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太女后搞基建》 作者:枝呦九   文案:   折青上辈子过劳死的。   一朝回到古代,穿成公主还绑定了一台联网电脑后,她咸鱼了。   每天混吃等死,电脑的唯一用处,就是看小说,看电影,顺便#八一八她在古代的腐败奴隶主生活#   直到,她前面的哥哥们都死了,作为皇室唯一子嗣的她,成了皇太女。   折青:“......”   #求救:羊毛是怎么制成毛线的?#   #跪问:稻田养殖具体怎么操作?#   #一家报社筹备的步骤#   #外卖在古代实行的可行性#   #古代畜牧业#   #古代女人的钱好赚吗#   #钢铁是怎么炼废(划掉)炼成的#   小剧场:   当给折青诊脉的于太医头上突然出现【医学天才】四个字时,她就知道她的金手指可能出现了。   折青:于大人,我见你骨骼惊奇,是世间少有的学医天才。我这里有一本《青霉素提炼大法》……   排雷:   第一:枝呦九出品,必有吐槽逗比沙雕齐备。   第二:金手指特别大!头上有字的人天赋高到离谱!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爽文 基建   主角:折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皇太女的自我修养   立意:科技兴国,将现代科技带到古代,知识改变生活与命运。 第1章 青霉素   当折青发现正在给她诊脉的于太医头上突然出现【医学天才】四个大字时,她就知道她这场穿越变得不对劲了。   ***   折青原本是21世纪刚毕业的小社畜,因为太需要钱,玩命加班一年后过劳死了。   然后眼睛一闭一睁,就成了禹国受尽宠爱的四公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脑海里还多了一台联网电脑供她消遣。   这种神仙配置,折青果断咸鱼躺尸了。   她每天以“爱读书”为借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饿了就点御膳房牌外卖,困了立马有小宫女来给她铺床整被,于是整天躺在床上用电脑看小说看电视,时不时还暗搓搓的去论坛八一八她这腐败的奴隶主生活(当然,没人相信)。   但是,这种生活,在一个月前,因着她仅有的三个皇兄打猎时突遇山崩,而后全部去世后,没了。   那时候就有传言说她即将做皇太女。   ——因为她家父皇是三代单传。   三代单传的意思是,三位皇兄逝世后,父皇想过继一个血缘近的侄儿做太子,都没法子。   如今,整个皇室和宗亲,就只剩下了她一根独苗苗。   父皇也确实想要她做皇太女。   但这不是她家父皇想就可以的。   禹国因为历史原因,君弱臣强,导致如今即便皇室只剩下她一个独苗,但是以女子之身,坐储君之位这事,还是遭到了朝堂上一半的实权之臣反对,他们以“女子不参政”反驳,甚至有几个老不死的,还当堂撞柱,以死相逼。   折青其实明白,他们不想要她做皇太女,他们只想要她早早的生个儿子出来做皇太孙——要是这皇太子还是她和他们的儿子孙子生下来的,那就更妙了。   折青:“……”   要不是真遇见这事情,她想不到人竟然可以这么坦然的无耻!   她家父皇那般一个爆脾气,被逼的发作不得,气大伤身,在床上躺了三天,对她道:“如今,你已经没有了退路,朕在位的时候还好,总能替你挡一挡,要是朕去世了,朝臣如狼,你要是自己不立起来,狠狠的将他们驯服,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下来找朕。”   要是没了禹皇,她自己又没有能力,就会成为大臣们手里的棋子,或许他们还会逼着她生完孩子后,一碗毒药送她下地狱。   折青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战栗。她狠狠的摇头:“我不会成为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她上辈子就是死于非命的,这辈子,她想有尊严的寿终正寝。   于是她家父皇忍着丧子之痛跟大臣们继续僵持,她也没了时间再沉浸在三位皇兄去世的悲伤中,于是删掉了所有的小说电视,奋发图强,开始疯狂查阅如何在朝堂上搞死这帮人和治国的法子,结果没查到切实可行的,反而因为熬夜过度,晚上着了凉,早上打了个喷嚏。   她如今的身份,打一个喷嚏可不得了,太医院院首于太医就连忙被叫过来诊脉。   折青记得,他来的时候,还没有头顶那四个字,等她低头再抬头的时候,字就出现了,金光闪闪的。   而且偌大的宫殿里,伺候她的人大概有十几个,只有于太医头顶有金光。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有所感的打开电脑,果然,电脑桌面上多了一个名字叫做基建狂魔的软件。   这名字直白的让折青瞬间明白了它是干什么的,以及基建的程度是什么样子的。   她打开软件,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人物收集进度的文档。   再打开文档,里面就出现了一张画着于太医肖像的卡片。   【于宏,医学天才。】   然后再没有其他信息了,无论她怎么折腾这个软件都毫无动静。   折青就站起来,让人看住于太医,自己匆匆忙忙在皇宫里转了一圈,等气喘吁吁回去之后,再看满脸褶子的于太医,就像是看见了貌美如花的姑娘。   有字的目前竟只有于太医一个人!   物以稀为贵。   这般“热切”的目光,将于太医看的坐立不安,诚惶诚恐道:“公主这般看着老臣,可是老臣有什么不妥之处?”   折青恨不得握着他的双手摇一摇表示自己的看重,不过见他如此紧张,还是不吓他了。便拿腔拿调的道了句:“于大人,我见你骨骼惊奇,是世间少有的学医天才。我这里有一本《青霉素提炼大法》,你回去看看,早日制成给我。”   她想看看这医学天才的程度,若是连青霉素都能造的出,那还真是天才。   然后不顾于太医的反对,让他住在她的蝉鸣宫偏殿,还派了四个小太监看守,接着立马百度,将青霉素的提炼法子写下来,塞到于太医的手里,让他尽快研究。   “若是此物能出,汝可上功臣簿,名垂千古。”,她语重心长。   然后,她就会好过了。   这个软件以【基建狂魔】命名,肯定不会是简单的给她一个医学天才吧?定然还有其他天才!   折青突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她有预感,这些“天才”们,会为她创建出一个基建王国。   ***   于大人拿着方子,看着上面的字露出难言的神色。   第一:取粟米磨成汁。   第二:取芋磨成汁。   第三:将两种汁液混合在一起。   第四:找到青霉,将青霉混进汁液里。   第五:收集尿液。   ……   他之前从没这般的制过药啊,还是这般奇怪的方子。   但是,他又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在读取公主殿下写的这方子时,全身好像打通了什么似的,对这话又很能理解。   哎,还是试一试吧。   ***   上午安顿好于太医,下午折青就被禹皇唤了过去。   她去的时候,禹皇正在批改奏折,但他是个暴怒的性子,心中又存着气,所以批一本折子就扔出去,小太监们在下面捡奏折捡的腰没直过。   见她到了,小太监们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给她奉上茶退出去,折青习惯性的在他们的头顶扫了一眼,再打开软件看看……嗯,无事发生。   她就失望的叹口气,跟禹皇道:“父皇?”   禹皇身材魁梧,很是高大,今年虽然才四十岁,却因三个儿子的去世,让他添了一丝老态。他向折青招招手,递给她一个折子。   “阿青,这是英国公的帖子,你看看。”   折青接过一看,发现这折子的中心思想总结下就是:拖。   大概意思是:立女子为皇,于禹国礼制不和。不过既然陛下一定要立四公主为皇太女,那臣子也只能遵命。可也不能着急,四公主今年已经十五岁,之前接触的都是闺阁之间的东西,若是以此思维立于储君之位,怕是有所不适,朝臣有所担忧。不如,先暂时以“殿下”相称,由陛下亲自挑选先生教导,等四公主学成之日,有了储君的品行,再立为储君不迟。   殿下的称呼,按照禹国历代的规矩,是只能称呼皇子的。   折青就看的出来,禹皇能将这折子给她看,估计也被逼的没法子了,算是妥协。   她露出讽意,“都说立儿臣为皇太女是违反祖宗礼制的,那以臣子之身,干涉立储之事,难道就不是大逆不道吗?”   她将折子放回案桌上,道:“不过,父皇,拖下去是给他们时间,也是给咱们时间。”   她如今有了金手指,路好走多了。   读书就读书吧,大厦不是瞬间建成的。   她缓缓道:“一百年前,前朝分崩离析,之后各州府分州而治,混战三十年,这才有了如今七国鼎立的局面。立国七十年,七国一直都不算和睦,时不时就要发生一点争端。这些年,为了禹国安稳,您一直不敢有大动作,徐徐图之,才有了今天国泰民安的局面。”   “且您出生时,先皇就驾崩了,虽然登基为皇,但大权旁落十几年,等您长大,慢慢的靠着权衡之术收回一部分权利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到底时间尚短,大权不稳,咱们这才被人掣肘。”   她宽慰道:“但女儿相信,再给女儿和您几年,这些跳梁小丑,就会彻底被收拾掉,您又何必为了这些迟早会失败的人生气呢?”   禹皇叹气,“秦国三年前就有攻打楚国之意,鲁国又在旁边虎视眈眈,朕为着大局,不敢杀那几个老贼,但是他们若敢还得寸进尺,朕必然扒了他们的皮解恨。”   折青笑,“想来他们跟随父皇多年,也知晓父皇的性子,这才敢以死相逼。”   禹皇冷哼一声,眼神闪过一丝厌恶,再次恨恨道:“这群老贼,朕迟早要杀了他们!”   然后没再说这个,反而问起折青于太医的事情,“你怎么把人家给关起来了?”   那可不是关起来,那是给了他一个安静的地方做实验!   她就解释道:“父皇,您还记得三年前,女儿的小书房大火吗?”   禹皇点头,“记得,那火烧了一天,你被熏晕过去,三天未醒。”   折青就是那时候穿越过来的,原主喜欢看书,尤其喜欢看杂书,禹皇就让人搜集天下奇书给她,结果三年前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推倒了蜡烛,导致了大火,书房里的书全烧没了,她自己也没了,让折青穿了进来。   折青打算以这个做借口。   “那些书里,有一些医术,看的时候没注意,今天突然记起来了一些奇怪的方子,便写出来交给于太医,让他帮着研制出来。”   “父皇,您是不知道,若是方子能做出来,将来上了战场,只要有它,就可以有机会救治成千上万的战士性命。”   青霉素若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那就是永远的神! 第2章 过渡   折青充满期待,但禹皇却觉得是小孩子瞎胡闹,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没叫她停下来,反而随她去了。且他今天让折青过来,主要是说读书的事情,说完了,便让她先回去,然后自己又开始批改奏折,叫来心腹大臣,开始商量延迟立皇太女的具体事情。   折青也不解释,毕竟,于太医还没制作成功呢,即便顶着医学天才四个字,她也不敢打包票。于是于太医天天泡在偏殿里做实验,她也陪着查资料给支援的同时,还查询了如何炼钢晒盐的资料。   炼钢晒盐就好做很多了,只要有人慢慢的试,即便不是“天才”,想来也能做出来。不过,这些东西要是出来,跟世家之间,势必会有一场硬战要打,而且研制好了,由什么人牵头造出来,又是需要慢慢琢磨的。   君弱臣强时,处处受到掣肘。   如果她想大搞基建,最基础的银钱,她就搞不定。   于是思来想去,知道这事情要慢慢来,正好可以先用金手指把医术搞出名堂,医学的蛋糕还暂时没有引起世家注意,阻力少,能大赚一笔后作为其他基建的启动资金,算是稳妥之法,也能作为她的第一个招牌。   折青就忙的脚不沾地,一边百度,一边带着隐卫出宫里几次,想碰碰运气捡个头顶金字的人,却一无所获,只能安慰自己慢慢来。   这般来回忙,日子过的就快。   十八天后,于太医拖着他疲惫的身子走了过来,眼睛虽然累的都睁不开了,但是神情之间可以看的出极为兴奋,他欢喜的道:“公主,药制成了,已经照您的法子实验过,功效十分喜人。”   这句话简直就是天籁之音!这就证明电脑上的软件是靠谱的,这个基建之路是可以走的!   折青拿着瓶子,眼睛里闪过财富的光芒,再看向于太医的眼神,就好像看见了一个制药永动机,道:“于太医,我这里还有一个方子,叫做麻沸散,你试着做一做。”   折青最近跟着于太医,也知道了这个时代的医疗到底有多落后。她记得华夏历史很久之前就有了麻沸散和刮骨疗伤之法,但是在这里,麻沸散还没出现,更没有人敢刮骨疗伤。   且最让她震惊的一点是,他们没有什么伤寒杂病论和百草纲目等书,每个人的家传秘药,都是不可说的,没有一种系统的医书。   折青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   “禹国,也许可以成为人人朝拜的杏林神坛。”   她有了一个计划。   ***   夜半时分,折青正在准备写计划书给禹皇看的时候,就被唤到了禹皇休息的承明殿里。   她家父皇就指着四个被捆着跪在地上,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道:“吾儿阿青,这是父皇给你找的伴读。”   嘴里说着伴读,但是语气十分匪气,说出了一种“这是朕给你找的小面首”做派。   折青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见了四个脸色甚为不好的小郎君。   折青不认得他们,但是她大概能猜的出来这几个小郎君的父亲是谁。   ——定然是反对她做皇太女的那些大臣之子。   折青:“……”   她大概也能明白禹皇心里的憋闷,听闻他今天又在朝堂之上受了气,回来越想越生气,在生气的吃完七大碗米饭后,撑的彻夜难眠,大半夜的提着刀起床,喊道:“给朕将跳的最厉害那四人的小儿子小孙子都捆进来。”   于是禁卫军就将人半夜捆到了这里。不过看禹皇这模样,想来还在气头上,折青便也不让人给小郎君们解开绳子,反而那四个小郎君,因听着皇帝只是要他们做公主伴读时,突然就有了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只是做伴读啊——真好!   有一个甚至朝折青站着的地方挪了挪,说话极为恭敬,跟他那个讨人厌的父亲一点也不一样,道:“能给四公主做伴读,是我秦家祖上冒了青烟,想来我家列祖列宗在泉下有知,也会欢喜的再烧几根高香。”   禹皇就喜欢这样直白拍马屁的人。他指了指秦宽,“你,很好。”   秦宽笑起来。   禹皇又重重一巴掌拍在龙椅上,“你这般,跟你那老贼父亲完全不一样,定然不是他亲生,而是街上捡来的,这样,朕给你换个姓,再找个爹吧。”   秦宽:“……”   他的笑没了。   折青:“……”   果然是她父皇会说的话。   不过,她一一用眼神扫过地上的四人,知道这是大家权衡之后的结果。他们做她的伴读,可能还想着会做她的丈夫,让他生育出她的孩子,但她呢,也会利用他们。   父皇再在位十几年不成问题,十几年后,天下会变成年轻人的天下,这几个伴读和他们的家族,是成为她手里的刀还是一把挥向她的刀,都要看她的本事。   折青深吸一口气:未来还很长呢。   她摆了摆手,让小太监先带他们下去找个偏殿休息,等人都走了,见她家父皇仍旧气愤,便说了个好消息:“父皇,女儿上次跟你说过的青霉素做好了。”   ***   青霉素的药性很是神奇,禹皇即便听折青说过一回,还是觉得不相信。   “朕记得你说,你的药方,是三年前在小书房看书时记下的。”,禹皇皱眉,“但是三年前,小书房大火,什么书都烧没了。”   “三年了,你怎么就敢肯定自己记得的是正确的呢?”   折青笑道:“父皇着相了,药都做出来了,难道女儿记得的还能是错的?于太医用兔子做实验,已经确认无误了。父皇就算是不相信女儿,难道还能不相信于太医?”   禹皇还是留有存疑,实在是他听闻这个药的神奇之处后,也曾去见过于太医制药,只是……   “你们弄的那个什么米汁,油……还有尿……确定做出来的东西能用?”   折青点头,“父皇,女儿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这种药,女儿是要用在战场上的,那些受了刀伤剑伤的将士们要是有了这种药,就能多几分机会捡回一条命——这种事情,女儿敢开玩笑?”   禹皇的神色就渐渐的正色起来,一颗心疯狂的跳,“立马带朕去看。”   折青知道他是个急性子,只得点头道:“您跟我来。”   小太监在前面提着灯,随行宫人一片,两人走在中间,急急走(跑)了一路——禹皇步子大,又着急,步履如飞,折青只有十五岁的正常身高,只能用跑的才能跟上,等终于到了蝉鸣宫给于太医研究的侧殿时,她已经彻底气喘吁吁,没了力气。   禹皇不甚满意:“阿青,你的骑射还得练起来。”   门口四个日夜守着的太监连忙跪下去,折青来不及回禹皇的话,便问道:“于太医还醒着吗?”   “醒着的,于大人根本就没睡过。”   禹皇闻言,便几步并做一步,啪的一下打开门,透过簇簇摇摆灯火去看于太医那张褶子满布的脸,心道一声怪事,这于太医今日怎么好像绝世美人一般。   他笑着走过去,“爱卿,听闻,你制成了青霉素,已经试用过了,很是有用?”   于太医今年六十了,连着熬了两个月的夜,被禹皇这般“热情”的目光看得耷拉下来的脸皮子不安的晃荡了下,惶恐的跪下请安。   禹皇将他扶起来,“若是真制成了神药,爱卿便有大功,可记功臣簿,名垂千秋。”   于太医的眼皮就颤啊颤,感动的热泪盈眶,还不忘给折青邀功:“老臣不敢揽此功劳,这都是四公主的功劳。是四公主,将这等奇方给了老臣,在老臣走偏路的时候,也是四公主提醒老臣,让老臣及时止陨,这才能如此快速的将这等神药做了出来。”   折青:“……”   不敢当,她是有度娘支持的。   而且,于太医不愧是拥有了进度条的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理解她说的东西。   比如,青霉素的提取过程中,要用到青霉。她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还要去查,但是于太医很快就反应过来,在一块发霉的米饭上提取了上面发霉的地方放进了已经用米汁水和山芋水调和好的瓷器里。   他解释道:“这个臣倒是理解,民间的穷苦人家,要是有人手受伤了,就会用发霉的浆糊擦一擦。”   于是再后面,基本就不用她在旁边装模作样的努力思考【其实在脑海里查百度】了,于太医扛起来一切。   折青就咳了一声,道:“父皇,除了青霉素,儿臣其实在那些烧毁的医书里,还学到了别的药材用法……儿臣想,青霉素若是真的,那其他的东西想来也不会有假,光是让于太医一个人研究,想来精力有限,不如选一些想学医的人出来一起研究。”   她想过了,像青霉素这种需要研究的,就让于太医来,但是她其他的中医药(比如她查到的一些后世研究出来的中药方子)和西医的基础理论等东西,可以开一个医学院,给这些人集中培训,到时候,她的这个医学院肯定能成为天下第一医学之地。   无论是后代还是现在,医院医馆都是最赚钱的地方之一。只要经营好了,肯定能带来很好的效果。   禹皇却从她这段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你想做什么?”   “父皇,药,用来为民,便是天地可证的德行。用来从商,便是国库的一大收入。”   禹皇就只听着,默默点头,暂时不反驳折青明显经过思考说出来的话。   “还有呢?”,他问。   折青犹豫道:“还有便是,半年后,女儿会给他们一次测试,有些人可以继续留下来研究学习,但是有些人,就会离开京都,深入市井,扎根乡下,用他们学到的简单医药知识开始行医和教学。”   “后者,女儿想叫他们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她不知道在禹国行不行的通,但若是能成,便是一件大好事,要是操作的好,还能成为她的一张网。   她还给禹皇画饼,“父皇,将来咱们禹国就会成为医药大国,成为天下杏林圣地,成为他们向往的神仙之境。”   闻名而来的病人越多,到手的银子就越多!   禹皇就看了她一眼,大笑道:“好!愿吾儿心想事成。” 第3章 麻沸散   自从皇兄们去世,折青从未这般见禹皇这般的高兴过。   她也随之高兴了一点。   禹皇是那种典型的心里悲痛,但是面上不会表露出来的男人。他这辈子的命除了做皇帝是好事外,其他也算不得好。   早年丧父,六岁继位,艰难长大,稳定朝局,慢慢的将权利从奸臣们手里夺过来,渐渐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然后娶妻生子,结果最喜欢的皇后早早的死了,青年丧妻,好不容易打破禹国皇室的诅咒,生下来三儿一女,如今又晚年丧子,只剩下了一个女儿。   人生三不幸,他却占全了。但是自折青穿来这三年看,这个男人,哪怕一瞬间的脆弱都没露出来过。   儿子死了,他立马开始动手准备她成为皇太女的事情,跟朝臣周旋,事事殚精竭虑。   人生苦到一定境界,轻易不会觉得甜,但是禹皇现在是真是心里有甜丝泛过,“好,好,好,吾儿有大志。”   他欣慰极了,“天宠我大禹啊。”   一句话,将折青说的有些心酸。   禹皇怕她放不开胆子做,道:“这事情,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任谁也说不错处,你尽管去做,若是有老贼连你弄个医学院还敢唧唧歪歪,父皇就直接给你料理了——朕定然要扒了他们的皮!”   他说扒皮,那就是真扒皮,禹皇这人,还真干过这事情。不过,想到了不听话的臣子,自然也有那听话的心腹得他的欢心,他道:“明日朕会派出宫里的总管太监,备齐了轿子,再将朕那几位听话的爱卿之子给你送四个来。”   说干就干,他叫来伺候他几十年的大太监宋福,特地吩咐道:“要有鞭炮,锣鼓,给朕喧天!”   于是这么一对比,当时灰溜溜被禁军带进宫的伴读和今天迎着朝阳,坐在轿子里锣鼓喧天送进来的伴读就有了明显的差别,八个人面对面相觑,坐在一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折青去的时候,八人正大眼瞪小眼,有一个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带着一些稚气,见她看过去,一张脸立马胀的通红。   然后八人皆跪下行礼,折青点头叫起,习惯性的看他们新来的四个头顶,嗯……无事发生,她就没了兴趣,一点儿也不废话,直接了当的道:“自此之后,大家就都是自己人了。”   “本殿已经跟父皇说好,以后你们辰时首刻(早上七点至七点十五)入宫坐定,午膳在宫里食用,等酉时首刻(下午五点至五点十五)便可回去,每逢五天,可休息一天。”   做六休一,还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禹皇的理念是出恭的时间读书都是应该的,读书人哪里还能休息呢?   八人应该也知道禹皇的性格,闻言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过上位者都说了,这又是好事,便都跪下应好,礼仪十分周全。   他们都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也知道无论四公主殿下将来是不是皇太女,她都是皇太孙的母亲,而他们之间,很有可能其中一个是皇太孙的爹。   他们的年岁俱都在十四五六岁,少年心性,还做不到一点儿心思也不露,再是少年老成的人,这时候,也想偷偷打量下这位传闻中的四公主。   传闻大禹四公主,身子不太好,是禹皇还算喜欢的淑妃娘娘所生,跟她的母妃一样,喜欢读书,轻易不外出,三年前在火海里救下来,差点香消玉殒,好不容易活过来,后面便更加的闷,可以待在书房看书几天不外出。   折青:那是因为吃有网络,她这个死宅的性子,可以待三个月不出门!   如今见了面,却发现这四公主虽然长的软糯异常,娇小袭人,偏偏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英气,眼里透出皇家养出来的无上威严,将她的女子貌美压下去五分,但一呼一吸之间,竟然因为这软糯娇嫩和英气威严并存,引得他们的呼吸随之一窒。   太美了。   秦宽当时就在想:祖母还说自己进宫辛苦——跟这般的神仙人物一起读书,那叫辛苦吗?   他已经有些迫切的想跟公主殿下秉烛夜谈……啊不,坐在一块读书了。   果然,公主殿下道:“今日虽到了巳时,但几位今天进了宫,夫子们也已经准备好了,便都先读半天书吧。”   才早上九点多,完全可以读一天书再回去,多习惯习惯。   她做了个请的动作,便有小宫女前来领路,“几位公子,请随奴婢来。”   秦宽一路上心潮澎拜,期待着未来的好日子,结果到了地方,坐在这富贵奢华的“学堂”里许久,才发现不对劲,“公主殿下不跟我们一起读书吗?”   最前面有一张桌子明显空着。   小宫女:“奴婢不知。”   倒是刚刚进门,教他们四书的老先生摸了摸胡子和气的道:“公主殿下最近一直在忙其他的事情,要忙过后才能来读书。”   秦宽少男怀春,急忙问:“公主殿下在忙什么?”   她一个姑娘家,蓦然要处理国事,难道不是先读书吗?   老先生摇摇头,“这个,就不知了。”   ***   折青很忙,忙的很。   禹皇派了人专门跟着于太医学习青霉素的制药,折青就只暂时忙医学院的事情。但是,虽然网上有教程,禹皇也给她找了听话的人手,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拨给了她作为和面试官,人手却依旧不够。   她又一次感觉到自己要猝死了,只好又请禹皇发布官府文书,利用官府的力量,在京都和京都相近的青州召集民间有学医之士,无论是外科还是内科,无论是有基础和没基础的,只要想学医,她都要。   禹皇为了支持她,还专门在皇宫外给她设了个办公的宅子,派了二百禁军守着,里三层外三层,将那些想要进她医学院的人扒光衣服检查后,才敢带进去由她问话。   章玉书就是青州城里一个学医的。青州城离京都是最近的,挑选医才的文书和消息传到青州后,章玉书抓取到一个重要的信息点!   ——公主殿下不仅想要办医学院,需要会制药会看病的人,还对“刮骨疗伤”,“剖腹结肠”有兴趣,若是有这方面的人才,也可前去应召。   章玉书想了很久,破釜沉舟借了十两银子上路,来京都了。   章玉书这个人,如今很穷,名声也不好——他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喜欢研究尸体。但这个朝代,这种爱好就显得人十分变态,人人喊打。   不过他依旧死性不改,半夜偷偷去乱葬岗里找尸体研究,拿着刀子,两眼兴奋,双眸放光,在那些人身上切一刀刮一层皮的,吓住了路过的好几个人,将他带去官府报了官,家里人用了不少钱财才将人弄出来。   久而久之,没人再敢跟他一块,就连他的父母,也不让他回家了。他这次出来的银子,还是偷偷摸摸跟小时候一起玩到大的发小借的。   他出来时,发小语重心长的道:“这个四公主,之前也没听闻过什么脾气喜好,你这般前去,要是一个不好,皇家威严,你就要人头落地,你真要去?”   章玉书觉得要去。   “不管真的假的,我都要试试啊。”   好不容易来一个对刮骨有兴趣的贵人。   这个对“剖腹”也有兴趣的公主,恐怕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一路上颠簸来到京都,用时七天,又从公主府宫女那里领了叫做号码牌的木头牌子,根据公主府发的“应聘纸”,在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小宫女说公主所需要的“简历”后,先要去“首轮面试”。   首轮面试的人都是太医院的太医,在问了几个基础的问题后,又问他为什么要做大夫等问题。然后,章玉书就见他们提笔在后面写了几句话,告诉他这轮面试过了,待会还要去公主殿下那里进行“二轮面试”。   然后,他们又将简历给了旁边的小婢女,小婢女便将简历拿着出了门,至于去了哪里,他大概也能猜的出,定然是给公主去了。   章玉书就很紧张,生怕那太医给他写的话不好,让公主“还未见其人”,却“印象不好。”   再接下来,他就被小婢女领着出门。   “这是二轮面试的号码牌,公主殿下见你们的顺序,就是按照这个号码牌来的。郎君住在哪里?快轮到郎君的时候,到时候我们会派人去请郎君过来排队。”   章玉书没银子,他没地方住,就指着门外道:“我就住那树下。”   小婢女竟然也不惊奇,点完头,在一张纸上记录了下,转头就走了。   章玉书就惊叹这个面试流程的严谨复杂和井然有序。然后赶紧去树底下占了个位置,他觉得跟他一般的穷人应该很多的——果然,当天晚上就有跟他抢地盘的。   排了三天队,这才等到自己。   章玉书虽然有切片执念,但也算是个聪明人,早早的给自己打好了腹稿,说自己的优点,说自己的用处,再又想,觉得公主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说不得还能卖卖惨,结果等到他进去,低头跪地,四周带刀的侍卫个个眼睛看着他,看的他又心虚起来。   其实,他虽然喜欢研究尸体,喜欢刮骨,喜欢剖腹,但都是给死人做的,在活人身上,还没有实验过。   他其实还处于“纸上谈兵”。   章玉书的额头上开始冒汗。这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出声,“总算有了一个不错的外科大夫了。”   什么是外科,章玉书不懂,他只觉得很紧张,然后,他能明确感觉到公主殿下的目光突然集中在了他的头上。   公主的呼吸一窒。   章玉书紧张的跪在地上,手都抖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他是低着头的,总不能是因为看见他的脸被惊艳了?   也不能啊。他就是张普通的圆脸。   他越紧张,就越喜欢想些有的没的,他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告诉自己得向公主展示自己了,谁知,却见公主殿下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道了一句:“本殿看你骨骼惊奇,根骨极佳,是个学外科的好材料。”   章玉书:“……”   虽然听不懂,但公主殿下这意思,是不是他很好?   他傻乎乎的笑起来,觉得自己终于运气好了一回。   然后就有些得意忘性,公主殿下只问了一句:你可有过什么成功的例子时,他诉说了自己半夜偷乱葬岗的尸体,将他们切片的壮举。   折青:“……”   行吧。看来没有。   她就给了他一只兔子和于太医刚研制出来的简陋医学器皿。   有没有真才实学,还是要试过才知道。   “将兔子腿砍掉,然后,你要保证,这兔子……最后是活的。”   明明是好听到极致的声音,但是怎么说的话,这么残暴呢?   章玉书耳朵不知怎么的突然炸红,低着头,手抠了抠衣服,然后飞快的接过兔子。   他之前也用小动物们做过研究,所以很是熟练的在兔子身上摸过一遍,大概知道了待会要做的步骤。   兔子的腿是折了的,他正要动手,却见公主殿下抬手制止他,道:“先生还请稍等,请看旁边的药材。”   章玉书看过去,拿起来闻了闻,不解道:“这是什么?”   折青笑起来,“这叫麻沸散。” 第4章 教室和宿舍   章玉书在旁边给兔子做手术,折青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在脑海里研究电脑上的软件。   毫无疑问的是,软件里已经添加了章玉书的信息。   暂有人物:章玉书,医学天才   制药是于太医,手术应该是章玉书,人物技能分布的还很平均,目前没有重叠的。   折青又在软件上点点点,四处乱点,但是一点儿的新发现也没有。   不过这个金手指软件让折青有些头疼。刚开始觉得挺好的,但是现在就觉得很坑。光让她知道哪些人是有天赋能做出东西来的,但是该去查的资料也要她自己查啊。   比如青霉素怎么在古代提取,比如注射器在古代可以用什么代替,比如麻弗散的方子是什么,可以用什么代替……等等,查的她是天昏地暗,两眼发黑,整个人都不好了——就是高考的时候,也没这么努力过啊。   不过……看看章玉书那熟练的切片技术和缝纫手术,她的心情就好起来,等人家手术做完,她哒哒哒走过去,满意的很。   “章大夫一手好刀工出神入化,本殿想请你留下来,做为教书先生,为本殿的医学院学生教授一些基本的外科知识。”   虽然还是不知道外科到底是什么,但是章玉书已经很能接受这个词了,他几乎立马就想到公主可能是想推广这门“外科”,推广他的“切片”技术,欢喜的眼泪一边掉一边道:“谨遵公主殿下之命,草民定当万死不辞。”   这就是被承认的滋味吗?这就是被肯定的滋味吗?   他哭着哭着又笑起来,“殿下,那我以后,还用去偷尸体吗?”   折青:“……”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先用兔子做实验吧。”   章玉书却觉得自己的问题已经得到了“可以偷”的答复,便再次又哭又笑,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癫狂。   但是,旁边的侍卫们都已经看的习惯了。   每天都有一两个会癫狂的,因为殿下有时候会说出几个药方的配方,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之后可以学的东西,那几名大夫就会先将药方在嘴巴里念几遍,最后越念越疯狂,看公主殿下那眼神,基本都像是在看神了。   小宫女看了看沙漏时辰,提醒道:“殿下,可要用膳?”   折青心情好,点头道:“后面还有多少人?”   小宫女上前,给折青看了看后面的简历,“今天只有三个人了。”   折青便道:“那就让他们三人都进来吧。”,又对章玉书道:“章大夫,你先跟着婢女去客房歇息,安心住下,等过几天,本殿会给你几本书,你可用于外科手术中,不过那书里的东西很是新颖,你怕是要研究一段时间了。”   她说完又顿了顿,为了表示重视,给他画了个饼,“这书里的东西,俱可堪比麻弗散。”   章玉书就觉得欢喜的快要撅过去了。   刚刚公主殿下给他的麻弗散,已经是千古可以流传的神药了,他自己研究切片,自然知道一种可以麻痹人,让人暂时没有苦痛的药是多么的重要。   于是哭的更严重了,笑的更严重了,疯疯癫癫的出去,倒是让最后三个进来的大夫吓了一跳,回答问题的时候不敢出头,中规中矩,丝毫不敢说点自己的主张,都是照本宣科的答。   折青:“……”   不过人都可以。   她看了看他们三简历背后,太医院首轮面试对他们的评价都很好,点头道:“让婢女带你们去客房吧。”   ***   忙活了一个月,人才算选好。   一共选了一百个,这个人数就是连折青也没想到的。不过仔细想想,也觉得能理解。自古以来,就有天子门生的事情。她一个预备军皇太女,如今背后给她支持的又是禹皇,她和禹皇创建的医学院,那医学院的人,基本上也可以称为天子门生了。   不过她想的没错,这次来的人,大部分人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仅仅是来之前!   来了之后,四公主殿下随意漏出来几个方子,就让他们欣喜异常,再听闻他们之后能学得更多的方子后,当晚就没睡好。   “三年前,宫内小书房大火。”,一个留着胡子的大夫小声道:“那满满的一屋子书,全都烧没了,现在公主殿下说的这些方子——我现在心里想想,就觉得心痛的难以呼吸——那么多药方啊。”   “哎,幸亏公主殿下还记得,写与我们,还让我们一起来学。”   “听闻三年前大场大火烧的时候,四公主就在小书房里看书,天地祖宗保佑,没有出事情,只被烟和火熏晕了过去……”不然他们就看不见这么多的药方了。   正在说话间,只见外面有小太监和宫女敲门。   “各位,该去公主殿下给你们准备的宿舍和教室了。”   宿舍和教室,又是新鲜词汇,不过他们最近听过的新鲜词汇多了,接受的很是自然,有几个还塞给小宫女太监银子,“多多照应则个。”   小宫女脸一板:“几位,都是安排好的教室和宿舍床位,大家一样,并没有什么值得照顾的。”   说完脸一甩,转头带头,再不吭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也不敢说话,等到了地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挂在上头的“医学院”三字牌。   领着他们进了医学院之后,小宫女的任务就完成了,她指着墙上贴着的纸道:“你们的班级,宿舍号,都在上面。都是安排好了的,请一定严格按照规定居住,不然,会给予你们学分警告。”   黄有为今年三十岁,已经是人到中年了,不过公主殿下招收学员,并不限制年龄,他思来想去很久,才从青州来到京都,参与这场选拔。   他家青州黄家,杏林圣手之家,家里的名声已经到了鼎盛,但是黄有为在整个家族里,并不出色。   他来京都,也是想另外寻求一条出路,为的是功名利禄。即便是现在也是。   有的人学医,是为了救死扶伤,但是他,还真是为了赚银子——他自小就努力赚银子,这些年已经攒下不少身家。   所以别人在激动的研究公主殿下给的新方子时,他已经想着怎么用这些方子为自己打出名气,为自己赚更多的钱了!   他昨晚想了一晚上,公主的身份,公主的方子,甚至是公主面试他们的流程,那种简历,都可以赚钱!!!   于是越想越兴奋,兴奋了一晚上,彻夜未眠,今天顶着一双黑眼圈在这里看自己的分班和宿舍。   他是青州人,也很认得几个青州的大夫,叫了相熟的五个在一块,都凑在那里看,结果,五个人都没分在一个宿舍,甚至是一个教室。   “这是按照什么依据分的?”   黄有为:“谁知道呢。”   根本看不出规律,好像是姓氏,又觉得不对。   “姓张的和姓章的在一块,这个倒是能猜的到一点,不过张姓前面是云姓,云姓前面又是肖姓……不知,不懂啊。”   他叹息道:“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这个医学院会提供住的地方和吃的东西,还都是免费的!这个就让黄有为很欢喜,只要不花钱,他都喜欢。   ——诸君岂不闻不花钱,就是赚了。   于是乐颠颠的走人。   这时候,他又突然找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指路牌。   只见路的左边写了三字:宿舍区,右边写着:教学区。   天爷,这就很是清晰啊,他之前怎么没想到!他立马就想回去之后,要给自己的丝绸铺子弄个分区了。   贵的,便宜的!分两个区!   他欢喜的继续往前走,先去的宿舍区,找到自己的宿舍,然后,彻底震惊!   床不是普通的床,而是上下两层的,上面是床铺,下面是一种奇形怪状的桌子。   哦,天爷!这种上床下桌的床桌他想卖!!!   这得卖都少银子啊,公主殿下,我想跟你聊一聊。   然后,他就像寻宝似的钻进了宿舍里面。   有出恭的地方,有一个洗漱的地方,还有晒衣服的地方。   除了没有厨房,完全就可以是一个小家了。   而且一个家……嗯,他数了数,可以住下六个人!   除了后面洗漱出恭之地,大家还都有自己的地盘。   何其精妙!   这种模式,做成客栈就挺好,比大通铺好。   他已经看见银子朝他身上砸了。   如果可以,他想立刻跟四公主殿下见一面。   “这位兄台——”,屋子里又走进来一个人,同样是新奇的在屋子里看了一会,这才跟黄有为打招呼,“按照这里的说法,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   黄有为是个生意人,最是知道和气生财,跟任何人都是和和气气的,立马便跟这个叫做穆华的人聊了起来,在了解到他是青州穆家的人后,更是热情。   “我也是青州人,我姓黄。”   “你竟然是黄家的人?失敬失敬。我们穆家和黄家虽然来往不多,但是对黄氏的医术多有钦佩。”   于是商业互捧几句,便商量着去教学区看看。   “这宿舍里还只来了我们两个,估计其他四个人都先去教学区了。”   待到了教学区,便看见了更多的人——大家明显更注重学习。   教室的风格也跟别的学院有所不同,因为墙上挂了一块黑色的木板,不知道刷了什么,很是光亮。黑板前方不远,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些叫做【粉笔】的东西,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有些奇怪,但是又简便,跟毛笔有所不同。   这些都是好东西!!!   “听闻这些东西,都是四公主所想,陛下批准,动用工部月余时间,这才做好的。”   黄有为真诚的道:“感念陛下和四公主恩德。”   他对即日起就要展开的教学突然感兴趣起来。 第5章 生物化天才(修改)   上课第一天,黄有为就早早的跟同宿舍的人一起到了门框上写着外科(专门学习如何解剖等)一班的教室。   没错,黄有为发现,他们宿舍六个人,都是外科一班的人。   然后旁边两个宿舍,也是外科一班的,其中一个宿舍还只有三个人。其他的宿舍,就全部都是药理班(专门学习传闻中的各种药方)的人了。   他昨天就想过,可能外科班的人就只有十五个,今天进了教室一看,果然只有十五张案桌。   他们宿舍人到的时候,其他两个宿舍的也到了,大家围在一起,说的最多的还是为什么选外科。   其中有三个是对所谓的外科手术很感兴趣,两个是感到新奇来的,还有九个是打听到四公主对外科很感兴趣想要走捷径的——他们当然没有直接说,但是黄有为从他们的言行举止就已经察觉到了。   但是当大家问到他的时候,他也选择说谎。他道:“我是青州人,曾经听闻过章先生的名字,那时候就觉得章先生有所不凡,如今他果真受到殿下的重用,就说明他是没错的,故此前来学习。”   他第一句话倒是也没说谎。只不过在青州的时候,黄有为听见的是别人骂“章家疯子”,而不是好话。   他这次来外科班,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行商。   药理班的东西,到底他已经熟悉了,虽有多多少少不同,但是最多是学贯穿殿下给的药方,跟那边的人打好关系,多多注意就好。可是外科这边,却是一门全新的医学,不是注意一点就行,得要懂,只有自己懂了,那东西才能卖的出去。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要担点风险的,他就愿意舍弃药理那边,来外科这边求学(商)。   但凡出点好东西,那就是不亏的。   于是等章玉书来的时候,黄有为便全神贯注的观察他有什么好东西。   嗯……左手上有一根教尺(忽略),右手上还拿着一根竹筒(?)。   外面穿了件……白色的衣裳?样式奇怪的很啊。   不过,外科本就是奇怪的。   于是,班里十五个人,都睁大眼睛又有些强迫自己淡然的看着章玉书,将人给看的紧张了。   人生第一次做先生,经验不足,好在公主殿下让他提前准备了教案,所以并不慌张。他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拿出竹筒。   “这叫听诊器。”   用竹筒做听诊器,是公主殿下给他的意见,还专门派了个工部的小吏给他做尺寸。最后,试了很久,才做出这个能听见人心跳声的竹筒。   “我们之前诊脉,讲究望闻问切。”   但是有时候,有些病情却要听心跳声。若是对方是男人那还好,若是对方是女性,那便不好贴过去,便要延误病情,而且,隔着层层皮肉听,根本听不见。   所以,“这个听诊器,就很有必要,大家上来试试,谁第一个……嗯,举手表示?”   举手?   黄有为犹豫的举起了手,章玉书松了一口气。   “就你了。”   要是没人举手,他得多尴尬啊。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大家都抢着试,待听得那清晰的心跳声时,神色兴奋,“这可真是好东西,还简单,我们之前怎么没有做出来呢?”   章玉书便有些骄傲的道了句,“这都是公主殿下的奇思妙想。”   公主殿下啊,就是个智者!怎么什么都懂呢!   黄有为听到这里,心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先是上前跟章玉书表达了一番自己对公主殿下的崇拜之情,然后打听这个怎么做,可能让他造一些回去给自己的家里人听诊。   他特意拉关系,道:“章先生,学生是青州人,之前在青州行医之时,就想过,若是有一种东西像今天您拿过来的听诊器一般,那就不用束手无策了,病人也不用忍受诸多痛苦。”   他刚刚想过了,章玉书能拿到课堂上来,想来就是可以广而言之的东西,他怎么着都得争取下。而且,这是第一天,要争取还要在大家的面前争取,不然后面他恐怕都没地方立足。   章玉书就点头,“教与你们,本就是要你们用起来,代为宣传的,尽可用之。”   其他人的神色就也变得激动起来,都知道这后面代表着什么,颇为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   章玉书却没有再管他们,而是手从袖子里一掏,又掏出一副人体结构图。   “现在,我们正式上课。”   一节课是两个时辰,中间休息一刻钟。刚开始大家还不习惯这种模式,不过后面却感觉这模式也有些道理在里面,等再学了什么眼保健操后,之前研究耳目的穆华心里也有了小心思。   他特意走过去,跟章玉书交谈,“章先生……”   章玉书:“嗯?”   穆华没有黄有为那般的厚脸皮,支支吾吾的道:“这个眼保健操……我可以——”   话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是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白了。   他红着脸,继续小声的道了句,“章先生,其实我也是青州人。”   章玉书:“……”   ***   折青现在很幸福。   她的医学院发展良好,章玉书那边因为外科是新东西,暂时没有教出成才的学生,但是于太医却挑出来好几十个好苗子,跟他一起研究更多的药品。   比如大蒜素。   比起青霉素来,它好像不被众人熟知,但是,这也是一种神药。消炎,降低血压等,都可以靠它,折青在医学论坛上求了半天才求来的。   大蒜素又比青霉素好提取一点,所以于太医做的很快。然后,他们还原创出来一种比云南白药更加好的伤药,已经成批量生产,运往边境了。   这些药物产生后,禹皇看于太医和他的弟子们,已经不是好似看见美人了,那好像就是看见圣人!   然后待听闻女儿又记起来能炼出好钢的法子时,便又把这“圣人”目光看向了折青,“阿青,你说的是真的?炼钢?”   这可比医药更加的急缺。   折青点头。   现在医学院基本好了,她现在就差等他们学有所成的时候,直接在京都开一家医馆,等着四面八方的人给她送钱了。   那些世家之人,总有些病痛吧?世家的人,又是最惜命的。   他们的银子是最好赚的。   她就又日夜研究炼钢的资料,待写完了资料,突然心有所感的朝外面一看——有一个人从她的面前经过。   头上顶着五个大字:生物化天才。   彼时,已经是六月里了,天气闷热,折青出来散心,就在亭子里查写的资料,所以抬头所见的,也是从小花园经过的人,她立刻就追出去,一路跑,跑的气喘吁吁才追上,让侍卫将人留了下来。   是个姑娘。   还是个小宫女。   应该是浣衣局的人。胆子小的很,侍卫拦路,公主亲临,她已经吓的要晕过去了。不过还是坚持着行礼,哆嗦的请安。   折青可不愿意吓着她的小天才!她亲自将人扶起来,疯狂的压抑住嘴角,道:“本殿见你骨骼惊奇,是个学……生物,物理,化学的好苗子,你可愿到本殿身边做事?”   小宫女名叫雪生,今年才十二岁。说是下雪天生的,认得几个字,不过也认不全,但是作为天才,她看着那些化学符号,竟然神奇的有些明白。   “虽然看不懂,不过听殿下您的描述,却也能大概知晓一二。”   折青就整天整夜跟她在一起,从头开始教(照本宣科念化学书)她生物化。这般教了半个月,等她有了基本的认知后,又把后代提炼出来的炼钢土法子写给了她——这些土方子刚开始并不需要知道具体的化学原理,折青的意思就是先试。   一边学,一边试,顶着三门学科天才的大天才,一定能很快就做出来。   又因为在宫里不方便,所以折青让禹皇提供了一个秘密的住所,她也跟着住了几天,然后就很是担忧:这小姑娘太拼命了。   以前于太医和章玉书好歹一天还休息几个时辰,但是她不,即便她命令她去休息,还是会偷着背书,念书。   她有一天发现了,语重心长的安慰她要放长线钓大鱼,总要身体好才能学的久,不然猝死了怎么办?谁知道这丫头一边感动的哭一边又惶恐的道:“殿下别不要奴婢,奴婢会学得很好的。”   折青就心疼的哟!她只好要求她至少睡两个时辰,然后查营养餐,专门让人炖给她吃。   “对了,还有养发的。”她特地叮嘱太医。   可不能小小年纪,就秃发。   但是即便雪生如此的努力,因为基础差,所以还是比当初于太医研制青霉素慢了许多,现在还没成功。   “待钢练出来,咱们的战士们,从盔甲到兵刃都可以换一换了。”   禹皇笑眯眯的道:“吾儿,这一次从药,到钢,父皇会为你造势和善尾,到时候,别的不说,有些逼逼赖赖的老贼,还有些观望的狐狸,为了药和钢,怕是就要跪在你的面前,求你了。”   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情十分好奇。   “听闻,你对章玉书和于太医,以及那个小宫女说过一样的话——骨骼惊奇,于太医和章玉书倒还得了,但是那个小宫女,你是怎么知道,她能懂得炼钢的?”   折青卡壳了。   她胡诌道:“有一门识骨术,女儿自己学了,这才能认得出。”   然后自己瞎编了几页易经上去,道:“这个得靠天赋。”   她现在已经是公认的过目不忘了。毕竟那么多医学知识能被她“记”在脑海里,肯定也是有记忆天赋的。   禹皇就拿着那张纸,一边夸她记性好天赋好,一边将它珍藏起来,“朕看看能不能学会。”   折青是他生出来的,女儿能学会,想来他也能。   然后好笑的对她道:“这两月来,你都没有去过学堂一次,已经有人颇有微词了,今天去学堂里看看吧,别到时候忘记了那八个伴读的脸——那八个人,长的都不错,将来给你做面首也挺好的。”   折青:“……”   虎狼之词! 第6章 粉头(修改)   “父亲,您真是给儿子我丢尽了脸面!”   在宫里读了两个月书,但是一眼都没见过四公主的秦宽回家怨气满满——传闻公主在忙,但是也有人说,公主只想看见敲锣打鼓抬进来的四位,对半夜捆绑进宫的他们极为厌恶,所以就连读书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了。   这话让少男怀春的秦宽十分伤感。而且在宫里,公主府里的小宫人对他的态度和对莫启的态度可是天差之别。   莫启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今年十六岁,生的比他丑,却在学堂里最受欢迎。秦宽觉得这是因为他家老爹是跟四公主做对的人,户部尚书是支持四公主的人。   所以,他连怨都不能怨,只能怨自己的爹。   秦宽觉得自己对殿下一见钟情,看见公主每天那般的劳累就心疼。且他在宫里也听得一些事情,已经被洗脑了。   总然言之,他现在作为钦慕公主的人,很为公主鸣不平:公主那么好,他爹为什么要害公主?   他爹,秦大将军,脑袋上隐隐爆起青筋,恨铁不成钢的骂了句:“滚!早知道老子就该杀了你,换你哥哥进宫!”   秦宽就有些嘚瑟,“换他进宫?他一个庶子,配的上殿下?”   他甚至还有些自卑,“说实在话,我阿娘多美啊,若不是父亲你长的难看,传了些不好的五官给我,我还能更好看些——父亲,您都不知道,莫启那小子唇红齿白的咧——”   秦大将军就想动手了。   三十多岁才生出这个小儿子,家里人是将秦宽捧在手心里疼的,以前倒是还好,只是不听话,有点蠢,但这是小儿子,将来多给点家业就好,总能保住他一生富贵,也不用他如何建功立业。   谁知道他生个孽障,自认运气不好,结果皇室的运气更不好,之前总是单传,一代传一代,传到当今圣上,总算是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了,欢喜的天天跟臣子说朕家皇儿怎么的怎么的——说的多了,就死完了。   这运气,绝了。   如今只剩下四公主这根独苗苗,想要她做皇太女?   其实四公主做皇太女,是大势所趋,大家也都知道,但是在这之前,有些利益,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皇上是只猛虎,而且是头攻略性很强的猛虎,秦家在皇上幼年的时候,就已经将皇帝得罪了,秦将军敢保证,只要他后退一步,皇上就能把他全族生吞活剥了。   但皇上又是个矛盾的人,他顾着大局。周围各国蠢蠢欲动,朝堂暂时还不稳,他不敢大动干戈。   毕竟,秦将军扪心自问,他还是很有价值的。   秦家一直都掌着西南边境的大军,秦大将军虽然在京都,但是他们在京都出了事情,边境就难守了。   其实,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活的更好罢了。   秦大将军捏着拳头,心中想着事情,并不打算真的揍秦宽——毕竟他揍了小儿子,待会,就是他老娘来揍他,夫人来扒他的皮了。   可是,耐不住秦宽作死。