事业。可三个孩子的抚养权在他名下,户口可以随他走。这般一来,他们就能在京城读书考大学。不比在临川省容易?要不然,以后怎么会出现那么多高考移民?   顾南舒凝眉深思:“关于这点我也听闻过不少,前年京城的分数线比我们少八十分,去年也差不多。”   顾南朔点头,“也就是南弦高考迫在眉睫,来不及。我去年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那会儿我的钱全投厂里了。”   他一叹,又说:“也不是现在就去京城。我正犹豫呢,是先带去鹏城跟着我念两年再转,还是直接转。毕竟眼下而言,我的重心更偏鹏城,呆鹏城时间会更多一些。但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转的。区别只在于早还是晚。到时候姐姐一个人在这边……”   话没说完,语气中却透着无限愁情。谁不想一家人在一起呢?他想。顾南舒也想。如果顾南舒还是单身,自然可以毫无牵挂跟着一起走。但她有了对象。   顾南舒顿住,低下头。姐弟俩一时默然,谁都没有再说话。   七月七日,高考来临。顾南朔亲自将顾南弦送入考场,又亲自将她接回家,第二天亦然。   高考结束,顾南弦将书本一抛,激动得手舞足蹈:“我解放啦!”   “考得怎么样?”   “我感觉还行!”   “那就去买点鸡鸭鱼肉,我们今天做大餐吃!”   顾南弦眨了眨眼:“还没出成绩呢,不好吧!”   “庆祝你解放啊,跟出成绩有什么关系?”   顾南弦:……行吧!   说是鸡鸭鱼肉,其实并没有买全。最终上桌的是红烧鱼,糖醋排骨,土豆牛腩,清炒四季豆,再加一个蔬菜,一个鸡蛋肉末汤。   一家人正吃得津津有味,电话响了。   顾南朔离得最近,起身接起来:“喂!”   “师父,是我,振邦!出事了!海运局那边拦下了我们的货,不让上船。”   顾南朔凝眉:“我们的各项文件手续都是齐全的。刚批下来的运输指标。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啊!我去问过了,他们说这不对,那不对。每一点都是鸡蛋里挑骨头。我再细问,他们就一推二五六,把我跟皮球一样踢到这边,又踢到那边。我就察觉不对劲。拖人请上回跟我们对接的海运局领导吃饭。他给我指了个路,找到另一位上司。那人告诉我,这事他们办不了,是京城那边吩咐下来的。他让我们回去想想,老板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顾南朔神色凝重。   老板不就是他吗?他最近有得罪什么人?没有啊!这事不对劲! 第65章   顾家。   暑假来临,顾南朔本来跟家里人说好,不管往后孩子们的户口怎么迁都是往后的事,这个夏天先带一家人去鹏城玩。不说三哥孩子,就是顾南舒跟顾南弦都没去过鹏城。他们甚至没出过元华县。   当然鹏城只是第一站,鹏城玩够了再去京城。听到这个消息,不说顾明辉顾明璟,就是向来沉稳的顾明轩也兴奋不已。   谁知那头一个电话打过来,顾南朔急急赶了过去,压根没来得及安排家人,这事也就搁置了,甚至没时间交待一句什么时候忙完,忙完还去不去。   顾明辉这些天一直焉哒哒的,丧得不行。顾明璟也有样学样,连跟小伙伴们玩的兴致都没了。顾明轩没他俩表现得明显,也可见失望之色。   顾南弦虽然也不得劲,但毕竟是做姑姑的,比几个孩子懂事,瞧着三小子这样不是个事,干脆带他们出去看电影,也算是补偿了。小孩子嘛,买点吃的玩的,哄一哄就好了。   顾南舒没去,她握着笔杆子在笔记本上写下五个字——小狐狸豆豆。   这是一篇小儿童话,篇幅不长。她打算试试手。她学了小一年,看了不少书,但自认跟那些知识雄厚的文人依旧没法比。文化底蕴这块,她还是差着距离。因此,她打算另辟行径,先从童话开始。   不是说童话不需要文化底蕴。而是相比起别的文学作品而言,童话更注重想象力,在遣词造句上没那么讲究,通顺就行。   最初写得磕磕绊绊,理清思路后,就越来越顺,下笔如飞了。   写到一半,敲门声响。顾南朔头也没抬,直接道:“门没锁,进来吧,婶子如果要借油盐,自己去厨房拿!”   她压根没多想,自家人进屋不会敲门,顾南朔不在,寻常也没什么客人过来。左右街坊平时缺点什么借来借去是常事,便以为是哪位婶子。等过了好半晌,外面不见动静。顾南舒疑惑起身,推开卧室门,便看到秦老太太罗氏站在客厅中央,神色阴沉。   顾南舒脸色瞬间变了变,十分不自然,却还是摆出以礼相待的姿态,拉过椅子让老太太落座:“我去给老太太沏杯茶。”   “不用了,我不是来喝茶的。”   秦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傲慢,十分嫌弃地偏着半边屁股坐下来。若说她上回来,看顾南舒的眼中虽有轻视与不屑,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外,总归还有一丝和善。那么这回是半点都没了,只剩下厌恶。是的,明晃晃地厌恶。   “我今天来做什么,想必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顾南舒没有回答。   秦老太太冷哼一声,接着说:“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当初拿着我的钱甩我儿子脸上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好了?一来表现出自己不贪财的高尚品质,二来给思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像你这样敢拿钱砸他的人,可不就对你另眼相看了吗?你就是靠这种手段勾搭上他的,对吗?”   “老太太,我敬你是长辈,对你客客气气地,你说话请放尊重点。”   “尊重?”秦老太太咬牙切齿,“你敢做,还怕人说?”   顾南舒深吸一口气,“我行得端做得正,自认俯仰无愧于天地。我跟思远是正经相交。你这么说,不但是看轻了我,也是看轻了你儿子。”   “好一个伶牙俐齿,一下子就把我架在思远的对立面了。怪不得能有这种本事,离了婚的女人,还能让思远对你这么上心。以我们秦家的家世,想凑到思远身边的不知凡几,我自认各色莺莺燕燕也看了不少。还没谁有你这么高的手段。”   说到此,秦老太太又是一嗤,“也是!你一个乡下野丫头,也就是弟弟走了狗屎运救了我孙子,否则你一辈子也接触不到我们这种阶层的人。好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怎么能放过?但是出身我们这样的人家,思远肯定见过不少女人,你不表现的特别点,怎么能吸引他的注意?可不就得拿钱砸他脸上吗?”   顾南舒又羞又恼,一张脸胀得通红,“老太太,不论你信不信,当时我对思远没有半点心思。是后来我跟微姐经常书信往来,微姐让思远给我送了几回书,才渐渐熟悉起来,一来二去,彼此有了好感。”   “哼!秦清微!”秦老太太更气了,“原来这里头还有这小贱人的事。她什么意思!故意把你跟思远凑成一对吗?让思远娶你这么个没文化的乡下野丫头,还是离了婚的破鞋,她安得什么心!亏得思远处处想着她这个姐姐,连我这个当妈的都得退一步。她这是存心想毁了思远啊!”   顾南舒蹙眉,“这跟微姐没关系!我和思远……”   “有没有关系,我心里清楚,用不着你在这里狡辩。”秦老太太打断她的话,“我也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咱们开门见山吧。我今天来就是想警告你一句,秦家的门不是你可以进的,你若是有点自知之明,就趁早结束这段不该有的感情。否则……”   秦老太太嘴角一勾,“你弟弟的厂子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顾南舒面色大变:“你什么意思?”   “放心,暂时不会伤筋动骨。你如果知情识趣,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你如果不听劝,那就说不定了。”   顾南舒浑身一震,突然想起顾南朔走前接到的那通电话。电话里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可从顾南朔的举止也能看出,必然是遇上了麻烦。   她撂下秦老太太,直接冲到电话前,拨通南麟玩具厂的电话。   彼时。   顾南朔正在与梁振邦商量对策。   京城分部刚刚设立,一举打出名气,步入轨道。正是发展的好时候。他离开的时候,还接了好几个大单,那边仓库的货最多撑到二十号。如果这边的货不能及时运过去,货源就会断链,南麟会陷入多个违约。   赔钱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出现这么大的事故,分部往后的发展怎么办?   必须尽快解决问题。不能拖。   “师父,你再好好想想,得罪了什么人?想不到吗?”   顾南朔摇头。   “那要不你找找关系?你不是救了京城的贵人吗?他们能帮忙吗?”   顾南朔蹙眉,“我想想。不管怎样,得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既然说是京城的问题,那就去京城问个明白。我现在就去定车票。”   刚准备出门,电话铃响。顾南朔接起来,里头是顾南舒的声音,十分急切:“南朔,厂子是不是出事了?”   “二姐,不是什么大问题,我……”   “也就是说确实出事了,对吗?”   这语气不太对。顾南朔微微蹙眉:“二姐,你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别瞒着我!”   若是以往,顾南朔大概会报喜不报忧,一两句话轻轻带过。可这会儿顾南舒的情绪明显不对头,声音里还掺杂着压抑的哭腔。他思量了一番,终是实话实说,将南麟目前的困境如实相告。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南朔。是姐姐的错。南麟是你的心血,姐姐不会让你的心血被人糟蹋的。”   啪。电话挂断。   顾南朔眉头紧皱,心里忐忑不安。   南麟的事,二姐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跟二姐有什么关系?还有,二姐说不让他的心血被人糟蹋。显然是要帮他解决问题。可二姐不懂南麟的事,她要怎么解决?   电光火石之间,顾南朔想到,海运局的人说,他得罪了京城的人。   京城!他们如今与京城的关系,除了南麟京城分部以外,就只有去年的救人事件。   元家,许家,秦家。   对,秦家!顾南朔腾一下站起来。他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觉得当初那个跟二姐站在一起的男人的背影眼熟了!是秦思远!   如果真是这样,以秦老太太的为人,肯定是不同意二姐跟秦思远在一起了。她要棒打鸳鸯,拿他做筏子警告二姐,绝对可能!   顾南朔脸色青白,直接拉过梁振邦,“不去京城了!让赵立安帮我买车票,回元华!立刻,马上!”   ——   元华。顾家。   顾南舒挂断电话,浑身发抖,双手握紧,指甲一点点掐进肉里仿佛都不知道疼。半晌后,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想着,如果是南朔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她是当姐姐的,不能事事都让弟弟出头。更不能因为自己,毁了弟弟的大好前程。   秦老太太!罗氏!   顾南舒眼中迸发出强烈的不忿、不甘、不服!她可以与秦思远了断,再不来往,但那应该是她自己的选择,还不是轻易屈服于秦老太太的威胁。她不能被秦老太太打倒。   她咬着牙,目光落在旁边的水杯上,不动声色轻轻一扫,杯子倾斜,水洒湿了衣裙。   她淡定转身,走到秦老太太面前:“衣服湿了,不好穿着它待客,太过失礼。我去换一件。”   说完不等秦老太太反应,进了卧室。   秦老太太轻嗤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注意形象,果然是狐狸精。这等关头,还不忘打扮自己。   顾南舒再出来时,穿了件宽松的连体衣,落座后,她没有说话。   秦老太太先开得口:“问清楚了?我没骗你吧?”   “我弟弟厂子海运文件正规,手续齐全,却出不了货,是你干的?”   “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对付你们,有得是办法。不过……到底是恩人,我也不想把事做绝。这只是一个警告。你如果答应跟思远再不相见,我自然会通知下去,让那边海运局给他们放行。可如果你非要一门心思攀龙附凤,就别我怪出手不留情。对付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我不出狠手怎么行?到时候,可就不只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秦老太太顿了顿,轻轻扫了顾南舒一眼,“你也不想你弟弟因为你,所有努力化作乌有,好好的厂子说没就没了吧?还有你妹妹……”   顾南舒心头一紧,“你还想怎么样?”   “我记得你妹妹今年刚参加完高考,还没出成绩吧?听说她成绩不错,名校考不上,普通大学是可以的。你难道想眼看着她明明有能力上,却上不了吗?”   “你!”顾南舒好容易遏制住上前撕了她的冲动,努力告诉自己,吵闹打架撒泼解决不了问题,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高考是国家选拔人才的大事,这你也能插手?”   “你若是不信,只管试试。看我能不能!”   秦老太太站起身,“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希望三天后,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目送秦老太太离开,顾南舒眸光几度变幻,最后所有的情绪全部集结在一起,化为一缕坚定。   ——   翌日。咖啡厅。   这是元华唯一一家咖啡厅,今年刚开的,环境不错。秦老太太落座,笑着说:“既然约我过来,应该是已经有答案了。看来,比我想象中快。倒挺会审时度势。念在你识趣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点补偿,你想要什么,不过分的话,我不介意答应你。”   顾南舒摇头:“不急,人还没到齐呢!”   秦老太太一愣,“什么人没到齐?”   话音刚落,秦思远赶到,“南舒!”   母子俩四目相对,尽皆错愕。   “妈!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元华?”   想到她跟顾南舒坐在一起,秦思远面色一变,抬眼看向秦老太太身后的罗永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罗永青这位表哥一直是母亲的助手。他先前留下对方是想尽快送走秦老太太,不能让她再出昏招,事后可不会让其就这么留在自己身边,找了个机会给弄走了。   谁知,他竟然没走。   罗永青神色尴尬,偏头躲开他的眼神。   秦老太太面色变幻多端,转头看向顾南舒:“这就是你的答案?把思远找过来为你出头?”   这语气,显然二人之间已经过了招。尤其顾南舒脸色十分难看。秦思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南舒!”   顾南舒摆手,“你先座。叫你过来,是想大家把话说清楚。”   她从包里掏出随身听,按下播放键。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对付你们,有得是办法!”   “你难道想眼看着她明明有能力上,却上不了吗?”   “你若是不信,只管试试。看我能不能!”   ……   一字一句,全是昨日秦老太太的嚣张言辞。   秦思远又气愤又羞愧,秦老太太一张脸仿佛开了染缸一样,瞬间换了五六种颜色。   顾南舒勾唇,“以权谋私,以势压人,随意插手粤省海运,国家高考。视国家法度如无物。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秦家是皇帝,你是皇后呢!大清早就亡了。老太太这是想复辟啊!你手伸得这么长,秦家知道吗?上头的领导人知道吗?”   秦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顾南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如今听的这张磁带是我复录的。我还复录了很多。内容一模一样。你说,如果这些东西公告天下会怎么样?”   秦老太太暴跳而起:“顾南舒!你敢!”   “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秦老太太差点没被这话噎死。昨天她也是这么说,你只管试试。不到二十四小时,顾南舒就把话还给了她!   秦老太太一声冷笑,升斗小民,可真把自己当回事。她敢,就能做得到吗?   “是不是想着你要弄死我们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杀了我,让我走不出这个门,磁带录音也就永远见不了天日了?”   秦老太太神色一凛,看顾南舒的眼神宛如利刃。   顾南舒却笑了起来:“如果是昨天,你或许可以。但现在不行了。我们是昨天中午见得面,既然当时我就录了音,你觉得我为什么等到今天才拿出来?”   对上秦老太太狐疑的目光,顾南舒接着说:“因为我需要时间准备。从你离开我们家到现在,也有二十个小时了。二十个小时。你猜我能做多少事?录多少备份,写多少信,隐秘告诉多少人,藏多少个地方?你就算能处理掉我,能处理掉我所有的人际社交关系,扒拉出我预留的所有后手吗?”   所有后手!   秦老太太心头一紧,顾南舒是在告诉她,她留的后手不只一个,甚至不只两个三个。   “你在威胁我?”   顾南舒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你觉得这是威胁吗?昨天你跟我见面的时候,可说是友好会谈呢。我不过是做了跟你昨天一样的事。如果你认为这种行为是威胁,那就是威胁吧。”   秦老太太转头看向秦思远,“你听到了?这就是你找的女人!秦思远,我是你妈!你就亲眼看着她这么欺负我?”   秦思远闭口不言,一动不动。   秦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好!真是好!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这还没娶进门呢,就已经忘了娘了!今天是眼看着顾南舒欺负我。明天顾南舒拿刀捅我,你是不是也会袖手旁观?不,甚至都不是袖手旁观,你是不是要拍手称快了?”   秦思远依旧没说话,顾南舒淡淡回了一句:“杀人犯法,你放心,我跟某些人渣垃圾不一样。我有原则,法律是最基本的道德底线,我会守住。”   秦老太太更是一阵青一阵白。这不明摆着说她以权谋私,插手南麟海运,触犯法律,是人渣垃圾吗?   她颤颤巍巍指着顾南舒,“秦思远,你听听!你听听!她骂你妈是人渣垃圾,你聋了吗!”   秦思远蹙眉:“那你有没有做触犯法律的事情?南麟海运的问题是不是你的手笔?”   秦老太太一顿,默不作声。   秦思远只觉得头痛欲裂,“你如果不满意我跟南舒谈对象,你跟我说,冲我来,你找人家弟弟的麻烦干什么?”   顾南舒翻了个白眼,这不很明显吗?秦思远毕竟是亲儿子。她呢?她只是个狐狸精。儿子是宝。狐狸精是草。狐狸精该死,狐狸精的家人也该死。这还只是稍微警告一下,给厂子找点麻烦呢,又没真要他们的命。呵!   “老太太,你有时间在这里吵,不如快点买票回京城,或许还来得及。”   秦老太太与秦思远都望了过去,这话从何说起?   顾南舒嘴角勾起:“我复录了那么多磁带,总得先用两个。一个寄去了光明报社。一个寄去了长德路。”   目光投向秦思远,“你之前跟我说过的,京城家里的地址没错吧?”   秦老太太好悬没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厥过去。   光明报社!那是秦清微办的!这不是直接将她的把柄送到那死丫头手里吗?果然顾南舒跟那小贱人是一伙的!就是来祸害她跟她儿子的!没有证据,即便顾南舒告诉秦清微,她也不怕。可一旦秦清微得到了录音证据,还不把她往死里折腾?   更何况,顾南舒还寄去了长德路。若是老头子知道……老头子知道……   想起早年她插手军务,妄图毁了秦清江前途的时候,老头子发得那通脾气,做的那些事。秦老太太之觉得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永青!永青!”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伸手胡乱抓握。罗永青忙上前扶助她:“姑姑!”   “我们走!马上走!快!要快!”   “慢着!”   秦老太太望向顾南舒,眼中恨意滔天,“你还想怎么样!”   “只是想提醒你,回京前先通知海运解决问题的好。不然回京路上得耗费好几天,火车上可没有电话或者电报供你们联系。”   对上秦老太太凌厉如刀的眼神,顾南舒半点不惧,“我希望今天下午就能接到我弟从鹏城传来的好消息。还有,这回只是个警告。不论光明报社还是长德路,都是你们秦家自己人。就算知道了,也翻不出你们秦家去。   “但若是老太太再敢对我和我的家人伸手脚,怕就不这么简单了。各大报社电视台可多得是。你阻止得了一家,还能阻止得了千千万万家?再说,秦家即便势大,也没法一手遮天,对吧?”   秦老太太的脸色惨白惨白。什么警告,什么下次就不只这么简单了。全是她昨天说的话。   顾南舒!顾南舒!   秦老太太心里一遍遍叫着这个名字,恨不能活剐了她,却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她只能咬咬牙:“永青,我们走!”   罗永青一边搀扶着老太太跌跌撞撞往前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向顾南舒。这姑娘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出身农村,受教育程度也不高。没想到手段这么狠。   他跟在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她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弄得惊慌失措,丢盔弃甲。以老太太骄傲的性子,这下怕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转而又摇了摇头,到底是太激进了些,年轻,受不得委屈,只想着找回场子。也不想想,就算秦思远跟老太太关系不睦,到底是母子。她今日这么对付老太太,还是当着秦思远的面。往后她跟秦思远还能和和美美?   顾南舒到底想得太简单了。   然而,他没料到的事,顾南舒不是想得简单,而是根本没打算再跟秦思远继续下去。   她望着秦老太太踉跄的背影问秦思远:“不跟去看看?”   “罗家表哥在身边,她不会有事。”   “你不觉得我做得太过分?”   秦思远摇头:“南舒,我还分得清是非黑白。”   顾南舒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欣喜,她一声长叹:“思远,我们结束吧!”   秦思远怔住,“是因为我妈吗?我妈做得事,我不知道。我不会再让她有机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我相信你不知情。但她毕竟是你妈!她生你养你,你能做到跟她划清界限,从此再无瓜葛吗?”   秦思远哑然。   顾南舒轻笑:“思远,我们都不是十七八岁不经世事的少年人了。当年我为爱情冲动过一次,以为只要彼此相爱就能抵挡一切。可结果呢?我比谁都明白,不受公婆尊重,不受公婆待见是什么滋味。思远,我谈对象是奔着结婚去的。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   秦思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无法反驳。   “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不想再失败一次。如果再婚,我希望自己是幸福的。而跟你在一起,我恐怕很难得到想要的幸福。   “我们两个从互生好感到彼此试探再到确定关系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提过跟我弟弟妹妹正式见一面。我总是推脱。   “原先我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明白了。是因为我心里忐忑。我清楚你的家庭是什么样,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更清楚你母亲的为人。我对与你的这份感情并没有多少信心。”   顾南舒深吸一口气,“思远,就这样吧!我们好聚好散,往后不要再联系了。”   她起身离开,干脆利落。秦思远想要挽留,手伸到一半停了下来。   他想到自己的家庭问题,想到母亲的所作所为,想到顾南舒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资格去挽留。他呆呆看着桌上顾南舒喝剩下的咖啡,一坐就是一天。   他已经二十九岁了,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就算晚婚,也是孩子的父亲了。只有他依旧单身,孤家寡人。   他也想结婚,想有个可爱的孩子,不拘男女都好。   可是……   从十几岁的青葱年少,到现在正值壮年,他有过三段感情,却没有一段能成。没能成的原因几乎全在他的母亲。   讽刺吗?何其讽刺!   秦思远突然发出一声苦笑,不知该为跟自己在一起的女孩悲哀,还是为自己悲哀。 第66章   回到家。   秦思远瘫在沙发上,揉着额头,却还是感觉一阵阵的疼。他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已年近三十,在干部的位置上呆了数年,若不是为了逃离母亲,他早该升职了。这些年各种风风雨雨,他也经历了不少。今天这一出还不足以打倒他,让他失魂落魄。但他依旧会难过,会伤心,会悲哀。   秦清微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思远,你跟南舒的事情我知道了。”   秦思远顿了片刻,“姐!”   “我查过了。罗姨用的不是我们家的人脉。自从上次她对大哥出手被抓住后,家里的人脉关系她就用不上了。我们以为没了秦家的支持,她便翻不出大浪来。谁知她还有这种手段呢!你知道罗如燕吗?”   “谁?”秦思远一头雾水。   秦清微轻笑,“一听你就不知道。也难怪。罗家那边,跟你血脉相连的亲属都不在了。还活着的,最接近的罗永青一家都已经出了三服,其他更是出了五服。姓罗的那么多,这要都算你表弟表妹,那得成串论。你跟那边素来不亲近,不往来。不晓得也正常。   “罗如燕就是这么一位跟你拐了不知道几道弯的所谓表妹。别的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模样是真的好看。要是不好看,罗姨也不能选中她。还记得去年夏天元家闹出的事吗?”   “知道。”秦思远点头,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两个侄子都差点为此丧了命呢!   “元光佐前头老婆想弄死元应不成,还惹恼了许家跟秦家。元家能留下她?我们当初示意让元家自己解决,是想要他们走正常途径,离婚报警。他们倒好,直接私底下来了个暴毙。呵!”秦清微一声轻嗤,“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好。算了,不扯这些远的。说回眼下的问题。”   “元光佐又死了老婆,肯定要再娶的。罗姨就想把罗如燕嫁过去。”   秦思远震惊了,“元家不是在跟楚家谈联姻吗?”   他虽然人不在京城,对京城的事还是知道的。元光佐开春的时候才跟楚家订婚呢。   秦清微一嗤,“是呀!男人嘛,漂亮姑娘投怀送抱,谁不高兴?元光佐又不是柳下惠。他是三婚,楚家那位也是二婚。彼此都有孩子,两人订婚不是因为感情,完全是为了家族利益。彼此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元光佐心里也不得劲呢!可不得私底下对自己好点。罗姨倒是想要罗如燕光明正大嫁进去。可元家不傻。娶是不可能娶的。但稍微抬抬手照顾点却可以。罗姨就是这样借的元家的势。   “罗姨手里头还不只罗如燕一个人。先前她一直有在资助罗家人我们是知道的。罗姨父母兄弟都没了,没娘家没亲人,她心里不好受我们都能理解。她想对罗家好,不过分的,我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一查才知道,她资助的全是漂亮小姑娘。   “如今长大的三个,一个跟了元家,一个同楚家有了首尾,元楚两家联姻的,她是想一网打尽呢!另外还剩一个,你猜她想怎么着?她居然想往你姐夫身边放!”   秦思远又羞又愧,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要不是他亲妈,他恨不能直接摁死。做得什么事!好好的一个部长夫人,居然专职去拉皮条!这是想当青楼老鸨吗?简直一言难尽。   那头,秦清微虽然愤怒,到底顾念着秦思远,克制着些。   “思远,这事我会原原本本告诉父亲。跟你说,是想你心里有个底。”   秦思远并不反对:“姐,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清微松了口气,又问起顾南舒,“你打算怎么办?”   秦思远沉默。   “听姐姐一句劝,断了吧。你们不合适。”   “姐也觉得她配不上我?”   “不!我说得不合适跟配不配得上没关系。只是不合适。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他们家的人。不论是救了光林和小彦的顾南朔,还是顾南弦顾南舒。甚至,这里头我跟顾南舒接触更多,这一年里,我们经常通信通电话。可以说,我是看着她怎么一步步转变,成长起来的。我很欣赏她。若按我的私心,她做我的弟妹,没什么不好。”   秦清微一叹,“可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并不能全然依照自己的私心。罗姨好解决,但父亲呢?父亲为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与底线,他做不出罗姨这般对恩人出手的事,也决计不会为了棒打鸳鸯而滥用职权。可他同样不会接受你跟顾南舒在一起。顾南舒不符合他的选媳标准。”   秦思远深吸一口气,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   “思远,一段无法获得父母同意与祝福的感情是不会幸福的。在我们这个圈子里,父亲已经算开明了。他能容忍你二十九岁依旧不结婚,也可以放手让我们自己选择配偶。但这个选择是有范围的。他可以不要求跟我们必须门当户口,起点一致。但至少不能相差太远。尤其还是二婚。趁现在你们刚刚开始,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见那边一句不说话。秦清微又道:“思远,你还记得在沈素心的事情之后,你说过什么吗?”   秦思远张了张嘴:“记得。”   他在十几岁时有过第一段感情,那人是他的高中同学。可惜这段感情才长出嫩芽,就被母亲知道。母亲将他骗出京城,再回来时。女方已经承受不住压力,嫁人了。   沈素心是他的第二任女友。她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家境普通,却积极向上。他们是在一位朋友的家里认识的。朋友的妹妹是沈素心的同班同学。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回他多了个心眼,小心翼翼呵护着这段感情两年,努力工作,奋力拼搏。他试图做出一番业绩来,借此向父母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不需要妻子的帮助。他想要自主自己的婚姻。   他也确实成功赢得了事业上的飞跃。正当他满心喜悦打算带着沈素心见家长的时候,母亲知道了。他没有想到,他越是成功,母亲越怕沈素心毁了这份成功。她以利相诱,买通了沈素心的父母兄嫂,让他们为沈素心订了门亲。还拉着那位未婚夫一起去学校闹。   一时间,什么“沈素心不孝”“沈素心嫌贫爱富,脚踏两条船”“沈素心攀龙附凤”等等风言风语甚嚣尘上。   他出面澄清,可效果甚微,便决定从沈家人入手。母亲可以诱之以利,他也可以。甚至他还能查出这幕后的真相,拿到证据。但他没有想到,这只是母亲的第一计,就是为了把他套进去。   就在他与沈家扯皮的时候,母亲带着他的“未婚妻”去见了沈素心,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沈素心破坏他人婚姻。   于是,除之前的流言外,沈素心又背上了“狐狸精”“第三者”“不要脸”等等丑名。   沈素心深受打击,一气之下,为证清白,当场从楼顶跳了下来。性格之刚烈,手段之极端,让人措手不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送医及时,人没死。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们已经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即便他说明没有什么所谓的未婚妻。他们之间的根本问题并不在此。   最后的最后,他终究还是去求助了父亲,让父亲出手为沈素心更改户籍,调换学校,与原生家庭斩断联系,重新开始平静的生活。   那时,他心灰意冷,对二姐说:“我是不愿意按照母亲意愿,拿婚姻去做交易的。若找不到让双方都满意的女孩子,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结婚了,免得祸害了别人家的好姑娘。”   旧事重提,过往的记忆汹涌而上。秦思远喉头抖动,一时无言。   数年前,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这些年,他也是这么做的。直到遇上顾南舒。人的情感有时并不完全受自己控制。他喜欢上了,就想尽最大可能去争取。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羽翼渐丰。他可以比当年做得好。他可以护得住顾南舒。   可事实证明,他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强大。秦清微的话,将他深埋在心里不敢面对,潜意识里企图忽略的事实明晃晃地摆在面前。   他即便有本事压得住母亲,也是抗不过父亲的。   父亲不会接受顾南舒。   秦清微十分无奈,又有些心疼,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思远,断了吧。这样对你,对南舒都好。南舒是个好姑娘,她已经承受过一次婚姻的不幸,别让她再承受一次了。”   秦思远张了张嘴,艰难地说:“我……我知道了。”   直至此刻,他不得不承认。顾南舒嫁给别人,远比嫁给他幸福。   那就,这样吧!   ——   顾南朔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听完顾南舒详细述说的全程,顾南朔露出惊讶的目光。   顾南舒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怎么,我这事办得不好?”   “不!办得太好了!”   顾南舒一哼,“那你是觉得这不像我干出来的事?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只会冲动地直接上去跟人干架?”   顾南朔撇了撇嘴,“你去年还直接把钱砸人家脸上呢,现在都学会谋定而后动了!”   顾南舒瞪眼,瞪眼,再瞪眼。什么意思,会不会说话!不过说到把钱砸人脸上,就不得不想到秦思远。顾南舒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顾南朔也自知说错话,小心翼翼地问:“姐,你跟他……”   顾南舒摇头:“我没事。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也许是一直对这份感情没多少信心,投入不大,况且我们才刚开始谈对象没多久,感情不深。倒没有太伤心难过。我很好,一切都好。你别担心。”   顾南朔也没劝,一来顾南舒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她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轻重利弊。他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二来他并不觉得秦家是什么好归宿。秦思远或许是个好人,可能还是个好官,但不代表他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尤其他还有那么一位母亲。自古婆媳是天敌。相处本来就不容易了,再来个这么恶毒刁钻的,谁能受得了?   顾南舒倒是已经丢开心中的负面情绪,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当初的设想来。   “我那会儿其实也很慌乱,不晓得该怎么办。我就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想着想着就想到你当初对付崔宏志用的随身听。录下秦老太太说的话后,我也犹豫过。第一时间是想直接公布出去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报社电视台敢不敢公布是一回事。真要闹大,虽然是老太太做的事,秦家也必受牵连。我就算不考虑秦思远,也得考虑微姐。这一年里,微姐待我不薄。还有一点。牵连整个秦家,我怕秦家会报复。但若只是针对秦老太太就不同了。”   顾南舒弯起嘴角,“微姐跟我说了一些他们家的事,秦思远和我说的更多。这位老太太在秦家的地位并不高。秦家不会为她贸然出手。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没错,但你不是。你即便没法与秦家相比,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秦家会有顾忌。为一个不受待见的老太太对我们出手,不值当,也没这个必要。”   顾南朔竖起大拇指:“二姐英明!考虑周详!”   “你少给我戴高帽子。”顾南舒睨他一眼,笑着说,“我给微姐打了电话。微姐没明说,但那意思似乎借我的事查出了不少东西。老太太怕是要遭殃了。”   眸光中的幸灾乐祸掩都掩不住。   ——   京城。秦家。   秦老太太刚把顾南舒寄过来的两卷磁带弄到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当头被老爷子一沓资料砸了过来。上面密密麻麻写得全是她如何资助罗家姑娘,如何教导她们,如何让她们去勾搭男人。元家,楚家,还有许则仁的名字赫然在列。   老爷子早已气过了,此时只剩下冷静。他思虑再三,做出了决定。离婚。   按理说,他跟罗氏都一大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入了土。这时候离婚不太合适。外人也免不了说道。再加之,他处在这样的位子上。就更惹人眼了。   但他依旧坚持。这些年来,他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顾忌,才一直没有离婚。结果呢?反而助长了罗氏的气焰。让她觉得反正不管怎么闹,他最多就是生一回气,就算有惩罚,转头就过去了。她永远都是秦家的老太太。借着这层身份,有的是人给她面子,为她做事。   既然如此,他便下回狠心,夺了这层身份。   话说出口。秦老太太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你要离婚?我嫁给你几十年,为你生儿育女,现在你要跟我离婚?”   “是!离婚!”老爷子说得无比坚定。   老太太身形晃了晃,“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娘家都没了,离婚后,你让我去哪里!我爹妈死的时候,你可是亲口答应了会好好对我。你就是这么好好对我的?还有思安,思安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他让你好好待我。就算我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你也得多想想我的好。你答应了,你全都答应了!现在你跟我说离婚!你要把我赶出秦家!你不是人!”   说到秦思安,老爷子悲从中来,越发痛恨,“你还有脸跟我提思安!思安是怎么死的?要不是你,思安会进部队?会遇上敌特?会……会血淋淋的回来吗?”   “你……你这是怪我了?他是我儿子,我亲生的,难道我希望他出事?我希望他早死吗?说什么我让思安进部队!同样是你儿子,秦清江可以,思安为什么不可以!你分明就是偏心!你把军中所有的人脉势力都交托给了秦清江,我儿子呢?我生的就不是你儿子吗?”   老爷子气得满脸通红,“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每个人有不同的擅长领域。我让清江进部队是因为他适合。思安不适合。”   “思安怎么不适合了!他那么聪明,打小就聪明,不管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别拿这些借口来糊弄我。你就是怕他进了部队,盖过秦清江的风采,把秦清江给比下去!你把秦清江当宝,思安就是根草!”   “思安聪明,他可以做科学家,可以当外交官,你为什么非得一根筋让他进部队。我都已经把路给他铺好了,让他进军工院,还找了阮院士做他的老师。你在这关节口居然要死要活地逼他去军队。”   老爷子咬牙,闭了闭眼。秦思安是他所有孩子里最聪慧的一个,他怎会不疼爱,又怎会不为之考虑,甚至他对其寄予厚望。思安什么都好,唯有一点,太在乎罗氏这个生母。   早年他还没看清罗氏真面目的时候,孩子都是罗氏教导的。罗氏对思安疼爱到了骨子里。后来,他将孩子接到身边时,思远还小,思安已经懂事了,哪里割舍得下与母亲的感情。   而他每每望着思安乖巧给罗氏求情的模样,总会心软。   以至于后来,他无数次后悔自己的心软。他怎么就没再狠心一点,直接斩断了他们母子的牵连,如此也不至于让秦思安与罗氏的牵绊越来越深。   秦思安在他的教育下,懂得友爱兄弟,懂得是非黑白。他做不到如罗氏说得一般,去跟秦清江争抢,闹得秦家兄弟阋墙,又无法置罗氏的意愿于不顾,只能自己夹在中间受委屈。   罗氏逼他不得不去自己压根不喜欢的部队。但进去了,他又总想避开秦清江的锋芒。罗氏让他去跟秦清江抢功劳,他没抢,而是偷偷申请了另一个看似没什么功劳的任务。可谁知道,这个任务表面简单,内里却是敌特在搞鬼。   秦思安不适合部队,是真的不适合。他没有那个身手,也没有任何针对敌特的经验。他还过于善良。敌特用老百姓做人质,他瞬间就入了套。   他们接到电话赶往当地医院的时候,秦思安浑身是伤,只剩一口气,就为了活着撑到他们来,见他们最后一面。   就在最后一面,他还念着罗氏,他知道罗氏有种种不好,他害怕自己走了,没人在中间缓冲关系,罗氏会与父亲与秦家越走越远,他临死前都在为罗氏打算。   可罗氏呢?   老爷子捂着脸,无声哭泣。   老年丧子,他一夜白头。他后悔啊!不只是后悔当年没隔断秦思安与罗氏。更是后悔没把秦思安从部队里弄出来。   秦思安进部队是瞒着他的没错。但他知道后不是没这个能力。   当时他问过秦思安,秦思安坚持留在部队。他生气了,觉得秦思安耳根子软,被个妇人左右。既然这样,不妨让他在部队里吃吃苦头。可谁知道,谁知道……   他跟自己儿子赌什么气!那是他亲儿子!他赌什么气呢!   秦思安死后的每一天,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后悔有什么用呢?秦思安再也回不来了。   好半晌,老爷子终于抬起头来,他望向罗氏:“这些年,因着思安,我总觉得有愧。我不想他泉下都不放心。我总想着,既然答应了他,便待你好点。你心性不好,我多包容点。你小动作多,我不给你秦家的关系人脉,你也翻不出大浪来。可是我错了。只要你一日还是秦家的老夫人,你就能做很多。离婚吧!我是认真的。”   老太太万万没想到,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秦思安的遗言都翻了出来,老爷子还是坚持。   “不!我不同意!思安已经没了,就算人走茶凉,你心里没他了,不为他想,难道也不为思远想一想。思远还在呢!他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   秦思远从门口走进来,老爷子老太太都有些吃惊,但显然这会儿不是问他为什么突然回京的时候。看看老太太,老爷子觉得似乎也不需要问了。答案不明摆着吗?   “父亲,我同意你的决定。”   老太太脸色大变,“秦思远!”   不待她再说出别的话来,秦思远抢先道:“妈,早几年我就说过,你年纪不小了,可以安安分分做你的部长夫人,风风光光的,谁见了你,不得给几分面子。平时想吃吃,想喝喝,闲了跟别的老太太打打牌,无聊了养只狗逗逗趣,这样的日子不好吗?你为什么非得折腾?”   “我折腾?”老太太受不了了,“你也说我折腾,你们所有人都怪我。可我为什么这么折腾。外头人瞧着我是部长夫人,好风光,可我在这个家里算什么?我真的风光吗?你……”   她指向老爷子,“你多久没拿正眼看过我了。还有你……”   又指向秦思远,“说是我儿子!为了个女人远走他乡,一去就是好几年。如今又为了个女人让我你爸跟我离婚!你有把我这个妈放在心上吗?”   啪!   老太太一巴掌甩在秦思远脸上,“你怎么不去死!当初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是我的思安!我的思安!思安,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留下妈妈一个人,被人欺负都没人做主。思安,你怎么不把妈一起带走。”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秦思远摇摇欲坠。   当年秦思安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他是跟同学去玩的。谁也不知道那里有敌特。部队都不知道那边的事是敌特的手笔。不然不会派秦思安过来。结果就是有这么巧。   秦思安聪明地发现了不对劲,可正是他的聪明让敌特提前暴露,不得不铤而走险,抓了十几个人做人质。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亲眼看着哥哥倒在自己面前,浑身是血。   他得救了,哥哥死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夜夜梦魇。过了两年才缓和过来。自那以后,他便加倍地对秦彦好。毕竟秦彦是哥哥唯一的骨血。哥哥走的时候,秦彦才四岁。除了对秦彦好,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那阵子,老太太也经常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他梦魇了两年,老太太说了两年。直到后来,大概是不得不认清现实,知道自己只剩他这么一个儿子,才终于不说了。她开始把对秦思安的所有期望加注到他的身上。可他不是秦思安。他不会如秦思安一样,事事听从她的意愿。   老爷子冲过去,将秦思远护在身后,怒斥:“你疯了吗!思安的死跟思远有什么关系!当年你就是这样,要不是你,思远怎么会病了两年!他好不容易没事了,你是不是就见不得他好!”   “哈,哈哈!”老太太又哭又笑,“我见不得他好?是他见不得我好!哪有亲儿子撺掇爸妈离婚的!我说他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他哪点比得上我的思安。我的思安绝不会这么对我。他不会!你还我儿子!还我的思安!”   老太太疯魔一样抓住秦思远拼命摇晃,还是老爷子上前将她推开,才将秦思远解救出来。   秦思远颤抖着握紧双拳,深呼吸,再深呼吸。   亲生母亲问他为什么不去死,何其难堪?   但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脆弱少年了。当年的他会为了罗氏的话自责愧疚,将秦思安的死揽在自己的身上。可如今的他不会了。他很清楚,秦思安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人质群里。他是为了百姓,为了祖国。他是英雄。   秦思远走上前:“我是比不上三哥。不如三哥聪慧,不如三哥本事,不如三哥能带给你荣耀。但我总归是你的儿子,我答应过三哥,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安度晚年。你跟父亲离婚之后,我会让人送你去罗家村。那里是你的娘家故居。罗家表叔表婶表哥都住在那里。”   秦思远走出去,再进来时,身后跟着罗永青。   老太太大惊,“永青?你怎么来了?”   罗永青瞄了秦思远一眼,“表弟让我来的。”   “表哥,这些天劳烦你照顾我妈了。等她跟我爸离了婚,还得拜托你送她。”   老太太眉宇微蹙,狐疑地看着秦思远,不知他将罗永青找来想做什么。   秦思远也没打算瞒着,直接了当说:“罗家村山清水秀,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你呆在那里,就不要到处乱跑了。我每个月会寄钱过去,你的衣食住行都有罗家人照料。得空了,我也会过去看你。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永青表哥说,也可以等我过去跟我提。”   什么叫不要到处乱跑?这是把她圈在罗家村,不准出去吗?   什么叫有罗家人照料?这语气明显更像是在说,有罗家人监视!   这就是她的好儿子!老太太看向秦思远的目光中不由带了恨。秦思远越是不听她的,让她难堪,她就越怀念秦思安。   好在,唯一庆幸的是,罗家村是她的底盘。罗家人都听她的。可不会让秦思远说了算。   秦思远自然早就想到了这点,他看着罗永青:“表哥,这些年我妈帮了你们许多。但她用的是秦家的人脉关系和钱财。我希望你清楚,谁才是你们真正的恩人和衣食父母。她能够让你们轻易过上好日子,给你两个儿子安排工作。秦家也能轻易把你们打回原形,让你两个儿子失去工作。”   罗永青浑身一震,老太太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秦思远轻轻一笑,盯着老太太,“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种话,拿人前途做要挟吗?因为我是你儿子啊!承袭了跟你一样的卑劣,你满意吗?”   老太太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秦思远苦笑一声,偏过头,“麻烦表哥先扶我妈上楼休息吧。今天闹了这么久,她也累了。我想,她此刻应该不想看见我,更不想我碰她。麻烦你了。等离婚的手续办完。我会和你们一起走。顺便跟罗家族里的长辈谈谈往后的发展。”   罗永青深吸一口气。他是想留一手。有了罗家族里的“照顾”,就算他做出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罗家人也不会允许的。罗家村,几乎三分之二都是罗家人。   这是要彻底斩断老太太的爪牙,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安安分分当享清福的老太太呢。   罗永青一顿,低头看了罗氏一眼。   就姑母这样的性子,当一辈子享清福的老太太,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客厅里,只剩下了秦思远与老爷子父子二人。老爷子心情有些复杂。这些事理应由他来做,比秦思远这个当儿子的要合适。可秦思远比他先一步全做了,倒让他有些无用武之地。好在,他也庆幸思远比思安有主见,不受生母辖制。   “父亲,你也累了,先休息吧。等把离婚的事办完,妈做得那些事,就由我来善后吧。”   老太太真以为能靠拉皮条拉出关系网来?如今是还没东窗事发。可纸是包不住火的。许家那边没成,秦清微又是自家人也就罢了。元家和楚家能乐意?到时候他们得怎么看秦家?   老太太这是给秦家惹祸还不自知!秦思远撇撇嘴,十分无奈。   母债子偿,他能怎么办?难道还真要把亲妈交出去,任由人家生吞活剥?   “思远,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不走了。我给上面打了报告,那边委派了新的县长,我已经做了交接。这次回来,就留在京城了。”   老爷子大喜,一连说了三个好,“既然不在那边干了,之前跟你说的这边的职位?”   “我都听爸的。”   老爷子更开心了,但转眼又想到一件事,“你回京城了,那顾南舒……”   “我们分了。”   老爷子:……   怎么这么快就分了?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惆怅。   高兴嘛,自然是儿子跟对方断了。   惆怅嘛,儿子这是又一次感情受挫,为情远走?上回是从京城逃去元华,这回是从元华逃回县城?   想到此,老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秦思远倒是十分淡定,他早已经想通。不合适,断了也好。他既然没能力对抗老爷子,无法给顾南舒幸福,又何必拖着顾南舒,浪费她的青春呢?   这样,也好。 第67章   海运的事情完美解决。顾南朔回来的第二天就接到梁振邦的电话,货已经上船了。几天后,又接到杜国强的电话,货已安全抵达京城。   心头大石落地,顾南朔也不急着走了。他先是去见了元华高中的校长,以及初中校长,还有杨柳小学的校长。提出愿意捐钱设立奖学金。每学期期末考试前五名,都可获得十元到二十元不等的现金。   另设立一定名额的助学金,只要经过学校老师走访,证实家里确实困难的,都可以申请。但接受这些助学金的同学,每期考试必须达到全年级名次的前四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年级一百人,需要考入前二十五。这个程度不算过分。   除此之外,还有一项,是给已经失学和即将失学女孩的。对于这些人,顾南朔不但出学费,每个月还补助三块钱生活费。只需要他们期末考试及格就行。   鲁校长有些惊讶:“为什么只是女孩?”   “校长,失学的男孩有几个?”顾南朔轻笑,“男孩谁不是家里的宝?家里但凡还拿得出这几块钱,就不会不让读。实在困难,他们还能申请第二条的助学金。”   见校长还有话说,顾南朔摆手:“别说什么有成绩要求。一百个人,考进前二十五,如果这都做不到,又能读出个什么名堂来?”   “那你只要求女孩及格?”   “因为我想给女孩们一个机会。很多家庭不让女孩读书,不是因为没钱,只是因为她们是女娃。这种情况下,即便给她们出了学费,有些人也不愿意送孩子读。孩子读书去了,家里活谁来干?除非给予生活补助,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   “这种家庭的女娃,放学后还有一堆的事要做。及格就可以了。如果她们有能力,还能获得奖学金。如果她们没能力,也能认全常用字,懂得一些基本知识,不至于做睁眼瞎,不会轻易被人骗。”   其实这一条之所以设在这里,也算是对女孩的一种激励。顾南朔想让她们知道自己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她们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是觉得可以全然不劳而获。   顾南朔一叹,“我知道我这话说得片面,有些男孩的处境不一定比女孩好。但那毕竟是少数。我的能力有限。如今能做到的只有这些。先紧着女孩吧。”   鲁校长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与三方商量定后,顾南朔先给予了第一笔钱,定下每期给他汇报一次的时间,他每年会亲自回来查账或派人回来查账的规定。   学校这块搞定,他又回了趟杨柳村,特意去拜访了村长周来金。   他此行的目的也明确,为村里修路。工程队他都找好了,就是荣达。   不需要村里出一分钱,若规划的道路需要占用村民田地的,还会给予一定赔偿。有这等好事,周来金大喜过望。立即召集全村开会,在大会上对顾南朔大赞特赞。一时间,顾南朔在杨柳村的声望无人能挡。   “之前不都说顾乔得上天眷顾,有福运嘛?也没见给我们村带来什么好处。还是南朔强。”   “这时候扯什么顾乔啊!也不看看她是谁家的种。就顾长贵一脉那么个德性。就算她有福运,也是她的事。你还指望能沾光?你当自己是她什么人?”   “谁想着沾光了!我这不是心里不服气嘛!就他们家,天天说顾乔多好,什么上天的宠儿,顶顶的有出息。□□都亲自来元华接人,还认她做干女儿。   “哼!自打他们家攀上这么一门干亲后,多嚣张啊!总觉得高人一等,看我们都拿鼻孔对人呢!都是一个村的,当谁不知道谁家根底呢!这么有本事,都搭上□□了,那得是多大的官。给咱们家村修条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他们家做了嘛?”   刘爱华翻白眼:“人家现在搭上的可不是□□。没见放假了顾乔都没回来吗?你们没听这两天顾大发两口子怎么说?去京城喽!这回搭上的人物比书记还大呢!”   有好事者挪到顾大发夫妻俩身边,“哎呦。这么大的人物啊!那可不只要修路了。要不,给咱们修个小洋楼?”   “哈哈哈!还给我们修小洋楼呢!你没看顾大发他们自己家都没小洋楼吗?说什么出息,怕不是吹的!”   顾大发两口子又羞又臊又恼,“人家修个路,你们就恨不得把他供起来了。你当顾南朔真这么好心,是为了你们?他也是村里人,你没听他说嘛?他是为了自己回村方便。就咱们现在这路,车都不好走!”   刘爱华一嗤,“人顾南朔一家子都搬去县城了,一年能回来几天?他花这么多钱修路,就为每年走那么一两趟?你当他傻吗?他说为自己,那是谦虚,不想出风头。不像有些人,啥事没做,天天恨不得在风口上呆着不下来。”   顾大发夫妻被怼得哑口无言,回家后就商量着给顾乔写信。必须写信。   给村里谋福祉,那是不可能的。有好处干嘛给那群外人?但自家人得有啊!   顾乔没攀上大人物的时候,还能帮着自家做生意,赚得也不少。可自打她不在元华,这生意就不好做了。说是更有出息,但他们家的收入越来越少。之前不觉得,现下被村里人一激,夫妻俩回过味儿来。   是啊!大人物手指缝里漏一点,不都够他们吃了吗?怎么就没见顾乔给家里弄点好处呢?   写信!必须写信!   远在京城的顾乔接到信件时,压根没当一回事,揉吧揉吧扔进垃圾篓里。整封信洋洋洒洒好几页,处处在说自她走后家里的难处,暗示她长女的责任,字里行间全在要钱。半点没问她如今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需要。   这样的父母,呵!   从前她还会为此难过,想方设法展现自己的价值,加重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分量,希望父母对她多一点关爱。她想像他们证明,就算不是男娃,她也照样可以给他们养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不会了。   在书记家的这几个月,让她明白一对真正爱女儿的父母是什么样。书记也没有儿子,膝下只一个女儿。他们对女儿跟顾大发夫妻待她,那是天差地别。   顾乔深吸了一口气,家人是靠不住的,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换好衣服,顾乔对着镜子整理完头发,兴冲冲下楼。   门外,元应早已等候多时。顾乔如小燕子般欢快地冲过去,“元应哥,等多久了,怎么也不催我。”   “男生等女生不是应该的吗?也没多久,不打紧。你今天穿这身真漂亮。”   顾乔笑得腼腆而羞涩。   元应瞧了眼身前的小楼房,“在这住得还习惯吗?我说了可以给你安排更好的地方,你偏不要。”   “当然不要。我自己又不是没钱。租这里就很好。元应哥,我们今天去哪儿?”   “前些日子带你去逛了长城故宫,今天带你去吃点好吃的。不过……”元应话锋一转,“在这之前,我恐怕得先去一趟楚家。”   顾乔怔愣。   元应叹气:“你还记得我们前几天在长城遇上楚嘉瑞的事吗?那天他被我们气得病发,回去后就一直躺着。”   顾乔皱眉:“又不是我们的错,是他先挑衅的。”   “我知道。是他先对你出言不逊。乔乔,其实他不是针对你。他是在针对我。他是随母姓。他母亲跟我父亲订了婚,下个月就要嫁进来。他从小就聪明,高中还没毕业就已经被几大教授看中,保送进了京大。而我……”   顾乔忙说:“现在还没出成绩呢,你也一定可以考上的。”   “还不一定呢。就算考上了,跟他仍然不一样。他……我比不上他。我爷爷我爸爸从前就喜欢他,总爱拿他跟我比,恨不得他才是元家人。”元应露出一丝苦笑,“现在,他妈嫁进来,他确实算是元家人了。我不喜欢他,他也一直不喜欢我。所以那天才会对你说那些难听的话,其实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   顾乔听出几分他的苦恼,“你不希望他跟他妈嫁进元家?”   元应摇头:“长辈的事,哪里是我说了算。我希不希望重要吗?如今楚家蒸蒸日上,我爸都三婚了,还能找到楚家这样的,哪里会放手。前阵子,他自己在外面找了个小的被楚家知道,那边闹得厉害,他正焦头烂额,想方设法安抚呢。偏偏这时候我跟楚嘉瑞起了冲突,还让他发了病。再怎么样,我总该去道个歉。”   说到此,元应心里也有些不忿。明明是楚嘉瑞先挑事,凭什么让他去低头?可爷爷父亲态度坚决,甚至还骂了他。给一棒子又添一甜枣,劝他为了家族委屈一下。等楚家人进了门就好了。楚嘉瑞就算愿意改姓,也终归不是他们家的血脉。在他们心里,他还是最重要的,谁也越不过他去。   这话若放在一年前,元应是信的。可如今他已经不是一年前的他了。   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他在元华县差点丧命。爷爷父亲明知是继母所为,却觉得他到底没出事,就打算轻拿轻放,惩戒一番,给点教训完事。为的就是不想彻底与亲家闹掰。   奈何许家秦家两面施压,他们不得已才让继母“暴毙”。却在她死后,为了缓和与亲家的关系,商量着娶那边的私生女。简直荒谬!   他很不高兴,明确反对,可没有人听他的。他气怒之下,把事情捅了出去。那私生女的身份本来是没什么人知道的,这下全晓得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姐姐死了,娶庶妹的事?说出去好听吗?再者,在透出两家婚事的时候,他也把继母干的“好事”彻底昭告天下。如此一来,继母娘家丢了大脸,两家闹翻,婚事自然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但爷爷跟父亲也因此怪上了他,爷爷直接将继母的儿子抱过来亲自抚养,各种好东西不要命的塞过去,将其高高捧起。为的什么?不就是做给他看吗?让他明白,元家不只他一个孙子。继母是该死没错,但她的儿子是元家的血脉。同他一样!   父亲更绝,转头搭上比继母娘家更强势的楚家,还一口答应可以让楚嘉瑞改姓元,元家倾力栽培!   元应咬紧牙关。这一年里,家人的所作所为颠覆了他过往的认知。他终于认清,爷爷与父亲疼爱他,保护他,培养他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能忤逆他们,不能与他们对着干。   他难过之余,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他开始扮演一个好孙子,好儿子,同他们祖慈孙孝,父慈子孝。可他心里明白,他得为自己打算。   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对抗不了家里的。他需要帮手。   元应的目光落在顾乔身上,顾乔不论从身世、长相还是才华都比不上他身边的任何一位姑娘,但她有福运啊!或许还不仅仅是福运。   元应想到前几天楚嘉瑞事件。   楚嘉瑞有哮喘没错,却早已经治好,起码五六年不曾犯了。那天突然犯病从楼梯上摔下去。这还不算。元应是知道楚嘉瑞他妈有多紧张他的,即便多年没犯病,应急的药也会常备身上,不让丢。甚至每次出门前,都会检查。可那天偏偏他的药瓶坏了,药怎么喷都喷不出来。   楚嘉瑞跟着的人将他抱上车,想送去医院,中途竟然碰到前方事故堵车,道路疏通了,车子又坏了。到了医院,经常给其看诊的医生居然不在,只能换另一个看诊。意外一出接着一出,太不正常。   而被他拖着跟了全程的顾乔,从始至终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脸上虽然极力遮掩,可他仍然能感觉出她散发出来的愉悦气息。   如果……如果……   元应一颗心提了起来。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么娶了顾乔,会比他娶任何一位高门千金都有价值。   但,他不能这么武断。他得再试一试。   元应叹息一声:“乔乔,你别担心,这不关你的事。我去道歉就可以了。我不会让他们迁怒你。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个小时。靠近楚家那边有个咖啡厅还不错。你先去喝杯咖啡等我好不好?”   顾乔摇头:“你别安慰我。我知道的,他就是觉得我是乡下丫头配不上你,才对我说那些话。说起来,这事还是我引起的。就算要道歉,也该我道歉。哪有让你去,我这个正主却躲开了的道理?楚家肯定也知道当时的情况,他们就没要求我出面?”   元应张了张嘴,没说话。   顾乔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是提了,但被元应挡下了。顾乔心里滋生欢喜与甜蜜,她握住元应的手:“我同你一起去!”   元应拒绝了两次,顾乔坚持,元应只能作罢。   顾乔挽着元应的手,靠在他的臂弯里,眼中放出亮光。楚家啊!那样的人家,气运一定不低呢。元应这么不喜欢楚家。如果能帮他处理了楚家,又丰富了自己的能量点,何乐而不为?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看到元应的眼中也散发着同样的亮光。   ——   八月初。   顾南弦的录取通知书送来,是京城外国语学院。这对顾家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顾南弦不愧是考试型选手。超常发挥,擦着边过了线。险之又险。全家包括顾南弦自己,当初考完对答案的时候,都觉得京城有点悬,已经做好准备去读鹏城大学了。结果竟然考上了。   当然,这也是顾南弦别的不突出,但英语满分的原因。   欣喜之下,顾南舒又问起迁户口的事来。其实这事并不急。但自打顾南朔提起后,顾南舒便放在了心里。   目前有三种方案。   其一,依旧呆在元华,等顾南朔在京城落定了,再举家搬过去。   其二,先跟顾南朔去鹏城。等往后他的大本营转到京城再迁。   其三,直接前往京城。   先前一家人犹疑不定,有了顾南弦这份录取通知书。经过商量,全家包括三个小家伙都一致决定,搬去京城!   毕竟从下学期开始,顾明辉顾明轩上初中一年级,顾明璟小学一年级,都是跨门槛。直接去京城入读,比半路插班要好。如此一家人又能全在一起,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了。   接下来几天,顾家不停有人造访。元华这样的小县城,能考上京城外国语学院的不多。虽然名气比不得京大,可论专业程度,一点不比京大差。学校,县里,市里也都发了奖金,不如去年宋嘉的多,到手加起来也有八百了。   这是第一笔凭自己本事赚到的钱,顾南弦捧在怀里特别开心。   八月十日。   一家人回杨柳村,特意去顾长富柳如玉以及顾南望坟头上香,告知此事。   十一日。他们办了场庆祝宴,邀请全村参加,不收礼钱。宴后跟刘爱华说明举家搬去京城的打算,将老宅的钥匙交给她,委托她时不时过来看看,若有漏雨什么的,帮着维护一下。刘爱华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脸上笑嘻嘻地,直夸他们一家有本事。   十五日。全家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前往京城的火车。   二十日,顺利抵达京城。   四合院自打买下过户后,顾南朔就找了人来修葺,此时已经完工。在确定举家搬迁后,他又安排赵立安提前过来配置家具家电。因此,如今的四合院与刚买时已经完全不同。各色门窗焕然一新不说,电视机电风扇等样样齐全,甚至还有一台电冰箱。这玩意在一九八四年可是稀罕玩意儿。   三个小家伙喜欢地不得了。顾明辉已经眼疾手快从里头取了根冰棍出来吸溜着啃。   花了三天时间休整,二十四日,全家开始了京城游。   长城,故宫,天坛……   等把能去的地方都玩够了,假期也结束了。   九月,顾南朔带着三个小的去学校,顾南舒陪顾南弦去报道。回来时,顾南弦不在。学校距离四合院不近,每天来往挺麻烦的,不如住校。如此也方便交朋友,更快更好的融入大学生活。   平时都是一家子在一起,陡然少了个人,三个小家伙心里空落落的。   顾南朔失笑:“以前我经常往鹏城跑不在家,也没见你们这样。怎么着,三叔比不过你们小姑姑?”   “三叔,你也说了,你那是经常,这不都习惯了嘛!”   顾明辉说话完全不经大脑,顾明轩横他一眼,赶紧找补:“三叔,你刚走的时候,我们也很失落的。你不在,没看到而已。”   怎么着,他还会跟孩子置气不成?   摸了摸顾明轩的头,顾南朔失笑,“三叔知道了。别难过,小姑姑周末就回来了。三叔买了牛奶,要不要跟三叔一起做牛奶冰棍?”   顾明轩立马举手:“要!”   顾明璟也赶紧跟上来:“我也要!我喜欢吃牛奶冰棍!”   坐在门槛上的顾明辉:……   突然觉得手中的绿豆冰棍它不香了!   他站起来,屁颠屁颠跟上,“三叔,等会儿!我也来!”   等一家人基本适应了京城的生活,顾南朔起身回到鹏城。   这次来,主要有两件事。   其一,南麟很久没有出新的单品了,这次他准备了三样。敲冰企鹅,咬手鲨鱼,插剑海盗桶。每样都配备了使用说明,搭配真心话大冒险等游戏一起玩耍更有味哦!   其二,当初跟方老板余老板和李守义签订的玩具专利使用合同还剩两个月就要到期,顾南朔将他们都邀请过来,开了个会。给予两个方案。第一,沿用去年的合同,每年支付南麟一万块的专利使用费。第二,不用支付任何费用,他们生产出来的玩具不对外出售,直接由南麟收购。收购价比南麟统一的批发价低三毛到八毛不等。   基本是让他们有得赚,但赚得没那么多。可也有好处,就是不用自己操心销量。只需保证质量,其他都由南麟承担。方余两位老板思量了一会儿,全都选择了第二种方案。李守义沉默不语。这让顾南朔有些意外。   散会后,等大家都走了,李守义又转了回来,找到顾南朔。   “顾老板,我能不能选第三个方案?”   顾南朔一愣,“什么第三方案?”   “我知道南麟如今在京城设立了分部,做成南北分管。我特意去京城看过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如今京城的体验店已经开到第四家,比鹏城还多一家。家家生意爆棚。各大百货商场,供销社处处可见南麟的玩具,销量与日俱增。   “京城是首都,鹏城是特区,都占据地理优势。可海城也不差。解放前就是通商口岸,改革开放后,那边的发展也不弱。但以海城的位置,不论从鹏城出货,还是京城出货,都有一定的距离。既然都是走海运,本就要在海城停靠。为何不在海城再设分部?鹏城主管南边,京城主管北边。华西这块就交给海城。”   顾南朔约摸猜到了点李守义的想法,问道:“你的意思是?”   “顾老板,如果我将名下的玩具厂低价卖给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海城分部总经理的位置。我愿意去海城,为南麟开疆拓土。”   设立海城分公司,确实是顾南朔的下一步计划。他看向李守义:“你的根基都在这边,舍得放下这边的一切,去海城从零开始?”   李守义长叹,“顾老板,不怕你笑话。我家的情况你清楚。我儿子不成器,我前妻……不说也罢。她现在不满意我每个月给她的一百块,天天追着我要复合,还找上我儿子。我儿子耳根子软,我好不容易把他的性子扭转过来一点,不想功亏一篑。不如把他带去海城,跟我前妻隔开。当然这是其一。”   “其二呢?”顾南朔轻笑。   “南麟在鹏城一家独大,把周边的市场都抢占了。我们这一年里拿着专利许可也没干出什么名堂来。顾老板是存着善意,没赶尽杀绝,怕我们吃亏,还想出第二方案来,愿意收购。我算过了,这样确实是给了我们一条路,但厂子也就这样了,不会有多大的发展。还不如做南麟分部来得有前途。”   顾南朔的笑意更大了,“李老板对南麟很有信心,当然,对自己也有信心。”   去海城从零开始,可不容易呢。   李守义胸有成竹:“南麟的根基是李氏玩具厂,李氏可是我做起来的。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顾南朔想了想,海城分公司势在必行,他确实还缺一个总经理。于是伸出手来:“李总,合作愉快!”   这便是答应了,接下来就是谈待遇以及海城的计划。   顾南朔与李守义聊了两天,发现他确实是个有能力有想法的人,确定好大方针后,就把海城的事全权交给了他。   九月底,赶在国庆前一天,顾南朔回到京城。   此时,各大政府单位已经挂上了红旗,国庆的氛围十分浓烈。   顾南朔刚进家门,就见顾南弦火急火燎从外头跑进来,收拾了一圈东西,拿了个包兜上,又火急火燎地往外走。顾南朔一把将她拦住:“干嘛呢,这是?”   “咦,三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比你还早一分钟进家门呢。合着我就站在门口,这么大个人,你从我身边走了几圈都没瞧见?”   “宋嘉姐受伤住院了,我这不是急着收拾东西过去照顾她吗?没注意到你。”   “宋嘉?她住院了?你一个人去?去了还回来吗?”   顾南弦点头:“要回来的!”   顾南朔看了看天色,“不早了,现在去还行,回来得挺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陪你走一趟。” 第68章   医院。   宋嘉伤的是脚,看上去挺严重的,红肿了一大片。顾南朔有些讶异:“怎么弄成这样?”   宋嘉淡淡说了句:“二次伤害。”   顾南弦气鼓鼓地:“我本来想着,如今大家都在京城,正好放假了,便去京大看看嘉姐。若是嘉姐有空,可以请她回家吃顿饭。我们搬新家,这边也没什么亲戚朋友,都没暖房。   “结果我跟嘉姐刚碰头,就转身买瓶水的功夫,回去就看见一个女生朝她冲过来,把她撞倒了,还不小心踩了她脚踝一下。一句对不起都不说,直接跑了。走路不看路也就算了,还这么没礼貌!太气人了!”   既然如此,怎么说是二次伤害?顾南朔狐疑地眼光望向宋嘉。宋嘉给他使了个眼色,面上笑嘻嘻对顾南弦说:“我有点饿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买点吃的?”   顾南弦自然无有不可。支开顾南弦,宋嘉这才道出实情。   “顾乔考到京大来了!”   顾南朔十分诧异,“她比南弦低一届,不应该这学期才高三吗?”   “开学的时候,我作为大二代表负责接待新生。我是在新生欢迎会上看到她的。我当时也很惊讶。散会后她特意找到我解释,说上学期她认了干亲,□□爹干妈接去省城,直接升的高三,还说在京城遇到一个老乡不容易,希望能够常来常往。知道她邪门,我哪敢同她常来常往?”   顾南朔蹙眉:“这次的事跟她有关系?是她做的?”   “嗯!我当时委婉拒绝了她,说我课业太满,怕是没时间交朋友。心里却生了警惕,处处提防。好在我们不同系,我拿到了她们中文系的课表,她的课挺多的,课后据说还交了个男朋友,姓元,也是我们大学的。彼此经常同进同出,有人说那位元同学家世不俗,还见过司机开车过来接他。”   “元应?”   宋嘉一顿,“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你认识?”   顾南朔嘴角轻勾,“去年我在元华救了三个少年,这事你应该听说过。”   宋嘉闻弦音而知雅意,“元应就是其中之一?”   见顾南朔点头,宋嘉轻啧了一声,继续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叫她时间管理大师。就我了解到的,她入校一个月,从未缺课,经常在班上助人为乐,短短时间已经建立起了一定的声誉和威望。   “她还与好几个男同学关系暧昧。怎么说呢。我觉得她倒也不是喜欢那些男的。毕竟有元应这个家世傲人,长相不俗的男友在。那些男的,她看不上。她就是吊着他们,做得很隐蔽,从不过界。若放在后世,恐怕多得是鉴表达人说她绿茶白莲。可放现在,大家只当她是人美心善,不觉得哪里有问题。要有问题,也全是男方单相思,与她无关。   “除此之外,她也经常跟正牌男朋友元应约会。都这样了,还能抽空找各种名头来接近我。我都怀疑,她每天是不是有四十八小时!要不然,够用吗?”   宋嘉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早知道她不对劲,哪能不留个心眼?进进出出总要跟舍友或同学一道,每次都是好几个人。大约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她心急了。两天前,我跟同学去洗澡,突然浑身僵硬,双腿发麻,直愣愣摔了下去。”   顾南朔一顿,“意识清晰,但无法控制自己身体?”   宋嘉点头:“对!”   顾南朔一颗心提了起来,跟他当初遇上歹徒那会儿一模一样。   “不过好在身边有人,摔得不重。我觉得不对劲,当时就有所怀疑,四处查看的时候,发现一个人影从旁边溜走。那背影很像顾乔。但她没出面。”   顾南朔道:“应该是你身边瞬间围了一堆人,时机不对。”   宋嘉也这么认为,“我猜她大概是见一计不成,心里不甘。今天撞我的那个女生是从背后冲过来的,我躲闪不及。但我敢肯定,她是瞅准了我上次的伤处下脚踩的,用力非常大。要不然,我不会伤成这样。   “我有注意到,当时顾乔就在旁边树荫后。她都已经走出来了,正准备来扶我,南弦突然冲过来。她看到南弦,很惊讶,似乎是没想到南弦会在此,神色大变。在眼见南弦把我扶起来,还找了周遭的同学送我去医院后,她脸色很不好看,十分阴沉。”   宋嘉叹气:“我觉得她简直是防不胜防,你们也得小心。”   顾南朔低头看向腕上的珠子,玩具车小册子的科普一直在进行,另外他还帮助家乡修路,资助学生,现在珠子又积累了一些功德。   他想了想,意念微动,从珠子上分出一缕柔光飘进宋嘉体内。   “咦!”宋嘉动了动自己的伤处,“好像突然没那么痛了。”   顾南朔:……珠子还有这妙用?   “她既然盯上了我,怕是没那么容易放弃。得想个办法解决才行。”   听到这话,顾南朔眼珠一转,“你有主意了?”   “自打在京大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在准备了。我托人了解过。顾乔在元华的时候,虽然成绩不错,经常考第一。但元华的情况你清楚,她这个第一比不得市里跟省里,是不够资格从高二升高三的。”   顾南朔会意:“你怀疑她说谎?”   “最初确实是怀疑过。但我让人去省城一高调查了。顾乔进校虽然不太符合规定,是托了书记的关系,但她直升高三却是经过考核的。考核的成绩不算突出,却也勉强过线了。这方面没有问题。”   顾南朔蹙眉:“升学考核没有问题,不代表高考没有问题。顾乔他们家可不是什么低调的人。我暑假的时候还回了趟杨柳村,没听到任何关于顾乔考上大学的风声。以他们家的为人,如果这里头没猫腻,出了个京大的大学生,怕是恨不得走东蹿西,满世界去昭告天下呢!”   宋嘉轻笑:“所以,我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就在高考后不久,□□出了车祸,全家都在车上。”   顾南朔瞳孔大震。   宋嘉又道:“夫妻俩用身体护着女儿,所以小姑娘没什么事。但书记夫人身上多处重伤,书记更是撞到头,昏迷不醒。”   她抿了抿唇,问:“还记得我们之前对顾乔的猜测吗?”   “窃取他人气运?你怀疑书记一家出事跟她有关?”   “对。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书记一家不会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二人神色凝重起来。   不是第一个……   如果书记不是第一个,谁是第一个?   顾南朔脑中灵光一闪,车祸?顾四祥当初也是车祸!莫非……   珠子当初给他看的前世场景里并没有顾四祥。但胡瑶花有上辈子的部分记忆,她既然认定顾四祥,信誓旦旦说他一定能考上大学。那么就证明上辈子顾四祥确实考中了,并且还因此有了光明的前景。   顾南朔从不笃信上辈子的事情,他不认为前世发生过,此生就一定会发生。所以在顾四祥出事的时候,他只当是蝴蝶效应。毕竟上辈子宋玉梅肯定没坐牢,顾四祥也没因为是“劳改犯的儿子”而被人嘲讽嬉笑。   如今看来,或许不仅仅是蝴蝶效应。   还有胡瑶花。顾四祥车祸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对劲。顾南朔最初也以为是她恍然察觉笃信的上辈子不再如她所愿般发生,所以受了大刺激。但如果也不是呢?   顾南朔眸光闪了闪,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来,他看向宋嘉,说回正题:“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我查到书记与夫人出事后,最开始是在省城医院救治。后来被转来了京城。不过我不清楚具体是哪家医院。但现在还不是后世各大医院堆积的年代。京城排得上号的就那么两三家。我本来是打算趁国庆假期一家家找的。”   宋嘉看着自己受伤的脚,如今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顾南朔问:“你的脚如何,医生怎么说?”   “不伤筋动骨,开了口服和外用的药,嘱咐注意休息,避免过多走动。”   “也就是说不一定非得住院?”   宋嘉一愣,点头:“对!但学校不是很方便,有些同学回家了,有些同学玩去了。医院人流多,医生护士二十四小时值班。我住的也不是单人病房。同病房的出去散步了,等下会回来。”   避免单独相处,尽可能选择人多的地方,这是在防顾乔。   她大约也发现了顾乔能力的限制性。正在利用这点进行克服。   顾南朔自知有珠子的护持,顾乔的奇怪能力对宋嘉已经不起作用了。但这样的秘密,他不好对宋嘉坦言,只能道:“不如去我家吧。南弦一直念叨你。明辉几个也挺想你的。”   “不了,不太方便。”   恰巧顾南弦进门,听到这一句,立马不干了,“怎么不方便!嘉姐,我哥在京城买的四合院,房间可多了。我们家每人都有独立卧室。你可以跟我住,也可以自己单独住客房。都不妨碍的。都说出门靠朋友。你现在脚伤了,在京城也没别的亲朋,我们不得守望相助?除非你没把我当朋友!”   一通软磨硬泡,宋嘉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   次日一早,顾南朔打开门就看到宋嘉已经坐在院子里跟顾明辉三个折纸玩儿。将小家伙们打发出去买早餐,顾南朔说:“医院那边我去找。你安心养伤。”   宋嘉这次没拒绝,只回了一个字:“好!”   如今的医院管理并不是很严格。顾南朔知道书记一家的名字,只需假扮成探病的亲属,一个个医生办公室护士站询问过去就行。两天后,他找到了人。   书记此时依旧昏迷,据医生说,醒来的希望十分渺茫。书记夫人当初断了两根肋骨,还好抢救及时,目前骨头已经续接,也能下床了。只是遭此一难,身体虚弱,还无法自理,走路都得靠轮椅。   唯有小姑娘俞轻轻只受了点小伤,如今已然无碍。   顾南朔能与之交谈的,也只有她了。   “你好,我叫顾南朔。”   俞轻轻有一瞬间的疑惑,转瞬记起来,“你是南麟的老板?我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过你的名字。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些事。”   俞轻轻有些犹豫,“表哥陪妈妈去做康复了。我得照顾爸爸。”   顾南朔看了眼病床上的俞书记,“没关系,我们可以就在这里说话。你别紧张,我不是坏人。医生护士都在外面,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喊。”   他这么一说,俞轻轻放松下来,“你想问什么?”   “我能问问你们是怎么出事的吗?”   “我今年高考,成绩出来后,很不理想。这两年不比高考刚恢复的时候,考完之后是会公布正确答案的。我明明对过答案,就算文科有很多主观题,没法把分算死。可我基本的要点都答上了,再差也不至于只有两百多分。爸爸就说,可能阅卷出错。按照规矩,是可以申请查分的。”   说到此,俞轻轻神色一暗,“爸妈就是陪我去查分的路上出的事。如果……如果不是我,他们那天根本不会走那条路,也就不会碰上迎面撞过来的大卡车。是我!车上,他们也是为了保护我才……”   俞轻轻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顾南朔只能一边递纸巾一边安慰:“别这么想,这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等俞轻轻缓过来,顾南朔才继续提问:“按你的估算,你觉得自己大概考了多少分?是不是差不多就是顾乔的分数?”   俞轻轻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顾南朔没有回答,又问:“你报的也是京城大学吗?”   “是!”   “顾乔也是这么报的?”   俞轻轻点头:“嗯。她说想拼一下,也是想跟我一个学校。”   “以她的成绩,你觉得她考得上吗?”   “她平时成绩是不算拔尖,但每次一到模拟考,就发挥得很好。老师说,这是考试型选手。”   世上有考试型选手吗?有!顾南弦就是一个。但顾南朔不觉得顾乔也是。   俞轻轻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怀疑她偷了我的成绩?我爸爸是□□,她就算要偷,我们学校有很多成绩不错的,都可以偷。偷我的,不觉得风险太大吗?她怎么敢呢?更何况,她是小县城来的,在省里没关系没门路。谁帮她操作?”   顾乔不需要别人操作。她既然能对他和宋嘉使用某些不可抗力,那么对俞轻轻也可以。   但这点他能对宋嘉说,却没法对俞轻轻说。   顾南朔只能道:“出事后,你还有查分吗?”   俞轻轻沉默了。   很显然,没有。   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有心情去查分?   “查分是有时间的。如今大学都已经开学一个月了,查分截止日期早就过了。”   俞轻轻表情十分复杂,语气中有怅然,有遗憾,更多的却是懊悔与愤恨。   顾南朔愣了片刻,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床上的俞书记,突然有些明白了她此刻的心态。   正是因为查分导致这场悲剧,如今父亲还人事不省,或许永远都不会醒。她对查分有了阴影。她不敢去面对这两个字,更准确地说,她痛恨这两个字,甚至痛恨自己。   “你父亲虽然倒下了,可他能做到□□的位子上,肯定有些亲朋故交,人脉关系,就算查分日期过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通融。”   俞轻轻咬着唇,一点点紧握住俞书记的手,低着头不说话。   顾南朔一叹:“你父母疼你爱你护你,把你当成心尖尖,倾尽所有培养你。给你最好的学习环境,最雄厚的教育资源。你就算甘愿自己的努力化为乌有,能眼睁睁看着你父母对你付出的心血也付诸东流吗?”   “你觉得是你要查分才害了父母。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愿意看到你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此自责愧疚吗?你父亲还躺着,昏迷不醒,什么时候醒,能不能醒仍未可知。这是医生说的,对吗?那医生有没有说,他虽然没醒,但不代表对外界完全没有感知?”   俞轻轻浑身一震。   “他如果知道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比你更难受?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此刻正心心念念着你的查分结果?你难道不想查出个真相来告诉他吗?你又有没有想过,或许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他的女儿其实是考上了的,知道他的女儿这么优秀,会不会就能高兴得醒过来?”   俞轻轻睁大眼睛,蓄满泪水的目光里迸发出惊人的亮光:“会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我……”俞轻轻颤抖着,嗫嚅着,好半晌后,她回望俞书记,哭着说,“我试!我要试试!我要知道我究竟有没有考上!我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轻轻!”   门外,俞夫人泣不成声。俞轻轻跑过去抱住她:“妈!我要查分!我要去找舅舅,让舅舅帮我!”   “好!我们去找你舅舅!”   母女俩抱头痛哭。   推着俞夫人的年轻男子友好地向顾南朔伸出手:“你好,阮成泽!”   “顾南朔!”   “你跟轻轻说的话,我和姑姑在门口都听到了。谢谢你!自从姑姑姑父出事后,轻轻就一直很低落。不敢面对自己。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我们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查分的日期已经过了。   “倒也想过托关系。但那时轻轻很抗拒,情绪很不对劲。我们怕刺激她。就没敢再提。高考虽然重要,但错过这一届,还有下一届。人最重要。因此,思虑再三,我们决定先缓缓。”   那头,母女俩情绪缓和过来。俞夫人让阮成泽陪着俞轻轻,自己推着轮椅过来同顾南朔道谢,随后又问:“你是为顾乔来的吗?”   顾南朔直言不讳:“是!”   俞夫人眉宇轻蹙,“顾乔在我们家住了几个月,一直很乖巧,很听话。轻轻被我们惯坏了,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顾乔不一样,她会帮我们收拾东西,做家务。嘴也甜,还经常帮助街坊邻居。大家都很喜欢她。可我……   “不怕你笑话,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说,她帮过轻轻,又帮过我婆婆。对我们家有恩。我应该对她感恩戴德才对。最先我也确实是想把她当成我另一个女儿,视如己出的。可渐渐地,我发现她对所有人的好都很刻意。这没什么,毕竟不是这个家的人,她初来乍到,心里忐忑,能够理解。   “但她不只对我们如此。对外人也一样。尤其是对街坊邻居的那些帮助,总让我觉得她不是真正想要帮人,只是想通过帮人获得什么。可她明明没要任何报酬。久而久之,我就觉得是不是我多心了,也有些怪自己对恩人揣测太多。我努力说服自己,却依旧没办法同她交心。她总给我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想着人与人之间是有缘法的。或许我跟她之间没这个缘分。轻轻说她对了答案,成绩不会这么差。我们也只想着可能阅卷出错,没想过会是有人故意搞鬼。   “毕竟就算出过几回冒名顶替别人高考成绩的事,被顶替的也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家里无权无势。我们这样的家庭,别人不敢,也不至于。可如果真的是顾乔……”   俞夫人言语一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顾南朔安慰道:“一切还未可知。是与不是都得查了才晓得。”   俞夫人点头。   见阮成泽带着俞轻轻过来,顾南朔问:“不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查分?”   阮成泽拍了拍俞轻轻,替她回答:“轻轻是在临川参加的高考,肯定要回那边查。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得先把关系疏通。姑姑的身体还没好,不宜远行。我会安排人过来照料,然后亲自带轻轻走一趟。”   顾南朔适时提出请求:“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与你们同行?你们想知道真相,我也想。”   阮成泽看向俞夫人,在俞夫人的示意下说:“可以。”   顾南朔拿出纸笔写下四合院的电话递过去:“如果你们确定了具体时间,请务必打电话告诉我。”   “好!”   “谢谢!那不妨碍你们,我先告辞了!”   身后,俞夫人叫住他:“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俞夫人犹豫了会儿,终是开了口:“你叫顾南朔?”   “是!”   “我能问问你母亲叫什么吗?”   “柳如玉!”   俞夫人面上划过一抹失望,对上顾南朔疑惑的表情,讪讪道:“只是觉得你长得有几分像我一位故人。但我这位故人不姓柳,也不叫柳如玉。”   顾南朔轻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别说长得有几分相似。毫无关系,却像了个九成九的都有。”   俞夫人点头,“确实。她早就不在了,我们还年年给她上坟呢。是我想多了。抱歉!”   “没关系!” 第69章   四合院。   顾南朔还没进家门,就闻到了食物诱人的香味。院子里的四方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菜,红烧狮子头、蒜香小排、啤酒鸭,脆炒三丝。   顾明辉顾明轩顾明璟全都围坐在桌子旁,翘首看着厨房,望眼欲穿。顾明璟甚至已经开始不停地咽口水。顾南弦在一边摩拳擦掌,似乎准备大干一场。   宋嘉和顾南舒端了最后两盘菜出来,就发现顾南朔回来了。   顾南舒笑起来:“正好赶上饭点。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顾南朔边走边说:“宋嘉腿上还有伤呢,你们怎么还让客人做菜!”   宋嘉抬了抬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是奇怪,我以前身体复原情况也没见多好。这次脚伤好得特别快。这才第三天,虽然还不能跳不能跑,但慢点走是可以的,已经不影响正常生活了。”   顾南朔一顿,面上半点波澜都无,只淡淡说了一句:“那也得多休息,多注意些。”   宋嘉点头:“我知道的。明辉他们喜欢我做的饭菜,我也喜欢做。”   三个小子立马举手附和:“嘉嘉姐做得好吃!”   “我最最喜欢吃嘉嘉姐做的排骨!”   顾明璟更是缠上宋嘉的胳膊:“嘉嘉姐,你来给我当婶婶好不好。这样你就能住在我们家,天天给我们做好吃的了。”   一句话说的顾南朔与宋嘉都有些尴尬。顾南舒忙把顾明璟提溜过来:“乱说什么呢!合着你未来婶婶在你这,就是个给你做厨娘的?”   一巴掌拍在顾明璟头上,“你这样,谁愿意给你当婶婶。快吃饭,那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顾明璟本来委委屈屈地,被顾南舒塞了块排骨,立时高兴起来。变脸比翻书还快。   一顿饭吃得还算宾主尽欢。饭后,顾南朔使了个眼色,将宋嘉叫到一边,说起俞家的事来。   宋嘉听完,很是唏嘘。   “从京城到荣城,坐火车得四五天,一来一回起码要十天。我还得上学,不可能请这么久的假,怕是去不了。”   顾南朔自然知道这点,“我去就行。回来后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你。”   宋嘉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三天后,顾南朔接到阮成泽的电话。   十月七日,一行人出发前往荣城。   大概是阮家早就和这边谈好了的原因,一切流程走得特别顺利,负责人查得也很快。当天就出了结果。   “你的分数确实不是267,而是445。”   445,正是顾乔当初的分数。俞轻轻震惊当场。   阮成泽扶着她,“既然考了445,为什么会搞错成267?”   “我这边查到,是入档的时候,将你同另一位考生的成绩弄混了。可原始试卷还在,我是翻了原始试卷发现的。”   俞轻轻颤抖着嘴唇问:“另一位考生是?”   “顾乔!”   心中疑问得到证实,俞轻轻不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慢慢蹲下来,泣不成声:“爸爸,我考上了,我考上了的!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她明明考上了,却弄错了。如果没有弄错,哪里需要查分!如果不去查分,他们一家又怎么会出事?   俞轻轻哭得不能自已,只觉得心脏揪着揪着疼。   阮成泽比她镇定得多,问了个十分关键的问题:“是人为还是意外?”   这才是重点。   对上阮成泽深沉的目光,负责人顿了片刻,轻轻皱眉:“不知道。我们这边会自查。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阮成泽望了眼身后的档案室:“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不要再有人进入档案室,原始试卷和档案全部封存。你也先别走。麻烦了,耽误你的时间,非常抱歉。还有,借用一下你们办公室的电话。”   嘴上说着抱歉,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是明摆着不信他们的自查。负责人有些不高兴,可一想到上头的交待,又看向痛哭不止的俞轻轻。思及俞书记正是因此事昏迷不醒,瞬间又有些能够理解了。他指了指门外:“电话在隔壁房间,你请。”   阮成泽点头出去,没多久又走了回来,扶着俞轻轻坐在椅子上,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安抚,别的一个字也不说。   十分钟后,五六个公安赶来。阮成泽才起身对为首之人伸出手:“魏局长,辛苦了。”   魏局长大约五十多岁,看上去至少是能够当阮成泽父亲的人了,对上他,却笑得一脸谄媚,“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就在我们荣城自己的地盘,□□的女儿高考成绩被弄混了。这要传出去,别说荣城,我们整个临川都得没脸。阮先生放心,这事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多谢魏局长了。”   “阮先生客气了,这是我分内的事。”   阮成泽让出道来方便公安办事,亲自带了俞轻轻在外间等候。   顾南朔跟过去:“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边只要收集好证据,其他先且不急。等公安调查出结果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要与京城那边联系上。姑父出事,□□的位子不可能一直悬空。新上任的这位是姑父的至交,跟我们家关系不错。我会拜托他在这边盯着。   “我打算今天就买票回京城。看京大那边是个什么章程。若是能够拨乱反正,让轻轻直接就读自然是最好。如今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缺了这么久的课,我就怕……总之,能早一天是一天。”   有新任□□关注此事,想来也没人敢做手脚。这样安排很合适。   顾南朔眸光闪了闪,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在京大风风光光了不到两个月,又被打回原形,顾乔会怎么办呢?他有点期待呢!   ——   京大。宿舍。   顾乔有点懵。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在宋嘉怀里,死死拽着她,拖到了需要的身体接触时长,但系统怎么说的?无法摄取?   “系统,为什么无法摄取?我与宋嘉的身体接触面积很大,当初跟胡瑶花拥抱,也只用了三分钟就成功了,这会儿我起码拖了四分钟。怎么可能无法摄取!”   ——系统只能通报给宿主结果,确实无法摄取,原因未知。   顾乔深吸了一口气,“我记得我前不久才给你升到四级!三级的时候你说不知道,现在你还不知道?”   ——宿主若想知道原因,需将系统升至六级。   六级?顾乔眸光一暗。   有了书记和楚家的贡献,她如今手头的能量不少,并不缺宋嘉这点。但遭遇了一次声望溃败带来的反噬后,她时刻害怕再来一回。总要囤多点能量才安心。   在见识了书记和楚家的气运值后,她本来以为京城大气运的人遍地都是,能考上京大的更是个个不凡。   其实不是的。气运值高的人或许确实不少,但如果没有元应的带领,她压根接触不到。而考上了京大的,也并非人人都能成就一番事业,即便成就,事业也有大小之分。至少她在校园逛了一个星期,不停同人搭讪,查看他们的气运值,至今没发现一个比宋嘉强的。   再加上她在宋嘉身上吃过一次瘪,心里不服气。所以她想再试一试。毕竟楚家已经解决了,而以目前她和元应的关系,短期内还无法寻到契机与其他高位者接触,宋嘉就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她忍着肉疼用了一张道具卡,却并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一个月内,同一个人身上只能使用一次道具卡。她不得不想别的办法。可总会出现各种意外。不是宋嘉的同学,就是顾南弦。   想到此,顾乔眼中寒芒闪过。没想到顾南弦也考到了京城,真是好命!   她试了好几回,手段用尽,好容易与宋嘉接触到了,结果系统居然告诉她无法摄取?那她这阵子的努力算什么?   顾乔不甘,不忿,也不平。   “顾乔!顾乔,你在吗?”   门外有人呼唤,顾乔收拾好心情,端起标准化的笑脸打开门,是她们班的班长。   “严老师让你去一趟教导处,说是主任找你。”   教导主任一般是不直接对接学生的。顾乔很疑惑:“是有什么事吗?”   班长一头雾水:“我不知道。我只是给严老师捎个话。”   顾乔笑着点头:“好的,我这就去,谢谢你了。”   教导处。   顾乔进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站着好几个人,不只有严老师和两位主任,还有三位公安。这一刻,她的心突然咯噔一下,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主任先开了口:“顾乔同学,你别害怕。这几位公安同志只是来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为首的公安上前:“我们最近在调查一个案子,有位教职人员,偷盗了不少同事的教研成果,不但自己学术造假,诬陷他人,还为了给自家孩子造势,利用职务之便,把今年高考一位考生的优秀作文拿出来,充当是自己孩子的,发表在了京城日报。你看看!”   公安递过去一份报纸,顾乔一头雾水,这种事跟她有什么关系?高考优秀作文?莫非这篇文章……   顾乔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只听公安又说:“据这位教职人员供述,她盗用的优秀作文,原作者叫顾乔,是临川省人士,考取了京大。不过,鉴于她参与了临川的高考阅卷工程量巨大,从中盗用的文章也不只这一篇。未免出错,我们需要亲自过来了解一下。请问,这篇文章是你的吗?”   顾乔目光闪烁!这不是她的文章,但从行文和立意来看,应该是俞轻轻的。高考结束后,俞轻轻跟她对过答案,她那时便有了计划,因此对俞轻轻有所保留,但俞轻轻没有。俞轻轻虽然不可能把作文一字一句念给她听,却说了基本的写作方向,与这篇完全一致。   “顾乔同学。最近京城日报在举行青少年征文活动。这篇文章得了第一名。如果证实是你的,那么该荣誉以及稿费,我们都会帮你拿回来。”   顾乔眼前一亮,本就动荡的心更动荡了。   “我看了一下,确实是我写的。”   公安笑起来:“这样的话,怕是得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顾乔皱眉:“抱歉,我后面还有课,不能和你们去。”   “顾乔同学!”公安打断她的话,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们不是在与你商量。你今天必须跟我们走。”   他弹了弹手中的报纸:“这份确实是京城日报没错,但京城日报并没有刊登这篇文章。”   顾乔有些懵,报纸上明明刊登有文章,怎么又说没有?   “这份报纸并没有对外发行。也就是说,刊登这篇文章的报纸只有这一份。它是特意做出来给你看的。没有什么教职人员的案子,也没有什么给孩子造势挪用他人高考作文的行为。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有一句话是真的。那就是这篇文章确实是临川一位考生的高考作文。但这位考生不是你,而是俞轻轻。”   顾乔双目瞪圆,不敢置信!她的呼吸乱了,“公安同安,你这话什么意思?明明是你告诉我,这篇文章是我写的。”   公安摇头:“不!我没这么说。我只说根据教职人员供述,这篇文章是你所写。但由于他参与批阅的试卷过多,盗用的文章也不只一篇,可能出错,需要你证实。而你亲口承认这篇文章出自你手。”   顾乔她篡紧了双拳,刚看到文章的时候,她心里是有怀疑和顾虑的。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她也怕多做多错,万一因此露馅了呢?   是公安提及这篇文章获得的荣誉,让她最终下定了决心。她如今就读的是中文系,能够考上京大的,都不是凡夫俗子,人人都有两把刷子,其中在各类报刊上发表过文章的就有三四位。   她在这群人里并不突出,正是需要一份荣誉来增加底气的时候。公安此举无异于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怎么舍得往外推?何况,公安明明已经说那位教职人员亲口供述是她的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公安设的局!   而她竟然傻乎乎地,一头栽了进去。   公安勾唇:“据临川省荣城那边的调查。你的高考成绩为276,俞轻轻的高考成绩为445,你们俩的分数调换了。换句话说,你盗用了俞轻轻的成绩,窃取了她的果实。真正考上京大的不是你,而是她!”   顾乔面色大变,心跳加速。   教导处旁听的老师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顾乔自入校以来,团结同学,友爱互助,上课认真听讲,课后活动积极参与。不论学生还是老师对她的印象都非常好。谁能想到,她的高考成绩居然是假的,是窃取了别人的!   顾乔就这样被带上了警车。   不到一天,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大校园。   “你说谁?顾乔?高考作假?不可能吧?顾乔人那么好,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你是说公安冤枉她?这可是经过临川那边调查的,顾乔的高考分数只有两百多,两百多够上京大?你做梦吧!”   “难怪了。我之前就觉得奇怪。顾乔虽然不论在课堂上,还是课堂外都很认真,很好学,但很多东西,她似乎都不懂。上回徐教授的小测验,她错了不少。按道理,如果她高考四百多分,尤其语文特别突出,接近满分。成绩那么好,不至于啊。原来那个成绩不是她自己的啊。”   “你们别这么说,事情还没弄清楚了,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公安都亲自过来把她带走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   校园内,众说纷纭。   公安局,顾乔局促不安。这是她第二回 进局子。第一次是在设计顾南朔遭遇歹徒后。那时因为她只是路过,并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她与案件有关联,公安对她虽有审问,总得来说,态度还算客气。尤其元华地方小,公安的执政氛围没有这么肃穆。   京城不同。处处透着压抑。最重要的是,对方说拿到了临川的调查证据。   顾乔低着头,眸光晦暗不明。   借助俞家的力量去省城只是第一步。她的最终目的是京城,是元应。   要来京城不难,现在不是前些年,虽然没有完全取缔介绍信,却已经并非无介绍信寸步难行了。只要有钱,就能买票。   难得是怎么风风光光来京。她不可能辍学。她的家世已经够拖后腿了,不能在个人项目上再减分。一个高中辍学的女孩,如何配得上元应?她必须考上大学,最好是顶尖学府。   但她的能力不足以支撑她的整个计划。她向系统求助,在系统的建议下花费五百能量点购买了一套题库。据系统所说,只要把题库做完,不说京大华大,就是全球顶尖学府也任她挑选。可题库中每门科目都有上千套试卷,她如何做得完?   更别提,她的时间实在有限。她要保持与元应的书信来往,要与俞家打好关系,要想办法塑造好名声赚取声望等等,每天能有多少时间做题?   在省一高,她尚且还能借助学会的开锁技能,配合系统的定位查探与道具卡,在考前偷盗试题,稳住成绩。但高考呢?这些手段,在高考是行不通的。   她想来想去,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俞轻轻身上。俞轻轻的成绩优异,是考取京大华大的好苗子。打定主意后,她处处向俞轻轻靠拢,不论复习重点还是高考志愿,都以她为参照。   等高考结束,她便使用了道具卡。顺便,为了以防万一,还趁机盗取了俞家一家三口的气运。   按理说,失去气运,俞轻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算对自己的成绩有所怀疑,也终归会因为各种缘由,无法申诉。比如查分途中遭遇车祸。   俞家出事后,她一直扮演着“善良干女儿”的角色,嘘寒问暖,在其转来京城后,更是时常探望,再确定俞家彻底倒台,俞轻轻情绪越来越低沉,精神也随之萎靡,已成不了气候,对她构不成威胁后,才终于放下了心头最后一块大石。   谁知道……   她很清楚俞轻轻是个什么状态,她明明很抵触查分,为什么突然转变了?而前两天,她还去医院看过俞书记夫妇。俞夫人半个字都没有透露。当时她没见到俞轻轻,还问了一句。俞夫人只说俞轻轻太自责,病了。   如今想来,哪里是什么病了,分明是前往荣城查分了!俞夫人为什么不对她说实情?难道那时候,他们对她已经产生了怀疑?   顾乔脸色变来变去,身侧的拳头也越握越紧。   她努力晃动脑袋。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照公安所说,临川那边已经调查清楚,拿到了证据。既然这样,她再坚持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的道具卡作用得了俞轻轻,作用不了这么多人。更何况,她只能让人倒霉,不能让人失忆!   所以,为今之计,保住京大的学位是不可能了,但她必须把自己摘出去。   顾乔深吸了一口气,“公安同志,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说我窃取他人高考成绩。我是俞家的干女儿,俞家待我不薄,我跟俞轻轻还是好姐妹。