他自小就嚣张惯了,见了他爹捏拳头,非但不怕,还冲上去用脸蹭他爹的手,口里嚷嚷。   “你打啊,你就朝脸上打!明天我还进宫读书呢!让大家都好好看看,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是怎么打儿子的!”   秦大将军:“……”   他真是前世造了孽才剩下这么个孽障啊!   打又打不得,只能斩钉截铁的道:“前秦末,大旱三年,民怨四起,各州揭竿而起,分化成七国。我禹国偏居一隅,据于云州,青州一带,算是七国中国力差的。”   “七国鼎立,已有七八十年光景。这些年,各国明面上看着修生养息,但是小战不断,暗地里都有计较。若是十多年后,天下大乱,她一个姑娘家,又能让几人信服,又能带着禹国前往何处?难道我禹国就要亡国吗?如今陛下安康,难道不是应该早早让四公主殿下生下皇太孙,早早让陛下教导,成为大禹之主,更加的令人禹国百姓,令全天下信服吗?”   “若是安平之年倒是也罢了,如今危局,我等臣子,怎么能不为了禹国着想?且陛下今年尚且四十,完全还能再生皇子。”   没错,秦将军一众人其实还想送几个家里的女儿侄女外甥女进宫。   这番话,经不住推敲,但用“女子之身”和“战争”放在一块,就足以镇住秦宽这般的少年郎。   因为,自古以来,都没有女子征战沙场护国的概念,都觉得女子是不能保住国家的。   秦宽一时间被问的哑口无言,又觉得不对,但是又找不到东西反驳,便支支吾吾的站在那里,一张脸憋的通红。   秦大将军看见他就生气,他老子都在金銮殿上要撞头了,他自己反倒心疼起别人来了。于是将人赶出去,骂一句“小畜生”,随后却郑重的拿起书案上的一张纸看起来。   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简历。   他聚精会神的看了许久,不知道想到什么,叫了小厮进来,“你去,请师爷来一趟。”   ***   “不用大人请,老朽也是要来找将军的。”,师爷摸着胡子,一脸的高深莫测,“将军也知道,这两个月来,四公主做的事情了吧?”   秦大将军点头,“本来她开什么医学院,我没多注意,拉拢谁家不好,但是拉拢大夫们——实在没什么用处。不过,这是她第一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第一件事情,我不免多关注了几分,然后发现,咱们这位四公主殿下,真是个妙人。”   先是造医学院,造的同时还在招学生,就是从这时候,他发现不对劲了。   “简历,面试,教室,宿舍,这些都是了不得的东西。”   “师爷你看,这个叫做简历的东西,看起来简单,却将对方的生平都知之甚详,是个好东西,还有,你看公主吩咐人做的号码牌,还有他那个面试的流程指引图,上床下桌图,还有助听器什么的——”   他之前没在意,但是后来越来越多新奇的东西到他手里时,他有些坐不住了。   师爷却直接打断秦将军的话,摇头道:“将军,简历和面试是好东西不错,但是比起属下待会要说的,就不值为一谈了。”   秦将军闻言立马坐正身子,不解道:“可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师爷点头,“是,将军可知,前段时间,公主突然说她记起来一个古籍里的神药秘方,便将太医院的于太医置于蝉鸣宫里研究秘方的药材,还派了人把守。”   秦将军:“哎呀,师爷,有什么话你就说,何必在这里磨磨唧唧,说一句话还要问我一句的。”   师爷也深知秦将军的性子,深吸一口气道:“臣打听到,那秘方研究出来了。听闻可以从阎王爷手里抢人……说是在战场处理伤病的时候,若是能用一点那神药,阎王也要给三分面子。将军——”   秦将军就笑起来,“师爷,这种话,你也信?”   天下真有这种药,那就是万民之福了。   师爷叹气,“原本我也是不信的,但是今天,属下刚刚得知,这是真的,云州边境,已经有士兵用上了——本是必死的人,却活了下来。”   云州边境带兵的将军,可是陛下的心腹沈家人,他们能得到第一批药,秦将军并不意外,师爷也不意外。   他跟师爷对望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都不是三岁儿童,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师爷的意思,半响才道:“这药,我们必须有。”   师爷神色凝重的点头。   “没错。将军,咱们行军打仗的,在外都是提着脑袋,若是有这种神药,用于战场之上,可想而知,能活下来多少兄弟,但是,属下怕——”   你前脚刚踩了公主,现在就想要人家的药?   秦将军脸色一僵,“公主,是禹国的公主,士兵们,是禹国的战士,难道公主殿下有了这等神药,却不给为她出身入手的战士们吗?”   师爷就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若是按照将军的意思,那将军还是皇上的奴才,是禹国的臣子,不也是嚷着撞金銮殿不遵照皇命吗?   秦将军被看的心凉下去,梗着脖子,“大不了,老子再撞一次金銮殿。”   反正那药一定要得到手。   师爷:“……”   这事闹的。   师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四公主,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但是一出手,就是雷霆之事啊。   ***   “你就这么将消息传了出去?”,禹皇吃着一块瓜果,“不怕那秦老贼不要脸,最后不仅不支持你做皇太女,还要撞柱子逼着你给青霉素等药?”   折青也捧起一块瓜果吃,这些日子真是累死她了,她真怕自己再次猝死。   医学院的事情已经不用管了,医馆的屋子也按照网上搜来的图在造了,但光是炼钢就一项,就要累瘫她。   雪生这丫头,实在是聪慧,但到底是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的试,快速的学,总算练成了一炉废钢。不过,废钢也是钢,作为可循环资源,还是能用的,慢慢进步就好。   于是就松了一口气,躲到禹皇这里偷懒,闻言道:“他总该撞柱子的,但是西南边境那边,却也不能耽搁。”   她笑道:“女儿不想跟秦将军打交道,但是父皇跟他过招这么多年,要用什么条件谈下来,父皇便看着去,女儿在后面学。”   禹皇就拍拍她的头,“放心,都交给父皇。”   然后又叮嘱她,“去学堂看看,跟同龄人多呆呆。”   折青不得不放下瓜果离开,等她到学堂的时候,里面正闹哄哄的,夫子不在屋子里,那个叫秦宽站在最前面,嘴巴里不断的在说话,周围的七个人站在一边安静的听。   折青好奇之下,躲在门口普偷听。   “公主身为皇室血脉,本就是老天指定的皇太女。”   “公主已经够苦了,她的三个皇兄逝去,她不仅要面对丧兄之痛,还要照顾伤心的陛下。”   “又为了天下百姓,为了他们病了有药医,重病了有人治,自己掏腰包给那群学生建造学校,教授医学。”   “我们坐在这里读了两个月书,但是,公主却是为天下百姓,整整两个月没睡啊!”   “但公主殿下这么好,却还要受到打压!她自己不好出面,难道我们还要任由她受到欺负吗?”   “但是,我们的身份,却也不能明着为公主做事,所以,我们只能暗暗的站在她的身后,什么都不能做。”   “公主殿下要开一个医馆,你们知道吧?我想了一晚上,这是公主第一次做事情,我们可以不出力,但是,我们可以出钱。”   他说话抑扬顿挫,又富有感情,很有一套,底下的人被说的申请严肃。   不过,依旧有人提出疑问:一个穿红衣的少年郎道:“可是,公主的银子不比我们多吗?我们出银子做什么呢?我们出的银子也不会多啊。”   他们的银钱来源都是家里人给的。   秦宽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觉得他破坏气氛,骂道:“你懂什么,公主办医馆,那是公主的仁心,用不上咱们的银子,可是,我们可以购买药材,分发给京郊附近的平民,告诉他们公主的事迹,这就跟赈灾一般了,知道吗?”   他干脆的道:“公主已经很难了,我们必须要帮公主。”   折青:“……”   好家伙,这人怎么看着跟她脑残粉似的?还是粉圈头子的感觉,刚刚那套话术,叫做虐粉吗?   折青就觉得,这人虽然没有头顶天才的金光闪闪大名,但是,却好像开创了“粉丝运营”的先河啊。   有前途,必须用起来。 第7章 羊和炕(修改)   折青缺“才”。   不仅缺“天才”,还缺人才。   即便不是像于太医章玉书雪生那般的,只要有好的想法,就肯用。比如现在这个秦宽,她就很看好。   正在此时,秦宽突然福临心至的转头,她就朝他笑了笑。   按照秦宽后面自己的说法,当时,他只觉得心头蹦跶蹦跶小鹿跳,只觉得夏日的蝉鸣不再聒耳——哦,也不是现在才觉得的,在知道公主殿下的宫殿叫蝉鸣宫的时候,他就对小蝉蝉们有了耐心。   不过,他很快发现,公主殿下虽然最先朝他笑,但是不只是朝他笑。   这让秦宽很不开心。   他越过众人,走过去,有些矜持的扭捏道:“殿下,您来了,何时……来的?”   他刚刚说的话,她可都有听见?   哎呀!激动,又惶恐!   折青却没有多跟他说话——毕竟是秦大将军的儿子嘛。她就道:“刚来没一会儿,不过刚刚秦小郎君为本殿说的话,本殿甚为感动。”   她琢磨了下,干脆道:“而且你刚刚所说,跟本殿之前想的很相近。自古生老病死有天定——生,做不得主,老,做不得主,死,我们更加做不得主。只有病之一字,可以与天斗。”   “有句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富人病了,还能花钱买药贿赂鬼差,那要是穷人病了呢?只能是富人先送去药材。”   “秦小郎君,你的想法很好。你的一百两银子,许是买一块玉佩就没了,但是换成药材,却能救治天下莫多的百姓,本殿替他们谢谢你,谢谢你们。”   她又面带微笑的的看了八个人一次。   这可使不得。   莫启嘴巴快,动作快,赶忙道:“公主,您这话说的着实有道理。原本生老病死四个字,我们一个字也做不得主,如今承蒙公主,让神医之术再现世,让大禹之民夺得更多的天机。”   都是世家子弟,多多少少知道点折青现在做的事情是什么。   “公主之德,可与日月同辉,让莫启深受启发。公主,莫启虽然没有公主的才能,但是也愿意为公主效忠。臣,欲为公主除弊事,愿为公主马前卒。”   莫启激动的说完,秦宽就很紧张,他也想对公主殿下表达下愿意做事的誓言,结果平日里不读书,现在的弊端就暴露无遗了,只能委屈巴巴的跟上一句:“殿下,臣也一样。”   莫启:“………”   哼,跟屁精!他继续道:“殿下乃天家贵胄,如今又事务繁忙,每日出行在外,臣见之钦佩,却亦有所忧。”   说到这里,他突然换了种少年人不可说却都能意会的神态,支支吾吾道:“臣,臣就怕……怕殿下外出遇刁民,怕公主外出不顺心——殿下——臣读得十年书,学虽浅,却明是非,知礼法,又学得拳脚之术,可为公主护身,望殿下能允许臣跟在您左右。”   秦宽:“………”,他娘的,说这么长,他就是想抄袭仿写也记不住怎么说啊!   于是只能无能狂怒,大声道:“臣也一样。”   这话带着其他人俱都一震,心中思虑纷纷。   本来被送进宫,大家心知肚明将来是做什么的,也明白很大程度上,自己已经被家族赋予重任或者已经被遗弃,所以更加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便争前恐后的道:“殿下,臣也一样。”   折青:“………”   倒是也不必。   她看的出来,八个人虽然说的话一样,但是态度还是不一样的。比如秦宽,应该就是单独的少年慕艾,单纯的想在她面前表现表现。莫启就是又想有一番作为,又隐晦的对她表达爱慕——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的。   其他的人,比如那个穿红衣服的,明显不是很想做她的“夫人”,却又想从她这里谋取福利,所以总是慢慢的试探,别人表露了忠心,他才说上几句。   折青就觉得自己还是稀罕用秦宽。   她想了想,道:“明日,我会去医学院一趟,先就……秦宽和莫启跟我去吧,等以后慢慢的换着出去。”   回去她还要搜一搜怎么规范的搞慈善组织,其实这一步她是准备放在后面的,至少要一些事情稳定之后再做,不过小打小闹也不要紧,正好可以让合适的人练练手。   秦宽就高兴的脸都红了,莫启眼睛里冒出来光。   其他人都有些失望。   等折青走了,秦宽罕见的没对着莫启开火,而是嘲讽红衣服,做足了鄙夷的气势:“啧,啧,啧——”   然后突然顿了顿,却没再说话,只挺了挺腰杆子,走了。   ——非是他不想继续嘲讽,而是发现肚子里没有好词去骂。   毕竟刚刚莫启用了看起来十分得体的词去夸赞公主殿下,如果他骂的话不是很得体,是不是就被比下去了?   虽然两件事情好像看起来没什么联系,但是他秦小公子的胜负心就是如此强大!   ***   折青从学堂里打了个转,案桌都没坐下,又走了。半路回蝉鸣殿的路上,却遇见了秦大将军。   他的脸色并不是太好。显然是想要办的事情没有办成功。   折青站在原地,等他行了礼后,才缓缓道:“秦将军,要出宫了?”   秦大将军脸色就更加不好了。   折青就知道她家父皇这回硬气了。   一个帝王,被逼到拿着东西跟臣子硬气……想来她家父皇也不高兴,待会叫人烤份羊肉送过去。   天气闷热的很,见秦大将军还不说话,她微微点头,准备走人。却见秦大将军突然叫住她,道了一句,“殿下——臣相信,您是为了万民,才想着要建的医学院,才想着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   “殿下,臣——”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就听折青打断他,道:“秦将军是世家出生,自小就文武双全,文能兴邦,武能定国……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我也曾经听父皇说过。他说秦将军你有一颗保家卫国的心,保家卫国,就是你的初心。你视你的战士们如手足,是一个好将军。”   她笑着道:“但是,将军有初心,本殿也有初心。”   秦大将军皱眉,“殿下的初心?”   折青前段日子查资料,查的是活字印刷术怎么制作的流程,百度关联栏给她推送了一句话,她觉得此刻很合适。   “我的初心,跟将军的倒是有点相似。”   在此刻,在她还是一个四公主时,她的初心由这句话说出来,最为铿锵有力。   她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将军,我虽然是女子,但是我之初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你们以不太平时女子不如男,注定误国的借口来传播谣言,那我还偏要开出一方太平世界来。   她看他,“想来将军,也应如是。”   折青转身离开,独自留下秦将军在那里皱着眉头思虑。   ***   同一时间,在云州边境,一个老大夫拿着神药在研究。   他旁边,躺着一个浑身是绑带的人,身边还蹲着一个说话带有京都口音的人。   “这等神药……真是神佑我大禹啊,要是没有它,这次嘎子就救不回来了。”   老大夫想了想,“这个药叫什么名字?”   这次送药来的京都太医就赶忙道:“公主殿下叫它云南白药升级一号,不过我们叫它愈骨粉。”   愈骨粉……老大夫笑着道:“好名字,好名字。”   他想了想,就只有这一个吗?   那太医摇头,“光是我知道的好东西,就不只这一个,您老知道麻弗散吗?”   于是这般如此,那般如此的科普一番,最后说,“您老不是对人的身体……很感兴趣吗?这次公主殿下设下的学院里,就有外科一院。”   老大夫听的入神,太医就小声的道了一句,“公主殿下说,药理学很好,但是有时候,有些地方行针不方便,比如这个肉死了,就要剔除,肚皮破了,就要缝合,身体里面长了坏东西,就要割掉。这就是她现在想让我们学的外科。药理学跟外科一起调理,药理学做不了的地方让外科配合,能治的病,就多了。”   老大夫很是意动。他在云州边境很多年了,又是常年在战场上救治伤病,人家死了,他有时间,背着人,就给人家悄悄的动一动刀子,了解下人的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他以前偷偷摸摸的,如今公主殿下竟然光明正大的将这事情提到了明面人。   他问:“就没人闹?”   毕竟人死为大。   那太医就小声的道:“明面上,都是用兔子呢。但是暗地里,那狱中十恶不赦的——”   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全有。   老大夫就点点头。道:“你这次来,什么时候回?”   太医老实的摇头,“还不打算回呢。临行前,公主殿下让我别急着回去,跟着她派来的其他人一起,把她要找的羊给找回去了。”   老大夫皱眉头,“找羊?”   太医点头,“对,云州羊多——而且不仅找羊,还让我教大家盘炕,公主殿下说,云州寒冷,冬日里冷死的不计其数,要是有炕,就能好的多了。” 第8章 云州经济圈(修文)   京都来的太医姓张,名虎。   虽然名字带虎,但是为人斯文,长的瘦瘦高高。   今年才三十岁的年纪,却喜欢在嘴边蓄八字胡(在禹国,蓄胡子是老年活动),闻言每天睡觉前,都要数一数胡子有几根,好确定今天胡子有没有掉。   如果掉了,他就会辗转难眠,心痛神伤,第二天都没有精神上值。   折青之所以派他来云州送药,是因为他在作为于太医的爱徒来蝉鸣宫给她请平安脉的时候,见她跟工部的人在聊盘炕(折青想在云州搞个商业试点),听了几句就回去试,然后亲自动手烧火的时候,把胡子给烧没了。   烧没了他也不伤心,还欢喜的跑来跟她说,他想跟着护卫队去云州送药,还想跟着一起盘炕。   “臣就是云州人,幼年凄苦,经常挨饿。但是比起挨饿,臣却更怕寒冷。云州苦寒之地,每至寒冬,就要冷死许多人。”   “后来遇见了师父,我跟着他学医,吃的好,穿的暖,但是只要一想到冬日,就会想到云州的日子。臣总是想,要是冬日里,人人都有一件厚衣裳那该多好。”   他这般说完,却见公主殿下突然捂着额头道:“我也想,要是有农学天才和织布天才,我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尼玛这架空的时代地图都跟华夏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海外有没有红薯土豆啊。”   公主殿下说完,就开始出神,还在嘴巴里念念有词,什么棉花,什么黄道婆织布,什么玉米的——反正嘴巴里一直没停过,后来突然眼睛发亮。   “对了,还有羊毛啊!这可是好东西,我怎么忘记这个了。”   实在是东西太多了,她一个人精力有限,有好多地方都想不到。折青关掉网页,就开始给这次云州出行队的人描述要的羊毛,以及怎么制作毛线的法子。   因为云州的羊种类繁多,所以毛线用哪种羊身上的最好,还需要找到一一试过那行。   她本来是想找玉米的,但她的金手指其实有限制。因为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很多东西跟华夏古国类似,比如粟米啊,药材啊等,但是地域山脉却不一样,所以她即便知道有玉米这种东西,但因玉米在这个时代暂时没有出现,她就不知道去哪里找。   你说要派遣人出海吧,却又要好船,她已经找了人去研究船了,可时间毕竟还短,还没研究出来。   其实到了现在,她的基建还处于初级阶段,发展最快的是医药,其他的都很平常。   还有很多东西,因为身份特殊,还不敢直接放手去干,比如提倡商业发展。所以她想了很久,跟禹皇商量后,将云州的胥江县画了一个圈,准备在这里搞试点运动。   “云州跟西域小国接壤,那里其实是一个交通要道。”,她做过一些功课,“可是云州十分苦寒,什么都没有发展起来。”   “西域小国,环境更加恶劣,国力也不抵禹国,又各自为王,几百年来,都没有一心过,百姓过的比云州更加凄苦。所以时常有各国商队经过云州前往其他地方换取物资回去。但他们从不在云州停留,反而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钱财,才能到禹国的青州,禹州一带行商,或者前往他国,换取所需的物品,才能回去。”   “那我们,如果让云州成为一个繁盛的地方呢?”   那云州就会变成实实在在的交通要地。   禹皇就顺着她的话想了很久,最后叹气道:“云州那个地方,风沙大,就注定繁荣不起来。”   “所以,女儿想在云州的华胥县先试一试。”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事情,试点是最好的。   胥江县的地理位置其实很好,有一条胥江,接通云州府和胥江,可行船,交通也方便,更加重要的是,它跟青州接壤,在接壤的地方,有一条山脉,山上有铁矿石,还有煤。   炼钢的材料几乎都有,雪生拿到云州和青州的资料后就觉得可以在这里大量的开设炼钢厂。   如果发展起来,就是云-青经济圈。   禹皇同意她试一试。并大手一挥,将云州划给了她做食邑。   “你如今还不是皇太女,朕给你一个州做食邑怎么了?你尽管去做,最近这些老家伙们,可不敢跟朕闹。”   从云州开始发力,确实可以,而且大家听闻公主殿下只是想在胥江那个小县里面建个商铺(钢铁厂),俱都没说话,即便有关注,却也没有多在意。   折青就又马不停蹄的去做了,她和禹皇亲自在朝中选了几个人,派了他们去云州,张虎这次就是同行。他们离开京都的时候,一点儿水花都没惊起。   到了云州后,他也不急着回去,一边跟着这次委任的胥江县令徐方怀东奔西走,一边专注他的找羊事业。   不过十几天后,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百姓给他塞东西。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胥江县一个村的村长瘸着腿,道:“都是乡亲们让老朽给给您的。”   这些天,他们经历了这辈子都没经历过的生活,对眼前的人,十分感激。   “您是不知道,那个炕,简直就是神物。”,盘起来容易,只要厨房里烧着火,一家子人都窝在炕上,以后冬日里,就不怕了。   “就是要多费点柴。”,老者还有些遗憾,不过已经很满足了,“即便是一个村里盘一个炕,大家一个屋子里住,一个屋子里吃,总能熬过冬日。”   然后,便是感谢这次带来的药材,以及更为重要的是,张大夫愿意在他们这里挑选一个懂药的,成为弟子,后面给村里面的人看病。   这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普通人家,要是能出一个大夫,那就是祖宗坟上起青烟了。”,村长感激的很,“我们村一直都很穷,要是想看病,就只能去其他的村子里,或者是镇上。”   要是晚上发病,那就是见阎王的节奏。   张虎就立刻道:“只是会教授普通的药理知识……不是,普通的医药知识,你们要知道,他们刚开始学成后,只会看一些简单的病,比如发热,比如咳嗽,比如闪了腰,还有妇人家的小病,孩童常见的疾病等,要是大病,还是要去找专业的大夫看。”   这些就已经很好了,村长就笑起来,“除了这些,我们哪里还看的起其他的病。”   张虎听眼框一热,坚定的道:“四公主说,总有一天,会让我们过上幼有所养,老有所依,病有所治的日子。老者,您且等着好日子享福吧。”   那村长听的都要哭了,“我们都感念四公主恩德。”   听闻云州已经是四公主的食邑了,他们都是四公主的子民。   张虎回去就道:“四公主真是恩德在世啊。”   徐方怀就想,四公主不是恩德在世,而是神仙在世。她给他的政策里,每一项都是写进了他的心坎里,让他在震惊之余,又觉得理应如此。   他招呼张虎过来,道:“接下来,快要到农忙时节了,咱们要在这之前,从附近的地方招工,在这里——”,他指了指纸上一个地方,“在这里,建造一个炼钢厂。”   钢自古以为就有,但是少,如果能大量炼制出来好钢,那云州的安全是不用担心了。   因为云州多马,多羊,就是少食,少利刃。君不知,一把好刀,好盔甲,还有足够的粮食运送到云州,能给云州带来多大的变化。   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   “也许,云州真的可以繁盛起来。”   ***   同一时间,京都,章玉书和于太医两个人在酒肆里喝酒。   教书实在是太苦了,倒不是他们身体累,而是那些学生太笨,他们教的很是痛苦。   “就一个做皮试,啊,打青霉素之前做皮试,说了那么多次,怎么就听不懂原理!我真是要气死了,可怜我六十的高龄,竟然还要被这群兔崽子们气着。”   章玉书的年纪小,他是不敢骂兔崽子们的,不过他也有同样的感受,他给于太医斟一杯酒,叹气道:“我是明白你的,一张简单的人体图,他们就是不懂,我就让他们去看一看人体(尸体),有一个还不敢!不敢什么不敢,他是来学医的,不是来享受的,要是再不行,我就要禀报公主殿下,请他走了。”   刚说了几句,就又道:“听闻您老正在给殿下写《禹国赤脚大夫》一书,可写好了?”   于太医摸摸胡子,嗯了声,“快了快了,这才有时间跟你出来喝酒。”   然后问,“听闻你在研究更好的麻弗散,叫麻醉针的东西?”   章玉书点头,“是啊,不过太难了,虽然有头绪,不过还没有成品。”   两人刚说完,就见楼梯边来了一个输着双枝鬟头发的小丫头,正是雪生。   她扶了扶脑袋上的发型,有些不适应,“两位叔伯,久等了。”   雪生是个十分腼腆的姑娘,一般不喜欢出门,不过今天公主殿下要求她出来走走。   “他们两个,是跟你同样……拥有高智慧的人,你跟他们交谈交谈,说不定有心得,免得闷坏了——雪生啊,你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交谈不交谈的,雪生不在乎,但是公主殿下如此担心她,她也不愿意让殿下担忧——殿下已经够忙了,她何德何能让殿下百忙之中还要操心她累不累,闷不闷呢?   于是她就来了。   她来了之后,于太医和章玉书就让店家将酒换成了茶水。   雪生就有些不好意思,章玉书安慰她一番,雪生就更不好意思了,“本是要早些来的,谁知道临出门,底下跟我学东西的几个人缠着不放,问了好些问题,这才晚了。”   她说到此处,有些纠结的问:“两位前辈,你们可懂得怎么教学生吗?他们……他们太笨了,就一个化学公式都听不懂。”   于太医就和章玉书一起叹气,“哎——我们的学生也是,太笨了。” 第9章 转行(修改)   其实第一批医学院的学生,以及挑选出来跟着雪生学物理化的人也是一层层挑选出来,已经是人才了,但是这些人才的智商,天才们还是觉得蠢笨至极。   不过还能怎么样呢?殿下说过了,耐心的教导,等他们学成了,以后就让他们去教其他的人,他们就能安安心心的研究喜欢的东西了。   为了不教书,三个人深吸几口气,决定回去再将教案做细一点,早日教会,好脱离苦海。   正在你感叹一句,我夸夸公主殿下最近又给的新知识,其乐融融时,就听见酒楼下面突然一片嘈杂声,然后一声马叫,一句惊恐声,结果就是喊天喊地的哭声。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去窗户边一看,不得了,有人纵马行街,结果一个小姑娘没看见,直接撞了过去,被马蹄子直接踢飞了。   那纵马行凶的也还没走,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的很是富贵,周身气度非凡,此时正一脸惊恐的看着地上的孩子,一脸焦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着急了——哎,有大夫吗?快给看看,快给看看,我给银子。”   那扑在孩子身上哭的妇人穿着朴素,看脸,应该是劳苦了一辈子的,看起来就是那种唯唯诺诺的人,今天却涌上来所有的气性,大哭道:“有银子也没用啊,这孩子肠子都出来了,都出来了啊,我的小萝卜——小萝卜啊,你睁开眼睛再看看阿娘,看看阿娘啊——”   顿时人群里再次涌起千层声。   “是啊,都是血——我看的真真的,那肚子怕是被踢破了,撞在了旁边的尖刃上。”   “这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治了。”   “哎,真是造孽啊,好生生的,怎么就撞上去了。”   “嘘——别说了,看那少年郎衣裳——”   “哎,看他刚刚的态度,还是很好说话的,估计这阿婆家,也能拿一笔银子。”   “人都没了,银子有什么用。”   ……   于太医和章玉书用最快的速度下来的,两人身上都背着公主殿下最新给他们制作的药箱子。工部这次做出来的药箱看着不大,但是能放的东西却很多,上下有三层,还分了小区域,带着走很是方便。   于是到了地方,将老妇人叫走,于太医上前查脉搏,一边对章玉书道:“快,止血。”   不仅要止血,还要在这里现场进行缝合,不然挪一挪,这条小命就没了。   打了青霉素,撒了愈骨粉,于太医掏出了自己的长针,章玉书拿出手术刀和前几天才研究出来的,适合在人身上缝合的线。   然后开始用剪刀和针线缝合,他们配合密切,气氛凝重,惊的四周的人话都不敢说,只敢瞪大眼睛。   天爷!这姑娘若是可以活下来,那今天救人的简直就是神医再世。   他们小声的打听起来,“这是谁啊,看着手法老练……特别是那个拿剪刀的……这是什么医术?”   期间不乏认得于太医的,道:“那是太医院的院首于大人,我家主人病时,曾经得他进府过一次,不过他旁边的我确实不认识。但是,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旁边人就道:“别扯关子了,快说啊。”   那人就道:“公主殿下这段时间创办了一个医学院,里面传闻就有教这种给人绞针……”   旁边的人听得吸口气:“别说绞针,听得害怕的很。”   这时候,刚刚跑去还没开张的医馆,让里面的人抬了一副担架,以及一辆巨大的马车时,四周的人更加惊奇,却又因为两人之前的配合过于神奇,导致人走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这就走了?人救回来了?”   他们竟然因为那一手医术将人活不活都给忘记了。   好在还是有人记得的,在旁边插嘴道:“活了,活了,手刚刚动了下——我一直在看那两个大夫的神色,最后那手稍微动了一下的时候,于太医的脸上还笑了笑,应该是救回来了。”   这就好——   所有人舒了一口气,然后就有人发现,刚刚撞人的少年也不见了,问:“人呢?”   “好像刚刚跟着上了马车——那马车可真大啊。”   对,这可不是普通的马车,黄有为刚刚到的,立马跟人科普,“刚刚那叫救护马车。”   救护马啊,那是什么东西?   黄有为就道:“那是公主殿下要开的万民医馆里的马车——平时不怎么出现,但是一旦出现,定然是马车上有人需要马上到医馆救治。诸君,你们也知道,人有时候出了事情,是不能轻易的去抬,去碰的,必须有知道怎么做的大夫去救治才行。”   对,没错,那然后呢?   “然后就需要这种救护马车。大家刚刚看见白色的担架没有?那个就是工部大人们为我们特地研制出来的担架,防震的。遇见今天这种情况,人就要先躺在担架上,由我们的大夫抬上去,若是离医馆比较远,那就要用救护马车。那马车也是特地改良过的,防震,对病人伤害比较少。”   这么一说,众人对万民医馆的认知终于有了具体的印象。   很厉害。   很为病人着想。   这是公主殿下的,这是公主殿下为大家想的。   黄有为:“过不久,这医馆就要开了,里面的大夫,都是今天的于太医和章太医两人带的徒弟,那是真的厉害——大家知道于太医吧,那可是太医院的院首,那旁边的章大夫,大家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黄有为就现场解说,说章大夫小时候是如何的天才,发现了人也可以缝纫的,裂开的皮肉缝合起来,人就可以不用死了。   他还给章大夫编造了一个故事,说他年少的时候,看见人破了肚皮而死,心中不忍,发誓将来要为天下破肚皮的人找到一个活下来的法子。   然后经过他十几年的练习,寻找,终于在公主殿下的帮助下,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找到了可以缝合的线以及那一把剪刀。   这故事本身俗套且不是很吸引人,但是由黄有为说出来,却是别有一番渲染,当场还有人感叹万千,甚至有人情绪上来了落泪。   折青今天碰巧出来,在人群中看见黄有为演讲后,突然觉得,这个人的演讲,其实带有一定的煽动性,带着一股强大的目的性。   果然,接下来,她就听见黄有为道:“所以,章大夫这些年没有成功的原因,只是因为没有缝合的线和止血的药。这种线是公主殿下特意找来的,跟普通的线不一样,这种止血药又跟普通的不一样——”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质问,“说的跟真的一般,你怎么知道的?”   只见黄有为微微一笑,“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就是医学院的学生,是章大夫的学生。各位,大家知道京都杨柳巷子里那一家黄氏医馆吧?那就是我家的。”   “所以,我说的话,绝对不敢有假。”   他见众人没了怀疑之色,立马道:“黄氏医馆里面,已经有了今天于太医和章大夫今天救治人所用到的药物,这是章先生特批我黄氏可以售卖的药,大家有想要买的,都可以买去试试。”   人群里就有人说了声,“是杨柳巷的黄氏医馆对吗?我马上就去。”   然后又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去晚了就没了,剩下的人便都纷纷跟着跑。   折青:“……这又是个人才。”   她让侍卫待会带黄有为到她面前,“让他来的时候别害怕,是好事情。”   ***   黄有为战战兢兢的被带到了公主府上。   “殿下——”,他跪下,想不通自己干了什么能让殿下叫他过来,还特地叮嘱是好事。   他走的时候,医学院的人眼睛都红了。   就是章玉书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记恨,特地嘱咐他换了件衣裳——公主殿下在他们医学院的人心里,那就是神女,见神女,那应该要沐浴焚香才行,只换一件衣裳真是太不尊重公主了。   于是,他就穿着新衣服跪在地上,然后接过了公主殿下递过来的一张纸。   上面书写着几个大字:丝绸之路项目启用书。   他不解的看过去,却听公主殿下道:“黄大夫,我查了你的平生,发现你对从商很有见解。”   她笑眯眯的,“我觉得,你很适合从商,而不是从医,所以,如果你愿意,这个丝绸之路建设的发起人之一,我想让你来做。不过,你的人生你自己选择,我不会强迫你。”   黄有为听得心中一动,无意识的翻了翻丝绸之路下面那张纸,他随意看了眼:超市。   超市是什么——他不由得被吸引过去,然后一看就不可收拾,连神女公主都忽视了。   折青:“……”   她道:“让小厨房上烧烤吧,那是从西域带回来的孜然和花椒所制,让黄大夫尝尝味道。” 第10章 化肥(修改)   章玉书给黄有为办理了退学手续。   为此,他深感痛心。   虽然黄有为很笨,还连尸体都怕剖,但是他依旧是将他看作学生,有很好的教导他,嘴上虽然说着他笨,但是却从来想过抛弃过他。   不过黄有为退学是给公主殿下办事去了,章玉书就没劝解,而是道:“为了公主殿下,一定要把事情做成功。”   那架势,就差说你死了不要紧,但是公主殿下的事情一定要办好。   黄有为:“……”   他背着行囊走了,不带走一片章玉书的期待。   章玉书也紧随其后出来教学楼,趁着今天没课,早早的去了食堂。   医学院里每天的肉都是兔子肉。   但兔子再好吃,也吃腻了。   章玉书揣着一个饭碗往食堂边走去,心中想着给食堂提一提意见,好歹也加点猪肉。上回,公主殿下请他吃的孜然辣椒烤肉片可真香啊——   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因为现在即便是兔子肉,他要是不仗着先生的教务之职,比学生先下课冲往食堂,都吃不到了。   果然,进了食堂门口,便见里面人山人海。   章玉书深吸一口气,这时候还没下课呢,他特意提前来食堂打饭,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这些旁听生也太不要脸了!   公主殿下传授给大厨烹饪之法,是想让他们医学院的夫子和学生们在学习之余吃的好吃的饱,而不是给这些半路插进来的旁听生!   没错,医学院开学还没半月,就多了很多旁听生。   这都是因为前几天,公主殿下给他们发的教科书,又或者说,他前几天和于太医配合救治一个小女孩后,医学院的名字彻底传了出去,惹起了众多人注意后的后遗症。   起先,是有一群大夫被人利用,来医学院闹事。   没错,闹事。因为医学院很多用于教学的秘方被说是别人家的不传之秘,可这些秘密,就这么被公主殿下写成了课本,传了出来,任人学习。   于是几十家联合一块,守在医学院门口,虽然说不敢喊打喊杀,做些过分的事情,可公主殿下好不容易来一回,就被他们堵在了门口。   在章玉书的心里,这就是聚众闹事了。   好在这事没闹一会,就被公主殿下镇压了下去。   因为,他们没底气!   什么偷盗他们的祖传秘方——多不要脸啊,公主殿下写的书,才是秘方,才是老祖宗传下来最正确的东西。   比如,平安巷胡家的擅长小儿疾病,而公主发下的书本里就有一本叫做《小儿科疾病专编》的书,就小儿发热一病,就进行了多种治疗的叙述。   胡大夫家拥有的只是其中一味方子,但公主殿下却指出,胡大夫的方子比起书里的来少了一味药材,药性弱的多,还亲自让人熬了药,请了于太医做证,亲自证实这一点。   章玉书气不过,在人群中说了一句:“指不定吴家的方子,也是从公主殿下所知的药方里学去的。不过没学全罢了。”   这话有些阴阳怪气,胡大夫羞怒抬头,正要斥责说话之人,却见公主殿下笑眯眯的,“不过,胡大夫,你翻到书的第十三页,那里还有一种由此药方改良来的药方,你可以记住,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胡大夫:“……”   他翻到那一页一看:小柴胡颗粒。   胡大夫气愤而来,走的时候拿着课本(抢去的),又哭又笑——哭他家祖传秘方从此没了,笑的是他家秘方原来还可以这般的改善。   更别说什么神农医经,本草纲目等教材了。   待人走了,公主殿下立于门下,对着那群不请自来的人道:“诸君,本殿创办医学院,不过是想着让那些尘封已久的医术重现于世——这书里的医术,你们也可以来学,学完了,你们便也能明白,这些书里的学术,是不是你们家的。”   章玉书就心疼死公主殿下了。公主为了医术的传承,为了天下仁医,这才创办了医学院,可这群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来闹事。   哎,可是殿下太善良了,他们如此卑鄙,公主殿下却允许他们来旁听,还给他们办了旁听证,甚至允许他们来食堂吃兔子!   何其可恶!   不过,这都是药理班的事情,与他外科班不同。   想到这个,章玉书就叹了一口气。一共四个班,就有三个药理班,只有一个外科班。刚开始还罢了,大家对外科不熟悉,不敢报班,但是如今外科已经得到了证实确实可靠,怎么还没有人来转班呢?   好在公主殿下对外科班十分重视,亲自来了几趟鼓励,还看着他的头顶说再来几个他这般的就好了。   这就是公主对他的特殊性!公主殿下记得他这个人!   骄傲!   这些兔子,就是他外科班为了报答公主殿下的恩德,每天研究公主说的神药留下的证明。   章玉书想的很是入神,不小心与人撞了一下,抬头,是胡大夫。   他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句,“胡大夫,今天有时间来旁听啊?”   胡大夫忙着去赶下午的课,也没听出来章玉书话里的毛病,道:“是章先生啊,我今天不坐堂,特地来上于太医下午的课。”   下午有一节课是讲制药的,里面用了于太医新改良的注射器,于太医还说,会在课上教授如何制作这种注射器,他当然要去早点。   如今于太医的课真是一课难求啊。   不过,即便再急,见了这位年纪轻轻的章先生,也是要多说几句话的,谁让人家掌握了人体的穴位图,知道人体的筋脉走向,有多少骨头,血液分几种类型呢。   哎,将来学习注射,还要向章先生讨教。   他匆忙而走,章玉书冷哼一声,正要去窗口盛菜,突然眼睛一亮,在门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四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怎么来了,听闻殿下最近忙着给他们准备赤脚医生的课本,调用了翰林院不少的学士,日夜不停的忙着,已经累病了。   他连忙走过去,“殿下,您身子好些了吗?”   折青笑道:“是章先生啊。”   章玉书满脸通红,殿下每回叫他章先生的时候,他都带有一种羞愧的感觉。他有负公主的教导,公主给他的《外科手术专编》,他还有很多没有研究透。   照常的,公主殿下勉励了他几句,说了一些鼓气加油的话,然后眼神殷切的看向左边。   章玉书心中警觉,转头一看,然后松了一口气:哦,是于太医啊。   他刚刚太过于专注看公主殿下,但是不知道于太医什么时候来的。   折青今天来的如此匆忙,是因为今天上午的时候,收到了于太医写来的信。信中,于太医先是说自己有要事跟公主相谈,但因为上课太忙,研究药物太忙,怕是不能亲自去宫里见公主了,然后表示,既然我的时间不能浪费,那公主你就来吧。   她看信的时候,禹皇就在一边,看完笑道:“这于太医是怎么回事,之前说话还有章法,如今倒是变得如此狂妄。”   但是折青觉得很好。   “他要是还有时间来宫里,女儿倒是要给他再增加点事情了。”   她就喜欢这样忙的团团转的人。   然后十分惭愧:才来古代三年,她就已经是个合格的奴隶主了。   于是匆忙而来,于太医正在嚼兔头,见了她来,连忙起身行礼,不好意思的道:“殿下,您这么快就来了。”   人家还没吃完饭呢。   折青笑道:“不妨事。”   但是于太医也不肯继续吃了,他带着四公主殿下去教师办公室详谈。   他们一走,食堂里的人立马沸腾起来,刚刚一直竖起的耳朵竖的更高了,恨不得竖到办公室去。   “恐怕又有大动作了。”   “是啊,不过有四公主殿下在,定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是啊是啊,四公主殿下最是心善不过了。”   ***   于太医研究出了化肥。   化肥这东西,不是必要,却很重要。本来是让雪生研究的,但是雪生还在研究钢铁,所以化肥就暂时放了下来,前几天跟于太医章玉书一起在酒馆的时候提了一句,于太医就记在了心上。   他也是无意之间发现的。   药理班的药渣平常熬完了药就会倒出去,平常没人在意。而且,在禹国,药渣还要倒到临近的河里去,老百姓们觉得药渣就是晦气,晦气的东西自然要流去别的地方。   所以,没人将药渣留下来。于太医最近研究新药物,倒是积累了很多药渣,他本也是叫童子倒出去的,结果仆人偷懒,全部堆在了花园的花盆下面,被他某天经过花园的时候,闻着药味找到了。   这下,东窗事发,仆人被赶走了,但是于太医却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花长的比其他地方好。不过到这时候,他也没有提炼出来什么有用的物质,不过这老头贼溜溜的,他借了雪生一本化学书看。   然后还真看懂了。   将化肥做了出来。   于是立马写信给公主殿下,将人请了来邀功——毕竟公主殿下身边最近人才辈出,他老人家久久不被公主殿下看望,还是有点失落的。   他胡子一吹一吹,道:“本是想随意试试的,谁知道就成功了。”   折青:“……”   她觉得,如果于太医有根尾巴,早就甩起来了。   人老了老了,怎么好胜心还这么强呢?你这是跨学科搞研究啊,她能预见到,雪生知道这事情后,定然要气的睡不着觉了。   不过化肥出来了也好,正好可以送到云州试试,那里大搞工业基建,但是农业也不能停啊。 第11章 粉丝认筹   八月初,烈日早早就出来了,照的人心里烦闷。   京郊城外的小地主唐家阿爷准备带着孙子进城一躺。无他,隔壁老王的儿子从京都回去看老王的时候,给老王养在膝下的小孙女买了一个木头做的,可以穿衣服的娃娃。   传闻这是公主殿下做出来的。最近来京郊赠送免费药材的秦家公子等人说了,公主殿下是得天爷眷顾的神女,她下凡就是为了给万民幸福的。   所以,公主殿下不仅给将医术传给医学院,让他们给百姓们诊脉,就连孩童们也没忽视,小姑娘就给研制出了木头娃娃。   木头娃娃脑袋上不知道怎么做的,被镶嵌进了头发,脑袋啊,关节啊,脚啊,都可以动,但这其实都是小把戏,不过是一点木工活罢了,唐阿爷自己家就是木匠起家的,并不觉得新奇。   但是,将这木头娃娃穿上公主殿下让尚衣局设置出来的,好看的衣裳服饰,唉哟,怎么说呢,就好看起来,瞬间吸引了小姑娘们,甚至是十四五岁的姑娘们注意。   ——唐阿爷其实还觉得,他那三十多的儿媳妇看见娃娃的时候,眼睛里还露出了想买的光芒。   唐阿爷就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是老抠门了。不仅仅是抠自己的东西,还抠家里其他人的。比如,前段日子,城里就出来个什么眉笔的东西,打着堪比螺子黛的名号,在京都的女人圈子里面刮起了好大的风。   唐阿爷的儿媳妇就想去买一支回来试试,她也知道公公是个老抠门,就算用她自己的嫁妆银子买了,还是会被说,到时候老爷子一气,气出病来,不还是她受累?   于是就专门回了趟娘家,买了东西放在娘家那,时不时回去试试效果。她回娘家,唐阿爷是很高兴的——这意味着,可以省下一顿饭。   儿媳妇回来了,他看见她眉毛上多了东西,一问,哎,还是从娘家蹭的娘家嫂子的眉笔,心里就更开心,心道儿媳妇果然好样的。   但没几天,就东窗事发,唐阿爷觉得万念俱灰,因为他那蠢儿媳,刚开始只买了一支眉笔,还算是忍耐,后面又买了什么爽肤水,唐阿爷看在亲家的面子上,也还能忍耐,但是最后,她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还买了什么口脂,而且还买了口脂十几盒啊!   她那蠢儿媳还狡辩说什么颜色不同,在唐阿爷的眼里,颜色不仅一样,就连性质都是一样的——都是他的银子!   后来亲家老爷给他拿了十两银子借口给他做寿礼——他老人家生辰还有半年就要到了,这才平息下他的怒火。结果这次,出来个什么娃娃,儿媳妇眼睛里又开始露出这种蠢蠢欲动的心思。   唐阿爷气愤的回家,在吃饭之际,让老婆子去好好的敲打了一番儿媳妇,结果唐阿婆回去的时候,儿媳妇炖的排骨就只有嚼碎的骨头,汤也只剩下底了。   她叹了一口气,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了,但还是心凉,但是心凉也没办法,只能将碗里的汤盛出来,加一点热水,泡一点饭,勉强吃下去。   不过,儿媳妇,媳妇,都被唐阿爷治的服服帖帖,孙子却不行。儿子在城里做生意,孙子就被唐阿爷带在身边享受天伦之乐,吃的用的,比唐阿爷自己还好。   这回,孙子哭着闹着,就要买娃娃。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儿媳妇撺掇的,结果一打一问之下,还真是自己孙子想要的。   唐阿爷就又羞又气,你要是女娃娃,买个娃娃换衣服玩也就好了,可你是男娃娃啊。但孙子就是闹,就是哭,还不吃饭!这就拿住了唐阿爷的软肋了,他不得已,第二天大清早的带着孙子走路进城——他舍不得用马车。   走到半路,遇见了上回在京郊赠药的秦公子——他有马车!   要是在平时,唐阿爷肯定不敢叫住这般的贵公子,他也是有打听过的,秦公子可是秦将军最宠爱的儿子。但是老抠门的性子上来了,觉得上回的秦公子赠药那般的可亲,儒雅,他蹭个车,定然不会发脾气吧?   再加上孙子走几步就喊累,就要哭几句,他心里一狠,就喊道:“秦公子——秦公子——您这是要回城啊?”   秦宽确实是要回城。最近他忙于在京郊和京都之间打下自己的粉丝圈子头领的名号,很是努力的向大家宣传“信公主得永生”的话语,已经有三天没怎么睡了。   不过一想到回到京都后,能得到公主殿下那般明媚的欢笑,他就有了无限的干劲!   于是,他不放过一个潜在的信徒,唐阿爷拦马车,他就放人上来。人上来了,自然要说几句话。唐阿爷虽然抠门,但是老狐狸了,他自然而然的就夸起公主的恩德。   “若不是公主殿下,老朽怎么可能还活的到如今啊。当时,老朽正病着,正碰上公子来送殿下给我们的药,老朽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领了回去,结果,哎,还真好了。”   无论是真的假的,自己的行为得到了肯定,公主殿下得到了万民的拥戴,秦宽就很高兴。他还确定了下唐阿爷的粉籍,“你也是拥戴公主的吧?”   唐阿爷点头,“拥戴,拥戴。”   秦宽:“你家是做什么的啊?”   唐阿爷:“祖上传下来的木工铺子。手艺人。”   秦宽就欢喜的很,这人信公主还有银子,正好。   他就道:“你知晓吧,公主殿下为了天下的女人,研制出了口脂,护肤水,眉笔,腮红等等胭脂水粉,这虽然是公主殿下的恩德,但是我们也要感恩。我们这些作为公主殿下最真诚的拥护者,难道不该多买点,让大家看到公主殿下研制出来的东西很好卖的很快吗?”   他这套话已经讲了很多遍了,所以讲的十分熟练,“公主殿下那么好,难道我们要拖她的后腿吗?她已经活的够难了,为了百姓,为了国家,她每天都在熬夜,想着让我们怎么变好,而我们呢,就要坐享其成吗?”   “公主殿下这么好,我们怎么可以不爱公主!我们这些拥护公主的,就该团结起来,为公主殿下的每一份事业都做出贡献。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买的这些胭脂水粉,为公主殿下花的这些银子,都不是给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早说了,这里面的一半银子,都会用在民生上!”   “什么是民生?就是为百姓谋的福利。比如,公主殿下在朝堂上主张要修理胥江到京都这条海河了,修海河喊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修不了,还不是国库没银子,但是!如今,因为公主殿下,我们有银子了,我们——”   他叽叽喳喳的话,一句接一句,等说到要修海河的时候,唐家阿爷已经头晕晕脑胀胀了,他颤抖着,哆嗦着,用平生仅有的勇气,问这个秦宽,“那,那我要买多少?”   秦宽让人买也是有原则的,他可不想落下逼着人买东西搞假销量的名声,那样公主殿下也会被他连累的,他就道:“看你自己——不过,依我看,你家也不是没银子,又这般拥护公主殿下,最起码眉笔要买一百支吧?又不贵,一两银子一支,还有护肤水,最近公主殿下让人新研制出不少新款,你都买点吧,买多少呢,我想想——嗯,一样三十瓶吧。”   他叹气道:“哎,公主殿下要是能多几个像我这般的拥护者,也不用步步维艰了。”   他纡尊降贵的拍拍唐阿爷的肩膀,“你啊,就随意的照我说的买买就好了——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吧,你儿子的木匠铺子在哪里,你告诉我一个地址,我让人送过去,就不用你自己去拿了。”   唐阿爷:“……”   他想死,可以吗?   可以直接送他的尸体到木匠铺子吗?   他的心都在滴血,但是他不敢反驳,这些贵人,要是他反驳了,说不定一生气,就要他家的祖宗基业瞬间倾覆。   他咬着压,恨不得晕了过去,但还得扬起笑脸,“不用不用,我自己去买就行了。公主殿下对我是有大恩的,我自己去买个东西,还是买来给自己的,哪里就能说累了?”   秦宽就高兴啊,高兴的拍拍唐阿爷的肩膀,“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有担当,有我一丝影子!这样,你留个地址给我,下回公主殿下出了新品,需要支持的时候,我还去找你,怎么样,高兴吧?保管让你享用第一批新品。”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活菩萨!看看,对自己的拥护者多好,他还有些得意,“哎,我就是如此的善良。等到时候,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从我的认筹里面,让几个出来,让你多买点。”   一阵风而过,唐阿爷听见阎王爷在朝他喊:“来吧,来吧,回来吧——”   等到了城门口,他也没被要求下去搜查,而是坐在马车里直接进了城,然后,这位秦大善人,也不说送他回家,直接一路到了那个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里,带着他去买。   唐阿爷买完东西后,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结果,这个秦阎王刚要走,自家的孙子就小小的喊了一句,“爷爷,说好了买娃娃的——”   然后,唐阿爷觉得背头一凉,回头,果然,那秦阎王又满脸兴奋的走了过来,“哎呀,我竟然忘记了,娃娃也是公主殿下为了孩子们做出来的——来来来,我带你去,你是特意为了支持公主殿下进城的吧?那就多买点,就买……买一百个吧!”   唐阿爷:“……”   他觉得,自己现在能不能直接晕过去,逃脱一劫? 第12章 读书   回到了京都,秦宽没回家,而是习惯性的往公主府去一趟。公主出宫的时候,一般都会在公主府里面见一些人,秦宽如今也时常能被叫进去说话。   不过,今天他来的不是时候。   “公主去找雪生姑娘了。”   秦宽就恨的牙痒痒,恨恨而归。   ——这些跟他争宠的人,无论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他都恨!   与此同时,折青正在欢喜的看出炉的钢。经过了这么久的试验再试验,雪生终于研究出了成功的钢。   这下子,她的底气就更足了。   能让她尽快登上皇太女之位的东西,不是简单的医学院,不是现在的口脂眉笔等等,而是军队。   而一支军队,在没有热火器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他们身上穿的,手上拿的。   她拍拍雪生的肩膀,“你做的很好,有了你,我才能如此的清闲。”   雪生就腼腆的笑,然后有些期待和骄傲的掏出了一个东西。   折青就看着那东西眼熟,“这是?”   雪生眼睛就闪啊闪,“就是公主之前给于太医提过的,药粉可以装在里面存放和食用的胶囊。”   那个死老头竟然敢染指她的化肥,她就也能做点他们做不出的东西出来。   折青:“……”   好家伙,你们怎么还内卷上了?   她看着那胶囊,感叹道:“雪生,你真厉害。”   雪生在公主殿下面前还是很谦虚的,“我看过公主殿下给章大夫的胶囊资料,就找了各种动物的皮来试,试了几种,就找到合适的了。”   折青:“嗯……那我告诉于太医?”   雪生矜持的嗯了一句,“好啊。”   折青:天才的世界我不懂。   不过,老天怎么还不给她新天才!她还有好多东西需要制作啊。   但是,这种内卷的作风还是要不得的,她还专门给目前的三个天才组了一次饭局,在饭局上,折青着重发表了自己“不偏心,不偏重”的精神思想,请三人和睦相处,并且还给三人分发了无数的福利。   结果这三人却诚惶诚恐起来,“如若不是公主殿下的赏识,公主殿下信的过,将这般隐秘,这般奥秘的知识教与我等,我们还只是庸碌的人,哪里能像现在这般,每天都能满足的学习和研发新的东西。”   “殿下,我们实在是惭愧,内疚自己没有迅速达到公主的要求,怎敢担得起公主殿下的一个谢字,殿下,快些将东西拿回去吧,这是在羞辱我们呢。”   折青:“……”   行吧。   ***   云州,华胥县。   三牛村的牛大宝从钢厂“下班”回家。   如今,这个县里面,已经习惯了用“下班”来形容劳累回家了。早上天不亮就要进厂里工作,但是去了就能吃早饭,吃的还是足足的馍馍,还有各种面条配着卤,任由选择。   所以他们习惯性的早去一点,吃的久一点,吃的多一点,干起活来就有厉害。   中午也是管饭的,必然有四菜,有一汤,能让人吃的好,吃的满足,如果那舀菜的大婶手能够再稳一点就完美了。   今年夏日热,上午和下午还有酸梅汤喝,不仅有喝的,还有能拿回家的东西。比如你要是愿意加班,多干几个小时,那你晚上就可以带些馍馍或者剩下的菜回去。   这样家里的老人婆娘们就有吃的了,还能省下一些粮食出来。   大家都愿意多干点,管事的说了,干的好了,还能加银子,更何况,加班本身就有银子拿的。   其实现在钢铁厂里给的银钱已经够多了,就是不算“加班时间”,直接说从早上干到晚上,也有人做的。还有的是人。   钱给足,也没人磨洋工,公主殿下这么好,他们哪里敢偷懒!谁敢偷懒,就滚出去,不要脏了他们厂子的名声。   现在谁不知道,钢铁厂里的小伙子都是实在人,会干活,有晋升的机会,每个月的银子也多,只要进了钢铁厂,那就不愁找媳妇了。   小伙子们憋着一口气,攒着银子,就等年底的时候,盖了房子,将心里爱慕的姑娘娶回家。   而有家有室的汉子,已经有了花费的观念。比如钢铁厂外面街上的一排铺子,那边是新建的市场,还是公主殿下特意为他们是胥江县的人建的。   当初这个市场建成的时候,管事的还特意请了云州著名的戏班子从云州到这边来唱戏,足足唱了三天三夜。   胥江县已经很久没有像那般的这样热闹过了,所以不仅是胥江县的人知道是要建一个大市场,大钢铁厂,就是旁边的县也知道。   再加上当初招工的时候要的人多,胥江县的人又有一些人不敢来,所以很多还是从隔壁县里招来的。   后来管事的又觉得隔壁县的人离家远,来来回回不安全,不方便,还在旁边还建了一栋木房子给他们做宿舍。   上床下桌的,很是方便,每个月只要收取五文的房租费就行。这跟他们的工资比起来已经算很少的钱银了,所以大家都很乐意,就是本县的人,要是离得远了,也会申请。   只不过管事的说本县的能回去就回去,别跟外县的人争床位,现在床位紧张。   牛大宝就觉得不想回去的,定然是没媳妇。有媳妇的他才不想住在工厂里面。   管事的前段日子还说,公主殿下给了他们这般好的日子,难道不该在工作之余享受起来吗?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人生真谛。   真谛不真谛的,牛大宝听不懂,但是想要老婆热炕头,也不是每天都有的。所以还是要带回去一些小礼物,以表“敬意”。   比如市场上面的绒花,媳妇就很喜欢。他特意绕路到一家卖的比其他地方便宜的绒花店铺子里,挑选了一支价格还算便宜的。   他手里存了点银子,但是有钱也不能多花。现在八月了,云州马上就要开始收粮食,他们钢铁厂里面是有一些废铁废钢,可以给他们这些内部员工的。管事的请人将它们做了锄头等农具,还给了公主殿下新研制的翻地的好东西,叫什么曲辕犁。   这东西研制出来,本是适合江南水田的,但是公主殿下因为心系他们云州的百姓,又让工部的大人们将曲辕犁做了改善,在云州也能更好的犁地了。   反正,公主殿下就是天上的神女,所以才能给他们带来这么多的好东西。   但东西虽好,也不能多买。即便是内部采购,是什么直销,一件一件的看起来也很便宜,可要买起来,哪样也舍不得丢下,就怕今天不买,明天就没了,所以要买的就多了,合起来就很贵。   哎,所以,在掌柜的恭维他是钢铁厂的“大财主”时,牛大宝也很惆怅。他虽然赚的多,但存下来的其实也没有多少。   不过刘大宝并不抠门,该给媳妇买的还是要买,进来的时候,本想着买一朵最便宜的绒花,结果一眼就看上了一朵红色的。   他咬了咬牙,将红色的绒花买下来,晚上果然得到了媳妇的夸奖。他端着饭碗,吃着从厂里拿回来的菜食,道:“家里的腊肉还有吗?你给我割一条,我明天拿去牛三叔家里去。”   牛三叔因为认得几个字,被选进了钢铁厂里面当管事,牛三宝很羡慕。他自己没读到书,所以就希望孩子们能读。   “给牛三叔做什么?”,他媳妇有些不解。   牛大宝就道:“我跟你说,你别往处说去——咱们钢铁厂,要弄个附属小学。专门教孩子读书,别地的孩子虽然也可以进去,但是收取的束脩多一点。但是我们钢铁厂不一样,孩子都是半价。”   他媳妇筷子掉落在地上,“真的?”   这婆娘!她男人都说出来了,难道还能有假?   他道:“是公主殿下恩准的,也是公主殿下出银子建造的——反正是好事,你赶紧去给我割点肉,我好拿去给牛三叔,让他帮忙,让他告诉我们一些内部消息。我可听说了,还会分班,分什么班之内的东西,都的打听清楚了。”   他媳妇却抓住了一个重点,“钢铁厂的人,真的都半价?”   她眼睛里突然发出了一点点光亮:“他爹,咱们让大妞也去学堂吧。”   牛大宝手一顿,“大妞?可是学堂没说招女娃娃啊。”   他媳妇呸了他一句,“现在还没出建学校的事情呢,你不也得到消息了?你们这些人,得到消息肯定想的是男娃娃读书,可是公主殿下这些日子招工,办事,每回都写了,只要能干,男女都要。只不过没有的女的去罢了。这回办学校,定然也是男女都要,你就等着吧。”   她说着说着坚定起来,“我跟你说,大妞上回在三叔那里看见了个字,回来就会写了,可见是会读书的,要是孩子不半价,我就不说了,但是既然孩子半价,那咱们就得送。”   前日,她去市集的时候可听一个姓黄的贵公子说了,公主殿下也是女的,她能读书,定然也是希望天下女儿家都读书的。   她蹲在地上听了很久,说到读书的种种益处,总结一句话就是:女孩子读书不亏,能送就送。   牛大宝媳妇不顾牛大宝的意见,道:“听那大人说,马上又要开纺织厂了,我准备去应召,到时候肯定能送得起大妞和二小子读书。”   她小时候,其实也曾经憧憬过读书的日子。 第13章 农业天才   京都。   如今人人都在关注四公主接下来要做什么。   京都现在流传着一句话:四公主出手,必然是精品。比如,她开的医学院,已然成为禹国公认的杏林圣地。   现在,不仅是京都冀州的大夫都不远千里跋涉到医学院来学习,传闻医学院的名声还传到了其他的国家,比如临近的鲁国,就已经有人传了消息回去。   再者,公主殿下还开了女人喜欢的胭脂水粉,以及衣服款式等,都是京都最近狂抢的东西。   听闻公主殿下自己也用的是这些东西,上次七夕乞巧节,公主殿下脸上的妆容,就是这些胭脂水粉弄出来的,极为好看,配上公主的容颜,就跟神女一般,不敢轻易观望。   后来,公主殿下知道她们都很喜欢她的妆容后,亲自写了怎么“化妆”的过程,编成小册子,送与了几位大人的夫人们手里。   不仅如此,她还让人在水粉铺子里专门开辟了一个专区,就是教导人怎么“化妆”的,如今夫人们没事,就让下人们去学。   有些人看见的是四公主在外面售卖的东西,但是还有更多的人,看见的却是四公主这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   “如果不是女的,这样的主上,就是我禹国的明君。怎么就是女的呢?”,晚上,秦将军跟他的心腹们一起在讨论这件事。   “这回,本将军费了九牛二马之力,才将那愈骨粉弄到一些,都分发下去了吗?”   有几个穿着盔甲的点头,“将军放心,都分下去了。不过这也不行啊,那医学院里听闻十月就要毕业一批学生,这些,可都是宝藏,我听说,云州的沈将军已经预定了一批大夫过去——将军,咱们再不下手,就要晚了。”   “是啊,将军,您是不知道,那什么青霉素,注射器,不是学过的,根本就不会。还是得学过的才行。”   秦将军沉吟片刻,“咱们不是从旁听生里面收买了一批吗?还没学会?”   一个络腮胡子的将军就道:“那都是学的皮毛,真正好的人才,还是在医学院。将军,您跟陛下争取争取。”   秦将军嗯了一句,突然道:“最近又出来一种药,叫什么胶囊的,听闻那种药可以久放,直接可以吞下去。”   “不止这个,将军——公主殿下在云州,那个钢铁厂,你记得吗?小的得到消息,已经成功了,云州那边,已经在换新战甲了。”   秦将军越听,心里越沉。   这些,他其实都知道,只是听大家说出来,他有点回不过神来——这才多久啊?   这才四个月。   四月份的时候,公主殿下才开始做这些事情,怎么突然就好像哪里都是公主的影子了。   而且,公主已经在说修河道的事情了。   河道啊,于国于民都是好事情,他们没有理由阻拦,也没有理由使坏。秦将军很清楚,虽然作为四公主登基路上的绊脚石,他已经惹了皇上的怒气,但是皇上也知道,他秦家的人,虽然还不忠于四公主,但是绝对忠于禹国。   他跳的厉害,却还没有镇国公那群人跳的厉害,所以这次分药,他是分得最多的。   他满意的退下,以为皇上在妥协了,谁知接下来,皇上却又有了钢铁战蹄。   皇上是不屑这些东西了。   秦将军突然觉得头上有一把刀。   臣子之所以能跟帝王抗衡,是因为手里有兵。但是,当陛下手里的兵可以压制你的时候,你就没办法了。   只能被杀。   他觉得他得重新想一想后面的路了。   等心腹们纷纷走人,他叫人将秦宽带了进来。   秦宽一脸不满,他还要去看账本呢。   “爹,你有事情就快点说,我忙着呢。”   秦将军只要看见这小儿子心里就难受,他深吸一口气,道:“什么账本,就你逼着人家买的那些东西的账本?”   秦宽眼睛一瞪,气愤的道:“看不起谁呢。我那是逼人家买吗?人家自愿的,也是,你这种专门想着跟公主殿下做对的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愿意给公主殿下买东西的心情。”   啥也不是。一个臣子,仗着有几个兵,竟然还敢上跳下窜,说公主殿下是女的,自古女子不干政事,逼着公主殿下生孩子——这也是人干的事情。   “阿爹,以后走在路上,您别说认得我,我觉得丢丑。”   秦大将军:“……”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公主殿下……对你如何啊?我看好几次,你跟莫家的小子都跟在她身后做事。”   秦宽就有些嘚瑟,“公主殿下对我很是喜爱,还夸我很有头脑。”   秦将军就问:“那她对你有……那方面意思吗?”   秦宽就羞羞答答的道:“有的吧,反正做皇夫,我肯定是第一个人选。”   秦将军看他那小样就生气,不过儿子这般,也许正好合适,要是秦宽能跟皇太女殿下定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他思虑万千,准备徐徐图谋。然后,让人将儿子身边的女人都轰走了,道:“争取连他骑的马也是公马。”   看公主殿下这样子,性子强横,不是个善茬。万一善妒,那他现在就散掉秦宽的婢女,想来会更有竞争力一点?   秦将军是如何想的,折青是不知道的。她如今正忙着万民医馆的开业。   名声是打出去了,医馆里面也基本收拾好了,现在就差试营业了,其实也不用她忙什么。需要她来处理的东西,就是一些大人们想走后门。   “臣当年为了治理黄渠水患,亲自带着人在前面抗水灾,谁知碰上一块大石头,磕在上面——”   一位大人在下朝后,厚着脸皮到蝉鸣宫,请求一见。   人来了就支支吾吾说当年的事情,折青正在写活字印刷术的东西,一心两用,一边写,顺口还插了句,“磕着骨头了?”   那大人就小声的道:“倒不是,而是掉进了水里,好不容易上岸,却已经留下了病根。”   “哦,你就是想求副康复的方子——”   那倒不是。老大人咬咬牙,干脆直接道:“臣倒是没事,只是臣的儿子,骑马的时候摔断了腿,臣听闻,听闻章大夫和于大夫医术高超,心想说不定有办法,就想去试试。”   折青:“……”   那你就去医馆啊。   她好奇道:“医馆很久之前就说要开了,你们既然想到医馆里试试,没去排号?”   大臣心里苦。他当时不信嘛。   当初,就有消息说四公主殿下要开的医馆开始放号了。这句话听过就过了,毕竟,他也不知道放号是什么意思,谁知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听闻号已经排到几个月后了。   那排号的时候,都是写了姓名和画了样貌的,说的清清楚楚,是给谁看病的,要是换了人,就不治病,只能后面继续排,若是人不来,就要说明原因,所以几乎没人卖号,也没人敢瞎排。   号要不来,他家儿子在家里闹,说他不重视自己的腿,老大臣平时游离在权利中心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没交上几个有用的朋友,被儿子逼的没办法,只好心意横,给四公主殿下递了请安的折子。   折青却不敢答应,她好笑道:“既然有了规矩,就要按照规矩来。我若是给你开了这个窗,那其他人呢?”   她还道:“本殿喜欢说实话,大人竟然能到我这里来,说明后面推着大人来的人不止你自己的腿,还有别的手,大人回去之后,还是远小人,近好人吧。”   那大臣被她说的脸一红,羞愧的退出去了。   折青就对着一个小宫女道:“现在排的号有哪些人家,把名单纸给我看看。”   小宫女将纸拿过来,折青看了眼,在纸上着重画了几个圈。   “这几个人家,全都安排进贵宾住院部,将费用再提高十倍。这么点银子,就当他们给国家做贡献了,不然,对不起他们的身价。”   画完之后就觉得爽。   治疗的效果出去后,惜命,就得花钱。那些都是新药,她说多少就多少,再安排一个贵宾的房间,基本齐活。   哎,都是银子啊。   她如今还给云州士兵们弄了不少的训练手册,已经让人开始训练了。   想到这里,她唉声叹气,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人,她要人!   许是老天听见了她的呼唤,小宫女进来,道:“殿下,云州将军的儿子到了京都,刚刚从御书房里出来,依例来拜见你。”   折青点头,“那就叫他进来。”   小宫女应声而去,然后,一阵脚步声走近,一个身材颀长的人进来。   “臣,沈离,拜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折青第一感觉就是这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很好听,还有一股少年人的朝气。她好奇的抬头,先是看见了一个侧脸,一个堪称完美的侧脸,然后就被闪瞎了眼睛。   只见那头上,有四个金光大字闪耀!   【农业天才】   啊啊啊啊啊!这就是她要找的人啊。   她忽视他绝美的容颜,忽视他天籁的嗓音,几步跑过去,激动的道:“沈郎君,本殿观你根骨奇佳,是种田种地的好料子,你可愿意留下来为我种田种地?”   被父亲叮嘱,要来京都竞选皇夫的沈离自然点头,他还以为公主这是被自己吸引了,种田种地……应该是动听的情话,毕竟将来是一国之主,情话自然也说的不一样。   他就点点头,“臣愿意。”   折青是真开心啊。她想,是先让他去田里研究如何提高粮食产量,还是去找红薯土豆好呢? 第14章 农业基地   “我要送你一个礼物。”,折青兴奋的脸都红了,她将人扶起来,想拍拍他的肩膀以表看重,却发现自己只在他的胸前——于是,她就直接在他的胸脯上拍了拍,“本殿在郊外有一个庄子,里面的东西从四月份开始就一直准备——你知晓吗?本殿每天都想,每天都想,什么时候,这个庄子才能送出去。”   她激动极了,“现在好了,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那庄子里的大棚!庄子的化肥!庄子里被她收集过来的各种庄家粮食,甚至是她让人不断从各处带回来的泥土,都可以交付出去了!   真好啊。   种田小能手。   沈离也觉得很好。他看看胸膛前被拍的起皱的衣裳,心里泛起了丝丝的甜蜜。   公主殿下果然对他一见钟情。   他是这般理解的:四月的时候,正是公主殿下有伴读,也就是开始选皇夫的时候,她想给自己心爱的人一个礼物——没错,就是庄子。   但是,她从四月份开始准备,却一直没送出去,终于,等到他来了。   真好啊。   他是公主殿下命定的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满意两个字。   那就很好!   折青就有些等不及了。她努力压制自己的嘴角,“沈离,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庄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准备了好多田给他种!   这么着急的吗?不培养培养感情?   虽然心里觉得很快,不过沈离一点也不意外。自小,他就知道自己的相貌是极好的。又是沈家的嫡子,想跟他家结亲的人家排队排到青州去了。   但是他很挑。他是个骄傲的人,他想,“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以随意的就娶一个姑娘度过此生呢?”   与他相守一生的姑娘定然也是像他一般优秀的。   因为是小儿子,所以沈将军也随意他,只有沈母操心的不行,后来他挑人的毛病也传到了云州其他地方,没几个人想上门自取其辱,所以,他的亲事就暂时落下来了。   这时候,沈将军正好需要一个儿子去京都做皇夫备选人,沈离自己就起了心思。   他觉得他跟公主殿下,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您看,父亲,咱们也是查过她的,知道她的才华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不是陛下和她为了名声而替了别人。所以,就算她说的东西都是从小书房里学来的,那也表示她过目不忘。”   “再者,你看这钢,这药,还有她在胥江县做的事情——这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的,儿子想娶的,就是这般的女子。”   沈将军就有些头疼,“可是,你跟她要是在一块,就不是你娶她,而是她娶你了。”   沈离:“……”   那他也愿意。   儿子这么倔,做老子的也并不是要阻拦他,他负责任的讲,“阿离啊,你在云州是我的儿子——是云州将军的儿子,走哪里都被人捧着,可是你到了京都就不一定像现在这般被人捧着了。”   其实说实在话,他这个小儿子看着傲气的很,行军打仗上却是平平无奇的很,没有他几个哥哥厉害,说句难听的,就是个绣花枕头,花拳绣腿的,像个公子哥一般。   他就道:“为父听闻就是那秦老贼的儿况,如今也已经有了一些名声——为了公主殿下,他违抗父命四处宣扬公主殿下乃是神女降世,想来在公主殿下的心里也已经有了些许位置。”   “还有那莫家的儿子,莫启,虽然没有秦宽的名头大,但是已然已经跟在公主殿下身边办事,这一次从送药到医馆的开业,听闻都有他的手笔。”   “再者,陛下给公主殿下选了八个人,大家说是只会选一个皇夫,但是你又怎么能知道公主殿下不会将这八个人都收用了呢——儿子啊,那可是将来赢了,就能做皇太女,女帝的人,你若是去,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阿离啊,你若是想去自然是好的,对咱们家都好,不去,为父也支持,所以你得想好了。”   沈将军语重心长,将好的坏的都给儿子摊开说明白,说着说着,反而自己觉得去不去都行。但是沈离已经很确定了。   “只有公主殿下这般的人才可以配得上我。也只有我,才能配的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见了我,哪里还能看得见其他人呢?”   于是他就自信满满的来了,他来了之后先去陛下那里,然后再说想到公主殿下这里拜会拜会。   禹皇心里就有些得意,他早早的就知道了沈家的意思,对这个少年郎的样貌和身世都很满意,于是道:“公主喜欢吃枣糕,朕这里有一些,你帮朕送过去。”   这般的样貌,做个面首是真赏心悦目啊。   陛下满意他,四公主也满意他,坐在马车上,沈离很是满意。他也很满意四公主,她长的好,刚刚跟他说的几句关于民生的话,他也很是赞同。   而且,公主殿下很对他的脾气,看起来好像不喜欢诗词歌舞,只喜欢做实事,他就更喜欢了。他觉得两人的感情已经到了佳境。   “公主,你放心,我必不负你。”,他承诺道。   折青没听出其他的意思,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杂交水稻,稻田养鱼,去找红薯,找土豆,还要找各种能吃的东西。   她无意识的嗯了一句,“我相信你。”   有天才的金手指,沈离一定可以搞出杂交水稻吧?   一定要成功!   只要她手里有粮食,有武器,到时候再研制点大炮,啊,齐活!   于是,等到了庄子上,她指着京郊早早就给农业天才准备好的粮食研究基地——十亩田十亩地以及若干人手后,道:“看,沈离,这就是本殿给你的庄子,怎么样?”   就是这时候,沈离还在想:公主送的庄子也如此的不一样。   直到,公主殿下递给他一堆书。   “去吧,去研究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不是……这话怎么越听越糊涂啊。他可以什么啊可以?   他迷糊的打开书,心里想的是公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那书,他就感觉自己好像被控制了一般,开始沉迷。   啊,陷进去了。   等他从书的黄金屋里抬起头,发现公主殿下早就离开了。   “沈郎君,公主殿下说,你先看书,她过几天再来看你。”   沈离心想:等几天?那是等几天?那他这几天要怎么过?   结果,等公主再来的时候,他才发觉已经过去三四天了,而且,公主来了,他也没有心思跟公主说话,毕竟,他还不懂什么是杂交。   哎,烦人啊。只能请公主走了。   ***   有了农业天才,折青的心事定下来一半。无论如何,只有吃的跟的上,才有活路。   因为心定了,所以有了心思在街上闲逛。她戴着面纱,身边跟着护卫和婢女,一看就是贵族家的小姐出来逛街。   贫民们都离的远远的,不愿意上前惹麻烦。   折青想了想,就转道去胭脂水粉铺子里看。她的铺子,名字就叫做胭脂水粉——当时脑子里全是大事情,懒起名字了。   但是现在,这铺子已经向禹国京都的附近传去,而且,已经有人开始做代购了。   没错,商人是最敏锐的。   鲁国就有商人专门干这个,他们守在铺子外面,等着开门的时候,就去抢最新出品的东西。   有利益才肯起早,想来鲁国这批人已经在之前尝到了甜头。   她也排在外面。小宫女心疼她,“小姐,您这是何必呢?咱们还是早早的回……回家去吧。”   人多眼杂,万一出了事情,他们可怎么办?只有寸步不离的守在公主的身边才行。   折青其实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安全的,想了想,便点头,准备回去。正在走的时候,就见远处一个人飞奔而来。   她看了看,嗯,是莫启啊。   莫启在杂事上很有一手,不管多繁琐的事情交到他身上,他都能办清楚,效率高,明明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却跟秦宽的少年气已经不一样了,很是沉稳。   她站在那里等他,天气热,便用小团扇扇着风,风吹发丝动,莫启奔过来的时候,还闻到了一丝丝的香味。   他心里泛起旖旎,但又很快沉下去,稳重的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他正在查账呢,正好要走,结果一抬眼,就见门外有熟悉的身影。   公主殿下是来看他的吗?他升起一丝丝期待。   谁知,公主却道:“刚从京郊回来,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这是准备回去吗?”   莫启心里就有些难受。   他知道!最近公主殿下身边有了一个小白脸。虽然听闻总共没有见三次面——他们八个人私下里都探讨过了,自沈离进宫,公主殿下跟他是第一次见面。算是一时间沉迷,赏了他一座庄子,金屋藏娇,但是,也只有三四天,也就是今天过去过一次。   其他时候,公主殿下是没出宫的,因为她前几天都呆在宫里跟工部的大人们商讨什么重大的事情。   但是今天一有空,就去见了那个小白脸!   是,沈家沈离,他们也曾有耳闻,是个容貌绝佳的公子哥,但是他们也不差啊。   不过,他觉得自己在公主殿下心里是个稳重的人,所以,他忍住,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城北的超市已经建好了,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折青觉得也可以。   莫启欢喜,“那我们现在就去?”   折青嗯一句,“正好今天没事,过去看看也好。”   莫启还是很专业的,监工很到位,她想要的东西都有了。她笑道:“等到超市开张的时候,想来这条街上,人就要多的数不清了。”   莫启就道:“依照您的吩咐,附近还专门设置了停放马车的地方。”   两人一一看过去,折青发现他实在聪慧的很,比她想象中聪慧多了。这般总是打杂也不是什么事情,她就问:“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莫启不是很懂。   折青就道:“你这样的才能,做这些事情,实在屈才——你是读书人,想来做读书人该做的事情,才是对你的尊重。”   她扇子在他的肩膀上一敲,“等活字印刷术出来,就可以开始筹备一家报社了,莫启,你来做社长吧。”   物尽其用,老天真好,不仅给她天才,还给她这么多人才。 第15章 报纸   报社是可以办起来的。   无论是在什么时代,报纸这种东西,都是传播的重要媒介。   报纸从一开始,就是为统治者的的利益而服务。折青经过数月的努力,用这些便民的医馆,赤脚医生,超市,首饰,衣服,娃娃,吃食等,让京都百姓时时刻刻都在讨论四公主,但是这些,还不够。   她努力的将活字印刷术不断加以研发和因地制宜改良,所图的是天下读书人。   而且,她不但需要办官报,一些杂七杂八的其他报纸也会生产出来——从来,报纸这种媒介的广告费用是最贵的,能多赚一分钱就要多赚一分钱。   银子啊银子,一定要开源,可不能节流。   她郑重的对莫启道:“官报,到时候会交给翰林院去做,我需要你做的,是打出自己的一条路来,将报纸——广告盘活了。”   官报接广告不合适,但是其他娱乐小报却可以。   这年头的官报是肯定可以办下去的,因为读书的人大多关心政治,关注着上位者想要什么,所以,翰林院这边不用担心。   但是,娱乐小报就不一样了——读书人还关心东家长西家短吗?就算是想看话本,也是找专门找着看——甚至是自己写。   这时候的话本,很多都是书生自己意淫的。折青就知道一个老大人在业余时间很喜欢写一些“黄”色的话本,还给配上了绘画。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因为他家父皇骂这位大人的时候,进行了人身攻击。   所以,基本很难盘活。但也不是没有路子,比如,她在网上查了很久,发现如果一份报纸能参杂一部分专业的政治理解来吸引客户,再用一部分板块留着引进广告位的话,说不定就能做起来。   属于强买强卖。   等到时候,她再请几个人写几本武侠修仙小说,开辟新的市场,慢慢的,慢慢的,将报纸的影响力打出去。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下,都是活字印刷术能做出来。于是辞别莫启回到宫里,她又去工部盯梢了。   说是工部,其实是在工部下面加了一个部分,专门来管她提出的东西。她叫的名字很简单,就叫做研发部。   研发部的人……折青每天都在给他们加鸡腿。实在是太辛苦了,东西出来一个又一个,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所以,她给的银两是足足的,福利是很丰厚的,就是家人,也多有照顾。她最近就给工部庞侍郎家的女儿做了一桩媒(他们自己看好的,她请皇上赐婚),然后再赐予一抬嫁妆,这即便是在京都,也是极为有脸面的。   禹皇赐婚,公主赐下嫁妆,那庞家女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是可以进宫告状的。   公主殿下如此的优待研发部,他们也玩命,在折青又一个熬夜查资料的晚上,他们拿着最终版本的活字印刷术来了。   ***   自古,士农工商,将地位排的稳稳当当,不容易任何一个字颠乱。折青自认目前也没有能力让这四个字变成一样的地位,也没有能力将商字排到前头去。所以,字该排在哪里,还是排在哪里,她要做的,便是将这些字,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之前,她动了农,工,商,唯独不敢碰士。士,之所以在上层,简单点来说,就是有文化。这些文化,都掌握在他们手里,底下的三个层级都没有资源获取士的文化来源,甚至士与士之间,也有文化鄙视链。   书本,知识,文化,是最珍贵的。不过,有了活字印刷术,这种状况就可以改变一些了。   她要传播的书籍,她要做的事情,都可以靠活字印刷术印出来的书本去做。   她依旧是在云州做实验,先让印刷了一批书运去了云州,然后,就在京都建造了一座图书馆。   等图书馆建好之后,折青突然想起来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士为知己着死。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如果,她成为这天下士的知己,那他们也可以为她而死呢?   她的身份太特殊了。公主,女帝,神女——她觉得没准有一天,真能成为万民心中的信仰。   想完又觉得自己定然是闲着了才想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她的心里种下了。   ……   有了模板,书就很好印刷。京都第一个万民图书馆就这么开门了。图书证审核成了读书人最近忙着要做的事情。   “要带着户籍去才能办理图书证。”,一个太学院的学生对同伴道:“然后,你还得交定金,不过定金并不贵,只要一文钱就行,那证是铁做的,写着结书人的名字,很是好看。”   这也就是京都了,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万民图书馆里的书还没有多少。毕竟再是印刷快,速度还是跟不上。但就是书少,对一些学子而言,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他们节约了抄书的时间,而且,这里面的书,不仅仅是史书和四书等,还有其他的,比如农经,比如茶经,比如一些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超市管理学等。   书就在哪里,早去借早能学。   有图书证的人,开始每天都泡在里面如饥似渴的翻阅图书,有的还搞起了寻宝活动。   比如,传闻一直都喜欢研究傀儡之术的黄侍郎,就在里面无意间翻到了一本“墨家学说之木械”,然后就不得了了,好像疯魔一般,是白天也看,晚上也看,看到最后在朝堂上打哈欠,被禹皇斥责,回去痛定思痛,竟然直接做出来一只辘轳。   辘轳的作用其实很简单,就是个起重装置,打水的,由辘轳头、支架、井绳、水斗等简单的东西构成,很容易做,以后打井水的时候,就不用费力气提着上来了。   折青听说的时候还很惊奇,然后就感慨果然要百花齐放才行。比如这个辘轳,她是绝计想不到要做的。因为作用太少了。   什么意思呢?   就是她每天脑子里过的都是大的事情,要有粮食,要有兵器,要有官员下沉乡下等,但是这种辘轳,她的脑子里根本没有闪现过。   所以,人才还是太少了。   有了黄侍郎的例子在前面,后面的人对于万民图书馆,就有了一种:捡漏的念想。   秦宽曾经这般跟她说过,“都想着自己能从那些书里面找到什么绝世秘密,然后一举成名。”   折青:“……”   行吧,其实这种心理她也能理解,她记得以前因为看过一本小说,里面说的就是去潘家园捡漏发财的,后来她去北京上班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坐着地铁去潘家园捡漏。   但因没文化,去的时候没查好攻略,去错了地方,古董街没看见,倒是到了潘家园眼镜城,然后进眼镜店问路,被老板忽悠着买了一副眼睛。   进去的时候是问路,出来的时候一百大洋没了,微风一吹,瞬间清醒,又不好意思进去退眼镜,只好愤怒的宝贝也不捡漏了,灰溜溜的回家,接着不久后,她就穿越了。   其实现在想来,是不是也有关系?   哎,都是过去了。   折青批改完奏折,站起来伸伸腰,有小宫女过来奉茶,道:“殿下,莫家公子来了。”   折青让人进来。莫启红光满面——粉嫩嫩的。   这绝对不是皮肤的自然状态!她好奇的道了一句,“阿启,你还……抹粉了?”   莫启脸瞬间爆炸起来。   他是特意上的粉,不过公主殿下这样子,明显不是惊艳而是带着一种你欣赏的眼神。   他就瞬间将锅甩给了别人。他道:“最近胭脂水粉铺子出了名叫腮红的东西,臣的母亲十分喜爱,今日里臣去请安的时候,便非要给臣涂抹一些,臣……臣不好拒绝。”   折青就笑了。这是拒绝不了吧。   不过,因为有这些贵妇人们的支持,这些化妆品可真是赚钱啊。再者,因为有了代购,听闻鲁国的贵人圈子里已经流行起她的化妆品了。   她的心里就很舒坦,有银子赚的时候,心里总是高兴的。她笑着问莫启,“你这么着急的进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莫启被她那句阿启唤的心里软塌塌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了才道:“殿下,臣想到了第一份报纸,需要做成什么样子了。” 第16章 医学报纸   十月一日,趁着早上的日头还没那么大,唐阿爷带着孙子又进城了。   这回,他坐上了牛车,将自己和孙子的头上罩了一块衣裳,脸被遮盖起来,美其名曰:躲太阳,免得晒。   但是躲的是谁,只有唐阿爷一个知道——他生怕自己再倒霉,遇见秦宽那个倒霉鬼。   这已经是很温柔的骂法了,实不相瞒,唐阿爷回去就曾经烧香祷告祖宗,请祖宗化成小鬼去给秦宽一点颜色瞧瞧。   反正上回进城让他整个人,甚至是整个老唐家元气大伤。以前,他虽然抠门,但对自己是好的,顿顿有肉吃,如今呢,抠门更加上了一个层次——不仅不让家里人吃肉(孙子除外),自己也不吃了。   儿子在城里不在家,听闻老爹抠到这地步,也没在意,只叮嘱媳妇孝顺,不吃肉就不吃肉吧,难道还能饿死?儿媳妇就气的狠,直接回娘家去了,但是唐老夫人没地方去,只能跟着光吃饭——饭还要煮稀喝粥,不然唐阿爷心疼。   谁知,这一吃一个月,他没事,孙子有肉吃也没事,老婆子却直接病了,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叫了大夫来,大夫说老婆子因为吃的少,长时间的没有吃的,得了什么厌食症。   ——这是个什么缘故?   哪里因为一个月天天喝稀粥就得“厌食症”的?   再者,厌食症这个名字,也新鲜的很,唐阿爷有些不信。看他这般,这大夫心中鄙夷他死抠门,但是为了病人,还是道:“我曾经有幸在医学院听过几次课,太医院院首于太医就讲过这种病,你要是不信,就另请高明吧。”   不信也不行啊,眼看老婆子天天不喝稀粥,即便他煮点肉,她也毫无胃口,这般下去就该去见阎王了。   他儿媳妇眼见这样不行了,知道消息后马上从娘家回来,连忙又将丈夫叫回京郊,“公公要饿死婆婆啊。”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唐阿爷的儿子愤怒的父亲吵起来了。然后,又亲自将诊脉的大夫请回来,那大夫就道:“我医术不高,只能看出是什么病,要是想治,还得是去万民医院。”   万民医院唐阿爷的儿子知道,那里排号严格的很,多的很,他这贸然去排,说不定等他排到号的时候,他娘就饿死了。   于是只好冒着风险去找黄牛票。没错,万民医馆如今开始有人卖票了,因为即便规定的死,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群人发现这些审核名字相貌的人其实并不严格,报名的时候说是黄翠花,四十岁,等你来的时候,只要这个人是女的,年岁差不多,就给过了。   至于刚开始报的疾病,就有说那已经好了,只是有染上了这个病,大夫,您看,排都排了,你给看看?   一般就不会拒绝了。   如今,这种票在私下,卖的很贵。   唐家大儿子专门就找这种排了女号的,花重买了下来,这才将母亲背来看病。谁知道看病的时候,那大夫指着他道:“这是急病,可以直接去急诊部的,知道吗?这要是没排到号,你母亲就要饿死了。”   唐家大儿就懵的很。什么是急诊部,他怎么不知道?没听见消息啊?   大夫就拿给他一张报纸。   “这是最近出来的健康报纸,是莫家公子遵从公主殿下之命,特意为你们创办的,就是怕你们不知道一些及时的消息误了大事。”   “你看,上面都写了——禹都健康报,以后记得买。你家里要是有病人,就常常买一些回去放着。这上面有很多文章,都是于太医和章先生亲自写的,我们医学院的人也时常会写一些日常的注意事项在上面,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们万民医馆和医学院有什么事情,都会刊登在上面。”   “你要是不识字,就去万民茶馆听书,那里每天都会有茶馆先生说这些报纸的,往期的报纸,你们想要听的,他们也会挑一些念一念。”   说完了,还十分崇拜的对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这都是公主殿下的恩德,研制出了活字印刷术,以后,书本,报纸,就能走进万家了。”   开了急诊部的事情,就在前几期的报纸。   唐家大儿就悔恨啊。这黄牛票就花了他一半的储蓄银子出去。他脸憋红了,竟然有些气短——毕竟随了他爹一些毛病,对银子十分在意。   于是就在现场晕了过去,那大夫都被吓住了,好不容易将人救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黄牛已经如此嚣张了。   为了这事情,折青还亲自下命令禁止黄牛票,卖了票的人,都被抓起来,直接投入大牢了,一个人一百两银子。   没有?   那就直接呆在牢底吧,等到时候服劳役完再说。   这事情还闹过一阵子,唐家阿爷心里苦的很,因为那一闹,儿子这个率先出来的人还被人套麻袋打了,跌打损伤药又是一笔医药费。   这回进城,他就是来万民医馆拿药的。   给儿子拿,给媳妇拿,哦,还要给儿媳妇拿——因为儿子被打卧床在家没事做,便日常造人,儿媳妇就又怀孕了。   他进城,孙子就想跟着,因为隔壁老王的儿子又带着老王和他那倒霉孙女进城逛了什么超市商业街,老王孙女回去说的眉飞色舞,将他孙子勾的睡不着。   超市又是什么?商业街又是什么?   唐阿爷就觉得自己现在委实看不懂这个世界里。他很想逃离——要不要搬到其他地方去?   刚在想,就见一阵马蹄声靠近,唐阿爷就将衣裳盖的更紧了,但是他家孙子好奇的掀开了盖头。   掀开不要紧,胖小子还喊了一句:“——啊,娃娃——”   是上回带着他去买娃娃的人耶。   唐阿爷的心瞬间凉了下来。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又遇见那个魔头了吧?   果然,那魔头的声音又传了来,“哟,这不是喜欢娃娃的胖小子吗?旁边是——”   唐阿爷不得不掀开衣服,“是我………秦公子,好久不见。”   秦宽其实不记得这个老头了,他作为公主殿下拥护者头头,每天还是很忙的,不过,他记得旁边的胖小子。毕竟,喜欢姑娘家的娃娃,还爱不释手的男的,他还没见过。   于是就想起来了,他问:“你们进城做什么啊?”   唐阿爷就在思考要说什么。因为那万民医馆也是公主开的,这魔头,不会让他为了公主殿下,多买点药吧?   他正在琢磨用词,他那倒霉孙子就叫起来了,“超市,超市,我们要去逛超市!”   唐阿爷的心就嗖嗖的凉了起来,因为他看见秦宽的眼睛,biu的一下,亮的像几百根红蜡烛的烛火合在了一起。   简直吓人!简直不要脸! 第17章 基建发展现状   到了十月,折青发现自己的基建小地基已经初初有了规模。   从皇宫里走出去,首先看见的便是蛋糕铺子,还有冰饮——雪生搞出了人造冰,如今的禹国京都,除了平民家里用不起冰,其实已经是人人都能买点回去了。   富贵人家买回去是放在四角乘凉,但是,一般人家买回去,就是做刨冰吃——冰饮铺子里的刨冰水果太贵了,买不起的,又经不住孩子哭闹,便自己去买点冰,回家简单的做给孩子吃。   不过禹国十一月初就会开始变冷,所以这个生意也做不了多久。   折青买过一碗冰饮藕,便直接去了新开发的超市一条街。   那街上,如今已经人挤人了。自从西域到京都这条路开始通之后,从西域来的人就多了,带来的东西就会放在超市一条街附近的小街上卖。   之前他们的规模小,还经常发生争吵和斗殴,现在不会了,现在有明文规定,要是商家作假,那是要进牢子赔银子的,要是买家作假闹事,也一样。   在这里交易,还可以请官府作为担保,所以无形之中就有了保障,安全感,来这条街上做生意的就更多了。   商家多,买家就随之而来,折青带着侍卫在超市里还逛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算优惠券。   “买三十文的东西就可以抽一次红封,红封里最少有一文钱,最多有一百文,全凭大家的手气。”   “这个生活区里的东西满二十文减两文,你看看,我们这里一共凑起来就是四十五文,可以减掉四文钱。”   “我觉得咱们还可以再买十五文的东西,减六文。”   “划得来吗?”   “划得来,反正东西买了就是自己的,东西总是买的,要是以后超市不搞活动了,那今天不就是亏了吗?”   “哎,家里不还有胡椒粉吗?”   “是有,哎,但是和辣椒圈摆在一块,我就忍不住买。你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明明头花已经有好几个了,还买?”   “买,这个款式的没有,头花旁边还有耳饰,你看看这个叫耳骨的,怎么样,好看吗?”   “这个夹着耳朵不疼?”   “不疼,你试试,觉得好今天就买吧,我看大家都在抢,那个叫什么导购的说,这种款式的耳骨夹卖完了就卖完了,不会再补货了。”   于是两个姑娘便匆匆离去,估计着是去买耳骨了。   不过,这肯定是市井里长大的姑娘,世家小姐是不屑来这里的,她们专门有一家贵宾超市。里面的东西,也是专门为她们打造的,里面的服务人员更加的专业和会拍马屁,小姐们没事就约着去看看。   又怕姑娘们被冲撞,里面的导购什么的,都是选的姑娘,没有男子,所以逛完了超市,就在超市里面的茶馆里喝喝茶,作画区做做画等,消费等级一上来,这些世家小姐们花的银子,绝对可以称的上是“壮观”。   逛完了超市,她自己掏钱,给还在京郊种田的沈离买了一瓶护手霜。   可怜见的,手整天在田里泡着,手都变颜色了,听闻沈离在云州的时候,还有美男子的称号。   她送着护手霜到的时候,沈离正愁眉苦脸的在想事情,见了她来,也愁眉不展,还是没有心思跟她说话。   她十分感叹:天才就是天才,如今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将稻田养殖的流程因地制宜,写出来好几个州的农业养殖大法出来。   如今,他又在研究杂交水稻了。她就亲自给他端茶送水,“慢点也没关系,如今十月了,明年才能播种呢。”   十月份还很热,她给他摇扇子,“不要太着急。”   这可是个宝贝。   “但是也要先研究出来啊。”,沈离对自己十分生气,听闻公主手下还有三个被她说过根骨奇佳的人,甚至还有一个小姑娘,他们云州战士现在陆陆续续拿到手里的盔甲和兵器,就是这个小姑娘研究出来的。   而他获得如此殊荣,却连杂交水稻也没研究出来!明明公主已经将所有的资料都告诉他了,明明里面已经写明白了杂交水稻的流程了,可他就是卡在第一步出不来。   难道他比其他三个人蠢笨吗?!不,他不承认。   折青就又被撂在原地了,沈离疯狂看书,在她搭造的反季节大棚里面种田,她只好又离开。   然后,就去了茶馆里听书。这一听,还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四公主是上天赐予我禹国的神女。”,那茶馆先生,看起来已经七老八十了,长长的白胡子竟然垂在了地上,一双眼睛半眯半醒,盘腿坐在蒲团上,竟然有些仙风道骨。   折青看的稀奇,要来一盘瓜子,一盘甜瓜,还有一盘枣糕,再加上一盘新出炉的“猫耳朵”,一杯菊花枸杞茶,慢慢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笑——她是神女的事情,经由这些人的嘴巴,已经成了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了。   不过,这次这个,倒是有点新鲜。因为那茶馆先还“有理有据”:“当年公主出生的时候,老朽就曾经看见天上有光穿透层层云雾,落到了凡间,正好就是皇宫的方向,后来,三年前大火,那般的火势,房子都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公主殿下却毫发无损,这难道不是上天保佑吗?”   “当今圣上,是真龙传世,公主殿下自然也是神女,老朽我有时候晚上也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女,才能想出这些好东西呢?大家应该知道,天上的神仙也有不同的官职。”   他声音带着一种蛊惑力,吸引的折青也在想了:是啊,是什么神女呢?   底下的人被吸引,老先生就笑起来,站起来,在台子上来回走,“我是早也想,晚也想,睁着眼睛的时候想啊,闭着眼睛的时候也想,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公主,应该就是天上的智美神。”   折青听的一脸懵逼:有智美神这种东西吗?   没有吧?   但是她看其他的人,好像都知道智美神是什么东西,她就只能向旁边的人打听,“这智美神,是……天上哪路神仙,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人就有些愤恨的道:“ 我听你的口音应该是正经的京都人士,却问出如此的问题,想来你这人就没有良心的很——处在京都,你吃着公主殿下研制出来的薯条,喝着公主殿下研制出来的养生茶饮(菊花枸杞茶),还坐着公主殿下为了百姓们能听懂报纸上所说的事情而建造的茶馆——但你连智美神是什么都都不知道,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话说的,脸上的凶肉已经横现,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折青是吃也不敢吃了,喝也不敢喝了,乖乖的坐好,道:“我自小身子不好,常年不在外行走。如今病好了,就出来走走,这才到了茶馆里,听见这智美神三字,着实有些陌生。”   那人就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笑容,叹气道:“唉,这也不怪你——你这身子突然能走能行,也是因为在万民医馆里面治好的吧,这医馆也是公主殿下为我们造的。”   眼看他又要夸公主,折青就不得不重新提起:“兄台还是给我解释下智美神吧?”   那人就露出一脸神往的模样,“这智美神呀,说的就是天上的上神,是智慧和美貌的化身。这不就是公主殿下吗?”   他说完又有些愤恨,“这个茶馆先生心里藏奸——智美神三个字,秦公子早就说给我们听了——而且是秦公子夜有所梦,梦见自己去了天上,天上的玉皇大帝说与他的,真真正正的事情。”   “这事情,我们都知道许久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一个说书先生在这边拾人牙慧,真是不知所谓,不行,我得跟秦公子说一声,这说书先生太不要脸了。”   他站起来气冲冲的走了,留下折青一个人发愣,然后眼睛里也冒起了火。   ……果然秦宽没文化,智美神…… 神马玩意!她要被气死了!   改,必须得改个好听的神名! 第18章 教育   秦宽被公主殿下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心中憋着气。   智美神难道不好听吗?他觉得挺好的,好气哦——明明上次他听见殿下在跟派往云州去当什么云州小学校长的翰林院学士说的时候,就说要德智体美一起发展。   那他挑选出来最适合公主殿下的两个字,难道就不对吗?   但是公主殿下不喜欢,甚至还难得的发了脾气,他就忧愁着忧愁着,实在没办法了,就给自己在忧愁里又抠出来一点点甜蜜:公主殿下很少发脾气,反正跟殿下相处这么久,还没见他跟除了自己的人外发脾气。   啊,他何德何能,竟然有如此殊荣,让公主殿下发脾气!   这般想着想着,心里竟然莫名就涌出一股骄傲,他就哒哒哒特地巧遇莫启,将此事告诉他,颇为炫耀的道:“你被公主骂过吗?”   莫启正准备新的经济学报社,闻言冷哼一声,就像看傻子看着他,冷冷道:“在殿下的心里,留下这么坏的印象,是值得什么骄傲的事情吗?以后,殿下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一颗老鼠屎。”   秦宽:“……”   他要气死了!他的殊荣,因为被形容成老鼠屎,瞬间就不香甜了。   他回到家里,不气自己不气公主,就气莫启。知道莫启在搞什么报社,心里就有了一股比较之心,你不是搞报社吗?好,那我就做的比你更好,让你在公主殿下没脸。   搞什么呢?他实在是没怎么做过正事的,政治,政治不行,军事,军事不行,就是莫启会的什么经济学,秦宽也不会。   那他会什么?他想啊想啊,终于想出来了:他知道这京都城里,不少人家的八卦!   他要办个八卦报纸!   ***   洪洞西,翰林院学士,自小家贫,比起其他家贫的同窗能在介绍自己的加上一句家徒四壁,他每次都只能介绍自己:家里无壁,只有洞。   又因那窑洞在村里的西边,他父亲给他取名为洞西。   洪洞西说自己名字的时候,就笑眯眯的,“后来我考取了功名,村西的那个洞就被人称为状元洞——哦,在下不才,成武二十九年间的榜首。”   在折青放出消息,想要一个人去云州的时候,他也是第一个过来,跟折青这般介绍自己。   他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家里有妻有儿,但也只有妻和儿,没有了父母。   “臣是云州人,还是胥江人。臣知道,在胥江那个地方,想要读出书来,是多么不容易。”   “臣家里那个窑洞,之所以被人奉香,是胥江百年来,只出了臣一个考上的。”   “臣幼年的时候,家里太穷,没有银子读书,可先生却说臣有天赋,臣家父母就白日也不歇息,晚间也不歇息,最苦的那一年,他们每天吃野草喝喝水度过,但是,臣,能坐在学堂里读书。”   “人人都羡慕我,人人都讥讽我父母,寒门难出贵子,想要出人头地,何其困难。要是读不出来呢?那怎么办?”   洪洞西已经过了感慨的年纪了,但是在谈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会叹气感慨,“臣是个自私的人,明知道父亲母亲过的是什么日子,但还是捧着书不放,那段日子,臣咬着牙,闭眼读书,不看父母苦。后来终于考上了状元,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却是给我家父母收尸。”   这在当时还是一件大事。村长说,得闻他中状元后,他父母兴奋过度,一觉长眠。   “臣这辈子的憾事,就是读了书,最不遗憾的事情,也是读了书。臣无数次想过,要是臣不读书,会不会好一些?父母会不会活的长一点?但是,不读书,现在我在做什么呢?放羊吗?”   如果,能让他继续读书,父母又不用那般用命去拼,该有多好?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了丝丝泪水,“所以,当听闻公主殿下在胥江县创办【小学】的提议后,臣其实已经准备用一生去捍卫小学的存在了。”   “公主……若是按照您说的,如果在云州试点成功,推往禹国各地——您功德无限。”   功德不功德,折青倒是无所谓,她现在就想发展基建,那培养人才是必不可少的。她点头,“你先回去,本殿审核之后,自然会通知你。”   这些小学教的是识字,算数,但是校长却不能只依靠翰林院几个人。他们必须还要学会现代的东西。   她无奈的叹口气,在商业的前面,插队进去,写了五个字:新教师培训文书。   目标:让更多的人去小学支教。   都是事情啊都是事情啊。   但是事情再多,皇太女的事情,也要再次提起了。   她将云州送来的钢铁出产量看了看,拿着产量书,去找禹帝商量去了。   ***   云州要建一个小学,这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公主殿下研发出来的活字印刷术,虽然被公主用来做什么报社,图书馆——但是,这种好东西,殿下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像平常一般,在报社上公布了如何制作的原理,于是,天下的书,突然便宜了起来。   这并不是丝毫未动世家的蛋糕,但是,这于天下的读书人都是好事情,当既得利益者是自己的时候,谁都不能动这盘糕点。   而且,这于世家,也是一种好事。   接下来,公主殿下也没有做出什么大动作,只是印刷了大量的“小学课本”,运往云州。   云州那么个小地方,要不是公主殿下最近对那里很是上心,基本不会有人关注。   但是,云州现在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被人放大,放大,再放大。   小学这种大事,如果真的可以做起来,那寒门难出贵子的局面,就可以被打破。   世家对这件事情持观望和不屑态度,在他们看来,世家的底蕴怎么可能被这样打破?不过,寒门之间,却相互奔走相告。   就好像漫漫长夜里,一盏明灯突然亮了起来,纵然依旧看不见希望,但是有人高高举起了那灯,他们至少可以朝着有光亮的地方去聚集,去抱团取暖。   如同洪洞西一般,他们有很多人,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家里付出了多少,才能送出一个认字的出来。如今,公主殿要办小学,将来要普及小学,那难道不是让天下人都有书读吗?   一个老秀才在图书馆里借书的时候听见这消息,当时就跪在了地上,“公主殿下,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随后,一个个的书生都朝着皇宫的跪了下来,嘴里高呼:公主殿下功德无量。   折青当时正好从郊外回来经过图书馆,看见那架势还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她没有搞传销搞邪教啊? 第19章 六州之事   不过,云州创办小学的事情,并没有在京都引起很大的水花,就被云州铁骑踏到了乌涂国老巢的消息盖住了。   乌涂国是云州往西最近的一个国家。   国家很小,但是胆子很大。据云州传来的消息说,乌涂的国王有意染指云州的铁矿,大半夜的突袭,用刀在寒夜里划出了一道冷冽的光。   但很快被云州制服住了。   乌涂是小国,被云州铁骑制服并不是什么令人震撼的事情。这事情之所以被传的沸沸扬扬,是他们骑着马,穿着新制的铠甲,用新炼成的刀将来云州的乌涂将士杀的片甲不留。   那盔甲一般的刀穿插不进,那刀锋利无比,是杀人越货的最好凶器。   直接杀到了乌涂的国都。   仅仅用了半天的功夫。   半夜时,那地方叫乌涂,现在,那地方叫俘虏地。   乌涂的皇子亲自背着荆条,站在城门处负荆请罪,愿意成为附属国,请求云州将军网开一面。   云州不敢私自做主,便快马加鞭回京,请禹皇做出决断。   拿着折子的禹皇:“……”   他弯着唇,对折青道:“吾儿,你那里的雪生姑娘,可要好好的养着她,这次云州能有如此的功绩,她占大功劳。”   云州铁骑的亮相,不仅仅是震慑其他国家,还有自己家不省心的贼子。   折青好奇的问:“那带兵的将军是沈离的哥哥,沈柳?”   听闻才二十岁,行兵打仗从没输过。   禹皇点头,“又是一员猛将啊,是我大禹的福气。”   说完,他大舒一口气,在折子上写道:“退出乌涂,以岁贡代之。”   这就是接受做附属国的提议了。   折青却想不明白,“乌涂国皇帝有毛病?”   那么小个弹丸之地,为什么有胆子敢攻打云州?   禹皇:“乌涂国王朕倒是知道,自小就很喜欢做梦,还很贪心,要是梦见吃鸡腿啊,不吃到撑是不会放下的,俗话说撑死胆子大的——这不,就自己作死了。”   不过,这后面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的。   是谁呢?   禹皇拿着折子,细细的在那里想。半响后,折青就听见他道:“阿青,朕会下旨,让各州派人回京,明年月初,就是你皇太女加冕之时。”   回京做什么自然是清晰可见的,即便是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为了云州的铁,他们也得亲自来一趟,避免有什么好东西没有进肚子里。   折青点头,“也到了时候,准备了这么久,女儿已经有了把握。”   从四月到十一月,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就是如厕,都在查资料。她一刻都不敢停,将所有查到的资料筛选出来,每天都想着要在哪里做出这些东西。   无数次,她都感觉自己要猝死了,但是每一次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还活的很健康,还得继续干活。折青无比想念刚穿来那三年的日子。   ***   禹国一共六个州。   左边的云州,中间连接着青州。上面还有一个铃州。   然后是禹州,京都就在禹州之内。禹州往南,便是西南边境的木州,东南的徐州。   禹国不是很大,国力也不是很强盛,但绝对不是这种乌涂这种小国可以攻打的。战事传出来后,各州都在说乌涂作死的同时,会打探下云州具体的情况。   毕竟,即便是小国,那也不是半天就可以攻打过去的。越打听,心里就越沉。   云州将士们的铁骑上,有公主殿下让人研制的战马防具,轻便马甲,在打仗的时候,就很有用。这种马甲,并不是之前没人使用过,秦国的骑兵就曾经有。   不过,那种马铠十分笨重,在战场上很不方便,云州这种却不是。   云州这种轻便的很,除了马的五官,尾巴等暴露在外,其他的地方都用铠甲包了起来。但是,这种马铠,谁用得起?   在云州铁骑露面之前,根本没有人想象过,那么好的铠甲,给马穿,还穿那么多!   马是如此,人难道会差?   以前,大家只知道,云州有一个钢铁厂,也有人进去探查过,不过里面做事的基本都是在外面做一些流水线工作,到底出炉多少,这些都是有人专门秘密守护的。   也能猜出每一炉会出很多铁,但是云州耗铁量是巨大的。尤其是,这些铁,还会定时出一些给青州以及铃州。   但是万万没想到,云州的铁,竟然富裕至此。   这已经大大超过他们的想象了。   青州。   青州的边疆大吏越子詹,拿着从京都传来的圣旨感慨,“本以为咱们观望就可以了,没想到才六七个月,公主就将局势扭转了。”   他对夫人道:“真是后生可畏。”   他家夫人,越孙氏道:“以女儿之身,做成这般大事,真可以说是神女降世了——夫君,你们这次回京都,可准备好了?”   越子詹知道越孙氏问的是什么,准备的是什么,他却不好直说,只道:“什么都没准备好,但是,儿子倒是备好了两个,到时候送到公主殿下的面前,供她挑选。”   越孙氏就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她家夫君作死。这公主殿下明显已经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在这种时候,还对她加以违抗,不就是跟天斗吗?   云州自从跟了公主殿下,如今跟青州,已经是天壤之别。她道:“就是我想买点胭脂水粉,还要请云州的三娘代为购买。不然那最新的,总是被抢没了。”   折青为了盘活云州的经济,将很多工厂都建设在了云州。本来以为要等半年后才能看到成果,结果第一个月,就有了成效。   因为之前的钢铁厂效应太好了,听闻是公主殿下的铺子,无数人想挤进去。   越孙氏掏出眉笔,在自己的眉毛上描了描,“反正,徐州那位犯傻,你别犯。这天下,本就是皇家的,本就是公主殿下的,妄想以臣子之心,在君弱时加以控制,你等着,等君主腾出手来,你倒是看看,这天下大义站在哪一边。”   何况,这次回京,明眼人都知道,云州的铁,各州能拿到多少,就看这次回去的态度了。   ……   铃州。   铃州主将盛风延也发愁。   比起云州来,其实铃州更加没有存在感。实在是因为太偏僻了。   不过,在公主殿下没有偏袒云州之前,云州也没什么可以值得炫耀的。可是如今,要是拼政绩,他就拼不过云州沈家。   而且,云州的铁矿,也是公主殿下挖掘出来的,那他铃州,是不是也有什么可以值得挖掘呢?   ……   徐州。   “以女子之身,妄想坐在那个宝座上,不付出些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坐稳?”   徐州主将镇国公丘滨拿着圣旨如是说。   “乌涂只是小国,云州才敢带着人打过去,可是,我们徐州边上,便是鲁国,为了国家安定——”   他拔高声量,“为了禹国,我丘家代代为国死的少年郎有多少,皇上心里没有一点数吗?可是,这些年,我们多要求一点什么,皇上就推三阻四。”   “作为臣子,我只不过是要求四公主能够跟我丘家生育下一代,又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女人,就该在家里生孩子,照顾家室,若是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公主能生,陛下能养,再养育一个皇太孙,难道不好吗?”   “一个姑娘家……”   她凭什么坐在那皇位上?   他拿着刀,细细的擦拭起来,“秦国的动作越来越大,这时候,皇上都敢招我进京——这是想彻底将天给变了。”   师爷有所担心,“这就是请君入瓮了,主君,我们不在京都多年,贸然回去,怕是有危险,还是要多做准备才好。”   丘滨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不去,那钢铁又实在吸引人。   他就笑着道:“回去看看也好,这天,即便是要变,也变不到我徐州。” 第20章 公主万福   禹国并不算很大,国力也算不上七国中强盛的,当年禹国太祖皇帝之所以能拿下禹州作为根基地,依次往外保住其他的州府,就是因为,这六州,都是易守难攻的。   禹国往东,就是鲁国,鲁国之外,便是楚国,楚国之上,便是秦国。   这些年,秦国一直有有意攻打楚国,鲁国就在楚国旁边,一旦秦国攻破楚国国都,那便不仅仅是鲁国,禹国也是秦国的攻略对象。   所以,这些年,秦国屡次试探楚国,楚国也多次派出使者游说鲁国和禹国,禹皇知道此乃存亡之间,便一直避免禹国内斗。   君臣之间,其实有默认的规则。将在外,可以不受君令,但是将在外,一定要保家卫国,即便战死沙场,也要保证死在禹国的土地上。   丘滨崇尚的就是强者为王。跟秦家不一样,他丘家能打仗的,都去了徐州,去了徐州,也不是享福的,这些年,他的儿子们操练的比其他的士兵更加艰苦。   这么个人,要是真成了反贼,折青会觉得很遗憾。   正在看各地的势力图,就听小太监说禹皇请她过去。   折青猜着是为了各州将军进京的事情,于是赶忙过去,结果就看见秦宽正耷拉着脑袋,被他家父亲拎着,跪在地上请罪。   这是怎么了?   秦宽就委屈巴巴的抬起头看了看她,又将头低了下去。   像只做错事情的二哈。   每次遇见秦宽,折青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不得不道:“父皇,先让阿宽起来吧。”   秦宽就笑起来。   他就知道,公主殿下不会让他跪着的。   于是等禹皇叫了起后,自己将事情三下五除二说了。   折青听完头疼的很。   原来,之前为了跟莫启别苗头,秦宽就自己吭哧吭哧办了份报纸。他做的是娱乐小报,专门说八卦,本来是没人看的,但是有一天,他突然福临心至,将他家庶兄在成亲前还有一个庶子的消息说了出来。   虽然说秦宽写的时候,用的是假的笔名,给他家庶兄也用的假名字,叫做:京都秦某。但是,是个有心人就能将人给扒出来是秦宽的庶兄秦圆。   秦圆的媳妇就闹了起来,照着报纸上写的地址,还真将那孩子找到了。秦家乱成了一锅粥,京都都等着看好戏,秦大将军恨不得拿鞋拔子抽死秦宽这个孽障,但是秦宽却沾沾自喜:卖完了!   这期写着各家八卦的报纸卖完了。   秦大将军:“……”   他真想打人啊。但是秦夫人抱着秦宽不让他打,讥讽道:“持身不正,难道还要怪我家宽儿将他不正的事情说出来吗?”   秦将军没办法,只好气自己。把秦宽拎到书房好说歹说,让他以后不要拿自家的人做文章,结果第二天,这小子就把隔壁老王儿子给老王戴了绿帽子的事情说了出来——老王儿子跟老王宠爱的小妾有了点不得不说的故事。   于是,他又马不停蹄的拉着秦宽去老王府上道歉。   秦宽成了臭老九。人见人厌恶。倒是他自己据理力争:新闻就要真实!就要传播!他知道了,他就要说!   秦大将军打了好几顿,才稍微收敛点,不过,他昨天又惹出事情来了。   他在报纸上说,丘家意图谋朝篡位。   吓得秦大将军立马将人给拎进了宫。   禹皇笑眯眯的,问秦宽,“你为什么这么写啊?”   秦宽就老实的道:“大家都在说啊。”   至于哪个大家,他就不说了。还道:“陛下,臣的父亲没文化,不懂,但是您是真龙转世,您肯定知道,臣这种报纸,写出来不是臣的观点,是写出别人的看法。”   “臣只是百家话的搬运工,怪不得臣的。”   折青:“……”   她上次失口说出大自然的搬运工被秦宽听了去?   禹皇大早上的,才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不过,他倒是看了秦大将军一眼,知道他送儿子进宫,确实有投诚之意的,就笑道:“阿宽跟阿青先出去吧,朕给你父亲说说什么是新闻。”   秦宽就乐颠颠的走了。   折青:“……”   其实,有这种儿子,秦大将军应该很糟心。   两人一块回折青的蝉鸣宫,秦宽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   但说来说去,中心思想就是:民间又有了她的新传说。   比如,折青当年看的书,也就是小书房被烧的书,已经成了坊间的趣谈——折青一直都称自己的所思所想来自于当年的小书房里的书。   但是那个小书房里的书,也不是只有折青一个人去看过,其他人后来细细回想——比如她家父皇的木贵妃娘娘,当初就进去看过,她很确定小书房里书虽然多,但是肯定没有公主后来说的那些医术和各种奇妙构思的书。   然后,就逐渐有了一个传闻。   公主殿下看见的书,确实是在小书房里看的,但是那些书,只有公主殿下看的见。   这就是神女降世,天生就是来庇佑大禹的,这般的神女,难道还不能成为皇太女殿下吗?要是不让公主殿下成为皇太女,是要遭天谴的!   私下里,就有这样的话传了出来。   折青:“……”   尼玛,害怕!群众的想象已经八九不离十了。确实有一台电脑,她看的见,其他人看不见。   她咳了一声,道:“你自己在蝉鸣宫里坐会吧,我去批折子。”   秦宽就有些不满:公主殿下总将他当小孩看。   不过,他还是安静的,静静的,在蝉鸣宫里走动起来!他还没好好逛过殿下的宫殿呢,到时候说给莫启听,嫉妒死他!   ***   六州大吏回京的消息,成为了最近讨论的焦点。   关于谋朝篡位的那些话,不仅仅是在京都传,就是在云州,私下里也在讨论。   好像之前就是大家忽略的一件事情,突然有了爆点,大家都对有人阻止四公主成为皇太女殿下这事情,恼怒愤恨。   不过,各人都有各人的说法。牛大宝在车间的时候,就听见管事的道:“因为公主殿下对我们太好了,本该属于贵人老爷的银子,公主殿下分给我了我们。”   属于贵人的东西,分给了庶民,所以引起了贵人老爷的敌视,如果这时候,他们还不支持公主殿下,那成什么了?   从京都来的赤脚大夫说的对,公主殿下只剩下他们了!   公主殿下在京都那般的艰难,却给了孩子那么多书,在学校里,还有图书馆。   图书馆啊,开学的第一天,每个学生都可以带一位亲人进去参观。   那栋屋子,一共三层,每一层都有那么多的书,有什么数学,有科学,还有物理化学的,这些书都放在图书馆里,只要有借书证,就任人观看。   牛大宝听闻自己可以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即便再眼馋,都回家洗了澡,用了最新买回来的肥皂,还有从京都传来的香水(他偷媳妇的),喷在身上,换了新衣服,这才敢去踏进图书馆里。   不过,他刚进去,她媳妇就牵着大妞的手进来了。   大妞和二狗不是一个班的,先生说大妞很适合学什么理科,牛大宝也不知道什么是理科,但是先生解释了,说他的钢铁厂,这个钢铁提炼,就是理科天才雪生姑娘研制的,而大妞是目前的孩子中,最能达到雪生姑娘要求的。   所以大妞进的是理科一班。这个班里的孩子们,都有很好的天赋。而这群孩子里,在明年夏季考试完后,还会挑选前面十名的学生去京都,直接跟着雪生姑娘做学生。   京都啊——雪生姑娘啊——   牛大宝当时只恨不得生出十张嘴感谢公主殿下和雪生姑娘。   他回家就拿起了自己的铁锄头,“要是公主需要我,我能冲到京都去!” 第21章 金屋藏娇   牛大宝是这般,云州其他人,也是这般,不说别的,单独是公主殿下怕大家冷着,教给大家的炕,就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云州的将士更是如此。   以前,哪个人不是将脑袋提在裤腰带上往前冲?可是现在云州不一样了。   就说那战甲,那兵器,还有吃的,更重要的是,十月初,就有一批过冬的衣服到了。   再者,云州现在已经开始走“商城”的路子了,四处的商人都开始聚集在云州城里贩卖自己的东西,因为云州的府衙有专门的鼓励文书,商税在云州,会比在其他地方少一些。   有了人,就有了做生意的人,再有了靠做生意有银子的人,就是在山坳里居住的人,也开始想着,如今有了各种铁农具,改善后的犁田农具,比以前干起活来松快些,那只留下几个人在家里种田,其余人去城里找活干难道不好吗?   人有了想法,就坐不住了,于是,整个云州,从胥江县开始,都开始有了活力。   这都是因为有了公主殿下!云州自从归在公主殿下的属地后,日子就好过多了。   云州这般,它旁边的青州,青州旁边的铃州,难道就不羡慕吗?很多政策,他们早就眼馋了。   所以,公主殿下做皇太女,难道是什么坏事吗?就看她盘活了云州,已然是个做帝王的料子。云州是铁定拥护公主殿下做皇太女的,谁敢反对,他们云州的铁骑也不是吃素的。   于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云州的将士抱着一腔热血为公主殿下出生入死的念头,然后在禹州的冀州城遇见徐州的丘家回京队伍时,瞬间就变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   这次从云州带兵回京都的云州沈家大郎君,沈柳,正是他,带着云州铁骑杀到了乌涂的老巢,天生的战将。   看着对面的丘滨,他露出来一个极为不屑的笑,随机就吩咐人将公主殿下给的钢弩箭拿出来。   “待会射几只兔子给对面加个菜。”   钢弩射兔子——大材小用。   但是沈柳就是想炫耀。   没办法,这种钢弩,只有云州有。   再者,便是刀了。云州的将士如今配备的都是公主殿下给的,据说是什么从□□和唐刀里吸取的精华做出来的刀,名字就叫做云州刀。   这个名字,很得云州将士的喜欢。   这种刀,可以砍烂之前他们穿的盔甲,这就让人很有安全感了。所以,沈柳在丘滨面前射完兔子后,便开始拿着他的刀磨啊磨。   他一边磨,一边吃着兔子,跟卫滨道:“丘世叔,怎么是您亲自回京?丘浩兄长呢?”   丘滨笑眯眯的夸儿子,“他已经能独立的守护徐州了,我这才敢回来。怎么,你家父亲怎么让你来,他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回京都了吧?我还以为,这次能看见他呢。”   沈柳的笑容就更深了,“我父亲没时间,哎,这次公主殿下给的那种压缩方便面还要他老人家亲自清点入库——哎,丘世叔,你可知道方便面?”   丘滨这回是真不知道了。方便面肯定是刚刚秘密送去云州的,他想。   云州如今跟京都之间,因为商业的发展,将路上的官道派了官兵把守,还时不时就要出去清理下这条路上的土匪,如今,即便是多交些过路税,这些商家也喜欢走官道。   自古以来,只要有了政府的支持,商业的发展就很快。为了赚更多的银子,就是官府没办的事情,他们也要自己的办了。   于是,在云州到京都,乃至其他地方的路上,官府没修的路,他们自己修,官府没修的桥,他们自己修。修完了桥和路,官府就会写文书对这种行为进行嘉奖,便更能鼓励他们自己做点事情。   反正,现在京都已经逐渐修出了一条由京都为中心,通往四面八方的官道网,运送的货物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他们还常常联合在一起,请镖局送货。   如今的镖局,也不是普通的押送货物了,他们搞起了公主殿下说的“快递”,一趟货,由总局出发,总能到得很多地方,他们会在这些沿途的城市设下分镖局,留下这里的货物,继续往前走。   所以,如今镖局压一趟镖,跟宫中的人去押送军资是一般多的。   所以,即便是大量的军资送到云州,若是用的商行押镖,那很多人就无法打听出来。   消息被混淆了。   当沈柳拿出方便面的时候,丘滨就觉得自己又被嘲讽了,那四四方方,看起来小小一点的面,好像在对他说:你不是有探子吗?你打听出来了吗?打听出来了吗?   没有!   沈柳就很兴奋!他将头盔取下来烧水,那头盔的质地让丘滨看了一眼又一眼,深吸一口气。   没错,他就是为了他们身上的盔甲,刀剑回京的。   这让他更加相信,他亲自回来是对的。   禹皇是个老狐狸,要是他丘家其他人来,最后的结果,恐怕就不是丘家占上风了。他再看看沈家——也确实只有沈家敢派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回来。   其他州,可不敢。他丘家不敢,他们也照样不敢。   正在想,就见那个叫做方便面的煮好了。那么小的一包,煮好了之后,放了调料,就变的有滋有味起来。丘滨一闻:嗯,好闻。   他吃了一口,嗯,好吃。   他几乎是很快就想到了行军打仗中,这种东西的重要性。   沈柳就有些得意,他今年才二十岁,很有些少年张扬。这般直白的脸让丘滨在心里骂了几句沈柳的父亲几句,然后旁敲侧击打听。   他问什么,沈柳就说什么,他家阿爹说了: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你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从你这里问出什么来?   虽然这话伤人,但是这话确实很对。于是,沈柳就开始放肆的大夸特夸公主殿下。   从头发丝夸到脚趾缝——夸到最后没词夸了,就夸那个想要做公主殿下皇夫的吃软饭弟弟——他敢肯定,这次进京都,各州肯定是有礼物给公主殿下的,但是这些礼物里,定然有一件大家默认的:男性美人。   甚至还有女的。   ——坊间也有谣传公主殿下喜欢雪生姑娘的。   沈柳就不得不给自家那个进了京都,好像就消失的废物弟弟扬名,最后还有些担忧,问心腹,“不是说,他很得公主殿下喜欢吗?怎么好像没什么传闻似的。”   大多男欢女爱,不应该都要传出点什么吗?他就知道坊间说秦宽,莫启跟公主殿下不得不说的故事。   公主殿下的绯闻很多,但是没有关于他弟弟的。于是进了京,带来的兵要驻扎在皇城之外,不得进京,他自己也要第二天才能进皇城去面见陛下。   因此,当天到京郊的时候,他也不休息,先快马加鞭赶到了京郊的郊外,他得去看看,传闻中的“金屋藏娇”,他这个娇弟弟到底怎么样了。 第22章 打仗小能手   沈离是沈家最没用的一个人了。   他不会打仗。   没错,不会打仗,在沈家就是废物。废物点心好在脸还能看,亲自请命去了京都勾搭公主殿下。   但就是这么点事情,他都做不好。沈柳在心里对沈离的评价又低了点。   以前废物还有脸,可以说草包,如今连脸都没用了——简直是一无是处。   他坐在马上,就有了说辞要教训教训沈离。   结果一路赶过来,下了马,面前是一片看起来用一种特殊的布罩起来的田和地,这里还有士兵守着,别说教训沈离了,他自己都不能进去。   沈柳先是说出自己的身份:“吾乃云州骠骑大将军,沈柳。”   侍卫丝毫不动,“请出示自己的通行证。”   沈柳:“……”   他试探性的道:“我是沈离的哥哥。”   侍卫:“原来是沈离郎君的兄长,请这边小屋里歇息,我们这就让人去通报。”   沈柳:“……”   看起来,他那废物弟弟混的还不错。   ——不过,这怎么搞的还像个秘密地方似的?   这也不像是金屋藏娇啊。   他的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于是,看见一个全身是泥巴,晒的有些黑的人走过来,叫他哥时,他就有些没认出来。   等沈离高兴的要冲上来,要热烈的拥抱他时,他憋了很久,憋出了一句话。   “阿离啊,公主殿下金屋藏娇,就是藏着你玩泥巴?”   沈离自然是不肯承认的。   这怎么能叫玩泥巴呢?他马上指着旁边的一块牌牌,道:“阿兄,你有点文化好不好?”   沈柳看过去,只见旁边确实立着一个用某种红色颜料写的字,一共六个大字,龙飞凤舞,很是熟悉——这字他之前在陛下的圣旨上见过,是陛下的字。   然后定睛一看,名为:沈离农业基地。   以一个人的名字命名,将来就会长长久久的传下去,到了后世,说不定就是一桩美谈。   沈离见沈柳的眼神越来越凝重,马上就有些炫耀起来。   “公主殿下见了我,就说我骨骼惊奇,是个种田的好料子。”,他带着沈柳往里面走,首先看见的是大棚,种的是一种公主殿下搜集而来,叫做草莓的东西。   那时候,公主殿下还很愤怒,指着老天骂专门让她发现这种没用的东西——但即便没用,草莓还是让他种出来了,并且,马上进了皇宫的盘子里,剩下的专门供应给达官贵人,如今,谁的府上待客要是没有一点草莓,那可真是失礼了,也就是说,门面没了,代表这你这个人已经在世族贵人圈子之外。   不过,在外面重金难求的草莓,对于沈离来说,却是容易的很,他招呼培养出来专门培育草莓的一个妇人,道:“南妈妈,你去,摘一篮子给我兄长带回去。”   南妈妈应声而去,沈离便道:“阿兄,这里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都给你带一些出去。”   平常要带这么多东西出基地,可要经过层层审批的。   沈柳就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只知道,自己又经过了一块稻田,稻田里养着鱼。沈离说,这是稻田养鱼,明年就要推广到全国了。   然后,便又说了一茬子关于稻田养鱼的好处,说的头头是道,最后,就听他叹息的道:“我今年过年之前,就要将杂交水稻培育出来,不然这个年,都过不好。”   这还是他那个平庸的弟弟吗?   沈柳有些好奇的道:“那什么叫做杂交水稻啊?水稻……亩产多少啊?”   沈离不知道解释杂交水稻是什么,但是他能解释后面的问题,便道:“亩产600斤吧。”   沈柳:“……”   !!!   他彻底清醒了。   他弟弟真不是在玩泥巴!而是在做一件利国利民,可能将来会名垂千古的事情。   但是,沈离之前会种田吗?   他疑惑的道:“公主殿下,就看了你一眼,就说你会种田吗?”   沈离肯定的点头,“公主殿下,会识骨,她之前学过一种识骨的法子,知道一个人最擅长什么。听闻,如今,很多人都想被公主殿下赏识。”   他有些梦幻的道:“阿兄,你不知道,能被公主殿下说骨骼惊奇的人,如今只有四个,其中一个就是我。”   这是何等的殊荣!   这让他在偶尔碰见那个什么秦宽和莫启的时候,小步伐都是走的一颠一颠的——公主殿下还特别关心他,让他以后少走这种六亲不认的步伐。   沈柳就点了点头,“若是你真能种出那种杂交水稻,以后,咱们沈家,可能就要仰仗你扬名了。”   沈离就哎了一声,“我这点成绩,根本就不配扬名,你是不知道,于太医和章先生,最近——”,他悄悄的低头,小声的道:“他们两合作了一台手术,从人身体里面,取出来一个什么瘤子——”   放在以前,那可是必死的病。   这事情,很多人不知道,但是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大家私下里排他们两个人的问诊号,可排到了明年——毕竟,谁没有个病呢,就算是没有,也想让他们看看自己又没有隐藏的病。   沈柳就眼睛亮了亮,他们这些武将,哪个不是在战场上被砍了无数刀活下来的,身体的暗伤多的很,要是能根除就好了。   还有他家老父亲,身上的伤更是多,就是母亲,当年生沈离的时候,正好有敌人来袭,也早产了,身子最后垮了,这些年一直在养,但是没有养好。   要是能得于太医或者章大夫看看就完美了。   沈离自然明白,他早就问章先生了。不过章先生说要亲眼看见才行,不过于太医倒是问了问情况,然后给开了方子,沈离早早的就将方子备好了,等回到休息的地方,就拿出来,“阿兄,你回去的时候,就带回去吧,我怕到时候太忙了,我忘记给你。”   然后见沈柳张口又要说话,便贼嘻嘻的笑起来,“阿兄,你是不是想通过我走后门?”   他拍拍胸脯,“放心吧,待会于太医就来我这里送化肥,你到他面前晃晃,他会明白意思的。”   沈离觉得自己总算是长面子了。嘚瑟够了,许久没见兄长那点激动也没了,最后,他还有些得意的诋毁沈柳:“兄长,你也许很厉害,但是,在我这种天才面前,可能还差了点。”   沈柳:“……”   兄弟两是一样的脾气,沈柳正要斥责,就听那个南妈妈兴高采烈的进来,道:“两位郎君,殿下跟于太医过来了。”   沈离高兴的很,最近忙,殿下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他矜持的对沈柳道:“殿下常来看我,每回来看我吧,还总看的见我一个人。待会,要是殿下不怎么搭理你,你也别伤心,毕竟,我才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公主殿下一脚迈进了门,一脚还踏在门槛上,手指着他的兄长沈柳,嘴里啊啊啊啊的喊。   那个激动,那个兴奋,那种表情,沈离都似曾相识!   果然,只见公主殿下快走几步,握住他兄长的手,道:“这位郎君,我见你骨骼惊奇,是个打仗的好料子。”   沈柳:“……”   他转身迷茫的用眼神看向沈离: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稀有的,很少见的,骨骼惊奇?   沈离:“……”   他有些不高兴了。   公主殿下都没握过他的手,是他种田的比不过打仗的吗?!!! 第23章 入V公告   人生真是无处不惊喜啊。   折青是万万没想到,沈家竟然出现了两个天才!   她一会看看沈离,一会看看沈柳,笑意根本停不下来,“好,好,你们沈家的基因真是好啊。”   基因是什么,沈离不知道,不过,他现在已然知晓,他哥也是个绝世大天才了。根据刚刚公主殿下对他哥的称呼,估计就是他哥会战无不胜。   这好像比种田好一些?   啊!生气!他还没扬眉吐气彻底呢,又被沈柳压着了。   折青却不理解少年的心思,她只是热切的打听老沈家的人口组成部分。   “我记得沈家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他们都来了吗?”   沈柳:“……殿下,只来了臣一个人。”   折青难言失望,“哦,是吗?哎,那他们什么时候来京都?”   沈柳:“要不,臣写家书回去?”   折青就点头,“要是可以,便可以来京都看看。”   这沈家,出了一个两个,便可以出更多的,拔出萝卜带出泥!她立刻邀请沈柳吃午膳,至于沈离,她笑意盈盈的朝他道:“阿离啊,你先去看看化肥吧。”   一个吃午膳,一个看化肥……沈离气的踢踢踏踏走了。   折青此时已经顾不上他了,她一个劲的跟沈柳交谈兵法。并且,又当场就要给他一本三十六计,沈柳刚开始还没怎么当回事,但是,他发誓,当他看见那本三十六计时,他的心里就有一种疯魔般的感觉。   看它!看它!现在就看它!   他是饭也不吃了,拿着三十六计就看,就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还要求马上要有一个沙盘在手。   折青自然是百般应下,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最后等沈离清完化肥回来,就见殿下坐在旁边批改奏折,他哥拿着本书,一个正眼都没给公主殿下。   沈离莫名的就想到了之前的自己。   难道他就是这般冷漠对待殿下的吗!   啊,该死!他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他是要用全部的温柔来对殿下的——   不过……   “沈郎君,昨儿的田里面,突然长出来一种奇特的草,您去看看?”   “来了!”   他急匆匆而去,殿下绝美的容貌在他心里淡淡的化成了草。   嗯,还是先看草吧。   ***   六州回朝,禹国大庆。   禹皇在皇宫里准备了筵席,准备晚间在皇宫里宴请群臣。   从早上开始,折青就被梳妆娘子拉着打扮了。   “今日可是殿下的重要日子,哪里能随意穿着?您平日里忙,总是随意穿着简单轻便的,已经很久没有穿繁华的衣裳了。”   “可是今日不同——”   梳妆娘子是蝉鸣宫的老人了,她从原主小时候就做她的司帐,后来折青穿到这具身体里,也是她为折青伺候的饮食起居。   不过,后来等折青的化妆品出来之后,她就称呼自己为梳妆娘子了。   “显得奴婢的份量重些。”,她如此笑着道。   折青就依着她的意思换上了尚衣局为她绣了一年的龙翔衣裳,她穿上仔细看了看,那龙眼睛正在她的肩膀上,龙身蜿蜒而下,龙尾巴正好绣在了鞋子上,龙爪有四爪。   这一套衣裳,以玄色和红色为底色,她生的又高挑,上身后,将她衬的更是非凡。   折青很满意。   她笑着道:“希望今天一切都让本殿欢欢喜喜的。”   ……   越子詹在等女儿收拾好东西出门。   晚上的宫宴,白天在家里与其被人堵,不如带着斗笠出门看看传闻中的京都。   但是,越子詹等了半天,也没见女儿打扮好。他有些好奇,这个女儿,虽然是姑娘家,但是自小就喜欢行军打仗,出门跟其他的姑娘家也有所不同,通常都是穿件衣裳就好,怎么今天还如此的……打扮多时?   他让人去瞧瞧,催催,小丫头领命而去,回来的时候,很是小心的道:“将军,三姑娘说,让您再等等。”   等什么?要等到何时?   他就亲自去了女儿房间,站在门外,道:“玉珠儿,早些出门为好。”   越子詹自小就宠女儿,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回带来京都,本是不想带女儿来的——谁知道这次进京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但是玉珠儿偏要跟着,不仅跟着来京都,要是可以,她还想留在折青的身边。   “京都传来的宝物太多,我想的紧,自然要去看看的。”,她扛着大刀,道:“父亲,您不知道,云州的唐刀,听闻也是公主殿下设计的,您想,她该是多么聪慧的人啊,女儿也想跟在殿下身边长长见识。”   再者,女儿家为什么就不可以上战场呢?   她道:“贵为公主,殿下有些事情都无能为力,要被人辖制,而女儿将来想要做大将军,恐怕辖制的更加厉害。”   她就投到公主殿下的麾下。   “殿下是女人,她会理解我的。”   她在青州还有好几个想上战场的小姐妹。她们都不觉得自己输给男子,不输给家里的兄长弟弟们,但是为什么,等待她们的命运,就是嫁人呢?   她对自家阿娘道:“说不定在殿下的手里,就有我一碗饭吃呢?”   于是她来了,还不敢跟父亲说实话,只敢道想长见识。   但是,还真长见识了。   她拿着从沈家那里买来的弓弩和刀剑,心里乐开了花,是擦拭啊,研究啊,早就已经将越子詹忘记了。然后她爹就亲自来了。   玉珠儿提着刀,将门打开,不高兴道:“我们改日再出门吧,我还想要再看看这把刀。”   这倒霉闺女!一个姑娘家,整天喜欢什么刀枪棍棒,将来到了婆家怎么办?他叹气道:“那也出去看看吧,传闻超市里都有卖,说不定就有你喜欢的刀剑呢?”   这个倒是有可能。   玉珠儿念念不舍的放下了刀,随意的披了件袍子出门。   “京都好冷啊。”   “已经腊月了,怎么可能还不冷。”,越子詹走在前面,上马车,出了门,先到的超市一条街。   进街的时候,就有童子上来提醒,“马车可以停在停车场那里。”   先已经了解过这些东西的越子詹知道停车位是什么东西,也曾到过京都,记忆里这里之前是偏僻的街道,如今却已经繁荣至此了,成了什么商业中心。   于是将马车交给童子,让仆人跟着一起去停马车,他自己带着女儿进超市里。   超市里,很多人正在备年货。年货嘛,总是要打折的时候抢才有味道。今天碰巧就是打折日,很多人大早上就来买东西,他们早早的买好了可以满减的东西等着结账,有几个正在跟售货员掰扯。   “是减三十文吧,我买了这么多。”   “是啊,不可能算错的。”   那售货员淡定的很,拿着算盘就开始扒拉,嘴巴里还念念有词,最后一掀眼皮,道:“你们就是算错了。”   买家就还要再说,售货员一句话就让他们闭了嘴,“要是你们不放心,就自己去旁边再算一遍再来结账。”   那是不可能的,后面排了长队,待会回来还要直接排队。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也是很有人性化的对策,“先付账,多退少补。有小票在,我签字,你们怕什么?”   两个买家对视一眼,最后选择了多退少补,并没有胡闹,也没有屈服,而是去旁边算账了。   越子詹看着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触。   国泰民安才是这般的状态。   不像是青州。   可是这般的景象,却在云州出现过。青州跟云州相隔的胥江县发展之时,他也曾经看过,那里的人,如今跟京都的人,也不差多少了。   自然不是说银子差不多,而是人的精神面貌。   胥江的人,跟京都的人一般自在。   越子詹深吸一口气。   玉珠儿是最懂她爹的,见此就笑道:“我们青州也迟早会这般的。”   超市里大多是日常用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刀剑,玉珠儿不感兴趣,她刚刚已经打听了,刀剑铺子在隔壁的街上有。   说走就走,结果要去隔壁街,就要绕到一个他之前没有记忆的地方,说是公主殿下新建的,叫万民广场。   广场上,有一群学子在讲学,底下有老百姓在陆陆续续的听。   越子詹听了一耳朵,好像正在说话的学子在说关于战争的话题,于是感兴趣的停下来。   仆人眼尖,道:“那是莫家的公子,莫启。”   越子詹嗯了一句,知道这是公主殿下的人。   “这个天下,并不是太平的。公主殿下曾经跟我说,我们之所以在京都享受这般安乐的日子,是因为在边疆,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正在负重前行。”   “他们奋战在前线,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性命保护着我们,难道不值得我们敬重吗?难道我们的物资不该多倾向他们吗?难道他们牺牲了,家人不该得到更多的补偿吗?”   “京都好吗?好!但那是因为我们踩在他们的血肉上!”   底下已经有人开始哭了。   莫启就道:“但是,保家卫国,他们愿意吗?他们愿意!这是信仰。他们为了禹国,为了我们,甘愿抛头颅,洒热血!那我们呢,若是禹国有难,我们愿意吗?!”   “愿意!”   “愿意!”   底下的人开始喊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越喊越有劲。   旁边甚至还有人道:“我这就回去跟我父亲说,我要去从军。”   当然,最后去没去,越子詹不知道,但是他刚刚也差点落泪。   那句:天下不是太平的,之所以禹国太平,是因为有人替我们牺牲的话,让他触动非凡。   若这是公主殿下的想法,那真是天下士兵之幸。   玉珠儿被说的心潮澎湃,真是恨不得马上见到公主殿下,成为她的知己。   但是……他们口中念叨的公主殿下,此时正在查阅她这半年都在查阅的东西。   #宋太祖当年为什么能够杯酒释兵权?#   当然,如果这一个套路行不通,她还有备用的。   比如,#如何让雷准确的劈死一个人#   如果杯酒不能释兵权,她就要某些人,试试“违背老天遭天谴”了。 第24章 鸿门宴和引雷劈人   黄昏时刻, 寒风凌冽。   今晚参与宫宴的人慢慢的进宫,被小太监小宫女们引着前往新建好专门用来筹办筵席的新宫。   “陛下今日偶感风寒,就不来晚宴了。”, 小太监一边走,一边跟打听陛下跟四公主何到的玉珠儿道:“至于四公主, 奴才们就不知晓了。”   玉珠儿今晚最期待的就是见到四公主, 第二期待的便是见识宫里的新鲜事物。   既然不能马上见到四公主, 便开始探寻有趣的东西。   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新宫牌匾的名字。   “奇遇宫?”   小太监笑着道:“是,是公主殿下亲自取的名字, 这牌匾上的字,也是公主殿下亲手所写。”   玉珠儿便再看那平平无奇的字也顺眼了, 夸赞了一句,“殿下的字,第一眼并不出奇, 但是越看越好,真乃绝世好字。”   她家老爹越子詹:“……”   算了, 反正都是要投靠公主殿下的,女儿做个马屁精也不是什么坏事。   然后,想了想, 他便也接了一句, “是啊, 这字里的风骨实在是旷世无双。”   小太监:“……”   他之前怎么听皇上批评殿下的字写的平平无奇的?   不过, 这些都是小事。   等引着这两位贵客进了宫殿, 他这一趟接引也算是完成了,至于后面的活计,比如端茶倒水,自然有别的小侍女来。   越子詹就见这小太监又急忙出去, 继续接引下一位人。   门外两排长青的玉柏树,小太监的身影在树影的摇曳下,竟然有些合二为一。   他就小侍女,“怎么外面要有两排大树遮挡?”   小侍女就道:“公主说,这样夏日的时候,便可以乘凉了。”   越子詹自然知道有这个作用,不过这树也太密密麻麻了。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已经被宫内的暖意震惊了。   “这里,也有传闻中云州每家每户都开始用的炕吗?怎么如此之暖?”   小侍女:“是地暖,公主殿下特地叫人在奇遇宫里试着做出来的,公主说,这比炕又好些。”   越子詹点头:这确实好些,不用整日呆在炕上,不过因为修建起来十分麻烦,怕是只有小范围内使用,贫民是推行不开了,但也不用急着推行。   事实证明,他想得不错。折青确实没有急着去号召大家都用地暖。她只是先用奇遇宫做个试点罢了   取这个宫名的时候,她想的是穿到大禹搞基建这事情实在是奇遇,以此记录下。   但虽取名为奇遇宫,但是宫里的布置还是传统的宫宴规格,折青并没有特意去改造,不过因为新鲜的东西层出不穷,所以一系列的小摆件也换了一批。   比如少了木质的食盒,添置了许多保温瓶。   从前冬日里,御膳房的菜肴要送到这里来,自来都是冷的,就算是热菜,寒冬腊月的,也立刻冷了下去。无论是皇帝还是达官贵人,想要在宫宴上吃口热乎的,都不容易。   如今有了保温瓶,那便好办了,无论是热水还是热菜,能保存的更久些了。   这还是雪生怕冬日里折青在外面吃不上热乎的膳食,特意研制出来的。保温瓶里用的内胆材料也是她用练出来的钢铁加了不少东西原创出来的一种材料,原理跟现代的保温瓶一样。   但是,作为大禹地主集团金字塔尖第二位人物,折青觉得自己是用不着这些的。她将黄有为召进宫,让他传播出去。   “你跟雪生商量商量,看这个能不能大量产出,要是可以的话,就趁着冬日里来临,尽快做出来,不然就晚了。”   她是想着这种保温瓶冬日里用的多,但是黄有为却笑道:“殿下,此言差矣。即便是夏日里,也是要用上热水的,这东西,一年四季都能用,殿下,这又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东西。”   于是,就赶着去生产了,宫里自然留下了许多精美的,不仅做成了保温壶的形状,还做了不少食盒的模样,唤做保温盒,这个冬日里,各宫送膳食,都是用的保温盒。   于是越子詹一进宫殿,先是赞扬这地暖的好处,第二便是赞扬保温盒和保温壶。   “殿下手下,真是能人巧匠辈出。”,他道,“青州冬日里也是冷的,这些都可以在青州流传开来。”   他刚说完,铃州主将盛风延也正好进殿,道:“何止,你是只看见了宫里面的,没见着宫外的煤炉吧?”   京都有钱人家,已经开始用煤炉了。   盛风延感叹道:“那煤球做成了圆的形状,中间开了孔,又有一物,叫做火钳,配了炉子,叫做火炉,用煤球在煤炉里烧火,便是一年四季也不用砍柴烧火了。”   这是个新鲜东西。玉珠儿就在旁边插嘴道:“盛家伯父,依我看,这就是公主殿下的难得之处,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改善百姓日子上。”   不像别国的皇帝,比如邻居的邻居楚王,就知道四处搜刮民脂民膏,搞的民不聊生,群臣激愤,这才让秦国有了攻打之意,时不时就在楚国边境打几个不痛不痒的小仗,然后逼着楚国送人送马。   如今,就连鲁国也有意效仿秦国,想着去楚国分点粮食分点地。   “所以,禹国能有公主殿下,是我禹国之福。”   沈柳拿着兵书进来的时候,就听见这句话,他立马点头答道:“是啊,信公主殿下得永生。”   越子詹:“……”   盛风延:“……”   刚迈进大殿的徐州主将丘滨:“……”   丘滨冷哼一声,暗暗鄙夷:什么信公主得永生,这云州沈柳前几天看着还只是盲目信奉公主殿下,但是脑子还在,只喜欢夸耀,怎么今天就好像疯了,连永生这话都说的出来——哼,又是一个被四公主那小丫头片子忽悠脑瘫了的小子。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傻子还不够,接下来,他看见了更傻的人——西南边境的木州在京都的主家嫡子,秦宽。   这秦宽他倒是听说过,在京都创办了一个什么神女的教派,十分邪性,整天带着人买东西,喊着拥护公主的旗号。   然后,只见那秦宽几步迈作一步,看着沈柳就跟亲兄弟似的,“你也信奉公主殿下吗?来来来,我跟你说说咱们殿下守护会应该要做些什么。”   丘滨:“……”   后面紧跟着走进来的秦将军:“……”   秦将军咳了一声,喊道:“丘兄。”   丘滨皮笑肉不笑:“担当不起秦将军这句丘兄,不知道秦将军是否也信奉上了公主殿下?”   秦将军哈哈大笑两声,“公主殿下乃是皇室公主,自然是我等信奉的主子。”   丘滨知道这老小子本来意志就不坚定,又纵容儿子成了个公主信徒和脑瘫,自然是已经叛变了的。他抬头四望,发现其实如今跟四公主做对的,也就是他一个了。   倒是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禹国六个州,一个赛一个穷。所以,最穷的云州,青州,铃州即便站在公主殿下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禹州一向是皇室掌控,丘滨也没抱过希望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但是!为什么占地最宽广的木州秦家,也成了公主殿下的人?   秦将军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秦将军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自从一步步看见公主殿下从一个众人不知道的后宫小姑娘,到如今人人皆知的神女,知道她创造出来多少好东西,知道她对百姓和军队的态度后,他就不能再用平常审视女子的目光去审视四公主了。   儿子每回回去说起四公主的好,虽然他明面上不说,但是心里却已经认可了。没错!四公主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利国利民的,甚至,她并不重文轻武,或者重武轻文,在四公主的心里,文臣武将都是一般重要的,她只要给武将谋取福利,也会相应的给文臣做出好东西来。   如果说,之前的神药,铁器,将士们入冬的衣服,行军方便面等,得到了武将们的支持,这次的活字印刷术,图书馆,小学,就是得到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虽然世家对小学不屑,但是他们稀罕活字印刷术和图书馆。   何况,里面还有一些书,是公主殿下所写。秦将军就去看过一本叫做《拳头和刀枪》的书,他对里面的话十分认同。   没错,就是要打!就是要用刀枪去打!用拳头去打,所以,军队绝对不能出事,要排在第一位。   他跟四公主很多想法是相和的。   公主殿下的才能并不弱于男儿郎,就算是禹皇的三位皇子还在,他还是要说一句,公主殿下,比他们强。   他们秦家,之所以会留下他在京都,就是表明了对皇室的忠诚,算是半中立的,这半年来,他时常跟木州通着信,一点点,一点点的,从激烈反抗一个女娃娃做皇太女,到观望,再到信任,也是由木州众人决定的。   再者——公主殿下送到木州的兵器不是假的,送到他们木州手里的药品不是假的。   云州跟着公主走在前面,如今他看着都眼馋。   他就只对丘滨道:“丘兄,你最近应该也得到了楚国地界的消息了吧?听闻,楚皇为了给秦国上供,常年逼着百姓增加税收,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楚国百姓苦不堪言,我前几日接到线报,说是乡下地方,竟有易子相食的事情!”   他感叹道:“你再看我禹国——不过半年,公主殿下推行了多少仁政,我大禹百姓,活的多安平。”   这就是他的堂兄,木州将军所说的。   “她的本事大,我们不依附于她,注定要被杀,我们现在又不是要反,还不如早早的归附。”   不管后面反不反,现在得了实惠才重要。   秦将军就劝丘滨,“虽是女子,却是神女,老天保佑着呢。”   而且……秦将军看了看自家那个小儿子,心里有些美滋滋的:不是他夸,公主殿下看他儿子的目光,还是很有爱意的。   只要宽儿加把劲,他相信将来的皇太孙就有他家的血脉。   这就是在京都的好处了。当年,丘家将老巢也迁到了徐州,如今可知道,家中子弟不在京都的坏处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胡思乱想了一通。   不过,他顿了顿,问:“我听说你这次,带来了你的侄儿?”   丘滨啧了一声,并不想再跟他说话,不过,他又故意看了眼秦宽:就这样的,不够他侄儿一半美貌。   他这次,就是逼,也要逼着公主殿下给他徐家生个儿子出来。   区区女子,凭什么可以坐上那个位置?她只做那个位置的娘就可以了。   这才是女子的本德。   ……   不同于他们这边的剑拔弩张,年轻的那边却是和气中又带着一种无形的攀比。比如,秦宽对最后面进来的莫启很是看不上,他觉得在座众位,都是六州主将的儿子女儿,论起身份来,莫启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的。   莫启冷言冷语,“哦?我是禹州城内的子民,是我爹重视的儿子,而你呢?你爹喜欢你的庶兄更多于你吧?”   秦宽大怒,正要撕扯,就看见了沈柳,他咳了一声,立马转移矛盾,“你弟弟呢?”   沈柳叹气,“他忙得很,也生了我的气,不肯跟我一块,于是便说不来了。”   秦宽用自己的八卦报社兴衰保证,沈柳这话,绝对是包含着一股炫耀在里面的,他都听得出,莫启和玉珠儿自然也听的出,并不想搭理沈柳,但是,他们忘记了秦宽的智商。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弟弟生你的气?”   莫启和玉珠儿大怒:“——不要问!”   沈柳展颜,露出一口大白牙:“公主殿下摸着我的手说——说我筋骨奇佳,是个打仗的好料子。”   秦宽:“……”   摔!   不要脸!   他气呼呼的走了,嘴巴里嘟囔着公主怎么还不来还不来,脚步踢踢踏踏的。倒是玉珠儿跟莫启对视一眼,玉珠儿问:“公主殿下真的会识骨吗?”   莫启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殿下每当对一个人说出这句话,这个人的天赋就一定是奇佳的,你看雪生姑娘,于太医,章先生,还有沈……沈离,都是难得的人才。”   他有些黯然道:“这些人都被公主殿下保护着,钦佩着,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可惜了,他不是。   莫启就朝玉珠儿道:“我们先去里面坐着吧,殿下应当马上来了。”   