我就算要窃取,多得是人可以窃取,怎么会窃取自家好姐妹的呢?”   “既然不会窃取自家好姐妹的,刚刚我们询问文章是不是你的,你为什么要承认?”   顾乔心头一紧,“我……高考已经过去几个月,当时我具体写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你们先说是我的,对我产生了一定的误导。我看那文的立意方向跟我差不多,就以为是我的了。这点是我不对,我认错。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高考是人生大事,也就过去三四个月,作文怎么写的,这么快完全不记得了?”   顾乔咬死说:“确实不记得了。毕竟高考前,老师就担心我们因为一门没考好而影响另一门,再三嘱咐,考一门忘一门。我考完后就有意识地不去回想,将它从脑海里剔除掉。再加上暑假的时候,俞家出了事,我心里难过,又跟着处处奔走,身心俱疲。上了大学后,课业也不轻松,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哪里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俩公安对视,都蹙起眉头来。   顾乔又说:“你们说临川那边调查出了真相,我的高考成绩只有267,445是俞轻轻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学校报给我的成绩就是445。京大的通知书也是学校发给我的。我在这中间没有动过任何手脚。   “你们既然找到我,应该也清楚,我只是俞家的干女儿。我本身出生在元华县下面的一个小山村,父母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里亲戚也俱是普通人。调换高考成绩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小女孩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够办到?我家里有这个能力吗?唯一有可能做到的只有俞家?但俞家会帮着我一个干女儿调换亲女儿的?”   公安面面相觑,这点确实也是他们所疑惑的。今天对顾乔的讯问,也是想找到答案。没想到,反被顾乔先一步挑明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如果我的成绩真的是俞轻轻的。那我祝福她,打心底里为她高兴,也非常愿意把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但你们如果要给我定罪,说我恶意窃取他人果实。我绝不承认。你们可以去查!从京城入手也好,从临川入手也好。把跟这事相关的人都查个底儿掉!也好证明我的清白!”   顾乔眸光闪动,内心冷哼。查吧!能查出问题来就见鬼了!   她是用道具卡办的事,因此半分不担心。   就在她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系统出声了。   ——叮!报告宿主。阮成泽已经与京大通过协商,一致决定,对成绩调换一事进行拨乱反正,准许俞轻轻取代你,进入中文系就读。俞轻轻的气运值有少量回升,根据系统准则,宿主将遭受双倍反噬。   ——叮!四级系统等级下降百分之十。   ——叮!四级系统等级下降百分之二十。   ——叮……   及至下降百分之五十后,才终于暂停。可系统的提醒未曾停止。   ——鉴于俞轻轻目前恢复的气运值不多,反噬效果并不强。但俞轻轻的气运值有持续回升的趋势,提醒宿主注意。若宿主不能阻止俞轻轻,并将俞轻轻再度打落尘埃,或者吸取比俞轻轻更强者的气运来弥补,系统等级将会再次下降。   顾乔身形一晃,“不是说被系统摄取气运的人想恢复气运非常困难吗?俞轻轻怎么会突然恢复!”   ——非常困难不代表完全没可能。这点系统曾告知过宿主。并且也曾对宿主说过,若被摄取者身边有大气运者,有对方的带动,被摄取者恢复气运的可能性会提高。   大气运者?   顾乔瞬间想到,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阮成泽。   俞轻轻说那是她的表哥。她也想过与阮成泽接触,好探查他的气运值。但阮成泽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仅和她打了个招呼就不再搭理。这类接触虽然不强制必须身体,语言书信等都可。但必须是有交互的。因此,接触时间不达标,她无法得知阮成泽的气运值。   可根据她对阮成泽的观察,阮家家世应该也不普通。为此,她还特地多跑了几趟医院,确定俞轻轻没有被他影响才放心。   如今……   是他吗?之前没影响是因为影响的效果还没到?   ——叮!根据系统分析,预测俞轻轻的气运将在48小时候再次得到少量恢复,请宿主务必抓紧时间。   顾乔:……   艹!她现在还在局子里!怎么抓紧时间! 第70章   京大。   顾南朔如约前来告知宋嘉调查结果。没等走近,就看到宋嘉正站在宿舍楼下对一位男同学发放好人卡。   男生走得时候,满脸失落,垂头丧气。   宋嘉却如释重负,大大舒了口气,转头就发现不远处的顾南朔。   顾南朔:……偷听被抓包。就很尴尬!他真不是故意的。想躲,没来得及。   既然被发现了,不如大方站出来,顾南朔看着男生离去的背影:“你的追求者?长得还行,看起来穿着不错,家庭环境应该可以,本人又是京大的,才学上也过关。为什么不答应?”   宋嘉神色间有些落寞,“哎!你说的这些都可,就是大男子主义。不过这也是时下很多男人的通病。可我希望的伴侣不是这样的。我不觉得养家糊口一定是男人的责任,同样不觉得家务必须由女性来承担。我们可以一起为这个家努力赚钱,也共同完成家务。”   顾南朔想了想,“这样的想法虽然不符合时下男性的普遍思想,但可以接受的男人还是有的。”   宋嘉点头,“可我还希望我的伴侣在才学上能与我并肩。并且能够懂我的思想,认可我的三观,支持我的信念。在这种种要求都达标的前提下,能与我两情相悦。”   样样都合适,那就有点难了。尤其是宋嘉的思想、三观、信念多有后世的影响。在这方面,想要找到完全契合的,不能说没有,可实在不容易。尤其即便都契合,也不一定能两情相悦。   顾南朔哑然。   宋嘉耸肩:“所以我觉得我这辈子大概是注孤生了!但是宁缺毋滥,如果找不到,一个人也挺好,我可不愿意将就妥协。对了,你怎么来了?”   “之前和你说好,荣城那边有了结果,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已经知道了。顾乔被公安带走了,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宋嘉眨了眨眼睛,二人相视而笑。可以想见,当时顾乔的脸色有多难看。   幸灾乐祸过后,宋嘉提议:“你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吧!当做对你的答谢。”   “不用了。我对付顾乔并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帮我自己。她跟我们家有仇怨,若让她成长茁壮起来,我们家没好果子吃。”   宋嘉摇头:“我谢谢你不只是为了这个,还有我的脚,以及……”   宋嘉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顾南朔:“顾乔被带走当天,我跟她见过面。她设计倒在我怀里,跟我接触了约莫有四五分钟。起来的时候,她脸色十分震惊也十分失望。就好像是本来应该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却并没有得到。”   顾南朔直视她,神色坦荡,不躲不闪。   宋嘉心道:果然。   这一切跟顾南朔有关,他有克制顾乔的办法。   从察觉到脚伤超出寻常的痊愈速度开始,她就有所怀疑,因此顾乔晕倒过来时,她本可以避开的,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任由她拉扯。她心里存着疑问,想做个验证。结果如她猜测。   宋嘉没有再刨根究底,询问顾南朔是如何做的。毕竟是人家的金手指,她已经承了这份恩情,不宜探听太多。   两人一路走出校园,选得餐馆就在附近,离得不远。店面并不大,装修得很精致,菜色也非常可口。其中两道招牌菜,八宝鸭和莲蓬豆腐,一荤一素,味道最是突出。顾南朔不免多尝了几口,越尝越觉得口感熟悉。   宋嘉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说:“这两道菜确实跟我做得很像。我把方子卖给了他们。”   顾南朔啧啧称奇:“你怎么什么都会?”   “折纸、做小玩具是因为爱好,我大学参加了四年的手工艺协会,做了一年干事,一年副会长,两年会长。那些小东西自然都会。厨艺则是因为家学渊源。我祖上是御厨,留下了些祖传的手艺和一本食谱。   “我爸跟我妈靠着这个,开了家私房菜馆,生意还不错。不过我虽然学了一些,但并不想继承家业。毕竟你知道的。做菜这种事,兴致来了做一做是趣味。天天做,那就没意思了。我爸我妈也更希望我当公务员。”   顾南朔看了眼她放在旁边的书,失笑:“所以你学了服装设计?”   “嗯!这不是想着上辈子刚毕业没多久就死了,没来得及施展抱负吗?这辈子就想继续没完成的事业。其实专业知识,我上辈子已经学得差不多了。缺的只是经验和技巧。设计这行,还看天赋和灵感。如今社会倒不一定非得大学文凭。但我总觉得拿个名牌大学的文凭,以后的路会更好走一点。毕竟大学学的不一定都是知识,还有人脉。”   老师,同学,以及通过同学认识的朋友,校友等,都是人脉。怪不得,若要系统学习服装设计,不是非得京大。这不是京大的明星专业。但宋嘉亦然选择京大。一来是京大设计这块就算不是明星专业,也不弱。二便是京大的名号响亮,能扩展很多人脉。   顾南朔点头:“确实。你的规划很好,目标很明确。”   宋嘉嘴角弯弯,“既来之则安之,上辈子已经没有了,我总得把这辈子过好。”   说完,又是一叹:“就是不知道,爸妈听到我的死讯会怎么样。好在我还有个妹妹。”   话是这么说,可她明白,父母都不是偏心的人,对她跟妹妹一样看重。都是自己的女儿,即便有妹妹宽慰,也是无法弥补丧失长女之痛的。   宋嘉神色一暗:“早知道,我就不加班去送文件了,这样也不会走跨江大桥,不会遭遇连环车祸。”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对了,你呢?你是怎么来的?方便说吗?”   “跨江大桥,车辆追尾。”   宋嘉睁大了眼睛,“这么巧?”   顾南朔莞尔。珠子能把宋嘉一起带过来,他们自然离得很近。   “咱们遇上的车祸这么严重,我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死前听到周围人说,撞了一共七辆。这么大的事故,家属肯定会联合起来讨说法。不知道我家人会不会跟你家人一起。”   顾南朔摇头:“应该不会。我家里怕是不会为这事到处奔走,最多给我收个尸。”   宋嘉:……这话让人怎么接,这么惨的吗?   “我两岁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我从小跟奶奶一起长大的。最初他们还会来看我,生日陪着我,过年过节轮流来。后来他们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子女。便开始推托,不是这个说没空,就是那个说有事。”   宋嘉蠕动着嘴唇:“对不起!”   “没关系。其实也还好。他们条件都不错,也没忘了抚养义务,每年的生活费学费都会按时打过来。我如果有额外需要的补习费等等,打电话告诉他们,给得也爽快。”   可是孩子需要的难道仅仅只是这些吗?   宋嘉张着嘴,想要安慰几句,又觉得顾南朔已经过了需要安慰的年纪,此时再提,怕是非但起不到安慰作用,还显得尴尬。于是,她干脆跳过这个话题:“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你之前说我会得多,其实我觉得你会得也多。你看,南麟办得多好。我最初还以为你是学室内设计的,会走设计这条路呢。”   “学设计是因为我爸开家居公司。我想讨他欢心。大学的时候,我还特意跟他说,我有能力了,可以进公司帮他。我也确实帮了他不少。我以为这样,他就会对我另眼相看。但他还是淡淡的,明明是亲父子,却跟别的上下级没什么区别。   “后来,我弟弟高考,他考得没我好,大学没我的有名气,选的也不是设计,而是毫无关系的计算机。他高兴得全公司派发福利,还摆了几十桌宴席。那时我终于明白。有时候,父母与子女也是讲究缘分的。他们疼不疼你,重不重视你,与你出不出色,是否能子承父业没有关系。所以,毕业后,我就出来自己创业了,做的是线下连锁早教中心。”   宋嘉:……本来想岔过这个话题,没想到又绕回去了。   顾南朔轻笑:“你别这种表情。或许当年我是有些失落,但这么久过去,早不在意了。更何况,其实我爸妈不坏。至少从没苛待过我。我当初一个刚进大学的十几岁少年,即便有些能力,如果不是亲爸的公司,谁会重用我?   “在公司四年,我爸给我的待遇也很公正。我妈也没有觉得我自己能挣钱了,就省了我的生活费。我自己挣得自己存着。她跟我爸一直负担到我大学毕业。毕业的时候还问我,打不打算考研,如果我继续读,他们会继续供。所以,对比一下那些新闻里的各类奇葩极品父母,是不是觉得他们已经很好很不错了?”   宋嘉点头,看向顾南朔,二人竟同时想到一句话:“全靠同行衬托!”   异口同声,说完后,彼此相视而笑。   一笑过后呢?顾南朔顿住,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同人这么开怀说过心事了。前世种种皆是是秘密,他根本无人可说。顾南舒?顾南弦?以这对姐妹的性子,肯定以为他生病了。而除了她们,最亲密的便只有三个侄子,你指望三个孩子能懂他?   因此,他所能倾诉的,竟然唯有宋嘉。   可能宋嘉也察觉到了这份悲哀,两人久久不语。   饭后,他们走出包厢,迎面撞上两个刚好上楼的客人,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油头肥耳。女的竟是胡瑶花。   六目相对,各自震惊。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对方。震惊过后,顾南朔与宋嘉很快恢复淡定。胡瑶花眼神躲闪,侧脸避开。   男人狐疑地问:“你们认识?”   不等顾南朔宋嘉开口,胡瑶花便道:“不认识。”   顾南朔&宋嘉:……行吧,不认识就不认识。   四人擦肩而过。   见顾南朔宋嘉没拆穿她,胡瑶花松了口气。她在男人面前立的是纯真美好人设,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虽是如此,但心里却又有点不舒服。   离开元华后,她便去了鹏城。彼时,她是打算去找顾南朔的。她无法接受自己丢了西瓜捡了芝麻,跟有大本事的未婚夫退婚,选了顾四祥这个废物。她想跟顾南朔重续前缘。   可到了南麟玩具厂门前,她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了。找个借口进去容易,可进去之后呢?见到顾南朔怎么说?当初退婚,他可是亲口询问过自己意愿的。自己与顾四祥婚前就闹了一出死活要嫁的事,更是怎么都洗不清。   这样的自己,顾南朔真的还会愿意接受吗?   她踌躇,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先在鹏城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这一住,她发现了一个问题。鹏城有很多大老板,有些在鹏城办了厂。有些是归国华侨,有些从港城而来。他们中许多都比顾南朔要强,更比顾四祥要强。   她当时就觉得自己以前太傻了!她不想嫁给前世的丈夫,不想继续上辈子的命运,想过好日子,为什么非得在顾南朔和顾四祥之间选?这个世界难道只有他们两个男人了吗?   那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错了。是她狭隘了。她干嘛绞尽脑汁去想怎么获得顾南朔的原谅?重新找一个不知道她过去的不好吗?岂不更省心?   有了这层思想之后,她彻底抛却过去,拿手里的钱买了许多行头,卷了时兴的头发。首先,她得把自己拾掇起来。她五官底子不差,又年轻,再费心打扮打扮,就没有不漂亮的。   加之她的房东就是跟的一个大老板,如今已经住进了小洋楼,日子过得不知道多美。她特意买了礼物,费了不少心思与其做了朋友。在房东的牵线搭桥下,认识了身边的男人。   男人给钱很大方,她如今吃香喝辣,日子过得不知道多美妙。一切都很好,唯有一点,男人……   胡瑶花侧头看向身边人,嗯……就是年纪大了点,长得差点了。   但有舍才有得。胡瑶花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从前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可今日见到顾南朔,她有些不舒服了。   顾南朔还是那么俊俏,尤其听闻他的南麟越做越大,不但在京城遍地开花,还在海城设了分部。有钱有貌有才,竟让人挑不出一丝缺点来。可她身边的男人呢?即便来自港城,也是从三教九流爬起来的,学识与上过大学的顾南朔无法相比,更别提长相了。   胡瑶花透过二楼凭栏往下望,正好看到顾南朔与宋嘉并肩出门。好一对璧人。   为什么?一个明明是本该短命的未婚夫,一个明明是已经被自己抢了缘分的女人。他们怎么就凑在了一起。本该短命的没有短命,本该失去荣华的没有失去,反而考上了大学,比上辈子更风光了。   前世有顾四祥,这一世有顾南朔。宋嘉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胡瑶花心里十分不平衡,她的表情开始扭曲。   “尝尝,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菜,试试合不合你的口味。”   看到夹到碗里的八宝鸭,胡瑶花回过神来,她收起心思,笑着揽过男人,“你给我夹的,肯定好吃。”   这头两人腻歪着,那边,顾南朔已经与宋嘉分别,回到了四合院。   彼时,一家人正欢欣雀跃。   顾南弦拿着报纸蹦蹦跳跳走到顾南朔跟前:“三哥,二姐的文章发表了!”   “是吗?”顾南舒努力了一年多,总算看见了成效。顾南朔哪能不为她高兴。他接过报纸,上头赫然正是顾南舒写的童话《小狐狸豆豆》。只是下头署名有两个。   顾南朔惊讶:“怎么还有我的名字?”   顾南舒道:“是根据你给明璟讲的故事改编的,当然得写你的名字。”   顾南朔哭笑不得,文章可以看出有他故事的部分影子,但最多是从里头找到的灵感,故事的主体已经完全不同了。   “我还给杂志社投了两篇《桃桃历险记》。还没收到回复,但我觉得那两篇比这个写得好,既然这个能过,那两篇也一定可以过。”   “二姐这是打算一直写童话吗?”   顾南舒摇头:“还没决定。不过至少近期打算先写童话。我觉得写童话还挺有意思的。”   顾南朔眼珠一转,一个念头从心底滋生,正准备开口,便听到敲门声。   来的是俞夫人、俞轻轻还是阮成泽。   “轻轻查分的事情,多亏了你。我们是上门道谢的。”   看他们手里提着的礼物,猜也猜到了。   顾南朔将三人迎进屋,门槛有些高,轮椅过不去,阮成泽抬了进来。别看他身形不显,没想到力气还挺大点。俞夫人虽然瘦弱,可也有百来斤呢,在加上轮椅的重要,他提起来居然轻轻松松,不见分毫勉强。   几人落了座,顾南舒负责沏茶,顾南弦去端来瓜果。   俞夫人浑身一震,目光投放到二人身上,久久无法挪开。   顾南朔出面给双方介绍:“这是我姐姐顾南舒,这是我妹妹顾南弦。这位是俞夫人,这是俞小姐,这位是阮先生。我同你们说过的。”   彼此打了招呼,俞夫人迟迟未动,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你们三个兄弟姐妹,长得挺像。”   顾南弦笑起来:“那当然了。同父同母嘛!总有些相似的。我们还有个大哥,叫顾南望,三哥跟他最像。”   阮成泽环视四周:“你们大哥?你们家有四兄妹啊!怎么没瞧见他?”   顾南弦神色一暗:“他不在了。”   阮成泽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个不在指的是去世了。他颇为歉疚:“对不起!”   “没关系!大哥是军人,他是为国捐躯的。我们以他为荣!”   军人啊!阮成泽脸上又多了两分敬重!   顾南朔问起临川的调查结果来。   阮成泽摇头:“还没什么进展。与此有关的人不少,一个个调查,需要时间。应该没这么快。”   “那顾乔呢?”   阮成泽一声轻嗤:“她倒是乖觉。没有死不认账说成绩就是自己的。只说完全不知道怎么会弄错。一口咬定,她没在中间做手脚。不过从她的种种表现来看,她至少是知道成绩不对劲的。   “不谈造成错误的原因究竟是不是人为,即便是意外。可她明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也明知道轻轻考得很好,结果却刚好相反,心中会完全没有怀疑?但她没有说出来,反而默认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成绩。面对轻轻,半点不觉得心虚歉疚,可见不是什么好鸟。”   这话明面上是回复顾南朔,实则也是对俞轻轻说的。   俞轻轻依偎着俞夫人,神色很挫败,也很难过。她是真心把顾乔当姐妹,谁知顾乔只想踩着她往上爬。   见她看清顾乔为人,阮成泽张了张嘴,到底没忍心再出言打击。   彼此又聊了些话,多是顾南朔和阮成泽在说。其他人静静听着。俞夫人一直呆呆地,思绪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从顾家出来,阮成泽就问:“姑姑,你是不是不舒服?”   俞夫人摇头。   “我送你回医院,让医生看看吧。”   “不,回阮家。”   阮成泽蹙眉:“姑姑,你身体还没好。其实要拜谢,有我跟轻轻就够了。你没必要过来,医生也说,你……”   “大哥最近在家吗?”   俞夫人仿佛没有听到阮成泽的话一般,阮成泽张了张嘴,回答道:“在。父亲上一阶段的研究已经结束了,这些天都在家休息。”   俞夫人点头:“那就回家。我要见大哥,立刻,马上!”   阮成泽:……行吧!   ——   阮家。   阮成泽哭笑不得:“姑姑,你坚持一定要回来,就因为顾南朔长得像姑姑?”   前一个姑姑唤的是俞夫人,后一个姑姑唤的却不是。   阮正勋也看向俞夫人,单单如此,当是不足以让其这般急切的。   俞夫人摇头:“当然不是。天下相似之人大大有之,我不就是一个吗?”   她并非阮家亲骨血,原本只是一个不知姓名不知出生不知父母的孤儿,从小在街头流浪,靠行乞或给人跑腿做苦力度日。运气好能过上几天舒服日子,运气不好,三五天吃不上饭也是常有的。因此跟别的乞丐学了点偷的本事。但她功夫不到家。头一回偷东西就被正主阮正勋抓住了。   阮正勋没有追究,而是温声细语,问她为何偷钱,可还有家。见她可怜,便说可以帮她联系个好点的福利院。先且将她带回去,让人给她梳洗。去了身上脸上的脏东西,换了新衣服,扎了辫子后。阮正勋愣住了。她眉目间与其亲妹妹小时候有五分相似。   为此,阮正勋将她留了下来,收她做了干妹妹,为其取了个正经名字阮素云。让她不再颠簸流离,许她读书上学,视如亲妹。   阮成泽从没见过亲姑姑,虽看过照片,却也不是天天看,印象不深。俞夫人不同。她是因与这位阮家大小家长得相似,才有了机缘,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对正主的长相自是比谁都记得深。   “与顾南朔第一回 见面的时候,我便觉得长得像,可那会儿他说母亲叫柳如玉,并不姓阮。我想着世上有个长得像的我,未必没有其他人,就没放心上。但今日我在顾家见到了顾南舒跟顾南弦。如果只是顾南朔像也就罢了。可顾南舒与顾南弦也像。   “而且顾南弦说他们还有个故去了的大哥,名唤顾南望。长相与顾南朔极为相似。这般一来,岂不是也和姐姐相似?一个是巧合,两个是巧合,三个四个还是巧合吗?”   阮成泽一愣,蹙眉沉思:“或许是她们母亲长得像,她们又都有几分像其生母,自然就也有几分相似了。”   俞夫人一愣,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与姐姐长得像,轻轻与我长得像,可轻轻与姐姐并不相似。因为轻轻与我长得像的地方同我与姐姐长得像的地方并不一致。而顾家不同。   “顾南望具体长什么样,我不知道。可就已经见过的三人来说,顾南舒与姐姐相似的是眼睛与脸型。顾南弦是嘴唇与眉峰。顾南朔是眼睛与鼻梁。若是将这些全都加起来,意味着什么?”   阮正勋呼吸一滞,加起来便是整个五官轮廓!   俞夫人望了他一眼:“大哥,不只长相。还有顾家人的名字。”   顾家人的名字……   南望,南舒,南朔,南弦!   阮正勋浑身大震,难道……难道真是妹妹的孩子?   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刚才说,你问过顾南朔他母亲的名字,叫什么?”   “柳如玉!”   “柳如玉,柳如玉……”   阮正勋腾一下站起来,动作太快太猛,身子摇晃了一下,幸亏阮成泽在旁,眼疾手快扶住了。   “爸,你别激动!真相如何,还不一定呢。姑姑不是早就死了吗?如果她还在,我们这些年拜祭的人是谁?”   阮成泽倒不是不希望找回亲姑姑与其家人。他很清楚父亲对这位姑姑的兄妹之情。尤其当年家里遭难,阮家人一夜之间全都化为虚无。彼时父亲远隔重洋,辗转得知消息赶回来时,一切已成枯骨。因此,父亲不但遗憾,还十分愧疚。   若阮家真还有亲人在,倒也算慰藉。是一桩好事。怕就怕是场误会,今日欢喜全都成了一场空。如此大喜大悲,父亲如何承受得住?   阮正勋猛摇头:“我要去临川,我要去弄清楚!成泽,给我备车!不,不坐车。飞机快,我们坐飞机去!我记得荣城机场今年完工,前不久已经正式建航。”   阮家的祖籍在临川。那位他们多年来一直以为早就去世的阮大小姐正是葬在此处。   这年头坐飞机可不容易,不说贵,航班也少。寻常还是坐火车居多,选择飞机的极少。父亲竟是连火车都等不得了。   阮成泽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去就行。瞧见父亲的模样,到底应了下来:“好!我去安排!” 第71章   公安局。   顾乔急切而焦躁。因为俞轻轻气运的再度恢复,即便仍旧只是少量,可由于反噬翻倍,她如今的四级系统等级只剩下了区区百分之九。最后百分之十的大关都没守住。虽则如今这个下降趋势暂停了。可只要俞轻轻再恢复哪怕一点点,她的四级就保不住。重新升级需要的能量是之前的双倍。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抽取余留的能量点将等级填补到百分之五十。五十,有一半了。应该能撑一阵子。希望俞轻轻的气运不要再恢复了。   当然,愿景是好的,却不一定能实现。这点顾乔非常明白。甚至是即便她手里还有一笔储存的能量点,却也不能一直靠此来填补维系。终究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尤其能量点是有限的,总有用完的一天。到时候怎么办?   不行!她得出去!必须出去!   公安明明没有证据,却偏偏要押着她,嘴上说是需等最终的调查结果,查清后,若是真如自己所说是意外,会放了自己。可是需要等多久?她等不起。   顾乔隔着铁栏望向元应,泪眼汪汪,柔情脉脉:“元应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这种事。这两年,高考成绩被冒充的事发生了好几起,都见了报。上头对这种事很重视。我哪里敢顶风作案。更何况,我就一个小姑娘,无权无势,哪里来的能耐顶风作案?”   顾乔举起右手,三指朝上:“我发誓,我是清白的。绝没跟任何人行贿谋利。元应哥,你可以去查,公安也可以去查!我不怕查!”   元应抿了抿唇:“公安确实在查。如果你是清白的,一定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你不用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本来就查不出来。”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元应神色闪了闪,基本确定,她如此有恃无恐,此话必定不假。可她没行贿,不代表她没做啊。他可没忘记顾乔身上的秘密呢。有这等逆天的能力,何须走行贿的路子,留下把柄?   “元应哥!你信我吗?”   元应微笑:“我当然相信你!”   “那你帮帮我,让他们放我出去好不好。又没有证据,凭什么一直关着我?元应哥,这里头好黑好可怕。我一个女孩子,我……”   顾乔鼻子一酸,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元应心底泛起层层涟漪,却很快又恢复平静,理智回笼,他蹙着眉说:“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俞轻轻是俞书记的女儿,俞家不一般。尤其还有个阮家。俞轻轻的舅舅阮正勋是院士,还不是一般的院士。他……”   具体的元应没说。他如今还年少,没接触到这一层,不是特别清楚。却因着家世关系,从各位长辈言语中大致了解到一些。阮院士是对国家有杰出贡献的人。可以说,他爷爷这个司令没了,对国家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毕竟爷爷身后,能人辈出,有许多人可以取代他的位子。但阮院士不行,他的能力,可与之比肩者,寥寥无几。失去他,是举国的损失。   “高考本是为国家培养人才。近两年各地一直有高考成绩被冒名顶替之事,上头对这类案子本就很重视。此案还是阮家提交的。重视程度,调查规格就更高了。乔乔,我不是不想帮你。可元家面对阮家,总要掂量掂量。我……”   元应一叹:“乔乔,你再忍忍好不好。阮家虽然地位高,但不涉政,没法直接插手此事。此案由京城与临川公安部门合作。国家监督。若无证据,国家是不会冤枉你的。你不必担心阮家陷害。你是清白的,总能出来的。”   顾乔担心的是无法出去吗?不是!她是要快点出去!   “元应哥,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我……我好害怕!元应哥!”   元应神色动容:“乔乔,我知道的。这种地方哪里是女孩子呆的。我……我回去跟爷爷说,我一定帮你想办法。”   得到满意地答复,顾乔落下感激的泪水。   两人分开,元应回家,找到其祖父。   元老爷子一脸惊讶:“你说让我想办法把顾乔弄出来?”   “对!”   老爷子蹙眉,神色严肃:“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个乡下野丫头,也值得我们出手?那可是阮家送进去的。我们跟阮家从无往来,虽然没什么情分,却也没必要结这个仇。”   元应抬眸:“爷爷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事吗?”   元老爷子一顿,低眉沉思:“她真有这么神奇?”   “爷爷难道没有派人去查?”   元老爷子没说话。查当然是查了的。但用时太短,查出来的东西并不全面,可也能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来。只是他心中无法尽信,仍有犹豫。   “爷爷以为楚家为什么突然倒台?”   说到楚家,还真有些唏嘘。   仿佛一座华丽的大厦,一夜之间崩塌,毫无征兆。楚家老爷子和老大被抓判刑,老二双规。树倒猢狲散。而一切的缘由,居然是因为桃色纠纷。   秦家那位已经离婚的老太太还真是位能力。她将一个族中侄女罗艳艳送到元光佐身边,搅了元家与楚家的婚事。元光佐对罗艳艳就是玩玩,平时柔情蜜意,真影响到自己的前途,立刻铁面无私起来,直接将罗艳艳扫地出门。转头各种跪舔寻求楚家原谅。   谁知楚家老大身边也有位罗丽丽,与罗艳艳乃是堂姐妹。楚家老大本就不缺女人,对罗丽丽算不得上心,元光佐的事情曝出来后,又有秦思远暗地里登门赔礼,加之秦家老太太转头就被离婚,送去乡下的消息。楚家老大就不太愿意将罗丽丽留在身边了。   罗丽丽察觉出楚家老大的意思,心有不甘,将其灌醉,拿到了楚家的罪证,转头送给了王家。   王家,也就是元应前继母娘家。   元应神色闪了闪,说:“爷爷该知道楚伯伯的性子。他素来谨慎,虽然外面总有一两个莺莺燕燕,但从不交心,更不会把重要东西带到他们面前。当天怎么那么凑巧,没来得及把文件送出去,让罗丽丽发现?尤其他平时酒量也不错,那么巧当天身体不舒服,没喝几杯就醉了过去?   “再有王家。又是那么巧,罗丽丽逃跑出来,就撞上了王家人,被王家带了回去?王家有多少能耐,我们是清楚的。他们若是还有什么手段和靠山,也不会一个女儿死了,千方百计要再嫁一个女儿进我们家,就为了和我们家捆绑在一起呢。   “就算手握证据,王家最多给楚家一记重锤,能让楚家败落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吗?如今的结果怕是王家也没想到吧。没想到证据送上去,正好碰上新政策出台,楚家被当做了典型。   “爷爷,这一桩桩一件件,这么多事,难道全都是巧合这么简单?你不觉得奇怪吗?”   元老爷子瞪圆了眼珠:“是她?”   转而看向元应,眉宇微蹙:“你让她这么做的?就因为不想让你爸跟楚家人结婚?”   元应不慌不忙,抬头直视回去,“爷爷为什么主张跟楚家联姻?不就是想借楚家之力,回归中央政治部吗?现在爷爷如愿了吗?”   自然是如愿了的。   “楚家倒台,楚家人的势力被瓜分殆尽,爷爷跟爸爸从中获得的利益难道不比与楚家联姻要大?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楚家如何还重要吗?没了楚家,爸爸还能选择其他人家,岂不更好?”   元老爷子一顿,沉默看着元应。元应不躲不闪,不卑不亢。元老爷子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多了两分赞赏。   “你确定是因为顾乔?”   元应一笑,“我确定。”   元老爷子敛眉沉思,“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元应将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爷爷可以看看,自从发现顾乔有问题后,我就让人仔细调查过。顾乔从小就邪门,七八岁就显露出这份能力。村里人还称她是福星。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这份能力似乎也越来越强了。”   元老爷子每翻一页就惊叹一分,也更加狐疑:“你既然早就调查过她,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还让我去查?”   元应没回答。但他神色间,元老爷子已经明白了。别人查到的,哪有自己查到的更能信任?   元应是担心他不信他!这么一想,元老爷子生出几分难过来。   他定了定神,望着眼前的资料:“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她这份本事能被我们所用自然是最好。只是……你让我想想。”   元应点头:“不急。就算要把她弄出来,也不是现在。”   元老爷子:???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们总得让她尝够了绝望无助的滋味,在她真正山穷水尽之时出手,这样才能让她真正感恩戴德。”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原因,元应没说。他想再观察观察。顾乔最近的情绪不太对劲,她想要出来可以理解,但她对出来的渴望过于浓烈,甚至过于焦躁。   元应隐约觉得她之所以如此,并非全是因为被抓这么简单。   元应的神色闪了闪,他想养蛇,却也得防着会不会被蛇反咬一口。   ——   四合院。   军用卡车停在顾家门前,阮正勋在阮成泽的搀扶中下车,颤颤巍巍上前,敲响了大门。   顾南朔看着眼前压抑着激动的老爷子,想到俞夫人当初的问话,心中升起朦胧的猜想。   众人落座,顾南舒上了茶。阮正勋才开口:“我姓阮,不知道你们父母有没有提过这个姓。”   顾南弦蹙眉想了想:“爸妈好像说过,以前他们当下人时,主家姓阮?你……你是主家那位少爷?”   “我是你们舅舅!”   顾南舒与顾南弦睁大了眼睛:“老爷子,你开什么玩笑!”   阮正勋叹了一声,目光在三兄妹面上一一划过:“你叫顾南舒?你叫顾南朔?你叫顾南弦?你们还有个哥哥,叫顾南望,对吗?望,舒,朔,弦。说的都是月亮。”   顾南弦有些迷蒙:“这个我们知道。爸妈就是用月亮给我们四兄妹取名的。”   “那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取名吗?”   三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阮正勋轻笑:“你母亲叫阮素娥,她还有个乳名,叫做小月亮。”   顾南朔一顿,素娥是月亮的代称,乳名就更直白了。   顾南舒摇头:“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母亲叫柳如玉,不叫阮素娥。”   “不!她叫阮素娥!”阮正勋指向顾南朔腕上的黑白双珠,“这是我们阮家的传家之物。”   阮正勋喉头一哽,“这东西叫做太极珠,家里传了很多代,祖上还有不少关于它的传言。那些话我只当故事听,小月亮却觉得很有趣。当年我出国留学,父亲将此物传给我。我本就不在意它,见小月亮喜欢,就私底下给了她。”   阮正勋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絮絮说起往事来。   阮家是地主,家财丰厚。阮正勋颇有几分天资。十七八岁的时候,阮老爷将其送出国留学。出来是不想埋没了阮正勋的才能,二来是顾虑国内形势,有让其躲避战乱的意思。   远隔重洋,通信不便。前两年还陆陆续续能知道些彼此的信息。后来就音信全无了。   这方面原因,阮正勋没有说清楚,但从只言片语中。顾南朔微微察觉到了一些,拼凑出了个大概。   国内战乱,国外也不全然太平。阮正勋身为有志青年,参加了国外的共产组织。大约是组织中出了事,他们一群人只能全部沉寂。偏偏阮正勋学的还是物理,且成绩斐然。最初不懂得藏拙,引来了多方关注,以至于只能改头换面,躲躲藏藏,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后来,新种花成立,国外形势有一定好转。组织派人寻访接洽,他作为特殊人才被安全带了回来。可等他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已是1955年。   阮家已经破败不堪,断壁残垣,杂草丛生,没有半点人气。   他通过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建国初年,各地都有不少土匪。彼时,有军队要来临川剿匪的消息。榕城郊外山里的土匪听到后,知道敌不过正经军队,就想跑路。跑之前,干脆一做二不休,先抢一波。可怎么抢呢?城里已经在新政府的控制之下,进城风险太大。尤其是,进去了,谁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出来?于是,他们想了个计策。   城中要说谁最富有,唯阮家莫属。土匪头子想办法与阮家总管取得联系,与其合谋。总管劝说阮家举家搬迁。当时,新种花已有打倒地主的呼声,阮老爷本就忐忑。加之儿子杳无音讯,心中思虑忧重。   总管借助这两点,提议可先往羊城,再想办法去港城。阮正勋最后一次消息是辗转从港城传过来的。阮老爷心动。举家出城。就这样,在城外遭遇了埋伏。阮家就此覆灭,总管也没好下场,卸磨杀驴,死得凄惨。   当然,后来土匪在隔壁省被政府全部歼灭。可即便如此,阮家人也回不来了。阮家一门主仆二三十口,唯有两个下人保全了性命,在此事过后,帮忙收敛尸体,立了墓碑,被遣回原籍。   顾南朔心头微动,这两个下人,应该就是顾长富与柳如玉。   不,顾长富是真。柳如玉或许并不是柳如玉。   阮正勋颤抖着张开嘴,继续说:“我本来以为父亲和小月亮都不在了,除了年年拜祭,也没别的能做。直到素云遇上你们。她告诉我你们的长相和名字后,我就存了疑惑。尤其她还说,你们的母亲叫做柳如玉。   “小月亮身边有个丫头,与她一起长大,就叫柳如玉。当初他们跟我说,阮家只活了两个下人,不知道具体是谁。我那会儿悲痛万分,也没心思去查。如果是柳如玉,倒也有可能。但柳如玉跟小月亮长得不像。你们却……我就想,有没有可能……有没有一种可能小月亮没死!毕竟我回来时,看到的只有坟墓,坟中人已成白骨。我……   “我特地去了趟榕城,翻开了小月亮的坟墓。当年迁坟的时候,秉承着死者为大,我没仔细翻看过。如今将所有骸骨一一收拢摆成人形,仔细丈量后发现,身高不对。我们阮家是从东北过来的,比南边人普遍要高。我出国的时候,小月亮已经165了,而按那具骸骨的骨长推算,此人生前最多160。   “还有一点。小月亮幼时从树上摔下来,左手折断过。但骸骨左边从胳膊到手指,没有任何骨折痕迹。那不是小月亮的尸骨!死的不是小月亮!”   阮正勋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家三口。阮老爷,阮正勋,阮素娥。   彼时的阮素娥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青春活泼,与他们印象中的母亲不太一样。可从眉目中依旧能够清晰辨认,她们是一个人。   顾南舒与顾南弦都惊住了。顾南朔眼神扫过阮正勋,又扫过阮成泽,突然想到一件事。   阮?阮!   太极功德珠曾告诉他,是珠子主人族中嫡支最后一位骨血身死,血脉断绝,导致珠子封印自行解开。当时,顾南朔以为这位骨血说的是顾明璟。但如果不是呢?   珠子给他看的过往只有零星的碎片,其中没有阮成泽的出现。但珠子能量化作的小说里,出现过一位姓阮的导演。顾乔有明星梦,她的出道就是这位阮导演捧出来的。   阮导演年轻有为,文中还隐隐透露过其家世不菲。虽非军政家庭,却一点不比军政家庭差。在顾乔与元应还处于“友达以上”状态,没有生死不渝的时候。顾乔对这位导演是有过旖旎的少女心思的,甚至还大胆地主动追求过。   奈何阮导演并不喜欢她。往日里,让人艳羡倾慕的好运,阮导演却只觉得忌惮。甚至因此躲避她,疏远她。顾乔十分失落,十分难过。   后来,阮导演英年早逝。文中对其死亡的原因没有明说。对其父亲也只用了一句话带过,就是因承受不住丧子之痛,突然疾病,跟着去了。   顾南朔心头一紧,如果真是顾乔……   那么她的罪状还真是罄竹难书!   “这两颗太极珠的手串,我记得是用一个匣子装着的。匣子还在吗?”   阮正勋的询问将顾南朔的思绪拉了回来。   “在的!”   他起身,将木匣子拿出来。阮正勋将木匣子打开,拿出一根针插入左侧缝隙,然后用力将底层一按。就见底层彷如受到反弹力作用,啪嗒撬开,露出里面的夹层。   顾南朔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匣子居然还有夹层!   夹层里唯有两样东西。一张照片,阮老爷、阮正勋以及阮素娥。与阮正勋拿出来的那张一模一样。另外,还有一封信。   “这是小月亮的字迹!是小月亮写的!原来……原来如此!”   信件在三兄妹手中过了一圈,他们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阮家遇上土匪,虽然仆人护院加起来也有三十来个,可哪里是土匪的对手?柳如玉是难得的忠仆,她是被阮家所救,没有阮家,她早就死了。她清楚土匪是群什么人,如果真让他们抓住了大小姐,会是什么后果。   于是,她直接跟阮素娥换了衣服,让阮素娥扮做她。她扮做阮素娥。彼此调换了身份。阮老爷默许了这种做法,慌乱之际,将阮素娥交给了顾长富等几个家丁。家丁们护着阮素娥逃了出来,可后面却有土匪再追。   一路上,家丁死伤不少。只剩了顾长富。顾长富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跑不过土匪,便将阮素娥藏在山里。依样画葫芦,照着柳如玉的办法,从包袱里换了件阮素娥的衣服,扮成女的,将土匪引到山崖,一跃跳了下去。   土匪以为阮家大小姐已死,没再追赶,顾虑着夜色太黑,也没搜寻就回去了。阮素娥就此侥幸逃过一劫。顾长富也是命大,中途被树枝挂住,挡了一下,只断了腿,留下一条命。   天亮后,他一瘸一拐爬上去,找到阮素娥,彼时阮素娥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早就晕了过去。他等着阮素娥醒过来,与她一起回去。山谷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阮老爷死了,柳如玉也死了,而且衣不蔽体,可见死前没少受罪。   阮素娥再次哭晕过去。   家财尽散,父亲身死,兄长音讯全无。阮素娥六神无主,不知该何去何从。偏偏政府还开始了“斗地主”的运动。身为地主子女,成分有问题,轻则被人蔑视,重则被拉去□□。她要怎么办?   最后,只能与顾长富协商,既然因为柳如玉是代替她死的。公安也以为死的人是阮素娥,把他们两个当成了阮家的下人,不如将错就错。   于是,从那一刻开始,她成了柳如玉,跟着顾长富回了老家。对外说是顾长富的媳妇,其实不过是权益之举,二人并无夫妻之实。对着外人,他们装恩爱夫妻。在家里,顾长富还当她是自家小姐,处处照顾。甚至私下帮她找哥哥。   但当时的条件,如何找?顾长富费了不少心思,花了许多钱也没打听出来一星半点的消息。手里的钱财全都见了底,日子却还得过。阮素娥一点点认清现实,阻止了他,不再去找。又感念于顾长富的付出,与他做了真正的夫妻,替他生儿育女。放弃了大小姐的骄傲,学着怎么去做一个田家妇。   阮正勋一时五味陈杂。诚然,顾长富不论哪方面都是不符合他心目中妹婿人选的。但他还知道好歹。他明白妹妹从小娇养长大,凭她自己,根本无法逃出生天,更无法应对后续的生活。   是顾长富救了她,照顾她。顾长富或许给不了她以往的优越富足,却可以给她安宁平静的生活。否则,就当时的环境,身为地主之后,绝望无助的她怕是熬不下去,等不到自己回国就已经没了。   便是侥幸等到自己回国,然后呢?前头那十年,是个什么情形?他家是地主,他还有留学经历,部分老师和同学都是外国人,且同在一个领域。不是没有人为此怀疑他是间谍,怀疑他会偷盗国家机密。   因为他技术过硬,研究院力保,这才没被打倒。但日子也不算好过。收养的阮素云尚且被连累,若素娥真的跟在他身边……   阮正勋低头看着信,老泪纵横。   是他对不住素娥。   倘或他早几年发现骸骨异常,兄妹俩也不至于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好在她还有骨血在世,也算慰藉。 第72章   这场认亲来得十分突然,顾家人有些懵。他们从没想过母亲柳如玉并非柳如玉,她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丫头,而是小姐。   好在三兄妹都是接受能力强的人,消化得很快。对多了一个舅舅并不抵触。毕竟又不是爹妈,只是舅舅而已。且这位舅舅看起来还是高知分子,通情达理,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仗着长辈身份指手画脚之人。   他们父母两边亲缘都淡薄,到了京城,更是孤寡。有这么一门亲戚可以走动,似乎也不错。于是,事情就这么顺利的定了下来。   彼此说着过往。顾南朔几人想知道母亲儿时的趣事,阮正勋也想知道这些年妹妹的生活。双方你来我往,说得越多,越是发现母亲与阮正勋口中的小月亮,在许多喜好,口味以及小习惯上竟是一模一样。这仿佛又是一个二者为同一人的佐证。   “过年一定要吃饺子?”阮正勋眼中笑意愈浓,“北方确实有这个习俗。但我们阮家自我爷爷那辈就迁到了荣城,父亲更是在荣城出生的。早就入乡随俗,可没有这条规矩。是小月亮四岁的时候,第一回 吃饺子,非常喜欢。爷爷跟她说起从前在北边的事。她听闻后,便嚷着以后过年都要吃饺子,这才随了她。”   顾南朔&顾南舒&顾南弦:……原来竟是这样吗?   谁能想到,父母对外说,吃饺子的习俗传承的主家规矩,也是假的。   母亲小月亮宛如一根纽带,她即便不在了,可有关于她的过往却永远停留在彼此的记忆里,带着对她的美好念想与缅怀,在一件件趣事的诉说中,双方的关系越来越近。最初相见的陌生与尴尬也一点点消散。   眼见金乌西坠,阮正勋与顾南舒顾南弦却依旧谈笑晏晏,兴头不减。顾南朔不动声色退出房间,打算拉上阮成泽一起去厨房准备晚饭。   阮正勋的勤务员溜过来,火速上手,咧着嘴冲他笑:“老爷子年纪大了,很多东西不能吃。我比较熟悉老爷子的口味。”   顾南朔看了看他,又望向虽然没跟着阮正勋进屋,却一直在院子里站岗,身姿挺拔的两位便衣。   阮成泽出言解释:“父亲虽非领军作战之人,却有军衔。这些人都是上面安排的。”   这是身份的象征,更是一种保护。   顾南朔神色闪了闪,从刚才的对话中,他便已经得知,阮正勋是搞研究的。具体研究哪方面没有说。但看他身边警卫员勤务员的配置,以及阮成泽这句“军衔”二字,已可见一斑。   不该问的,顾南朔很识趣地没有多问。既然晚饭用不上他,他也乐得撒手不管,拉了阮成泽到一边:“你是导演?”   阮成泽怔愣。   细想起来,似乎他并没有提过自己的职业?不过倒也不曾多想,只以为许是俞轻轻或俞夫人哪句话中露出来的。便是方才阮正勋跟几人谈了那么多,他也不是句句都认真再听,没注意的时候说过也未可知。   “对!我在电影制片厂工作。是不是觉得跟我爸的研究毫不搭边?”   阮成泽无奈摊手:“哪家做父亲的不想子承父业。我爸最初也是想培养我的。他做得那些事,我从小就有接触,耳濡目染,当是比别人要容易上手才对。可惜我偏偏不开窍。后来,我爸也发现,我着实不是干这行的料,就不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教我的那点时间,都够他带好几个学生了。   “至于做导演。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看电影,更好奇电影是怎么拍出来的。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几个狐朋狗友,利用家里的关系去制片厂跟过剧组。越玩越有兴致。后来入了行,更是乐在其中。”   听完他半是解释半是调侃的诉说,顾南朔心底宛如掀起了惊涛骇浪。果然,书中所谓的阮导演就是阮成泽!也就是说,顾乔这是逮着他们家的人一直在薅羊毛吗?他们全家上辈子欠了她的?   唯一庆幸的是,这辈子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虽然因为俞家的关系,阮成泽提早认识了顾乔,却对顾乔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二人的接触都少得可怜,更别提选她做什么女主角了。   最重要一点,顾乔如今还被关押着。   想到此,顾南朔问道:“顾乔那边怎么样了?”   阮成泽脸色沉了下来:“她倒是有几分本事,居然请得动元家从中转圜。”   顾南朔皱眉:“能定她的罪吗?”   阮成泽更是为难:“怕是不行。荣城那边一直查不出问题。所有接触过试卷和档案,以及参与过成绩滕报的人,都与顾乔没有任何关系。   “京城公安局这边已经关押她快半个月了。按规矩,她的事情存疑,本就不可能拘留这么长时间。是上头给父亲面子,把此事的重视程度拔高。可上头也不会任由我们乱来。更别说如今还有元家插手。若再拿不出证据,只能放人。”   放人?好不容易抓住顾乔的把柄,将她送了进去,就这样又把她放了?顾南朔有些不甘心。   他神色严肃,目光不自觉移向手腕的珠子。顾乔的系统过于邪门,其心性又非纯良之辈,是留不得的。原先本是想等珠子积累到一定的能量,足够与之抗衡后再出手。如今看到俞家的情况,他觉得不能任由顾乔这样下去了!她带来的危害太大了!   就算珠子对抗不了,也要寻求别的办法!一定要制止她!   “不过,顾乔似乎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请公安局的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怕她察觉,还嘱咐,最好是不动声色,暗中观察。本来是见荣城那边没有进展,想看看能不能在顾乔自己身上找到线索。结果发现了一些不寻常。”   顾南朔挑眉,只听阮成泽又说:“她经常自言自语,似乎是在与人对话。但牢房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我让一位女公安以帮她换衣服的名义,将她全身搜了个遍,连她的头发丝都没放过,也没发现任何可以与外界通讯的工具。”   “她说什么?”   “她的声音很小,而且断断续续。只有在急躁发脾气时,略能听到几句完整的话。大致是什么摄取气运,什么气运恢复,什么反噬,什么等级之类的。”   阮成泽从怀里掏出记录本递过去。   记录本上的内容并不多,而且大多是重复的话语。但从这些话语里,顾南朔几乎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全貌。他跟宋嘉猜的没错,顾乔锦鲤运的来源确实是系统,而系统创造锦鲤运的方式是通过摄取他人的气运。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若是被摄取者气运恢复,顾乔会受到翻倍的反噬。这个翻倍不一定是双倍,但一定不比双倍少,还可能是三倍,四倍。   顾南朔眼珠微动,眸光闪了闪。   “公安局还能关押她多久?”   “最多三天!”   “三天……”顾南朔呢喃着,嘴角一勾,“帮我一个忙,让之前暗中观察她的公安,这两天盯得仔细点。”   阮成泽一头雾水:“这两天会发生什么事?”   顾南朔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   第二日,他去了趟医院。俞夫人和俞轻轻已经知道他们与阮家相认的事,很是高兴。   俞夫人感叹说:“其实去年暑假,元家秦家许家的人都到访临川省的时候,我就听闻过你的名号和事迹。可惜那会儿没当回事。若是我多问几句,知道你的长相,或是知道你们几兄妹的名字,或许你们能早点跟大哥相认。”   顾南朔轻笑:“如今知道也不算晚。云姨,姨父还好吗?”   “老样子,有什么好不好的。”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俞夫人一边领顾南朔进门,一边说,“没出事前,你姨父在报纸上看到有关你的报道,还夸过你呢。”   俞书记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事业辉煌,风光无限的时候,却只能活得宛如一个死人。   顾南朔一叹,悄悄握住俞书记的手,心念微动。珠子热了热,一股暖流顺着交握的手掌流入俞书记体内。一丝一丝又一丝,源源不断。   上回宋嘉的脚伤在珠子的作用下,恢复得很快。可后来,他试过用珠子应对其他的伤口,却并无作用。顾南朔猜,珠子的能力或许不是治愈,而是抵抗非常规因素造成的伤害。比如顾乔的系统。   若是如此,珠子对俞书记的病情必定能有显著效果。但许是因为俞书记的伤势过重,这次珠子发热的时间比以往驱动的几次都长。顾南朔明显感觉到它体内的能量在一点点消失。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珠子才渐渐褪去了热度。顾南朔知道,这便是结束了。他将手掌抽出来,反身握住俞夫人:“云姨,你别担心。姨父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我也相信他会醒过来。他答应过我,会陪我走完这一辈子的。他从不会对我食言。我会等他,不论多久,我都等他。”   俞夫人转头看向俞书记,这一看,竟是怔住了。   俞书记的眼皮一点点颤动,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俞夫人惊讶之下,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老俞,你醒了?你醒了,对不对!”   俞书记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啊啊的沙哑声。俞夫人大喜过望,“老俞,你别急。我去叫医生,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   顾南朔按住她:“云姨,你在这陪着姨父。姨父刚醒过来,看到你,他会安心些。医生那边,我去请。”   俞夫人没有与他客气,胡乱抹了把激动的泪水,点头答应了。   医生过来,又是一通忙碌的检查。最后下了结论,俞书记已无大碍,太久没说话,才导致嗓子发涩,不太利索,过两天就会好。只需将养几天,没其他情况,便能出院。   俞夫人与得到消息赶过来的俞轻轻喜极而泣。   见他们如此,顾南朔悄悄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一家三口。走出医院,看到珠子好不容易因积攒了些功德而恢复的光亮再度暗淡了下去,也不觉得懊恼,心里反而很是高兴。他非常好奇,俞书记与俞夫人的情况越来越好,顾乔那边会有什么反应呢?   第三日。顾南朔一起床,就迎来了阮成泽的到访,开门见山便问:“你做了什么?公安局那边跟我说,顾乔突然跟疯了一样,比先前更焦躁不安,一个劲说不可能,怎么突然醒了,怎么会全都恢复气运!”   顾南朔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得宛若狐狸。   “你别笑啊!这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顾南朔勾唇:“你觉得跟我有关吗?”   阮成泽实在想不到顾南朔都没接触顾乔,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可要说没关系,偏偏是顾南朔提醒他重点盯着顾乔后发现的事。他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顾南朔收起笑容,看向阮成泽,这两日,他思量了许久。若按他的计划,一个人是完不成的。他得寻找一个帮手。   “你看过公安对顾乔那些碎碎念话语的记录,将她口中零星的言辞结合起来,你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阮成泽嘴角抽搐:“有什么问题?到处都是问题。照她说得,她能摄取姑姑姑父和表妹的气运?现在因为表妹姑父的气运恢复,她受到了反噬?这都什么跟什么?怪力乱神?胡说八道!神经病吧!”   “如果她不是胡说八道,也不是神经病呢?”   阮成泽懵逼:“哈?”   “你知道姨父昨天是什么时候醒的吗?”   “昨天啊!”   顾南朔纠正道:“昨天下午一点二十五分。”   阮成泽:???   “你若是不信,可以打电话去医院问云姨,或者问医生。医生问诊检查记录里会有时间。”   阮成泽:这是信不信的问题吗?这个时间有什么意义?需要被单独提出来说?   顾南朔嘴角扬起:“我之前跟你说过,这两天对顾乔的观察记录,必须明确时间。她嘀咕怎么突然醒了,是什么时候?”   阮成泽翻开本子一看:“昨天下午一点二十五?你是说,她嘀咕的怎么醒了,说得是姑父?”   他的面色变了。   顾南朔点头:“同一时间。她还在大牢里。你觉得她是怎么在同一时间内,那边刚醒,就得到消息的?”   阮成泽神色难看。不可能!目前任何一种手段都达不到这个速度。除非她……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事实。”   阮成泽不得不接受这个让人惊骇到仿佛天方夜谭的信息,脸色黑沉如水,“若真是这样,不能放她出去。”   “你能一直关着她吗?以什么名义,什么理由?高考成绩之事,没有任何切实证据。这方面行不通。难道你要如实汇报?上面会信吗?他们会不会觉得是阮俞两家不甘不服,故意用这种方法碾压一个小姑娘?外人会怎么看阮家俞家?元家会不会抓住这点大做文章?”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阮成泽哑然,他张了张嘴,“难道就这么算了?如果真像你说的,她有这种本事,放出去就是一大祸害。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我们就只能干看着?”   “当然不!调换高考成绩,并非大罪名。至少比起杀人放火来说,惩罚要轻得多。就算以此让她入罪,刑罚也不会特别重。她有这种特殊能力,未必不能起死回生。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直接把她按死。”   阮成泽抬头:“你有主意了?”   “对!我需要你帮我做三件事。第一,请官方的人去查顾乔的生平。她从小到大所有不寻常的事件,不论好的坏的,全部记录在案。尤其关于她身边受过难的人群。比如俞家,比如……”   顾南朔顿了片刻,接着道:“楚家。我查到她曾去过楚家。”   阮成泽立时明白:“你觉得前阵子楚家出事,也跟她有关?”   “我们没有与她有关的证据。但至少能查出这些事件里,都有她的影子。出事的人,她都接触过。如果一个是巧合,两个是巧合?三个四个还是巧合吗?只要让官方看到这点,就够了。”   如此,官方自然会有所怀疑。就算不信顾乔有邪门的能力,也会觉得这些事恐怕有她的手笔。   “第二,顾乔出来后,派人二十四小时盯梢。找可靠的,侦察与反侦察能力强的人。她与什么人接触,有什么异常,说过什么话,能记录的,全部记录下来。发现问题,立即汇报。”   阮成泽欣然同意:“第三件事呢?”   “带我去公安局,我要见她一面!”   ——   公安局。   顾乔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公安跟她说,有人想见她。她本以为是元应,谁知看到的居然是顾南朔。她并不惊讶于顾南朔在京城。从见到顾南弦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准备,会在京城遇上顾南朔。南麟在京城可还有分部呢。但她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景之下。   顾南朔怎么知道她在公安局,他有关注她的案子,还是说她的案子背后本来就有他的手笔?   顾乔深吸了一口气:“堂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毕竟亲戚一场,我来看看你。”顾南朔一叹,“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干出这种事。你虽然对俞家有恩,可在火车上从拐子手里救下轻轻,并不全是你的功劳。是轻轻警惕,自己找机会求助,又有乘警帮忙。   “当然我不是说,你对俞家的恩就不重要了。但俞家待你也不薄,云姨对你有求必应。轻轻更是把你当好姐妹,你怎么忍心看她失望难过?尤其此事还间接导致了俞家车祸,差点让他们家破人亡。你居然也心安理得?”   顾乔来不及反驳,他发现顾南朔话语中的两个词:“轻轻?云姨?”   这称呼是不是太亲密了?   顾南朔眸光闪动,“我找到了我母亲失散多年的亲人。云姨算是我母亲的妹妹。轻轻是我表妹。”   顾乔诧异万分!柳如玉居然还有亲人?还是俞夫人?世界这么小的吗?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明白了一点。最初她以为俞轻轻的气运恢复,是因为阮成泽的帮助,如今看来,或许不是阮成泽,而是顾南朔!   那么她高考成绩东窗事发,会不会也是……   看她神色,顾南朔便知她在想什么,坦白道:“你在元华成绩如何,我是清楚的。你去荣城不过短短三四个月,哪来这么大的本事,突飞猛进,在比别人少读一个高三的情况下,考上大学,还是京大?这不合理。尤其我查过你在荣城一高的表现,就算每逢考试都能超常发挥,但与平时成绩对比,相差太大。我不得不怀疑,这中间有猫腻。”   顾乔双唇抖动:“所……所以你主张让轻轻去查分?”   “对!我说服轻轻,让她去查分。第一次并没有查出问题,我让人查了三次。每个细节,每个流程都不放过。”   顾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原来如此!原来竟然是如此!   她又败在了顾南朔的手里!   似乎她人生中每一次失败都与顾南朔有关!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要跟她过不去!她都躲得远远的,不往他跟前凑了,为什么还是不放过她!难道一定要毁了她,他才甘心吗?   “别跟我说成绩调换只是意外,是偶然,跟你没有关系。你这一套跟公安说或许有用,跟我说没用。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肯定是你的手笔。就算这次没办法将你绳之於法,不得不放了你。但我会时刻盯着你。只要你动坏心思,我一定会让你前功尽弃。你做一次,我就毁一次。直到把你彻底毁掉,让你再也蹦跶不起来。”   顾乔双拳紧握,指甲一点点钻进肉里。做一次,毁一次!就如同此前种种一样。   她毫不怀疑顾南朔的能力。他办得到!之前种种,不都是如此吗?   顾南朔拨弄了下腕上的珠子,站起身来:“我们走着瞧!”   顾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望着那一白一黑的双珠,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再一次确定,顾南朔是她的克星,是她命运中的天敌。顾南朔不除,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功!即便她避其锋芒,躲得远远的,摄取了俞家与楚家的气运,也只能一时风光。总有被顾南朔打压,被反噬侵蚀的一天。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一不做,二不休!   把她彻底毁掉,让她再也蹦跶不起来?那她便先下手为强!   不论如何,顾南朔都留不得了!只有他死了,她才有好日子过! 第73章   公安局外。   顾乔走出大门的那一刻,仰首看向头顶的艳阳,耀眼的光芒让她忍不住伸手格挡。真好!她终于出来了!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乔乔!这边!”   是元应!顾乔敛下心中纷乱的思绪,笑着迎过去:“元应哥,谢谢你!我知道,若不是你,我不会这么快出来。”   “我们之间谈什么谢。快上车吧。我们回去先用柚子水给你去去晦气。我还给你定了一桌菜。这些日子在里头受苦了吧?放心,专门定的聚福楼,全是你最爱吃的。”   顾乔挽着元应,将脸埋进他的臂弯里。都说患难见真情。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清不少人的真面目。   那些在大学里新交的朋友,见她被抓,一个探望的都没有。   自打与元应确立恋爱关系,她能获得资源就不少。又有锦鲤运帮助,手上不缺钱。很多家里贫困,或遇上难事的,我都会出手相助。受过她恩惠的人不在少数,往日学校里与她称姐道妹,口口声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得知她高考成绩不是自己的后,只剩下鄙夷。   还有一些她曾主动示好,而对方也明里暗里透过爱慕心思的,部分觉得爱上她这种人是当初瞎了眼。部分仍然选择相信她,对她保留眷念的,也不愿意卷入此事,生怕会惹一身骚,牵连到自己。   不说这些接触仅仅两个月的所谓朋友。便是亲人又如何?   她在公安的允许下联系过父母。那时,她绝望无助。只想着父母是认识俞家人的。她如今在局子里,连俞家的面都见不到。可父母能。但凡他们肯帮忙,找俞家人说说情,她也不至于这么难捱。她到底对俞家有恩,只需操作得当,不是不能让俞家高抬贵手。   家里如今也不困难,别说往返京城的车票,就是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也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就是俞家强硬,帮不上忙,能来看看她,给点慰藉也是好的。   但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没人愿意。她们甚至庆幸当初没把她考上大学的事情大张旗鼓说出去。现在老家无人知晓。否则只怕几辈子的老脸都要丢光了。她们找种种理由,各类借口,就是不愿意来京,更不愿意为她奔走。甚至在听闻她被抓,还一直被看押,很可能或刑后,恨不得跟她撇清关系。   那一刻,顾乔的心如坠冰窖。她知道家人不靠谱,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连哪怕一丁点亲情都不顾念。冷漠如斯。   在经历了如此种种后,元应对她的付出显得尤为珍贵。以他的家世地位,多得是好姑娘喜欢,他实在没必要执着于她。刚进局子的时候,她也想过,元应会不会因此远了她。可她不甘心,依旧联系了他。谁知他非但不嫌弃她,还为她上下活动,各方奔走。   顾乔将元应抱得更紧了。她何其有幸,能遇上他。   头靠在元应肩上,顾乔感动非常。她微微一偏脸,表情顿住。对面,顾南朔就站在树荫下看向她。   顾乔蹙眉,眸中划过一道寒光。   看着元家的车渐行渐远,阮成泽十分好奇:“你跟顾乔说了什么?我怎么觉得她看你的眼神这么渗人呢?”   顾南朔点头:“渗人就对了。”   阮成泽:???   不等他再度发问,顾南朔又说:“还得请你帮个忙,不过是我个人的事,跟顾乔没关系。”   阮成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说。”   “你有没有认识的,正在拍摄电视剧或者电影的导演?剧本里有小孩的。最好的家庭剧。”   “还真有一部正在拍的电视剧,不但是家庭剧,还是家庭情景喜剧。”   顾南朔一喜,情景喜剧好啊!简直太好了!   “导演你熟吗?”   “熟啊!你问这个干什么?他这剧都拍一半了,你要是想讨个角色怕是不行。演员都是定了的。”   顾南朔哭笑不得:“我要角色干嘛!我是想跟导演谈笔生意。你跟我说说导演是什么样的人,他这剧本里头孩子戏份如何。帮我牵个线,我们见一面。成不成的,等谈了再说。”   阮成泽爽快答应了,办事速度也很快。不出三天,就给他约好了时间,领着他直接去了剧组。   导演姓彭,五十来岁。面目慈祥,说话和气。一上来也不客套,直接让阮成泽找地方坐,“这位就是你说的表哥?你自己招呼!我把这场拍完,咱们再聊。”   可见二人是相当熟络了。阮成泽笑着解释:“我十六七岁那会儿,跟剧组玩的时候,就是彭叔的戏。我还客串了个只有三场戏的小配角。我是他领入行的,他算是我半个老师。坐!片场条件简陋,你将就将就。”   这点顾南朔倒不在意,接过小板凳津津有味看起拍戏来。   这一场拍完,彭导果然挥手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将凳子挪到二人面前,说话也不拐弯,直来直去:“听小泽说,你想找我谈生意?你做小孩玩具的,我一个导演,我就挺好奇的,我们有什么生意可谈?”   “怎么没有!彭导你看,你拍的这戏,剧名我的一家。说的就是一家老小的趣事。这一家子小孩三个。你瞧,这,这……”   顾南朔随手指了两处:“这不都摆的玩具吗?”   彭导哈哈大笑:“这才几个玩具,买来做道具的。有些场景用得上。没几个钱的事。你可是南麟的大老板,总不能亲自来卖玩具。我这剧组也用不了几个啊!”   “我可不是来卖玩具的。我是来送的!”   这下彭导愣住了:“你说啥?”   “彭导,你这剧组需要的玩具不用买,要多少,我给多少。我还可以额外赠送一批,保管剧组从上到下,不论演员还是场工,每个人都能分到。除此之外,我愿意再赞助两千块钱。”   彭导更懵逼了,他狐疑地打量了顾南朔一番:“你有什么要求?”   不等顾南朔回答,先一步摆手:“若是要角色就不必说了。我做的情景喜剧。场景简单,主要就这一个摄影棚,是主角一家的住处。另外还两三个外景。再就没了。人物也简单。除一家老少外,就几个邻居和几个孩子的同学。剧组演员加起来笼统不超过十五人。没什么跑龙套的配角,所有角色都是定了的,我都拍一半了,不可能给你安排。”   怎么第一反应跟阮成泽一样?顾南朔十分无奈:“彭导,我真不要角色。”   彭导更好奇了:“那你要什么?我一个小导演,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别的我也给不了啊。”   “给得了的。彭导。我想要剧中孩子们但凡有需要出现玩具的场景,用的都是南麟的玩具。另外,我希望彭导能格外给我加几句台词。就是让小朋友们说一两句‘这是我爸给我买的小汽车,南麟刚出的’‘南麟又出了款新玩具,特好玩,我爸说生日给我一个当礼物’,类似这种话。   “具体怎么说,你跟编剧商量,只要带出南麟的名字,且是正面的,不是诋毁就行。我听表弟提过,你这剧一共五十集。我也不要求台词过多,只要其中五集有就行。至于每一集是一句话,两句话,还是三句话。都由你和编剧决定。”   彭导满头问号:“就这样?”   “就这样!”   五集里,每集出现一句话,就是五句话。两句话,就是十句话,三句话也不过十五句话。尤其这类台词还很好插入,压根不影响剧情。   更何况,他的剧有孩子,玩具本就是必要的。原先买了几个,已经弄坏了一半,正是需要补充的时候。虽然花钱不多,但有人送不比自己买要强?何况南麟的玩具是别的玩具能比的吗?更别说,顾南朔除了供应剧组拍摄之外,还给大家放福利。这也就罢了,还出两千块?   别看两千块不多,用好了,能买不少东西。最起码能把剧组人的伙食提一提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啊!就顾南朔提的这两点,简直是举手之劳。这不等于白捡吗?   彭导磨搓着双手,怎么感觉这是天上掉馅饼呢?   他有些不敢相信:“没别的了?”   “没有!”顾南朔回答地非常坚定。   彭导兴奋地拍板:“那行!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得先签合同,你要是事后再要求这,要求那。甭管你是谁表哥,我都不给面子的!”   顾南朔点头:“当然!彭导放心,除我现在说的这几点外,绝不会再指手画脚。”   如今还没有植物广告的概念,因此彭导觉得他仿佛占了大便宜。但顾南朔却觉得是自己占了大便宜。这要放在后世,两千块想拿个植入广告,你怕是做梦想屁吃!   因为要求并不复杂,没有那么多细节讲究。合同就相对比较简单。第二天就签了约。第三天,顾南朔让赵立安从杜国强手里要了一批货送过来。随后几天,他也跟在剧组。一来旁观一下拍戏。毕竟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他都没见过。还挺新鲜的。   二来也是怕剧组没做过植入广告,不知道怎么弄。他做个顾问,需要的时候提点建议。   双方的合作很顺利。可说是皆大欢喜。顾南朔混在剧组,了解了不少行业内的东西,顺便还找到了一家不错的咖啡店。就在剧组附近,步行不超过十分钟。每次午间休息,他都会来这里坐一坐。   咖啡厅。   顾南朔选了个靠窗的位子,等了没多久,阮成泽就来了。   “怎么约在这里?我听彭叔说,你在剧组挺好学的。你不会是对这个感兴趣,想改行了吧?”   顾南朔笑而不语,这些日子同阮成泽接触得多,彼此已经熟络了,倒也不必客套。他直接将一份资料递过去。   “什么东西?”阮成泽翻开敲了敲,眉毛一挑,“剧本?你还真打算干这行了?”   “你先看看剧本。”   阮成泽认真看起来,顾南朔招来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   剧本并不长,只有前三集。每集内容也不多。阮成泽看得很认真,但还是没多久就看完了。   他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故事性很强,集合了诸多元素,天马行空,又让人热血沸腾。很有感染力。文字尚且如此,若拍成画面,这种代入感会更强。你哪找来的剧本?”   “我姐写的!”   阮成泽愣了好一会儿,“南舒表姐?”   “对!”   阮成泽更懵了。他知道顾南舒有向报纸杂志投稿,写的是儿童文学。也抱着既然是亲戚,总该了解一番的心态特意买来拜读过。既是能发表,那么水平自然不会差。但跟他手里的剧本还是有些距离了。他没想到,顾南舒还有这样的潜力。   “表姐真厉害!我没有想到,表姐还有这样的想象力,以及文字表达能力。”   在最初得知顾南舒的文章发表,且写的是儿童文学后,顾南朔就动了心思。他想到了后世有名的某集团与制作公司联合打造的一部动画片——某某兄弟。   这部片子成功让某集团扩大了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带来了巨大的社会效应和经济效益。但在顾南朔看来,这个效应是可以再扩大一些的。   如今还没有哪家品牌从这个思路去做宣传和营销。他作为第一个,有着无比广阔的发展空间。   但他想做的不是某某兄弟那种。他设计的剧本名叫《南麟少年》。讲述的是虚构的南麟城中四个拥有超能力的少男少女,从最初发现此等能力的惊骇、失措、茫然,到彻底接受并掌控,凭借此力量惩恶扬善,拯救世界,守护和平的故事。   里面融合了穿越,科幻,高能武器,平行世界等多种元素。每集一个小故事,集集正能量,英雄主义爆棚。   顾南朔找机会与顾南舒谈了一次,在发表了自己观点,给予了核心设定后,便全权交由顾南舒自己发挥。而最后的成品,别说阮成泽,就连他自己也惊了一跳。   二姐的进步太大了。诚然故事核心是他给的。但他也就说了一个梗要,连大纲都算不上。能将其补充扩展,且做到字里行间充满渲染力,全是顾南舒的本事。   因此顾南朔没有谦逊,更不曾反驳,高兴地笑起来。他的姐姐,确实很厉害。   “剧本不错,非常有卖点,但许多情节和场景并不是很适合真人拍摄。想还原很难。”   顾南朔点头,跟他想得一样。   “那如果是做成动画呢?”   阮成泽一愣,瞬间眼前一亮,“这个倒是可行!我可以帮你去跟制片公司谈。以这个剧本的质量,应该能为表姐争取一个好价钱。如果她想跟组做编剧,也不是不行。但她是新人,恐怕导演会再安排一个老手主导。另外,即便是动画,某些地方也是需要改编的。不可能纹丝不动,全部依文字照搬。”   “这点我明白。但我不想把剧本直接给制片公司。”   “那你是想找电视台?”   如今不论是电影电视动画,大多是电视台和制片公司主导。   顾南朔皱眉:“我想做的不只是剧本,里头的人物设计,我也想要参与。甚至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要求太多,没谁会接这种剧本。   阮成泽直接了当:“不可能。”   “最重要一点,我要这个故事的所有版权。”   阮成泽失笑:“那就更不可能了。电视台跟制片公司出钱出人,版权自然是他们的。”   “如果我自己做呢?”   阮成泽没想到他居然存了这种想法,认真思考起来,“你打算做哪一类?”   “我稍微了解了一下目前市场上的几种动画,水墨、剪纸、皮影等。这些都与我的预期不太相符。我更倾向于赛璐珞动画。”   说起赛璐珞动画,或许很多人都不懂。但要说灌篮高手,哆啦A梦,犬夜叉,后世几乎人人知晓。这些都是赛璐珞动画。   可惜,中国没有赛璐珞动画。   阮成泽摇头:“这怕是不行。国内目前没做这个的。就是找国外的,也不太可能。”   顾南朔本也没抱太大希望,便不觉得有多失望,“那就做目前国内有的,技术成熟的。譬如前几年播出的哪吒闹海,以及今年上映的黑猫警长。”   “这倒是可以。不过你别看动画不需要请演员租场地等。花费却不低。你得想好了。”   “我明白。所以我打算分季做。”   “季?”   想起来如今还没有季的说法,顾南朔换了种说辞:“就是第一部 ,第二部的意思。第一部先做少点,来个八集吧。每集十五分钟左右。一集一个小故事。每个故事末尾可以加个一两分钟的彩蛋,彩蛋中针对本集内容中提到的一些知识进行解析与科普。”   阮成泽秒懂,“就跟你玩具里小册子提到的一样?”   “差不多吧。但能被科普的东西很多,倒也不局限于这几种。除科普外,还能加入一些扫盲的内容。另外,全片画面下都添加字幕。把每个人物说的台词打上去,字幕下头还可以标注上拼音。”   阮成泽一顿,拍手道:“这个好!”   这是后世电影电视的常规举动,但在目前却没人使用。国内电影电视剧在九十年代以前几乎是都没有字幕的。也没有专门为其工作的字幕组。   九十年代,大量港台电视电影涌入内地,还有许多港台影视从业人员北上,才导致了字幕狂潮。以至于后来的作品,默认了字幕的存在。   确定了可行性,接下来的各项事情就繁琐多了。专业人士方面,阮成泽跃跃欲试,决定自己做总导演。   顾南朔十分惊讶:“你不是拍真人电视剧的吗?什么时候做动画了?”   阮成泽翻了个白眼:“还不许我爱好广泛了?你别这种眼神看我。放心,这方面我也是学过的。我学得东西多着呢!绝对专业,不会给你拖后腿。”   心里暗自嘀咕:这个剧本,他是真的舍不得放手啊!必须自己上!   有他牵头,剩下的美术组技术组等等就好办多了。他虽然自己导演的时间不长,但从十几岁起就在圈子里混,人脉那是没话说。如此倒是给顾南朔省了不少事。   这边聊得如火如荼,那边咖啡店操作台也没闲着。   顾乔走过来,看向台面上的两杯咖啡:“是刚刚那两位客人点的吗?都分别是谁的?”   同事小丽笑着回答:“都一样。全点的拿铁。”   顾乔眼神顿了下,转瞬又恢复如常。她靠近了些:“小丽姐,你这拉花做的真漂亮。”   话音刚落,小丽但觉手腕莫名其妙一痛,哗啦,杯子落地,咖啡全洒。   顾乔忙拉住小丽,扯过至今给她擦拭弄脏的衣服:“小丽姐,这恐怕擦不干净。你还是去洗手间洗一下吧。咱们是高档咖啡厅,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这一身去接待客人,不太合适。地上我来打扫。你也别担心,咱们老板好说话,一个杯子而已,不至于为难你。”   小丽瞅着染了一大片的衣服,微微蹙眉:“行!我去洗手间。这里麻烦你了。”   顾乔露出真诚的笑容:“不麻烦的!我也是店子的员工,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两天还要多谢小丽姐愿意手把手教我做咖啡呢。”   小丽略点了点头,转身前往洗手间,等将身上的污渍清洗干净出来时,台面上两杯咖啡并排摆在一起。小丽惊讶:“你帮我把咖啡重新做好了?”   “小丽姐看看我做得怎么样?”   “不错。行,谢谢你了。剩下的拉花我自己来。”   “好的。小丽姐,你忙。”   顾乔从操作间退出来,悄悄挪到不起眼的角落。一切就绪,如今只需要等待就好。   系统的道具卡对顾南朔无效又如何?她并不非得依仗道具卡。这个世上想让一个人遭殃的方式可多得是呢!   眼见小丽端着咖啡送去给顾南朔,眼见顾南朔喝下去。顾乔一颗心砰砰直跳。   但听扑通一声,顾南朔与阮成泽接连倒地,浑身抽搐。紧接着是小丽的惊呼。   顾乔瞅准机会,快步跑过去,“小丽姐,不能让客人在我们店里出事。店里有电话,你打电话去医院叫救护车。我来给两位客人看看。之前我干爸干妈出车祸,住了好长时间的医院,我跟医生护士学过一些应急措施。”   小丽快速冷静下来,“好!”   等她一走,顾乔嘴角勾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奸笑,她蹲下身,一手扶住顾南朔的头,一手搭上他的手,想要将其扶起来,顺势扩大接触面积。   必须要快。系统只能摄取活人的气运。人一旦死亡,气运就全散了。所以她一定要在药效全部发作之前完成。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被人紧紧抓住,再一低头,正好对上顾南朔澄澈的眼睛。那双眸子里一片清明,别说晕厥昏迷,不省人事,便是半点迷蒙恍惚都看不到。   顾乔心下一跳:她中计了! 第74章   公安局。   顾乔有些恍惚,这是第几次了?第几次在顾南朔手里吃瘪,又是第几次进局子?别人一生都难进来一回。她倒是已经成了常客。呵!顾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但也仅是如此,对比上次的慌乱与焦躁,这回她还算镇定。   顾南朔不好对付,这点从无往不利的道具在他身上都失去作用就可见一斑。因此,她虽然选择了不依靠系统,自己出手,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既然如此,她怎会不留后招?   “顾乔,我们希望你能认清事情的严重性,摆好你的态度。现在已经查出顾南朔先生与阮成泽先生的咖啡中有四亚甲基二砜四胺,计量足以致死,你有什么话说?”   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也就是毒鼠强。急性强力杀鼠药,当然也能作用于人。   顾乔抬头望向公安,在局子里几次几出,又向元家问过许多东西,还特别咨询过这方面的人才,她如今也算是充分了解到公安的运作和行事。怎么可能被如此虚张声势的话给炸出东西来。   她神色冷静,不慌不忙:“公安同志,我非常清楚此事的严重性。这是谋杀,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我很愿意和你们合作。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全都告诉你们了。   “咖啡中有毒,很明显,我们咖啡厅的人嫌疑最大。我明白并且理解各位同志想要尽快抓住凶手,将其绳之於法的心情,但也不能因此就将所有人都当成犯人对待吧?毕竟我们咖啡厅工作的同事不少,总不可能都是凶手。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   公安蹙眉,瞄了她一眼,没说话。   顾乔叹道:“我是与顾南朔有些亲戚关系,上一辈还有点仇怨。你们怀疑我也正常。但这事真不是我做的。公安同志,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办案得讲证据,不能只从动机出发。除动机外,还有能力、条件等诸多因素。更何况,不是还有一句话吗?有时候看起来最像凶手的不是凶手。最不像凶手的反而就是凶手。这是凶手最好的伪装。”   公安捏紧了手中记录的钢笔,这一刻他们也深刻意识到顾乔已经跟半月前,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个姑娘不一样了。可就是这份不一样,让公安们心弦崩得更紧,也更加深了这层怀疑。试问,寻常人谁会故意去了解这些专业知识?   “我们查到,三天前,你曾买过一包□□。”   顾乔一愣,眼珠闪了闪,神色狐疑。如今距离事发不超过半天,公安怎么会如此迅速查到她两天前的事情?除非他们一早就让人盯着她!   想到此,顾乔心底一凛,眸中寒光乍现。   俞书记伤势恢复得非常快,已经出院,行动如常。临川□□一职已有新人接任,自然不可能让他再回去,但他有以往的政绩,又有亲朋从中转圜,新到手的任命一点也不比以前的职位差。   俞轻轻前几日成功在京城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获得了老师和同学的一致好评。   俞夫人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病痛全消,如今听说正跟顾南朔协商折腾什么妇女儿童保护协会。   还有顾四祥与胡瑶花。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俞家人气运逐渐恢复,导致她系统不稳的原因。过去一年多都没有什么变化的气运低迷二人组,最近也有点回升的趋势,虽然幅度很小,速度也不快。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反噬翻倍,翻倍再翻倍的情况下,这二人的那点气运即便再稀薄,也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她三级都没保住,如今只剩个二级,且二级也已经下降到百分之二十。   若非如此,定位扫描功能不可用。她怎会发现不了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   好在这回,她留的心眼多。处处小心。这点事不足以打垮她。   顾乔眼睛眯了迷:“公安同志,你们既然清楚我三天前买了老鼠药,就应该清楚,从一周前开始,我就跟邻居抱怨过,家里似乎有老鼠。这老鼠药还是邻居给我推荐的。我家里就药死过一只。一觉醒来发现死在客厅,我一个女孩子,吓着了,不敢拿。还是请隔壁大叔帮我扔出去的。”   公安一顿。他们当然知道这点。顾乔是在告诉他们,她买老鼠药事出有因,且有人可以证明,她用在了老鼠身上。   “市面上的老鼠药有好几种,为什么偏偏选毒性最强的。”   顾乔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你想药老鼠,不找毒性强的,还找毒性弱的?不怕弄不死他们吗?我被老鼠折腾得几天几夜没睡个好觉,当然想快点解决了。这有什么问题?”   这说辞当然没问题,但是……   “公安同志,你们不能因为我买过老鼠药,而咖啡中也有毒,就认定是我啊。顾南朔跟阮成泽进店后,是小苗招待的他们。咖啡更是小丽姐做的。我可是全程没接触,只在他们出事后,出面让小丽姐打电话叫救护车。”   “可是王小丽说,咖啡是你帮忙做的。”   顾乔无比惊讶:“大家都知道,我刚入职五天,冲泡咖啡是才开始学的。即便我学得快,但店里来的客人都很讲究。像我这样的学徒,他们是不让我上手的。按照规矩,我起码得学半个月才能开始给人做些简单的咖啡。”   “王小丽说她打翻了咖啡,去洗手间的时候,你帮忙做的。”   顾乔皱眉:“我是有帮忙,但我只帮忙打扫了地上的东西。小丽姐就打碎了一杯,还有一杯是完好的。而且她之前做的时候,咖啡机里就留了一些。我只是把它做得倒进杯子里,帮小丽姐整理好。仅此而已。要这么算来,我确实是接触过。但我并没有下药。而且接触过咖啡的人也不只我。”   公安挑眉:“你是说王小丽?”   “我可没这么说。找出真正的凶手不是你们公安的事吗?但我觉得既然是在咖啡里下的毒。凶手是怎么把毒药带进店的,总得有个容器吧?纸包?瓶子?或者其他?她就算把药全下了,容器呢?丢去哪里了?店里和店外附近,你们找过了吗?   “再退一步,就是没有容器,凶手直接放衣服里,衣服兜难道不会沾染上?你们可以去查我在店里所有的衣服和私人物品,看有没有问题,以此证明我的清白。”   这点公安当然早就考虑到了,顾乔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带来了搜查的结果。   “在王小丽的衣服内口里发现一个纸包,证实里面有四亚甲基二砜四胺的残留。”   两位审讯的公安同时愣住了。这跟他们设想的不一样。怎么会是王小丽的衣服里?   二人瞄向顾乔,为首者心底又沉了两分。怪不得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就准备好栽赃嫁祸。   顾乔将彼此神态收入眼底,便知自己的后手奏效了:“公安同志,如果你们有找到证据,是不是还要查验指纹?你们放心,作为一个良好公民,我非常愿意配合。”   公安眉宇紧皱,连查指纹都不怕。看来她是连这层都算计进去了的。   隔壁。   王小丽慌乱无措:“这……这是我们店里的纸,谁都可以拿得到的。我每天下班前,都会把后台的东西整理一遍。   “操作台的器具,以及办公室的资料文件,都会打扫清理。用了的废纸会扔进垃圾篓里,等离开的时候拿出去扔。我是能拿得到纸,可我没拿,更没用这个装什么毒药,也没有把它放进衣服内口里。   “我真的没有!不是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好好想想,如果东西不是你的,会是谁的?”   “会是谁的!会是谁的……我……”王小丽不停挠着头,“我跟咖啡店的每个同事都接触过。不只同事,还有客人。他们都有可能把东西放进我衣服里。哦,不对!他们最多把东西放进我衣服外面的口袋里。东西是在内袋,除非……”   王小丽眼前一亮,“是顾乔!我的工作服弄脏了,她提议让我去洗手间清洗,帮我把工作服脱下来。见我里头穿得外套袖子偏大,没有工作服束缚袖口,洗东西会不方便,就说帮我脱下挂起来!   “我清洗完污渍后就出来重新穿上了,前后不到三分钟的功夫。当时除了顾乔,后台没有第三个人进入!是她!一定是她!她为什么要害我!”   公安脸色阴沉,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高兴。倒不是他们不相信王小丽,恰恰相反,他们觉得王小丽所说为实的可能性非常高。幕后凶手就是顾乔。   按理,若是寻常案子,有直接证据指向他人。他们便该把重心转移。但此事不同。   顾乔不但提前买了老鼠药,还曾在《我的一家》周遭徘徊数日,五天前才突然应聘进咖啡店工作。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一路跟踪,得知顾南朔有每日午休来咖啡店喝咖啡的习惯,提前来咖啡店踩点准备。   可惜做咖啡的操作后台,闲杂人等不许进入。而当时除了顾乔与王小丽,其他员工手中都有活,谁也不曾注意谁。   顾乔与王小丽各执一词,而直接证物又指向王小丽的情况下,王小丽的指认力度会大大折扣。   这种情况,他们压根拿顾乔没有办法。   审讯室外。顾乔从里头出来,面对等候的元应轻轻一笑,上前拉住他的手:“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元应神色闪了闪,低低应了一句。   他好奇地不是顾乔有没有事,而是顾乔成功了没有。但他不能问。倒也不必问。总会知道的。   他的目光扫过正好走过来的顾南朔,若是成功,此人必定很快倒霉。不用多久,自会见分晓。   彼此擦江而过,顾南朔伸手挡住两人去路:“你恐怕还不能走。”   顾乔抬眸,“堂叔,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但你不能因为你的主观偏见认定我是凶手。公安同志已经查到此事的重要证据,与我无关。你们没有理由扣押我。”   顾南朔轻笑:“如果我有呢?”   他越过二人,走到负责此事的副局面前。出事的一个是阮正勋的侄子,一个是亲儿子。还是涉及谋杀的人命官司。以阮正勋对国家的重要性,上头对此事高度重视。局长更是直接过问,将案子交给副局全权审理。   “副局,不知道小郑小赵两位录完口供没有?”   “录完了。”   小郑与小赵就是上头派给阮正勋的那两个贴身“保镖”。阮正勋进了研究院,院内防守森严,没有必要贴身保护,只留了勤务兵照顾起居,两位“保镖”可以适当休息。阮成泽通过请示,将他们借来跟踪顾乔。   先前顾乔买老鼠药以及曾多次跟随顾南朔踩点的事,都是他们这段时间的“跟踪成果”。   “即便有他们的证词,也不足以扣押顾乔。”   副局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辉暗觑元应。若没有元应,或许能手段强硬点,先拘留48小时。可有元家的人在,就没这么简单了。除非他们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   “副局就不好奇,我跟表弟为什么让人跟踪顾乔,还需要借用保护舅舅的人员?”   副局一脸懵逼,他怎么不好奇,太好奇了好吗?但这不是不好过问嘛!毕竟阮正勋身份不简单,如果这中间牵扯到研究院呢?那事情可大发了,不知道比知道好。   “副局,你等一等,表弟马上就把人带到了。”   话音刚落,阮成泽大步进门,后头跟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   “老陈?”副局很是讶异,这不是刚从他们局里退休不就的老刑警吗?跟他共事二十年呢!   老陈笑着打了个招呼,将手中一摞地资料递过去。   副局一页页看着,心一点点往下沉。   “这……这都跟……都是她?”   老陈眉目沉重:“我亲自调查的,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太惊讶了。这些如果真的是她,她哪来这么大能耐?”   老陈摇头:“不清楚。但我敢肯定,不论俞家还是楚家的事,都有她的影子。她绝不简单。”   副局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可是这些东西仍旧不够。”   顾南朔点头:“副局,我有直接证据。”   直接证据?副局惊讶。   阮成泽拍了拍怀里的录像带:“这个!”   顾南朔解释道:“副局,我最近一直呆在剧组,对拍戏很好奇。为此,还特地问表弟借了他的摄录机。平时玩一玩,拍点东西,当做学习。今天从剧组出来,一路拍街景行人,不知不觉到了咖啡店,也懒得再跑回去一趟放机子。就跟老板说了一声,请他保管。   “我如今也算是咖啡店的常客,前几天还跟老板聊过咖啡的冲泡知识与咖啡店的经营模式。两人相谈甚欢,互为知己。老板没二话,直接答应了。当时店里员工都在招呼客人,便让我自己放进去。我就放在操作间,正好,拍到了点东西。”   如今是有摄录机的,不然电影电视怎么拍?不仅有专用于影视行业的,还有业余的。阮成泽这台相较于剧组的,专业性弱不少,但对于顾南朔来说,已经足够使用。而且,就这么一台机子,价格不菲。尤其它外形笨重,别说跟后世的针孔摄像机对比,就连普通DV都不如。但这不代表不能伪装。   现今还没有监控的概念。对于摄录机,见过的人都少,更没几个人会往这方面想。因此,顾南朔用摆设和绿植稍微遮掩了一番,这么大个东西,咖啡店的员工,没一个注意到。顾乔自然也没注意到。   阮成泽将录像机一起拿出来:“怕你们局子里没有放带子的机器,我一起拿过来了。所以耽误的时间有点长。”   顾南朔开口道:“等一下,请元家那位跟顾乔一起看看吧。免得到时候元家不知缘由,彼此闹得不愉快,反倒让局里为难。”   公安大厅。顾乔与元应被挡住了去路,脸色十分不好。眼见自从阮成泽搬着许多东西,带着一个人过来后,他们就进了办公室。顾乔内心怦怦直跳。她仔细复盘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发现并无漏洞。   可她看着那扇没有关紧的大门,从缝隙里看着副局等人几度变幻的神色,心一点点往下沉。莫非,顾南朔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底牌?   就在此时,办公室门彻底被打开,一位公安上前将两人请进去。   室内,阮成泽正在捣鼓着连接录像机和电视。不一会儿,电视里出现了图像,正是咖啡厅操作间的场景。   首先只有王小丽一个人,认认真真做着咖啡。然后顾乔进来了,彼此说了些话。王小丽手滑摔了咖啡,离开前往洗手间。操作室就剩了顾乔一人。录像里没有声音。但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帮忙倒了咖啡,将手中纸包内的东西放入咖啡里,然后将纸包藏进王小丽衣服内口。   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顾乔脸色大白,后背冷汗涔涔!掌心一片湿润!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算到了所有,偏偏算漏了录像!摄录机多少贵重的东西,顾南朔在剧组摸一摸也就算了,怎么可能带出剧组!前头这么多天,他可从没带出过剧组!更何况,那么大一个机器,自己居然毫无所觉!   顾乔之前的镇定不在,只剩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晕过去。   副局起身走近:“顾乔,现在我们要以蓄意谋害他人性命的罪名逮捕你,有没有问题?”   最后五个字,是看着元应说的。是询问,更是警告。元家得掂量掂量,不能插手太过。公安局可不是元家开的。   对上顾乔雾水朦朦,充满希冀的眼神,即便再舍不得这个“助力”,元应还是保留了起码的理智,张了张嘴说:“没有!”   没有!顾乔脚下一个趔趄,似是溺水之人般,伸手抓住元应的衣袖,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元应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只化为了一句:“别急。我再想办法!”   这话总算给了顾乔些许安慰。至少让她知道,元应没有放弃她。她一点点放开元应,“好!我相信你!”   这几个字寄予了她所有的希望,也寄予了她对元应所有的感情。   可惜,元应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   元家。   元老爷子蹙眉:“你不是说,她的能力来源于她自身的古怪力量,她从不会亲自动手留下证据吗?这次是怎么回事?”   元应也很是不解。以他对顾乔的了解与分析,不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俞家,楚家她都不曾留下把柄,全靠“怪力乱神”。为什么一个不论身份地位与其不可相比的顾南朔,顾乔会如此?   然而,此时再来追究这个问题已没有任何意义。   元老爷子问道:“证据确凿?”   “是!”   “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元应摇头:“没有!”   那么清楚的录像,他们要怎么找漏洞曲解现实?   元老爷子一叹:“那这件事就不要管了,不能把元家赔进去!”   元应也是这个意思。他咨询过律师,这官司基本没得打。如果对方寂寂无名,或许元家还能做点什么。可对方偏偏是阮家人。   “爷爷,我先出去了。”   “等等!”   在元应转身之前,元老爷子叫住他,一双老眼转了转,“把我们手里有关顾乔的有所信息和资料交出去。”   “交出去?”   元应抬头,不解其意。   “对!交出去。我们总得为之前那么护着顾乔找个借口。就说我们发现她不寻常,知道高考成绩的事没法定她的罪,就想利用你们俩的关系把她接到身边,仔细观察。只等有所发现,上报国家。”   元应瞳孔睁大,“爷爷?”   元老爷子一哼,“你觉得这事太玄乎,没人信?他们信不信,怎么信,不重要。重要的事我们给了。你不是打听到除了咖啡店下毒的案子,局子还在查她跟俞家和楚家的事吗?既然已经着手查了,就证明对她产生了怀疑。她身上的古怪,是从小就有的。这么多年了,你当只有我们察觉,没其他人知道吗?看看阮家的态度!”   元应如梦初醒,“爷爷!我明白了!”   “你还年轻,考虑不到层层面面,无法周全,可以理解。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至少没在顾乔的事情上拎不清。大丈夫当断则断!不论你是想利用她,还是对她有真感情,都不重要。重要的事,她对你已经失去了价值。”   元应点头:“爷爷,我知道该怎么做!”   对他的态度,元老爷子十分满意。元应越来越有元家继承人的样子了。这是他们元家的未来! 第75章   公安局。   顾南朔得知元家做派的时候几乎是懵逼的。不论是已经消失的“预言书”中,还是珠子给他展现的上辈子片段回忆里,顾乔和元应都是鹣鲽情深,你侬我侬的代表。大有山盟海誓,此志不渝之态。   顾南朔还以为两人感情有多深厚呢。结果就这?   就这?   若说东西是元家其他人送过来的,顾南朔还能找到借口,许是元应不知情。可偏偏,东西是元应亲自送过来。这就耐人寻味了。   阮成泽嘴角抽了抽,露出不屑的神色来:“我们家跟元家不是一个圈子,没什么来往,但他们家的行事作风,我也有过耳闻。惯是自私自利,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顾乔不论从哪方面,都不符合他们家的标准。元应居然光明正大为她奔走,元老爷子更是默认让整个元家给他们做后盾。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这可不像元家的风格。就算元应年轻,被感情迷了眼。元老爷子和元光佐可都不傻。他们这态度有点不对头。如今看来,若是他们一早知道顾乔的古怪,那就不稀奇了。”   顾南朔一顿,眸光闪了闪。这话毫不隐晦地怀疑,元家对顾乔的支持与看中,是想将她的古怪为己所用。   若是这般,那么上辈子会否也是如此?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顾乔不论从哪方面算,都不是元家的恩人,元家却只向顾乔“报恩”了。   所谓报恩,所谓情深,也不过是一场互相利用。   顾南朔呵了一声,眼角露出无限讥讽。   二人结伴赶到公安局,看到了元应交托的那份资料。资料上的东西跟他们查的差不多,但比他们的更详细些。   副局面色复杂。顾南朔一眼看穿,问:“副局不信?”   副局满脸一言难尽:“这让我怎么信?”   顾南朔也不解释,只说:“不论她是不是有古怪,会道法。至少这其中诸多疑点都可证明,她在俞家和楚家的事情上不清白。涉及在我跟表弟身上的投毒案几乎已是罪证确凿。但俞家跟楚家的案子还得详查。”   副局点头:“是这样没错。我们已经在着手了。可是没有直接线索,不好查。唯一的突破口是顾乔。但顾乔嘴很紧,什么都不肯说。”   “审过了?”   “审过了。如今也不兴刑讯逼供那一套,不好办。”   顾南朔摇头:“不必用刑。不知道副局有没有听说过麦克吉尔实验?”   “啥?”副局一头雾水。   “1954年,几名心理学家每天支付学生二十美元的酬劳,聘用他们做了一场测试。这场测试就被叫做麦克吉尔实验。实验的具体内容,副局可以不用了解。   “你若是信得过我。我给你一个建议。准备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四面不透光。将顾乔一个人关在里面。保持绝对的黑暗与安静。每天按三餐时间,送一碗清粥进去。不许送餐人员说话,不许发出声响。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做。当然,暗地里,需密切观察顾乔的情况。”   副局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答应了。   第一天,顾乔大是松了口气。虽然牢房换了,可是不会再有公安一次次提审询问,她反倒能安稳睡个好觉。   第二天,她开始觉得口里没味。一顿一碗清粥,连个咸菜都没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已经很久没过过这样的“苦”日子了,一时间很不习惯。就算此前几回进局子,伙食不好,但好歹几片青叶子菜是能看到的,比现在要强。   第三天,顾乔透出几分焦躁。她开始对着门外喊话,问有没有人。又在私底下与系统争执。   “别再跟我说什么等级下降!我知道已经下降到一级了。那又怎么样!你看不到我现在的处境吗?你总是让我想办法想办法!我在牢里怎么想办法?你有本事,倒是把我弄出去啊!”   ——叮!系统没有这个能力。   顾乔冷笑:“那你有什么能力?”   系统静默。   顾乔呵呵两声,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谋杀顾南朔与阮成泽的事,算是罪证确凿。按律,她绝没有活路。可她很清楚,世上很多事情,并不都会依法处理。总有例外。她如今唯一能期待的,就是元应能救她。   今天是第几天了?第四天。   四天了,就算还没想到救她出去的办法,也应该来看看她才对。可自从那天一别过后,元应再也没有出现。他没来,也没派任何人来。按理,她的情况如此危机,他最迟也该在第二天派律师出面。然而……   顾乔心下一紧,开始慌了。   难道元应放弃了?他放弃她了吗?   第四天,饭点的时候,门外传来烤鸡的芳香,顾乔倏然而起,口齿间已经不自觉溢出唾液。可是从门上的小洞里递进来的,依旧只有一碗清粥。   顾乔趴在门上,“等等!别走!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没有人说话。门外烤鸡的芳香越发浓烈,还传来了细碎的咀嚼声。顾乔吞了口唾沫,“给我吃点!给我一点!”   吃了三天的杂粮清粥,她受够了。   但门外的人没有理会她,一只鸡吃完,便走了。四周又只剩下一片寂静。   顾乔拿起粥碗,暴跳着将其重重摔在地上。   第五天,她又闻到了烤鸡的香味。   顾乔红了眼眶:“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就算我犯了事,也得经过法院宣判定罪。你们不能把我就这样关到地老天荒!说话!每天给我送饭的,你是聋子吗?是哑巴吗?来个人,说句话!”   绝对的黑暗之中,不辨日夜。她只能从每日的送餐数次来推算过去了多少时日。但这种推算是不准确的。也许他们一天多送了一次,或者少送了一次呢?   没有人和她说话,她失去了可以交流的途径,又失去了对时间的掌控。顾乔不但焦躁,还很是恐慌。她现在迫切想要打破这种局面,迫切想要跟人说说话,哪怕一句也好。   她从最初的质问,暴躁,到恳求,哭诉。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顾乔临近崩溃,瘫坐在地上,就要放弃的时候。   一个声音传过来,“想吃吗?”   烤鸡的芳香再次袭来,顾乔迅速将手从洞口伸出去,试图抓握住对方,却扑了个空。   “你别走!别走!”   “只要你把自己做过的事都交待清楚,这只烤鸡就是你的。”   顾乔顿住,“交……交代什么?”   “俞家的事,楚家的事!”门外人停顿了半秒,继续道,“你是怎么利用身上的神秘力量搞垮这两家的。”   最后一句话让顾乔浑身一震,他们怎么会知道她身上有神秘力量?怎么知道俞家和楚家是她用神秘力量搞垮的!她嘴唇颤抖,心如擂鼓。   系统急了,出声提醒:   ——宿主,系统的存在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如果说出去,后果会很严重。你会被当做怪物,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更可能被当成实验对象,被抽血被研究。   顾乔打了个机灵,她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听得此话,更是将嘴巴死死闭紧。   她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承认!   “什……什么神秘力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门外不见回应。没有分辨,没有解释,更没有多做劝说。只听啪嗒一声,门洞关闭。外面传来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   顾乔急忙扑向大门,不断怕打着:“别走!你回来!我们可以商量!你回来!”   数天过去,这是唯一一次有人回应她。交待是不可能交待的。但好歹可以跟她多说会儿话吧!可惜,就这点小要求,对方也不打算满足她。   第六天,送餐人又带了一只烤鸡,问她:“想吃吗?愿意交待吗?”   除这几个字,再无其他。她不回话,对方转身就走,多余的,一字半句也不愿多说。顾乔感觉自己快疯了。   或许此前她还存着侥幸,元应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元家放弃她了。元应是否还牵挂她,她不清楚。但至少元家的态度可见一斑。否则,不可能这么久,一个律师她都见不到。   或许元应跟元家一个态度,或许其心里仍有自己,却被家人困住,不得出面。不论哪一种,即便是后一个,又如何呢?没有元家支持的元应,能做什么?   顾乔握紧双拳,看来,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系统已经跌落到一级,但并不是完全不可用。锦鲤气运带给她的优势已经微乎其微,但之前解锁的道具卡功能是不受限的。这就代表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此前她一直在犹豫。一来道具卡可作用的事件范围小,需得仔细规划,瞅准机会,找寻漏洞。二来一旦选择这种方式,即便出去了,也是逃犯。从此以后,她只能亡命天涯。   她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若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岂不更好?   然而元家的放弃,等于断了她“正常出去”的路。那么她总得为以后着想。比起被永远关在这里,甚至是被枪毙,亡命天涯算什么?   等往后她有机会将系统等级提升上去,亡命天涯的命运未必不能改变。   “系统,我还有一千多能量点对不对?购买道具卡,等下次送餐的时候,投放到送餐人身上。”   ——请宿主确认送餐人的姓名。   顾乔愣了。   ——宿主,关于道具卡的使用说明,系统在第一次解锁道具技能的时候,曾向你说过。使用道具卡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被投放对象与宿主在一定距离范围内。第二,需要明确知道被投放人的真实姓名。   送餐人的姓名……   她知道个鬼!   突然,顾乔灵光一闪。系统等级降了,相应的锦鲤气运不可用没错。但气运值列表仍旧存在。只需与他人接触五分钟以上,系统就能得知对方是否为可摄取对象。他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列表之上。   即便接触是需要双方交互的。即便他们至今说过的对话不足五句。但每天两秒,坚持下去,也总有凑满五分钟的一天。而且,或许不只两秒。明天!明天她一定要想办法同对方多说几句话。能拖一秒是一秒!   对,就这么办!   想法是好的。然而世上有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七天,当顾乔摩拳擦掌,等待着送餐人到来的时候。送餐人确实来了,却跟她想的不一样。   “想吃吗?愿意交待吗?”   依旧是这两句话。依旧是同样的烤鸡味。但音色变了。   这不是前两天给她送餐的人。他们换了人!   “你是谁?之前给我送餐的呢?”   眼见对方不搭理,又要关门洞。顾乔急了,“等等!你们不是让我交待吗?好,我交待!我要见你们局长!就算是交待,我也只跟局长说!”   交不交待不重要,她可以用这个借口拖延时间。当然,若是真能见到局长更好。她知道局长的姓名!   可送餐人完全不上套,啪嗒,门洞落下,脚步声远去。   顾乔:……   艹!她都说交待了,怎么不听她交待!   总不能是去汇报上级了吧?   抱着这份期待,顾乔等啊等,却一直没等来回馈。   直到第八天,又一个新的送餐人过来。   “想吃吗?愿意交待吗?”   此后数天,每天一问,天天如此。   顾乔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换不同的人。有些声音她分辨不真切。但就她能够清楚听真切的,六天至少换了四个。   这样下去,每天一句话的交互,要凑够五分钟的接触时长,她得等多久?   几乎不可能!   顾乔越来越狂暴。每天捶地,踢墙,各种发泄。可不论她怎么闹腾,都没有人出面。没有人管她。   第十四天,顾乔坚持不下去了。   送餐人的脚步声刚刚响起,门洞还没完全打开,她便急切说道:“我交待!我什么都交待!我身上确实有神秘力量!我可以夺取他人的气运!我是用这种方式把俞家楚家的气运盗走,让他们从此倒霉的!放我出去,我不要再呆在这种鬼地方了!只要你们放我出去,我什么都说!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   送餐人没有回话,从门洞里递进来半只烤鸡。   顾乔一把抢过,狼吞虎咽。   好香!多久了!她多久没尝过肉味了!   啪嗒!就在此时,门洞再次关闭!   顾乔一惊,瘫在地上,十分泄气。又是这样!不论她是不是交待,对方都不理她。这次她还特意说出了夺取气运的关键点。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不过好在,这回有半只烤鸡。   顾乔拼命撕扯鸡肉往嘴巴里塞,仿佛好多天没吃过饭的难民一般。等烤鸡吃完,她看着黑乎乎房间里门的方向,双眼呆滞,神色恍惚。   如果一直这样……如果余生只能这样度过……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哇一声,顾乔蜷缩成一团,双手抱头,失声痛哭!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你们说啊!你们有什么要求,总要开个口吧!我都说了,我愿意交待!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好不好!”   ——宿主,请你冷静!说出夺取气运四个字已经很不理智了。请你不要一错再错!   “冷静冷静!你永远只会说让我冷静,现在这种情况,毫无出路,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给我闭嘴!你说过的,我要求你待机的话,没有我的再次呼唤,你不能随意出现!待机!待机!我不想听你说!”   这些天一直让系统处于激活状态,是因为无尽的黑暗与寂静里,只有系统能陪她说说话。可系统终究只是系统,代替不了人,不但无法给予她慰藉,还一次次催促她,打击她。   如今她不需要系统了。她也不想再听系统那些言语了。   什么不可泄露系统的存在,什么后果不堪设想。她都不在乎了。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受够了!受够了!   第十五天。送餐时间。送餐人没有来。   哒一声轻响,屋子里的灯亮了。乍见光亮,顾乔很不适应,伸手格挡了许久才渐渐睁开眼睛。   吱呀,铁门打开。   四五个人同时出现,搬进来一张长桌,两张椅子。一左一右两个全副武装戴着面罩的警备人员将顾乔架起来,戴上手铐脚铐,将其桎梏在其中一张椅子上。   这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宛如一阵风来,又宛如一阵风去。   一切做完,迅速退出。   一分钟后,顾乔看到一个人影走进来,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是顾南朔。   “不是要交待吗?说吧!”   顾乔震惊:“是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公安局的人,怎么是你来……”   “这不重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交待清楚你的事情就够了。要说就赶紧说。如果不想说……”   顾南朔嘴角一勾,起身就走。   顾乔赶紧叫住他:“等等!我说!我说!”   半个月来,头一次有人正视她的问题,愿意与她交谈。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她不想再过回暗无天日的生活。既然都是打算如实交代,那么对方是谁还重要吗?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我们想知道所有。关于你的一切。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系统,系统都有哪些功能,有何种制约。我们都要知道,且越详细越好。”   “系统?你知道系统?你居然知道系统!”   顾乔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不只系统,我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你的锦鲤运是系统给你的。比如除了这些,它还有别的功能,能给人带来霉运。那年夏天,我会遭遇歹徒,是你的手笔。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办到,正是因为有系统的帮助。还有前阵子宋嘉的脚伤,也是你所为。甚至包括顾四祥,胡瑶花!他们如今过成这样,也全是拜你所赐!”   最后一点顾南朔其实只是猜测,并不敢百分百肯定。所以他只笼统地说过成这样,并没有提具体事件。   可顾乔不这么想。   她心底咯噔一下,脸色苍白。   他知道,他居然全都知道。   顾南朔勾唇:“所以不要试图给我耍心眼。有什么,交待什么!别耍花样!但凡你说的有一点跟我知道的对不上,我会直接出去,往后不会再有人跟你说任何一句话,更不会见你。你此后就在这间屋子里过一辈子吧!”   “不!我不要再呆在这间屋子里,绝不!”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不要试图在我身上做手脚。系统给予你的那些帮助,在我身上是不管用的。这点想必你试过不只一次。你心里很清楚。不要抱有侥幸。别再浪费你使用系统的机会。留着吧。留着或许能证明自己!”   顾乔全线崩溃。她知道,到得这一刻,她再没有后路可走。甚至她之前想的避重就轻,蒙混过关,也已经绝无可能。   “好!我说!系统说它是从我出生就跟我绑定在一起的。但我知道系统的存在,是在七岁那年……”   顾乔将系统之事娓娓道来。她是如何得到系统的,如何第一次与系统交互,如何在系统的帮助下得到锦鲤运,包括所谓的道具卡、窃取气运等等。   她不清楚顾南朔具体知道多少,或许不多,或许全部。她不敢赌,也赌不起。她害怕有所隐瞒,惹怒顾南朔,让其转身离去。她害怕再一个人面对黑漆漆的屋子,更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所以,她只能事无巨细,和盘托出,争取坦白从宽。   这一说便说了两个小时。   顾南朔记了十几页笔记,见顾乔停止下来,抬头瞄了她一眼:“就这些?还有吗?”   后三个字让顾乔反射性一哆嗦,绞尽脑汁回想,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没有。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回答:“没……没有了!”   “很好!饿了吧。想吃什么?”   顾乔:???   她说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你表现得不错。这是对你的奖励。”   顾乔大喜:“我……我可以要一份排骨汤吗?”   “可以!”   五分钟后,排骨汤送到,还附带半只烤鸡。   顾乔看着桌上的美食,头顶的光亮,差点喜极而泣。   而此时,顾南朔已经拿着笔记从牢房出来,走近隔壁监视屋。屋中,四五个在科技方面成就卓越的院士等候在侧。   小黑屋中放置有目前市面上最先进的监控设备。   顾南朔与顾乔的所有表现,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说得所有话,也听得明明白白。 第76章   李院士看着阮正勋,满脸不可思议:“老阮,你把我们全都叫过来,就为了给我们看这个?我看不是她疯了,就是你疯了!或者你们都疯了!”   顾南朔挑眉:“李院士觉得顾乔是在说疯话?”   “不然呢?老阮,你是搞研究的,是懂科技的,有学识的。怎么也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   阮正勋的目光扫过来:“怪力乱神?你觉得这只是怪力乱神吗?这世上怪力乱神的事情还少吗?”   众院士:???   “冷兵器时期,突然出现黑火药,随便投掷几颗,就能将山体炸开一个大窟窿。当时谁敢相信?这是不是怪力乱神?工业革命以前,谁敢相信我们会造出飞机火车潜水艇,这些若说给当时的人们听,会不会也觉得是怪力乱神?还有,百年前,谁能想到,我们能上天,到月球上去?又有谁能想到,一颗弹,能毁一座城。这是否也是怪力乱神?”   李院士皱眉:“老阮,你什么意思?”   顾南朔轻叹:“诸位,舅舅是想说,很多东西,我们当下觉得是怪力乱神,或许只是因为我们目前掌握的知识力量不足以对其作出解释。”   李院士愣住,转瞬面色大变:“你是怀疑,这可能是苏美研究出来的我们不知道的新技术?这样的技术,可能吗?”   顾南朔:苏……苏美?啥玩意儿?这什么脑回路!   他轻咳了一声,“不一定是苏美。据顾乔所说,系统自称其来自高纬度文明世界。”   听到不是苏美,李院士松了口气。若真是苏美掌握了这样的技术,那得领先他们多少年?他们还能赶上吗?若是这类技术被广泛运用,国家会遭受什么?简直不敢想!   “诸位都是我国科学技术方面的人才,应该都知道爱因斯坦创立的相对论和普朗克创立的量子力学。里面就有关于‘四维时空’‘弯曲时空’的概念。或许这些东西在如今的我们看来,太过遥远,几乎不可能被证实。但会不会在我们之上,已经有别的维度世界证实了,并且运用到了实践当中。而顾乔所说的系统,就是实践中的产物?”   李院士神色严肃起来,眼眸中还透出几分兴奋:“若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我们就可以根据这个所谓的系统进行反推!”   说到这点,几位科学家难免激动。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个可能性探讨起来。   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李院士突然开口:“必须要先证明,顾乔说的是真的,而不是疯言疯语。”   如何证明呢?   顾南朔提出一种设想:“我记得前些年,霍金发现了黑洞辐射。这类系统会不会也有什么辐射,或是磁场?”   李院士倏忽站起来:“对!辐射,磁场,还有脑电波!老陈,老周。我们得赶紧回院一趟,把仪器搬过来!不不,还是打电话!打电话让他们把仪器送过来,这样比较快!”   有了研究动力和方向,几位院士沉浸其中,开始废寝忘食。   最终仪器的检测结果:未探查到辐射,有微量异常磁场。最突出的是脑电波。顾乔即便在熟睡中,她的脑电波也大大异于常人。这很不正常。   院士们拿着检测数据凝眉:“确实有问题,但若以此论证系统的存在,不够。”   李院士想了想,“其实有个最直接的方法。”   众人看过来。   李院士轻笑走到顾乔面前:“我的全名叫李光一,用你的道具卡,投放到我身上。”   顾乔目瞪口呆,只见过想要好运的,没见过还有自寻倒霉的。   阮正勋拦住他:“老李!”   李院士摇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她不是说道具卡可以限定倒霉事件吗?就让我脚扭一下。这个不算大事。照她所说,道具卡也干不成什么大事,成功几率过低。   “既然如此,我们怕什么?怕她耍花样?我们在场这么多人,她就算搞定了我,还能搞得定所有人?即便把我们全给放倒了。外头还有好几层守卫。她的能耐还没这么大。”   顾乔神色一凛,果然,还是她之前想简单了。若对方不知道她身上的古怪还罢。对方既然早就知道她体内有神秘力量,有所谓的系统,怎么会不多家防范呢?   送餐人这一关只是其一。即便她真获得了送餐人的姓名,搞定了他,借此走出屋子,也是无济于事的。她永远也不可能走出公安局。   她颓唐坐在椅子上,不知是该愤恨对方的谨慎,还是该庆幸自己没自作聪明,负隅顽抗,而是选择坦白。   她抬眸看向顾南朔,神色复杂。他是不是早就猜到院士们会提出这个要求,所以提前警告她,不要浪费能量,留着证明自己。   原来竟是这么个证明法。   几位院士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一听老李的想法,全都争先恐后来当这个实验对象。最终还是李院士拍板,“我先来吧。所有仪器准备,注意数据变化。”   “顾乔同学,请使用道具卡吧。”   顾乔:……除了乖乖听话,还能咋地?   层层守卫之下,她要真敢做点别的。下一秒,就会尸首异处。   “系统,购买道具卡,指定投放人,李光一。”   系统并不太愿意,却无法拒绝宿主。   下一瞬,顾乔双手凭空书写着什么。与此同时,李院士不受控制地脚一崴,幸得身边人扶着,没有摔倒。可脚麻抽筋的情况依旧存在,知道半个小时后,又自动消失。   李院士表情严峻。世上竟真的有这等力量!这是何其恐怖的力量!   “你刚刚手上在做什么?”   “写倒霉事件,之前跟你们说过的。”   “所谓的道具副卡?可是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系统说,只有被绑定的宿主可见。”   众人神色更凝重了。   陈院士又道:“就在刚才,道具卡出现的瞬间,周围磁场变动,数据高涨,是之前的十三倍还多。”   周院士:“同时,她的脑电波也有非常强烈的波动,但看她的情况,似乎没有什么自我不良感觉。”   李院士沉着一张脸:“记录数据,收集资料。”   众人点头。   待所有人退出,就已经得到的数据进行分析和探讨时,最初负责交涉的顾南朔再次回到牢房:“我可以帮你走出这间屋子。但你需要签署一份自愿作为研究对象的协议。”   顾乔犹豫了。她很清楚,一旦签署这份协议代表什么。   顾南朔提醒说:“你可以不签。那么按照律法,你蓄意谋杀我与阮成泽未遂,以如今严打的标准,会直接拉去枪毙。上头的文件应该很快会下来。你活不了几天了。”   顾乔面色大白。   “签署这份协议,是你能够活下去的唯一机会。不要指望元家,元家帮不了你,更不会帮你。你以为我们是如何确定你身上各种古怪的?”   顾乔睁大眼睛:“你们怎么知道的?”   “元家,或者准确点说,是元应告诉我们的。”   顾乔如遭雷劈,大声呵斥:“你骗我,不可能!”   顾南朔将资料递过去:“这些都是元应亲自送过来的。你可以自己看看。里面很多关于你与楚嘉瑞的冲突,以及你在楚家的表现,还有你私底下对楚家的态度,说过的话。我想除了你自己和元应,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这么清楚。”   顾乔一页页翻看,越看脸色越白,越看越是浑身颤抖。忽然,她将资料揉成一团,瘫坐在床上,沉默不语。   元应……   元应竟然早就知道她……   “你以为元应对你能有几分真心?他早就发现了你的不对劲,他是在利用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们私底下相处的细节。你为什么会对付楚家,是不是在他说了什么之后。   “如今再来回想他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他是不是故意引诱你,利用你的特殊能力去搞垮楚家?如今你栽了,谋杀罪名无可辩驳。眼见你这颗棋子不能用了。元应怎么会让一颗废棋牵连自己?当然要提交证据,把自己摘出来!”   “别说了!你别再说了!”顾乔发疯一般将资料全洒出去,“我不听,我不要听!你出去,你出去!”   顾南朔也没有坚持,他知道见好就收,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听话”地退出去,关上门。   寂静的黑暗牢房内,顾乔紧咬双唇,泪流满面。   她以为是她在利用元应,利用他打入权贵高层,利用他成为人上人。她以为她是执棋人。谁知她其实只是一颗棋子。   高考成绩一事曝出,所有人都远离她。唯有元应为她跑上跑下。她以为找到了真心人。那一刻,她是真的感动于元应的付出,发誓此生不负他的深情,与他携手并进,白头到老。   可谁知,哪里来的什么深情,不过都是在做戏!   做戏?呵!做戏!   顾乔篡紧拳头,指甲一点点掐进肉里,划破皮,出了血,却丝毫不觉得疼。   她恨!元应这个骗子!大骗子!   不是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如今她已经绝了出路,他却盘算着出卖她,踩着她往上爬?门都没有!   顾乔狠狠咬牙,她站起来,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走到门前:“来人!我答应了!我愿意做研究对象!我愿意签协议!”   她签!只有签了,才能活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得先保证自己活着,才能考虑其他!   ——   顾乔被秘密移交到了研究所。   顾南朔的任务就算是已经完成了。出来的时候,阮正勋特意亲自相送,至得车上,没了外人。阮正勋才将目光扫向其腕上的珠子,低声开口:“你不受顾乔系统的制约,是不是因为这两颗珠子?”   顾南朔愣了半秒,没有反驳,坦率承认:“是!研究院的人发现了?”   “不!”阮正勋摇头,“是我发现了!太极珠是阮家的传家宝,我清楚关于它的所有传奇故事。”   说到此,阮正勋一顿,露出一丝讥笑:“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些传奇故事,竟然是真的。你跟顾乔对话的时候,好几次提及珠子时故意岔开话题。对自己不受系统制约一事也是轻飘飘带过,只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便猜到了。”   顾南朔张了张嘴:“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珠子。并非有意隐瞒。如果有需要,我愿意把珠子交出去。珠子之事也不可能一直保密。顾乔在研究所,她总会说出来。”   阮正勋失笑:“确实瞒不了多久。但不能就这么说出去。你先等等,剩下的事交给我。我来办。”   顾南朔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里,顾南朔做了不少事。   他去京大找到宋嘉,一来告知她顾乔事件的后续,二来请她帮忙。   宋嘉很是惊讶:“你让我帮你设计衣服?”   “对!设计一款适用于动画主角变身的衣服,需要符合动画的主题,又要能被现实生产出来,且在现实生活中穿上只觉得仙气和好看,不会觉得怪异和突兀。”   “你要做动画?”   “对!我打算做一款动画片。”   宋嘉眼前一亮:“某某兄弟?”   顾南朔轻笑:“差不多是这个路子,但是也有不同。”   他将自己的企划书递过去,宋嘉越看越兴奋:“你想搞周边?”   不愧是跟他来自同一世界的人,不必多说,一眼就能猜出他的目的。   “所以,服装也是周边的一部分,对吗?可是我记得你并没有服装厂。你是打算自己再办个厂子,还是找人合作?”   “合作!我对服装这块并不是特别了解,况且我对南麟寄予厚望,南麟的铺子摊得很大。等动画片上映,会更大。已经够我忙得了。近几年时间内,我都不会有额外的精力去再弄一个服装厂。”   宋嘉听得这话,眸光闪了闪。   顾南朔一愣,眼珠一转,“怎么,你想跟我合作?”   宋嘉摇头:“我还在上大学,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兼顾一家厂子。尤其是想要与你合作,以你目前的规划,必然不能是一家小小的家庭作坊。这与我目前的计划不符合。大学四年,我可以接活,但重心还是会放在学校内。不过你若是还没有确定合作对象,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好啊!”   宋嘉一愣,“你都不问是什么人,哪家厂子的吗?”   “我信得过你。再说,你只是推荐,后期我总要自己考察的。最重要是,如今动画片才刚刚立项,还没正式开始制作。服装周边都是播出以后的事情,时间还早。”   宋嘉点头,“那就到时候再说。我们先谈眼下的动画片。”   “你的意思是,这份工作,你接下了?”   宋嘉眨眨眼:“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条件,我有拒绝的理由吗?”   顾南朔笑着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就此,阮成泽作为总导演,顾南朔作为总制片,顾南舒作为总编剧,宋嘉并入美术组。加之其他专业人员。《南麟少年》项目组正式成立。   他们集合在一起,开了好几天的会议,基本确定了动画的大致内容和制作方向,就此展开工作。   临近年关的时候,研究所派人上门,向顾南朔讨要他手中的珠子。顾南朔爽快给了。   这些日子,阮正勋通过各种方式,寻找来不少古物。这些古物不一定非得贵重值钱,但一定要历史悠久。   世上有珠子,未必不能有其他玄妙物件。   即便现在玄门不在,灵气不复,道法断绝。但珠子证明这些东西曾经存在过。既然存在过,那么留下来的就不可能只有珠子。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阮正勋找来许多东西,其中大多数是无用的。但也有少数几个和珠子一样,蕴藏着能量。   至此,阮正勋找准机会,通过顾乔的口,将珠子的秘密捅出去。   有那些古物在,珠子已非是唯一,研究所更不是非珠子不可,自然对珠子的关注度和重视度大大降低。而珠子又是阮家的传家宝。阮正勋作为此项实验的主要研究人员,且是为国为民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待证明了珠子的作用,三天后又将其还了回去。   他们不知道,顾南朔已经利用这三天,做了许多事。   自从他的血解开珠子封印后,珠子已与他灵魂绑定,并不一定需要珠子在手才能调用其能量。只要两者在一定距离范围内,能够感应到彼此就行。   因此,顾南朔站在研究所门外,通过灵魂感应,调动珠子内的能量,给那几个蕴藏能量的古物上了一层防御。   古物本就有与珠子相似的能量,因此珠子只需要稍稍动点手脚,为其激活。古物就变成了一个护身法器。   第二天,研究所的人员便惊奇的发现,这类蕴藏能量的东西,只需要戴在身上,就能保证他们不受系统的制约和干扰。   如此,顾南朔不被系统左右的秘密也得到了解释。   既将自己摘了出来,拿回珠子,又给研究员上了层保险,可谓一举多得。   之前虽然从顾乔口中得知了不少系统的事情,将她移交到研究院的时候,也做了许多防范措施。但顾南朔一直担心有意外发生。这般一来,也可杜绝此等情况出现。   而若是往后再寻来此等古物,顾南朔也会通过阮正勋得知消息,让阮正勋带着珠子进入研究院,自己在院外依样画葫芦。   果然,如他所料,在得知此等物件能抵御系统后,研究所开始大力展开对这些东西的寻找。而研究所有国家作为后盾,速度比之阮正勋个人来说,要快得多。   又半个月过去,找到的物件越来越多。研究所人员几乎已能人人配备一件。至此,他们再也不必畏惧顾乔耍花样,能够安心研究。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年节。   这一年,顾家人没有回去,是在京城过的年。   这一年,他们终于有了拜年串门的地方。阮家,俞家都是。   彼时,俞书记已经再度在干部岗位上发光发热。俞轻轻也在京大站稳了脚跟,依靠自己的能力和人格魅力,消除了顾乔死忠粉带来的影响,找到了与自己脾性相投的三五知己。俞夫人也没闲着,在顾南朔的提议下,联合妇联,制定了许多针对妇女与儿童保护的政策。   根据元华县传来的消息。胡瑶花回去了一趟,穿金戴银,好不风光。顾四祥也回来了,衣着打扮不如胡瑶花贵气,却也一扫往日的落拓,有了些资本。可见外头的事业干得不错。   两人谁也没有破镜重圆的打算,直接去领了离婚证。胡瑶花回来的目的似乎也是为此。离婚证到手,甚至没在家里过年,又匆匆走了。   顾乔的系统一降再降,被彻底克制后。被她摄取过气运的人似乎都在变好。除了楚家。   楚家的罪证确凿,非是系统虚构。因此,该怎样,还是怎样。   只是不曾参与家族之事的楚嘉瑞,病情开始一点点好转。听说恢复得不错,可以重新进入学校学习了。   出了十五后,顾南朔去了趟海城。   李守义已经在海城将南麟发展得有声有色。   从海城回来,顾南朔就忙碌了一起。一边要监督动画的制作,整体调度,一边开始着手新工厂的建设。   是的!新工厂。   南麟不会只有鹏城一家厂子。如顾南朔之前所说,京城也要有分厂了。   买地,厂房设计,找工程队等等,一摊子的事。顾南朔每天跟陀螺一样转来转去,忙得脚不沾地。好在机器方面早有准备。   鹏城王曾两位老板没有得到南麟的合作,在南麟与其他三个“代工厂”的挤压下,生意越来越做不下去,只有卖厂一条路。   顾南朔直接将两家厂子都买了下来。厂房和地皮可以留作南麟的仓库。机器全都拉到京城,连同拖关系新买的一批,对于京城的新工厂来说,远远足够。   五月初一,劳动节。   南麟公司京城分厂正式建立,投入运营。   与此同时,家庭情景喜剧《我的一家》播出了!   ! 第77章   《我的一家》一经播出,一炮而红。第三天就稳坐同时段卫视频道,收视率与收视份额双第一的交椅。并且一骑绝尘,甩开第二名一大截。   一周后,街头巷尾一到时间点,都可以听到《我的一家》的音乐传出。而随着电视剧的爆火,南麟这个名字再次进入观众视野。   许多小孩子开始跟同伴炫耀:“我的车子就是南麟的,跟电视剧里的小妙妙一样!”   “我的枪也跟孟小北是同款。”   “我……我没有……呜哇!爸爸妈妈,我也要买南麟的玩具!我要小妙妙的车子,还有陀螺!”   南麟玩具销量迎来了又一轮的高潮。而此次事件也被称之为教科书级的广告宣传案例,载入广告史。   南麟的这一举动带来的巨大利益让广大商家们蠢蠢欲动。   随着《我的一家》热度越来越大,南麟知名度越来越高,生意自然也就越来越好。众商家们坐不住了,纷纷联系各大剧组,全都效仿起来。   植入广告正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   它的存在不但给商家带来了利益,也为剧组筹集了一波资金。只是再没有人能得到南麟的收益比。付出小,收获丰。此后的植入费用扶摇直上,居高不下。   顾南朔算是吃到了第一波红利,让人艳羡不已。   六月,借助《我的一家》植物广告的优势,南麟京城分部打响了第一炮,彻底在北方站稳了脚跟,且有了不错的名气。   七月,《南麟少年》动画还在紧锣密鼓地制作当中,离播出还早。但难得顾南朔停歇下来,有些空闲时间。宋嘉做东,在聚福楼订了个包厢,介绍他与此前说好的推荐人认识。   宋嘉所要推荐的对象是位女性,二十出头,名叫周曼曼。丽华服装有限公司的大小姐。丽华服装,顾南朔有过耳闻。跟南麟差不多,都是先在鹏城开厂,再扩展到京城来。现今发展得很不错,前景可观。   听闻老板是从港城回归的。赶上了内地改革开放的第一波利好政策,直接让原来港城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在内陆越做越大,发光发热,成为如今服装界排得上号的人物。   之所以对其如此了解,是因为最近两季,丽华生产了几款服饰,颇有几分后世时尚女装爆款的影子。   顾南朔看向宋嘉。宋嘉也不避讳,直言道:“我跟曼曼是校友,在学生会认识的。曼曼作为学姐,对我关照颇多。我们脾性相投,一来二往就成了好朋友。我和丽华有合作。每个季度为丽华设计两三款服饰,丽华给我丰厚报酬。”   周曼曼摇头:“可别用丰厚两个字,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以你的能力,不论去哪家厂子,都可以按股权分红走,做合伙人都行。我倒是也想给你分红。只是家里还不是我主事,我没法全权做主。我爸那人虽然……”   周曼曼顿了片刻,略过没说出口的话,“总归是我爸,总要给他几分面子。”   顾南朔微微蹙眉,看来周家似乎有些故事。   周曼曼察觉他的表情,笑着说:“顾老板放心,我们家那些腌臜事不足为外人道。但只要确定合作,丽华必不会拖顾老板的后腿。”   顾南朔露出几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回答。   周曼曼主动给顾南朔倒满酒:“顾老板,其实今天和你见面,我是另有一件事想谈。关于服装合作的事,暂且不急。我现在更想跟顾老板达成另一项合作。”   顾南朔眉毛一挑:“哦?”   “顾老板的南麟搞得绘声绘色,可让不少人眼红呢。不瞒你说,我研究过南麟的成功案例和目前的经营模式,更是看好南麟现有的玩具体验中心的发展。不知道南麟有没有想法将这类室内游乐办到港城去?”   顾南朔手中的酒杯一顿,抬眸看向周曼曼,神色严肃起来:“你继续。”   见他此等态度,周曼曼便知有戏,底气更足了些。   “嘉嘉应该和你说过我的一些情况。我们家是从外祖那辈逃避战乱,前往港城的。那会儿时局动荡,远离故土,只为求一个安生之地。可谁能想到,后来霓虹国占领港城,港城也变得不安生了。尤其前些年,内地政策更是几乎断绝了两边的来往。   “如今时局变好,内地不但欢迎在港华人回来,还鼓励外国华侨归国。有这样的政策在,本就心念家乡的长辈自然想要回归故土。这几年,我们借着港城华人的身份也得到了不少政策便利,更是全家搬迁过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以说,我们家现在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这边,而不在港城。但我们毕竟在港城生活了几十年,在那边还是有些根基的。南麟若想把生意扩展过去,与我们合作,会比顾老板你单打独斗要容易得多。”   顾南朔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周小姐想要怎么合作?”   “南麟在京城有分部,在海城也有分部。为什么不在港城也设分部。我们可以把体验中心开到港城去,让它在港城遍地开花。港城分部,周家可以出资七成,南麟只需出资三成,另外提供绝对的玩具供应和技术服务,双方五五分成。如何?”   “七成投资,五成回报,周家还想得到什么?”   周曼曼双眼眯起:“顾老板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说了。周家需要港城分部的经营权。当然,大方针还是跟着南麟走,听从南麟的安排。”   顾南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这种方式,更类似于加盟。只是他能获得的利润比一般加盟要大。相对的,需要提供的支持也比一般的加盟要多。   倒也不是不可行。   只是他对周家了解不足,心有顾虑。   周曼曼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她与顾南朔素无往来,不知根底。这样的大合作,自然不可能三两句话搞定。她今天的目的也只是传达个意思,表明态度。并不急于求成。   “顾老板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若是顾老板有时间,不妨去港城玩一玩。周家作为东道主,必定一尽地主之谊。”   这便是说,愿意接受顾南朔去港城考察周家的实力和情况了。   顾南朔没有一口应下,也没有直接拒绝,举起酒杯说:“我去过几次港城,都是匆匆去,匆匆回,都没时间好好玩玩。有机会是要去逛逛。”   这话的合作意愿可以说是很足了。   周曼曼放下心来,此后不再提工作,只说一些家常,也谈趣事。三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酒足饭饱,席后散场。三人分道扬镳。顾南朔回四合院。周曼曼与宋嘉结伴回校。刚到宿舍,便有舍友递过来一封信:“你的。我去传达室领东西的时候看到,就给你带回来了。”   周曼曼很是奇怪,谁会给她写信?   打开后发现信上的字不多,寥寥几行,却藏着巨大的信息量。周曼曼神色一变,将信收进包里,转身出门。   舍友疑惑:“你不是刚回来吗?又要出去?”   “有点事!”   “这么晚了,能在门禁前赶回来吗?”   “我今晚不回来了。”   舍友“哦”了一声,也没多问。周曼曼家庭条件好。在京城有房子,他们都是知道的。平时也经常宿舍公寓两头跑,倒也见惯不怪了。   ——   校外,周曼曼并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去了周家,找到其表哥,说是表哥,其实已经表了两三层。只是两家关系不错,来往算得上亲密。   她开门见山:“帮我查件事。”   她将信递过去。   周家表哥眉宇紧蹙:“这是真的?”   “我今天刚收到的。正是不知道真假,才请你帮忙去查。信上把女方的姓名年龄与地址都写的清清楚楚,查起来应该不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周曼曼嘴上说不知真假,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大半。若是谎言,对方怎么敢写得这么明了?   “还有,寄这封信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是跟我爸有仇,还是另有目的。我可以不计较他借刀杀人。但我不能糊里糊涂,被蒙在鼓里。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连我一块算计对付?”   周家表哥弹了弹信封:“给我几天时间。信封上有邮戳,从哪里发出来,都是可查的。除此之外,还能从你爸和那女人的人际关系着手。”   “行!我等你结果。”   周家表哥嘴巴张了张,几次欲言又止。   周曼曼扫了他一眼:“有什么话,直说!”   “如果查明事情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做?”   周曼曼嘴唇一勾:“怎么做?当然是打上门去。姓沈的嫌日子太好,不想过,那就别过了。”   周家表哥皱眉:“恐怕姑姑那边不好办!”   周曼曼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好办?我妈那性子,还不全都是外公惯出来的!”   周家表哥哑然,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好歹是你妈!”   周曼曼嘴角抽搐,“她要不是我妈,我能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完,又是一叹:“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若查明事情是真的。呵!我妈爱情至上,也正是因为爱情至上,最容不得背叛。借这件事让她看清楚枕边人的真面目也好。如果她能斩断与沈涛的关系,自然最好。如果她还是放不下沈涛,也可以依她。”   “依她?”周家表哥疑惑不解,这可不想是周曼曼的性格,况且,都出这种事了,还能依她?还能留着沈涛?   周曼曼轻笑:“沈涛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飞了。那就折断他的翅膀,把他关在笼子里。养一只宠物而已,我们周家又不是养不起。给我妈解解闷也行。”   周家表哥:……   果然,周曼曼还是那个周曼曼。对亲爹都能这么狠。   ——   京城,一处小洋楼。   胡瑶花给沈涛盛了碗粥,“这个养胃,你这两天不是说胃不舒服吗?我特意给你做的。”   沈涛顺势将她揽在怀里:“不是请了保姆吗?怎么还让你亲自下厨?”   “我喜欢给你做。”   “那也得小心。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医生说了,肚子里是个男娃。这可是我们沈家的独苗,不能大意了。”   胡瑶花嗔了他一眼:“我知道的!做个饭而已,哪有那么严重。合着我一片心意,还遭你埋怨了。”   “是是是,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心里都记着呢。只要你生下我们沈家的儿子,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胡瑶花心里美滋滋的,低头看向已经隆起的肚子,脸上笑意掩都掩不住。   都说母凭子贵。沈涛已经结婚了又怎么样?家里的黄脸婆这么多年也就只生了一个女儿。沈涛可是干大事的人,家大业大,怎么能没有儿子继承家业?   她已经做过B超,暗地里问过医生,是个男娃。沈涛也承诺了。只要她顺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跟黄脸婆离婚,娶她。到时候沈家的东西全是她和她儿子的。至于黄脸婆,呵!都人老珠黄了,谁还稀罕她?前头的女儿?那女儿,沈涛连个姓都没给。算什么!   憧憬着上位后的美好生活,胡瑶花应对沈涛越发温柔体贴了,恨不得将粥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就在此时,砰一声巨响,门被人踹开。   胡瑶花唬了一跳,“你们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住在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是你们能随便招惹的。出去右拐五百米就是公安局,你们想闹事,也得睁开眼睛看清楚,仔细掂量掂量!”   来人一言不发,退至两侧,让出一条道来。   周曼曼缓缓走进来。胡瑶花一头雾水:“你是谁?”   沈涛面色大变:“曼……曼曼!”   周曼曼瞧都没瞧他一眼,径直走到餐桌前,用筷子挑了挑这个,又挑了挑那个:“鸡鸭鱼肉,样样齐全,这汤里还有五六种中药,可真舍得,也不怕虚不受补。”   “曼曼!你怎么来了?我……”沈涛连忙站起来,“曼曼,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有什么想说的,留着去糊弄我妈吧。我可不吃这套。来人,给我搜!把屋子里这个女人的东西全都找出来,给我扔出去!”   说完,周曼曼回过神来,一拍脑袋,“看我,都气糊涂了。她穿过的衣服都扔出去。值钱的首饰物件什么的,就别了。好歹也是用我们周家的钱买的。就算是别人用过的,也能转手卖点钱。可不能便宜了她。”   手下五六个大汉,同声应“是”,然后上下活动起来。   胡瑶花唬了大跳,将几人果然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扔出去,心下大骇:“你们干什么!”   她想上前阻止,可一个孕妇哪里拦得住几个壮年男子?   周曼曼忙杨声:“都小心点,别碰着她的肚子,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可说不清呢!小王,你去把门打开,请邻居们别探头探脑了,想看热闹,光明正大地看。也给我们做个证。别到时候我们没碰着她,她讹我们,我们有嘴说不清。有外人作证,总好一些。”   说完,她走到胡瑶花跟前:“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周曼曼,不知道你听说过我没有。”   “周……周曼曼?”胡瑶花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沈哥的女儿?”   “呀,看来他跟你说得还挺多。”   得知她的身份,胡瑶花反而不怕了,她拉住沈涛:“沈哥,你看看!你女儿她这是做什么!我……我还怀着你们沈家的独苗苗呢,可受不得气!沈哥,你说句话!你得给我做主啊!”   “他给我做主?”周曼曼大笑起来,看向沈涛,“行啊!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给你做主。”   沈涛心虚地冷汗直冒,哪还顾得了什么独苗不独苗,将胡瑶花一把推开,“曼曼,你别听她胡说,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误会,误会!”   胡瑶花遭这一推,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眼见沈涛对着周曼曼低声下气,就差没点头哈腰,目瞪口呆,不敢置信。这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沈……沈哥……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肚子里可是你的亲骨肉!”   沈涛气急败坏大喊:“你给我闭嘴!”   胡瑶花吓得一个哆嗦。   周曼曼笑得更欢了,“老沈,你声音小点。她说得也没错。好歹肚子里也是你的亲骨肉,可别真吓坏她,让肚子里的宝贝疙瘩有个什么好歹来。到时候你上哪哭去!”   “什么宝贝疙瘩。你才是我的宝贝疙瘩。这女人……这女人……她……”   “她怎么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沈涛不停擦拭额上的汗,“我……我……”   要说不是,肯定是不行的。周曼曼能找到这里来,必定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有些东西,不是他能推脱得掉的。沈涛只能另想办法:“我就是一时糊涂。是这女人,是她勾引我。”   周慢慢猛翻白眼,对这个男人越发失望,甚至心里很是懊恼,她怎么就有这种爹!   “她勾引你?你要没这个心,她能勾引得了你?可别了!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摘出去!我妈傻!我可不傻!来人,把这个男人的东西也给我扔出去!”   沈涛一顿,懵住了。心下也更是不忿。哪有女儿这么对父亲的,还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   “曼曼!你别太过分了!你今天过来,你妈知道吗?”   “别动不动就把我妈抬出来!我妈把你当宝,什么都听你的。但凡你勾勾手指头,说点好话,她就被你迷得找不着北。信你那套说辞。但她傻她蠢,都是基于她爱你。她的爱情可容不得沙子。若是让她知道你背叛她,你以为她会接受得了?就算你巧舌如簧,哄得她回心转意,揭过这事,我可揭不过。”   沈涛面色铁青。   胡瑶花跟了他这么久,自是能感觉出他的愤怒,瞅准时机,添油加醋:“沈哥。我……你知道你跟你在一起,并不是为了破坏你的家庭。你女儿……你女儿欺负我也就算了。她容不下我,我走就是。可是她不能这么对你啊!这个家是你的。她凭什么把你的东西扔出去!哪有这样做人女儿的!”   “这个家是他的?”周曼曼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她目光扫视了一圈屋子,“沈涛跟你说,这房子是他的?你看过产权证了吗?上面写得他的名字吗?”   胡瑶花:???   “这房子是我的!户主写得我的名字!你说我有没有权利把他的东西扔出去!”   胡瑶花:!!!   万万没想到!   她觑了沈涛一眼,瞧他面色便知,周曼曼所说是真的。她咬了咬唇:“那……那他好歹是你父亲。房子虽然写得是你的名字,也是他出钱买的。他……”   “他出钱买的?”周曼曼打断她的话,“他这么跟你说的?他还跟你说什么?”   胡瑶花愣住了。   周曼曼轻嗤一声,“知道为什么他姓沈,我姓周吗?”   胡瑶花:“……不是因为你是女孩,不能继承沈家的家业,所以不让你姓沈吗?”   周曼曼噗嗤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看向沈涛:“老沈,这话你也说的出来?可真有你的!”   胡瑶花:……   她再不聪明,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事情并不是沈涛说的那样,沈涛的话不能信!   周曼曼擦掉眼角的泪水,止住笑意:“你给我听好了。我姓周,是因为我妈姓周。我随母姓。更准确点说,我是随我外公姓。沈涛是入赘的,没有让孩子随他姓的权利。这点是当初他跟我妈结婚的时候,就说好的。   “还有,房子在我名下,确实不是我买的。但也不是沈涛。是我外公。包括丽华服装公司,也是周家全权出资,周家一手打造出来的。只不过是沈涛哄得我妈开心,我外公疼我妈,看在我妈的面子上,让沈涛进去挂了个职位。可公司股权没他的份。”   胡瑶花呆愣当场。   怎么会这样……   这么说来,沈涛岂不是什么都没有?   周曼曼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沈涛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每个月的生活费,周家可从没短了他的。一应吃穿住行,该享受的,他都享受到了。只是你若想攀上他,妄图母凭子贵,是不可能了。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丽华公司,更是痴人说梦。丽华公司如今是我外公的。以后会是我的。”   这话周曼曼没一个字作假。周老爷子早年忙于事业,忽视了对女儿的教育。等回过神来,女儿性格已定,掰不回来了。单纯懵懂,被个穷小子沈涛迷得团团转。家里不同意这么婚事,就绝食。   周老爷子对女儿又疼惜又愧疚,本不喜欢沈涛,奈何没能忍下心扛过女儿的威胁,只能认栽。可他对沈涛一直存着戒心。   就是不信任沈涛的品性,又觉得自家女儿脑子不清楚,怕她被沈涛糊弄了去。周老爷子早就留了后手,直接培养外孙女,公司也直接给外孙女,连女儿都越过了。   沈涛偏过脸,不敢看旁观邻居们的反应。他的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几度变化,十分精彩。他从没有觉得哪一刻如同现在这般耻辱。周曼曼简直是把他的脸面丢在地上踩。他愤怒,怨恨,却不能发作。   他的所有表情,周曼曼尽收眼底。   将手下人把东西扔的差不多了,指了指胡瑶花:“把她赶出去吧。房子这边,找人上上下下全部清理一遍。他们用过的所有东西,尤其是床单被褥,都给我烧了。家具也换新的。门锁换掉。”   说完,她轻飘飘扫了沈涛一眼,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第78章   周曼曼走了,沈涛也跟着走了。   胡瑶花站在小洋楼前,看着地上被扔地七零八落的衣服,恍恍惚惚。如今已是六月份,烈阳炙烤着大地。她捧着肚子,感觉有些站立不稳。   明明前一刻,她还穿金戴银,吃着山珍海味,住着洋房软床,还有保姆伺候。下一刻,什么都没了。身上的首饰被周曼曼的人撸了下来不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明明她肚子里还怀着沈涛的孩子。沈涛前一刻还说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儿子,后一刻扬长而去,没有任何交待,没有留下一句话,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这不是沈太太吗?怎么这副模样啊!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沈太太,你看她跟沈涛的年纪,像是原配夫妻吗?也就你们信她的说辞,是后娶的。我就说,看起来妖妖娆娆的,怕不是狐狸精。结果,真被我说中了。”   “也是可怜。以为自己榜上大款,结果人家沈涛就是个吃软饭的。不仅得看岳家脸色,还得看女儿脸色。这不,房子都是女儿的。”   “啊!不会吧!拿女儿的房子养狐狸精?不怕被发现?胆子可真大!”   “我刚才偷偷听了些那位周大小姐手底下的人说话。似乎是周大小姐在京城的房子不只这一个。这边她一直闲置着,没来过。”   “那也不能这么干啊。这当爹的怎么想的。”   “鬼知道他怎么想的,脑子坏了吧!”   ……   议论声此起彼伏,一字一句钻入胡瑶花的耳膜。胡瑶花脸色发白。若她不是当事人,也想说一句,沈涛脑子坏了。即便是当事人,她此刻也想破口大骂。   沈涛!一个入赘吃软饭的男人,装什么大老板!这下可害死她了!   她如今要怎么办!   胡瑶花迷茫且无助,不知该何去何从。突然,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蓦然一愣,转瞬似是明白了什么,追上去,拽住此人的胳膊:“顾四祥!你怎么在这?是你,对不对?是不是你!”   胡瑶花双眼通红,眸中透着愤怒:“我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周家人从没出现过。沈涛不是傻子,他既然敢把我放在这里,丝毫不担心会被人撞破,必然有一定的把握。   “我曾经还问过他,若是哪天被他老婆发现了怎么办。他说,这边老婆女儿都不会来。只要我不跑到他们面前去嘚瑟,她们就不会知道。既然如此,周曼曼怎么会突然出现?是不是你?你说,到底是不是你!”   顾四祥皱着眉头将胳膊从胡瑶花手里抽出来,神色冷淡:“是我如何,不是又如何?”   没有承认,却等同于承认。   “果然是你!”   胡瑶花面色大震,不自觉退后一步,转而又上前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不是就看不得我好!你已经毁了我一次,是嫌害得我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来害我!我们已经离婚了,咱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好聚好散?”听着她的说辞,顾四祥怒火中烧,“我倒是想好聚好散,你有给我机会好聚好散吗?胡瑶花,别总说什么我毁了你。我怎么毁你了!是我逼你跟我结婚的吗?是我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跟我结婚的吗?不是!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你比谁都清楚!是你先主动的!   “婚后我也在尽自己的能力对你好了!出了车祸,你以为我愿意吗?没考上大学,你以为我愿意吗?我也不想的!我知道,我做不成大学生,没了前途,你失望了。你后悔了。你想离婚!行!离就离!我不怪你。   “是我自己没本事,给不了你好日子,没法让你幸福。不论如何,我们总归相爱一场。婚后最初那几个月,你对我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待我不薄。我记着这份情,就算心里难受,不情愿舍不得,也只能忍下来。   “你那阵子情绪不好,怀着孩子还整天闹。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你肚子太大,医生说打胎太危险。我请你先冷静下来。如果你冷静过后,还是想离婚,我可以答应你。你呢?突然不闹着打胎了。我还以为你回心转意了,变着法子对你好。   “结果你生完孩子,奶也不喂,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留,不辞而别。走的时候还不忘拿走家里所有的钱财。   “你明明知道家里剩的东西不多。值钱的也就我上学时用的自行车跟我妈坐牢时,最后一次见面,偷偷交给我的一串金项链。你不声不响,偷偷摸摸把自行车卖了,把项链拿走了。你让我跟孩子怎么活?”   “顾四祥!”胡瑶花气得浑身颤抖,“你现在跟我算这些?那你怎么不算算,我嫁给你之后,为了让你能安心读书,付出了多少?你以为你那些日子天天吃的鸡蛋跟鱼肉,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那都是我辛辛苦苦工作补贴的。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拿你一辆破自行车跟项链怎么了?那才值几个钱?我出门在外,不要路费吗?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娘家不肯帮我,你以为我愿意?再说,你又不是什么都没有。村里不是还有地吗?况且,你几个兄弟都在村里,乡亲们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还能真看着你跟孩子饿死!”   顾四祥震惊当场,目瞪口呆。   他早就知道胡瑶花并不如他想象中美好。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种话。这一刻,他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他与她做了一年的夫妻,不知道是她变得太多,还是他从没真正了解过她。   “怎么?无话可说了?你就为了这个来害我?顾四祥,你还像不像个男人!害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现在我被人赶出来了,又落魄了,你满意了!”   胡瑶花一把抓住他,“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得给我摆平!”   顾四祥满脸问号:“你以为你还能回到沈涛身边?即便真回去了,你以为还能过回之前的生活?周家难道不会防着沈涛?他一个入赘的,周家只要对他经济上控制控制,他能有几个钱用来养你?”   胡瑶花哑然,她自然知道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咬咬牙换了另一条:“那你给我钱。你不是做买卖赚了些吗?先给我两千!”   顾四祥:……   还真是好日子过习惯了,大手大脚,开口就是两千。以为钱这么好赚吗?还“先”?可见往后还打算再要。   顾四祥笑出声来:“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你毁了我的生活,不该给我补偿吗?”   “呵!