玉珠儿是个虽然豪气十足但也细心的姑娘,安慰他道:“你也不用太伤心,殿下对你还是很好的,你看,你小小年纪,就掌管了不少报社,不像我,还没见过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她的青眼。”   她忧愁极了,“我就该提前来的。”   莫启就问她,“你会做什么阿?想跟着殿下做什么?”   玉珠儿:“我想打仗!我想上战场,做将军。”   莫启没有耻笑她,而是分析道:“短时间内,怕是不会有战争,且,我们也不该有战争——”   他最近看了一本叫做《爱与和平》的书,正要习惯性的发表演讲,就听外面脚步声传来,折青的声音响起。   “虽说,百姓苦战乱久矣,但是,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已经是恒古不变的事情。”   她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因为殿堂里因为她的到来,都变得安静起来,所以格外的响亮。有几个人将这句话在嘴边慢慢的呢喃了几下,深觉公主殿下说的这句话,十分精辟。   然后便是众臣下跪,高呼四公主殿下千岁。   折青穿的隆重,一边从中间走向主位,一边双手稍抬起来,手心朝上,手指微微勾起,朝两边做出“起来”的动作,霸气十足。   于是两边左右之人皆起,齐喊:谢四公主殿下,然后再安静的坐回自己的案桌前面去,折青将四周都看了一眼,没发现沈离。   她问沈柳,“你弟弟呢?”   沈柳在公主殿下面前是不能那般嚣张的,只道:“殿下交给他的任务,他还没有完成,本想着在过年前做好的,结果昨儿个发现什么数据出了偏差,又重新做实验去了。”   他虽然才来几天,但是已经习惯了数据和试验这些词了。   折请就点头,“无事,你回去后,让他放心,不用急于一时。”   看来沈离的杂交水稻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也太难了,天才都搞不定。   她让侍女太监们给下面的众人倒酒,“今日是为各位将军接风洗尘,将军们尽可畅饮。”   正说着话,就见屋外电闪雷鸣。折青微微笑起,“瞧,老天爷也知道本殿今日要跟各位大人欢宴。特地降下甘霖。”   这话说的,不就是下场雨嘛。   丘滨毫不理会,只哈哈大笑道:“殿下——你是女子,所以不知道用这么小的杯子喝酒并不痛快,若是殿下允许,我倒是想跟殿下换种方式喝几杯。”   折青问:“哦?丘将军想如何喝酒?”   丘滨,“自然是大口大口,大碗大碗,大坛大坛。”   这就是讥讽折青身为女儿家,喝酒吃饭做什么都是小口小样了。折青也不恼,笑道:“丘将军既然如此雅兴,本殿要是不跟将军对上三大白,那便是本殿的不是了。”   她朝自己的小宫女道:“你去,将本殿新得的好酒捧十坛来,今日让丘将军以及在座其他人的将军喝个够。”   丘将军啧了一声,“那便多谢公主的好意了。”   神色嚣张至极。   折青知道,他如此嚣张也是有原因的。这个世界,由前秦分为七个国家之后,还没有安稳多少年,这些年,各国之间相互试探不断,所以大家对于边防也十分重视。   这也导致了,当初打下江山来的时候,为了稳住这些人,都给了类似她前世的那种分藩制度,各州的主将都有很大的权利。   刚开始,主将都是忠心耿耿的,若是不然,第一代禹皇也不敢这般将兵权交到他们手里。但是后面就不行了,太祖皇帝死了,他的臣子们也死了,他的儿子跟远在蕃地的将领们儿子并不如他们父辈们感情好,于是矛盾就出来了。   等他的儿子再英年早逝,孙子牙牙学语时被抱着坐上皇位,一切都不可收拾了。   这还是如今的禹皇有能力,这才将秦家的人辖制在了京都,青州,铃州虽然穷,但是中立,云州和禹州收为己用,这才一步步,一步步,走了这么多年,走到今天的地步。   禹皇昨日里还说,“我用了几十年的事情,阿青啊,你却用了半年就做到了,父皇想着,就算是死了,也有颜面去见你的祖父和太祖父了。”   如若不是于太医时不时就进宫给她家父亲诊平安脉无事,她都要想一想,她家如虎般暴躁性格是不是大限将至才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足以见证禹皇是很高兴的,而且是高兴坏了的那种高兴。   被辖制了那么多年,君弱臣强,如今扳回了一局,是以真是高兴万分。但是折青想说,他家父皇真是高兴的过于容易,徐州的丘滨不压制住,那便还是危局。   所以,若是丘滨不服气,那他就回不了徐州了。   徐州那边,无论是攻打还是换主将,这次她都要趁机拿回手里。   兵权只有自己捏在手里才会觉得安全,哪里有皇帝常年被臣子压着的道理。   这时候,她特意让于太医蒸馏出来的烈酒来了。   如果说,于太医章玉书等人都有自己的天赋点,那折青的天赋点就是饮酒。她之前那么年轻就死了,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每次出去应酬,都是喝的最多的那个,也是最敢拼的那个,然后喝着喝着就习惯了。比起现代那些烈酒,禹朝这些酒简直就是小儿女过家家,就是提纯出来的这十坛子,也不在话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将这种酒拿出来。吩咐小侍女将酒给大家倒上,道:“各位,尽可尝尝这好酒。”   公主殿下所出的都是好东西,大家都习惯性的将期待值拔高,等到喝下去时,这期待值无论拔得多高都得到了自己的心理慰藉:不愧是公主殿下,这酒真是好喝,又烈。   丘滨喝了一口,不由得点头,“殿下,这酒倒是好。”   他还留了个心眼,生怕折青给他“特殊”的酒,眼见大家的酒都是一样的才放心的喝,还装作不经意间换了酒杯。   折青见了,就笑道:“来,剩下的,当属本殿跟丘将军的了。”   她先饮了一杯。   丘滨便做豪爽状,拿起酒坛子就倒,折青劝他喝慢点吧,他还颇为不屑,等倒完了几坛子,再去看折青,只见她一碗碗从容不迫的倒着喝,速度之快,倒是也不在他之下。   而当他感觉微醉时,她眼睛明亮,好像没有任何的醉意。   不对,这不对!这个女娃娃,不可能喝的过他!他的酒量也没有这么差!   他恶狠狠的瞪了折青一眼,然后坐下道:“公主好酒量。”   然后便不喝了——他又怀疑他的酒跟其他人不同了。   折青:“……”   倒是没想到这人还能如此这般的……有疑心。   不过有了这一拼酒,意外的让丘滨老实了不少——想来他终于知道这是在京都,不是在徐州了。众臣心眼明亮,丘家一系的人也不敢说话。   说什么,说他们家主将斗酒前大放厥词,斗酒后安静如鹌鹑吗?   折青就趁着这个档口站起来,道:“各位——自来,君臣相守,禹国能有今日,离不开各位的尽职尽责。本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因为有你们在,父皇和本殿才能安心。”   众臣便一个劲的推辞,嘴里一口一句不敢不敢,莫启和秦宽尤为感动:他们觉得这是殿下在说他们。   然而,这话刚说完,就听公主殿下继续说了一句让大家反应不来的话,“不过,本殿有时候,还是会睡不安稳。”   她道:“这天下纷纷,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本殿相信你们的忠诚,却又害怕你们身边有小人,将来撺掇着你们做不利于大禹的事情。”   众臣哪里想得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立马全部跪下,“殿下,臣等绝对肃清身边之人,严查不怠,坚决不会让小人得逞。”   邱滨就想:这也太突然了吧?怎么着,筵席刚开始,就要进入正题了?怎么回事?   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妙感,然后就见折青转头对他道:“丘将军?”   丘滨哪里能料到她竟然敢当场发难,大声道:“殿下因何故问臣?臣自认为身边都是忠臣之辈,并无不妥。”   折青便沉下脸道:“将军确认无不妥之人?我这里,可是有将军属下,大胆到在宫里对本殿刺杀。”   丘滨自然不肯认——他也确实没做!于是大怒道:“哪个孙子敢这般栽赃嫁祸于我!殿下且带上来看看,臣不信了,这天网恢恢,还能这般——”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惊天巨雷劈过,然后雨停了。   丘滨:“……”   格老子的,这雷怎么回事?偏偏在老子说话的时候打,还将雨停了。   此时,一位老大人皱眉道:“此前,殿下说这雨是老天爷的甘露,如今,雷过,雨停,会不会是老天爷生气了?”   嗯,定然是这样,连甘露都不给了。   折青也心道莫不是真有老天爷吧,这般一来,她后面的事情就更好做了。   于是立马道:“来人啊,将人带上来,给丘将军好好瞧瞧——将军,你也别急,本殿不是说了么,本殿是相信你的,只是身边小人多,难免不会被他们骗了去。”   早就等候在殿后的人押着丘滨的手下走了出来,折青便道:“本殿之所以来迟,便是遭到了这人的暗杀——实在是可恶。”   丘滨皱眉,“这是——丘英?”   那将士抬起头,喊一句:“主公,属下无能,没能替你成大事,这就为您尽忠了!”   然后咬舌自尽。   丘滨只觉得愤怒至极!这么简单的局,是个人都不会认,但是那将士确实是他的心腹——他是什么时候投靠的陛下跟公主,他这么一死,有心人在,再简单的局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刚刚喝的烈酒也正在慢慢上头,不过,作为徐州将领,他有自己的理智,一张脸刷的白下去,大声道:“殿下,这是有人想害我!”   这么一个人,还扳不倒他,他知道,公主也知道,现在他想知道,公主想干什么。   折青做事情也直接的很,笑着道:“丘将军,本殿说了,本殿相信你。只是不相信你身边的人罢了。不过,如此这般,本殿并不觉得你能分辨身边之人是否为忠臣。”   丘滨沉着脸,“那殿下以为如何?”   这时,宫殿外,电闪雷鸣又开始了,虽没下雨,但是足见待会大雨倾盆之相。   折青竖着耳朵听了一瞬雷,笑着坐下,缓缓道:“你不能分辨忠还是奸,只能是本殿多思多想了。私以为,将军身侧还是需要朝廷派过去的人帮着监察为好,朝廷驻军可入徐州,跟将军一起护卫国都。”   丘滨这才知道,这个小姑娘胃口还挺大。   一个监察之官去徐州,若是不顺心,宰了就是,并不足够让他愤怒,但是,这也表明公主的态度是要插手六州之事了。   她在向他说,她是他的主,即便他不认,她现在也可以做皇太女做得事情。   丘滨大怒道:“自古以来,一州容不得二将,我身为徐州主将,奉旨回京,倒是不知道,回京之后,竟然还要遭受如此的污蔑?”   他道:“殿下——请恕臣难以从命。”   想做皇太女,没门!   这是个鸿门宴。他这些年在徐州嚣张惯了,自以为掌握了军队,朝廷就不敢动他,这次晚宴,是想过陛下和公主会对他刁难,但是没想过,他们竟然敢直接提出这般要求。   他们怎么敢!他们不怕徐州真的造反吗?他们不怕他在京都出了事情,徐州直接兵临城下吗?   若是折青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要说一句:她敢!   禹皇隐忍多年,不跟各州发生冲突,就怕他国还打过来,自己家先完蛋了——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云州的铁骑已经成立,她辛辛苦苦这么久搞军队训练,用利益将青州,铃州,木州联合一起,还有了沈柳这个定海神针,她一点儿也不怕。   反而是徐州,才是孤寡一个,为什么作为一州主将的邱滨还能如此狂妄?   与此同时,邱滨也终于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于是愤怒的大步离开,想着先离去再说,摆明态度,好回去商量,谁知外面突然又是一道惊雷,电闪雷鸣之间,竟然有些让他镇不住心神。   “这是怎么回事?”,丘滨心里升起一些害怕,“这是怎么回事?”   又觉得是自己被这雷吓住了,还可能是刚刚喝酒的缘故,一时有些醉意,这才没站稳。   他故作镇定,招呼仆人,“我们回去。”   折青却笑开了花,可算是要走了,再不走,她就要再刺激几句也要将人刺激出去。   毕竟,这可是她将钦天监的人抓起来好好算过的雷雨天,这奇遇宫外面又是两排树,树上还放了让丘滨能升天的东西。   浪费了不好啊。   她便大声道:“丘将军,禹朝开国至今,上得皇天保佑,一直风调雨顺,人皇之位,自顺应天意。你如今不听上意,不顺天命,可是要受到天谴的。”   丘滨大笑:“黄口小儿,且让我看看,什么是天谴!”   他这时反而不怕了,只觉得这小儿口口声声天意天意,难道到了他们这个年龄,还怕什么天意吗?他只知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折青便静静的站在殿内,看着他一步步往外走去。   其实若不是敌对方,她还是很佩服丘滨的。   殿内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只有秦宽时不时看看天,愤怒在心中道:怎么天谴还不来?这种老东西,就该劈死!竟然敢如此辱骂公主!   结果,心中愤恨还没消去,就见突然一道电闪,丘滨被闪的顿了顿,也是碰巧,刚刚他躲闪电,正好碰到了一棵大树,紧接着,一道惊雷劈到了树上——   啪的一声,便乱了。   宫外,因为丘将军的手正好按在了那被雷劈到的树上,也被劈成了黑炭模样,不知死活。   宫内,众人惊讶,一些人震惊的去看折青——毕竟她刚刚说是会遭天谴,这不,丘滨就被劈了。一些人去看丘滨——他们想知道他是死还是活,可他们不敢去背人进来。   “是劈了吗?”   “我亲眼看见劈的。”   “是他违抗殿下的命令之后吧?”   “天爷!难不成老天爷都在帮殿下。”   “嘿嘿——我就说嘛,殿下是神女——难道不帮殿下,帮那个黑焦炭啊——”   这是秦宽嘀嘀咕咕的声音。   然后他嗷的一下……这是被他爹秦将军打了。   折青:“……”   宫外,没人敢过去,宫内时间好像静止一般,她不得不亲自指挥着小太监去将人搬了回来,让太医迅速来诊治。于太医和章太医今天被她招进在宫里,被太医院的人连忙喊了过来,两人一个探鼻息,一个行针,忙活了半天,才道:“救回来了——”   章玉书道:“幸亏将军撤手及时。”   不过救回来是救回来了,身子却坏了,短时间内是不能移动的,折青便道:“那便将这新宫给他做疗养的地方吧。”   她忧愁的道:“等天晴的时候,再将这些树都给砍了吧,免得丘将军害怕。”   丘家一系俱都不敢说话。   这等神仙手段,谁敢说话?就怕说错了话,下一个劈的是自己?   来了这一下,再由折青提出兵权回归的事情,其他五州   就好说的多了。   她道:“你们都是父皇和本殿相信的人,但远小人,亲忠良,不是那么简单就做到的。所以,本殿便觉得,在各州设立监察官一职,正正合适。”   “你们以为如何?”   沈柳来之前,就得过父亲的通气,第一个站出来,“我云州毫无异议,自古,便有监察的存在,就是朝廷,也有御史台行事,上纠皇室所行,下察群臣所为,公主所说,合乎情理,理应如此。”   越子詹第二个站的出来,“我青州自来都是跟着朝廷走,殿下,臣遵旨。”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铃州盛风延自然也不会反对,只道:“臣也觉得,公主此言,顺应天理,理应如此。”   大佬们表了态度,其他人也知道,这大概是除了徐州在外的人商量好的,如今徐州主将因为不从公主之命,直接被雷劈了,他们要是不从,难保那雷就不劈在他们的头上?   古人是信天的。   于是一股脑的,凡是殿内众人,皆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意见。   折青很满意,今天老天爷太给力!她还悄悄吩咐小太监给雪生送几个鸡腿——她做的引雷装置实在是太牛逼了,藏在树上,果然起了作用。   她双手一抬,一一将前面几个老臣扶起来,道:“快快请起。”   而这时候,筵席才刚开始。她很淡定的坐下喝酒,好像刚刚抬走的丘滨只是一具焦炭不是人一般,很欢喜的道:“这酒,还不错。”   她其实还算是喜欢喝酒的,只不过死后细细回忆生前,就觉得喝酒也算是害自己猝死的原因,此后滴酒不沾,如今因为今日,她又觉得酒是好东西。   “当饮三大白,”折青举杯,“来——今日同欢,不醉不归!”   ……   与此同时,承明殿,灯火辉煌。   老太监宋福轻声轻脚的进了殿内,笑着道:“陛下——四公主殿下今晚宴请众臣,在筵席之上提及监军之职,其他人都没异议,只丘将军不肯,不尊公主,挥袖离去,谁知,刚出了门,就被雷给劈了。”   禹皇正在看之前折青给他的易经,闻言哈哈哈大笑,“是吗?真给劈了?”   之前折青说可以引雷劈人的同时,他还不信,如今却是真信了,然后说着说着,就让宋福将宫里的风筝都拿走,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道:“朕以后再也不想看见风筝了。”   这辈子禹国的皇宫里,绝对不允许再有风筝这种东西存在。   过了一会,筵席结束,折青过来看禹皇,一脸的红彤彤,“父皇——你可听说了?”   禹皇不回她,反而笑道:“我儿今日可尽兴?”   折青点头,“我原想着,劈一劈他,劈死了也好,但是能救回来也尽量救,他活着,咱们也好行事些。”   她道:“如今他应该是不良于行了,到时候,就让沈柳带兵送他回去。”   ——如果劈死了,她就准备让沈柳带着棺材去徐州的。   “父皇,徐州那边都安排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接手?”   禹皇便大笑道:“急什么,来,先挑个良辰吉日,先把你加冕皇太女之事做了。”   折青也摩拳擦掌,目前只有徐州还不听话,但是想来这次五州施压,徐州被压制下去也快的很,到时候,她的基建计划,就可以延展到六州去!   搞基建,有时候还是很上瘾的。 第25章 诸事皆宜   丘滨被雷劈了。   丘家一系的人, 当时在奇遇宫里并不敢做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但是出了皇宫, 就必要聚在一起说说这事情。   “难道真是四公主做的?”,一个穿着三品官服人道, “那路是我们走过的, 那酒也是我们喝过的, 并无异样——为什么就那么准的被劈了呢?”   其他人也很费解,一个年轻点轻声笑了笑:“你们还记得之前京都百姓私下里说的话吗?”   什么话?   那年轻人就道:“前阵子, 京都盛传四公主是天上的神女,在天上见了我们禹国福泽深厚, 百姓淳朴善良,心生欢喜,想带着我们一起奔向好日子, 这才转世成四公主。”   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被隔壁秦家的儿子说臭了, 并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那老大人就道:“区区谣言,不过是造势而已,难道你还真信吗?”   老大人姓赵, 任礼部侍郎, 一直都是坚定的“男帝”党。他认为, 要是四公主都能做皇太女, 那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女人也开始出门干男人的活, 甚至,这个朝堂上,会出现女人穿着朝服指点江山?   这是不能容忍的。这是违反礼制的。   妇人之见,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若是让她们占据了高位,是要每天规定这家的衣裳铺子出什么样式,那家的胭脂水粉出什么颜色吗?   他看啊,禹国离亡国也近了。   所以,四公主坚决不能成为皇太女。   他不屑的道:“她不过是找了几个能工巧匠罢了——只要我们拥有那些人,就能做同样的事情,她一个姑娘家,还是在家生皇太孙的好——秦家既然投靠了公主,那皇太孙就由丘将军一系的人来养便好。”   这就是赤裸裸的弄不清状况了。年轻人眼眸渐深,声音里含着一丝明显的讥讽:“赵老——您还没看清楚局势吗?今日殿下能说要往各州遣监察使,明日要是徐州不同意,那便是直接打过去。”   赵大人听了不舒服,但是此刻,不宜争吵,只皱眉,“不能——徐州可是挨着鲁国啊,如今楚国跟秦国日渐紧张,鲁国虎视眈眈,要是我们自己发生内乱,那说不得,鲁国就会联合他国攻打过来——”   那年轻人不屑的笑笑:“皇上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告诉朝臣的,也是这么告诉天下的——他为了禹国安稳,不会发生内乱,所以,这些年,六州渐渐的对朝廷不敬,可是,这些年,云州,禹州,却变成了皇帝的掌中之物,青州,铃州,处于中立,只要朝廷给粮食,就听朝廷的话,西南木州本是跟我们一样的,但是十几年前,皇上就留下了木州嫡系的秦大将军以及一家老小,如今,只剩下徐州在外吃着皇帝给的不内战大饼,嚣张至极——”   他道:“但是,十几二十年过去了,四公主又有了如此的成就,难道他们就不会改吗?难道就真不会攻打到徐州去?”   年轻的说完,那赵姓的老大人惊住,然后好好的想了想,发现自己是一直呆在京都,几十年都习惯了朝廷的忍让,习惯了他们说不会攻打徐州,不会发生内乱……   但是,真的不会攻打吗?   那年轻人见他脸上惊疑不定,这才轻描淡写的继续说起最先提起的事情。   “坊间传言,公主因是神仙下凡,所以就有些神法,这还不算……还有老天爷在天上看着呢。如果有人敢对公主不好,如果有人敢反抗公主,那就会遭天谴。”   遭天谴——   这不就是被雷劈吗!   赵大人急忙道:“你是觉得,这话是公主殿下传出来的吗?”   年轻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刚有谣言说反抗遭天谴,丘将军就遭天谴了。”   赵大人道:“还得查查——”   他深吸一口气道:“如今丘公被困皇宫,丘家那边已经派人去传消息了。我们在京都,也要看丘家怎么说。”   年轻人:“赵大人,您怎么还没明白,若是丘将军是公主殿下劈的,那我们就危险了——她敢直接杀徐州主将,那还怕什么呢?”   那就证明,她已经不在乎什么丘家不丘家,内战不内战,她是要打你了,而不是你在这里挑她是男是女,给谁生皇太孙。   局势已经变了。   年轻人抿唇道:“赵大人,你好好想想吧,大战在即——丘家在徐州还好,但是我们这些人的全家,都是在京都。”   赵大人这才发现他的态度十分轻狂,大怒,“难道你想背叛主公?”   那年轻人就笑了,“我是禹国人,我们忠诚的君主是禹皇——”   赵大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突然大喊:“我就说,今天怎么是你来——你把你父亲怎么了?”   年轻人笑起来,在灯光的摇曳里显得有些可怕,轻声道:“父亲太老了,他看不清局势,但是我们兄弟还是看的清的,所以就请父亲休养,家中的事情,还是年轻来比较好。”   他说完,就朝着屋中其他人拱拱手道,“各位叔伯,我今日前来,也是替各位叔伯说一声,我们顾家的立场,另外,也是警示各位,这天变了,各位的脑袋里或许都因为被上面那位灌了太久他喜欢和平不喜欢战乱的话,这才安稳的坐在这里过日子,而不是回家收拾行囊逃命,不过,今日我来跟大家提提神,紧紧筋。”   他话音刚刚说完,就见外面杀声顿起,一队士兵进来,朝着年轻男人道:“顾大人,外面都清理干净了。”   赵大人怒不可遏,“顾溪桥,你好大的胆子,畜生——”   话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肚子有点凉,他嘴角慢慢的吐出鲜血,眼神慢慢往下面移,手哆哆嗦嗦的指过去,“你,你,你——”   顾溪桥就将匕首从他的肚子里取出来,随意的丢在地上,然后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将手伤沾染的鲜血擦干净,道:“杀你就杀你,瞪什么瞪——再瞪我,再捅你哦——”   ……   “顾溪桥是个好苗子。”,禹皇收到线报,对折青道:“有野心,他既然投靠了过来,现在我就将他给你,你将他放在合适的地方用。”   折青接过来,看了看顾溪桥的履历。   嗯……年少的时候,就对现在的朝局很不满,曾经发表过若他是执掌权利的人,必定要比现在的人有所作为。后来他家老父亲纳妾逼死了他的母亲,将他的轻狂压制了下来,慢慢的憋着,憋着……就憋变态了。   这次直接当场宰杀了礼部侍郎,其他人被他吓住多个,导致后面审问这些人,都轻松了许多。不过,有些不投降的,倒是也杀了干净。   想到这个,她就道:“父皇,我只想着杀丘滨,倒是没想过要这么快就将他的人杀干净——你既然杀了他们,可想过代替的人?”   她心中有人选,但做不下决定,还是得由禹皇来。她涉政朝堂,还是太浅了。   “自然是想过了。”,禹皇摸摸胡子,傲然道:“你很好,但是为父也不差,这么多年,并不是白做皇帝的,这些老东西,朕平日里多有妥协,他们便忘记了朕是皇帝,啧。朕想杀他们,已经很久了。”   但是他真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快的就将人给杀完。一锅端。   他端起酒杯,道:“阿青啊,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对雪生啊,要是没有她炼制出来的钢铁,武器不配好,朕可不敢这么早就做这件事情。”   说到底,还是拳头硬才敢杀人。   折青也道:“这半年来,我们用其他的新鲜品和医药等东西迷惑住对方,将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在了这些杂物上,将钢铁厂开在了云州,产量真真假假,他们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她笑道:“父皇,您说的没错,他们心狂了,就会失去警惕心,再看我这般乱来,只顾着从商等事,你又不插手,一时间有所轻视,便有了今日的局面。”   “当浮一大白!”,禹皇痛快道:“朕下令召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没打算放他们回去,他们却还想着给你塞美男,啧——”   说到这个,禹皇就顺带的点了下话,“那几个小白脸,你喜欢哪个?莫启,秦宽……嗯,这个顾溪桥也可以……”   折青就咳嗽了一声,酒都呛了一些出去,无奈道:“父皇,你怎么又说这事?女儿哪里有时间想这些。”   禹皇就惊疑的看着她:“……总不能是沈离和沈柳吗?那可不成。”   折青好奇了,“为什么他们两个不行?”   禹皇:“不是你说的吗?他们两个骨骼惊奇,将来有大作为。阿青啊,父皇跟你说,这娶回来的,一定不能是属下,不然夫妻间的感情影响祖宗基业,懂吗?而且,我看沈家那小子醋意颇浓,不如秦家的小子好说话。”   折青:“……”   得嘞,这话题聊不下去了。   她赶忙离开承明殿,回蝉鸣宫加班加点的去查水泥的资料去了。   没错,吃穿住行四个字,根据禹国的基本国情和现在的基本现状,吃穿住三字在行的面前都要往后靠一靠,不然咋说,想要富,先修路呢。   等打完徐州,六州的路通顺,是一件大事。   她就开始一边查资料一边在纸上写,照顾她的小宫女在外面说悄悄话,“殿下也太辛苦了。”   “是啊,就这样,徐州还说公主不配为皇。”   “真是可恶——”   “别生气……丘家主将被雷劈了,老天爷替我们出气呢。”   “姐姐,我今晚没跟着去,丘老贼真被劈了吗?”   “那还能有假?”   ……   “举头三尺有神明!身为神女的公主殿下,被丘家老贼如此嚣张的辱骂,难道老天爷会看的下去?会忍的下去?”,京都市井中,说书先生正激情输出,“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公主殿下问那丘贼——”   他说着说着站起来,先是站在一边,道:“丘将军,你当真不允?”   说完又换了一边,装作是丘将军,“就不允,怎么的?”   模仿丘将军的时候,那说书先生将眉毛眼睛挤在一块,丑态百出,看的底下的人笑出来,还有往那台子上抛铜钱的,“那丘贼竟然瞧不上公主殿下,定然眼睛也是斜的,你眼珠子歪一歪哩——”   那说书先生也是个能人,还真将眼珠子给歪了歪,嘴角斜了斜,底下的人笑的更加大声了。   等底下的人笑得差不多了,才道:“后来,丘贼就要往外面走,那老天能同意吗?不同意!等他出了门,那电闪接着雷鸣,就好像老天爷在问他:你找死吗?哎,可怜咱们是人,能听懂老天爷的话,但是丘贼是吗?”   “他不是啊,于是畜生听不懂天语,不听老天爷劝阻,就这么的,被老天爷一怒之下,给劈成了焦炭。本是要死的,可公主殿下心地善良,让章先生和于太医跟阎王抢命,得了公主殿下的首肯,那小鬼们也就放下了锁魂的链子,将人给救回来了,哎,要老朽说,公主殿下就是太善良了。”   底下便一堆应和的。   折青从郊外回来,照例进茶馆坐坐,点了一些东西,慢吞吞的坐着吃。然后发现,这个说书先生比她之前来的时候,更会说了。而此时,她的身边正好坐着上次愤怒指责她吃着公主东西不知道公主的仁兄。   还真是巧。   她戴着纱帽,隔壁仁兄应该没认出来,她就问:“这位仁兄,说书先生这么说,你们就信吗?他一个说书先生,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莫不是瞎编的?”   “你这人知道什么!你可知道说书先生的背后之人是谁?”   折青摇头,“不知道啊——”   隔壁仁兄:“哼,说出来你就知道了,那便是!秦将军府上的小儿子,秦宽秦公子!之前,这位老先生用了秦公子给公主殿下的神名——智美神,我愤怒之下,将此事告诉了秦公子,谁知秦公子却大度的很,让这位老先生交了五两银子入会费,以后有消息就告诉他们,请他们代为相传。”   “秦宽秦公子——他跟公主殿下……你懂得吧?那消息,能有假吗?”   折青:“……什么?”   然后立马抓住重点,“入会费?”   隔壁仁兄:“是啊,你不知道吗?叫做八卦协会加盟会。”   折青想起来了,自从上次秦宽跟莫启较劲,开了个八卦报纸后,她某日闲着无聊,跟他说过一些娱乐圈的事情,还有什么消息传播学。   嗯……再仔细想想,当时自己好像是在给黄有为写加盟原理……竟然就这么被秦宽给用起来了?   孺子可教也。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听隔壁仁兄道:“哎——你要不要入会?只要五两银子,就可以入会,我跟你说,你入会之后,我们会告诉你消息,然后你带着其他人去入会,就能从他们交的银子里,抽取一些辛苦费。”   折青:“……”   这怎么听着,那么像传销组织呢?   她被秦宽气笑了,这人的小脑袋是真的转的快,回去之后,得给他找点系统的事情做做——就是不管他,他都把传销搞起来了。   她就道:“不用了,我知道的消息,可比秦公子还多——”   隔壁仁兄明显不信,但想到这是京都,一块砖头下去,能砸死十个皇亲国戚,说不定这个姑娘真有自己的渠道,他就满怀期待的问:“你是——哪家的?”   折青站起来,道:“你别管这个,我只告诉你一个绝密的消息,到时候消息出来,你看看对不对,就是了。”   隔壁仁兄立马肃然起敬,能这么说,就说明一定是有点料的。谁知道,他听见对方说:“你知道,公主殿下要做皇太女了吗?”   这是什么话!公主殿下自然是要做皇太女的。她要说的就是这个?   他愤怒道:“天下人都知道这个事情。”   折青就觉得这位老兄实在是个脾气暴躁的人,道:“那天下人知道,公主殿下加冕皇太女之日,是腊月二十四吗?”   这……这还真不知道!隔壁仁兄喃喃道:“秦公子没说啊?”   但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对面已经没人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人是诓他的,于是愤愤的坐下来,继续听说书先生说公主殿下即将要做的其他利国利民事情:修路。   ……   腊月二十四日,诸事皆宜,是禹皇亲自给她挑的好日子。不过,在这之前,徐州的事情比加冕皇太女重要。   “丘滨还活着,总该有点价值——虽然人已经不能说话是具焦炭了,但是好歹活着对不对?”,禹皇笑着道:“丘家的人,其实还不错,丘滨的孩子,也是有孝心的——用他们的父亲换点东西,总该是同意的吧?”   禹皇将茶杯放下,捏起一颗棋子,挡住折青面前的棋子,道:“徐州的棋子,可以动了。”   折青就道:“父皇,徐州的棋子,你埋了多久?”   禹皇就想了想,认真算了算,道:“十年了吧?久到我都担心他们会不会叛变了。”   折青就笑:“父皇,你真厉害。”   若是她幼年继位,开局一个傀儡皇帝,没有任何金手指,可能都活不到现在。但是禹皇,还能在徐州埋下重要的棋子。   她道:“那便希望,徐州里应外合,能不伤及无辜的时候,拿下来。”   禹皇淡淡的嗯了句,“希望。”   ……   虽然如今已经腊月初八,但是沈柳和顾溪桥,以及玉珠儿却没办法亲眼看见加冕了,因为他们要去徐州送丘滨回去。   折青亲自去送的他们。   玉珠儿好不容易跟父亲争取来这次的机会,这会子兴奋的很。折青被她盘着手,挣扎了下,没挣扎出来,想了想,便任由她握着手,跟三人说话。   “到时候,木州和邻近的铃州会直接增兵过去,徐州自然警戒,智取不来,就直接攻城,明年三月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回来。”   沈柳就笑道:“殿下,你放心,五州攻一州,还有那么多好东西,怎么可能还能失败?”   折青看着他头上的小天才字眼才忍住没说让他不要翘屁股。然后忍了忍,只道:“那你们便早去早回,明年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亲自来迎你们。”   顾溪桥是最近才能跟公主殿下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见了她这般叮嘱的模样,笑起来很是阳光,“殿下,您放心吧。昨日我见了沈将军手里的手枪,我就知道,这一仗,我们是必胜的。”   折青点头,见他笑的如此灿烂美好不免有些想起他的履历,心道:这人被逼疯了也不好,明明不想笑还要笑,笑起来还这么好看……   她看着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等她走后,顾溪桥愣住,问沈柳,“沈兄,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沈柳却舒了一口气,他见公主殿下看顾溪桥那模样,还以为也要说他骨骼惊奇呢——幸亏没说。   哼,一山容不得二虎,一个禹国,容不下两个打仗的天才!   他就道:“可能是觉得你衣裳脏了吧——你几天没洗澡了?殿下很爱干净的。”   顾溪桥眼睛里露出一丝戾气,看着沈柳笑道:“我很干净的。”   倒是玉珠儿道了一句:“哎呀——你别这么笑,我慎的慌,哎,你这个人,不想笑就别笑啊,这么笑的我后背凉。”   她说着说着愣了愣,道:“殿下能识人骨,她是不是看出你的骨头不是好人还装这么好,害怕你呢?”   可是害怕就不会用那般的眼神看他了——顾溪桥冷脸,“走吧。”   玉珠儿就拍拍胸口,“这才是正常人嘛。”   顾溪桥面无表情看她一眼,然后突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公主仪仗。   ——他回过味来了,那个眼神,是可怜他吗?   ……   “殿下——殿下!!!”,沈离哭的眼泪满脸,一个男人,第一次哭成这般模样,抽噎的道:“殿下,您不用可怜我!你尽情的骂我吧。”   折青:“……”   其实也不用如此吧。   杂交水稻和提高亩产这事情,不是那么好做的。因为其他人的医药啊,钢铁啊,打仗啊,都是有原材料在的,但是杂交水稻等试验,还是少了很多可利用的原材料。   比如这时候的粟米还跟后世的水稻不同,她在网上查的资料用处不是很大,沈离做起试验来,还是很困难的。   她就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别哭了,你已经很好了。”   沈离便就着帕子擦啊擦啊,眼泪水怎么都擦不完,折青可怜着他可怜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小子心思不太对!   蹭什么蹭!   她将人推走,“既然你没事,那便继续研究吧,我宫里还有事情。”   公主殿下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能这般就走了,他就道:“殿下——您不看看,我给于太医他们研究出来,可以种药材的泥土吗?”   种药材的泥土?   折青赶忙跟着他去看,她的事情太多了,很多东西都想得不是很细,都是她想出大概的方向,然后靠着手下这群天才人才们群思广义,才能做出更好的成绩出来。   让沈离研究种田的东西,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种田,大棚蔬菜,反季节等常见的东西,但是研究泥土,种药材等,她是没想到的。   沈离就骄傲的,雄赳赳的气昂昂的带着折青往实验室里走。然后将他密室门打开,道:“殿下——您看——”   折青:“……”   她看着满桌子的泥土,倒是看不出什么,突然想起来什么,夸道,“那你还能种蘑菇吗?”   沈离:“……啊?种蘑菇?”   种什么蘑菇?   他的脸渐渐的红起来,他想起了一些年少时候,从书里看来的词,羞羞答答的道:“公主殿下要是想在臣身上种,也是可以的。”   折青却是个单纯的孩子,她上辈子一门心思赚钱,到了禹朝之后,一门心思搞基建,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早没了,于是听见了也没多想,嗐了一声,“你身上又没土,种什么蘑菇啊。”   她是这样跟他说的:“每个地方的光照,就是太阳光不一样,你知道吧?根据这个太阳光,种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这个沈离倒是知道,他只是不懂公主殿下的意思,折青却想到了某电视剧里曾经看过的东西,想了想,觉得要是在每个贫穷的地方因地制宜的发展不同的农业产品,会不会就能带动一大波经济发展?   这个问题她还得好好想一想。   新华夏发展了七八十年就能发展到她那时候所处的社会,一方面是不断的发展民生,科技,一步步走来的,但是还有一个很大的方面,就是定制了扶贫计划。   扶贫,是必不可少的一件事情。   这个事情,能在当下的禹国发展吗?   她不知道,还需要做调查。不过,因地制宜发展还是可以的。   她就将在脑海里,将扶贫打个问号,将发展农副产品打个√。   嗯,说干就干,于是坐下来开始查资料,可以说是到了不吃不喝的地步。   等到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发现天已经黑了。   “殿下,您在这里歇息吗?”,小宫女道:“宫里那边,已经传人去跟陛下回禀了,陛下说要是来不及,您就在这里歇息也好。”   因为是实验重地,所以安全还是有保证的,这里驻扎的侍卫不少。   折青看看天,确实已经黑了,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道:“那就不回去吧,我们找个屋子歇息就好。”   这个郊外的庄子是她亲自选的,房间很多,沈离今天难得没有熬夜搞研究,过来陪她用膳,不过,他的脸一直红着,听闻她今晚确实是要在这里睡之后,又变得很兴奋,“殿下,那明日你还住吗?”   明日就不成了。她回宫还有事情要做呢。   沈离很失落,两只眼睛看过去,看的折青竟然有些心虚。不过等她第二天回到宫里的时候,就一点儿心虚的感觉也没了。   因为这个沈离,亲自将她在郊外庄子过夜的消息散布了出去。   折青:“……”   她叹气一声,索性不理这些事情,而是准备下一步开大禹技术学院的事情。   没错,跟医学不一样,现在她手里的人,比如雪生的物理化,还有沈离的农学,都不是一蹴即成的,她在云州的小学开了物理化和农学,但是小孩子们学起东西来,还是很慢,即使出了几个天赋很高的孩子,但依旧还是人太少了。   如果没有人,她昨天想的农副产品根本实施不了,因为没人去搞研究啊。沈离一个人,怎么能做的过来?还是得要更多的人。   她现在迫切的需要人才!综合类的技术学院就很有必要马上开一个。   于是还是依照之前发布医学令的模样,又向六州之人皆发布了招贤令。   ……   “这回是招什么技院的——”,一个人拿着时政报纸,道:“跟上回的医学院一样,这回招的是……姑且叫做技人吧。”   旁边不识字的就惊恐的道:“妓院——妓人?”   天爷!公主殿下不是马上要做皇太女了吗?突然开妓院做什么?   细思极恐!   刚刚说话的人就无语道:“不是妓院,是综合技术学院。你这人,有没有脑子,这技术学院可是跟医学院相提并论的,能是不好的地方吗?”   是啊,医学院,如今可是个神圣的地方。那地方出来的人,不说达官贵人,就是鲁国的人,也争着吵着要,这半年来,毕业了一次,那次毕业出来的医学生,可真是香饽饽。   这,这就开其他的学院了?   那人就激动的手都抖了,“快看看,有啥要求没有?我记得,上回医学院招人,可没什么要求,是什么人都能进去面试的。”   但要面试过了才行。   这次的也是吗?   也是!   那认字的就读给他听,“不论男女,不论老少,皆可报名。”   不过这又跟医学院不同,之前医学院有基础的时候,报名就是由医学院的人考验学生学的怎么样,但是物理化和农业这些东西,禹朝的人又是毫无基础的,怎么办呢?   就考动手和动脑两个题目。   动脑的,就是统一学三天,包吃包住,到时候学的最快的,就能入学。动手的也是一样,都是教三天,到时候看谁的手稳,适合搞试验。   动手动脑结合起来,就是最终的分数。第一期,只收五百人。   这五百个人,又分批次依次收,十天后,先到学院报名的就先去学习,后面依次安排学习和考试。如果落考的人,也可以继续学习,不过若是你第二次考,给你出的题目就会难一点。   而统一讲学的地方,公主殿下已经让人开始修整宅子了。十天后另行通知。   这可真是好啊。这在无形之中,给了很多人机会。   那人刚想说,就见旁边一个人哭了起来,他只得路见不平一声……劝,道:“此等好事,因何而哭?”   哭的人抹抹眼泪水,“我想去,可是我没读过书,我又如何能比得过那些读过书的人呢?”   他哭的伤心,十分渲染周边的人,旁边识字的人都难免安慰他,谁知这人却道:“我只恨自己没生对时候,听闻公主殿下在各州将新设小学,束脩极低,若我可以去学,定然也不差。可是如今,我一个白丁,拿什么来跟那些寒窗苦读十年的人比呢?我若是比他们还厉害,那对他们也不公平。人家十年苦读,凭什么输给你?”   这人说话极有条理,说出来的话也是明理的很,便有人道:“你这人,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折青从雪生那里回来,又来茶馆吃茶,戴着纱帽站在他身后,正好听见了这些话,道:“那你便去小学重新读。”   那人大概已经有三十岁了,惊讶道:“我这种年岁,还可以读小学?”   折青点头,“想来大家没有仔细看过公主下的教学令,便跟这技术学院一般,都是无论男女,无论年纪。”   看来这种政策,光说书先生来说还是不成,还得换种其他的法子……可以专门设置一个衙门,集中让人来问询这些事情。   她一边想一边回宫,倒是刚刚识字读报纸那人突然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道:“我好像认识她……啊!对,就是她跟我说公主殿下加冕皇太女是腊月二十四!”   而后果然是二十四日加冕。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比秦宽公子的消息还灵通?   不行,京都出现这种人,极有可能是竞争对手,他得立马跟秦宽公子说一声!   而折青这边,又因出来一趟加了个问询衙门的事情,又是查资料又是召开群臣大会共同商讨,最后还将修路和技术学院的事情细节敲定,结果还没休息好喘口气,就到了二十四日这天。   她早早的被拉起来,大费周章的穿好了早就准备好的四爪龙朝服,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的朝着历来册封储君的太极殿走去。   路上,凡是她所过之处,皆跪下伏地,宫人们如流水般分开给她让路,待到太极殿的时候,禹皇和群臣已经等待在此。   禹皇站在高处,朝着她喊,“吾儿阿青——来。”   他手里拿着皇太子应该佩戴的龙形皇冠,欣慰的道:“来父皇这里。”   折青朝他笑了笑,慢慢的迈着台阶而上。   从台阶下到台阶上,她用了八个月时间。   终于,成功了。   而这只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步。 第26章 拿下徐州(捉虫完毕)   人生之事, 难以预料。   折青走至殿中高处,被授予太子发冠的时候,才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真的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架空朝代, 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面,找到了自己人生目标和意义。   她深吸一口气, 跟已经授冠完毕的禹皇点点头, 然后转身, 朝着下面的众人道:“众爱卿请起。”   在禹国,只有皇帝和太子两个人, 能称大臣们一声爱卿,之前她一直叫众人这位大人那位大人, 如今,倒是能称呼一声爱卿们了。   嗯……第一次叫还有点小别扭。   她咳了一声,见众人谢恩起身, 便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仪式已经花费了她一上午的时间了!!!她的折子还没看, 她的水泥资料还没查完,她还要去准备技校开学的事情。   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依旧是个社畜。   忙。   于是, 群臣就见他们的新储君, 像一团火一般, 燃烧着自己的同时, 也要求他们燃烧自己。   下午也别沐休了, 大家一起工作吧,年底了,户部的账清了吗?刑部的案子都完了吗?有些事情都是想想能往后面延,但是也能现在做。   于是, 谁都有事情做,谁也不敢没事情做——当上位者自己都忙的团团转时,你若是敢休息,她能看你顺眼吗?   莫启的爹,户部尚书莫思之就跟儿子道:“我之前见皇太女殿下每每施行的都是仁政,对老弱病残十分怜爱,还认为她存留者女子心中最柔软的善意,怕她行事优柔寡断,但是陛下却说,皇太女心中自有沟壑,当时我还不信——结果,她就来了这么大一招,直接将丘滨给劈了。”   他这话还有点试探的意思,因为劈丘滨这事情,不仅民间相传是皇太女殿下天上的爹所为,他们这些名眼人却也私底下嘀咕,不可能是天劈,也不可能是巧合,而是皇太女殿下有神仙手段。   莫思之就想着,儿子跟皇太女殿下走的近,没准知道这手段是如何进行的,他很是好奇啊。他这般问,莫启是他养大的,自然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嗤然道:“父亲,你还记得之前我问你关于陛下的事情,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彼时,皇太女势微,京都还传出过陛下想要纳妃进宫重新生儿子的谣言——不过那谣言有鼻子有眼睛,还说出陛下为了生儿子,专门请人去找了生过好几个儿子的妇人做妃子——这话听起来就离谱,但是关心则乱,莫启就很是担忧了几天。   最后没办法,跟他爹打听,他爹却道:“你有你的效忠之人,为父也有为父的效忠君主,怎么能给你消息呢?”   今天这话,莫启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莫思之也不恼,儿子出息,他是欢喜的,至于儿子现在将皇太女殿下看的比他还重要?   不重要!只要皇太女殿下重任莫启,让莫家也能像秦家沈家等家族屹立不倒,就是莫家的好子孙。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秦家。   秦将军头疼的道:“你真不能跟皇太女殿下说说,让她给咱们木州多一些兵器?还有,你的八卦报纸上,我想要登一则消息,你不能让我插队先登?”   秦宽傲娇的摇了摇头,“爹,你搞清楚了,皇太女殿下可是铁面无私的,哼,你别想了,你如今还什么诚意没拿出来呢。”   他说完就跑了,还放出话来,要在外面买宅子,住到外面去。   秦将军回去便质问秦夫人,“他真要搬出去?老子还没死呢,他就要分家?”   秦夫人用着新出的护手霜擦手,一边擦一边注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讥讽道:“怎么,你又看不上他,我的乖乖儿出去住怎么了?我跟你说,不仅是他,我也要出去住。”   秦将军大怒:“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呢!”   秦夫人忍他很久了,便嚷的比他更大声,“我胡说,我怎么胡说了!我儿都说了,我想出来的衣裳款式,那都是皇太女殿下都认同的,她都想穿一件在身上,我这般有才华,我为什么不能去管理皇太女殿下的衣裳铺子?”   秦将军还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呢,就听她继续说道:“铺子的事情多,以后我就住在那附近不回来了,以后这个家里,你就自己管吧。”   秦将军听完良久,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可置信道:“……你,你竟然想从商?”   秦夫人蔑视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经济学上面写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就好像一座房主,也先有地基,才能一点点往上面堆房梁。”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不耐烦,道:“你还是多读书吧,跟你说也说不清楚——你个文盲。”   秦将军被她一顿怼,不由得骂道:“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你是罗家的嫡女,是秦家的宗妇,是我的妻子,难道要成为一个满身铜臭味的人么?你可以去开铺子,请个掌柜的也就得了,做什么要自己亲自去。”   秦夫人也露出了一丝迷惘,半响才道:“可是——秦不逆,我以前在罗家的时候,才是姓罗的,嫁给你之后,我叫秦罗氏,我给你管着后院,给你生儿育女,替你打理着秦家的宗族,可是你呢?你一个个的妾室娶回来,你一个个的庶子生出来,你这般对我,我为什么不能有自我?”   她越说越生气,道:“我告诉你,皇太女殿下写的书里说的很对,在是你的妻子,子女们的母亲前,我还是一个人,我还是我自己!我叫罗婉月!”   她说完就一副懒得搭理秦将军的模样,道:“算了,你真的不懂我,反正这事情,我已经决定了。”   秦将军被她气的差点升天,不过,见她这般,又是一路从少年夫妻携手而来的,他压着脾气道:“我们之间何必说这些,阿月啊,女子,都是这般的,你贸然出去,我要如何跟父亲母亲说——就是以后家中孩子们的婚嫁,都得被人指摘。”   这个罗婉月可不怕,她哼了一声,“公婆明理,必然不像你这般,至于家里的孩子?我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已经成婚,剩下的一个心在皇太女殿下身上,不必由我操心。”   她说着说着,就觉得再说下去也于事无补,索性直接道:“今日只是通知你,秦不逆,你若是没有接管这内宅的人选,我倒是有一个。”   秦将军知道她的脾气,心道真是魔怔了,一心觉得外面好,但是也不想想,要是没有他护着,她出去,谁能认她?   他心中藏了一口恶气,私底下就跟家里的管事的打了招呼,凡是秦家的便利,都不能让她使用。   “一个个翅膀上了天,我就不信,没了秦家的家族庇佑,你能上了天!”   然后又觉得儿子刚说了要搬出去,妻子就说了同样的话,肯定是这个臭小子撺掇他母亲出门的!于是,拿起大刀就追着秦宽砍——自然是没砍着的。   他没秦宽跑的快。   ……   秦宽直接跑进了宫里找折青。折青就期待的看过去,“你母亲,真同意了?”   秦宽点头,“上次殿下跟她说完的时候,她就回家哭了一场,当即便做出了决定。”   上次,他打听到殿下在郊外过了一夜,即便知道殿下不会看上沈离那个小白脸,但他还是很难受。于是哄着母亲跟他一起去郊外踏……踏冬!   没错,既然能踏春,为什么不能踏冬呢?他踩着小步子带着母亲去了农庄,在里面碰见了皇太女殿下,然后他还没说什么,倒是他家母亲大人跟殿下相谈甚欢。   两人说的是女子到底如何立世的问题。   彼时还是公主的皇太女殿下说,一个女子,先要是自己,才是其他人的女儿,妻子,母亲。   母亲她先是罗婉月,才是罗家嫡女,才是秦夫人,才是徐州的主将夫人。   一个人,已经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丈夫,家族,儿子,为什么到了如今的年纪,还不为自己活一次呢?   期间说到女人鬼门关前来一回,生下了孩子,却每每丈夫问稳婆的第一句话是:“孩子怎么样,是男是女?”   “他们将生儿育女看做是女人的理所应当,但是有没有想过,女人不仅仅是作为妻子和母亲这两个身份出生的?夫人,我曾经听闻,您年少的时候,也曾骑过烈马,一手算盘打起来,嫁妆铺子的掌柜们没有敢在您的面前做假的。”   折青肃面问他,“所以呢?夫人,您如今,已经有多久没有碰过烈马,没有做过自己了?”   一番话将罗婉月说的泪流满面。   折青就很满意。她是做过秦家的功课的,知道罗婉月的性格,也知道如今京都和六州的变化在她眼底,她做不到毫不动心。   她是打算由罗婉月做个牵头人的,女性,要有一个榜样,要给大家看见成功的希望。她本来想塑造自己,但是现在自己已经被神化了,做什么大家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她还需要其他的榜样。   玉珠儿是一个,但是玉珠儿志向在军中,在行军打仗,所以,京都这边,罗婉月是十分合适的。她是罗家的嫡女,是秦家的宗妇,她来做一个“新女性”,十分具有意义。   她不需要过快的成功,但是,她要作为一个能被众人所熟知的“成功女性”,抛却世家的传统,来做自己的事情,只有她做成了这件事情,才会有更多的人效仿。   但这很难。做基建很容易,但是改变人心,太难了。   几千年的传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她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   罗婉月是她预备从世家挖墙改变的第一步。   按照她的计划,她会在过年之后引着罗婉月出门详谈——折青之前已经让人将经济学等书和一系列的女性自强读物专门做局送到了罗婉月面前,就等着她上钩。   没想到,她比自己想像中更早来到自己的身边。   既然如此,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于是这般那般说,那般这般说,两人甚至还秉烛夜谈了几回,罗婉月还是说要回去想想。   折青就直接称呼她为罗夫人,“夫人此去,本殿也不做强求,只望夫人多想想自己心中所求。”   然后回来就是皇太女加冕等事情,她忙晕了头,还等着过年后再问罗婉月,结果,今天就有了答案。   她感叹道:“我选中你的母亲,正是看中了她的才能和勇气,但是我没有想到,你母亲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这是好事。她特地拿出自己珍藏的酒,道:“替我送与你母亲,以后,但有所求,我必定全力支持。”   秦宽就问:“那接下来,母亲就只看着铺子吗?”   折青摇摇头,“不,我们该开纺织厂和成衣厂了。要招大量的女工,厂地就在你们木州。”   木州位于南方,自古南方多丝绸商,京都纺织的原料等都来自于南方。罗家的地盘又在木州,罗婉月回去正好。   不过,三月前,还是在京都管着丝绸铺子,毕竟,徐州那边,还没结果,自己这边,还要加班加点,将黄道婆研究透了,再让人加以改造。   吃穿住行中,穿的价格其实也很高的。要是能将纺织的工艺提高效率,想来也是基建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步。   她满意的在穿上面打了一个√,然后将秦宽忽悠去新的部门。   “你弄的那些个事情……加盟组织……算了,先不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创办的八卦社等组织,也可以交给其他人做,你掌控就好——我这里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给你。”   秦宽激动的很,“什么事情?”   折青就郑重的道:“宣传部。”   她本来想让秦宽盯着修路,但是想了想他的特长,最后还是决定让他做这个熟练的。   没错,她准备将问询处和宣传部暂时在京都试点,然后慢慢的推行到其他六州,问询处,就先放在宣传部的下属机构中。   “什么是宣传部?”,秦宽好奇的问,“我细细品味这两字的意思,好像……就是跟我现在做的事情差不多?”   那可差太多了。   她就道:“负责指导禹国理论研究、学习与宣传工作;负责引导禹国舆论——”   “不过,你不是部长,你的年纪毕竟还小,我需要给你配一位有经验的大人。”   她将百度中的词条拉过来,简单的解释了一番,然后就见秦宽的脸越来越红,眼神越来越感动,最后一拍大腿,拉着她的手就抹眼泪:“殿下,您对我也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一定是比别人厉害的。”   他哭着跑出去了,说是立马要筹备,折青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还在疑惑她是不是没说清楚——虽然说她是想要他做将来的宣传部长,但是这也是个饼啊,怎么就感动成这般模样了?他目前的官职还是个打杂的啊。   这孩子真好哄。   结果这话刚感叹完,第二天,就见莫启幽怨的问她:“殿下——秦宽说,以后我的报社,就归他管了?”   折青:“……”   虽然但是,宣传部是负责指导这些新闻报社等单位工作的。   她张了张口,最终解释道:“只是——监督,监督罢了。”   莫启颓废的走了。   折青也叹气,这叫什么事情啊。她总感觉自己像个负心汉似的。   不过,天底下也没有哪个负心汉像她这般忙了,她看看堆积成山的奏折,深吸一口气,继续投身工作中。   ——上辈子打工的时候,还偶尔会偷偷懒,这辈子做了老板,却是一分钟都不敢停歇。   就在这种繁忙的日子里,新年到了。   礼部在给她准备皇太女加冕时,就已经顺便将新年的宫宴准备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宫内的人挂上了满宫的灯笼。   禹皇就亲自叫停了她的加班,劝解道:“总是做不完的事情,何必急于一时,先休息一天吧——即便你不休息,其他人也想过年的。”   不然大臣们都不敢带着家人出门去玩。   正说着话,就见外面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她站在廊下,道:“还望瑞雪兆丰年。”   ……   “瑞雪兆丰年,定然是公主殿下请老天爷降下来的。”,云州,牛大宝在家里一边在那里切肉,一边道:“因为有公主殿下在,老天爷定然是偏着我们禹朝的——同样是下雪,你信不信,就不给旁边的乌涂国下。”   他的女儿大妞笑道:“父亲,这下雪其实只是降水的一种形式,气象上,我们称它是固定降水。你知道吗?只要天上的水蒸气遇见了冷空气,就会凝结成雪花。”   牛大宝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有自己的逻辑,他就责怪道:“你这孩子,难道不知道这冷空气就是天帝老爷特地放出来的?要不然,怎么你说的冷空气就偏偏到了我们禹国?”   他就胸有成竹的道了一句:“你说是这个道理吧?定然是老天爷眷顾禹国,从袖子里掏出冷空气,然后放在嘴边一吹,嗯,就吹来了。”   牛大妞:“……”   她无奈地道了一句,“随意你吧,父亲,你高兴就好。”   但牛大宝不纠结这些什么空气不空气,他有过更加担心的事情。   “公主殿下也不知道成了皇太女没?”,牛大宝在家里忧愁的道:“徐州那些贼人不知道欺负殿下没?”   因为担忧这个,大年夜的,他都没有吃下几口饭。   他是真正的公主信徒。   若是平常,也有人劝导着他,只是牛家全是跟他一样的。   牛大宝媳妇也忧愁的很,“是啊,这么久了,还没消息回来。”   还是大妞劝解:“父亲,既然殿下是天之神女,定然不会被贼人所害的。”   这般那般的劝解,这才将人劝的开怀了点,然后就到了晚间张灯结彩的时候。牛家一家人要出去逛街。   今天是除夕夜,又是胥江县有变化后的第一个年,县令大人为了与民同乐,已经布置好了灯节,从除夕夜开始,到正月十五,都会有灯会。   今天是第一天。所有的人都新鲜着呢。   街上的灯笼挂在半空中,那里悬着线,专门从胥江的西边扯了一条线到东边,挂在了柱子上,于是半空中的灯笼遮住了漆黑的天空,如梦如幻。   “半年前,我们哪里能想得到那么个连饭都不吃饱的地方,还能有这么美的时候。”   “是啊,这才半年呢。”   街上的行人撞行人,都是类似的感叹声。一家的小媳妇感叹完,看见旁边有卖京都来的胭脂水粉的,连忙上前看,因为看的人多,她怕自己喜欢的被抢没了,一激动,不小心松了孩子的手,被旁边巡查街道的衙役正好看见,上前训斥一通,那小媳妇吓的脸都白了,连连保证不敢将孩子的手松开。   “怎么还敢如此粗心大意——”,牛大宝道:“上个月,就有抱走孩子的,大妞二狗啊,咱们——”   街上人挤人,他牵着孩子的手,正要低头跟他们嘱咐几句注意安全,就见手里牵着的不是自己的大妞,而是两个其他的孩童。   “怎么回事!!!”,牛大宝惊慌失措的喊起来,“官爷,官爷,我的孩子们丢了!”   衙役立刻过来,询问情况后,得知牛大宝的姑娘是小学理科一班的,更加重视,这已经不是他接手的第一起幼童失踪案件了。   “另外一个,也是理科一班的,叫安晓,我们正在找,并怀疑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拐卖案。”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县令已经发话让大家回去了。   牛大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抹泪道:“求官爷们,我就两个孩子,他们要是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他媳妇也道:“本来过了年,就要出发去京都见雪生姑娘了,这些杀千刀的,是跟朝廷作对啊!”   ……   跟朝廷作对的人,正对着三个孩子恐吓和利诱。   “跟我们走了之后,好吃好喝的,哪里还用得着在这种地方受苦?”   牛大妞抬头看了看他,心中有了数。   他不是大禹人,听口音和看相貌,倒是跟乌涂国的人差不多。即便他穿着云州的衣服,但是这衣服并不合身,显然不是买的。   那就极有可能是借的,或者偷的。   她又看了看他,装作害怕的模样低头,心中更加有了思忖:这人面目看着不算可憎,并没有什么伤疤,反而有一丝儒雅——这是读过书的人。   “你们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只要你们听话,你们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满足。”   大妞就继续给他下了一个定义:有所求,暂时不会伤害他们。   她看看眼睛已经眯起来的弟弟,再看看旁边有些害怕的安晓,顿了顿,道:“你能给我们多少银子——”   那人笑起来,“银子啊——你想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大妞继续问:“你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那人却不想再继续说了,而是故作好人的模样,道:“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见他们都出去了,大妞挪到弟弟的旁边,耳语道:“他们戒心还很重,我打探不出更多的出来。”   安晓是个男孩子,今年十岁了,比大妞还大两岁,但是胆子小,见了两姐弟说悄悄话,着急的道:“你们也说给我听听啊——”   大妞就瞪他一眼,这大少爷平时看着还算好,怎么这时候看着像个傻子,大喊大叫的,万一把人喊过来怎么办?   她看了看门口,有人守着,但是没人进来,应该是听见了,但是没当一回事。   也是,三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想来也翻不出什么波浪。但是,他忘记了,其中有两个孩子是学物理化的。   也是碰巧,他们这几天专门攻克的就是生物,先生给他们发了什么“徒手切片刀”,是专门给他们的,小小的一片,但是生物课上,切起东西来却利刃的很。   因为是常日里需要切的,大妞还用布放在了身上,没有拿下来,她相信,安晓应该也没有。   安晓自然没有。他们最近学切片,都学疯魔了,但是也不敢停下来,毕竟马上就要去京都了,还会面见公主殿下,到时候若是出了丑,不仅是他们面上无光,更使得云州小学无光,云州无光。所以,他是睡觉的时候,手都会无意识的切片——他母亲说的。   于是,两人背靠背,都从对方袖子里小刀片拿出来,三人使劲,将绳子都割断了。   大妞将刀片给了一把给弟弟,“待会儿,我就说你生病了,他应该会靠近你,就是那个机会,一定要往他的脖子上招呼。”   论起来,他们这里力气最大的,还是二狗子。这孩子读书不行,但是打架最灵活,在学校里,就没有人敢欺负他。   安晓就害怕,“他行吗?要不我们还是等等吧。”   大妞就瞪他,“你懂什么,你没看他的样子吗?我们马上就要被带走了,等不到人怎么办?”   顿了顿,又安慰道:“你别怕,我弟弟杀猪是一把好手。”   二狗子点了点头,他什么都不怕,杀狗杀牛杀猪,他干习惯了的。   隔壁屠宰场伯伯最喜欢的就是他了,还教过他一刀杀猪的法子。   ……   唐县令觉得整个人怒目中烧,大过年的,就来这么一出,明显是有人图谋不轨,他一边骂一边亲自带着人去找,谁知刚出府衙没多久,就见衙役带着三个鲜血淋淋的孩子回来了。   他大惊:“叫大夫!”   衙役就小声道:“大人,不用,属下都检查过了,他们没伤,那血不是他们的。”   唐县令:“……那是谁的?匪徒的?”   衙役点头,看向那个最小的孩子,眼睛中露出一点害怕的神色,他们去的时候,这个小子正拿着刀将匪徒的脖子割了下来,见了他过去,回头的时候,眼睛幽幽的,手里还拎着匪徒的脑袋。   实在是……是个人物!   他把事情都跟唐县令简单的说了一遍。   “是乌涂那边的人,倒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就是商人,突然起了心思,想着这几个孩子能被选上,定然知道很多东西,想着将人绑回乌涂去。”   唐县令:“……他们绑孩子作甚,该绑的不应该是先生吗?”   衙役就道:“他们只有两个人,只有把握绑住孩子,且孩子也好运送出去,装在箱子里——大人,我怀疑他们已经打点好了乌涂边境的人,不然,怎么运出去?”   然后又感叹,“想来他们也是想着,只是三个孩子罢了,并没有起什么防备的心思,不然,这三个孩子胆大包天,一个不小心,就都要被折进去,我们就要丧失三个人才了。”   唐县令点头,将牛大宝夫妻和安家夫妻叫来,继续去查案子去了:他怀疑以后这种事情还会发生。   人才,在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拐卖有天赋的孩子卖出去,许是很多人想的一个路子。   不过……牛家的这两个孩子,其实都可以送去京都——前途不可限量啊。   ……   过完年,各州就要回去了。   云州那边,是不用担心的,依旧是作为工业大州来做,钢铁输出作为主要经济收入,已经带动了周边的收入。今年,云州便要做正式开始做之前说过的“外贸大州”,开启丝绸之路的第一站。   黄有为经过这半年的历练,在京都和与云州之间道路已经很熟悉,由他做牵头人,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   然后,便是青州。青州,因为环境和光照原因,今年的试点最好是农副产品。她想将蘑菇种到青州去,要是能实现第一步,后面就可以慢慢的发展其他的农产品。   铃州,是她早就想好的,咸水湖多,那里还有一个巨大的盐池。她之前不敢贸然采,怕给别人做了慈善,如今铃州到了自己手里,才敢腾出手来干。   木州这边,今年还是主导丝绸布匹,由罗婉月做为主要的发起人,工作又是主要由女人干的纺织和成衣,定然能吸引更多的妇人和姑娘们出来。   至于徐州,拿回来之后,第一步是稳定,稳半年后,看着其他州百姓的日子,就算是他们不馋,百姓也是馋的。到时候,徐州她也有安排。   六州的主要事情定下,她舒口气,又开始定细节。   比如,这些地方的农田,商业,是个什么样子的,能用现代一些成功的方式去替代吗?   这些,都是要查资料的!!!   她上辈子读书都没这辈子努力!   定完了,就要将六州的人召到皇宫里商量具体的事宜。晨起将人召进来,本想着一天就要说完所有的事情,结果只说了铃州一个地方,这群人就开始打的不可开交。   盐池!那可是盐!   铃州的盐池,盛风延知道,他们铃州之所以还能活的下去,就是因为有盐池,他也经常自傲这点。不过盐池里的盐,却是有毒的,经过层层提炼,能吃的还是很少。   但是,刚刚,皇太女殿下说,会派人去铃州教大家怎么提纯,去掉盐里面的“矿物质”,这个矿物质是什么,他也不明白,尽管皇太女殿下说的很详细,什么这种矿物质的存在,使得盐晶石呈黑色,是有毒的,他们要做得,就是将这些杂质去掉,然后加上一些碘——嗯,这个碘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是!最后一句话他听懂了。   ——可大量产出,子子孙孙,享用不尽。   这话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怕——要是当时跟着徐州一起反了怎么办?还能有如今的好处吗?   盛风延沉浸在自己的州能产出食用盐的幸福中不可自拔,其他的五个州,却为了这些盐怎么分配,怎么卖,价钱如何,开始吵得不可开交。   云州的官吏这次随行来的不多,自家的将军还跑去徐州打仗了,在场着急的很,就怕自家最后吃亏,连忙叫人去农业基地,将几乎不出门的沈离给拉来了,道:“小将军,只能您上了。”   能吹枕头风,就吹吹!   沈离:“……”   他愤怒极了,还枕头风,他连枕边都没捞着。   不过他来了,秦不逆就将自家的儿子也甩了过来,越子詹只恨自己没带儿子过来,最后挑了个小白脸,送进了宫。   折青:“……”   够了!且不说她只想一心工作不想成婚,只说她如今这个形象,还不够明君吗!为什么还能使出美人计?   折腾了一天,才将事情搞定,然后第二天,又要开始青州的农产品。   这又是一天。   第三天,她学聪明了,将禹皇请来坐在上面,那老虎模样的脸沉下来,这些老狐狸就知道不能放肆了,于是老老实实的,不敢直接吵了,不过明嘲暗讽不断,由撸袖子变成了文明的“骂人”,听的折青实在受不了了。   事后,她跟禹皇抱怨,“每一个州都有好事,怎么就吵成这样?”   禹皇嗤然,“都是些老家伙,贼的很,吵给你看罢了。”   折青琢磨了下,笑了,“我又不是昏君。”   禹皇就问她,“接下来,是准备做什么啊?”   折青还是叹气,“怕是这回他们真要争了——接下来,便是输出到各州的人才。医学院又要毕业一批人了,还有雪生和沈离那里的人,这些都是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各个都是人才,他们不抢才怪。”   果然,医学院毕业的人这几天伙食都很好——各州宴请的,吃得他们难以抉择:哪个州都很好。   不过,对于他们哪个州都一样,他们这回去各州,主是要开医学院分部的,都是教学生,哪里不是教?而且他们这批人吧,对各州允诺的待遇还真是没什么兴趣,毕竟被选出来去教学,还是有一定的崇高性的,他们只想要像于太医和章先生那般,名垂千史,而不是贪图几两碎银子。   他们有些人的心里,早就有了想去的地方。比如一位姓田的大夫,就想去青州。   “我听闻青州那边对于种药草十分便利,你们知道,我是学这种的,即便是教学,也是主药草,所以啊,我还是去青州比较好。”   还有一个是回老家。   “我就是铃州人,我前阵子还听皇太女殿下说过一个词,叫做报效家乡,我想着,我辈该如是。”   大家的理由多种多样,甚至还有学外科的大夫眼馋云州偶尔会有仗打,那尸体可以偷偷运回来吗?   一时间,各州跟医学生相互试探,然后再从皇太女殿下手里领了农业的,制盐的,钢铁的人才,各自回家去了。   他们走的那一天,折青亲自送他们出了京郊城外,对着各州的人道:“望来年与各位相逢之时,各州都有好消息。”   这是一定的!   盛风延尤其激动,“殿下,要是这般还没功绩,我就提着脑袋来见你。”   他这边是兴奋,秦将军那边却是苦大仇深,在马车边问他家夫人,“你真要回去?”   罗婉月点头:“自然。好了,你回去吧,以后秦家京都的事情,就交给二婶娘了,至于咱们家的事情,儿媳妇会管家的,你也不用担心。”   这话一说来,她就嗤然一声,“怎么——没想到吧,还想在京都给我设下重重陷阱,割断了我与众位亲友的联系——哼,想不到老娘要回木州去了吧?”   秦将军:“……”   吵不过媳妇,回家就拿秦宽揍了一顿。   秦宽便又去找折青诉苦了。   “殿下,宣传部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你什么时候正式拟定这个衙门啊?”   折青忙着呢,但是这事情确实不能往后面拖,都过了一月份了,于是将翰林院的一位老大人叫进来,介绍道:“这位是翰林院的李翰林。”   李翰林是个神人。   秦宽还真知道他。传闻李翰林小时候,家里贫穷,但是十分贪吃,于是为了吃地主家一块肉,就开启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地主家的肉给不花银子,哄了大半去。   后来,地主回味过来,便生气的想要招他麻烦,谁知气冲冲到得他家,没一个时辰,就被李翰林送了出来,回家将剩下的余粮给送了过去。   结果几天后,地主再次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受骗,气急却不敢再次上前去跟李翰林对峙,想来想去,最后想明白过来李翰林不是一般人,怕是这个小乡村是藏不住他的,于是便做主,将自己的女儿指给他做媳妇,定了娃娃亲。   ——秦宽搜集各家的八卦秘密时听说过这件事情。   此人的嘴巴是最厉害的。   他就很尊敬的向李翰林行礼,李翰林就点点头,并不因为秦宽的身份对他有所谄媚和顺从,也不摆架子,就好像对待子侄一般,将人扶起来,然后跟折青说了几句话,见她有事情要忙,就先带着秦宽去隔壁说话了。   李翰林此人,单名一个唤字,年幼的时候,就十分聪慧,后来长大了,相貌也十分英俊,且长得十分有特色,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有“圣光”。   他看起来就一副怜悯众生的相。当时穷,他就想去和尚庙里做和尚算了,还自己剃了个头,吭哧吭哧的爬上山去见方丈了。   方丈见他如此相貌,又听他说剃头发前一天是因为做了一个佛祖引渡的梦,便是一颗心都愿意掏给他,只要他愿意继承这寺庙。   李唤就很是吃了几天饱饭,结果没几天,他家的人就来找他了,将人抢了回去,怎么的也不给他做和尚。   李唤没办法——其实心里也有点不想做和尚了,此时的和尚已经不准吃肉,他馋。   这才打起了隔壁地主的主意,将人家的闺女也骗了来。   这桩桩件件事情中,最受伤的是那个老和尚,听闻因为没有得到李唤做和尚,郁郁寡欢,后来李唤跟隔壁地主家的女儿成亲,他还坐了上座。   李翰林这些事情,折青自然也听说过,于是就将他请了过来。   别说——年轻时候的李翰林如果能骗到和尚和媳妇,那年老的他,留起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仙风道骨。那他来做这个宣传部的部长是最好的。   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十分的重要。   “简体字。”,折青忙完了手里的活,将已经说过一会话,算是认识了的李翰林和秦宽叫回来,道:“如今,识字的成本太大了。”   她早就想过这个事情了。但是,这种事情,关系太过于重大,没有确切的把握,她不敢贸然行动。   而且,她将简体字计划,设置了十年的时间。   若是十年后,禹国能有一半的人,能因简体字看的懂文书,那便是成功的。   又因为这动的是世家的蛋糕,她千挑万选,选中了李翰林。   他的身世,才能,都是最合适的。   她道:“读书,才能明智,明智,才是教化之功。”   李翰林已经听折青说过一回了,第一次听的时候,激动的他仙风道骨都没了,只剩下结结巴巴的一句话:“殿下——简体字推行之事,真要交给老臣?”   如今,他便淡定的见秦宽结结巴巴的问:“殿下——简体字,您真要推行?”   折青点了点头,“必然要推行的。不要求他们能写,但是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秦宽很激动,但是,他天生是世家子。   世家子知道,这件事情推行之后,会遭到多少的阻碍,但是,他又知道,皇太女殿下是没错的。   这是千古流芳的事情。   殿下就将这事情交给自己了。   折青就笑起来,安慰他道:“朝廷选用人才,还是会按照现在的制度去,你不用担心。”   现在是开明智,将来就说不定了。   果然,这事情公布之后,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只是最近皇太女殿下的手段极为强横,不管反对不反对,都没用。   有人就道:“只是在民间开智用的,又有什么关系?殿下应该只是觉得民间目不识丁的人太多了,想了个办法让民间的人识字简单些而已。”   但是有人却道:“皇太女殿下做事情,每一步都有自己的深意,如今只是在民间推广,那要是将来,这些字出现在朝堂之上呢?”   朝堂上难道要被这些只认得简体字的庶民掌控吗?   于是吵吵闹闹之下,京都之人分成两派,整日里在万民广场上斗嘴,辩论,就这样,到了阳春二月,万物复苏之时,他们发现,尽管他们吵,他们闹,但是有些庶民商家,已经开始挂出了简体字的牌子。   字极为简单,极能容易看懂。   比如猪,就是一个圈,圈里有两个孔,底下两点,表示脚,看的懂,写起来也极为简单。   如今,京都说书先生人的馆子里,已经成了识字的好地方了。每出一些字,就会登在报纸上,贴在各处的墙上,给大家看。   还有人专门的人在那里讲解,问他们,就说是宣传衙门的人,是直接隶属于皇太女殿下的,他们管简体字的事情。   庶民们将他们看做事活菩萨。然后日常跪谢皇太女殿下的大恩大德。   ……   云州。   二月里,还是冷的很,牛大宝将新买的大皮子衣裳给大妞和二狗子穿上,送他们去京都的马车上,道:“到了地方,就写信回来,爹会找你们先生读,记得不?”   大妞就点头,还叮嘱他爹,“皇太女殿下出了新的仁政,就是简体字,这是好事情,爹,你记得了,每天回来,再晚也要跟我娘亲一样认字。”   牛大宝就羞涩而又期待的点头,“我知道哩,知道哩。哎,你小小年纪,别操心这么多。”   然后又看向二狗子,犹豫的道:“二小子,你到了京都之后,要听你姐姐的话。”   二狗子本来是没有资格去京都的,但是县令大人却道他将二狗子的事情已经陈书一封,写给了自己的京都好友。   “到了京都,这孩子就会有更好的眼界,他是个好孩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学文不如学武,学武就要从小学起,我认识的人中,就京都的好友最是武艺好,又是校尉,定然能带着你家二小子一路顺意。”   牛大宝就点头,“这是他的造化,将来是要报答大人的。”   唐县令就摸着胡子笑眯眯——他当然也是做投资的。做人哪里能不求回报呢?   他还给两个人改了名字,大妞叫丹朱,二狗叫丹青。   牛大宝就差跪下来谢恩了。   唐县令就很得意,这一批去京都的孩子里除掉牛二狗,还有七个好理科苗子。这七个人,他各个家里都给了眷顾,想来,只要出一个能认,他将来去京都的路,就好走很多吧?   想来就美滋滋。哎呀,美啊!   他送别这些孩子,然后告别这些孩子的父母,跟富商安家多说了几句话,最后背着手悠闲的去逛街。   走了没几步,就见一群乌涂人进了城门。   这是来找事情做挣钱的。过年后,来这里的乌涂人更多了。   因为要修路。   皇太女殿下新叫人研制出来的水泥如今已经销往全禹国各处,他们云州是从龙之州,自然是能分到好的,别说胥江了,胥江因为钢铁厂的原因,一直走在众州前面。   但是修路,就要人。胥江的普通人,也已经不愿意做这种事情了,所以要从外面招工。其中,从邻近国家来的人,是最便宜的。   乌涂国的人,又是这些便宜里的人,更加便宜点,所以很受欢迎。   如今寒冬腊月,这些人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容易,投资了众多人的慈善家唐县令,见其中一个年纪小的乌涂人看着旁边卖包子的摊子咽口水,便不免心肠软了一番,从怀里掏出十个铜板,递给那孩子,“拿去买肉包子吃吧。”   那孩子拿着钱,一个劲的摇头,还是旁边的衙役道:“这是县令老爷,给你们就拿着,不要推脱。”   一群人这才敢收下,等唐县令并两个衙役走了,这才道:“这里的官,还挺好的。”   他们是乌涂国乡下的人,乌涂国王去年突然发疯了,竟然举国攻打云州,结果云州一反击,乌涂国差点灭国,后来做了禹国的附属国,倒是对老百姓没什么损失,只是吧,经此一役,乌涂的贵人们还能吃上饭,穷人已经不行了,不得不来云州找活干。   他们村里的人,已经来了一批了,去年回家的时候,就带了很多银钱回家。所以今年,村里的其他人再忍不住,听见要招人的消息就过来了。   一个看起来年长的人道:“刚刚大人给的银钱,咱们还是留着吧,等以后挣的银子多了再吃包子。”   年轻人嗯了一声,将银钱递过去给年长的人,“阿叔,你放心,我知道的。”   他们一行人便立马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同乡人住的地方。   一路走,一路不敢置信。   这里的人,丰衣足食,脸上挂着笑容,儿童跟着老者在街边嬉戏,老人就人人穿着厚厚的衣裳,手里拿着瓜子唠嗑。   他们还路过了一条小吃街巷子口,那巷子里面飘出来的香味,让年轻人肚子不断的响起来。   ——他们乌涂国都吃不饱了,怎么并不算远的云州,就能如此的繁华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   年老的一个人却摸着胡子道:“云州……我年少的时候也来过,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这里的人,也吃不饱饭。是一年前,这里成了禹国的皇太女殿下分封地,有她带来的便利,慢慢的,一年不到,云州就变成了这般繁荣的地方。”   原来如此。   年轻的听见这话,眼睛里露出对京都的向往:“若是她的分封地都是如此,那她自己居住的京都,该是如何的辉煌啊?”   快行快走,就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年老的人按着地址,走到一扇半开的门前敲门。   里面就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个惊喜的声音道:“阿木叔,你们终于来了。”   来人叫新水,三十岁的年纪,已经在云州做事半年了,乌涂国内也已经盖上了木房子。他家如今是村里最富有的人。   新水替老者拿过布包,道:“我已经替你们报过名了,你们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就可以随我去上工。这次是修路,活比较累,也比较重,不过给的银钱多,吃的也好,还给布匹呢。”   老者就好好好的点头,年轻的跟在后面,拥挤着走进一间屋子里。   里面对于他们来说新鲜极了。   床是上床下桌的模样,每个桌子前面,还给配了椅子,椅子下面,甚至有一个装垃圾的篓子。不仅如此,年轻的人往床上看了眼,心生欢喜,因为他看见了被子。   这一个房间十二张床,床床都有被子,而且,那被子看起来就是崭新的,他道:“这个都是给我们的吗?”   那可不是。只是给他们用。   那也很好了。年轻人一脸憧憬,“真好,这已经比咱们家好多了。”   是好多了。不然,怎么能有那么多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呢?   ……   二月末,徐州。   木州跟铃州的兵临城下时,徐州的将领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丘滨的儿子早已经跟沈柳打了一场嘴炮,丘家的意思是立马放了他们的父亲,沈柳的意思你们快开城门,不然就真打了。   两人看似好像僵持不下,城内,丘滨的儿子丘岩就跟族内长老道:“如今,明显是皇太女殿下想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只能直接叛出国去,才行。”   结果那长老眼神闪闪忽忽,十分不坚定,因为他们其实还听见了另外一种说法。   那就是皇太女殿下并不是要攻打徐州,而是觉得丘滨无礼至极,对君主不敬,她不想要丘滨做主将,如果丘家的其他人能直接投靠在她的麾下,那也不是不可能。   他这般一个脸色和眼神,丘岩就知道了,大怒道:“难道你们相信一个远在天边的人,就不相信我们丘家的自己人吗?那小贱人是明着要将徐州收回去了,你们以为最后自己能做主?”   话音刚落,那长老却突然理直气壮起来,“这徐州,本来就是禹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就因为你们想要反叛,我们就要跟着叛吗?”   其实,大部分是不想反的。   能参与朝政的,多多少少是有才能的,也都看的清如今是什么局势,京都那边是正在搞经济,搞建设,难道徐州就要停下来打仗吗?   于是,一群人争,一群人吵,外面还没打进来呢,里面就争得个你死我活。   终于,丘岩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反对?以前,我父亲在的时候,他们皆不敢说话。”】   这时,有心腹查到了徐州城内的世家牧家上。   这牧家,家里也有好几位将军在军中,对丘家忠心耿耿,怎么突然叛变了?   城外,沈柳跟牧楚道:“你们家老头子真是厉害啊,能藏这么多年。”   牧楚之笑了笑,抚摸着这云州的钢刀,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释放,他没有说话,拿起刀来武了一会,将庭院里的树叶砍下来不少。   沈柳就道:“哎——真是造孽。”   舞刀就舞刀,干什么要对树下手,他们云州人就不这样。   徐州的人,啧,舞个刀还要转个圈在漫天落叶里站一会,真是臭讲究。玉珠儿也瞧不上牧楚这样,愁苦的道:“咱们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到底还打不打了?”   沈柳就道:“打定然是打的,但是咱们的刀舞向的不是徐州百姓的脑袋,也不是徐州将士们的脑袋,只是舞向徐州叛军的脑袋,知道吗?”   牧楚是个温文尔雅的人,算是儒将,道:“是啊,正是如此,我们才不肯强攻,我们只是抓叛贼,哪里是杀害自家兄弟,这个道理,你懂,我懂,徐州城里的百姓,也要懂。”   他正说着话,就见后面来了一个人,牧楚看了眼,眼神顿了顿,道:“这就是顾兄了吧?”   顾溪桥随意嗯了一句,跟沈柳道:“你让我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玉珠儿好奇,“沈柳,你让他神神秘秘的去做什么了?”   沈柳露出一口大白牙,“不告诉你。”   ……   半夜时分,徐州城里突然闷热起来,天上电闪雷鸣。   丘岩兄弟两人正从书房里研究战策出来——主要研究为什么现在沈柳还只嘴炮而不是直接拔刀。   这样熬下去,难道他以为就能熬到徐州粮绝?不可能的。徐州的粮食足够再吃上一年,反而是木州和铃州的兵,要比他们徐州更快的消耗粮食吧?   丘岩的小弟丘石就道:“万一要跟我们耗呢?城内我们不是一家独大,城外又是强敌,我们能怎么办?”   是啊,如今还多了牧家这个对手,如今兵营里面也十分混乱。牧家跟丘家已经分城而治,局势紧张。   然后又不经想起,刚开始收到消息父亲被雷劈的消息,云州要带兵打过来后,就是牧家说先要稳住,不能轻敌。   “我们当时就应该杀到木州去——”,丘石道:“不然,也不会这般受敌了。”   丘岩没说话。   他们能杀到木州去,木州的人不会杀过来吗?   当举国之力对付徐州时,即便徐州狂妄,也不敢这般轻敌,更不敢冲锋陷阵,没了父亲,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军营里那时候就有了乱相,他们兄弟还要将内部稳住,然后还没稳住几天,沈柳就兵临城下了。   实在是可恨。   两人密谈完,还是没找到突围的法子,就见外面突然打起雷来。   丘岩愤怒不已,“这该死的老天——”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惊天巨雷。   这时候,丘岩听见外面有人叫自己,便起身出去开门,见是家中老仆,道:“何事?”   那老仆惊慌失措的道:“少爷,三长老和众位将军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丘岩跟丘石就跟着走,谁知走到一半,他突然感觉到树那边有动静,貌似是个黑衣人。   他大喊一声哪里跑,紧接着过去,举着剑往上面砍,就听啪的一声,那黑色的人形并不是活人,而是个稻草人,而他的铁剑直接砍在了树上,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天上一道闪雷直接劈在了树上,他因为拿着剑,那雷顺着他的剑引了过去,将他整个人劈晕过去。   他的兄弟见此,跑了——因为刚刚一瞬间,他就不得不相信了一件事情:这是皇太女殿下引来的雷,要劈死他了。   那老管事吓得将灯笼丢在地上,大喊道:“老天爷劈人了,劈人了——”   而这一幕,也被丘家的属下看见,一瞬间,众人竟然升不起斗志。   “这老天,真不会就是皇太女殿下的亲爹吧?”   ……   “殿下说,能劈就劈,不能劈再让人散步谣言,让我找人将他暗杀了,再烧成黑炭,装作是被劈的。”,沈柳道:“她还说,这种引雷的东西,其实还很简陋,精准被劈有难度,但是没想到,这丘家父子,都被劈了。”   可真是老天爷在帮忙啊。   玉珠儿就离这个远了点,兴高采烈的道:“如今,我们能进城了吗?”   城内该给人洗脑的已经洗脑了,当时派出来的赤脚医生还有了作用,至少在他们的行医范围内,是徐州丘家要叛国,至于叛的,就不是皇太女殿下了,而是他们要引着鲁国来攻打徐州,他们要叛到鲁国去了。   然后丘岩被雷劈的消息一传出,就群情激奋中带着一点八卦:老天爷真的在看徐州吗?哎哟,想想就可怕。   而丘岩最终没救回来,此时,军心已经十分散了,丘石没办法,再等下去,叛逃到牧家的人就更多了。   “牧家和沈柳一个城内一个城外,却不主动发起进攻,就是要逼死我们。”,他愤怒道:“我们却不能再如此下去,抛出一条命,也要杀出重围。”   然后,便发起了一场历时一小时就结束,死伤最少的战斗。   可惜的是,丘石逃走了。   沈柳不甚高兴的道:“怎么逃走了?”   牧楚指挥人收拾残局,拍着马过来,道:“他嘴上喊的起劲,但是早跟部下换了衣服,逃走了。”   真不要脸!   玉珠儿今天打了一场仗,却没有兴奋的感觉,对沈柳道:“杀的不尽兴,都是禹国人,哎。”   沈柳就看了她一眼,心道叛逃的人就称不上是禹国人了。   不过,他也松了一口气,“殿下说尽量和平拿下徐州,我还怕太血腥,到时候回去数落我,如今可好,这已经是我打过最轻松的仗了。”   不……还有乌涂国。   那可真的是简单啊。   ……   京都,因是在木州的地界上打的仗,几乎在同时,折青收到捷报的时候,秦将军也收到了捷报。他看着上面写的:丘岩遭雷劈,不治而亡,几个字,心里再次泛起了嘀咕。   让下人去找秦宽,“叫他来一趟。”   下人很为难,道:“将军,少爷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住了,上次去唤他,他也没回来。”   说是忙。   秦将军就不得不亲自去找秦宽,结果被告知秦宽不见他,秦将军一生气,提着刀就往里面走,见他儿子正乐滋滋的喝新出来的果汁,见了他不起来不行礼就算了,还引言怪气的很。   “哟——如今我阿娘不在,您不在家里跟你的姨娘和庶子们亲热,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秦将军有所求,忍着怒气不说话,半响后觉得这个儿子也就这样,自己的儿子还能怎么办呢,他只能憋屈的道:“丘岩被雷劈了,你知道吧?”   这秦宽还真不知道!但是,他也瞬间知道了他家老爹的来意,于是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嘲讽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让我告诉你,没门!”   秦将军就再忍不住,将人揍了一顿,解气回家了。临走之前,讥讽道:“我看你不是不告诉我,而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吧——沈家那小子就知道。”   气的秦宽怒气冲冲的朝着他背影挥了几拳头,就进宫找折青诉苦了。   折青正在见从云州来的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孩引起了她的欢喜,叫人拿了一块枣糕给她,兴奋极了——这还是第一个贫穷人家走出来的姑娘。   她激动的也有时间跟秦宽开玩笑了,转头跟他道:“其实,你爹打你,你也不必委屈。”   秦宽:“……嗯?”   折青就说了一个冷笑话。   “因为——爹打损伤啊。”   她说完,秦宽还没理解,她自己先笑了起来,秦宽后知后觉的知道折青在取笑他,他本该还嘴的,但是见她笑的这般畅怀,便也不再说了。   ——皇太女殿下,今天是真高兴啊。 第27章 修路(捉虫完毕)   四月里的天依旧有点冷。   位于京都偏僻巷子里的京都综合类技校, 如今更名为万民技术学院的学子们却挥洒着汗水,有几个还脱的赤膊上阵,在蹴球场上狂奔。   他们正在打蹴球。   这里的学生从十六七岁到三四十岁皆有, 入学已经有两个月了。   教数学的一位翰林院老先生从这里路过,见了场上的人紧张的踢球, 场下的人振臂高呼, 便情不自禁的笑道:“我禹国学子, 该如是。”   他旁边的年轻人就道:“可人也着实多得拥挤,皇太女殿下还是太心善了。”   而且学生还在不断的增加。本来说是收一批就算, 结果来的人太多——有的因为离京都远,千里迢迢赶路过来, 一听都不能参与考试,便哭得好像死了爹,抱着学院门前的柱子就不走, 因哭的实在是惨,便有人将这事说给皇太女殿下听, 皇太女殿下心善,便说三月前,只要通过考试的都行, 便足足收到了七百个人。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为了能供的上这些人的吃穿住行, 皇太女殿下特意将万民技术学院旁边的铺子宅子都买了下来, 索性将这里变成了技术学院一条街。   原先定下来的教室和宿舍肯定是不够的, 必定要扩张,于是后面多收的人便先拥挤在其他的宿舍里,等到属于他们的宿舍和教室修缮好了,才能移过去。   正抱怨着, 突然,一个蹴球踢了过来,年轻人变唬着一张脸,将那踢球的学生吓得半死,喊他:“胡先生。”   胡先生叫胡刚,从去年就被选出来跟着雪生姑娘一起学习,如今毕了业,就到技术学院里来任教。他这个人,总是一脸严肃,上课动不动就要大吼几声:怎么这个都不会——于是众人见到他,无论是年纪比他大的还是小的,都难免有些怵他。   还是老翰林先生道:“好了,好了,将蹴球还与他吧,你我今天还要去参加这次的教学研究大会呢。”   教学研究大会,顾名思义,就是教师们聚在一块,研究下一步的教学任务。因为不是同时开课的,所以教授的内容也有不同,便时不时要通通气。   老翰林周鑫自小就对数术感兴趣,这些年,私下一直有研究,后来在万民图书馆偶然看见皇太女殿下所出的“阿拉伯数字”,惊为天人。于是日日夜夜捧着那本小学生奥术大全看了一个月,最后书也不修了,坚决的投入了皇太女殿下为他所写的各种数学大全的知识海洋。   半年后,又被皇太女殿下任命为这所技术学院的院长,给予院长的称呼,并且教授数学。   这活他干的津津有味,有时候连家也不回了,就睡在学院里。   胡刚是很佩服周院长的能力和奉献精神的,他道:“这群小子,还跑来蹴球,有这时间,就不会多记几个公式吗?”   周院长笑起来,“何必如此苛责,今日是沐修,放松一会罢了——难道你忘记了,去岁你在雪生姑娘手下时,也是如此被她说这样不成那样不成的?最后还不是好好的,也成了胡先生了。”   胡刚便红了脸——也确实,他之前见到这些数字和公式的时候,也是满脑子头疼,被雪生姑娘忍无可忍的说了了笨。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皇太女殿下特意为他们书写的“众先生办公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都是如今禹国学识最丰厚之人了。   见了两人进来,便也站起来行礼,一个人拿着时政报纸给周院长看,“院长,您看,这是今天的简体字。”   今天一共出了三十个。这三十个里面,大多是简单化去了现今字体里的繁琐笔画,只留下了精华,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无疑,那些不会认字的人去记这些字,就要简单多了。   他嗯了一声,道:“你们的教案就用这些字去写。”   技术学院的人,是得皇太女恩典才能在此学习的一群人,自然要学习皇太女殿下推出的字体。只要这些人无形之中接受了简体字,那推行起来,会更加的便利。   总而言之一句话,在这里,你想要学知识,你就要学简体字,就是这般的强买强卖,知识在他们手上,就问你们要不要吧?   何况,这七百个学生里面,还真有不认字的,学这些字,就快很多,也跟得上进度。   众人点头,然后又商讨起农学院那边,是不是还要格外隔断出一些田地出来做实验田,周院长点头,还道:“我待会进宫,还要跟皇太女殿下提一提,请沈离沈公子以及雪生姑娘一个月好歹来一回,为咱们,也为现场的学生们解惑。”   胡刚就紧张极了——没错,因为他之前也是个差学生,所以见着先生就紧张。   然后开完会,再出去看见那些蹴球的学生们,心里就顺眼多了……嗯,算了,同是天涯差学生,相逢何必天天怼。   因为是沐修,所以开完会后,就开始回家,路过医学院的时候,又想着是不是要进去跟一位朋友说说话。   他的那位朋友,就是于太医手下的学生,是亲自跟着于太医学习的人,算是关门弟子,唤做柳琦。   柳琦……同样是于太医手下最笨的学生。想当年,他们两个认识,还是雪生先生介绍的。   “你们都是成绩最差的,便相互交流交流。”   这有什么可交流的,柳琦跟胡刚羞愧的脸通红,不过倒是也彼此交上了朋友。如今,柳琦也进了京都的万民医馆做大夫了。   胡刚感慨着时光飞逝,准备进去等柳琦下值后一起喝点小酒。结果,还没到门口,就见一个汉子拿着一把斧头,竟然朝着柳琦砍过去。   胡刚大惊,好在旁边的人也及时发现,柳琦自己学过几招,往后面躲了躲,一把将大汉的斧头踢走。   “这是怎么回事?”,胡刚连忙过去,心惊肉跳,“这是什么人?”   柳琦也不知道。不过,他仔细看了看那大汉的脸,还是认出来了,皱眉道:“我记得你。你的母亲昨日去世了,你不去好好的安葬他,跑来这里做什么——你想要杀我?”   那汉子愤怒的大喊:“就是你杀了我的母亲,她明明还有救的,明明还有救的?”   柳琦明白了。他也气极,“既然还有救,你为什么不去救你的母亲?反而还要来怪我?你的母亲从山上跌下来,腹部被山下的树杈子戳穿了,你将人从树杈上提起来,又背着人跑了这么久,早就已经将人折腾死了,难道你自己没感觉到,你母亲到医馆的时候,已经咽气了,神仙难救。”   那大汉却不听,只一口一个:“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胡刚大怒,上前一巴掌打了过去,“大夫的本职是救死扶伤,不是跟阎王抢人,你母亲死了,不是大夫的责任,你反而想要将大夫杀了,着实可恨。”   柳琦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让人把大汉送衙门,然后去跟别的病人解释刚刚的事情,安抚众人,最后,才有时间跟胡刚说,“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想要袭击大夫的人了。”   胡刚便道:“这不是小事,你跟于太医和章先生说了?”   胡刚摇头,“最近,章先生和于太医接了皇太女殿下的旨意,要研究一种叫做牛痘的药,正在闭关,我哪里好为了这种事情去打扰他们。”   但是这种事情,难道就不管了吗?   柳琦道:“我们已经请了护卫,想来会好一些。”   胡刚却气不过。发生这种事情,柳琦没时间跟他去喝酒,且最近春日里,发热咳嗽的客人多,他下值了也不能走,有些病人还要他亲自去诊断才行。   胡刚就很担心他。   “你也要注意休息啊,别将自己累坏了。”   柳琦答应了,胡刚便唉声叹气的出门,他自己一个人,就去茶馆里听书。这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说最近出来的简体字。   如今,普通人想要学习简体字,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万民广场,一个就是说书先生的茶馆。万民广场那边有宣传部的人,早上固定抽取两个时辰在那里为大家解惑,但是过时不候,所以,整日开的茶馆,就成了稍微有银钱的人争抢要座位的地方。   毕竟穷苦人家可花不了银子来茶馆吃茶,只能守着万民广场了。   柳琦听了几个字,觉得这说书先生口才很好,将字体讲解的简单易记,又觉得口有些渴,便请小二上一壶菊花枸杞茶——传闻这是皇太女殿下喜欢喝的。   谁知一转头,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天爷!好像是皇太女殿下!!!   即便她戴着斗笠,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胡刚就激动的搓了搓手,想上前打招呼,又不敢,怕皇太女殿下是有事情才来这,自己反而打扰了她。   不过,在他靠近的时候,其实折青身边的隐卫已经注意到他了。且他刚刚的目光太过于热烈,折青也是能感受到的。   于是朝他招了招手,见了他,然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道:“是你啊。”   她记得这个人。有一次她去找雪生,就听见雪生那般好脾气的人在那里骂人不长记性,骂的正是眼前这个人。   她笑道:“你如今可知道了为什么下雪天要比融雪的时候冷了么?”   胡刚就知道皇太女殿下在逗他了,连忙道:“臣已经知晓了,融雪的时候才更冷。”   折青:“你倒是不入我的陷阱——来这里喝茶?”   她像个老朋友一般跟胡刚叙旧说话,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将胡刚说的激动想哭,但是转瞬,他又想起了刚刚的事情。   他本来是想等下回见到雪生姑娘的时候,跟她提一提病人亲人总是想杀大夫打大夫的事情,然后请她跟皇太女殿下说。   ——如今,他自己遇见了殿下,要不要直接说?会不会太唐突了?   他犹豫的看向皇太女殿下,看一眼,低头,纠结极了。   折青就好笑道:“你是有什么事情么?但说无妨。”   胡刚就这般那般的说了出来,一边说还一边道:“殿下——您是不知道,那人就拿着斧头,直接砍了下去,若不是柳琦跑的快,身边还有人帮着,早就被砍死了。”   折青听完脸色也变了。怎么医闹之事,自古到今,都屡禁不绝。   她第二天在朝堂上专门说了这事情,跟刑部尚书商议后,将医闹定为重罪,并为万民医馆提供了专门的衙役。   再者,再进医馆,便不能带利刃进门。   条条框框,将大夫们保护起来,她才舒了一口气,对禹皇道:“儿臣辛辛苦苦,将这些大夫养出来,将他们送往各州,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被砍被打的。”   禹皇点头,“这些都是人才,不可辜负,更不可被别人欺负。”   两人又说起技校的事情。   禹皇道:“给你的八个伴读,你只启用了秦宽和莫启两人,还有六个,你好歹也管一管。”   这六个人名声不显,才能一般,折青倒是将他们忘记了。不过,去岁的时候,她就让他们不用来宫里读书了,其中一个叫吴梦杨的人,还考进了技术学院里学习农科。   禹皇提起这六个人也不是无故提起的,道:“他们的父亲还是可以重用的,不然,也不会是他们来做你的伴读。朕的意思是,即便你看不上他们做面首,便也面上亲近些,好歹将人时不时招进来问问话。”   折青就道:“父皇不是委以他们父辈重任了吗?女儿这里……”   她说着说着就明白了,道一句,“如今……有儿郎在儿臣这里任职,才算是有前途?”   禹皇就道:“你看看莫启跟秦宽,你就知晓了。你如今可是财神爷,还能自己造出无数的衙门和新奇的东西,报纸,宣传部,莫启和秦宽两个人,年岁才不过十七八岁,如今已经是京中的翘楚,谁见了不眼馋?”   自己有用,也希望儿孙能有大作为。毕竟秦宽那般的,皇太女都发现了他为数不多的优点,弄过去搞宣传了。   皇太女,有识骨相的本事,谁不想被说一句:骨骼惊奇?做梦都想好吗!   于是折青明白了,她是个香饽饽,谁都想来蹭一下!   便抽了个时间招吴梦杨进宫,表示关切,干巴巴的道了一句,“如今可好?”   吴梦杨心里十分激动!