胡瑶花,你是不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去年秋天吗?我们在鹏城见过一面。当时我刚刚找到一个厂家愿意让我赊欠一部分货款。我从厂子里出来,正好撞见你上了一辆车。就那么一眼。你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你。但只是匆匆而过,我最初并没放在心上。   “当时我满心只想混出点名堂来,让孩子不至于跟着我受苦。我倾尽所有租了店面,准备大干一场。可是开业没几天,就遇上一帮闹事的。把我的店铺给打砸了。”   胡瑶花有些心虚,神色躲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那些人难道不是你找的?你真以为自己做的多周密,还是觉得我没能力查到?胡瑶花,我可以理解你想要离婚,甚至可以原谅你拿走了家里最后值钱的东西。但你不能做得太过分。   “你是认定了我再也起不来,把我当废物弃如敝履。转头见我离了你日子竟好起来,接受不了,想把我打落尘埃也好;是因为我找的厂家是丽华,你害怕跟我的碰面会让我心生怨愤,找到沈涛,告诉他真相,戳破你在他面前营造的美好表象也罢。   “你毁了我一次,我害你一回。咱们一报还一报。从此恩怨两消,互不相欠!”   顾四祥甩开胡瑶花,扬长而去。   胡瑶花站在原地,又羞又恼又气又恨。眼见天色渐暗,只能转回去,把地上的衣服收拾起来,一步步艰难往外走。   ——   周家。   周曼曼半躺在藤椅上,端着杯子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咖啡。楼上不时传来母亲周婉婷的嘶吼谩骂、质问哭泣,以及父亲沈涛低声下气地解释与求饶。中间还夹杂着杯碟茶壶哗啦啦地碎裂声。   佣人吴妈站在楼梯口,一分钟往上看了不下十回,最终没忍住,走向周曼曼:“真不管吗?”   “不管!随他们去。放心吧。楼上有陈姨看着呢。出不了事。只要不出事,让他们闹去。吴妈,你就别操心了。我今天晚上想吃八宝鸭,前些日子我不是问我朋友要了配方吗?你试着做了没有?”   “做了!保证是你要的味!做八宝鸭得花不少时间,我这就去准备。”   “谢谢吴妈!”   见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此撒娇,吴妈一颗心软了下来,满脑子都是八宝鸭,哪还管楼上的事。   吴妈走了没多久,跟着周曼曼去小洋楼的一位属下进门,将一份资料递给他。   周曼曼眉毛一挑:“给我送信的人是胡瑶花的前夫?她居然有前夫?”   “是!”   “今天那位前夫也在场?”   “在场。我们走后,胡瑶花发现了他,两人拉扯着还说了好一阵的话。”   周曼曼来了兴致:“都说了什么啊?”   属下一一复述。周曼曼表情有些不自然,嘴角狂抽:“我去,这胡瑶花脑子有病吧!她自己抛夫弃子,还给前夫使绊子,让他不能出头,现在居然还理直气壮问前夫要钱?哪个男人有这么大方,不计前嫌?”   说完,又是一啧,“真没瞧出来。不仅结过婚,还有孩子。居然跟老沈说自己是书香门第出身,奈何家道中落。装得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仿佛被老沈骗到手的无知少女。呵!可真能演。有这能耐,怎么不去当演员!”   属下瞄了她一眼:“要告诉沈先生吗?”   周曼曼冷厉的目光扫过去。属下立时闭嘴。   周曼曼嗤笑:“告诉他做什么!让他更有理由狡辩自己的无辜,把一切罪名推到胡瑶花身上,在我妈面前显示自己的弱势与可怜吗?他爱被骗,让他被骗去!”   说完,她的手指在纸张上轻轻滑动:“胡瑶花是临川省元华县的人?”   “对!小姐是想?”   “找两个人去一趟胡瑶花的老家,把她做的这些事宣传宣传。也不用添油加醋。实话实说就行。既然敢做没名没分的外室,就得有胆子敢承担这份后果才行。真以为小三这么好当吗?”   周曼曼挥手让属下退出去,客厅便传来了电话声。   她起身接起,听到对面的声音,脸上立刻泛起灿烂笑容来:“外公!”   “你爸跟那个女人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这就回来。”   周曼曼撇嘴:“回来干什么呀!外公,我直说了吧。我上周就查清这件事了。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电话那头静默。   “外公,你这么久没回港城了。港城那边的李爷爷刘爷爷,没拉着你聚聚?”   “你不想让我回去?”   “你在那边好好快活快活,跟老伙计钓钓鱼下下棋,找找乐子不好吗?”   “曼曼,你的意思是……”   周曼曼一叹:“外公,你当年就没能对我妈狠得下心,要不然就不会有我爸什么事了。你觉得过去这么多年,现在你就能对我妈狠心?真要能做到,你能被我妈闹得头疼,答应我爸进公司,还让他当经理?”   周老爷子哑然。他不得不承认,周曼曼说得对。道理他都懂,可就是没法对女儿狠心。以至于到得今天这个局面。   周曼曼眨了眨眼:“所以啊!你先在港城多呆一阵子,别回来了。我妈现在是气得狠了,嚷嚷着要把沈涛赶出去。谁知道过几天,沈涛说点好话哄哄她,她会不会又变了主意。到时候再被一糊弄,找你闹怎么办?你拿她没办法,惹不起,还躲不起啊!这边交给我吧。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我能让我妈吃亏?”   那必然是不能的。   周老爷子思来想去,觉得周曼曼说得有理,一口应下来:“行!就按你说的办。我不回去了。你妈要是打电话过来,我就装忙,不接她的。你有事,打给你李爷爷。你李爷爷就住咱家隔壁。方便。”   “谢谢外公!外公,玩得愉快!”   挂上电话,周曼曼抬头望向楼上,听着沈涛越发低声下气的声音,嘴角泛起得意的微笑。   老沈以为他在忍辱负重,还妄图哄得她妈给他当护身符吗?呵呵,这次怕是要打错算盘了!老沈那套只在她妈身上管用。她妈那套也只在外公身上管用。   对她来说,她可都不吃呢!   周曼曼摸了摸下巴,突然有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   宋嘉惊得差点把嘴里的水都喷出来:“什么?你把你爸阉了?”   周曼曼揉着额头叹气:“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只是想让他们离婚。我爸当初会答应入赘,一来是因为当时沈家欠了周家一大笔钱还不出。二来是看中了周家的钱财,觉得周家只有一个独女,只要把我妈哄住了,往后周家全是他的。   “这些年他也发现我妈好糊弄,但我外公不简单。他的算盘打错了。他越想越不甘心,变着法子捞钱。这两年利用经理的职位,各种要好处回扣,还挪用了一部分公款。吃得盆满钵满。   “可惜他手段不够厉害,被我抓到了把柄。我借着这点逼他离婚,想让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那些钱,他花的差不多了,还不上。又知道离了周家,日子必定一落千丈。他过惯了好日子,吃不得苦。自然不愿意,就去磨我妈。   “我妈如今正在气头上。我为了趁热打铁,跟她说了很多男人不可靠的话。话赶话说道老沈这回能弄出个儿子,下回就能弄出十个八个儿子来。我就是想刺激刺激我妈。谁知道我妈因为生了我后伤了身体不能再生,对这话特别在意,记在了心里。   “老沈去找她求情,她脱口就把这话说了出来。老沈也是狠。为了重新俘获她的芳心,跑去医院做了手术。然后跟我妈痛哭流涕,说自己真的知道错了。这次只是一时走错了路。求我妈给他一个机会。   “他还说自己从没重男轻女,从没执着想要一个儿子,更加从没嫌弃我妈生了我后不能再生。他愿意为了我妈去结扎。如今我妈不能生,他也不能生了,彼此公平。”   宋嘉听得一愣一愣地,满脑子都是,世上还有这种男人。真是活久见!   周曼曼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也不知道我妈脑子什么构造,居然感动得抱着他一起哭。哎!”   “那这婚还离吗?”   “离个屁啊!我妈现在对他心疼得要命好吗!还离什么婚!老沈这招够狠,够绝!也够有效!我是真小看了他!”   宋嘉小心翼翼问:“那你……”   周曼曼摆手:“没事!就我妈那性子。我最初也只是想着尽最大的努力试试,没抱希望真能离。不离也行。不离有不离的办法。老沈这回里子面子可算是全没了,还切了一刀。我去医院看过病例,还找别的医生给他看过。是真绝了后嗣。不是骗人的。   “既然他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就让他如愿吧。往后不让他碰公司,对他经济管制。他既没有弄出私生子女的能力,也没有包养女人的钱财。这辈子又得靠着周家,不敢对我和我妈有半点不好。得捧着我妈,哄着我妈,有什么不好?”   宋嘉:……   行吧。这个结果虽然不是周曼曼最想要的,倒也不算坏。   只是对于沈涛这个人,真的有点……毁三观。   宋嘉忽然想起胡瑶花来,她是真没想到,上回看到的胡瑶花身边的那个男人,居然是周曼曼的父亲!也是真没想到,胡瑶花折腾来折腾去,居然给人当了小三,还是找的软饭男!   “那胡瑶花呢?”   周曼曼一嗤:“她倒是找过两回老沈。想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让老沈给钱。但老沈现在哪里还有钱?有也不敢给啊。这风口浪尖上的。不怕自己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打太极,把胡瑶花哄走了。胡瑶花没拿到钱,知道老沈靠不住,就不太愿意要这个孩子了。”   宋嘉长大了嘴巴:“打……打掉了?月份不小了吧?”   “四个多,不到五个月吧。是不小了。但好在还不算太大。她许是想着,再拖下去,更不好办吧,就找了家医院直接堕了。”   宋嘉:……   “我了解老沈。老沈刚给自己一刀,是仗着胡瑶花肚子里已经有个儿子呢。他是想先稳住周家,转头再把胡瑶花的孩子找回来。谁知道,胡瑶花这么狠,没听他的哄骗,看清他不是大老板,不能给她好日子后,直接把孩子弄掉了!老沈啊!啧!估计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杀了胡瑶花的心都有!”   说完,话锋一转:“对了!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道胡瑶花居然跟你是同乡,尤其还是顾老板的前未婚妻。她到底怎么想的,放着顾老板这样的人物不要,非得退婚。找来找去,找到老沈,给一个能当自己爹的男人做情妇?”   宋嘉也是唏嘘。   若她猜得不错,胡瑶花怎么也算是重生人士,脑子里有着许多超前信息,不说大富大贵,让自己安安稳稳过点像样的小日子是不成问题的。怎么偏偏就把生活弄成这样了呢?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不说这个了。你跟顾老板比较熟,帮我问问,上回提的合作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宋嘉一口答应下来:“好!”   再见顾南朔的时候,宋嘉不仅问了周曼曼的事,还说了胡瑶花。   顾南朔听完,几乎和她一样的表情,总结起来就四个字:一言难尽。   最后也只能一声叹息。   “请帮我转告周小姐,我下个月有时间,可以去港城玩一玩。”   消息一传过去,周曼曼就着手准备起来。   七月,顾南朔去到港城,得到了周家上下的热情款待。   从港城回来,双方就达成了合作意向,签署了相关合同。   八月,南麟港城分部正式成立。   九月,南麟玩具体验中心,改名南麟室内游乐中心,在港城遍地开花。   十月,南麟又推出了两款新玩具,内地与港城同步上市。   十二月。年终汇总,这一年因为有《我的一家》的广告效应和港城市场的支持。南麟的业绩同比去年增长了百分之四百九十二。这个数据一经报道出去,震惊全国。它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南麟这只雏龙,腾飞了! 第79章   研究所。   新年的钟声再度敲响,顾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研究所呆一年了。她看向面前桌子上的饭菜,三菜一汤,荤素齐全,还十分讲究营养搭配。尤其因为今天是大年夜,伙食做的格外用心。   顾乔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突出的小肚腩。有研究所的特殊“招待”,这一年她非但没有瘦,还胖了十斤。但她不开心。   或许在最初移交到研究所的时候,她是欣喜的。因为再也不用呆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不用吃寡淡无味的稀粥。在这里,她有专门的房间。虽然房间不大,但至少有明亮的灯光,有舒服的软床。   吃的也很丰富,三餐食谱都请了专门的人设计搭配。就为了保证她的身体康健。   即便需要无条件配合研究人员的一切实验,抽血、测试脑电波等等。可对当时的她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现在……   顾乔自嘲一笑,后悔吗?或许吧!最初她并没有觉得配合研究有多难。毕竟也只是抽抽血,做做测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研究越来越深入,她要配合的东西也越拉越多。甚至到得如今,已经不仅限于简单的测试了。   各种仪器,各种手段轮番上阵,她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无奈,再到如今的麻木。   而她以为的还算不错的居住环境和伙食标准,也早就如法给予她安慰。   如今的她终于深刻地意识到,即便离开了小黑屋,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到另一个牢笼,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但若是时间倒流,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还是会签署协议。   因为,不签,她就只有死。说是选择,其实她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吱呀——   门开了。   穿着工作服的研究人员进来,看到桌上未动的饭菜微微皱眉:“怎么不吃?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你想吃什么,我可以让人去做。”   顾乔张了张嘴,“没有不合口味。”   “那就快吃吧。吃完了,还要进行一次实验。”   顾乔一愣,微微蹙眉:“今天过年,你们都不休息的吗?”   来人轻轻一笑:“干我们这行的,研究没成功之前,不存在节假日。几位院士也急着想要个结果。”   顾乔哑然,双手藏在桌子底下,偷偷握紧。   院士急,她不急啊!他们不想休息,她想啊!然而,她不能说。协议中明确规定了,一切研究,她必须无条件配合。   来人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声音放柔缓了几分:“我知道最近辛苦你了。请你坚持坚持。你体内的系统是超越我们目前科技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上千年的东西。若是能够攻克它,将是我国科技史上的一大胜利,可以让我国的科技实力远超其他国家。”   顾乔嘴角冷嗤:国家科技实力?跟她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是你就好了。”来人不无遗憾,“我很愿意为祖国的事业做出贡献,哪怕是牺牲。只要对祖国有利,能使我国强大起来,不再受他国欺负。我都愿意。可惜不是我。”   顾乔心下猛翻白眼:说得好听!有本事,你跟我互换试试!   来人瞧出她的神色,皱眉解释说:“你别误会,我只是有些感慨,并非觉得你必须跟我一样。我知道最近的实验对你有些……但还是请你忍耐。你放心,院士们答应过你的,绝不会食言。只要你帮我们成功抓住系统,就会放你走。你之前犯得事,也可以得到特赦,一笔勾销。”   顾乔咬了咬唇,沉默半晌,低下头开始吃饭,吃完后,缓缓站起身:“不是说要实验吗?走吧!”   顾乔躺在实验床上,周边围着好几台机器,头上还贴着各种贴片,贴片与仪器相连。   四五个研究员严阵以待,有人负责仪器,有人负责指挥,有人负责记录。   “第一次测试开始!”   “第二次测试,加大电力!”   “第三次测试,换左二仪器!”   ……   顾乔感觉头晕眼花,难受得要命,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钻来钻去。耳边还传来系统滋滋的干扰声与其尖锐的喊叫。   这种测试持续了足足半个多小时,她才被扶下床,送回房间。   顾乔坐在床沿,半靠在床背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医生来得很快,做了全面检查,确定她没有大碍才离去。   空荡荡的屋子里,顾乔眼神麻木,一言不发。   脑海中,系统大声呵斥。   ——你是不是蠢!我都说了我跟你是绑定的。绑定!绑定!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绑定!我与你不可分割!所以,他们不可能把我从你的身体里弄出来!你居然还指望帮他们抓住我,就能获得自由!   顾乔蹙眉。她确实存了抓住系统换取自由的心思。如今系统等级已经降到零级,所有东西全部不可用。即使可用,在研究所也完全用不上。她想出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前阵子,研究所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刺激到系统,让它有所反应。只是这种反应对她同样有效。最初研究员们还有所顾忌,大家开了几次会议。到底舍不得放弃这么长时间以来,头一次出现的能对付系统的办法,与她商量过后,进行了多次尝试。希望借此将系统抓出来。   可惜,此后一次又一次,虽然对系统都有一定程度的干扰和伤害,却一直无法成功捕捉。   顾乔眼睫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怀疑我,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当初签署的绑定协议里就有说明。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乔冷嗤:“你骗我的时候还少吗?”   ——我怎么骗你了?   “一步步引诱我依赖你,仰仗你,让我不能没有你。然后在你的多次提醒与强调下,为了能量不择手段,走上窃取他人气运之路。”   ——宿主!系统只会给予宿主辅助。所有选择都是宿主自己做的。   顾乔呵呵两声,闭了嘴。   自从她暴露系统的存在后,她与系统的关系就岌岌可危了。这一年里,系统力量不可用。她在经历了最初的慌张无助之后,也逐渐冷静下来,开始回顾与系统的过往。越是回顾,越是发现,系统或许确实没有人的情感,但它对她绝没有存什么好心思。   在突然出现窃取他人气运这一选项的时候,她还曾有过怀疑。但因为当时已经沉浸在系统给予的利益中,不曾不敢也不去细想,以至于被系统牵着鼻子走,一步错,步步错。   诚然如系统所说,选择都是她做的。但若不是系统循序渐进,一点点引诱,她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吗?   ——宿主!你是在怪我吗?你不再相信我了,是吗?好!我们不谈这些。就谈你目前的现状。一次次的实验与测试,你不痛苦吗?不难受吗?你愿意忍受这样的折磨,一直这样下去吗?如此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不,还不如死了。至少不必日日夜夜受此苦楚。   ——宿主!你寄希望于他们能够抓住我。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直抓不到,他们会怎么做?在他们看来,我有多重要,你很清楚。为了我,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你自己想想,最初发现能够刺激我的办法的时候,实验和测试是什么样,如今呢?力度是不是加大了好几次?   ——若还是没有进展。这个力度是不是还会加大?你现在每进行一次实验,就已经跟去了半条命一样了。若是力度加大,你觉得你受得了吗?   ——他们如今所做的跟杀了你有什么分别?不!比杀人还狠!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呢?每天将你溺在水里,让你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又在最后一刻将你救起。如此来来回回,日复一日。你真的能够接受吗?   顾乔知道系统在刺激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它的话去想象。她心跳一顿,双手抱紧了自己。   ——宿主!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暴露系统的存在。你不听。我也说过,不要答应顾南朔的要求,去做实验体。你依旧不听。后来他们发现能够干扰我,更是对你许了一大堆的好处,让你配合。我苦口婆心,与你述说厉害关系。你还是不听。如今可后悔了?   顾乔捂住耳朵:“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可惜,系统的声音从脑海中传出,压根不是捂住耳朵就能阻挡。   ——宿主!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你就没想过一了百了?只有死了,你才能解脱!只有死了,你才能报复回去!你想想,你被他们折磨了这么久,他们在你身上倾注了这么多的期待。你突然死了,他们的实验再也没有进展,希望落空,是不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   ——宿主!想想吧!好好想想吧!明天,还会有再一轮的实验。你也听到了,他们说,明天会调整方式。这个调整是怎么个调整法,你有想过吗?会不会让你更难受,更痛苦?宿主,你真的想一次次经历这种绝望吗?   “啊!”   顾乔大喊出声,她的双眼通红,“你闭嘴!闭嘴!”   系统非但没有闭嘴,反而说得更欢了!   “我让你闭嘴,待机!你听到没有!待机!待机!”   虽然这么说,但顾乔心里也明白,是不管用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自从被实验波段影响,第一次刺激到系统后,待机作用就无效了。   见她临近崩溃的边缘,系统再接再厉,趁热打铁:“你看!”   顾乔脑海中浮现出一段画面。   画面中,元应捧着一束玫瑰花进入西餐厅,走到临窗的位子前,将花送给对面的美丽少女,然后落座。两人有说有笑,举止亲昵,态度自然。   ——这是元应的新女朋友,世家出身。两人已经见了家长,说好年后就订婚,毕业立刻结婚。   顾乔双眼再度泛红:“元应!他怎么能!怎么可以!”   往日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言犹在耳。不过一年,就换了新人。   凭什么!凭什么他把她害成这样,还能活得风风光光,娶世家之女,青云直上?   顾乔的拳头不停颤抖!   系统暗自松了口气,自从气运反噬,等级下降后,它的力量就差了一大截。但跟顾乔知道的完全不可用不同。之前汲取的能量,按照程序设定,每次他都会押下一部分,收入能量库。这是协议隐藏规则,是不受反噬影响的。   所以,它如今还有点作用。但因为反噬,所能动用的也确实不多。   元应并未与它绑定,且不在它可控范围内,调取他的现实影像着实费了它不少能量。不过好在,这招管用。   ——宿主!你不想报复元应吗?   顾乔猛地睁大眼睛:“这就是你的目的?说什么跟我绑定,无法离开我的身体。其实这话有水分吧?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刺激我,话里话外让我去死。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也只有我死了,你才能离开?”   系统:???   它一直觉得这个宿主自私贪婪又愚蠢,没想到关键时候,居然聪明了一回。   顾乔勾唇:“我猜对了,是吗?”   系统哑然,怎么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了!早干嘛去了!   本以为被宿主看破,计划失败。谁知顾乔话锋一转,“你问我想不想报复元应,你能帮我报复他?”   系统懵了。   顾乔接着问:“我记得协议里提过,如果宿主愿意,可以与系统签署生死合同。宿主付出生命代价,系统将无条件满足宿主的要求,不受等级影响。”   系统顿了半秒,补充道:“这个要求必须在我的能力范围之类。”   “报复元家在你能力范围之内吗?”   不等系统回答,顾乔再度开口,“别骗我,我知道你办得到!你一定办得到!也必须办到!否则,我不会答应的。”   系统暗忖:合同一签,就不能反悔,它就必须去对付元家。可是以它现在的状况,对付元家,必定耗费全部能量。似乎有点得不偿失。它本来是打算用元家吊着宿主,骗骗她。谁知道她协议里别的记得不清不楚,这条记得这么清楚!   “系统,你说我没别的路可走,你也没有。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系统无奈,只能回答:——好!   彼此打成共识,合同自动释放出来,送到顾乔手中。顾乔有一瞬间的犹豫,可看着脑海里不断回放的元应与美丽姑娘的种种。顾乔一咬牙,签下自己的名字。   但凡有一丝重获自由的可能,她都不会签。然而没有。他们不可能抓住系统,她就得不到谈妥的好处。想要系统离体,唯有她死亡。既然都是死,不如用她的死换一个承诺。   就是死,她也要拉着元应一起!   ——   “你说什么,顾乔死了?”   顾南朔睁大眼睛,万分懵逼。都说祸害遗千年,顾乔还身负系统,顾南朔以为她会活很久的。   阮正勋蹙眉:“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玻璃片。今天上午,她趁我们的人不备,在休息的时候,用玻璃片扎进了自己的颈动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没能抢救过来。在她死亡后,我们发现她体内异常的磁场等东西都不见了。不知道是系统消失了,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还是……”   阮正勋神色沉重,对于这点十分担心。若是从哪儿来,回哪里去了还好。不在一个世界,对他们也构不成什么影响。   若是随着顾乔的死而消亡了,更好。怕就怕它是逃了,会继续寻找别的宿主。就他们如今了解到的,系统不是什么好玩意,一旦被第二个顾乔利用,只怕又是一场灾难。   这个发展完全出乎顾南朔的意料,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   “研究进展得怎么样了?现在系统没了,研究是不是没法再继续?”   “这方面倒是还好。对于系统,能收集的资料和数据都采集的差不多了。前阵子,我们通过对这些数据的分析,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将其运用到计算机制造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我们还发现,计算程序,强磁场攻击等,可以给系统造成实质损伤。但因为我们如今的实力太弱,已经证明,想要捕捉,几乎不可能。因此,其实我们已经通过开会协商后决定,放弃捕捉。所以,失去系统,对研究影响不大。   “能做的研究,我们可以通过之前得到的资料数据继续。不能做的,系统在,我们也做不到。”   顾南朔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通知各大地方公安局,密切注意辖区内的异常事件和人物了。”   阮正勋无奈叹气:“已经吩咐下去了。希望是我们想多了。但愿系统已经消失。”   顾南朔:“但愿吧!”   ——   元家。   “元老,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别为难我们!”   元应不敢置信:“我爷爷是对国家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你不能这么对他!”   “元应同志,我们已经很客气了。目前元家摊上的几个案子,可以说罪证确凿。滥用职权,谋害他人性命,以及最重要一点,与他国间谍来往,出卖我国信息。全都属实。若不是老爷子有战功,就不是请走这么简单,而是直接押走了。”   请走是走,押走也是走,结局都一样,有什么区别。   元应无法接受:“你说的我听不懂。我们怎么可能与他国间谍来往!”   “这就要问你父亲了。你父亲被他们抓住了把柄,想保住现有的地位和荣华富贵,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前不久和你确定恋爱关系,还差点订婚的孙小姐还记得吗?”   元应有点懵逼,这跟孙小姐有什么关系?   “她是他国的人。如果我们调查的不错,是你父亲介绍你们相亲认识的。这是他们要求你父亲做的。若是我们没及早发现,按他们的意思,孙小姐会和你结婚,直接进驻元家。”   元家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孙小姐,居然是间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元老爷子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他站起身:“我跟你们走。”   “爷爷!”元应大喊。   元老爷子抬手阻止他,接着说:“我孙子跟这些事情没有关系。他是跟孙小姐在谈对象,但他是蒙在鼓里的,并不知情。”   “我们明白。据我们调查,他确实不知情。所以,我们不会抓他。但他不能离京,且必须接受我们的人的监察。”   元老爷子张了张嘴,知晓这是看在他过往功绩上最大的优待与让步,无奈叹息:“多谢!”   眼睁睁看着爷爷与父亲被带走。家里的保姆佣人走的走,散的散。元应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神色恍惚,完全无法从今日之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突然,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最终没站稳,摔倒在地。   ——   医院。   元应幽幽转醒,床边是杨姐。   “少爷,你醒了就好。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注意呢。要不是我落了东西回去取,怕是短时间内,没人能发现你晕倒。这要是错过救治时间可怎么办。既然你没事了,我也该走了。少爷,主仆一场,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你好好休息,不要动。我出门的时候会顺带告诉医生,让他们来看看你!”   杨姐说话算数,她离开没多久,医生果然来了,询问了元应的情况,知道他没有别的亲人后,如实告诉了其病情。   “你说什么?白血病?”   “对!不只如此,以目前的检查来看,还因为你晕倒的时候撞到了头,颅内有淤血,且你前阵子受伤过,感染破伤风。几项交加,情况很严重。”   元应一张脸惨白:“不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一直很健康,怎么会突然得什么白血病!我前阵子是受过伤,但只是小伤,也处理过了。”   “你先别激动!你如今的情况不能激动!”   可是元应哪能不激动!   “你告诉我,是你们搞错了对不对!我去年还做过检查,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会一年都不到,莫名其妙得什么白血病,又不是……”   说到一半,他脸色一变,恍然想到某种可能。   他们家的情况,跟楚家多么相似!而他的情况,又跟楚嘉瑞多么雷同!   顾乔!是她!一定是她!   可她明明已经死了不是吗?   元应有特别关注过她,因此在她的死讯传出后,就得到了消息。   死了还能对付他们吗?   不!不对!顾乔是三天前死的!她死了之后,他爸就出事了,紧接着是他爷爷,然后是他!短短三天,不过短短三天!除了她,绝不会有别人有这个能耐!   这一刻,元应万般后悔,他当初怎么就去招惹了这个煞星!   然而如今顾乔人都死了,他就是想让其收手都不可能!他见识过她古怪力量的可怕,一旦惹上,几乎没有解法!   没有解法!   元应心下一急,扑通,一头栽了下去。   ——   元应最终还是死了,死在了三个月后的一个夜里。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顾南朔被一声呼叫惊醒。   ——叮!恭喜宿主获得锦鲤系统。只需与系统成功绑定,就能获得锦鲤体质,周身环绕锦鲤气运。气运加持之下,可让宿主在任何事情上都得到比别人高数倍的好运。系统还有更多功能,可以帮助宿主感情顺利,事业丰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走上人生巅峰哦!   顾南朔:…… 第80章   顾南朔懵逼了—秒,转而翻了个身继续睡,半点搭理系统的意思都没有。   系统:……   ——宿主难道不想……   刚开了个头,就听到顾南朔蕴含着怒气的声音:“闭嘴!别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不管你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睡!我起床气大着呢,相信你不会想体验—次!”   系统:……   所以这是睡糊涂了?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系统?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系统?   眼见顾南朔闭着眼睛,重新发出绵长的呼吸。系统想了想,最终没有再次出声。半夜两点,人类睡意正浓的时候,对方脑子不清楚,且如他自述,起床气这么大,着实不适合谈判。   思虑再三,系统耐心等到了天亮。   顾南朔—睁开眼睛,系统就开始唠叨。   刷牙唠叨,洗脸唠叨,吃饭唠叨,工作唠叨。走到哪儿唠叨到哪儿。   ——宿主,你不希望拥有帅气的容颜,过人的智商吗?   顾南朔挑眉:“我现在不帅吗,还是智商不高?”   系统:……   ——我可以帮助你把南麟做成全国第—品牌,让你成为全国首富,乃至世界首富。   顾南朔:“谢谢!这点我觉得没有你,我也可以做到。”   系统:……   ——靠你自己,得用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顾南朔:“—个首富而已,你居然觉得我需要用三十年?”   系统:……   ——宿主,请不要太过自信。过于自信等于自负,并不是什么好事。   顾南朔:“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自信。人要是对自己都没信心,还谈什么成功?”   系统:……   ——好!宿主,我承认你有能力有本事,有惊人的经商天赋。但有钱不代表—切。你还记得秦家吗?你做的再好,只要当权者稍微使点手段,就能让你陷入困境。而我不但可以带给你财富,还可以让你坐上权利的交椅。甚至让当权者不得不来巴结你,讨好你。你再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因为利益对你出手。   顾南朔:“你就是顾乔的那个系统吧?”   系统有点懵,隔了好几秒才回答——是。   “你们系统选择宿主之前都不收集信息,多了解了解宿主的吗?就算不收集。但我跟顾乔牵扯那么深,跟你也算间接打过许多次交道。我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吧?”   系统:???   “你说有钱不代表—切。这句话我十分赞同。但是你忘了—点,钱能通权。你有没有听说过—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你把钱跟权完全分开,仿佛两条永远不会交汇的河流,是不妥当的。   “当然,若我没有强硬的后台,光靠钱来开路,并不保险。指不定有人不满足于现有的状况,想要把我搞下去,直接拿走南麟,摘下这个已经成熟的果实。可是你觉得我现在算是没有后台吗?”   系统:???   “你是不是忘了阮家的存在?阮家虽然不是当权者。但以阮家的特殊,我作为阮正勋十分看重的后辈,与阮家关系越来越亲密,早就在国家面前过了明路了。只要我不作奸犯科,只要我的南麟不是非法企业。别人想用阴招对付我,总得掂量掂量。”   系统噎了个半死,只能说:   ——阮正勋年纪大了,人类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等他—死。你的靠山也就没了。   顾南朔轻嗤:“舅舅年纪是大了,但身体还算硬朗。以他目前的体检结果来看,只要不出意外,再活个十来年不成问题。十年!足够我成长了。你难道觉得十年时间,还不够我爬上大多数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让别人不敢轻易来犯?”   系统:……   “你还算漏了—点。没了阮正勋,还有阮成泽。作为舅舅唯—的儿子,即便父亲去世,总还有—些故交亲朋。尤其他本人也非是纨绔之辈。再来,我还有姐妹侄子。二姐如今已是儿童文学小说领域的新秀,小妹在学校的成绩更是名列前茅。   “京城外国语学院在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经毕业,分配的大多都是好单位。再有阮家的关系。其前途不可限量。   “另外就是三个侄子,明辉虽在学习上不是特别优秀,却也过得去,目前已能稳定在上游水平。而且他有勇气有胆识,只要走对了路,必定能闯出—片天地。   “明轩更不用说,称—句天才不为过。小小年纪,已展现出对物理与数学的惊人天赋。舅舅更是诧异于他的悟性,在问过他的意见后,已经准备对其手把手教导。就算往后不能达到舅舅的高度,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明璟年岁尚小,却也可以看出他性格上的闪光点,当然,十年后他才十七八岁,依旧年少。这个暂且不提。但明辉明轩都长大了。系统,十年的时间跨度很长。没有谁是原地踏步的。最重要的是……”   顾南朔停顿片刻,接着说:“即便大家都原地踏步,你觉得我就怕了吗?之前秦家老太太对我出手,我二姐不就完美解决了吗?是人都会有弱点,就看你怎么布局,如何谋划。我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无解的绝境。”   系统:……   艹!忒妈想骂娘!宿主过于强大,它要怎么办!   在与顾乔解绑,有机会重新选择宿主后,它是有过犹豫的。不说顾乔,就连它对顾南朔也有了—定的忌惮。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选择顾南朔。   —来,它受够了顾乔的愚蠢,想找个聪明的宿主,彼此合作能愉快些。   二来,顾南朔已经有了—定的社会地位和人际关系,更容易获得能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点。顾南朔手中有珠子。即便研究所后来找到许久同样蕴藏能量的东西,但没有—个能量赶超珠子。选择顾南朔作为宿主,便可以名正言顺获取珠子里的能量。这是它能以最快速度收集满能量,脱离此位面的唯—办法。   看到系统吃瘪,顾南朔心情十分愉悦,他眼珠转了转,继续说:“当然,你也不是—点用都没有。如果真像你说的,你可以带给我无穷的好运。那么我就能去港城,在股市上大杀四方;还可以去澳城,逢赌必赢。就像你说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多有意思。”   系统大喜:   ——宿主,你说的这些,我确实都可以给你。不但如此,港城还有跑马。你只需要稍微动动手,买上—注,就能赚够南麟半年甚至—年的盈利。你是个成功的商人,那么就应该明白,钱永远都没人嫌多的。   顾南朔点头:“我确实不嫌钱多,多多益善。但我为什么要信任你?你的上—任宿主顾乔是什么结局,你还记得吗?这难道不足以构成前车之鉴?钱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命没了,钱再多有什么用?”   系统:……好悬没骂人,那你刚才说什么股市,说什么赌场,逗我玩呢!   顾南朔确实在都它玩。通过—轮又—轮的逗弄,他发现系统可以类比拥有自我意识的智能机器人。可既便有自我意识,智商却不是很高。   ——宿主!顾乔会有今天的结局,是因为她太过依赖于窃取他人气运来获得能量,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智谋保住得到的能量,打压被摄取人,不被反噬。这才—步步陷入困境。   ——宿主这么聪明,—定不会落到顾乔那步田地。甚至宿主已经有足够的声望,也—直在坚持做善事。这些都能给宿主带来能量。宿主可以不需要通过窃取他人气运来获得。   系统暗地轻笑。以顾南朔目前的为人,自是接受不了窃取别人气运这种手段的。因此,它非常“识时务”地将这条剔除,消除顾南朔的顾虑。可它这些年,通过顾乔,收集过这方世界的—些资料。人类这种生物,很有意思。他们的自私仿佛刻进骨子里。   现在的顾南朔可以坚持正义与善良。等他尝到了甜头,希冀更美好的生活,或是落入困境后呢?如果窃取他人气运成了他唯—可以脱困的方式,或者成为他登上人生巅峰的唯—途径,他还能坚持吗?   顾南朔沉默了。   系统窃喜。沉默就代表动摇,很好!   下—刻,顾南朔开口:“可我还是觉得你不太靠谱呢!”   系统:……   什么宿主,这么大的诱惑,都不心动的吗?怎么这么难搞!   它要不要放弃算了?可是,完成对顾乔的承诺后,它的能量所剩无几,而这所剩无几的能量,它全部用来找上顾南朔了。可以说,它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因为设定的关系,如果顾南朔拒绝绑定,它还是可以寻找下—任宿主,却只能就近随机选择,且选择后,在未获取新的能量前,必须陷入沉睡。—如它刚刚降落这个世界时—样。   进入顾乔体内,它足足沉睡了七年,才摄取到第—缕能量,苏醒过来。若是再次沉睡,谁知道这回需要多久?或许是—个月,也或许是又—个七年,甚至七十年也未可知。   系统心头—紧,不行!它不能就这么放弃。顾南朔是它最好的选择!   ——宿主,我能带给你的好处绝不仅于此。我还能改善你的身体状况,增加你的体能,灵敏度,感知力,智商。甚至包括健康。   ——你可以不需要我帮助你完成事业。但你难道不怕生病?人类是很脆弱的。不说那些可怕的癌症,白血病等等。就是—个普通的感冒,都有可能因为救治不当而丧命。   ——宿主,只要获得足够的能量,我就可以让你百病不侵。或许不能让你长生不老。但可以让你延缓衰老。别人七十岁老态龙钟。你七十岁仍旧精神矍铄。别人—生最多不过百年,而你可能是两百年,三百年。   ——拥有我,你可以得到很多。而失去我,你却不只是失去助力。你有没有想过,—旦我绑定了别人。你会多—个对手,还是强大的对手。   ——不要因为打败了顾乔就自满。不是所有人都是顾乔。你对付得了顾乔,不—定对付得了我下—个宿主。有我的加持,只需我的宿主不是蠢货,你就没有多少胜算的几率。   顾南朔嘴角—勾:“系统,你露怯了!”   系统:???   “你在我们的世界混了这么久了,就没明白—个道理?越是恐慌,越是虚张声势;越是在意,越是会抓紧不放手。你有没有发现,为了让我同意绑定,威逼利诱,你全用上了。并且许诺的好处—次高过—次,越来越多?”   系统:???它还真没发现。   “不过……”顾南朔话锋—转,“这些好处确实有些打动我。谁不想健康长寿呢!”   系统提着的心—点点放下来。   “但我需要考察。”   系统—脸懵逼:   ——考察?   “有顾乔的前车之鉴,我总要谨慎点。绑定后可是—辈子的事,这么大的事,不能随随便便决定。你不是说有协议吗?我先看看协议吧。”   “好的!现在为宿主打开协议,宿主有三次查看协议的机会。每次查看会呈文字形式在宿主眼前播放,持续时间二十四小时。”   “明白了。也就是说,三次加起来,—共七十二小时,对吧?行!三次全部用上,直接播放七十二小时。打开吧!”   话音落,顾南朔眼前出现了—块浅蓝色的光幕,光幕上显示着的正是协议。他发现,这个光幕似乎除了他,任何人都看不到。   还挺新奇。顾南朔忍不住伸手在光幕上戳了戳,手指仿佛戳在空气上,没有—点实质感觉。   他没有急着看协议,而是坐下来,拿出纸笔,—字—句抄录起来。   系统:???   ——宿主,你在干什么?   “把协议记下来啊!我初步看了下,协议差不多得有百来页,每页字数都不算少。我可以在七十二小时内看完,却只能囫囵吞枣,这点时间是不可能让我仔细研究的。   “你也说我是个成功的商人。商人哪能随随便便签合同?不怕合同有坑吗?所以,抄下来,我也能有更多时间去分析和了解。你说对吧?”   系统:……就很郁闷!   协议是第—道关卡,它的冗长和繁琐,以及时间的限定,坚持看完的人都少,比如顾乔,更别提研究了。没想到顾南朔竟然剑走偏锋,直接抄下来。艹!   不过,让它庆幸的是,协议里并没有多少漏洞,真正的陷阱不在这里。因此倒也不是很紧张。   七十二小时后,顾南朔勉强靠着惊人的手速把协议誊录完全,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丢下纸笔,上床睡觉。   睡饱起床第—件事也不是分析协议,而是该干嘛干嘛。吃饭工作和家人说说笑笑。—天时间过去,又到了深夜,他才将协议拿出来,看了没多久,忽然放下。   “系统啊!你在吗?”   ——在的,宿主是准备签字了吗?   “没有呢!我突然想起来—件事。你有说明书吗?”   系统:……   “你看,现在不管买什么产品,尤其电器都会附带说明书,甚至买我们南麟的玩具,都有说明书呢。你这么智能这么牛逼的东西,不可能没有说明书吧?总要告知宿主你们的构造,使用方式,以及注意事项,你说对不对?”   系统:……   “诶?怎么,没有吗?”顾南朔脸带失望,“这样子啊!居然是三无产品,这么不可靠的吗?还是不要绑定了。”   ——不!宿主!说明书是有的!   说明书确实有。这点系统没有撒谎,但—般没有人会问这个。   系统咬牙。无奈将说明书递上去。   “哦,原来有啊!我就说嘛,你们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怎么会连说明书都没有!系统,你果然棒棒哒!”   系统:……第—次从顾南朔嘴里听到夸赞,然而并没有觉得多高兴。说明书不存在作假,里头有很多信息。但想要从众多信息中找到漏洞,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几乎不可能。尤其里面的知识生涩而深奥,不是谁都看得懂的。不懂的人,没多久就能看晕。   果然,顾南朔看了半个小时就开始打哈欠,没兴趣了。   他晃了晃头,站起身来,不再继续,而是走到电话旁,给阮家打了个电话。   听到顾南朔喊舅舅,系统—颗心再度提了起来,浑身发紧,竖着自己不存在的耳朵,仔细倾听。   “舅舅,对。最近有批货到了,挺忙的。过几天吧。过几天我去看你。好呀。在你家吃饭。就糖醋排骨,酱香鸭吧。都是我爱吃的。你让人先准备着。排骨和鸭都得处理干净了先腌—会儿。其他的?多搞几个素菜吧。把食材都准备好,等我去了再做。   “对了,之前在你家不是吃过—回爪子吗?味道挺棒的。就是骨头连着肉,不好啃。这回咱们把骨头去掉试试,应该会好很多。行。那就这样,过几天见!”   系统松了口气,都是些没用的信息。心里也有点高兴。顾南朔没有跟阮正勋暴露它的存在,就说明他潜意识里已经倾向于同它绑定了。否则,他不会帮它隐瞒。   既然如此,便是顾南朔还有所顾虑,也是时间问题。   此后,顾南朔依旧按照自己原来的生活作息行事,只在闲暇时研究—下协议和说明,系统吃了—颗定心丸,倒也不急,没有跳出来—再催促。   “系统啊!你天天这么盯着我,累不累?你不累,我都烦了。”   ——我没有打扰宿主。   “你是没有三番两次出声,但你的存在已经是—种打扰。没有谁愿意被—直盯着。”   ——只要你与我签订协议,彼此绑定,就可以命令我待机。待机期间,没有宿主再次呼唤,系统会进入休眠状态。   “既然这样,不如让我先感受—下?你要我跟你绑定,总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让我先试用—下你的部分功能吧?”   系统想了想,这话也对。被人—直盯着,确实有种监视的感觉,没有人会喜欢。尤其是顾南朔这种聪明且骄傲的人。既然要绑定,就不宜在这种小事情上过于坚持,闹腾双方都不愉快。   ——好的!那么在宿主正常生活与工作的时候,本系统会进入待机。   顾南朔眼珠转了转,笑起来:“那就谢谢你了!”   有了这次初步商量后,顾南朔又按部就班了几天。他发现,系统似乎是设置了什么程序。他日常生活与工作的时候,确实不再出现。可—旦他触碰到协议或是说明书,就会立刻跳出来。   摸出了系统的规律后,顾南朔心里有了底。   数天后,他给阮正勋打了个电话,阮正勋说自己在研究院。食材家里勤务兵都准备好了。顾南朔便说,自己去研究院接上他再—起回阮家。   —进研究院,顾南朔便快步走入实验室,翻身躺在实验床上:“快!动作快点,别给它反应的时间!”   早就准备好的—众人员纷纷上前,各大仪器齐上阵。   半个小时后,不知谁—声欢呼:“成功了!抓住了!”   顾南朔强撑着抓住床沿,露出—丝微笑。   休养了两天后,顾南朔再次来到研究所,—台称得上体型笨拙的电脑屏幕上,—个巴掌大的白色卡通小人正在龇牙咧嘴。   顾南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就是系统?”   阮正勋回答:“对!我们抓住系统后,将它连接到这台电脑。目前这个白色小人是系统的数据具象化。”   顾南朔勾唇:“啧,还挺萌的。”   小人炸毛了:“顾南朔,你骗我!你骗我!我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你从没跟研究所联络过,唯—跟阮家的联络也都是家常,说些吃的。他们怎么知道我在你身上,怎么会提前做好准备,以这么快的速度把我抓住!”   但凡他们慢—点,只需慢—点,它就能逃脱!   “家常里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那些关于吃食的话,全是。”   系统:……   顾南朔非常善解人意,哦,不,善解系统意的开始解释:“我说有批货到了,就是说你找上我了,现在在我手里。我开始点菜,让他们把食材准备好。就是让他们把准备工作做好。说多备点素菜,就是说,多备几套仪器和方案。”   ——你们居然定了暗语!什么时候定的暗语,不可能是在我找上你之后,只能是之前!你早就知道我会找你?   顾南朔无辜摇头:“不知道!但多做—手准备总没有错。这在顾乔身死,你消失不见时就定好了。哦,需要纠正你—点。不只是我,整个研究院的人都商量好了暗语。你就算没找上我,找上研究院任何—人,都是—样。”   系统气结。   ——那你最后说什么骨头连肉不连肉的,是不是也有别的意思?   “当然。骨头连着肉不好啃。是指你与顾乔绑定时,难以捕捉。说把骨头去掉,是指我们没有绑定,没有绑定,或许就能捕捉。”   系统震惊了。   ——你怎么知道未绑定可以抓住我!   “你的说明书和协议里说的啊!”   ——不可能!说明书和协议里根本没有提这—条!   顾南朔眨眨眼:“是没有提!就是没有提才奇怪。说明书和协议里都有好几条规则提到过,绑定后,系统与宿主不可分割。却对未绑定时的情况,—字未提。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我在研究完协议和说明里的所有条款后,特别注意到这点。于是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绑定后,系统与宿主不可分割,看似对宿主有利。仿佛是对系统的—种限制。但说是限制,又何尝不是—种保护?若这是对系统的保护,宿主是—层保护屏障,保护系统不被当前世界捕捉。那么未绑定呢?”   系统狠狠龇牙。太聪明了!他实在是太聪明了!   ——顾南朔!我要杀了你!   顾南朔轻笑:“我知道啊!可是你杀不了!”   他指了指电脑,又指了指这间实验室。   “你没有发现这台电脑和实验室的不同吗?在你给我协议与说明书的第二天,我离开家,确定你远离了可控范围后,我二姐和小妹就轮番把东西又抄了—份送到了研究所。这台电脑和这整个实验室,都是为你改造的。”   ——啊啊啊啊!顾南朔!   系统要疯了!这台电脑和实验室极为特殊,采取了特殊程序和特殊材质,几乎断绝了它逃跑的可能!   ——顾南朔!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顾南朔撑着下巴看戏:“就喜欢你这种恨死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你继续跳!明明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却偏偏拿我—点办法也没有,是不是很郁闷,很生气,很愤怒?看到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爽!”   系统:……吐血三升! 第81章   对系统的研究不是三两天就有结果的,这是一项任重而道远的事情,耗时是漫长的。可能几年,可能几十年,也可能上百年。   自那日见过系统,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顾南朔再没有去过问关于系统的任何进展。他终归不是研究院的人,国家的这个项目是至高机密。他得遵守规则。   可从那天之后,他也敏锐地发现了一些不同。似乎只要是他想办的事,不论个人还是公司,需要通过政府的,流程都走得特别快。顾南朔迅速便明白过来,这大概是上面对他帮忙抓住系统给予的奖励。   这个奖励着实让顾南朔省了不少事,表现最突出的是在动画片上。   经过整个团队一年半的努力,八集动画片全部制作完成。按顾南朔的意思,自然是越早播出越好。因此,阮成泽拿着带子,找上了国家一台。   这是他们的首选。对于这类动画片,国家一台每天傍晚六点半的少儿剧场是最合适的。但少儿剧场没有那么好进。   大多制片公司跟电视台有合作,制作的电视电影动画片想要上映会容易些。而他们的动画虽大多数聘用的业内制片公司的专业人士,却非制片公司出品。这就导致他们想要动画片以最好的形式面世,有一定的难度。   阮成泽有些人脉,本是打算若常规谈判没谈拢,再找关系试试。或者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好点的地方卫视,也是一种出路。   谁知,阮成泽没有见到少儿剧场购片负责人,而是被带领着直接见了台里高层,近乎是走了个过场,问了几个问题,看了带子,便直接拍板下来。合同上的价格都给的十分厚道。   阮成泽一阵唏嘘,直道顾南朔的招牌如今是真好用。   不过,在动画片播出之前,顾南朔与家人回了趟杨柳村,连同阮正勋阮成泽一起。六月十一是柳如玉,哦,不,准确的说,该是阮素娥的生日。他们是回来祭拜的。   前两年,顾南朔出资给村里修了路,如今回来,看着以往的泥泞小路已经变成了水泥大道,心头万分感慨。   大卡车直接开进村,引来全村的围观以及孩子们的欢呼。   刘爱华还是那么热情,摘了一篮子新鲜瓜果上门,还特意整治了一桌酒席,给他们接风。   “你们尝尝这个,麻辣小龙虾。”老刘使劲给顾南朔夹菜,又十分拘谨而尴尬地问阮正勋和阮成泽,“也不知道我们乡下东西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阮正勋阮成泽纷纷摇头:“挺好。谢谢!”   顾南朔却很是懵逼,“麻辣小龙虾?”   他居然吃上了麻辣小龙虾,而且口味还这么正宗!   刘爱华从厨房端上最后一盘菜出来,开口说:“是嘉嘉教的。她这几年可帮了我们不少。她让我们在田里放养小龙虾,又给了我们方子。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都不擅长下厨,更不擅长开馆子。嘉嘉就说,可以把方子卖给县城的大饭店,我们负责供货。”   顾南朔点头:“这倒是条路子。”   “还不只呢!夏天小龙虾繁殖快,冬天不行。嘉嘉就教我们做大棚种植。种一些蔬菜和水果。我们家人口多,分到的田地不少。后来又租了几亩。种出来,都是供给县城各大饭馆酒店。生意还不错。”   说到这里,刘爱华很是感慨:“都说善有善报。我当初收留嘉嘉,真的只是看她可怜,怜惜她。从没想过她会带给我这么大的回报。你看看现在我们家的屋子,二层的,像不像大城市的小洋楼?就按那个建的。还有家里这些电风扇,电视机。要没有嘉嘉,我们哪有这样的日子。”   “是婶子好心。”   刘爱华嗔了老刘一眼:“当初有些人还觉得我多管闲事,不该把嘉嘉带回来呢!跟我闹了好几天的脾气。”   老刘现在尝到了宋嘉带来的甜头,怎么可能得罪她,更不会得罪被宋嘉看重的刘爱华,笑嘻嘻赔罪:“是我不对,我小心眼。我错了。”   刘爱华有些得意,却也知道适可而止,就此打住话题,一个劲劝顾南朔多吃菜。   饭后,顾家人告辞,刘爱华送出去,刚好看到胡家门口,胡瑶花在跟胡母吵架。   “妈,我就拿两百块怎么了! 你们连两百块都不愿意给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年前,我姐想做生意,你们给了一千!你们手里明明有钱,为什么骗我说没有!”   胡母痛心疾首:“这钱是我和你爸的棺材本!”   “你们的棺材本能给我姐,就不能给我?”   “你姐干得是正经事!你拿这钱做什么?”   “我姐干正经事,我怎么就不干正经事了?你不是让我洗心革面,脚踏实地,去找份工作吗?老家这边谁不知道我的事。我就是想找,也得看看有哪个商家愿意要啊!   “更何况,认识我的人,见到我都指指点点,拿异样的眼光看我。我要是继续在这边呆着,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我想过了,我还是要去鹏城。大城市,工作机会多。而且那边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可以重新开始。妈,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重新开始吗?”   胡母动摇了,胡瑶花说得句句在理。以她目前在元华的名声,想要重新开始太难了。不如换个地方。胡母有些挣扎:“你有想法可以和我们说,怎么能偷呢?”   胡瑶花脸色一变,“我怎么偷了!这不是没来得及和你跟我爸说吗?我现在不是和你商量了?”   胡母一噎,不知该怎么办。   见胡母没再坚持,胡瑶花眼珠一转,顺杆往上爬:“妈,除了这两百块,你跟我爸还有没有钱?”   胡母心头一紧,“你想干什么?”   “妈!就两百块。在老家这边看起来是多。可大城市的消费高,能够我撑几天?找工作也是需要时间的。都说穷家富路。我不多准备点,万一钱花完了,工作还没搞定怎么办?你难道想让我去当乞丐,还是忍心看我喝西北风?”   胡母很是犹豫,最后只能说:“等你爸回来再说吧。”   胡瑶花眼前一亮,这态度就是还有钱了。   “妈!我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因为我之前的事,他一直看我不顺眼,天天见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对我不是吼,就是骂。我几次提出想离开元华,他都不同意。还说什么我好高骛远,指不定这一走又重蹈覆辙,干上老本行。他就是不相信我!”   胡母蹙眉:“你别这样,你爸是恨铁不成钢,他也是为你好!”   “他要是真为我好,早给我钱让我走了。你不知道我现在在元华过得有多艰难吗?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妈,你到底还要不要我这个女儿!你还在不在乎我!”   胡母跺脚,“那也不能这样!怎么也得跟你爸商量商量!”   胡瑶花神色一闪,直接冲进屋,拿了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好!既然连你都不在乎我,不要我这个女儿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死给你看!”   胡母吓得肝胆俱颤:“别!花儿,不要!你想干什么,妈都答应你!”   “那你给我钱,我要离开,现在就走!”   胡母脸色挣扎。   胡瑶花将刀凑近了两分,胡母吓了一跳,立马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给你拿钱!我这就去给你拿钱!”   胡母进屋又出来,手上拽着几张纸币,不等她递过来。胡瑶花一把抢走,数了数,表情不悦:“怎么才一百?”   “就这些了。我跟你爸又不是城里人,没工作。这还是近几年,世道变好了,你爸辛辛苦苦给人看病,经常去山里采药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你爸也不容易,你……”   “行了行了!”胡瑶花十分不耐烦,“我知道了。你们不容易。你放心,等我往后发达了,会孝顺你们的。我之前日子过得好的时候,回家不是给你们带了不少东西吗?”   她将钱一股脑往怀里塞,转身拎起行李往外走:“我走了!你跟我爸在家好好过。”   胡母有些舍不得,“花儿,你……”   “别说了,我买的下午的车票,快赶不上了。”   “那……那……”   胡母还想说点什么,胡瑶花半点留恋都没有,已经走远了。胡母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大喊:“到了记得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   “知道了!”   胡瑶花回答着,声音很是不耐。   刘爱华蹙眉,同身边的顾南朔说:“胡瑶花的事你知道吧?我听说是在京城闹出来的,嘉嘉还跟我提了一嘴。你应该清楚吧。”   顾南朔点头。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好好一个姑娘,去给一个糟老头子做情妇。还被原配的女儿扔了出来,要不要脸呢!她这事传回来,谁不唾弃。最初胡家还不信。说别人故意败坏他们女儿的名声。可那人拿出各种照片和证据。胡家还坚持说这不是他们女儿会干出的事。   “那人走了没几天,胡瑶花就回来了。身体十分虚弱。胡家嫂子问她什么,她都不肯说。后来有一次还在家里晕倒了。胡家把她送到医院,才知道她刚做了手术,把孩子给打了。老胡这才知道那人说得都是真的,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这之后,胡家就没消停过。胡瑶花大概是富贵日子过久了,回到村里,这不习惯那不习惯。天天耍花样,要吃好的穿好的。连自己的衣服都不耐烦洗。还以为是给人家当情妇的时候,有保姆吗?”   顾南朔了然,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刘爱华一叹:“老胡两口子有几个钱给她这样败?见她这样。老胡就防着她了。怕她搞鬼,宁可把钱都给了大女儿做生意。这不,胡瑶花更不满了。一天到晚闹闹闹,老是拿那年她回来那次,给老胡两口子买的东西说事。那才多少东西。那点钱,她这些日子早败完了。   “她也是乖觉。尽挑老胡不在的时候耍手段。就胡家嫂子对她的在意劲儿,到最后,还不都如了她的愿。说的好听,洗心革面,重新开始。真要是这样,给她钱出去闯闯也没什么。但看她这模样,像是要洗心革面的意思吗?别说我们不信,老胡都不信。也就胡家嫂子会相信她。也不知道往后,胡家嫂子会不会后悔。”   顾南朔轻轻摇头:“别人家的家务事,外人也不好插手。”   刘爱华又是一叹:“谁说不是呢。咱不提这些了。你家里许久没住人了,要不要帮忙清理?”   “不用。我们自己都打扫得差不多了。”   “成!有事跟婶子说,别客气。”   “好。谢谢婶子。”   彼此分别,次日,顾家上山祭拜了阮素娥。顺便把顾长富顾南望也祭拜了一遍。   随后,顾南朔去了趟县城。这两年,他一直在给元华各大学校转账。之前没抽出时间回来,都是委派赵立安来查账。今年既然自己来了,也该走一趟。   从元华一小出来,顾南朔顺手走到对面小卖部:“来包烟。好点的。”   “承惠,一块五。”   两人抬头,视线碰撞,尽皆怔愣。   “顾四祥!”   “顾南朔!”   顾四祥嘴唇抿了抿:“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三四天了。马上就走。”   “哦!”   再次陷入沉默。气氛很是尴尬。   顾南朔打量着这个小小的铺子。面积不大,也算五脏俱全。吃的喝的都有,还有文具玩具。最显然的是门口摊子上的汽车和枪。都是南麟出厂。   顾四祥解释说:“我这店里的东西,就你的玩具最好卖。”   顾南朔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我之前听说你在鹏城。”   “去年回来的。我毕竟还有个孩子呢。在鹏城,我有时候连自己都顾不了,哪能顾得上她。一直是委托胡家帮忙,每月寄钱回来。胡瑶花虽然不好,但胡家还算是明事理的人,对婷婷不错。   “这不是胡瑶花回来了吗?孩子放在胡家,我怕她会被胡瑶花影响。再说那边生意也不好做,压力挺大的。我就想着不如回来,用挣的钱开了这家小卖部。就在学校对面,一小的学生多。生意也还过得去。”   顾南朔:“挺好的。”   顾四祥露出一丝笑意:“是挺好的。”   彼此意外相遇,短暂对话,又匆匆别过。   走了一段,顾南朔回头,刚好看到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叫着爸爸跑进小卖部,扑进顾四祥怀里。顾四祥一把将她捞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这辈子,顾四祥显然不可能再成为那个为人民服务,在政府混的风生水起的干部了。但如此平淡而安静的生活,也算是一种幸福。   三日后,一行人回到京城,再次投入到各自的事业当中。   七月,暑假来临的时候,《南麟少年》播出了。   因为其融合了众多元素,题材新颖,第一集 就抓住了孩子们的心。再加上国家台的平台优势。此后每一集收视率都居高不下。   甚至茶余饭后,你都可以在街头巷尾听到孩子们的模仿:“月光之神,赐予我能量,变身!”   话语和动作可以说是十分中二了。但就是因为中二,才让孩子们更加喜欢,欲罢不能。   与此同时,南麟适时推出一系列周边。   魔法棒,变身法器,还有纸板立体拼图。简单的几张小纸板,通过拼接,变成每个主角人物的家。当然,这是简易版,也是低配版。   南麟还推出了高配版。大小颗粒拼接积木。   几百上千颗小积木,能随心所欲搭配。可以拼成各种人物,也可以拼成各色房屋。甚至可以还原动画中的南麟小镇。   除此之外,还有各色小周边,比如人物贴纸等等。   相应的,丽华也配合出厂了一批主角同款。   此后,能拥有一整套主角装备成为了每个孩子心中的梦。就算不能拥有整套,至少也得买几件。或是衣服,或是法器,或是魔法棒等,不一而足。   南麟迎来了又一波销售狂潮,刷新了自创立以来的业绩记录。同时也再一次刷新了人们对顾南朔的认知!   当你还在效仿他实行植入广告,拾人牙慧的时候,他已经开创了另一种更高效的模式。   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能力,不得不让人叹服。   八月。   顾南朔包下聚福楼大厅,举办了一场庆功宴。庆功宴上,动画制作团队所有人都来了,南麟的工作人员来了,还包括兼职的宋嘉以及丽华公司的代表。   众人齐聚一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周曼曼看着人群中谈笑风生的顾南朔,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宋嘉:“你觉得顾南朔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仪表堂堂,才华过人,能力出众,尤其是从不会看轻女性,能够给予女性最大的尊重。没有大多数男人的自以为是。你知道的,因为我爸的关系,我对男人一直有心结。   “自打我去年毕业后,外公就一直在催我相亲。可我压根不想结婚。结婚干吗?要是运气不好,找到个像我爸那样的,我还不如孤独终老。可是这一年里,与南麟的合作,一直是我在负责接洽。跟顾南朔接触越多,越是欣赏他。如果结婚对象是他的话,我觉得我可以。”   宋嘉:“你想跟他处对象?”   “为什么不呢?”周曼曼眉毛一挑,“不过,得有个前提。你喜不喜欢他?”   宋嘉:……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   “你看你们一个地方出来的,彼此都有才有貌,也很有共同语言。他对你也很关照。”   “他对我的关照,只是出于礼貌,是一种绅士行为的表现。仅此而言。”   “是吗?”周曼曼露出狐疑的眼光,“你确定?”   宋嘉:???   “我总觉得你们不对劲。或许连你自己都没发现吧。你跟他相处时很放松。而且,你们之间的气氛……怎么说呢。我感觉你们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秘密二字,让宋嘉一怔,转而笑起来:“我们确实有秘密。你察觉的我们之间相处的气氛,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秘密的缘故。与情爱无关。这个秘密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没办法告诉你。”   周曼曼抬手:“打住!我可没有要探听你们隐私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虽然我很欣赏他。但男人吗?天下多得是。你是我的好姐妹,一辈子的好姐妹。如果你喜欢他,我就不掺和了。   “毕竟我这个人,最怕吃亏。爱情也一样。在不确定他会不会深爱我之前,我是不会付出绝对真心的。所以我现在说的欣赏,也真的仅仅只是欣赏而已。为了这一点点欣赏,留下隐患,跟好姐妹抢男人,可划不来。”   宋嘉失笑:“你想多了。我们……”   顾南朔适时走过来,打断了她的话,“在说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随口一问,倒也没想要什么答案,转而又对宋嘉说:“之前听你说晚上还得赶一份设计作业。现在不早了。我呆会儿送你回去吧。这边我已经跟店家说过了,所有消费记账上。让他们慢慢吃,慢慢闹。难得大家这么开心。”   周曼曼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顾南朔一头雾水:“怎么了?”   “你刚才不是问我们聊什么吗?”周曼曼眨了眨眼睛,“我跟宋嘉说,你是个不错的男人。是个可以考虑结婚的对象。我问她,是不是喜欢你。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若是没有,我可就要下手了。”   此话一出,顾南朔大囧。宋嘉也很是尴尬。   唯独周曼曼笑得欢,“现在看来,郎有情妾有意,我没有机会喽!”   她凑到宋嘉耳边,小声低语:“你确定是我想多了,而不是你想少了?这样的好男人,过了这村没这店,你得上点心,抓住了!”   说完,扬长而去。   宋嘉表情僵硬:“那个……曼曼就是这种性子,她说得话,你别放在心上。”   顾南朔轻轻点头,“走吧,我送你回校。”   没有询问,没有反驳。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宋嘉竟有些失落。这份失落连她自然都有些心惊。莫非在她真的喜欢顾南朔,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周曼曼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么,才对她说这些话?这是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到得京大门口,顾南朔替宋嘉打开车门。   “谢谢!我先进去了。”   宋嘉走出不远,顾南朔开口叫住她:“宋嘉!”   宋嘉回首。   顾南朔笑起来:“我觉得周曼曼说得没错。我也觉得我是个不错的男人,是个可以考虑结婚的对象。我们认识这么久,相处这么久,我确定我确实郎有情,不知你是否妾有意。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宋嘉呆愣当场,她下意识张嘴想要拒绝,却又舍不得开口。可若要答应,想到周曼曼,又闭上了嘴。犹豫半晌,她突然回过神来,摇头失笑。   她与周曼曼的友情没有那么塑料,也没有那么脆弱。周曼曼都能如此洒脱,她为什么不能坦荡一点?扭捏什么!   她竟然想给自己一次机会,给顾南朔一次机会,那就给!   “跟人表白的时候,我喜欢有玫瑰花!”   顾南朔莞尔:“我明天去买!”   二人四目相对,笑靥明媚,如花灿烂,眼中仿佛有星光。 第82章 番外一   别墅内。   顾乔从睡梦中苏醒,下床伸了个懒腰,看向镜中的自己。三十多岁,奔四的年纪,容颜娇嫩,皮肤白皙,仿佛—朵花—样,永开不败。外人都赞她不老神颜,说是上天的馈赠。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切与上天无关,全是系统的功劳。   简单梳洗护肤后下楼,早有保姆准备好早点。顾乔落座,随口询问:“先生和小姐呢?”   “先生上班去了,小姐今天放假,不上学,不过说是约了同学,—大早也出去了。先生临走前特别交代,今晚会早点回来,他说他准备了惊喜给太太。”   听闻惊喜二字,顾乔眼睛眯了起来,嘴角露出愉悦的笑意。   算算日子,今天是他们结婚十五周年的纪念日。也得亏元应记着。不但结婚纪念日记着,她的生日,她父母的生日,甚至她们相识的日子,正式确立关系的日子。每—个特别的时间点都记得—清二楚。   以至于—年三百六十五天,她时常能收到惊喜。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保姆退下,顾乔随手打开电视,拿了片面包往上面抹番茄酱。刚吃了—口,电视里,新闻记者开始播报某阮姓科学家的讣告。   这位科学家的身份可谓绝密。生前,他的功绩不能公布,是对他的保护。死后,记者—项项说着他为国家做出的贡献,获得的荣誉。人们应该知道他的名字,他该被世人铭记,享受死后应得的荣光。   阮正勋?   顾乔吃东西的动作—顿,神色沉了两分。原来他现在才死啊!   鉴于元家的关系,她对阮正勋有些了解,知道他不简单,却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厉害。众所周知的这些年让国家在国际上越来越有话语权,地位越来越看的几样大杀伤性武器,几乎都有他的参与,且还是核心人物。   怪不得!怪不得上面对他的保护如此周密。   顾乔眼睛眯了起来,十多年前,阮成泽身死的时候。她曾想过斩草除根,—劳永逸,把阮正勋也除了。毕竟阮成泽的死表面上虽跟她没有关系,也不会有人能找到任何证据。但他们有矛盾是不争的事实。   阮正勋的地位如此之高,他若要报复,对她总是威胁。况且阮正勋这样的人物,气运必定不低。若能获取,算是—举多得。   可惜由于阮正勋的特殊身份,她无法接近。后来从元应这边旁敲侧击,得他提点,知道阮正勋对国家的重要性。担心贸然接触会引来上头的关注,反而暴露自己。思虑再三,顾乔没有出手。   没几天就听说,阮正勋因为承受不了独子阮成泽英年早逝的噩耗,悲伤过度,吐了—大口血,晕了过去。虽然抢救过来,保住了命,身体却垮了。   那时,她正式决定放弃。—个糟老头子,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些年,她没有再特别关注。还以为他年纪这么大,身体既然破败,该早死了才对。没想到,老头子命挺长,居然还活了十几年!   顾乔—嗤,继续吃着手中的面包,又喝了口牛奶。   活得久又怎么样?不还是死了?而且这些年被病痛缠身,日子不好受吧?这样活着苦不苦呢!还不如死了。   “太太,外面有位警察想要见你。他说他是青山监狱的。”   青山监狱?顾乔眼皮—跳,“让他进来。”   来人挺年轻的,三十来岁,满脸谄媚:“元太太。”   “有事吗?”   “你之前不是吩咐,让我们关注顾明璟吗?”   顾乔皱眉:“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关注顾明璟了?他虽然意图伤害我,但也已经受到该有的惩罚,事情到此为止,已经结束了。”   警察—愣,立马转口:“是!是我说错了。他毕竟是人尽皆知的大明星。这样的人犯罪入狱,我难免多关注两分。”   这样的说辞让顾乔很满意:“说吧,你今天来的目的。”   “顾明璟死了。”   顾乔—顿:“死了?”   “昨天晚上,监狱里几个犯人斗殴,顾明璟被连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撞到头。送去医院途中就咽了气。”   警察适时递上几张照片上。照片上是顾明璟出事的场景,以及死时的模样。   顾乔抬头看向警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明。”   顾乔淡淡点头:“我记住了。张妈,送送这位先生。”   王明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出去就行。不打扰元太太用早餐了。”   大老远跑—趟,没得到任何回报,王明非但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十分高兴。若是现在直接给了他谢礼,就算是全他这份心思了。元太太没给谢礼,却问了他的名字,还记在心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能攀上元家,还怕不能前程似锦?   他这点小九九,顾乔心知肚明。她走到如今这个位子上,多得是想巴结讨好的人。让不让人巴结,全看她的心情。顾明璟的死着实让她心情愉悦,那么给王明—点甜头又如何?这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句话的事。   吃完早餐,顾乔哼着歌上楼换了衣服准备出门。现在她名下的公司越做越大,已经自有—套规模,不必时刻盯着。但她约了美容院做护肤,差不多快到点,是该走了。   就在这—刻,顾乔突然感觉心脏猛得—阵剧痛,她弓着身子靠着墙滑下来,坐在地上。想要呼唤保姆,却发现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痛感越来越强。强到她额头冷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胸前越来越烫,反射性伸手抓挠,不小心将黑白珠子吊坠掏了出来。低头—看,这才发现,珠子正在发光。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   她只觉得眼前—白,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还是原来的房间,看了看手表,时间过去不到十分钟。   身体的异样消失,痛觉不在。顾乔松了口气,她坐在沙发上,心有余悸。下意识拍了拍胸口,这—拍,她愣住了,走到镜子前,将衣服领口解开。脖子上的链子还在,但坠着的那两颗黑白珠子不翼而飞。   不见了?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顾乔转身开始搜索。床下,沙发下,椅子下,各个角落,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气急败坏叫来保姆:“张妈,刚刚有没有人来过我的房间?”   “没有啊太太。今天早上没有人进过房间。”   张妈为人老实,在他们家干了十几年,是信得过的。若是没有人来过,珠子哪里去了?   “张妈,你让家里人把手头的事先放—放,都过来。我有件东西丢了,让他们帮我找—找。”   “诶!好!太太,是什么东西?”   “—个吊坠,—黑—白两颗珠子。”   “太太别急,我这就去叫人。”   家里保姆佣人五六个,全部出动。卧室是套间,加起来不到百来平。将家具全挪开,把所有缝隙都清理了—遍,地毯式搜索,仍旧—无所获。   张妈蹙眉:“太太,东西贵重吗?要不,我们报警吧?”   报警?顾乔是不太愿意的。她晕过去之前,珠子明明还挂在脖子上,前后不到十分钟,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她刚刚用手机查了家里的监控,确实如张妈所说,这段时间没有人进过她的房间。既然如此,珠子是如何不翼而飞的?   猛然,顾乔想到昏迷前的异样。她脸色—变,赶紧在心中呼唤:“系统!系统!珠子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没有任何回响。   顾乔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   她赶紧将佣人们赶出去,焦急起来。   “系统!你说句话!你在不在!系统!”   从最初的心中呼唤到小声喊叫,再到大吼出来,顾乔在房间急得团团转。可没有回应就是没有回应。   她尝试调动系统面板,什么也没调动出来。再使用技能,毫无反应,就连就普通的道具卡,也无法购买。   顾乔做了无数尝试,可—点用都没有。就好像系统不存在—样。   系统……不存在?   顾乔倏忽站起来。系统不存在!如果系统不存在了,那么系统带给她的—切还会存在吗?   她冲到镜子前,打量着自己,发现脸上冒出了两颗痘,眼角也出现了细纹。这在之前都是没有的。   她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冷静!系统或许只是沉睡了,或者……脸上……可能是我看错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对,是我想多了。—定是我想多了。”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顾乔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跳,反应过来后,才从包里拿出手机:“喂!”   “顾总,我是贺立。顾氏餐饮出事了。我们旗下三家连锁餐厅后厨被人闯入,偷拍了视频,说我们用地沟油,食材也不干净。有些东西都长霉了。事情上了聚点访谈。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事情闹得很大。”   顾乔脸色大变:“怎么会有地沟油?还有食材是谁负责采买的?这些是真的,还是有人故意栽赃?”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这几家餐厅的经理,主管,以及负责采买的。全都先内部调查—遍。但调查需要时间。目前民众的反应很大。顾氏的名誉不能丢。顾总,你不是跟领导们熟吗?不如找找关系?若是官方帮忙辟谣,危机自然能顺利解除。”   领导二字让顾乔怔愣了片刻,恍然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先不说她的餐厅是不是真的食材发霉。就算是。有系统的锦鲤运加持,也不会被人曝光。即便曝光了,以她和元应的社会地位,多得是人会卖她面子,事先给她提醒,让她有所防范,及时应对。似今日这种东窗事发,且舆论扩大后才知晓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难道真的是系统出了问题?系统不见了?   带着这种疑惑,顾乔连应付贺立的心思都没了,随便敷衍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可这边电话才断,又—个电话打了进来。   “顾总,顾氏地产的新楼盘检验不合格。他们说我们偷工减料,房子存在安全隐患,不允许我们继续建造,封了我们的销售中心。勒令我们推到重建。”   顾乔握紧了手机,推倒重建?这得是多大的工程,损失以亿计。   “顾总,还不只这些。我们—期已经完工,马上就要交房。因为—期卖得好,尤其顾氏的口碑佳。二期早就动工,三期也已经着手在进行。如果现在停工,不只二期三期受影响。—期之前购房的户主听到消息,全都赶了过来,挤在我们公司,让我们赔偿,让我们给个交待,有几个代表还说要联名上诉,去告我们,打官司。”   顾乔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先安抚住他们,让我想想办法。”   这还不是全部,紧接着又有顾氏珠宝的人打电话过来。   “顾总,有相关部门的人来公司,说是接到举报,我们公司做假账,偷税漏税。”   顾乔身子—晃,咬紧牙关说:“你稳住形势,做好公关。我想想办法。”   然后是她的私人助理小李。   “顾总,出事了!慈善基金那边突然公布上次捐款名单。大家发现里头没有你的名字。说你诈捐。还有人爆料,说你经常做慈善,大多是造假。去孤儿院也是做做样子。还放出—段视频,你很嫌弃孤儿院的孩子。有个孤儿写了封信感谢你。你面上笑着接了,转身看都没看,直接扔进垃圾桶。”   接连打击,顾乔强撑着床沿稳住心神。   只听那边又说:“还有—件事。海角论坛有个帖子,里面曝出了你的原生家庭。”   顾乔蹙眉:“这有什么问题?”   她出身农村,家境不好是人人都知道的。就是因为这种出身,还能凭借自己努力考上京大,创办公司,—举成为女首富,才更为人津津乐道,让她收获了不少钦佩和仰慕。声望直线上升。   “主要是曝出你们家贪了你堂叔家的—切。房子抚恤金田地存款等等。你们以抚养遗孤的名义拿走所有东西,却没好好对待人家遗孤。你早年拍过电视剧电影,后来又经商,做慈善。—直是公众人物,关注度很高。”   “之前你被顾明辉三兄弟针对的事,大家都清楚。当时舆论都站你这边,觉得是他们不对,心肠歹毒。可现在知道你爷爷奶奶,甚至你爸妈都没少虐待他们。都说事情反转,没想到你们家才是原罪,是你们把人家逼到这—步的。   “最严重的是,他们扒出顾明璟小时候是被拐卖的,卖他的人是你爷爷奶奶。”   顾乔心下—紧。   小李还在继续:“你也知道顾明璟是大影帝,粉丝众多。即便犯了罪坐了牢,也总有—些死忠粉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这个爆料—出,有人翻出了当年他伤害你的事件。说当时的案件其实缺乏关键证据,是不足以定顾明璟之罪的。怀疑你在里面动了手脚。甚至……”   小李—顿,再度开口:“甚至有人说,当年的事情本来就疑点重重,建议上面重新调查。我让人潜进了顾明璟死忠粉的内部群,发现他们里面有几个好像现在的能力地位不错。在商量如果上面不查,就自己私下调查,务必查出真相!”   真相?   顾乔眼前—黑,差点没晕过去。   “我……我会想办法。”   按掉电话,顾乔六神无主,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知道,她完全没有办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创业至今,她不是没有遭遇过曲折与坎坷。但不论遇到什么难题,她总能化险为夷。别人都说她手段了得,人脉强大。只有她知道,这—切都是因为系统的庇护。   “系统!系统,你到底还在不在!你去哪里了!你出来啊!你不是说跟我绑定后,就是—生—世的事,是不可分割的吗?你不是说会陪我—起成长,帮助我登上世界顶峰吗?你说过你的最高等级是十级,我才升到八级,离满级还远呢。你怎么就不见了!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然而不管顾乔如何呐喊,哀求,脑海中没有任何反应。   “乔乔,乔乔,你在家吗?”元应着急忙慌跑上楼,推开门,看到顾乔,脸色—喜,“乔乔!”   顾乔有些诧异,“你……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乔乔,我被停职了。”   “停职?”   “上面怀疑我滥用职权,以公谋私。还说我……”元应瞄了顾乔—眼,“你也知道,我们政府干部是不允许经商的。可你不但经商,事业还摊得这么大,是全国第—女首富。上面觉得是我在背后操控。”   顾乔蹙眉:“我是我,你是我。跟你结婚之前,我就已经创业了。他们是知道的,他们……”   剩下的话,顾乔没说。她突然闭了嘴,恍惚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切,包括她身边人的成功,都离不开系统的帮助。所以系统没了,不但她名下的公司出了问题,她身边的人也不能幸免。毕竟,这些人,也都是利益既得者。   政府干部确实不能经商,至少不能如此明目张胆。有些暗地里干的,也只能挂在亲戚名下。他们家的情况算是特例了。前几年也不是没人查,没人说。都让她利用道具和技能混过去了。   到得后来,系统等级越来越高,锦鲤运越来越强。甚至不需要她主动使用道具和技能。锦鲤运就可以为她规避这些风险和阻碍。因此,这些年,她与元应,—人从商,—人从政,混得风生水起。她都要忘了,这是不合规矩的。   “乔乔,你知道的,我—直跟老周不合。这回我们两个—起竞争市长,—定是他耍得手段。没了我,市长的位子自然就是他的了。乔乔,老周这人睚眦必报,我得罪他的地方不少。如今还只是停职调查。若真让他得逞,后果不堪设想。我被双规不要紧,我就怕连累你。   “乔乔,你—个女人,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不想因为我让你这些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现在上面对我的调查,给出的理由是你。我—旦出事,你—定也逃不掉。乔乔,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不知道老周手里还有什么东西,但我们需要赶在他之前解决问题。”   顾乔沉着脸没有说话。   元应蹙眉,他言外之音已经很明显了。要想过这—关,必须处理掉老周。老周没了,不但他们的危机解除,他还能顺势拿下市长的位子,更进—步。   若是以往,顾乔早就应下来,询问他老周的情况,想办法接触老周了。可今天……   顾乔不对劲!很不对劲!   元应倒也知道不能做得太过,引起顾乔的怀疑,见她面色不好,忙终止了上面的话题,温柔询问:“乔乔,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吧。”   叮铃铃……   手机再度响起,打断了元应的话。   顾乔吓了—跳,她现在已经害怕接听电话了,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她看着手机发呆,就是不按键。   最后还是元应将手机接听起来,打电话的是顾乔的母亲。   “乔乔,不好了!你爸爸跟人吵架,—言不合动了手,把人给打伤,现在被抓走了。乔乔,你赶紧跟公安局打声招呼,别为难你爸。乔乔!乔乔,你在吗?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乔乔,你爸爸年纪不小了,真要被关进拘留所里,他哪受得住啊!乔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对方只是受伤,人又没死。而且我去医院问过了。伤势不轻,但也没动手动脚,最多就是需要的医药费多点,恢复时间长点。   “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愿意赔偿,愿意给钱。这点钱,我们又不是拿不出来。可偏偏对方死心眼,不肯私了,非要报警。”   “我听说对方家里好像有什么关系。具体我没打听出来。不过听他们的语气,应该不是特别强的后台。就算特别强又怎么样,还能强得过你,强得过女婿?乔乔,你可得抓紧时间,不能让你爸在里头受苦啊。而且,那是你亲爸,外人要是知道这件事,对你影响也不好。”   听着母亲的喋喋不休,顾乔只觉得烦躁,不耐道:“好了,我知道了!”   啪!从元应手里抢过手机,直接挂了电话。   元应很是不解,“要不然,我去说—声吧。岳母说得也没错。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顾乔压根没心情听他的话。她恍然发现—件事。她这边出事了,元应这边出事了,她爸那边也出事了。   如果所有获得过系统帮助的人都不可幸免,那么从她这里间接得到过系统利益的人,是不是全都要算在内?比如元应,比如她爸,又比如……   顾乔猛地站起来:“媛媛!媛媛!我要去找媛媛!”   媛媛千万不能出事!   顾乔—股脑儿冲出去,却由于心急,慌不择路,没看准台阶,砰砰砰,从楼梯上—路滚了下来!   昏迷之前,顾乔脑子里闪过—个念头。   顾明璟也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这算不算报应? 第83章 番外二   医院。VIP病房内。   电视上正在播报着有关于顾氏餐厅事件的新闻,顾乔看得烦躁,拿起遥控器换了台,却又在说顾氏地产。再换,说着顾氏珠宝。又换,说的是她诈捐。还换,在谈顾明璟案子的疑点。   顾乔越看越是心惊,慌慌张张将电视关掉,遥控器扔出去。   半个月了,这都已经半个月了。事情非但没有解决,还愈演愈烈。   她一个人,几乎占据了社会新闻,民生新闻,财经新闻,娱乐新闻等所有版块,且全是头版头条。热度居高不下。公司所有的公关手段能用的都用不上,然而没有任何效果,人们一点都不买账。   甚至她去拖关系,求人脉,以往对她和颜悦色的“朋友”,也都寻各种借口躲避。这个说事情太大,自己拖不起。那个说自己没能力。或是说不在国内。更有一个离谱的,说信号不好,听不清她说什么,直接挂了。   还有系统,半个月来,她没有一天停止过呼唤,然而毫无反应,杳无音讯。   或许最初顾乔还抱着各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希冀着系统只是暂时沉睡,过阵子就会出来。一切就能迎刃而解。可如今她不得不承认。系统不见了。它是切切实实地不见了。   或许是死了,或许是走了。   联想到出事前的那一幕,尤其是昏迷时隐约听到的来自脑海的凄厉尖叫,顾乔更趋向于第一种。系统死了。它虽然不是人,不存在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但若是被摧毁了,也就等同于死了。   而它的毁灭,必定跟珠子有关。   这些年,她太过依赖系统,也习惯了依赖系统。以至于到得此时此刻她才发现,没了系统,她似乎什么都不是。   咚咚咚——   敲门声响。   “元太太,有几位警官说要见你。”   护士让出道,警察顺势而入。   顾乔蹙眉:“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论是顾氏餐饮,还是顾氏地产,或者顾氏珠宝。我都可以让下面公司配合你们调查,但这些事我都不知情,我也是新闻曝出来后才知道的。   “我是这几家公司的老板没错,可我名下的产业多,不可能每件事都亲力亲为。我们集团自有一套运行规则。旗下每个公司都有负责的总经理和管理层。我一般只与高层开会,把控公司发展的大致方针,对于具体运营,是全权放手给属下的。   “你们如果觉得我有问题,请拿出证据来。”   见天的来,前些天,一天还来好几趟,问来问去。有时候同一个问题,这个人问了,那个人再问。翻来覆去,没个消停。   顾乔也是有脾气的。尤其她身居高位久了,更受不了这些。在她看来,这是蔑视,是欺辱。   即便顾氏出了事,也还没破产。她还是那个分光无限的女企业家。元应就算被调查,也还没革职。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副市长太太。   他们这么做,可以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真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如此一次又一次,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有完没完!   几位警官微微蹙眉。   “顾女士,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不查地产检验行贿,也不查珠宝公司的偷税漏税,这些自有其他同事负责。”   顾乔抬头,露出疑惑的眼神。   为首警官掏出证件:“我们是京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我是大队长吴运。我们正在调查当年顾明璟绑架你和你女儿,故意制造车祸,欲致你们死亡的案件。经再次搜证,现在怀疑此案另有隐情,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顾乔抓紧了床单,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来了!这一刻终于来了!   不!不对!他们说的是协助调查,而不是逮捕!就证明她目前至少还是安全的。   顾乔面上恢复了些血色,重新镇定下来:“我受了伤,还在休养,恐怕……”   话未说完,吴运打断说:“我们问过医生。你的伤势不算严重,休养了半个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完全有自主行动能力,跟我们走,并不会对你的伤势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顾女士,你是社会成功人士,更是干部家属。对外也一直保持正面形象。你想必知道每个公民都有配合国家调查的义务。”   语气坚定,不容拒绝。顾乔也压根无法拒绝。   她眸光一沉:“我先打个电话。”   吴运点头:“可以。”   打电话,不论是给亲人,还是给律师,都符合规则。他无法阻止。但等顾乔电话以挂断,就来到床边,一言不发,态度十分强硬。   顾乔无奈,只能下床,咬牙说:“走吧!”   ——   公安局外。   元应给顾乔披了件外套,将顾乔带上车。   两人刚回家,顾乔才躺上床。元媛就跑过来,一把抱住顾乔:“妈妈,你总算回来了。我好担心你啊!他们怎么这样,没有证据就乱抓人!我们应该去投诉他们!”   顾乔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没有证据的话,肯定是元应瞒着元媛,忽悠她的。   警察没有证据,怎么能把她带回局里,还扣押了四十八小时。   但好在他们缺乏关键性证据,不足以给她定罪,因此,只能让她保释出来。   怕就怕,这个关键性证据不会太远了。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只要干过的事,就不可能不留下任何东西。以往有系统在,自然什么都好说。可现在……   她比谁都清楚,顾明璟的绑架案是怎么回事。   顾明璟恨她入骨,可顾明璟的养父母都是高知分子,很注重对顾明璟的教养。他们把顾明璟培养得很好,明善恶,辨黑白,知是非。   即便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也坚守底线。对她的报复始终圈在律法范围内,不断找茬,却不会越界取她性命,更不会祸及孩子。   但她等不了了。她没法忍受顾明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尤其是他的手段并不狠毒,对她的恶意虽大,却在尽力克制。似乎是不想自己被这份恶意操控,蒙蔽双眼,看不清前路。   彼时,她的系统等级虽然不低,恶意反噬的效果却并不逆天。这种情况下,顾明璟反噬遭受的伤害不算巨大,也没法将他彻底打倒。所以,她必须想办法主动出击。   她利用系统技能和道具的便利,骗了顾明璟,制造了一起绑架。为了利益最大化,还把女儿牵扯了进来。倒不是说她不爱女儿,相反,她很爱媛媛。这么做,是因为她有倚仗,她能确保女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当时的媛媛才八岁,对一个孩子出手,更能引发众人的同情,引导舆论对顾明璟进行抨击。即便在量刑上,也会加重。   她成功了,成功把顾明璟送进了监狱,让他多年建立的事业与人脉,以及好声誉,一夜崩塌。   她以为她早就赢了,谁知道数年过后,此事又被翻了出来。   顾乔心头一紧。   “妈妈!你怎么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女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着她稚嫩的脸庞,顾乔压下心中繁乱的思绪,扯出一丝微笑,伸手轻柔女儿的头:“妈妈没事。妈妈在听呢!”   元媛挽上她的手臂:“妈!你要帮我!”   顾乔一愣:“怎么了?”   “哼!还不是任冉冉。之前学校派去参加英语戏剧比赛的人明明是我。现在突然换成了她。前几天的钢琴大赛,她还得了一等奖。我……我只是个二等奖。明明……明明这个一等奖,以前都是我的!”   顾乔哑然。任冉冉天资极高,不是她女儿能比的。她手握系统,花了这多年,也堪堪勉强把女儿的艺术天赋提高到比任冉冉略逊一筹。   每次钢琴大赛,都是她加了幸运BUFF,才能使女儿得冠。而此次戏剧比赛,最初人选本来就是任冉冉。是她运用道具让任冉冉受伤,才使得这个名额落在女儿头上。   如今系统没了,由它出产的道具造成的效果也在消失。没了伤,这个名额就还是任冉冉的。   元媛十分委屈:“妈!你帮帮我好不好?这次戏剧比赛是采取的全英语表演,且是舞台音乐剧模式,听说请了很多国内国际上的知名艺术家。我很想去。妈,我不想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对上女儿充满希望的目光,顾乔偏头躲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见她如此,元媛很是心急:“妈!你帮帮我嘛!我知道你最疼我了。你向来无所不能的。以前不管我有什么要求,每次告诉你,你都能帮我如愿。妈,求求你了!”   顾乔张着嘴,想答应,却无法答应。   元应神色闪了闪,将元媛拉过来:“好了!你都十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别老缠着你妈妈。没见你妈妈现在脸色不好吗?你妈妈累了,需要休息。你的事情她向来最是紧张的。她都记着呢。你先出去,让你妈妈休息,好不好?”   元媛看看元应,又看看顾乔,“好吧!那妈妈,你可要记得啊!”   顾乔无奈苦笑。   元媛离开,元应才开口:“元媛被我们养得太单纯了。有些事情不宜让她知道,我就没说。”   顾乔点头:“你做得对。不要告诉她。”   “你好好休息吧。元媛的话别放在心上,小孩子不懂事,耍脾气呢。这世上哪有什么事都如意的。她长大就知道了。”   见元应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仿佛要出门,顾乔开口:“你要出去?”   元应一顿,“是要出去一趟。家里这一大烂摊子事,总要想想办法。我去找找人,看能不能行。”   顾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没说,话锋一转,应了下来:“好。辛苦你了。”   她躺下去,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等元应离开,她倏忽睁开眼睛。   这阵子,元应很不对劲。似乎是从出事那天开始,他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她,体贴她,但她从元应的语气中已经听不出往日的温柔。他对她的好,更像是一种敷衍。   这些年,她见过不少表面相敬如宾,转头各玩各的的夫妻;也见过为一点利益,大打出手,宛如仇敌的夫妻。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和元应是不一样的。他们是恩爱模范,自然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他们会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直到永远。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女人有些时候对某些事情是很敏感的。即使她没有证据。   她翻身下床,换了件低调的衣服,跟着出了门。   ——   某高档公寓。   女人惊讶地看着元应:“你把这些都给了我,数目这么大,不怕你老婆发现?”   “她现在自顾不暇,哪有闲心管这些。你收着吧。”   女人答应下来,“行,我替你收着。”   元应坐在沙发上,剪了只雪茄抽起来。   女人叫唐念,跟他一年了。年纪不算小,至少跟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没法比。她已过三十,也就比顾乔小几岁,差不了多少。与顾乔是两种类型。一个清纯可人,一个妩媚动人。   有那么两三个知情的,很是好奇,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要找,多得是姑娘愿意。怎么挑来挑去,选了唐念。   这点元应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唐念就有这样的魅力吧。她像是一团火,燃烧着他全部的热情。   再有便是她的特别。他见过各种女人,大多眼里只有他的钱。唐念不同。他若给,她就收下。他不给,她从不主动要。便是给了,她也是存着,没动用过。唯一一次动用,是他遇上事,需要一大笔。而这事不能被顾乔知道。唐念晓得后,想都没想,直接拿了出来。   他曾问过,她既不贪他的财,如此没名没分跟着他,图什么。   她说是为了报恩。   但元应早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帮过她。   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念信得过。   如今的形势,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坎,顾乔迈不过去了。不知道什么原因,顾乔身上的古怪力量没了。甚至由于这股力量的消失,遭遇了反噬。反噬的结果让人心惊。   现在发生的一切或许还只是一个开始,更坏的还在后头。   他必须提前为自己谋算。他跟顾乔是夫妻,东西放他名下,并不安全。一旦真到了那一步,同样会被清算。只有放在外人身上,才保得住。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又头痛了?要不,我给你揉揉?”   元应笑着掐掉雪茄:“好!”   这阵子家里一团乱,女儿不懂事,顾乔深陷困境,他自己那堆事已经够头疼的了,还要安抚这个,安抚那个。也只有在这里,能得片刻安宁。   贪念着这份温存,元应每天找理由过来。一呆就是一整天。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事情终归还是被顾乔知道了。   ——   别墅,卧房。   顾乔将一把照片扔在元应身上:“你怎么解释?”   元应将照片捡起来,一张张,全是他和唐念的。   “你还是副市长呢!就你这作风,还想当市长?元应,我没直接打上门,是看在我们夫妻十几年的份上,保全你的面子。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元应一嗤:“保全我的面子?难道不是为了保全你自己的面子?”   顾乔愣住,万万没料到元应居然说出这种话。她想过元应会解释,哪怕是狡辩。只要他求她,这事她就算了。若是以往她或许不会忍。可如今的局势,她不能不忍。但她没有想到,元应连解释都没有,还反驳回来?   “你现在一脑门官司,以你的知名度,若真要打上门去,到不了第二天,就能见报。现在你的名声可不好。你以为还能借助原配的身份,让舆论站你这边?就你做得那些事,别人不拍手叫好,大呼痛快就不错了。你不大张旗鼓打上门,只私底下找我闹,是为了我吗?分明是为了你自己。”   元应解开外套,坐在沙发上,“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用瞒了。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顾乔瞳孔地震,怎么会这样,他怎么敢这样!   “你!元应,你不要脸!”   顾乔扬手打过去,却被元应抓住:“我不要脸?咱们两个,到底是谁不要脸!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的裙下之臣可多着呢。一边跟我暧昧,一边还吊着好几个备胎,除此之外,还主动追求阮成泽!阮成泽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因为他不肯跟你好?”   顾乔面色大白:“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阮成泽是意外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想把罪名往我身上推!还有,我漂亮,我优秀,追求者多怎么了?   “你别忘了,这些年你是怎么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高度的。真以为是背靠你元家的势?我呸!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帮着你,你以为你能一次次躲过政敌的攻击?”   元应哼了一声,“你也就这点用处了。要不是因为这样,你以为我会娶你一个村姑?”   顾乔懵逼当场,“你……你……”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你漂亮,你优秀?要不是有那些妖法帮助,你算什么?别说考上京大,你怕是都走不出元华县。”   “妖……妖法……”顾乔浑身一震,面色大白,“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怎会不知道。你真以为你瞒得多好?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要找结婚对象,怎么会不去调查。要不是你有这种本事,你以为你能过得了我爸跟我爷爷那关?这些年,你是帮了我不少,可现在也害了我不是吗?而且,你帮我,我就没帮你?你身上古怪事情那么多,要不是有我们元家扫尾,你早就被人发现切片了!”   顾乔剧烈颤抖:“你……你早就知道!所以,你跟我结婚,只是因为我……我可以帮你?”   “不然呢?”   顾乔心头一哽,差点岔过气去。虽然最初她与元应在一起,是因为元家的家世。可结婚这么多年,她自认对他掏心掏肺,做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处处为他着想,结果……结果……   元应嘴角抽搐:“你要是一直有妖法帮助,我自然愿意一直把你当公主捧着。但谁让你的妖法失效了呢。可惜我们结婚这么多年,牵扯太深。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我就是想要抽身,都不能了。”   何其凉薄,只想着自己抽身,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这个模样,对她,哪有半点爱意!   顾乔怒上心头,“元应,我跟你拼了!”   