他颤抖着声音回了句轻轻的话,“回殿下,一切都好。”   折青就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擅长唠家常,便索性问起技术学院的事情,从上课做什么,学了些什么,到下课有没有休息,最后,还询问了食堂的菜肴可好吃——就跟他爹似的。   吴梦杨就战战兢兢的一样样回答,最后还道了一句,“殿下,沐修的时候,我们还会蹴球。明日还有一场蹴球的赛事,是农科院跟理科院的。”   折青就想了想明日的事情,好像能抽出半天时间出去。她问:“是什么时辰?”   吴梦杨心中升起一股期待的预感,“未时一刻开始。”   那就是下午一点多啊。   折青点头,“本殿还没见过蹴球赛,既然如此,我可能去看看?”   这可真是上天掉下了馅饼给吃!吴梦杨哪里还敢想有这种好事,连忙道:“可以的可以的——不过,殿下,您要是去,臣就得将这事情告诉周院长了。”   折青无可无不可,“不用如何准备,本殿只是去看球赛……阿不,蹴球的,其他的不必在意。”   但是再不在意,皇太女殿下亲临,还是要在意的。吴梦杨家也没回,就跑回学院去见院长,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出来,道:“先生,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   周院长却道:“只好好在场的人就好了,闲杂人等,不准进来。”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亲自去布置场地,亲自去发明日进场的牌子——是的,要有牌子才能进,这还是皇太女殿下弄出来的规则呢。   然后,便是吩咐各位先生们,明日有时间就来,没时间也不用到,“毕竟皇太女殿下只是来看蹴鞠的,不是来看我们的。”   但是,这可是皇太女殿下啊,这些现在做先生的,哪个都受过她的恩惠,所以纷纷表示不仅自己要一个座位,还能带家属吗?   家属可以带多个吗?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学生之间。知道吴梦杨请了皇太女殿下要来看蹴鞠后,明日要上场踢的人激动的说话直哆嗦。   一些人已经摩拳擦掌的要表现自己了,一些人却担忧自己踢不好,在皇太女殿下面前丢脸,也怕给整个农科院的人丢脸,在商量要不要退出,换踢的好的来?   这人刚说完,就有同伴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道:“你胡说什么,这可是在皇太女殿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多的是有人想要,你既然有了这个机缘,就不要浪费了。”   说要退出的到底舍不得这个机会,听了这个劝,便立马不说退出的话了,于是饭也不吃,到蹴鞠场上去练习。   练习的不仅仅将是他一个人。   吴梦杨还想跟先生申请明日上午不上课直接去练习踢蹴鞠,被人拉住了,道:“若是本末倒置,是要被说的。”   吴梦杨叹气,“哎——真是紧张又期待。”   于是,第二天上午便怎么样静不下心,一颗心分成两半用,好在先生也知道他们现在的心情——实不相瞒,他自己也是一颗心两边飞,现在讲课也讲不下去了好吗!   时间难熬,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便早早的去蹴球场上坐着等。   折青到的时候,这些人皆已入场完毕,就等着她过去了。   周院长引着她往前面去,欢喜道:“这些孩子们知道您要来,估计昨晚都没睡好。”   折青理解他们。要是谁上辈子跟她说,她要去见习大大,她也激动夜不能眠。   蹴球场其实还是她在工部修院子的时候,专门做出来的,其实就是一个体育馆。按照后世的模样,座位是梯田形状的,但是因为现在技术原因,还不能做成遮顶的,所以只能露天。   不过,这也已经是一座难得的古建筑物了,要不是这里不能旅游,相信每个来京都的人都想来看看,就好像她上辈子总想去鸟巢看看一般。   哎,时光飞逝啊。   她走向台子上,底下已经跪倒一片了。折青叫起,然后坐下,跟周院长道:“这些事情,本殿都不懂,你们自便就可。”   周院长点头,叫了人下去传话,然后就见那人拿起一杆红色的旗子摇了摇,下面的人就接受到了消息,立马开始做准备,开始蹴鞠了。   底下踢的激烈,折青其实……嗯,其实有点看不懂,她以前就不懂球赛,如今还是不懂,来的路上还问了点蹴球的规则,就被其他的事情占据了心神,因此到现在,还没了解透彻。   于是,便一边看,一边让小宫女解说,这才知道原来刚刚两方已经交过好几回手了。   她问:“目前是哪个队占上风?”   小宫女:“是理科院的。”   折青就笑:“他们都很不错。”   朝气蓬勃,是正常学校里的模样。   蹴球完,她亲自下去跟两个队的人说话,问问他们在书院的生活,还有没有想增加的设施设备,以及对书院有没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   但是大家哪里会说,于是就都点头点头,折青就觉得自己突然冒傻气了。   然后特意将吴梦杨招过来,跟他说了几句话,便打道回宫了。   回去之后,她自己反倒是笑起自己来:刚刚她就好像一个领导视察,已经是老干部的画风了。   ……   清晨,唐阿爷带着孙子进城。   这回进城,是他自己要去看病——他也饿得不行,饿出了一种叫做胃病的病。   这病吧,要吃三个月的药。唐阿爷唉声叹气的往城里去——这回,他们是坐在马车上的。自己家的马车,一点儿标识也没有,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色,就希望坐在自家的马车里,平平安安的进城,到医馆,而不是又见鬼的遇见秦宽那个阎王。   好在一路上还算平安,带着孙子下马车,叮嘱马夫找个地方停马车,然后,才颇为不舍的进医馆。   医馆,是世上最奢侈的地方。凡是到这里来一趟,便平日里省得再多也没用。这不,这次的胃病,每次看病抓药都要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啊!   他心痛哆嗦的在门口掏银子,然后便发现,这回进医馆变得有些麻烦。有穿着衙门衣裳的人过来,检查了他的身上有没有利器——自然是没有的,自古利器就贵,他家没那玩意。   然后进了医馆,熟门熟路的先去挂号,然后再去看诊,看完诊,就拿着大夫开的单子去拿药,正要结账走人,就见前面的人好像认识。   ——那不是隔壁老王吗?   是他。旁边还有他那个捧在手心里的丫头片子。唐阿爷暗暗的撇了下嘴,正要走,就听自家的孙子喊了起来,“倩倩!”   倩倩就是老王的孙女。王倩倩。   那小姑娘也才五六岁的模样,梳着双鬟丫,手里拿着一本书,转头看过来,欣喜的道:“是小胖啊。”   唐阿爷就有点不高兴了。小胖什么小胖,难道不知道他家孙子有大名吗?   正要拉着孙子走,就见老王乐呵呵的走过来,道:“老唐啊,怎么,来看病?”   唐阿爷皮笑肉不笑,道:“是啊,你呢?”   老王就举起手给唐阿爷看了看,道:“你看,我现在就在医馆住呢,叫什么来着,对,叫住院。”   如今能住院的人,可不是普通的,唐阿爷已经明白很多医馆的东西了,他啧了一声,“你倒是有能力,也有……银子。”   这里的住院银子,是一般人能花的起吗?不富裕,倒是讲究起来。   老王爷知道唐阿爷的脾气,道:“我这不是病了吗?儿子让我好好养着,这不,还每天让孙女来陪着我。”   聊到孩子,就有有的说了,老王问,“怎么,你家的小胖怎么还不去小学上课?”   只要是京都人,上学都有便利的。但是唐阿爷不愿意。   “我能教他了。等他大一点,再送。”   然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了一眼王倩倩,从鼻孔里出气,“老王啊,一个姑娘,送她读什么书?女子无才便是德。”   老王就整张脸拉下来,骂道:“放你的狗屁,走走走,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个缺德抠门鬼。”   他转身就拖着孙女走人,小姑娘也觉得唐阿爷说话不好听,不过她是晚辈,不能说长辈的坏话,只能委屈的转头,独留小胖砸一个人泪洒现场——倩倩多好啊,他好久都没见到倩倩了。   他也想去读书。   唐阿爷就呸了一句,“不准读。”   字他都能教,等学完字再去先生家里读私塾不好吗?   ……   “不行!就是不行!我就要送他去小学里面读书。”,唐阿爷的儿媳妇气的两眼通红,“凭什么不让孩子去读书?啊?爹,大家都有书读,我们家又不是没银子,为什么不送他去?”   她实在是受够了,之前家里人人都要节约,但是唐阿爷对儿子和孙子,还算大方,谁知最近大家一起生病,不是这个去医馆就是那个去医馆,于是家里的存银少了一大笔,如今,唐阿爷倒是连孙子的束脩银子也抠门起来。   她道:“这个银子,我自己回娘家借,也要送孩子去读书——您没瞧着吗?如今单纯的识字先生已经不行了,孩子们要学算术,要学什么物理——爹,您要耽误孩子的一生吗?”   忤逆!不孝!儿媳妇竟然敢如此跟他说话,唐阿爷气的很,“我让我儿休了你!”   休就休!   唐阿爷的儿媳妇早就受够了这个家里的抠门,她娘家本也不穷,嫁了夫家也富贵,但是每天过的日子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同是邻居,隔壁的老王儿媳就过的跟她是天差地别的日子。听闻她最近还用嫁妆银子开了一个丝绸铺子,专门从徐州拿货,跟秦家交上了生意。   再看她,一事无成,还要被这般压迫,她狠了很心,道:“爹,您这句话说出口,就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您赶快叫你儿子回来,不过,不是休妻,是和离!”   但是和离不是简单的。她回去后,虽然父母兄长嫂子们对唐家多有指责,但是对和离这事情,则是不赞同的。   “你们和离,阿治怎么办?那后娘是好的?你啊,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一想。”,她的母亲如此劝她,“你是和唐家儿子过一辈子,又不是跟他的老子过一辈子,何必要计较这些呢?”   她女儿却不同意,“可是这么多年了,夫君他哪里给我说过一句话,就是婆婆,他也是像看不见似的,上回饿的要死了,才着急。阿娘,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你让我和离吧,大不了,我就不回家住,我自己买个小宅子——”   她娘就道:“那阿治呢?阿治怎么办?你忍心他一个人留在唐家吗?”   如今的律法,没有说和离能将孩子给女人的,唐阿爷的儿媳妇便哭的死去活来,道:“阿娘,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还是她家嫂子道:“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依我看,不如析产分居,就看你将来还想不想再嫁了。”   析产分居,就是两个人分开,但是不和离,各要各的银子,各住各的院子,孩子一起养,她还占着妻子的位置,孩子也占着嫡长子的名分。   她就道:“不嫁,男人都一样,我嫁什么,析产分居吧,嫂嫂,我自己开个铺子,也能养活自己和阿治,你帮帮我,我念你的好。”   她娘家嫂子嗐了一声,“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早就看不下去你那夫家人了。”,还敬佩的道:“并不是”   ……   铃州。   铃州的人都往阿寒族居住的盐城去。   那里在大规模的由朝廷组织采盐。这些盐,以前是不能吃的,但是现在却能吃了。   这都是因为皇太女殿下的恩德。   “咱们铃州以前多穷啊,光守着这盐,还不成吃。”,一个乡绅道:“后来盛将军去了一趟京都,求来了皇太女殿下的食盐方子,又接来了皇太女殿下身边的能人,这才有了如今的铃州,有了我们的好日子过。”   这种话,四处都是有说的,大家都很认同,因为这不是皇太女殿下第一次给百姓们谋福利了。   “那赤脚大夫,咱们镇里的,你记得吧?去年要不是他,镇上的老李不得直接嗝屁?哎哟,那大夫可是神仙手段,也是皇太女殿下派来的。”   更别说如今在铃州城里开的万民医馆了。   “如今,还教庶民认字了。”,乡绅只这一件事情想不通,道:“我真是想不通,教他们认字做什么?难道认了字,就不要做农活了?就能出人投地了?”   旁边的人就笑:“皇太女殿下的心思,哪里是我等凡人能理解的?咱们只管享受着就行。”   也是,不关他们的事情。   两人便又去书铺里面选好书去了——京都刚运了一批好书来,他们想去看看。   其中,两人还要去买一份报纸。那报纸不同于其他的报纸,而是一种【连载小说】形式的,虽然连载两个字是新出,但是细细品其意思,也觉得这两个字用的极好。   那连载小说报纸上的故事,写的极为精妙,其中,乡绅十分喜欢红楼梦,对里面的贾宝玉是恨铁不成钢,他的好友却觉得宝玉是至纯至善,乃是世间少有。   自然了,还有个别好友,竟然喜欢【霸道王女爱上我】这种特殊口味的,就是买报纸时,也要避着点人,找不认识的人去买了私下看。   乡绅们有自己的悠闲日子,穷人们则是努力攒银子。   “谁也不知道这盐还让采到什么时候,能赚到银子的时候,就赚吧,赚不到了,用攒到的钱,建座小宅子,有宅子在,这日子,就有盼头。”   之前,哪里能有盼头呢?   而且,管事的说了,之前云州像他们一般穷,可是现在看看,从云州回来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一日三餐,家里的桌子上都有肉。   肉,是最能吸引人的。于是便有了盼头,一天一天的日夜不停,就想多做一点,多赚点银子,可是管事的不准。   “有银子赚,但是也要有命在,殿下可是有发了令法下来的,一天不能超过六个时辰。”   既然不能加班,那就只能想点其他的办法赚银子。因为采盐的推行,这附近来了很多外来的人,吃饭住宿,就算是吃住在盐厂,但是总要出来逛街吧?   住的好,吃的好,就有闲心想其他的,甚至有铃州城当地的人将女儿嫁给这些外来人,希望他们可以留在当地。   铃州城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架势,就跟去年的云州一样。   但有些地方,却是顾及不到的,比如铃州大山里的乡村。   穷,实在是太穷了,这里弯弯绕绕的路,进山就好像进地狱,要过九九八十一道弯才行。一般人不会来这里,这里的人,也不外出。   有些人,甚至一辈子没出过山。   从京都来的工部小吏,看着铃州这些山的地势,在心里描绘后,跟盛风延道:“可以把路修进去。”   修路,一定要修路。   因为没有路,这里才穷,因为出山太难,这里的人才不想出来,但是,里面的山,可以开荒,里面山上的药材等,可以利用。   铃州有盐,就代表有钱,到时候,铃州还要像云州一样,创办一些厂子,比如药材加工厂。   盛风延大笔一挥,“那就修!”   于是,清晨,铃州一些被选中的山中小村也不再是宁静。伴随着一阵大喊吆喝声,开启了修路的第一步。   ……   相比于铃州,大家对于开采盐的热情和熟悉,刚开始引回青州的种植技术,就让人战战兢兢。   就是越子詹,也有点拿不准。他如今练完兵就跟这些京都来的农科生一起搞种植。   “你们这地方,常年光照时间长,无霜期也长,还有足够的热量和生长期的降水,且这里的土质也好,我们做过试验了,很可能适合大规模种植棉花。”   棉花这种好东西,本是在晋国生的好,其他的国家也想引进,但是活的几率不大,所以,禹国的好棉,都是从晋朝购买的。   “皇太女殿下早在去年四月,就让人去晋国那边移植棉花了。”   那人说完,还感慨道:“咱们守着铃州这块种棉花的宝地,却多年穷困,着实是可惜了。”   盛风延就一边欢喜一边骂自己,“这些年,精力都在练兵上,也没想过将棉花啊蘑菇啊什么的移来种种,啊呀呀,真是太好了!”   他们的心都在政治上,都没有想过什么发展民生——说实话,估计也就他们禹国现在想着发展什么经济文化,这些新鲜词,放在以前,谁想?反正据他所知,秦国和楚国等国家是没有想过的。   盛风延吃了一味甜头,就觉得六国都是宝,一心想着要去其他的国家找宝藏,恨不得亲身上阵,将他们的好东西都移回铃州来。   ……   就在盛风延想着其他国家好东西的时候,鲁国一只车队,由鲁国的京都出发,一路往西,到达了徐州地界。   马车上坐着一位公子跟一位姑娘,公子身着华贵,显然是身世不俗,姑娘倒是身着普通,但是看她那手指,就知道是被人伺候着的,身份贵重。   而马上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就是堆积的密密麻麻的报纸。   那女子撩开帘子,惊奇道:“——阿兄,你看,他们用的什么东西在修路?”   男子抬眸看了一眼,在一份报纸上面用拇指划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划出了痕迹,有两字在指甲痕上面,清晰可见。   “水泥——”,女子道:“好奇怪的名字,这东西我听说过,传闻禹国的皇太女想要禹国之内四通八达好行商,所以专门叫人研制出了这种水泥。”   话还没说完,就见前面有人朝这边用树枝做的口哨朝这边吹了一声响,大喊道:“停下停下,这边禁止通行,你们得走另外一条道。”   但走都走了,哪里还有叫人停下的道理,那女子气不过,就要叫人上前斥责,却叫男子给叫住了,道:“别生事,阿妹。”   那女子就气急了,道:“不是我生事,而是他们区区庶民,也敢叫我们停下——”   男子就再次看了她一眼,这才将人看的闭了嘴。   此时,他们的仆人已经上前交涉了,那吹口哨的人也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无礼,虽然戴着一种奇奇怪怪的帽子,肩膀上搭一条长长的布条——用来擦汗的,身上全是泥土,但是说话却是斯文气,客客气气的道:“这位管事,我们在前面立了施工牌子,也写了施工禁止前行的话,你们应该是没看见,可前方正在修路,确实不能通行,还烦劳你们撤回去,走另外一条道。”   今天修路的人少,他们前面就没留人,但这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在修路,一般不会过来,过来的应该是外地人。   邵仙元就道:“你们从后面退出去也不远,耽误不了多久的时间。”   仆人就也笑着道:“原来如此,老朽就想,怎么这一路上,就我们一行人。”   然后又问:“我看公子相貌堂堂,气质如兰,还是京都人的口音,怎么在这里……”   邵仙元并不忌讳这个,还道:“老先生好耳力,我确实是京都人士,我父亲是工部侍郎,今年皇太女殿下推行修路,我便自请来了徐州。”   开玩笑,现在修路啊,开荒啊,这种事情被各大家的子侄都抢疯了,他从去岁有风声露出来的时候,就求他爹进宫说好话,然后苦读皇太女殿下放在万民图书馆里的《修路一百零一策》,然后又通过了皇太女殿下的考核,这才来了徐州。   徐州这地方好啊,刚被沈家打下来,现在接管的是牧家,牧家跟他邵家是姻亲,来这里修一年路,等他回去的时候,就有资历了。   不过这些话,跟一个看起来有点文化的老仆是不说的,他说完扶了扶皇太女殿下特意为他们研制出来的安全帽,又回去监工了。   做一个监工头,其实也挺好的。   那老仆就回去,跟男子道:“公子,他确实是工部侍郎家的三公子,邵仙元,咱们的消息没有错。”   那公子头也没抬,道:“那就往回走吧。我来亲眼看一眼水泥,便也心中有数了。”   ——消息确实没错,传闻禹国的公子哥们不在京都享受,四处跑去修路,传闻禹国如今有了各种神物,水泥便是其中一样,铺设好,马车行在上面,便如平地。   可惜了,如今这水泥路还没修好,想来回程的时候,就能享受着如履平地的水泥路了。   于是退了回去,退到入口,见一块牌子立在那里,写着一种奇特的文字,那公子皱着眉头慢吞吞的读出来:“施工禁地,请绕路而行。”   女子再忍不住,觉得她家兄长太闷,拿起一本叫做红楼的传记看,不再理会她家兄长。而男子则撩开了车帘,看见了外面的行人和景象。   这里的田地都已耕种,这里的百姓胆敢独行。   这里,还是离京都最远的徐州,刚刚结束战乱的徐州。   那京都是什么样子的呢?治理这一国的皇太女,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有些期待了。 第28章 精气神(捉虫完毕)   从鲁国的京都到禹国京都, 寇亓一行人,走走停停大概走了两个月。   寇亓是鲁国皇帝第三十八个儿子,今年二十, 这次去禹国京都,主要是听闻禹国京都的万民医馆医术高超, 能治得天底下的疑难杂症, 而他今年, 正好患上了轻度的痨病。   是三月里突然患上的,先是咳嗽出了血, 后来慢慢的喘息困难,太医诊断为痨病, 吓坏了一群人。   寇亓的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寇亓在鲁皇跟前也并不受宠,于是就算是两人想请鲁皇以国之力修书一封给禹皇, 让他派传闻中的医圣于太医和医神章玉书来鲁,也是不可能的, 便想了想,索性自己前往禹国,看有没有一线生机。   寇亓是个性子沉稳, 有大志向的人, 奈何鲁皇对他并不信重, 这么多年, 他一直暗暗的培养自己的势力, 结果势力还没有成形,却患上了如此令人绝望的大病。   一时间,倒是也不纠结,临行前对母亲道:“若是儿臣能回, 母亲当享后福,若是儿臣不能回,那便请母亲自己保重了。”   到这时候,反而看开了。于是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因为不受宠,离开京都的时候,也没兄弟送一送,鲁皇只是略微过问,便也不再过多关注——他儿子实在太多了,足足有五十多个。   还是寇亓同母的小妹妹寇丹舍不得亲兄长自己一个人走上这条可能回不才的路,偷偷的瞒着母妃,换了侍女的衣裳出宫跟在车队里,被发现了才道:“若是兄长真回不去,我也要将兄长的尸体带回去吧。”   寇亓听了生气,觉得小妹胆大妄为,便也不顾她的身份,只继续让她穿着侍女的衣裳,好好的反省。   他并不想让她跟着去,此去路途遥遥,恐生变故。   但蔻丹除了要陪他之外,也有自己的道理,“你们总说,读书万卷不如行路万里,既然如此,我也想试试。”   寇亓无奈,便随她去,坐着马车急急的朝着京都走,但是,再急,碰见新鲜的东西时,他也要停下来问个清楚。   比如修路用的水泥,便是他觉得最为神奇的事情,不过,其他的什么炕啊保暖瓶啊,这些倒是已经由鲁国的商人带回鲁国了,他并不稀奇。   直到,出了徐州,进了木州的地界。   这里,跟徐州很不一样。   “徐州是三月里才被打下来的,禹国的很多国策都还没有开始推行,木州就不一样了,它比徐州早两月。”   寇亓深吸一口气,一边喝着药,一边低声感叹:“才两个月罢了,就有如此大的变化。”   木州,如今开始四处建纺织厂。   自从罗婉月回来之后,拿着皇太女殿下给的建工厂允许证,购买了城郊不少宅子,又是春月,正是养蚕的好时间段,各种麻种植也多,然后从蚕丝,麻皮,到纺织,到成衣,模仿云州的钢铁基地,直接搞了一个规模很大的纺织基地,无论是最后平民穿的麻衣,还是贵人穿的丝绸,应有尽有。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而是这两个月来,基地开始不断传授大家新的纺织技术和推广新的纺织工具。   其他的寇亓不认识,但是他知道晋国的棉花。以前,晋国的棉花是需要人用手去剥棉仔,这里却听闻,有一种手摇搅车,可以直接将棉仔分出,还有,以前用的都是一尺线弦小弓弹棉花,现在却是改进,成了六尺绳弦弹大弓。   还有什么檀木缒,脚踏纺车——尤其是脚踏纺车,闻所未闻,大大的节约了时间。   于是,这种基地里面,就需要大量的女织工,每天街上便能发现,很多女人,妇人,姑娘们成群结队的出门,然后再成群结队的回去。   回去的时候,给自己买点绢花,给家中的弟妹买个糖人,脸上全是欢欣。   才堪堪两个月,这里的女人就有点不一样了,她们的笑声很敞亮,蔻丹身为公主,一直以来过的日子是精致极好的,但是她突然觉得,在这群人面前,她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在木州,她还见到了许多徐州和鲁国都没有的新奇玩意,每日花出去的银两越来越多,后来管事的隐晦表示,她花的实在是太多了。   蔻丹在鲁国并不受宠,一个公主,活的总不如皇子好的,她之前一直在宫中,吃穿用度有份例,几乎没怎么出国宫,从没这般用过银子,到了兄长这里,算是解放了本性,买买买不停。   哎——但银子总是买买就没了。   “这种胭脂宫里都没有,可恨萧淑妃前阵子得了一盒过时的胭脂还在母妃面前炫耀。”,蔻丹一边涂抹一边道:“阿兄,我们快些去京都吧,这些都是从京都传来的。”   而且,阿兄的病不能拖了,因为有病人在身边,她就是买胭脂,心里也不好受,只是怕自己整日里愁容满面引阿兄生气,这才也装作欢喜的去买东西——然后就真的有点欢喜了,实在是好的胭脂水粉太多了。   她甚至对京都的万民医馆也有了期待,觉得那里的人,肯定能治好痨病。   寇亓一边喝药,一边展开今日的报纸,对妹妹叽叽喳喳的话并不搭理,他的全部精神力,都在报纸上说的一句话上。   ——京都师范学院。   招贤令,招的是愿意做先生的人,束脩全免,学成后,将来五年内,必须要服从分配,去指定的县里面教小学。   蔻丹好奇的看过去,“这个皇太女,为什么要招人做专门学习如何做教书先生?她不是还有一个技术学院吗?”   寇亓缓缓的开口,“我猜,从技术学院里面……姑且跟随他们的叫法,唤做毕业吧,毕业的人里面,应该没多少人愿意做先生,她……她培养这批人出来,也不是主要为了给孩子上课的,应该是为了向各州……输出人才。”   这段话,他说的十分别扭,比如输出人才就是一个新词,他并不习惯说,不过细细想来,这个词用的很是得体。   这些都是报纸上经常用的词汇。   所以,她需要专门建造一所京都师范学院,培养出一批专门做先生的人。   蔻丹看了看最后招的人数,足足七八百个,她惊讶的道:“需要这么多人吗?”   寇亓就满含深意的看了眼蔻丹,道:“因为,她所图甚大,要建造的小学自然不能少,要配的上这八百个人。”   蔻丹瞪大眼睛,“那得是多少座小学啊!”   寇亓却不说话了,他继续看报纸,拿出其中一份给寇丹,“这是今天新出的简体字,你好好的看看。”   寇丹不想看,她是贵族,不屑于看这什么简体字,不过第二天,她又乖乖的看了起来,因为如今木州很多商家,已经开始用简体字做招牌,就是客栈里,简体字用的也越来越多,什么都用繁体字简体字标一遍。   这让她觉得,学一学也没有关系,毕竟到了京都,她要是连庶民的文字都看不懂,那岂不是遭人笑话?   她认真学字去了,寇亓耳朵就清净了许多,然后,拿着一份叫做《数学大全》的书看了起来。   里面讲解了什么阿拉伯数字——自然,现在这种数字,也叫做禹字,毕竟是禹国出现的。这种数字,将一些寇亓读书时,先生算学课上讲解不清的东西都讲明白了。   比如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勾股定理。   也没说为什么叫做勾股——这个皇太女起名字可真随意且不大好听,但这都是小事,这个理论,将他从前的一些疑惑都消除了。   真乃神书。   他如饥似渴的看书,蔻丹还劝他,“阿兄,到了禹国京都,咱们先去看病,然后再去万民图书馆里捡漏吧。”   寇亓:“……嗯?”   蔻丹就递给了他一本话本,寇亓一看,神情疑惑:“我在万民图书馆捡漏后成了武状元?”   寇亓:“……”   蔻丹就道:“阿兄,你别看不起这话本,虽然说写的颇为不合理,但是这话确实没错,你也知道,那技术学院的院长周鑫,原本只是个老翰林,结果在万民图书馆里找到一本数术,加以研究,被皇太女赏识,一步高升。”   如今多少人羡慕他。   还有那做木工的,在图书馆里找到一本建筑学基础,然后学以致用,已然在同僚之中出彩,被皇太女赏识。   “所以,传闻那里藏有百宝书,只要加以探究,学到深处,便是将来的大官,如今,就将这个行为,名为去图书馆捡漏。”   寇亓轻轻笑了笑,咳嗽了一声,道:“那我便去捡漏一本治痨病的书吧。”   四月里出发,紧赶慢赶,终于在六月从鲁国京都赶到了禹国京都。   他先是向禹皇递了书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是请他们住在京都的驿馆里,其他的,额,没有优待。   就是字面上的,一点儿优待也没有。他就好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没有接到禹皇的宫宴接待,也没有让那万民医馆里的人特地来为他诊脉,而是忽视的彻底。   蔻丹生气极了,倒是寇亓沉得住气,道:“也罢,咱们是有求人家。”   于是,便按照正常的流程去排队,挂号,跟一群平民坐在凳子上,等候着被叫号,在这期间,因为他家仆从和蔻丹表示的极为愤怒,还被举报有袭医的可能性,被门口的侍卫叫走过,好不容易解释通了,这才被送回来,一国皇子,丢尽了脸面。   好在后面还算是顺利,刚进去说明原因,就被那大夫表情自然的带到了一名叫做柳琦的大夫面前。   “先生。”,那看病的大夫恭恭敬敬的叫柳琦,“先生,他是痨病,已经发现两个月了,是早期症状。”   痨病,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这种病人了,不过这种病,治得好的却还没有成功的例子,毕竟这种疾病治疗的时间很长。   柳琦研究的方向就是这个,便点头,拿着填写好的病卡看,皱眉道:“公子是鲁国的皇子?”   寇亓便笑着道:“是,是有什么问题吗?”   柳琦就道:“鲁国皇子……怕是不太方便,你这种病,只有在京都,我们的大夫每日检查才能治疗,是不能回鲁国的,而且时间很长,大概要一年。”   寇亓却舒了一口气,“只要能治好,一年时间,好说。”   之前被侍卫带走问话的郁气也随之散了,什么也没有活着好。   柳琦却摇头,“不确定能不能治好,我们都没有成功的案例的。你要想好,想好了就签一份生死书,我们会竭力医治你,但是治不好,你们也不能怪医馆。”   寇亓来的时候,就查了很多医馆的东西,明白这个生死书是每个重病的人都要签的东西,于是点头,然后就成功的住进了贵宾病房。   蔻丹自然还住在驿馆里,每日里来看看他,只是这京都,花钱如流水,蔻丹不得不写信回去,让母妃给他们多送点银子过来,并且将一路上买的,和到京都这里买的东西都送了一些回去。   随行的,还有寇亓写给鲁皇的一封信。   ……   “信里写了什么?”,折青好奇的问禹皇,“他是不是明着的那种细作啊?就是来明着看病,但是私底下却是想探查我们的底?”   禹皇笑着道:“傻孩子,咱们的底,早就被人千般万般查了,还用得着他一个皇子患着痨病过来?”   信中只写了一路上的见闻,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谁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写别的东西藏在其他的地方送回了鲁国,但不重要,因为重要的东西,他查不到。”   折青也只是给了一个眼神给寇亓,接下来,她就说要从户部取走一笔银子建县城小学的事情。   京都的试点小学很成功,但是这并不代表在乡县里面也能试点成功。   京都的民智开化一些,县乡却有很多矛盾,比如没银子,不肯将孩子送来读书的基本矛盾。农忙时节,要回去帮农等,所以,考虑到种种矛盾,她需要一笔巨大的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好在如今各州的税收交的很多,户部充足,一笔用于教育的银子还是完全可以支持的。   “每一个县,都需要一个小学。”,她道:“我希望这个小学,是新式的建筑。”   她需要将小学,跟私塾分离开。这是一种仪式,更是后面这些孩子长大后,记得自己是学了新知识出来的。   她图都按照现代的房子来的。   有了水泥,她的步伐迈就比较大。   “水泥宅子,能建几层,就见几层。”,她道:“其他的就用木头宅子,一个县的孩子——哎,希望能坐满。”   禹皇就道:“建小学的宅子倒是没问题,但是,建好了,有那么多的孩子去读书吗?”   折青就坚定的点了点头,“父皇,也许,刚开始,他们舍不得那点束脩银子,但是当看见读了小学的人,会比自己家的孩子出息之后,便也会望子成龙,甚至将自己的后半生压在孩子身上。”   她犹豫了一瞬,还道:“我想,这回,我得派一些宣传部的人出去,游说众人,让更多的姑娘入学。”   禹皇叹气,“谈何容易,今年恐怕少。”   折青就道:“但是,女儿相信,将来一定会多。一年后,一间教室里,可能只有一个姑娘,但是五年后,就会有十个,十年后,就会有二十个。”   总会慢慢的变多的。   “总要给姑娘们一条路吧,要是路都没有,才真是叫人绝望。所以女儿想——想为她们开一条还算平坦的,要是能再举一盏灯,那就更好了,可我还没有能力点灯,所以,路一定要铺出来。”   ……   “皇太女殿下说,我将会作为一个优秀的天才,被天下人所景仰,而不是将来嫁给一个人,生下一个孩子,然后为了丈夫和孩子,算计着该怎么将丈夫从妾室那里夺回,准备着孩子一日到晚要的东西。”   “我,首先是我,才是其他的身份,我这么努力地从云州到京都,我有这么高的天赋,我得为自己而活。如果将来,我遇见了能够相守一生的人,便可以组成家庭,如果没遇见,也不用将就。但是,即便成婚,也不能妥协,让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附庸,而是要坚持自己的事业。”   “成婚,是双方扶持的行走,而不是我一味的付出,生子,是我自己的选择和权利,我若是喜欢,便生,我若是不喜欢,便不生。成婚生子,都该建立在我喜欢的基础上。”   雪生跟牛丹朱道,“今日,我将这番话,也说给你听。”   牛丹朱却太小了,不是很明白这番话的道理,可她知道,先生和皇太女殿下都是顶顶聪慧的人,便点头,道:“先生放心,丹朱会将这番话记在心里,并传授给我的弟子们。”   雪生便欣慰的拍拍她的头,道:“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将来成就不在我之下,先生相信你是聪慧的。”   她说完,就道:“好了,你去叫下一个孩子进来。”   今天,是雪生跟这七个云州来的孩子谈话的时候,一个月都要问问学习进度和生活上的事情,得用半个时辰时间。   丹朱点头出去,道:“田金宝,先生叫你进去。”   她说完走到自己的座位开始看书和做实验,最近先生们正在研究什么“无菌条件”,她不是很懂,但是她悄悄的将这个词汇记在了自己的书上。   然后,就见安晓贼兮兮的凑过来,道:“大妞,明日沐修,你要出门吗?”   牛丹朱摇头,并要求他不准再说大妞两个字,“我有名字了。”   安晓便哎了一生,“大朱,你要出去吗?”   牛丹朱:“……”   她自然是出的,每次的沐修时间,都是她去找弟弟团聚的时候。   她跟弟弟两个人来京都后,弟弟本是要送去给唐县令的好友的,结果那日第一次见皇太女殿下,自己被问了几句话,便通通都将家里的事情说了,还有那次被绑架,弟弟杀人的事情。   她说完吓白了脸,但是皇太女殿下却亲自拉着她的手安慰她,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然后还将他弟弟直接送到了雪生姑娘来,这里的一个侍卫长大人功夫更好,足够教弟弟了。   皇太女殿下道:“别看他整日里护着你们,像个小侍卫一样,但是可厉害了。”   是因为雪生姑娘实在太重要了,才派了他来守着。   于是弟弟就跟着侍卫长大人了,跟他同吃同睡同练武,就在不远处的宅子里。   不过,弟弟忙,她也忙,她在这个物理化基地里,是不能轻易外出的,七天才能出一次,弟弟在外面练武,也没时间进来看她,于是就七天见一次。   “哎——你们这样其实很好了,两个人还能见着面,知道彼此就在不远处,安康顺意。”,安晓有些嫉妒,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   丹朱不理他,她还在想雪生先生跟她说的话——她也能成为万民景仰的人吗?   她心里隐隐升起了期待。   第二天,丹朱去找了弟弟,带他去京都的小吃一条街吃东西。   没错——这是对吃货姐弟。   以前家里没银子的时候,便一直是野菜粑粑,后来牛大宝进了钢铁厂之后,家里宽裕了,牛大宝也经常买些好吃的回去。   如今到了京都,他们都是有银子拿的——没错,雪生姑娘说了,他们现在是带薪读书,是皇太女殿下出的银子,所以一切的吃穿用度,都不用担心。   皇太女殿下真好!   有了银子,衣裳什么的每个季度都有发,书本也不用自己费心去买,皇太女殿下都会发给他们,再者,万民图书馆里,他们是可以借书回来的,于是,这些银子,拿出小小的一部去买吃的,便是他们每七天都有的快乐。   至于剩下的银子?姐弟两都存了下来,准备以后寄回去给父母。   两人手牵手走到美食街入口,深吸了一口气,丹青就呆萌的开始掏铜板,将铜板掏出来放在姐姐的手里,“阿姐,我们开吃吧。”   丹朱点头,从第一个小摊子前吃起。   第一个摊子,是炒菜。   没错!是炒菜!之前,根本没人想到卖这个,也没人想过,就拿一块铁板板,底下烧上炭火,然后配置四个轮子,可以推着走的小“马车”,就可以出来出摊,再用皇太女殿下让宫中御厨简化给民间的一些调料,比如辣椒面——这是两姐弟吃什么都要加的调料了,就可以做出很多好吃的东西。   吃完了炒菜,然后就去吃炸丸子,炸丸子不仅仅是炸“丸子”,而是有很多东西可以选择去炸。比如,丹青就很喜欢炸芋头。芋头外面裹上面粉,放进油里面炸一炸,一串卖得贵,不过好吃!   最后,就是烤串串了。丹朱喜欢吃这个,她愿意将烤串串称之为永远的神。   “要十串肉。”,她跟小摊主道:“多放点辣。”   她拉着弟弟等在旁边,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大妞——”   是安晓!   丹朱面色不悦,本是不打算理他的,又听他喊:“二狗砸!”   她家傻弟弟还特别乖巧的哎了一声,“安晓哥。”   丹朱:“……”   “你来做什么啊?”   她道:“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吗?”   安晓还真不是来找他们的,他刚要去技术学院里面见人。   “我小姨母,要来考九月份的技术学院,我要去见见她。”   听闻是女子要考技术学院,丹朱很是佩服,对安晓也有了一点点的好脸色,“那你去吧。”   没错,万民技术学院又要开始招人了,因为紧赶慢赶,旁边的教室和宿舍已经造好了——今年有了水泥,人也足够——如今有专门的民间施工队,青瓦匠工,从四处八方开始赶来京都做活,所以完工的很快。   造好了,发现宿舍和教室完全还可以容纳三四百人,于是又开始招人,开始向各州发布文书,五月中旬发布出去,九月份正式考试,但是因为有上次的情况,所以很多人接到消息就开始来京都,就是住,也要住到九月份。   免得来不及。   安晓这位小姨母,也并不是从云州来的,而是之前跑商,四处跑,最近正好在京都,一听消息就来了。   来了就给他送信,想见他一面,于是今天他就带着殿下给他们的小侍卫,即将要去见人。   只不过到了美食街这里,安晓下意识的去看有没有那两个姐弟的身影,果然,在入口处就见到他们了。   跟两人打了招呼,安晓也不停留——他们只有一天沐修的时间,回去还要赶功课。等见到了小姨母,他熟门熟路的问道:“小姨母,你要考什么科啊?农科还是理科?”   谁知他家小姨母孙香道:“都不是,今年的招贤令上面写了,九月份开始,就会有商科。”   商科,顾名思义就是学商的。   安晓不是很懂,“可是,行商也要人教吗?”   不都是祖祖辈辈相传吗?   孙香笑道:“商科,可不是单纯教人做生意,涉及到的经济学知识,复杂的很,还有专门的会计一小科,我看了里面的知识,简直就是神技,很多东西若是按照书里说的规范,定然能一丝不苟的。”   自然,还有很多其他的,她就不对小外甥说了,只道:“阿晓啊,我来这里,你阿娘也放心多了,之前总担心你一个人在京都不好。”   但是,她家外甥学的东西实在是神秘,是跟着传闻中的雪生姑娘身边,家里送的人也不允许带进那个物理化基地,实在是不放心的很。   如今她来了,也不问外甥的学业,只道:“我们先去买几本书,然后姨母再带你下馆子。”   安晓点头。   孙香就去书铺买书。   “要一本经济学大全,还要一本客栈业经营百科全书,再要一本禹字学。”   那掌柜的就笑着道:“这些都卖完了,姑娘,你来晚了。”   孙香咋舌,“这就卖完了?”   掌柜的点头,“您也知道,如今开了商科,大家对商科的书疯抢而购,早就不剩了。”   书铺的这些书,也是从万民图书管里抄写而来,然后拿回来用活字印刷术印刷出来,最后策装成书,再卖出去。   不过,卖这些东西,也是要讲究机缘的。之前都是那些什么农科理科的书卖得好,大家都争先抢后的去卖这些,偏偏他们家大当家的喜欢研究这些商业的东西,然后找人印了很多,结果,还真印对了,这商科的消息刚贴出来,一群人就开始印经济学的书,但还是慢了一步。   这大头让他家赚到了。而且,掌柜的道:“万民图书馆里的书,十分杂,我们大当家的自己删减过很多的内容,还有他自己理解的批注,您要是没基础,买批注版本的最好了。”   “您放心,我们大当家的跟户部的莫大人熟悉,莫家的嫡幼子,莫启公子,您知道吧?那就是商科的集大成者,报纸就是他的产业,他说对的批注,绝对是没问题的。”   孙香就点点头,“掌柜的,我就在你们家买了,有批注的书一出来,你就给我留三本,我先将银钱付给你。”   可以。掌柜的做习惯了这种生意,熟门熟路的很,道:“您留下住的地方,到时候书出来了,我们给您送过去。”   安晓在旁边听见莫启的名字,突然道:“我是认识莫启哥哥的,他有时候会陪着皇太女殿下去找雪生先生,姨母,若是哪天我碰见他了,要不要给你引荐一下?”   毕竟,亲自教的总比这些转了一个人手的批注好吧?   哎哟!这可真是!掌柜的就连忙去看安晓,“您是雪生先生的弟子吗?”   安晓点点头,“是。”   掌柜的大概明白他是什么身份的,云州小学七个孩子直接进了雪生姑娘的基地,一直都是大家津津乐道的事情。   如今京都的小学也在选天赋高的,听闻今年九月份也要送一批孩子进去,给雪生姑娘直接带。   掌柜的便也不藏私了,听若说刚刚还只是客气,如今的态度立马变成了亲热,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孙家妹子,您等等,我那库房里还有一套经济学的书,本是要给自己看的,如今便给了你把,你等等我,我马上去拿给你。”   孙香推辞:“怎好占用兄长的书?”   掌柜的:“妹子客气,我本是想自己钻研,可是我又不考书院,便也不着急,后面书来了,再留一套便是。”   孙香就道:“那便多谢兄长了。”   掌柜的:“妹子等我。”   安晓:“……”   啊,这就成了妹子兄长了。   不过这也是行商人的基本功了,走哪里都能称兄道弟。   等买完了书,又跟着小姨母吃了一顿饭,摸摸圆鼓鼓的小肚子,他准备回去了。   孙香本来要送,但是跟在安晓旁边的侍从道:“孙姑娘,您即便送,也只是送到基地门口,是进不去的。”   孙香:“……”   嗯,忘记了她外甥现在是个人物了。   便道:“那便劳烦您了。”   对侍卫,她也不敢塞银子,只道辛苦,然后看着外甥快快乐乐往前走。   “京都……可真是卧虎藏龙。”,孙香对老仆感叹道:“刚刚那个侍从,我刚开始还未曾注意,刚刚他说话,我才发现这人面目虽然普通,但应该也是不俗的。”   要在京都闯出一番名堂来,看来不容易。   ……   “商科定然是要开的。”,折青跟周鑫周院长道,“人才实在是太少了。”   她叹气,道:“老天怎么还不送个商业天才到我的面前来?”   她真的真的好久没看见天才了!   如今,她的手上就只有章玉书,于太医,沈柳,沈离,雪生。然后就没了。   这五个人,让她心中安定之外,又让她期待起更多的的天才来。   她感叹完,就让周鑫先回去,“你且准备准备,本殿已经找到了去教商科的人,你到时候安排下考试的人就好。”   他们今天讨论的是招生的细节问题。   周鑫乐呵呵的,“如今我们禹国正是人才济济的时候,殿下倒是不用烦忧,老臣这里,倒是有一句话送与您。”   折青正襟危坐,“爱卿请讲。”   “有时候,人并不需要去追寻明月,因为当您足够有实力的时候,月亮会奔向您而来。”   折青愣了愣,笑着道:“爱卿所言甚是。”   然后就真遇见了!   就在周鑫说过这番话的第二天,她去找雪生了解玻璃研究进度——玻璃其实并不难研究出来,不过在众多事情中,玻璃这种东西,也不能排在钢铁和其他的实务前面,于是过了一年,才让雪生研究。   研究是研究出来了,就是要大量产出的问题。所以,折青便带着莫启去的,莫启如今对创办工厂很是熟练,三人正在说话,就见安晓跑了过来,迟疑的看向莫启。   折青向他招招手,问:“晓晓,你有事情?”   云州过来的孩子她都认识。这个叫安晓的孩子天赋很高,仅次于丹朱之下。安晓便哒哒哒走过去,道:“殿下——我想跟莫启先生说几句话。”   莫启就点头:“你直接说吧。”   安晓胆子还是很大的,道:“我家姨母来京都,想要考商科,我听闻先生对商科很有理解,所以想着跟先生说说,能不能找个时间,跟我家姨母见一面。”   安晓自来都是骄养的,家中富裕,不太懂成年人之间的交际道道,想着帮姨母,便直接说了,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道:“要是不行,也就算了。”   莫启就去看皇太女殿下,他知道,若今日安晓的亲戚是男人,可能见不见识他的事情,但是女人的话,皇太女殿下便是感兴趣的,果然见她道:“你家姨母,想要考商科?”   安晓点头,道:“殿下,我姨母自小就聪慧,在行商上颇有造诣,所以我外祖父才会将家里的生意交到她的手里。”   折青就确实来了兴趣,她道:“她敢来考商科,是有足够的勇气的,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安晓便觉得求之不得了。他赶紧道:“我请人去跟姨母说。”   折青:“不用,我跟你莫哥哥直接去就行。”   于是让人去送信,就说是请孙香去莫家一聚,且不提折青去莫家,莫老爷子杵着拐杖也要陪着,看着莫启的眼神有一股:“小子,你的枕头风不错”的既视感,就说孙香,安全懵逼了。   ——她是知道可能因为外甥,莫启会见她一面,但是,没想到是直接下帖子给她,让她去莫府。   这可是……一步登天。   她准备得当,谨慎的上了门,提了好些礼,仆人笑着接过,带着她往里面走。过了垂花门,却见一群带刀侍卫分成两边,各个威武端正的站在两侧。仆人送她到这里,就不往里面送了,道:“姑娘自去,走到头就是。”   孙香心里就大概有数了,然后激动的不行——没错!这个阵仗,不是莫家该有的,那是谁呢?一个答案跳入了她的脑袋。   ——皇太女殿下!!!   一定是皇太女殿下。   天爷——她要见皇太女殿下了。   孙香捂着心脏急急的走过去,绕过一个弯,见不远处有一个小亭子,是修建在荷花池上的,如今六月,荷花开的艳丽,但是坐在亭子中的姑娘,却比这荷花更加动人。   皇太女殿下实在是太好看了!虽然没见过,但是她坚定这就是皇太女殿下!   她紧张又激动的走过去,正要说话,就见一个男子(她猜测是莫公子)看见了她,朝着皇太女殿下指了指,那女子本是低头品茶,然后抬头,正面看向她,随后,就见她突然瞪大了眼睛,茶也不喝了,杯子摔在地上,提起裙子就往这里跑,孙香愣住当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怎么了?是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直到,她听见皇太女殿下欢喜的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是孙姑娘吗?我见你骨骼惊奇,是个行商的好料子,我这里有几本《商业秘密》和《股票基金大全》你要不要看看?”   ……   “父亲,母亲,姐姐,姐夫,见信好。”,孙香在信中写道:“我之前写信回家,说要去考技术学院的商科,如果你们已经收到了信,那就撕了吧,那封信已经不准了。我,不考商科的学生了。”   她提笔写道:“皇太女殿下说我骨骼惊奇,给了我很多书,让我以后就做禹国的皇商,辅助她将禹国变成经济最强大的国家。”   “就算是以后去商科,我想,我该是去做先生的。”   她写完,打开窗户,看见的是一片闪耀的星空,这已经不是她住的客栈了,而是皇太女殿下专门给她准备的基地。   没错,她也有自己的一个商业基地了,就跟雪生姑娘,沈家少爷一般,她的地位,跟他们一般。   雪生姑娘还拉着她的手道,“下次再去跟章先生等人喝茶,就不是我一个姑娘了。”   孙香便期待的等待大佬们一起喝茶,谁知接下来,当她接触皇太女殿下特地给她的书时,已经彻底记不得什么喝茶不喝茶了,那些书就好像有魔力,让她不断的去研究,去探寻——   哎,喝什么茶,经济学不香吗?等她学会了,她就要大展拳脚一番,将茶叶的价钱玩弄股掌之中。   ……   六月末,天气越来越热,寇亓的病也得到了治疗,已经有好转了,柳琦说他可以去外面走走。   “不过要有人陪着才行。”,柳琦道:“你的病情不稳定,一定要多注意。”   寇亓点头,于是快要到黄昏的时候,没那么热了,他跟妹妹蔻丹两个人往街上走去。   从万民医馆出来,经过第一个重要的地标便是京都小学。如今正是小学休课的时候,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背上背着一种奇怪的包,这个蔻丹知道,叫做书包。   听闻是皇太女殿下亲自设计的,以前都是布包袱,直接挎着走,如今是将布改成两层缝起来,里面又添加了很多小袋子,十分便利。   外面则是有两根宽大点的布带,可以背起来。   如今大家都是用这种的书包——此乃皇太女殿下赐名,背着书本去学校。   “这位皇太女殿下,听闻很喜欢办实事的人,也是个细心的人,这京中的变化,六州的变化,都是她一个人慢慢的改变的。”   即便蔻丹脾气不好,但是在这位皇太女殿下面前,还是服气的。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的地步,已经实属不易。   正在说话,就见一群年纪大一点的人走了过来,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是新的,看起来刚穿没多久,而且,样式不是很好看,颜色灰扑扑的,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也很务实,想来行动很方便,穿多久也不会有人说没洗——根本看不出来。   这些是什么人,看着像是书生,倒是寇亓知道,道:“他们是技术学院的学子……还都是理科班的。”   蔻丹:“阿兄,你怎么看出来的?”   寇亓:“前些日子,皇太女给技术学院分发了……嗯,这种叫做校服的衣裳,理科班一种,农科班一种,且他们的袖子口,各自绣着他们的名字,肩膀处,袖子京都技术学院六个字。传闻这种校服,是让他们在重要的日子里统一穿,平日里穿不穿倒是无所谓。”   蔻丹:“那他们是怎么回事,出来逛街罢了,何必穿这么丑的衣裳。”   寇亓叹气:“你看看旁边人看他们的眼神。”   蔻丹便去看,只见她旁边的卖馄饨的摊主眼神羡慕的看着那群学子,一边看一边手里做馄饨,一旁的食客笑话他道:“你的眼睛都要飞到人家的身上去了。”   那摊主就笑,“客官莫笑,人总有羡慕之心。”   然后又道:“今年九月,我也要去考商科的,要是能考上,便也能穿上那身衣裳了,我也想考哩。”   食客哈哈大笑出身,但是也不讥讽,道:“若是这辈子能穿上那身衣裳,死也是值得的。”   蔻丹心中有所感受,她迷茫的看向寇亓,“阿兄,我总觉得禹国,不一样了。”   寇亓看着这热闹的大街,远处背着书包无忧无虑的幼童,还有想着考学院的混沌摊主和食客,顿了半响,才道:“阿丹,禹国,是活的。这里的人,是活人。”   开民智,已达天下。   禹国……这位女皇太女,所图甚大啊,若是将来七国混战,禹国说不定将会是赢家。 第29章 商业发展   禹国强盛, 就是对其他国家的威胁,免不了被刺探。   但是如今七国之间,秦国虎视眈眈, 楚国懦弱不堪,鲁国想要从两头谋取好处, 最北边的晋国和齐国也不老实, 处于中间的燕国, 则是花架子了,也就比楚国好一点。   如此情势, 只要秦国亮出虎牙,其他国家必然也不会维持表面的和平, 七国眼见就要硝烟四起,禹国这般发展国力,将云州铁骑展示在众人面前, 却也是对六国最大的告诫。   ——你们最好不要来惹我。   寇亓从这繁华的大街和安平的生活中,看出了这一句话。   他闭上眼睛, 喃喃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一个女子,一年时间, 当真是神仙再世了, 若是, 我能得到她的帮助回鲁国, 将来——”   将来干什么, 最终没说出来,只是跟寇丹道:“阿丹,你去考京都技术学院吧。”   蔻丹还没回过神来呢,被她兄长如此一句话又震惊过度, 好半响才小声的道:“阿兄——就算是我想去,想来,禹国也不敢收我吧,我可是鲁人啊。”   是想让她去偷学骂?她想到这里,就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更加小声的道:“阿兄,咱们派个细作去吧。”   寇亓:“……”   他解释,“这神乎其技的知识,早就已经被各国盯住了,细作不差你一个,既然禹国皇太女敢这般大肆的开学院,自然不会在乎是不是有细作去学,不会在乎是不是禹人,你且去考就是。”   