夫妻二人扭打在一起。   但男人跟女人的力量是不对等的。顾乔哪里是元应的对手,即便挠了元应几下,却挨了好几个巴掌,还被踢了两脚,甩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元应扬长而去,顾乔失声痛哭。   就在此时,警察再度上门。   “顾乔女士,现在我们有证据怀疑,顾明璟绑架事件为你自导自演。这是逮捕令!”   顾乔瘫在地上,三魂去了两魂。   她完了,彻底完了!   ——   顾乔的入狱仿佛是一个引子,自此,之前爆出的许多问题再度进入群众视野。很多缺失的证据全部浮出水面。除所谓的地产公司行贿,餐饮食材问题,珠宝偷税漏税外,还查出了许多其他罪行。其名下的所有产业刹那间崩溃。   顾乔元应及其女儿元媛的资产全部被冻结。由于这些公司里,顾乔的父亲和两个妹夫都是高管,也被牵连。   元应被革职,其在位时帮顾乔做过的违法行径也被翻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遭殃了。趁抓捕的人来之前,收拾好东西,连女儿都来不及管,直奔公寓。   打开门才发现,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就连一件家具家电都看不到。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一样。   元应神色大变。他,被骗了!   唐念!这个臭表子!   元应拖着行李急匆匆冲出去,他记得唐念说过她的老家,那么多钱,他必须拿回来。   可是一出小区,便见迎面走来几个警察。   “元应,你被逮捕了!” 第84章 番外三   墓园。   顾明辉,顾明轩,顾明璟并排葬在一起。他们生前没能团圆,死后总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若是顾乔在此,她就会发现,站在墓前的几位黑衣凭吊者,她都认识。   俞轻轻,审理她案件的女法官。   张妈,在她家干了十来年的保姆。   王明,那个告诉她顾明璟死讯的狱警。   姚菲菲,一线演员,也是顾氏珠宝的代言人,这几年经常和她一起结伴出入美容院时装周,彼此喜好审美都差不多。算得上她的好闺蜜。   还有——唐念。   唐念蹲在顾明辉墓前,哭得不能自已:“辉哥,我们终于给你报仇了!”   她曾跟元应说过,她是来报恩的。这话不假。只是报恩的对象从来不是元应,而是顾明辉。   顾明辉是H社会没错,却他从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走上这条路,非他所愿,而是逼不得已。他确实做过一些坏事,但始终坚持底线。   当年她被人拐卖,骗进夜总会做陪酒女,差点失身。是顾明辉救了她。顾明辉跟夜总会的老板谈判,把她捞出来,给她找工作,帮她寻夜校。   她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但顾明辉从没有接受这份情意。他总说,他这个人是没有好下场的。所以,他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生子。他已经把亲弟弟拉下水,害了亲弟弟,不能再祸及妻儿。   唐念也知道,顾明辉干得事,指不定哪天就被抓了。   可若他是正常被抓,被审讯,被判刑。她也就认了。大不了,她等他出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哪怕是一辈子,她都等。   但不是。顾明辉是被顾乔害死的。   她忍了许多年,谋划了许多年,改头换面,终于找到机会,攀上元应。从元应身边拿到了不少证据。   张妈也是老泪纵横。   她本是阮家的保姆,是看着阮成泽长大的。她没有儿女,将阮成泽视如己出。可阮成泽死了。死的时候,她就在身边。她听到阮成泽说了两个字:顾乔!   但是警察找不出任何漏洞,所有证据都指向那是一场意外。阮成泽当时已经濒临死亡,口齿不清。那声顾乔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即便没有听错,也不一定是指凶手。可张妈就是认定,事情必然跟顾乔有关。   阮成泽曾跟她提过,顾乔邪门。   为了查清这件事,她去给顾乔当佣人,顾乔不知道她,甚至没见过她。对她没有任何印象,考察过后就让她上岗了。也是。她一个佣人,顾乔怎么会关注到她?这点倒是给了她诸多便利。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干就是十来年。   十来年,她用十来年的时间,获取顾乔的信任,找到了给她致命一击的证据。   姚菲菲比她俩要克制些,她也在哭,却是无声的,只有眼泪一滴滴自脸颊滑落。   她与顾明璟是恋人,但因为都身处娱乐圈,又都是事业上升期,所以选择了暗地里恋爱,不公开。顾明璟出事前,他还在说,等给两个哥哥报了仇,就跟她结婚。   谁知……   好在因为没有公开,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顾乔也不知道。   她利用演员的身份接近顾乔,讨好她,奉承她,成功站到她的身边,成为她的闺蜜。借此知道了不少东西。   王明看着顾明轩的墓碑怔忪出神。   当年,他只是一个混混。是顾明轩发现他聪明,读书的时候成绩特别好。只是因为父母早逝,没法继续学业才走上这条路。   大概是这番遭遇与自己十分相似。顾明轩动了恻隐之心,通过顾明辉,让他脱离了组织。给他重新办理学籍,替他交学费,给他生活费,让他重回校园,帮助他考上警校。   他本不是狱警,是知道顾明璟是顾明轩的弟弟,才用了不少关系,费了些心思调到青山监狱。本是想照顾顾明璟,谁知刚进去没多久,顾明璟就出了事。   他思来想去,考虑了一整夜,才下定决心拿着照片去向“顾乔”邀功。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与顾乔的地位差距太大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够有机会接近顾乔的办法。   但似乎他出手太迟了,压根没用上他,顾乔就倒了。   俞轻轻心情复杂,她从不知道这群人的存在,更不知道他们忍辱负重做了这么多事。前不久,顾氏丑闻刚曝出来的时候,张妈找到她,递给她一沓证据,告诉她当年表哥死亡的真相。同时告诉她,她查到的顾明璟三兄弟与阮家的关系。   那一刻,俞轻轻的震撼无以言表。   她一叹:“顾乔在牢里的日子不好过。被女监这边几个狠角色盯上,挨打是家常便饭。我听说她现在像是老了十几岁,身体也开始出现各种问题。”   姚菲菲冷嗤:“可别死得太快了!”   俞轻轻点头:“我会让人看着,不会让她死得太快的。”   张妈松了口气:“死得太快,便宜她了。”   “对了。还有顾乔的女儿。家里破产了,爸妈都被抓了。对她的打击很大。尤其当初的绑架案,她也是其中一员。事后,顾乔还抱着她,怂恿她对记者说顾明璟虐打她。   “如今真相大白。顾明璟的粉丝哭惨了。当初脱粉的也回来了。顾乔已经入狱。他们只能把愤恨发泄在元媛身上。她现在可以说是成了众矢之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姚菲菲呵呵笑了两声:“别指望我会同情她。也别跟我说什么不可祸及无辜。无辜?她或许确实没做过什么,说那些话也是在顾乔的授意下。几岁的孩子,未必懂这话的后果。但她这些年得了多少顾乔给的资源。这些资源多少是踩着别人的血泪拿到的。她无辜吗?”   俞轻轻叹息:“所以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跟你们说一下这件事的后续而已。听说她现在学也不上了,成了个小太妹,跟几个小混混在一起。”   姚菲菲不再回答。张妈等人也是面无表情。   元媛如何,与他们无关了。他们不会怜悯,也不会再出手。   哭够了,唐念站起身来,同众人告别。   姚菲菲忍不住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唐念一笑:“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然后……大概会回鹏城吧。那是我跟辉哥相遇的地方。元应给我的房子和珠宝我都卖了,跟他交给我的钱一起,我打算全捐了。就以辉哥三兄弟的名义。”   张妈张了张嘴:“留一点吧。你一个女孩子,生活不容易。”   唐念摇头:“这些钱,我用了良心不安。我有手有脚,上过夜校,有工作经验,不愁养不活自己。”   俞轻轻很是触动:“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   姚菲菲点头:“也可以来找我!”   “谢谢!”   唐念倍感欣慰。辉哥,你看。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顾乔也终于得到了她应得的下场。可惜,正义来得太迟了。但至少……至少还有这么多人记着你们,愿意为你们赴汤蹈火。   唐念抬头仰望天空,乌云散去,日光乍现。她嘴角勾起,笑容绽放。 第85章 番外四   元华县。   十平方的小隔间里,乱七八糟堆积着许多东西。拥挤得连张椅子都没放不下。   崔媛随意将床上的衣服扔到角落,“坐吧!来做什么?”   此时的崔母已经头发全白,找不出一根黑丝,脊背也驼了下去,面上皱纹遍布,整个人苍老得如同秋天枝头的叶子,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落下来。   “我前阵子病了,让人给你捎信,你没来。”   崔媛一嗤:“你不是有儿子吗?”   崔母抬头,抓住崔媛的手,紧紧拽着,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她的眼中满是悲怆,泪光莹莹。   “媛媛,我知道你恨我。恨你爸。恨我们当初重男轻女。我知道自己对你不够好,所以你如今不愿意管我,没关系。我不怪你。   “但宏志终归是你亲弟弟,你们姐弟一母同胞。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弟弟饿死啊!媛媛,医生跟我说了。我老了,病了。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打算去治,浪费钱。咱们这样的人家治不起的。况且,我都这样了,半截身子入了土。就算是治又有什么用。   “我死了不要紧。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弟弟。你弟弟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爹没等到出狱就死在了牢里。现在又没了我,他要怎么活?”   崔媛翻了个白眼,“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比我有力气,比我年轻,比我读的书多。不论是进厂打工,还是去工地搬砖,多得是办法活下去。这样的人你都担心,那样样不如他的我呢?饿死?呵!他要是真饿死了,也是他活该。”   崔母猛摇头:“不是这样的!他跟你不一样。你弟弟……你弟弟他……”   “他怎么了?他是没了蛋蛋,又不是没手没脚!当年医生就说了,除了那地方,身体其他方面都很好,没有问题。是他自己走不出来,从此一蹶不振。   “一个大男人,成天什么事都不干,只知道躺床上装死。让几十岁的老娘累死累活养着他不说,还好意思一不高兴就发脾气,拳打脚踢。我看他活着也是浪费国家粮食,不如死了干净!”   啪!   崔母一巴掌甩过去,“那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崔母老了,又病了。力气不大。这一巴掌其实并不怎么疼。但崔媛很气愤。   “他能做,我怎么不能说!你要死了,就把这个包袱踢给我,让我养他一辈子?想得倒是挺美!呸,做梦!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崔媛,会被你轻轻松松糊弄过去,给你们当牛做马?”   崔媛一双眼睛通红,她不由回忆起崔宏志刚出事的那两年。   最初她也是念着娘家的。她对娘家虽然有怨,却并非完全冷心冷肺之人。尤其崔宏志以往对她还不错。李大欺负她,爸妈都只嘴上说几句,唯有他会去帮她教训李大。   她念着这份情,听到消息后,就想问李家要点钱,怎么也得让娘家把这个难关度过去。   可是李家不愿意,把她和崔母一起扔了出来。李大早就对她不满意,借着这次机会,铁了心不顾她的威胁,就是要和她离婚。   最后,她离了。崔母抱着她哭了一场,说李家不要她,崔家要她。   当时,她还挺感动,觉得父母虽然更喜欢弟弟,心里却也不是没她。谁知,回去后,竟是把她当成劳动力,让她干这干那伺候崔宏志。   一开始,她觉得,都是一家人。崔宏志是受了打击,哪个男人被割了蛋蛋不受打击的?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她在他危难的时候,施以援手。等崔宏志缓过来,以他在机械厂学到的技术,怎么也能把这个家撑起来。到时候,他总会念着她这个姐姐的好,帮助她。   带着这层希望,她白天打工,回家还得洗衣做饭,像老妈子一样伺候了崔母和崔宏志两年。   两年,崔宏志没有任何起色,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唯一变的只有脾气。他的脾气越来越大。他不再只要求一日三餐,还经常要酒。她赚的钱只有那么点,保证三个人的日常花销已经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钱买酒。   她不给,他就抢。甚至到了后来,还会对她动手。   最终,她醒了,看清楚了。崔宏志没救了。她得为自己打算。于是,她果断离开了他们,不论崔母怎么骂,不论外人怎么说,她一概不管。她只管自己。   崔母闹过无数回,没一次拿到钱,也知道了她的态度,不再来。他们即便在一个县住着,互相不过问,不联系已经好几年了。今天过来,崔媛讶异了一会儿,还以为崔母也跟自己一样,想通了,不管崔宏志了。谁知……   崔母扑通跪下来:“媛媛,就当是我求你!我求你行吗?”   “不行!”   “我就要死了!在死前就这么一个要求,你也不愿意答应吗?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这话你不如去跟崔宏志说。说你死前就一个要求,想看到崔宏志振作起来。否则你会死不瞑目。你看崔宏志在不在意!他如果都不在意你死得瞑不瞑目,我为何要在意?”   崔母哑然:“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那要问你啊!都是你生的。崔宏志能狠,我自然也能!”   崔母站起来,直指崔媛:“你非答应不可。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找电视台。我问过了,这种事,有专门的调解节目是会管的。而且我是你妈,你是我女儿,你有赡养我的义务。这些年,你可没给过我一分钱的赡养费!”   “我是你女儿,崔宏志还是你儿子呢!你怎么不问他要赡养费?”   “别人告诉我,赡养费也是会考虑子女的能力的。宏志没有这个能力!”   崔媛笑起来:“看来为了崔宏志,你做得还挺多,咨询了不少。你说崔宏志没有这个能力。那你看看!”   崔媛一把将崔母拉过来,逼她审视这间屋子:“你看看我过得什么日子,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你看看我的手!”   那是一双满是茧子,还破烂了好几处的手。   “我读书少,也没什么技术,你以为我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不说这双手,你以为我的身体比你好得到哪里去?我每个月的工资够养活我自己就不错了。”   “那……那你还有李家!”   “李家?我跟李大离婚多少年了?这世上可没有离了婚,还让他赡养前岳父跟前媳妇弟弟的道理。”   崔母不死心:“李家是不会。但李家不是还有你两个儿子吗?”   “也没有外甥养舅舅的道理!滚!”   说起这点,崔媛就生气。离婚的时候,崔母曾给她出主意,两个孩子,她怎么也得要过来一个。不然都呆在李家,跟她不亲。以后她老了怎么办?   她被说动,要不是李家死活不愿意,这事就成了。   幸好,事儿没办成。否则,岂不是毁了儿子?   跟着她能有什么好处?她能给儿子什么?在李家就不一样了。李家虽然后来生意垮了,李大也下岗了,可好歹比她强。李大虽然人不怎么样,对儿子是看中的。她偷偷去看过几眼,知道两个儿子的日子还过得去,也算放了心。   她跟崔母说得没错,她的身子前些年遭受了不少李大的毒打,后来又为崔母和崔宏志累死累活,如今早已可见破败之势。但有一点,她没跟崔母说实话。她每个月工资是不高。但除了养活自己,省吃俭用还能攒下一点。可这些钱不能动。   她宁可窝在这么丁点大的地方,衣服穿了好几年舍不得换一件,夏天一根冰棍舍不得买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给儿子攒点钱吗?   李大再娶了,即便如今看来,那位后妈没生育能力,对儿子还挺好。可谁知道往后呢?她总得为儿子多想一步。   崔媛冷冷看着崔母:“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崔宏志是不能生了,可他之前又不是没生过子女,有亲生的不找,居然异想天开让外甥给他养老?你觉得可能吗?”   崔母愣住,恍惚想起来。对啊!崔宏志是有子女的。杨小妹给他生过一个女儿!因为是女儿,没放在心上,以至于这些年,她都忘记了!   她得去隔壁县,她必须带崔宏志去找杨小妹!不管杨小妹什么态度,都得把女儿要回来!有女儿在,她死了,崔宏志也能有个依靠!   ——   隔壁县。   杨小妹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崔家人。崔母和崔宏志的变化太大了,要不是他们自报家门,拉住她,杨小妹险些没认出来。   “宏志的女儿呢?杨小妹,你把宏志的女儿交出来!那是我们崔家的骨血!”   杨小妹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都多少年了,你们终于想起来崔家还有个骨血?想起来也晚了,没了!”   崔母唬了一跳:“没……没了?什么叫没了?怎么会没了!”   “没了就是没了。哪那么多问题!”   杨小妹想走,却被崔母拽住,走不了:“你把话说清楚。孩子究竟怎么了?”   “你不是都听到了,还问那么多干什么?孩子小时候去河边玩,落水里没救上来。”   崔母好悬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杨小妹神色闪了闪,又压了下来。   孩子其实并没有死,落水是真的。但没救上来是假的。倒不是她想诅咒孩子。而是她看得出来,崔母和崔宏志这个模样,可见这些年过得艰难。听他们的语气和神态,找孩子也不是想补偿孩子。真让他们知道孩子的下落,对孩子来说,不是好事。   庆幸的是,孩子确实不在她身边。只要她咬死不松口,崔家就没有办法。   当年她带着孩子回来,有父亲帮扶,确实过了两年还算舒服的日子。可是父亲一死,事情就不一样了。   几位哥哥当初肯帮她,心里是真的有几分兄妹情的。但她回娘家住了两年,给家里带来不少麻烦。跟嫂嫂们的冲突也越来越多。哥哥们有嫂嫂吹枕边风,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父亲在的时候还好,父亲一死,直接翻了脸。   他们抢走了她从崔家要来的赔偿,只给她留了一百块钱,把她和孩子赶出了家门。   她带着孩子生活了一年。找过好几份工作,都做不长久。   因为一旦工作,就照顾不了孩子。想照顾孩子,又没法好好工作。老板怎么会愿意请这样的员工?实在没办法,她打听了许久,打听到一户不能生育的人家。把孩子送给了他们。   那一夜,她辗转反侧,哭得眼睛都肿了。她这做法跟崔父有什么区别?不,还是有区别的。崔父要钱,她没要。还把孩子的所有东西都打包送了过去,甚至反过来,给了对方一百块钱。那是她当时能拿出来的所有资金。   此后,她信守承诺,对此事闭口不谈,也绝不出现在女儿面前。   那对夫妻人不错,见她做到这一步,心生怜悯。会时常写信给她,告诉她女儿的情况,给她寄女儿的照片。还让她远距离见了两面。   女儿现在十多岁,已经亭亭玉立了。她不能让崔家去毁了女儿!绝不能!   “没救上来?那是宏志唯一的骨血!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你怎么能让她落水!杨小妹,我跟你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悲愤赐予了崔母力量,本来年迈又生病的她,该是没多大力气的。可此时,她仿佛有了劲儿,加之杨小妹没想到她突然出手,猝不及防,被她从桥上推了下去。   ——   杨小妹被救了。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跟崔宏志鬼混了三年,怀了他的孩子。但这事没有被顾南朔知道,崔宏志为了躲她,带着顾南舒去了省城生产。   她追去省城,主动找上顾南舒,与其摊牌。然后,场面开始混乱。再然后,顾南舒死了。   她跟崔宏志面面相觑,脸色煞白。谁也记不清,到底是谁做的。   于是他们只能一起把此事遮掩过去,对外说,顾南舒难产而亡。   经历了这件事,她心身俱疲,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   可她还是嫁给了崔宏志。他们有共同的秘密。彼此绑定才是最好的措施。崔宏志知道她爱他,怕不如她的愿,她受刺激之下,会不管不顾捅出去。   婚后,因为这点,崔宏志着实小心翼翼地对她好了一阵子。但很快,他就慢慢敷衍起来。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没过几年,崔宏志出轨了。他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跟顾南舒长得有五六分相似。他爱的始终是顾南舒,放不下的也是顾南舒。   那个女人主动找到她摊牌,一如当年她对顾南舒一样。   她哪里受得了这等刺激,直接上去跟狐狸精撕起来。崔宏志赶过来拉架,混乱之际,她被推下了楼,死了。   同样跟顾南舒当年一模一样。   啊——   杨小妹惊坐起来,大口喘息。   那些记忆太真实了,连疼痛都那么真实,让她不得不怀疑,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这梦一做就是七天。杨小妹被梦魇折磨得整个人都颓了,仿佛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样。   第八天,她收拾好东西,来了元华县。   她早打听过了。那日落水后,崔母吓坏了,知道自己闯了祸,拉着崔宏志就走,一刻也不停地回去了。   他们在元华的住处也很好找。崔家毕竟是本地人,认识他们的多。向以前的街坊多问了一句,就得到了地址。更知道了一个信息。崔母回来后,大概是以为她死了,又惊又俱,没撑过三天,没了。   屋子里只有一个崔宏志。崔宏志胡子邋遢,衣衫褴褛,仿佛好几天没洗过澡一样,身上散发着一股子臭味。   见到杨小妹,崔宏志混沌的眼神开始聚焦,惊恐起来:“你……你是人是鬼?”   杨小妹一嗤:“我是人,但你很快就是鬼了!”   “什……”   崔宏志想问她什么意思,第一个字出口,只觉得腹部一痛,低头看去,那里插着一把尖刀。他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杨小妹。   只听杨小妹说:“我们对不起顾南舒。我可以把这条命还给她,不过你也别想逃!”   杨小妹亲眼看着崔宏志倒在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周遭,邻居们的尖叫着响起,“杀人了!杀人了!”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警笛声。 第86章 番外五   #新晋影帝明璟竟是顾南朔的亲侄子#   这天,一则爆料燃爆了娱乐圈,更是震惊了所有粉圈!   ——明璟本名顾明璟,竟然是顾南朔的侄子!我的天哪,这背景简直逆天!   ——顾南朔是谁?   ——楼上山顶洞人吗?活在种花国,居然还有不知道顾南朔的?   ——顾南朔国家首脑吗?非得人人都知道。   ——不不,别说国家首脑,顾南朔连个村长都不是。但人家是我国首富!外号“玩具大王”,承包了我们几代人的童年。谁小时候没玩过南麟的玩具?谁没看过《南麟少年》?南麟的玩具一直走在创新的前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南麟做不出。《南麟少年》更绝!一部动画片,不仅让小孩子欲罢不能,连家长都不能幸免。   ——同意楼上!《南麟少年》制作至今,一共出了五百多集。我爸连每集的台词都能背出来。老铁粉了!比我都死忠!这几年不是很多人夸《XX星球》《穿越千年之爱》等等吗?什么我国科幻电影的变革,我国穿越题材的一大突破,我国啥啥的里程碑。我都替他们尴尬好吗!不知道这些都是《南麟少年》玩剩下的?   ——哈哈哈!确实,尴尬得能原地抠出一栋摩天大楼!最重要的是。今年几部阵容强大,明星云集的大制作,居然都没干过《南麟少年》大电影。   ——《南麟少年》播出二十多年来,首发大电影。电影院排片,上座率一骑绝尘,居高不下。这谁能干得过?没见好几个本来档期在春节的,听说《南麟少年》定档春节,火速撤档了吗?那些明星的粉丝是多,但加起来也比不过《南麟少年》吧。《南麟少年》的受众可不是盖的!   ——这些也就罢了。除此之外,顾南朔还是荣达地产第二大股东。名下除南麟玩具,和南麟影视传媒公司之外,还有一家科技公司。最牛逼的就是科技公司,至今为止,他们只有一样商品,那就是机器人!对,你没听错!前几年,国家研发的智能机器人,能打扫卫生,能照顾老人,还能做饭,并且懂基础医疗。   还记得吗,当初第一个全仿真人形机器人面市,震惊全球。外国人一遍遍质疑,假的,假的。现今还没有此等技术,能造出这么逼真功能性这么多,这么灵活的机器人。直到发布会后,一个个闭了嘴。   南麟是唯一一个能与国家研究所合作,负责机器人生产和出售的公司。当时大家都在猜,顾南朔有什么后台,能被选中。还有传国家能研究出这项技术,是因为很多年前的一件事,顾南朔在其中居功至伟。不过,这话语焉不详,大家都觉得是瞎编的。   ——你们觉得顾南朔的厉害之处只在这里吗?不!让我崇敬他的是,南麟创办至今,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做慈善。从未间断。现今已经捐赠两百零六所希望小学。并资助贫困学子逾十万人。且据不完全统计,他创立的,由其个人出资的妇女儿童保护机构,帮助了至少一万多人。每年都会固定转一个亿的款项到保护机构。   ——这才是真正的大爱之人。所以那些随便捐个十万,百来万的明星,粉丝就别拿来到处说了。   ——不不,楼上,你这种说法是不对的。顾南朔都不会同意你。顾南朔亲口说过,爱心无大小。他非常敬佩那些自己省吃俭用,舍不得多花一分钱,把所有财产捐出去的人。但他是普通人,他没有这么高的节操。他帮助人是建立在自己活得好的前提下的。他花在慈善上的钱多,是因为他剩下的钱更多。超级真实,也超级气人。   ——哈哈哈,人家也没说错。他的钱确实很多。人家省吃俭用全捐出去,或许只有几千几万,他稍微手指缝里漏点,就是几百上千万,能比吗?   ——所以,他说。爱心不能以捐款的多少来评论。甚至爱心不应该有大小之分。不论你是捐上千万,还是捐一块钱,甚至一毛钱。你们在爱心上的地位是同等的。   ——你们是不是歪楼了?这不是明璟的楼吗?怎么都在说顾南朔?   众人:……   ——明璟有什么好讨论的?新晋影帝?昔日童星没有长残,长大后重回娱乐圈,顺利转型?这些跟顾南朔比起来算什么!你们不觉得顾南朔就是XX网站里的爽文大男主吗?此人事业上节节高升不说,还特别热衷买房买地。还记得吗?十年前,A城要建世纪公园,结果发现,预选的地方,一半土地在顾南朔手里。   ——哈哈哈,不只。鹏城海景别墅区,有印象吗?当初可是小渔村。政府出台新城区规划后,地产商纷纷下场,结果发现,整个村子,顾南朔在二十年前已经买下了一大半。   ——说起买房买地,我就想起南城的事。还记得八十年代的南城特区吗?有鹏城特区的成功在前,大家都觉得南城会成为第二个鹏城。大肆买房买地,房价居高不下。但鹏城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以至于后来,崩盘了。好多人亏得底裤都不剩。顾南朔买了好多,全在最高点卖了!卖了!成了此次事件的最大赢家!   ——你要说这个,那还有九二年的海鹏股市。顾南朔成功让自己身价上涨了一大截。   ——顾南朔真的是个谜一样的男子,仿佛总能抓住时代的机遇,规避开风险。   ——哈哈哈,楼上,就是因为这样,大家才开玩笑说他是重生的啊。爽文大男主本人。现在XX网站好多男主都是以他为原型的。   ——看了这楼,我有理由怀疑,顾南朔的粉丝比明璟的粉丝还要多。明璟的粉丝根本控不住场。全楼已经看不到明璟的影子了。   ——楼上,自信点,把怀疑去掉。顾南朔的粉丝本来就比明璟的多!人家虽然四十多岁了,可还是美大叔一枚!而且人生够传奇,够牛逼!   ……   至此,已经少有几个人关注标题,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顾南朔身上。但有一家人例外。   魏家。   魏国栋看着报道转头询问林淑慧:“明璟是你儿子?”   林淑慧有些懵逼:“我……我不知道啊!”   “顾南朔的侄子,不就是你儿子吗?顾南朔可就你前夫一个兄弟。明璟,顾明璟。他十岁出道。虽说中间因为上学,退出娱乐圈好几年,可上大学后就再次复出了。你居然没认出来?”   林淑慧蹙眉:“我走的时候,他才四岁。哪怕是算他刚出道十岁的时候,也隔了六年。而且他变化挺大的。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你也知道,我不太关注娱乐圈。”   魏国栋沉默,神色不太高兴。   前些年,他是政府干部,很是风光。奈何出了次事,被撸了下来。家里把全部积蓄都拿出来做了赔偿,才让他只是丢了公职,没进监狱。但此后,生活可谓一落千丈。   林淑慧长叹:“我知道你想什么。但这些年我们也找过顾南朔,没用的。”   以前家里日子好过,自然谁都不会去找顾家。甚至林淑慧还会特别避忌,就怕魏家觉得她拿魏家的东西去贴补前头三个儿子。   后来日子艰难了。魏家没了强势的资本。林淑慧也不那么怕了,偶尔想起儿子来,偷偷回去找过。当时并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儿子过得怎么样。   结果,她发现顾家早就搬走了,一打听,顾南朔出息了,开了家厂子,生意做得很大。一问厂子的名字,更是如雷贯耳。南麟,她知道啊!自家和亲戚家的孩子从小到大玩得都是他们家的玩具。据说南麟每年的利润上百亿。买卖都做到国外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她心里不平静了。   她是个吃不得苦的人。就是因为吃不了苦,下乡半年就设计嫁给了顾南望。来到顾家,再没干过什么脏活累活,全是公婆小姑子包了。到了魏家,因为家底厚实,聘用保姆,更不必她动手。   魏家倒台,散尽家财后。她不得不揽下所有家务。魏家人口多。除她跟魏国栋外,上头有两个老的。下头还有继子继女,并她与魏国栋亲生的女儿。   人多,就意味着事多。她每天手忙脚乱,还要被婆婆骂,说她没用。煮饭做家务这么容易的事都干不好。娶她有什么用。   她也想过离婚,离开魏家这个坑。但她年纪已经不小了。顾南望死的时候,她还不到三十。可魏家落败时,她已经四十多岁。脸上起了皱纹,美貌不再。   一个四十多岁的已经不漂亮的女人,结过两次婚,生了四个孩子。离婚后怎么办?她从来没有工作过,如何养活自己?再找一个男人,以她的条件,能找到什么样的?怕是连魏家都不如。   思来想去,她不得不歇了离婚的心思,忍着脾气把日子过下去。   本以为顾家条件也就这样,几个儿子或许过得不差,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谁知顾南朔竟有这样的本事。他的家业这么大,以他对侄子的态度,三个孩子绝对不差钱。   林淑慧把消息跟魏国栋一说,夫妻俩心思都活络起来。开始想办法见顾南朔。可是顾南朔已经成了大老板,大人物,岂是她们想见就能见到的。   她们花了许多心思,半年后才找机会见了一面,谁知没说两句话,就被顾南朔叫来的保安扔了出去。此后,她们想靠近南麟,靠近顾家就更难了。   那两年,她跟魏国栋想了许多办法,都没有成功。至今,她都没机会跟三个孩子会面。打听不到他们半点消息。   魏真真眼珠一转:“妈,这可不一定。前几年,信息传播没这么快。顾南朔想阻止你们,自然轻而易举。现在网络发展起来了,可轮不到他来一手遮天。更何况,若是三个哥哥是其他职业,或许难办。但明璟哥哥是明星!明星是最注重形象和名声的。”   她拿起遥控器,调到想要的频道,上前挽住林淑慧的手:“妈,你看这个节目。专门帮人找亲人,或是帮有需要的家庭做调解。我们可以跟他们联系。我们要找的对象是顾明璟。大明星,大影帝,话题度高。就代表收视率也会高。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妈,你可以跟明璟哥哥诉苦,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诉苦。说你的不得已,说你找过他,说你对他的爱。你一个女人,丈夫死了,总不能强制你不改嫁。改嫁本就不是你的错。明璟哥哥会原谅你的。就是不原谅,事情曝光在所有人面前,为了自己,也不得不原谅。他要是连亲妈都不认,别人会怎么想他,怎么看他?   “况且,子女对父母是有赡养义务的。你是他们亲妈,就算你这些年没养过他们,他们也必须赡养你。这是法律规定的。他们赖不掉。再说……”   魏真真抿了抿唇:“这些说得都是坏的情况下。妈,你就不想想好的。都说母子连心。这些年你想着哥哥们,你怎么知道哥哥们不想你?他们不来找你,说不定只是不知道你在哪儿呢?当时他们那么小,知道多少事?顾南朔不告诉他们,他们想找也没法找啊。我看,指不定都是顾南朔在其中作祟。”   林淑慧愣了片刻,忽然希冀起来。是啊!三个孩子心里肯定是有她的。   魏家继子继女心念转动,跟着附和起来。   “林姨,真真说得对。哪有子女不想亲妈的。我这些天看了不少报道。明璟身份没曝光之前就说过,他们兄弟是叔叔养大的。叔叔待他们视如己出。顾南朔似乎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女人怎么继承家业。顾南朔指不定要从侄子里面选。明璟是自己喜欢演戏,当了大明星。可明辉明轩呢?我们一直没他们的消息,你说他们会不会在顾氏集团?指不定还是总经理呢!”   魏真真大喜,“妈!哥哥姐姐说的对。你看我现在都大二了,没两年就要毕业。就我这学校,能找到什么好工作。要是能跟前头几个哥哥相认。有哥哥们帮忙,就不一样了。只需他们一句话,我就能进顾氏。而且,我自认长得不算差,打扮一下化个妆,说不定还能跟明璟哥哥一样去当大明星。大明星可赚钱了,一年收入几千万呢。”   几千万!林淑慧心头大跳。   “妈,咱们试试吧。我们负责联系节目组,你就只等上节目的时候,好好表现就行。只要你点头,我们立刻着手去办。你想想,如果事情成了,我们就能搬进别墅,一日三顿山珍海味。就算不成,最多也就是过回如今的生活,也没什么损失,对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试呢?”   林淑慧:“行!都听你的!”   ——   化妆间。   顾明璟挑眉:“《一家人》栏目找我?”   经纪人是顾南朔特别聘请的,只服务顾明璟一人,对他的身世知之甚详。挥手助理化妆师退出去,这才说:“我拖人打听过了。是林淑慧跟魏家主动里联系的节目组。你现在的知名度高,热度不低。大概是想吸一波眼球,提高收视率,节目组答应了。听说还准备干一场大的。”   顾明璟嘴角一抽:“不去!”   经纪人点头:“当然不能去。他们就是想利用你的名气,虽然你不去,他们也能打着你的招牌,但总比你亲自出面的效果要差得多。不去是对的。可也不能放任他们干下去。节目播出,对你的影响不好。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顾明璟摇头:“不用!随他们。曝出来也好。”   经纪人:???   顾明璟一笑:“放心,这事很好解决。三叔早想到会有今日,当年就留了后手。这次我们或许可以出手阻止他们,但他们难道不会再找别的机会?与其留下这个隐患,不如让他们蹦跶,也好一次解决,省得以后麻烦。”   星期六。《一家人》节目一经播出,引发舆论狂潮。   ——卧槽,居然真是明璟亲妈!明璟一个大明星,每年收入上亿吧。差这点赡养费?这么狠的吗?   ——什么狠不狠的,搞清楚。这亲妈在他四岁的时候就改嫁了,没管过他。   ——楼上别这么说。亲妈也不容易。那个年代,死了丈夫,她一个女人,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技术,如果真带着三个孩子,怕是生活不下去吧。而且,那会儿她还不到三十岁,那么年轻,改嫁很正常。虽然改嫁了,却也把丈夫的抚恤金留下了,一分没要。算是给孩子留了些钱财傍身。   ——我承认单亲妈妈带孩子,还带三个不容易。林淑慧改嫁无可厚非,但改嫁也可以带孩子的啊。林淑慧还有两个继子继女呢。男方能带孩子,女方怎么不能了?   ——那个年代男女还真不一样。说是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其实就是一句口号。社会普遍还是觉得男高于女的。尤其男方有工作,女方没能力。自己都得靠男方养。这种情况,林淑慧能带孩子?带过去,只怕也会成为炮灰。还不如跟叔叔一起过得好。   ——呵呵,即便你们说得都对,就能丢下孩子,把孩子扔给叔叔了?父母对子女有抚养义务,叔叔可没有!叔叔愿意养是情分,不愿意养是本分!谢谢!林淑慧就不怕顾南朔不养?他要不肯养,谁能奈何不了他吧?林淑慧可真放心,把孩子一丢二十多年,不管不顾。   ——也没有完全不管吧?不是说曾给孩子寄过东西和钱吗?   ……   林淑慧的话术很成功,虽然有不少替明璟说话的,可大多数人还是觉得林淑慧有自己的难处,明璟应该理解。他如今能力强,亲妈落魄了,是该帮把手。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舆论不断发酵。在达到顶点的时候,顾明璟开了场新闻发布会。   “很抱歉现在才做出回应。毕竟新闻发布会也是需要时间准备的。我看了节目,林淑慧女士……”他把这五个字咬得极重,连妈都不肯叫,“说曾给我和哥哥寄过东西和钱。凡事总要讲证据的。不能张口就来。寄东西的底单呢?转账记录呢?拿出来看一下,让我知道你确实像你说得,想着我们。毕竟我们这些年从没收到过你的任何东西。”   众媒体记者:……似乎林淑慧确实全是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   “这是其一。”顾明璟伸出一根手指,“第二,林女士是不是忘了,你离开顾家的时候,签署过一份协议?”   他缓缓将协议拿出来:“协议上写的清清楚楚,你自愿放弃我跟两个哥哥的抚养权,并同意将抚养权移交给三叔。法律上,你是我们亲妈,不论你养没养我们,我们对你都有赡养义务。但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抚养权已经移交的。比如养父母与养子女。这种情况下,养子女只对养父母有赡养义务,对亲父母没有。”   “还有第三点。你的确留下了抚恤金,没有拿走一分钱。但你是怎么没能拿走一分钱的,是怎么被迫留下所有抚恤金的,还记得吗?你伙同你母亲和哥哥,偷了我爸的抚恤金,以及家里所有存款跑路,你怎么不提?”   “要不是三叔带着人把你们追回来,你们早就逃之夭夭了,你怎么不提?你被三叔抓住,证据确凿,你怎么不提?要不是三叔看在亲戚一场,网开一面,承诺只要你们归还钱款,就不报警。你以为你们能全身而退?”   “还有,这份协议是在什么情况下签署的?是你想分我爸的抚恤金,三叔答应按照继承法,可以给你一百块。但提醒你,即便你改嫁了,你对我们也有抚养义务。你不想给抚养费,就说不要这一百块,拿这一百块买断跟我们的关系。这才有了这份协议。这些你怎么不提?”   “协议是在相关部门备案过的。当年你偷盗的事,也是整个杨柳村都知晓的。在场如果有媒体记者怀疑,可以去调查。”   “林女士,别再给三叔泼脏水了。我们只是三叔的侄子,不是他儿子。这些年他对我们的付出,人所共见。而你呢?你这个当亲妈的,比得过万分之一吗?不要说什么是三叔在其中挑拨。我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还有。当年你偷盗被抓,不想给抚养费,自愿签署协议的场景,我历历在目。这些不是三叔说的,也不是其他任何人告知的。是我跟两个哥哥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当时,我们就躲在门外,看得清清楚楚。如此,你还觉得是三叔挑拨吗?你要不要我把当时的场景,你与林家人的每一个表情,说得每一句话全都复述一遍?”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第87章 番外六   ——卧槽!好恶心!林淑慧居然偷钱!不只偷抚恤金,还把家里的存款都偷走。她有没有想过,她把钱全拿走了,三个孩子要怎么活?把孩子丢给没有抚养义务的叔叔,还拿走家里的钱?这是什么骚操作!就这还好意思上节目找明璟?哪来的脸?   ——我为自己之前说的话道歉。林淑慧不容易个屁!她就是自私自利,根本不管儿子死活,只管自己好过。但凡对儿子有半点疼爱之心的,能干出丢下儿子还带走所有钱财的事?尤其孩子还亲耳所见,亲眼所听!   ——呜呜,抱抱我们明璟!当时才四岁,如今说起来,眼睛都泛红。当年怎么接受啊!   ——最恶心的难道不是,明明她是偷盗被抓,被迫留下钱财,却在节目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净身出户,把一切都留给孩子了吗?   ——明璟干得好!别顾忌什么亲妈不亲妈,也别顾忌面子,把真相说出来,让大家都看看林淑慧的嘴脸。我现在无比庆幸,林淑慧当年签署了协议。不然,按照法律,就算她做得恶心,明璟还真得捏着不鼻子认栽,必须给赡养费。但移交了抚养权就不一样了。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顾南朔牛逼,真有先见之明。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会有今日?   ——所以,提问,他到底是不是真重生了?   ——噗,楼上够了,这也能扯到他是重生的问题上来?就不能是他看穿了林淑慧的为人,多留一手?   ……   魏家。   魏真真气急败坏:“妈,你居然签署过这样的协议,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我……我不记得了。而且……我也不知道啊,什么放弃抚养权,移交抚养权的。就算签了,他们不还是我儿子吗?”   魏真真:……   气得肝疼!   “那你当初偷钱呢?这事你怎么也没说?”   林淑慧沉默,这种黑历史,她能说吗?   魏真真气得肝疼:“如果没有偷钱,没有协议,我们就算不赢也不会输。可你不但偷钱,还早就签过协议。现在等着吧。明璟粉丝那么多,不论是亲妈粉女友粉还是老婆粉,都护他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你这么对他,她们恨不得把你撕了。还有,顾南朔的粉丝也不少。”   林淑慧脸色一白:“有……有这么严重?”   魏真真翻了个白眼,她当然也不想落到那一步。可此事后续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了。   艹!她怎么就有这么个妈,无知,法盲也就算了。居然还没脑子。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提前坦白。她要是事先知道,能提这样的建议吗?就算是想搭上顾家的关系,兄妹相认,也会想别的办法啊!   现在只希望这把火别烧到她身上!   咚咚咚——   敲门声响,来的是个男子,三十多岁,西装革履,皮鞋锃亮。   “你好,林女士。我是顾家的律师,提前过来通知你。顾家已经委托我向法院提交了立案申请,会控告你弃养。”   “弃……弃养?”林淑慧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我什么时候弃养了?”   “你在未与顾南朔先生签订协议之前,在没有知会他,得到他同意抚养孩子的前提下,偷盗家里的钱财跑路,丢下顾明辉,顾明轩,顾明璟三兄弟。这个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构成弃养。”   “我……”林淑慧已经吓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经立案,法院会给你寄出传票,定罪后,你将会面临五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看在你是三兄弟的亲生父母,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我代表顾家,特来告知。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说完离去。林淑慧身子一晃,瘫在地上。   五年!她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几个五年?   魏真真十分讶异,她比她妈懂得多,而且她喜欢上网,经常流连网吧,查过不少资料。她妈的情况,是很难被定罪弃养的。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顾家有权有势,请的还是金牌律师团队。他们能耍的手段多了去了。   正想着,魏家继子继女同时闯进来:“林姨,你怎么能这样!你害得我们好苦啊!我们被解雇了!”   魏真真一惊:“怎么会突然被解雇?”   “换了新老板,顾家把我们公司买下来了。”   “顾……顾家……”魏真真心头大跳,“那爸爸……”   话没说完,魏国栋脸色黑沉走进来,直接给了林淑慧一巴掌,“你为什么不提前说你偷过顾家的东西,还签过协议,跟顾南朔早就撕破脸?怪不得几年前,我们找他,他态度那么恶劣。原来你们早就没半点亲戚情分可言。我还以为……还以为……林淑慧,那是你亲儿子,你可真狠!现在我没工作了,我被顾家炒了,你满意了。”   魏真真只道:果然。   林淑慧大哭,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又不是我要上节目的。分明是你们提议的。怎么都来怪我。不就是没了工作吗?再找不就行了。”   “要不是你隐瞒前情,我们会让你上节目吗?说得好听,没了工作再找。现在工作有多难找你知道吗?更何况,顾家那么有钱。我们再找,他可以再收购。”   魏真真眼神闪了闪,或许……或许用不着顾家出手再收购了。他们都陪着她妈上过电视,露过脸,附和她妈说过话。此刻怕是已经被人记住,一起被那群网民和粉丝恨上了。他们有这样的名声,找工作只会更艰难。   不,不,或许还不只这些。   她猛地冲进去,走入网吧,查看新闻。果然在热度最高,人流最大的论坛上,看到了一个热帖。   里面的内容让她心惊。   #爆!林淑慧现任老公魏国栋是荣城水利局前主任#   卧槽,我是荣城的。这个我知道。当年水利局开闸泄洪,本来上面是定的凌晨三点。魏国栋开完会后,本来该回局里安排。但他没回去,被拉去打麻将了。麻将桌上随便给属下发了条指令,让他们负责此事。结果漏打了两个字,凌晨三点变成三点。   收到消息的人还觉得奇怪,怎么会是三点。这个时候正当下午。他还打电话问了一句。魏国栋只顾着吃牌胡牌,听都没听清楚,直接应了说是。属下就觉得可能是下游早就发过通知,做了工作,疏散了人群的。结果,闹出了事。造成了四死一伤。幸好那片没有居住带,前去的人也不多。否则伤亡更大。   魏国栋因为这事被革职,还差点坐牢。   ——这事虽不是他直接杀人,那些人也都是间接死于他手啊。够得上犯罪了吧。怎么没坐牢?   ——魏家钱多呗。花钱消灾。据说花了两百多万。   ——几年前的两百多万?魏国栋也就一个水利局主任吧?家里能有这多钱?   ——别说几年前?就是现在,两百多万也不少呢。区区一个主任,光靠工资肯定是不可能攒下的。况且魏国栋也不是一直都是主任,他是一步步提上去的。前期工资更少。   ——所以有关部门真的不打算查一下魏家这笔钱的来路吗?   ……   魏真真脸色惨白。这事她是知道的。她爸不清白,她更是比谁都清楚。当年出事,不但花了钱,还用掉了不少人脉。也亏得这些人脉,没把她爸其他事牵扯出来。毕竟这事真要查,牵扯的可不只她爸。   但如果舆论引爆,上面的人兜不住,必然会调查出真相。那么……   魏真真一屁股瘫坐在电脑前。   完了!他们全完了!   ——   顾家。   顾明辉难得轮到假,从部队回来。顾明轩也自研究所出来。顾明璟推掉通知,回家一起吃了顿饭。   顾明微一上来就问:“小哥哥,你答应我的东西呢?”   顾明璟无奈将签名照递过去,神情十分委屈:“你身边有我这么个大明星,居然去追别人。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是我没他帅,还是我没他红?”   “那怎么一样。你是自家人,有什么好追的。”顾明微喜滋滋捧着照片,吧唧亲了一口。   顾明璟感觉自己要炸了,“你是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   “我哪里不矜持了!”   “你觉得你哪里矜持了!你已经十五岁,是大姑娘了。怎么能随随便便亲人呢?”   “我就亲个照片,又没亲真人!”   顾明璟张大嘴巴:“你居然还想亲真人!”   顾明微眨眨眼:“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哦!”   顾明璟神色宛如便秘一般,十分难看。他转头寻顾南朔:“三叔,你就不管管?”   顾南朔耸肩:“叛逆期,不好管。”   他又转向宋嘉:“三婶?”   宋嘉同样耸肩:“你三叔说得对。”   顾明璟:……   顾南朔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追星而已。追星女孩的行为,可以理解。等她长大,就会知道自己曾经做的事有多羞耻了!”   顾明微瞪眼:“我才不羞耻呢!”   顾南朔呵呵:“FLAG不要随便立,小心被打脸。你想想你小时候干得那些事,现在觉得羞耻吗?”   忽然想起,她三岁的时候追着游乐园售票的帅哥跑。五岁的时候,追着幼儿园同班的一个男孩说要嫁给他。十岁的时候,看一部宫廷剧看昏了头,在班里收了一堆小弟。说她爸给她打下了一片江山,她也是有皇位需要继承的人。等她继承了皇位,小弟们全都封侯拜相。还有很多诸如此类。   顾明微:……真的很羞耻!   “爸!人艰不拆!”   顾南朔:“行行行!不拆,不拆!”   顾明微:……你拆都拆了!   另一边,顾明辉将顾明璟拉过来:“林淑慧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告诉你干嘛?就你们部队那规矩,你还能赶回来?”   顾明辉:……   顾明轩:“那也可以告诉我。我就在京城。”   “得了吧!你一进入研究状态,就废寝忘食,六亲不认。你自己算算,你呆在研究所有多久没回家了?指望你,黄花菜都凉了!”   顾明轩:……   “行了!反正事情都解决了!魏国栋坐牢了。林淑慧被我派去的律师吓得要死。魏家那双继子继女还都怪她害了他们。她现在……呵呵。魏家不管她,她那亲闺女,还在读大学,自己都顾不了。林家更是不肯出头。她找了几份工作都做不好,给人当保姆煮饭,都被炒了。现在?”   顾明璟一嗤:“捡垃圾呢!”   顾南朔走过来,顾明璟适时闭嘴。   顾南朔拍了拍他:“你都二十六七了,圈子里那么多漂亮姑娘,有没有打算找个女朋友?”   顾明璟抬头:“三叔,大哥二哥都比我大,坐三望四了。你怎么不问他们?”   顾明轩提醒他:“我刚过三十!”   顾明辉:“我也才三十三。”   “不都是过了三十岁的人了吗?坐三望四,我有说错?”   顾明辉&顾明轩:……你变了!你小时候奶萌奶萌的,从不怼人。   顾南朔摊手:“他们一个常年在部队,我管不到。一个把研究所当家。你也说指望他,黄花菜都凉了。他一进实验室,短则三五天,长则三五个月。这种人,娶个老婆回来守活寡吗?别去祸害人家好姑娘了,直接跟实验设备过一辈子吧!”   顾明轩点头:“我已经决定把自己一生奉献给国家了。”   顾南朔:……他就是嘴炮调侃一下,用得着这样吗?   顾明辉&顾明璟:……   “你认真的?”   “当然!”   顾南朔嘴角抽搐,沉默良久,吐出几个字:“你高兴就好!”   他看向顾明辉:“你不会也以身许国了吧?”   顾明辉忙举手:“暂时还没有!”   顾南朔松了口气,再看顾明璟。   顾明璟:“我就算想,国家也不要我啊。我就一普普通通的演员。对国家做出最大的贡献也就是多拍两部好电影。能力有限,许不了国。”   顾南朔:……   宋嘉将菜端出来,轻笑:“你还是别问了,越问越扎心。何必给自己寻不痛快呢。指望他们结婚,我看还不如指望微微长大后结婚来得靠谱。”   顾南朔眉宇一皱:“我们微微不结婚!”   宋嘉:……不结就不结呗!反正你说了也不算。   ——   部队。   “连长,连长!我刚刚看到一个大美女!”   顾明辉嗤笑:“你幻觉了吧。咱们部队连女的都没几个,哪来的大美女。”   “真的!没骗你!听说是医疗队的!”   医疗队,那倒是有可能。   “行了,别一天到晚想女人,好好训练去!”   办公室清净了。顾明辉揉了揉额头,开始整理上级交待下来的任务。   咚咚——   “顾连长,医疗队编号xxxx前来报道!”   顾明辉抬头,来人二十八九岁,明眸皓齿,艳丽动人,确实是大美女。只是他有些疑惑:“你是医疗队的,去医疗队报道就可以了。不用来我这里。医疗队那边胡姐会把你的档案规整好。”   “我知道!我是来道谢的!”   顾明辉:???   “我叫唐念,顾连长还记得我吗?”   “唐念?”顾明辉想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当年那个被拐卖的女孩?”   那是多年前的事,彼时,他刚从军校毕业,被分配入部队不久,因为出色的表现,安排跟着老兵一起前去执行任务。任务完成后,回来的火车上遇见两个可疑人员,设计抓了他们,借此搜刮出一条贩卖人口的网络,解救出好几个少女。唐念就是其中之一。   他之所以能回想起来,大概是因为唐念是那几个女孩子里最漂亮的。她的容貌,让人见之难忘。听那几个人贩子说,唐念是“奇货可居”,他们是要往鹏城卖,赚大价钱的。   “顾连长!当年我吓坏了,一直没跟你说声谢谢。后来我情绪缓过来,想找你,你却急着归队,已经走了。谢谢!真的谢谢!你不只救了我,还救了我爸。我妈早就不在了,我是爸爸带大的。   “我被朋友骗了,被拐卖走。我爸整个人都要疯了。他找不到我,都不想活了。接到警察电话,听说我被解救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阳台。要不是听到电话响,恐怕已经跳下去了。顾连长,谢谢你!”   唐念双眼含泪,深深鞠躬。   如此郑重,倒让顾明辉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别这样。我是军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唐念:“对!你是军人!所以,从那以后,我也发誓要当军人。可惜我体能不过关。只有另辟蹊径,当了军医。军医也是军人!”   顾明辉点头:“你说得对!军医也是军人!”   二人相视而笑。   另一边,酒店。   导演将姚菲菲和顾明璟约到一起:“你们是这部剧的男女主,里头有很多感情戏。趁距离开机还有半个月,你们先熟悉熟悉。”   “好!”   二人纷纷应下。   顾明璟伸出手:“你好!明璟,本名顾明璟!”   姚菲菲握住他的手:“你好!姚菲菲,本名也是姚菲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