蔻丹其实还真是想考的,毕竟,来到禹国之后,她的耳边到处听见的是皇太女,听见的是雪生姑娘,还有木州罗婉月。   这种氛围,让她觉得自己也可以有一番大作为了。   便道:“那好吧,我回去好好读读书,要是能考去理科,就更好了。”   寇亓便轻轻的点了点头,带着蔻丹继续往前面走。   ……   “秦国在楚国边境又打了一仗,签订了十城的割地契约,如今,楚国之地,便是流民。”,新任兵部尚书顾溪儒,在早朝的时候,将这个消息宣之于众。   不过这是昨晚的消息,基本朝中之人,都已经知晓,今天早上的报纸也登了。   折青坐在禹皇下首的位置上,拿着折子,微微思索。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即将要七国大战的信号。   “楚国必然会向鲁国借兵。”,她想,“可是鲁国也将楚国看做是自己嘴里的肥肉,不会让秦国独吞,甚至不想给秦国。”   到时候,禹国的邻国,鲁国也会发动战争。   “沈柳带着云州铁骑已经驻扎在鲁国边境。”,这是折青一早就准备好的,她本来准备的是其他人驻扎徐州,谁知道后面就来了一个打仗小能手,真是瞌睡了送枕头,于是便让沈柳先去,这三个月里,又将云州铁骑送去了一半。   之后,徐州的兵也交给了沈柳训练,她这才放心。   “之后,云州产出的兵器,优先发往徐州。”,折青道:“大战在即,不能让鲁国偷了国土。”   于是,这种情况下,鲁国那两个来治病的皇子公主,一个整日在病房里研究数学物理,一个还要去考技术学院的理科,就引起了探子的注意。   禹皇笑道:“你说,他们两个想做什么?”   折青才没工夫理这两个人,总而言之,来禹国学东西的其他国家人,肯定不止这两个——学呗,她不怕。   走在后面的人喝口汤,她也不拦着。   再者,她笑着道:“父皇,这天下,秦国想要一统,难道您就不想吗?女儿之前就说过,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分得久了,也到时候合了。”   那其他六国也模模糊糊的跟着搞基建,到时候,她接手的时候,也便利许多。   “我儿大志。”,禹皇笑着道:“你不怕将来他们学了东西去,反而将咱们打了?”   折青就严肃的道:“父皇,若是我占着天时地利,还要让人偷了果实,那才叫应该。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必然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而且,她手里还有王牌战争利器大炮啊。   这可是好东西,只要雪生研究出来,便也是所向披靡了。   她就道:“不过父皇,今年的战火还烧不到我们这里。趁着他们打仗之余,咱们得攒点实力。”   粮食!真是太缺粮食了。   想到这个,她就站起来,跟禹皇道别,“我得去看看沈离。”   禹皇摆摆手,“去吧,朕也要给你批折子了。”   折青就笑,如今她势力骤起,民间传言禹朝之人只知皇太女不知禹皇,妄想挑拨两人的关系,禹皇就发了好大一顿的脾气,揪出了背后的主使,将人扒皮了。   是真扒皮。   折青听说的早上少吃了一个肉包。她家父皇老虎的名字不是白来的,一个少年坚忍到如今的人,哪里是他们敢惹的。   不过,倒是给禹皇多了一个取笑她的梗:连他都在为她干活。   折青每当这时候,必然要多多安慰,亲自下厨房给禹皇做了一碗颜色不同的蔬菜面,这才哄好。   没错,虽然说她家父皇是老虎,不过,这只老虎疯狂迷恋五颜六色的蔬菜面,如今这种由各种颜色的蔬菜汁染色面条的吃法,已经传入了民间,小吃一条街上常能见到。   哄好了禹皇,折青出宫,刚好又看见美食街上有卖蔬菜面的,便买了一碗给沈离。沈离吃的泪眼汪汪,不过,这回,是激动的哭。   “殿下——您就是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他激动的道:“你来,我新试验出一种稻米的种子,虽然亩产应该不会到您说的那种六百斤,但是四百肯定是有的。”   这就已经是大进步了。   折青露出欣慰的笑,恨不得马上就要将这些种子洒进禹国的田里,全部都种上!她感觉自己的种田欲望不断在上升!   如今六月,第一茬粮食已经来不及了,但是第二茬却是可以。于是便立刻召集人手,一起探讨今年试点水稻的事情。   讨论完了,便趁着大家在,又说了一会棉花的现状。   “三月里在青州选定了试点的地方,那地都是开荒出来的,不种树的山地被开垦出来种植棉花,从三月里到现在,七月份就会有一批早熟的棉花,然后便是八月,九月,青州将要进入收棉季。”   这些都是要人去做的。又道:“还有之前种植的蘑菇,以及各种农副产品,也到了汇总的时候,不过,青州地广山多,利用率还不够,所以,青州那边,还是不能放松。你们啊,再努努力,多想想,青州还有什么可以开发的?”   棉花要是能成功种植,那青州的经济就活过来了。农副产品等都是附带品,不过,还得有其他的东西继续赶着青州经济继续往朝上走。   折青说完,自己在电脑上写下“青州持续发展计划”的设想,一边督促下属们继续干——做领导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而且,她的这批下属们,是真拿命打工啊,她有时候都不敢多做要求,还要派人时时盯着他们睡觉,毕竟他们搞研究起来,一搞就是几天几夜不休息。   研究员在任何时代都是最厉害的!   ……   青州。   一队五十余人的楚国商队在七月初,到了青州棉城。   为首的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他身后是三个老仆,各个精明算计的长相。男主坐在马上,由身边的老仆领着下了马,去棉城门口去登记。   登记的人,是个老先生。胡子飘飘,问老仆,“一共多少人,从哪里来,为什么来?”   老仆便道:“是从楚国而来,为了购买棉花。”   老先生又问了一些情况,便给了他一块牌子,道:“拿着这块牌子,出城的时候,再还给我。”   牌子是木头做的,木头上雕刻着一朵棉花,白色的颜料涂抹,倒是栩栩如生。那男子就道:“这棉城,还挺富有。”   一块牌子都有这么多的门道。   老仆便道:“公子,您不知道,这牌子又叫免税牌。咱们在这里购买的其他东西,在出棉城的时候,都要扣税,但是,拿着这块免税牌,在免税铺子里购买的东西,就不用再扣税了。”   老仆这趟出来,可是不少人托他买东西。   男子还是第一回 跟着家中管事出来行商,仔细想了想,便笑起来,“倒是好办法,为了这个免税铺子,不少人就要来棉城一趟吧?”   是啊,来了,见这里的棉花好,又便宜,不买一点?   “禹国如今一共只有十个城池有这种免税铺子,都是皇太女殿下特批的,为了这个免税铺子的名额,听闻棉城城主挑选了不少美男子送去了京都给皇太女享用。”   这话说出来,那男子就冷了脸,道:“真是荒淫无道。”   老仆连忙捂住他家娇娇少爷的嘴,道:“可不敢胡说,这禹国之人,都将皇太女看做是神明般的存在,公子,你可千万不能说她的坏话。且这棉城,是皇太女一手扶持的,这里的人,说话都要捎带一句她的好话,咱们入乡随俗便是。”   男子还要说什么,就见老仆已经转身,带着人吆喝着进城了,进了城,日头已经大了,他不免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一块,就见一个小女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娇羞的笑了笑,却没有转头,还是继续盯着看,颇为大胆,手里熟练的搅拌着什么,明显是要做来卖的。   老仆却觉得习以为常,道:“这里本就热的很,常有男子露怀,民风开放,女子不如楚国之内敛,大胆的很。”   男子正要发表一番世风日下的感慨,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他家世代行商,姐姐也嫁给了商户。姐姐自幼聪慧,算术也是极好的,记性在兄弟间也是最好,但是楚国如今的情况,没有女子敢出门做生意,还是堂而皇之在大街上。   时不时的战乱,让男子也不敢独行,女子活的更加艰难。   他想了想,突然道:“也挺好的,至少她们还敢这般无礼的看着我。”   这是一个城池的底气,所以这里的人也有了底气。   国富,才民强。   男子就闷声不语,不再像刚刚那般的挑剔,只一双眼睛,继续将路上的见闻收纳心中。   比如,这个棉城,之前其实不叫棉城,之前叫红平。不过自从选在这里种植棉花后,这里的城主就立刻改了名字。如今,人人都好似忘记了之前的名字,叫起了棉城。   再比如,因为地势原因,棉城有开始了新一轮的稻米种植,已经开始了第二茬的晚稻秧苗培育。   他们培育的手法也跟楚国不一般。   “为何要先在一块田里将秧苗都撒上,然后再扯出,最后分散到其他的田里?”   老仆就道:“这个是禹国皇太女殿下说的,说是什么密度啊,什么光照之内,老仆没有读过他们的书,不太说的上来。不过,去岁在云州已经证明,这般操作,禾苗长势更好。”   男子点头,然后看着看着,突然道:“胡伯,你看这里,太平盛世。”   老仆难免想到楚国如今的情景,道:“是啊,我们一路从楚国走来,楚国境内,尸横遍野,皇都却依旧歌舞升平,我们只是愤恨,可是出了楚国,看见外面的盛世,如今再回去楚国,怕是已经不是愤恨可以平心中怨气吧?”   反正他不能。   老仆这些年走南闯北,有些见识,继续道:“禹国一直都算不得上什么强国。君弱臣强,三代单传,位于西边,跟西域相接,怎么看,都不是一手好牌,但是自禹国建国起,便没有内乱,君主虽然不同心,可一直在休养生息,不加赋税,鼓励农耕,君主不昏庸,不好色,慢慢的,将一手烂牌打好跟其他国家齐平。”   “这时候,又蹦出来一个皇太女,将这一手普通的牌,打出了王炸的程度——”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自家少爷皱着眉头道:“什么好牌,什么王炸?你怎么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那老仆愣了愣,笑道:“公子,您一直在楚国,老爷又看你看的紧,不知道禹牌,也是应该的。”   然后从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副由轻盈的木头牌子做的牌,道:“您看,就是这个,刚开始叫什么扑克——难听的很,我们就都称呼它为禹牌。”   男子继续皱眉接过,然后听说规则后,回到客栈便拉着三个老仆打了一个来回,再打了一个来回……嗯,天黑了。   老仆便笑笑眯眯的看天,道:“公子,棉城的夜市也是我们要去探价的重要地方,今日就不打牌了,等回程路上,咱们再继续。”   男子年幼,觉得自己沉迷于此,实在不该,红了红脸,起身出门,然后便见客栈右边的梁柱上挂着一幅奇怪的对联。   右书:小赌怡情。   左书:大赌伤身。   横批:请勿沉迷。   男子:“……”   等吃了晚膳,他跟着管家去街上,便发现这里的街,其实还没有一个笼统的规矩。许多的东西都是杂乱无章的摆在一块,很多人明显不是常年做生意的,只是家中有多余的东西,便拿出来卖。   男子经过一个摊子前,看中了一把刀。那把刀锋利无比,摆在各种布匹之间,很是显眼。不过价格出的贵,还没人买。   男子想买,拿起刀比划了下,仆人也不阻止,那摊主道:“公子,这是货真价实的云州刀,我家亲戚是云州钢铁厂的,这是他省吃俭用换来的,托我来卖。”   刀是做不得假的。男子从鲁国通过徐州的时候,也见过云州铁骑用的禹刀,极为威风。他点了点头,朝着老仆点头,老仆便开始一边掏银子,一边跟摊主熟练搭话。   “这是云州的刀?”   “云州的禹刀,还是云州铁骑军里面的,客人,您仔细看看,这刀吹毛可断,那是我能造假的吗?”   老仆就道:“可是云州铁骑里面的刀,你们怎么能拿的刀?铁骑的刀——难道你们偷出来卖?”   那摊主就哎呀啊呀的喊了几句,“这位客官,您可不懂行情了,如今啊,这种刀,只要你在云州钢铁厂里,一年都能发一把——这刀啊,云州铁匠铺子里是有卖的,只是我们青州还没有云州那般的富裕,这才少见。”   那年轻人准备抓住了云州铁匠铺子里也有这话,皱眉道:“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有银钱,就能买?”   这种好刀,能这般大批卖?   摊主就笑道:“听公子的口音,是鲁人吧——鲁国少铁,自然是只有贵人有,但是我禹国不一般,禹国产铁。”   其实之前也不产的,刚产不过一年——但这不妨碍他得意和嘚瑟。   年轻人没说什么,只叫胡伯买下。   那摊主不讲价,恁是胡伯口舌灿若莲花,也没用,于是只得原价买下。   胡伯:“这青州人,因为商人到这里来的多,小老百姓都成精了。”   老仆正要多说几句,就听他家公子突然道了一句:“——胡伯,你说,我们要是将家迁到禹国——”   老仆的脸瞬间惨白起来,连忙制止,但是,他自己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他是商人,商人逐利,四海为家,倒是没有什么很深的楚国情怀。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根,怎么能因为看见别人的家好,就想迁过来呢?   不过,他回到客栈后,倒是跟其他人嘀咕了一句:“要是楚皇,也像禹皇一般,那便好了。”   是啊,这些禹国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们可以学,他们可以慢慢的拥有,可是像禹皇和皇太女这般开明爱民的上位者,他们没有,就注定学不起来。   老仆认为,这是一个国家的魂。   没有了这股魂,学什么都是行尸走肉。   ……   清晨,王倩倩跟祖父道别后,进了小学的大门。她先是没有回头,而是直接走了一段路,然后停住,装作找东西的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会,再慢慢的回头,嗯,祖父已经不在门口,应该是回家了。   如今,祖父已经不住在城郊了,住回了京都城里的小宅子,日常就是接她来学校,然后下课后,又将她接回去。   趁着祖父不在,她又哒哒哒跑回门口,并不出校门,只是站在门口等人。   她要等的是之前的邻里小胖。她知道小胖的父母前段时间为了小胖读书不读书的事情,闹了一回,小胖的母亲,说是要析产分居,带着小胖自己过。   这事情,还被她的母亲拿出来跟父亲好好说道了一回——大概意思是要是父亲不听话,也要析产分居,父亲怂怂的给母亲买了好多首饰,才算是将这事情绕过去。   最后,析产分居也成功了,只是小胖还是选择跟着祖父和父亲。王倩倩问过他,他说自己跟母亲不是很熟,跟祖父在一起的时间多点,他喜欢祖父。   王倩倩就跟小胖气了好一段时间,没跟他说话,不过,今日,她主动在这里等他,是要跟他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母亲,要去木州了。”,王倩倩终于等到了唐小胖,紧张的道:“我母亲说,她三天后就要走了,你见过她没?”   因为当时闹的严重,唐阿爷又是那个人,最近都不允许小胖见她。   见小胖不说话,她着急道:“你母亲闹了这一回,才逼着你阿爷送你来学校,不然,你就要没书读了。”   她祖父说了,皇太女殿下以一己之力推着整个禹国往前走,跟着她的脚步往前,就是赢家,要是后退,定然是要被淘汰的。   王倩倩深信祖父的话,对小胖有点恨其不争,“你母亲真的是为你好,你见见她吧。”   母亲昨儿晚上回家说,小胖的母亲很可怜。要是小胖愿意跟着她,说不定就可以争着小胖一起生活——毕竟,母亲说,这事情,其实上面的大人们都关注着呢。   但是小胖没有。   她摇摇小胖的手,见他低着头不说话,生气的道:“我不理你了,你这个白眼狼!”   小胖就委屈的看着她,“可是,祖父对我也不错啊。”   王倩倩想了想,就没说话,祖父说了,每个人经历的不一样,被教的东西也不一样,不能因为她的想法,就要去苛责别人。   她就顿了顿,最后看了看他,“小胖,三天后她就要去木州了,你自己想想吧。”   她小大人似的道:“你已经不小了,该自己想事情了。这一别,可能就是一年,多年。”   说着说着,到底还是忍不住,“你祖父对你不错,但是你母亲对你就不好吗?”   她哼了一声,哒哒哒踩着步子走了——她跟小胖不同班,还比小胖高了一届,所以学区是不一样的,这才特意等在这里,但是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白等了。   一整天,王倩倩都没怎么说话,兴致不高,教她们史记的是一位女先生,见她这般,问道:“你如何丧气?”   这位女先生复姓司马,年少的时候,一首闺阁诗响彻京都,后来嫁给了安平候世子,结果世子三年不到就去世了。   后来,她就一直消寂无声,直到皇太女殿下四处招先生,她便来这里教书了。   “司马先生。”,王倩倩道:“您觉得小胖的母亲错了吗?”   司马先生就道:“没错。”   她就站在教室的台子上,在黑板上写下“人格”两字。   “我曾有幸,跟皇太女殿下见过一面,她见了我,跟我说了这两个字的意义。”   “人格,是指我们对待别人,对待事物,对待自己等方面中的思想。你们现在,也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的气质,能力,脾性。”   “今天,我想跟你们说,尤其是对姑娘家说,人格,是姑娘家,必须要用有的精神气。一个人,只有有了尊严,知道了什么是独立,不依附他人,不将自己的命运系在他人身上,才算是一个独立的人格。”   司马先生说完,道:“所以,为自己争取,为他人争取,为了拥有人格,选择丢弃那些自己认为很好,别人却要指责你的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   王倩倩没怎么听懂,不过她将这番话回去说与了母亲,她母亲笑着道:“所以说,你祖父是明智的,送你去上小学,很对。”   她说完微微迷茫的道:“李迎春是有人格了,我有吗?”   王倩倩就恍然发现,小胖的母亲,叫李迎春。   她嘟囔了一句,“我差点没明白过来,好像只有您叫了她的全名。”   ……   七月份,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一家私立的化肥厂开了,然后又倒闭了。   之前,确实成功的将化肥研究出来,但不是大批量的生产。毕竟,在这个时代,很多东西都是受到限制的。   比如之前研制出来最简单的化肥是氮肥。要炼焦,要生产氨气,还要弄硫酸,以及各种流程,炼制化肥的过程很艰难,所以后面只是少量的制作。   但是这种法子,被一个技术学院里的学生知道了,学了去,加以改良,以为就万事大吉了,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道理。   做的如此艰难,又卖得这么贵,谁买呢?农化肥很香,农民不买账,于是,又很快宣布闭店。   孙香就个弟子们道:“所以说,学习经济学很有必要。你们知道,什么是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吗?”   弟子们摇摇头。他们年岁不等,都是对经常有天赋的,不过在这些系统的道理面前,还是显得稚嫩,孙香便给他们开始解释这里面的道理。   然后,又说到银钱的贬值,升涨,最后道:“整个市场,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这里面搅弄风云,这时候,朝廷也要将这只手抓住,用朝廷的方式,去干预,矫正。”   “这就是我们商业部的作用了。”   折青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孙香在跟人说课,心里欢喜极了。   真好啊——这要是让她自己研究什么杠杆,她可能头发都要白掉。   户部尚书带着她继续往前面走去——这是新建的商业部,是归属在户部下面的,跟之前工部的研究院一般,是隶属于她,特殊的存在,任命了孙香为部长。   府衙也是新建的,单独一个地方空出来,就在户部的旁边,折青今天就是来看府衙的,她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嘴巴也没停,一心三用,嘱咐莫大人道:“莫大人,今年冬日来临之前,禹国万民钱庄必须要建起来。”   莫大人点头,赶忙哎了一声,道:“下官明白,犬子如今跟着孙大人,已经学有所成,回家跟下官说过,这朝廷啊,一定要严格的管辖住私立的钱庄,使他们有详细的规范,朝廷才好利用……利用这个货币政策等,来管控禹国的经济。”   他说的磕磕巴巴,折青等他说完,点头,知道他一知半解,也不多问,她只简单的解释道:“到时候,万民钱庄会有一项贷款的业务,是极为重要的,所以,从建钱庄开始,就一定要将本殿写给你的细节严格把控。”   莫大人点头,“臣遵旨。”   等折青走了,他又有点乐滋滋的。   他想的很好——商部将来是他儿子负责,自然是好的。   不过,刚刚他提儿子,殿下都没反应,是不是殿下已经喜新厌旧了?如今,各州都给殿下送美男……嗯,回家就提醒下儿子,不要总沉迷于学习,也要跟殿下多相处相处。   要是折青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定然会再给莫大人加点事情做。   ——这就是闲的。   她可没时间闲,又马不停蹄的回去询问京都师范学院的事情。   报名的人倒是很多,折青还亲自见了几个人,跟他们说过几句话,然后便感慨,每个时代,都有乐于为教育事业奉献自己的。   桃李满天下,正是他们所求。   九月份就可以开学了,报名的比她想的多了很多,她想的是七八百,但是最后选定的时候,人数到了一千左右。她就直接将教室和宿舍挪到郊外去了。   京都如今更加寸土寸金,就是京郊也涨价了,她用的是皇家的别院,皇家……嗯,也没什么人了,于是这个宅子就一直空着,正好拆拆建建,做成宿舍和教室。   这个举动,又给她赚了一笔名声,如今,说到她,有些老人家都能跪下来,走在街上,四处皆能听见夸她的人。   且她还发现,如今京都的人,可都“热情”的很。她不过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还没摔下去,就被小侍女扶住了,但周边两个人却急忙过来投以关怀。   “天爷,这位姑娘,您没事吧?”,一个看起来是商户的人对她道:“没出什么事情吧?”   另外一个也道:“这附近就是万民医馆,我们送你过去看看?”   他们两个人也不是如此好心,这不是前日里听了说书先生说的故事,说是某商户在大街上帮助了一个摔了老头,谁知老头子是某某大官,为了表示感谢,转头就给这位商户拉了关系。   这位姑娘虽然戴着面纱,但是周身气度可见,一定是非富即贵。这么好的机会送上来,绝对不能错过。   折青就被他们的热情吓一跳,然后忙拒绝回宫,回宫之后,将事情说与禹皇听,还道:“民风朴素啊——还挺单纯。”   禹皇啧了一声,没再说话,而是拿起一本话本道:“你走吧,朕要看话本了。”   折青一看,赫然就是:商户子进京遭嫌弃,救老翁得助遇贵人。   折青:“……”   她家父皇竟然喜欢这样的话本?   禹皇专心看话本,她就只能离开,马上就要到上床休息的时间了,禹皇睡前如今习惯性的看一看话本解除一天的乏累,而她呢,还要回去躺在床上继续查资料。   查的是海盐和茶,以及船。   这是她给徐州制定的发展方向。徐州东南方是临海的,其他的地方接壤鲁国。在跟鲁国接壤的地方,十分适合种植茶叶。   茶叶啊——必须给提上日程。   于是,等她打着哈欠睡觉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折青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睡前只有一个想法:她上辈子总觉得自己是努力的,但是上辈子的自己,要是能遇见这辈子的自己,想来也是要羞愧而死的。   有这辈子的努力,她绝对可以考上清华北大!   ……   跟她一样有考高学府梦想的学子实在是太多了。   洪洞西,一年前主动从翰林院递出辞呈,回老家云州教书,如今,又被召回京都做师范学院的院长。他路过京郊,见天色已晚,便准备在京郊外住一晚。   一年不见,京郊已经变了模样。比如,之前空旷的土地上,已经有了很多的旅舍。听闻这里的地价已经涨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反正以他的俸禄,是买不起的。   洪洞西自然也是没银子的——他的俸禄时常被用来接济学生。于是摸摸身上的钱袋子,好不容易找到一间便宜的旅馆,却发现此时时辰虽然已经很晚,但是读书声却声声入耳。   他进旅舍的时候,客栈的大堂里有很多书生讨论着什么题目,然后见了他进来,都愣了愣,想来也没想过,还有人住进这家客栈。   他们这间客栈,说是客栈,其实算是短租的民宿。因为位置偏僻,掌柜的干脆以较低的价格,长期租给这些读书人——因为京都里面他们住不起,住远了,又怕出了什么政策自己不知道,于是只能住在京郊。   他们都是来赶考京都师范学院和技术学院的人,大家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顾,平日里一起读书,倒是也自得其乐。   不过,这家旅店已经很久没进过客了,因为房间也只剩下一间柴房,刚刚那客人,定然是住柴房的。   柴房潮湿,见刚刚那人的模样,年纪也不少了,大概在四十岁……不过,这个年纪还想着考进学院,也实属不易。   便有人问掌柜,“他住柴房,住多久?”   是一时困难还是怎么的,有人还想跟他合租——毕竟屋子里,还能打个地铺,两人合摊,能少一点是一点。   掌柜的笑道:“只住一晚,应该是城门关了进不去,只好投店了。”   想来也是穷鬼,不然投店投到他家的柴房来了。   便也不去管,只吩咐店小二送去热水和馒头,算得上良心商家了。   洪洞西很感动——毕竟热水和馒头都是免费的。他吃完馒头,听见外面郎朗读书声,也睡不着,走出来,便又让一群人尴尬了瞬。   毕竟柴房就在一楼附近,他们读书习惯了,刚刚没注意到要小声点,定然是吵得人家睡不着。有一个上前道歉,道:“吵着您了,我们这就上楼去。”   洪洞西倒是无所谓,他笑着道:“我也是你们这个年纪读书出来的,自然知道寒窗十年的苦,你们如此,并不打扰我,自可继续,我只是睡不着罢了。”   一个书生便道:“这位兄台,见你风尘仆仆,可是也进京赶考?”   洪洞西想了想,他此番进京,虽然是已经得了皇太女殿下的旨意,不过想来进京之后,皇太女殿下还要对他考校一番,也算得上进京赶考了。   便点头答是,学子们便误会了。问他考什么。   洪洞西:“京都师范学院。”   也称万民师范学院。   原来是考先生的。便有几个要同考师范学院的上前搭话,有一个还热情的给他推荐资料书。   洪洞西笑眯眯的接过,看了下书本上的字,道:“确实说的很好。”   然后指着一个地方道:“不过,这里,应该还有更好的解题法子。”   原来书生给他的,是一本一年级的数学题目。洪洞西已经教书一年了,天天跟这些习题打交道,自然知道解法,于是马上开始说,这群人刚开始还不以为意,结果越听越上头,纷纷拿出自己不懂的题目过去,洪洞西并不退却,有求必应。   到最后,他眼睛都带着红血丝了,一个书生不好意思道:“是我们太过了——”   洪洞西却摇摇头,“不,看见你们这般,我才打心底高兴,希望你们学成之后,能教得你们的学生,也像你们一般有如此的精神。”   他站起来,认真的道:“之前,我尊崇的人曾经跟我说,读书,就要为禹国之崛起而读书,你们都是禹国的将来。”   他说完走了,留下一群学生细细呢喃那句“为禹国之崛起而读书”,心神振奋,最后又觉得,这位貌似贫穷的人,不像是个考生。   然后,在八月中旬的考试中,他们当真见到了这位“考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以后,我就是你们的院长了。我叫,洪洞西。”   ……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第二天,洪洞西进宫后,还跟折青说了这件事情,折青就有一瞬间心虚。   学子们的事情,折青倒是知道,毕竟因为两所学院招生,直接导致了以京都为中心,延散四周,学习氛围都很浓。   让她心虚的是那句以为禹国崛起而读书。   没错,为了鼓励这些人,她时不时会搜搜名人的话,用来激励他们,每每说的时候,她都会说是从书中看来的,但是他们却觉得是她说的,并且对她投以敬佩的目光……嗯,就很有一种羞愧感。   她连忙转移了话题,问起云州小学的事情,得知一切都好,云州的人,如今几乎都知道送孩子读书的重要性,即便再穷,也是要送孩子进学校的。   在云州,禹字还得到了最大的宣传,庶民除了那些实在过于懒惰的人,都愿意去学——人都有好学之心。   折青便很满意,尤其是她听见云州女子进学院的人越来越多后,更加高兴,之后又跟他敲定了京都师范学院的招生流程细节,便让他回去了。   因为等在外面的刑部大人已经很久了。   刑部大人贺松柏也是位老大人了,一般而言,这种老大人,很不愿意折腾,不过这位刑部尚书,却最近想出一个主意。   他想重修律法。   折青:“……”   她现在都不敢干的事情,他就要做了。   不过还好他只是修改一些陈年旧法,因为最近看了她写在万民图书馆的律法书有了灵感,然后老大人也不占用她的时间,说是在刑部内部找了人讨论过了,是可行的,巴拉巴拉,总而言之,他们想试试。   折青却摇头,“律法之事,牵扯过大,不能朝夕令改,必须要句句对,条条可行。还望爱卿细细写上几年,参考时政,民生,逐条而出。”   按照她的意思,律法应该在她的实力更加雄厚的时候,再强行施行——毕竟现在的律法并不保证庶民的利益,多保证世家的蛋糕。   所以,在她的人才们还没出来,接受新式思想的人还很少,朝廷上的官,还是世家子比较多时,他们的蛋糕,她现在不能一下动太大。   那修改成她想要的律法也没用。   所以,她没有选择动旧的律法,而是准备加的律法,慢慢的一步步走,这一年来,倒是也没什么人跳出来反对。   温水煮青蛙。   而刑部尚书说的修改律法,只是在现在的律法上,又添加了一些为世家谋取福利的东西,她再次摇头,认真而又敷衍道:“爱卿,慢慢来吧。”   刑部尚书还很感动,觉得皇太女殿下日益稳重。然后,就唤后面排队的户部大人进去。   一个个人进,一个个的人出,折青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的繁忙。   做一个好的储君,实在是太难了!   ……   八月份,天气依旧很热。这时候要是来一杯冰镇奶茶,那可真是爽快。   雪生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时不时点一杯奶茶外卖。   孙香这天来看她,也蹭了一杯喝,然后,投桃报李,给了她一个懒人沙发。   孙香:“这是我那天说椅子坐着疼,皇太女殿下给我专门做的,是用荞麦壳堆积在里面,用布直接笼住,坐下去可舒服了。”   雪生就试了试,点头道:“还真舒服,整个人都嵌进去了。”   “叫什么名字啊?”   孙香就想起皇太女殿下说的名字:懒人沙发。   嗯……且不说,懒人两个字就十分不好听,沙发两个字,更是……没有含义,她自己想出来一个实际易懂的。   道:“叫做荞麦坐袋。”   简单粗暴。   雪生点头,道:“你已经将它放进超市卖了吧?”   孙香笑出来,“定然不少人喜欢。”   两人很少有闲情逸致这般舒服的说话,今日都特地抽了时间出来,是因为今天又到了他们几个“骨骼惊奇”的天才之间聚会了。   这次定在雪生的基地里。不过,今天章玉书和于太医两个人来的晚——因为刚出来,就有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送了过来,他们正好在医馆,便忙了一会。   最后来的是沈离。   比起他们四个人,沈离的成就是最少的——虽然折青一再强调他已经很好了,但是他自己总觉得自己是五个人里没用的。就是后来的孙香,也有了一个商部,每天忙着。   他却一直卡在很多事情上。比如化肥,比如水稻,比如殿下说的那种红薯和土豆。   嗯,他都没发现和研究出来!他哥几次写信来,都在信中暗暗的讥讽了他,让沈离很是气愤。   于是,每天都很拼命的下田,下田,将自己一张白白的脸,晒成了古铜色。   孙香看见他,就很怜惜:瞧瞧,这相貌,这身段,明明是可以靠脸吃饭的,偏偏要用才华,将自己的脸都折腾的不成样子了哟。   几个人坐定,倒是通通夸奖了一番荞麦坐袋,然后又点了京都新开的一家饭馆外卖。   “东坡肉。”   “麻婆豆腐。”   “宫保鸡丁。”   ……   等等。   反正都很好吃!传闻掌柜的是在万民图书馆捡了漏,让他找到了这本神仙吃了都要流口水的菜谱,然后开店后,果然爆满,如今,若不是他家的贵宾卡,都已经不能点外卖了。   “听闻那掌柜的酒楼都要开不下去了,在准备卖酒楼前,鬼使神差的去了一趟万民图书馆,然后,在楼上找书看的时候,啪嗒一声,这书就掉在了他的面前。”   有多少人信是一回事,但是,有了这传奇性的故事,和这确实好吃的菜肴,这家酒楼算是打出名头了。   不过菜好吃,其他的也什么都好,就是名字有点奇怪。   为什么叫东坡的肉?可还有西坡肉? 第30章 农业发展   九月, 整个禹国进入了最繁忙的时候。   首先,在禹州,以京都为中心, 九月份的开学试之后,考上的更加努力, 没考上的就不得不拼了命的努力, 有时候折青走在路上, 都能看见在闹市街边读书的人。   ——他们成群结队的。   这个时代,还是很尊重读书人的, 几乎没人说他们阻碍了大家走路和卖东西什么的,反而是觉得禹国能有这种读书的氛围, 是一种十分难能可贵的事情。   于是,各种赞美的文章一应而出,将他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而后最末尾总要赞扬她和禹皇一句,表示这都是因为太平盛世才有, 海晏河清。   然后,这种占用大街读书的景象就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将这个看做一种流行,好似不上街读书一番, 就不是读书人了。   折青:“……”   她找来护城军的人, “总得管管吧?”   那护城军的将领笑着道:“殿下, 他们啊, 还以为您喜欢这般。您还记得吗?您之前说过, 要是能在闹市里面读书,那才厉害。”   折青:“……本殿说过?”   护城军将领,“说过的,秦宽公子亲自说您说的。”   折青:“!”   她可能嘴漏了。于是, 便不得不收拾残局,挑了一个宽大的宅子,购置了大量的椅子桌子,最后还在入口处,搞了个做奶茶的小空间,只要买一杯奶茶,就可以在宅子里面坐一整天读书。   就这样,才算是将人给全部从大街上赶到了奶茶书屋里面去。   不过,这种经营的奶茶书屋很快就被人模仿,大大小小的开了十几家,有些是可以讨论的,取了名字叫闹中书屋,有些是不可以说话的,叫静中书屋,要是下了学,教室里锁了,就会有学生成群结队的问:“今天去闹还是静啊?”   已经成为一种下课后打招呼的流行了。   蔻丹就是其中一个,女学生少,她们理科的就更少了,所以下了课,就那几个人,总是要凑在一处的。   一个姑娘道:“你们知道吗?咱们之前的那批人,有几个优秀的人,已经开始去各大州了。之前,跟我们家有亲的许家三少爷,就被调去了云州。”   蔻丹问:“云州的什么职位?”   那姑娘就闪烁了下,觉得蔻丹毕竟是鲁人,如此这般打听不好。倒是另外一个觉得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道:“云州要再开几个钢铁厂,正是缺人的时候,他去做技术顾问了。”   蔻丹将技术顾问四个字在嘴里呢喃了几句,道:“技术顾问,是几品官职?”   这个倒不是官职。   “有编制——这是皇太女殿下新制定的,说是国有编制,跟当官有所不同,但是也差不多,都是拿朝廷的俸禄。”   最开始说话的姑娘便道:“我跟我阿娘说好了,等我毕业之后,我也拿编制,我不想那么快的嫁人。”   蔻丹就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心中暗暗不爽快,回家就跟寇亓道:“我们是鲁人,我还是公主,兄长,我受气死了。”   寇亓的病情好多了,道:“那你回鲁国去?”   蔻丹就犹豫的摇了摇头,“不回去,鲁国什么也没有。”   她还是愿意呆在禹国的。而且,“父皇怕是已经忘记了还有我们这两个儿子和女儿了吧。”   来禹国这么久,鲁国的信都没有来过一封,说是皇子和公主,其实,连禹国王公世家的姑娘们也差不多。   所以,今天跟她们一起说话的时候,她们明显避着她一些消息,她也不好说什么。   寇亓却将重点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他问:“你的同窗,那个姑娘,真说要晚点嫁人,然后毕业去挣一份编制?”   蔻丹点头,“千真万确。”   她有时候都想不通,她们可都是世家女啊。好好的世家女不做,做什么编制人呢?   寇亓却眼含深意的看了看她,道:“阿丹,那你现在,愿意马上嫁人吗?你的年纪,也到了嫁人的时候了。”   蔻丹就闭了嘴。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寇亓便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手里玩着一副新买的,叫做禹牌的玩意,一边玩,一边淡淡的道:“等过段时间,我会再写一封信给禹国的皇太女,我必须见见她。”   ……   楚国。   京都,朝堂。   肥胖的皇帝坐在上面,一脸严肃的听着,因为秦国又攻打了一次楚国边境聊城。   这回,秦国要粮食和钢铁。   底下的群臣争吵不休,一位主战的大臣都要去撞墙,想用自己的鲜血来警醒这些已经懦弱惯了的人。   “秦国狼子野心,之前看我朝一直退让,一年总要攻打三次聊城,这么多年,朝廷送了多少东西出去,陛下啊——我楚国百姓,一年饿死多少人!可是如今呢,我们一味的忍让,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他们一次次的无底线进攻,这才九月,今年已经这般攻打聊城四次了!”   “四次了,第一次给黄金白银,第二次直接割去了我楚国十座城池,第三次——”   他愤怒极了,但话还没说完,就听另外一个主和派站出来道:“可是,楚国也不是没打过,不是没打赢吗?楚国国力本就弱,还要跟强秦硬碰硬,难道死的那么多儿郎,还不够让人警醒吗?”   主战的人就被气的要死:“正是因为不能让死去的儿郎们心寒,不能让他们的鲜血白撒,不能让他们的尸体白白葬送在战场上,才该要继续打仗啊,陛下——楚国,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坐在上面的皇帝就低下头,叹气道:“爱卿,不是朕不允许战士们出征,而是国力微弱,就算是出征,也是自投罗网,算了,秦国这次也不算过分,不就是给粮食吗?给他们吧,咱们自己再节省一些,也就罢了。”   那主和的人,名叫王正的也劝道:“秦国今年估计也就最后一次来袭了,我们跟他们好好商量下,今年不能再打了,明年我们蓄积实力,再正面攻打?”   年年都是这番话,年年都是被打,主战的人满脸绝望的道:“陛下!再主和,我们楚国,就要亡国了!”   皇帝就胖胖的身子挪了挪,愤怒的道:“周卿家,注意你的言辞!”   然后就摆摆手,要退朝了。   那主战的周墨之闭上眼睛,“陛下——臣,最后问您一遍,咱们,还要降吗?”   皇帝皱眉,“不然,你要反吗?”   周墨之便大笑出声,道:“陛下,臣家世代忠良,不会有反心,更不会出现反的人,不过,臣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告诉陛下您,楚国就要亡了!臣宁愿死在这朝堂上,也不愿意将来看见楚国亡国!”   他说完,就朝着柱子上撞过去,瞬间鲜血淋淋,没了气息,朝堂便瞬间乱了。一些人哭,一些人偷着笑,人人都有自己的一副嘴脸,只有白白胖胖的皇帝心里毫无波澜,他甚至只问了一句:“这人,疯了吗?”   周墨之的尸体被送了回去,他的儿子们哭的泪眼模糊,他的妻子似乎早就知道丈夫会死,倒是冷静的办好了丧事,只是呆若无魂。   跟他同窗的赵田心中悲痛,发誓会保护这孤儿寡女,但是周墨之的妻子却道:“不用了,我们愿意回到田野间,从此不过问朝堂之事。”   赵家是如今楚国还算有势力的主战派了,赵田跟周墨之交好,如今见他这般死去,便多有怜惜他的家人。   便亲自护送周家人离开京都,声势浩荡。   一路上,看见的人都是饿得不行的老者,赵田会停下来,给他们一点食物,有时候会看见一群人被赶着去拖船。   路上也遇见了一群朝着鲁地而去的百姓,问他们,便说走亲戚,但是给了几个饼,有两个就小声的道:“我们是往禹地去呢。”   赵田问:“可是去禹地投亲?”   那人就摇头,“不是,听闻禹地如今在修路,在四处建厂,去那里,能活。”   这些人已经面黄肌瘦了,说话的时候,除却提到禹地两个字,带有一丝光彩,其他时候,都黯淡无光。   赵田见了,痛心不已,“听闻禹地,如今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但那毕竟不是楚国啊,你们是楚国人,楚国再艰难,也不该弃家而逃。”   那几人便拿着饼走远了,用一种“这人有大病的眼神”看着他,小声的道了一句:“弃家?我们还有家吗?我们的家,早就没了。”   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下他们几个了。   赵田闻之更悲,但是还没悲伤完,忽而四周来了刺客,目标明确,就是朝着他们来的,一时间,场面混乱,赵田自己会武,也带了侍卫,但这群人明显是训练有素,人数众多,短短时间内,将赵家的侍卫杀了个精光。   周家的人,也夫人惨死,一个儿子也不身亡,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活着。   赵田大悲,看着不远处的周家人,再看看身边说着要去禹地的流民,险些要背死过去。又心知这是王正派来的,不敢再停留,连忙带着人回京都。   回去之后,他召见了不少人,开始密谋之后的出路。   “秦国无赖,虎视眈眈,陛下无能,信重宦官和奸臣,王家狼子野心,这时候还搜刮民脂民膏,天神共怒,我们赵家,不可再妥协下去。”   ……   楚国战败,被迫送粮送铁的消息传到禹国京都的时候,折青正在召见黄有为。这个刚开始学医的商人,如今真正算是有为了。   他亲自开辟了一条连接京都-青州-云州-西域的商道。   在这条商道上,无数的商人来回奔走,如今已经沿途有客栈,吃饭的酒楼,差不多十里就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还有一些货物,走到半路,就被人接手了过去,后面这种人,赚个差价,也有不少银子,前面跑商道的,也不用来回不断的从起点跑到终点。   于是,云州就有一个分销点,青州也有一个分销点,有了相当大的规模。   黄有为这次回来,给她带了一个盆来。   “跟您画给我的那个红薯十分相像。”,他道:“您看看,臣也有些拿不准。是在最西域的月刃国找到的,月刃倒是没有人种植这个,臣能得到他,还是机缘巧合之下,进了一个密室,在密室里找到的。”   折青看着那盆里,像红薯又不像红薯的东西,道:“我也不确定,得拿给沈离看看。”   她高兴的道:“若这是真的,你便是千秋万代的功臣。”   黄有为笑起来,“臣也希望。”   他出了宫,就找医学院的好友们相聚,不过,相聚之前,是有一件要事做的。   ——将代购的东西,都送到付了定金的人家。   没错,黄有为如今已经是禹国最大的代购头子了。他常年跑京都到西域这条线,每次回来,货物也很多,运送起来,运送成本就低了,所以能带就带,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分销。   这样做的人,不是他一个人。如今,专门做代购的可不少。不过,禹国的商人代购可不是从别地买东西回禹国,而是从禹国带出大量的货物去其他六国。   黄有为忙到很晚,才有时间见亲友,见了面,亲友问:“这回什么时候出去?”   黄有为却摇头,“我已经跟皇太女殿下说了,我今年就不出去了,事情都交接了出去,明天,我就要去商部跟着孙香大人学些东西。”   那可是被夸过骨骼惊奇的孙香先生啊,她亲自传授自己知识,想想就激动。   友人就好奇道:“你如今这般,还要继续学?”   黄有为立马正经道:“你不懂,皇太女殿下说了,学无止境,我还有得学呢。”   友人就笑起来,道:“你说的很对——哎,这果子好吃,叫什么名字啊?”   黄有为就得意道:“是从兰溪国买回来的,一个果子,保存的这么好,得卖到三十文银子呢。”   ……   九月的云州,依旧是热的不行。云州新建的钢铁厂里,管事的正在给大家分发果子。   “这是从兰溪国买回来的,你们尝尝,要是好吃,兰溪那边有商人来,咱们再买。”,管事的笑着道:“上个月,咱们的绩效超过了钢铁一厂,厂长给我们批了不少的银子。”   做事的便都排着队上来取果子。此时正是吃午膳的时间,来的人多,一群人乌泱泱排队,倒是壮观。   一个人便道:“之前没来钢铁厂之前,我都不知道,咱们云州还有这么多人。”   跟他相熟悉的中年汉子就道:“小声点——你不知道吗?咱们这个三厂,很多人之前都是野人,还有的啊,是那些贵人老爷们的黑户。”   野人,是指藏在云州山里面的人,他们没有田地,只在山中生活,不交赋税,不入户籍,所以被称为野人,如今云州这般热火朝天的搞工厂,铺路,只要能吃苦,那就都能吃饱饭,野人便也下了山。   刚开始还有些害怕,但是后来发现,只要去做事,基本不会有人管你,那你拿了银子,是不是就想要一个家?是不是就想要一块田地?   那阵子,云州的荒山都在被开垦出来,只要你交银子,朝廷就会将这块地卖给你,刚开始的三年,是不收赋税的。   非但不收,还会借给你农具,那可是铁农具啊,还有从京都传过来,改良过的播种工具,以及镰刀。   没错,他门之前割禾的刀可没有现在这种的轻巧,不仅薄薄的,还带有弧度,像弯月一般,割起来十分的便利,快。   这已经难得的仁政了,于是便开始去上户籍,那一段时间,禹国的人口突增。   再就是“黑户”,这个词,还是从京都流传出来的,说是皇太女殿下说的,黑户不入籍,是在贵人老爷们的保护下,才有口饭吃,佃户,帮佣,奴婢,小厮等等,之前自然是极好的,但是现在呢?当看见你身边的人,活的尊严,活的体面,活的丰衣足食,媳妇娶了,炕头热了,只要有手有脚,就饿不死,便开始有了想法。   哪里有好日子过他们就往哪里奔走,哪里有希望,这群人就往哪里闯。   他们这些底层的人,第一件事情,想的总是活着,活的好一点。   于是,钢铁厂里,就从来不缺人。至于那些逃出来的“黑户”主人要抓他们回去?对不起,皇太女殿下说了不准。   有了这些人,人口得到了迅速的扩张,能干的活也更多了,云州的基建速度一直都是最快的,这里的人,最先尝到了甜头,所以对于京都传下来的命令也是最快服从的。   让修路,就修路。修的又快又好,然后,他们发现,自从有了水泥之后,修的路就不仅仅是给贵人们踩的,还保不准,这修的路,正对着他们未来的家。   没错,那个从京都来的京官开始拿着一张看起来很高深的,叫做什么建筑图纸的东西,开始又招人建房子了。   先是建在郊外,也就是他们修的路旁边,叫做安置房。   那房子漂亮的啊!不是木头做的,但是光洁,明亮,简直就是神仙之地。   这般的房子,竟然给他们住!   有人还特意求了认识的上去看过一次,那屋子十分实用。   一共是三层,每一层上面都有很多屋子,屋子里面房间不多,基本都是三个小屋子,一个大一点,叫主卧,两个小一点,叫次卧,跟厢房一般,只是叫法不同。   一间屋子,大的可以住下四个人,小的可以住下三个人,一家人挤一挤,就有地方住了。   那么好的屋子,只要你有户籍,就可以买。如果没有银子,可以先去贷款,什么是贷款?就是先花用屋子,再每个月慢慢的还。   还得也不多,一个月还一钱银子。   一家人咬咬牙,按照现在每天的收入,还是还得起的。而且,买了屋子在城里,也便利许多,孩子们读书住的地方解决了,就是去城里看病,也快多了。   于是,便开始累死累活的存银子。   如此辛苦,每月出去放松一次,总也是使得的。比如,厂里放假的那天,就可以带着孩子和媳妇上街去游玩,这种日子,赛过神仙。   不过,也有只带着媳妇上街的,比如牛大宝夫妻。   他们家的两个孩子都出息了的事情,现在谁不知道?都羡慕的很。牛大宝最近也因为认得的鲁字多,做事熟练有经验,已经晋升了管事。   月银一加,有些不能买的,不能用的,自然也敢买了。   牛丹朱在读父亲写的信时,便见父亲抱怨了这件事情。   “你母亲,很喜欢买东西,我说了几句,她便发了脾气,如今自己想着去木州买一批布回来做成衣卖。”   丹青就道:“母亲会做很多好看的衣裳,说不定赚的银子还比父亲的多。”   这也是有可能的。在丹朱和丹青的眼里,母亲无论是算账还是人情世故,都比父亲好。   而在皇宫里的折青,也正看着从云州送回来的折子。   “如今,云州的荒山也开始住人,不过还是不够,人太多了,于是京郊也不够住了——水泥房子对他们的吸引性很大嘛。”   她看完,又开始看别的,比如说,有几个世家比较不满意她如今的霸道做法,仗着天高皇帝远,已经开始煽动一些人开始搞反动——已经被沈将军镇压下去了,并且杀了个干净。   因为如此铁血手段,云州世家们老实了一阵,毕竟他们发现,杀一批后,很快就能补上来一批人。   这种罕见的补人速度,让他们心神震撼,且又发现那些老实的人家,被发了糖果。   “打一棒头,自然要给点甜枣吃。”,她道:“我们最近要开的厂子太多了,光是朝廷自己,已经吃不下如此大的饼,可是他们私营,又没有最快的消息和最好的技术,便可以选择跟朝廷合作。”   “走在前头的人有肉吃,走在后头只能喝汤,他们又不是傻子,自然要跟着朝廷走。”   禹皇嗯了一句,将云州的折子放下,又拿起青州的。   “青州的棉花快收完了。”   九月,晚棉也收完了。   “将士们的冬衣要开始制了。”,折青在纸上写上一批,“第一批棉花,除了指定要卖出去的,其他的都用来给战士们做冬衣。”   禹皇很是欣慰,又问:“青州的棉花今年卖完了吗?”   自然是卖完了。如今禹国的东西,是多少商人都来抢购的。各国的商队早早的就得了消息,说是禹地的棉花比晋地的还好,便宜,禹国如今又好像一个良好品牌,禹国出品,必属精品,所以禹国产棉的消息一传出去,就吸引了无数商人。   再者,在这个粮食短缺的时代,青州的农副产品,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抢购。   说到这个,折青开始向禹皇要能人。   “儿臣听闻,吏部的张弛,喜欢在家养猪?不瞒父皇说,儿臣找人查过他,知道他对养猪造诣颇深,别人下值回家莫不是读书喝酒,他回家,只喜欢研究养猪,许是在吏部,他受人耻笑,但是在儿臣这里,他绝对算是人才。”   而且,此人对她留在万民图书馆的《养猪大全》很有兴趣,如今已经试着按照书上写的,养了半年了,成功的因地制宜试验出了给猪吃的饲料,那猪,养的白白胖胖。   此等人才,不抓来养猪,实在是可惜了。   禹皇疑惑:“你是想调他去……养猪?”   对,让他养很多很多的猪!猪肉,比起其他的肉来,一直都是畅销品,不过在如今的时代,七国的农家倒是都养猪,但是也只养一头两头,毕竟农家每户人只有那么多,养多了,便也不能顾上其他的庄稼等。   不过,要是有人专门养猪,一州有一个专门的养猪厂,倒是能解决很多问题——至少,猪肉是不会少的。   于是张弛被叫进宫,听皇太女殿下对他道:“你要养猪吗?”   张弛:“……”   他没想过啊。   虽然他这点爱好总是被人嘲笑,他依旧养猪不怠,跟猪猪相处出了感情和一套养猪的心得,不过,他也没想过放弃十年寒窗读书来的官位,去养猪啊?   那他的孩子,他的一家,都会因为他被耻笑。   就算是皇太女殿下,他也有点不同意。折青就知道会这样。张弛好歹算是官二代,他爹虽然死了,但也是禹皇时期的状元郎。   他家到他这里沉寂了十年,因为他考中了进士才算又兴旺起来,哪里肯去养猪?   所以,她专门请了周鑫周院长过来。   周院长的嘴巴,是能忽悠来媳妇的,想来忽悠一个张弛也不在话下。果然,就听周鑫笑眯眯的道:“羽之啊,此养猪,非彼养猪。”   张弛,字羽之。听闻这个字是他的师长给他取的,说的就是他这个人相貌好,有羽落凡尘之美。不过,如今美少年已经成了美大叔,还爱上了猪。   张弛:“不管是什么猪,我都不想养很,我只想养我家那一两头就够了。”   废话!他可是吏部的啊,管的是升迁,如今让他去管猪的生死?这差别也太大了。   折青就想,她只是让他提供技术顾问,养猪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去负责,但是周鑫朝她摇了摇头,道:“羽之啊,你啊,别将养猪看的太俗,如今,你看沈家郎君,他的身世不比你差吧,还每天下田呢。”   “这养猪呢,就跟种田一般,谁都能种,谁都能养,但是,你看看古今,谁能像沈家小郎君一般,种出亩产那么多的稻米,谁能像沈家郎君一般,让青州,直接活了过来。那是种田吗?那是给了万千百姓一个活命的机会。”   “而今日,你跟沈家郎君,有了同样的机会——羽之啊,我依旧要说,此猪非彼猪,既然有了这个机会,你要是答应了,殿下自然会跟扶持沈小郎君一般扶持你。”   “你想想,你在吏部,升迁到吏部尚书,又能如何呢?这机会你要是拿住了,就是青史留名——畜牧部,一个专门为你建立的部门,你是部长——怎么样?你要是拒绝,这个部长的机会,就没了。”   张弛就被说的心痒痒了。   畜牧部啊?   折青及时道:“本殿再给你建立一个畜牧基地。”   跟农业基地,物理化基地,医学基地一样的畜牧基地?   啊呀!啊呀!嗷嗷啊!天爷!这个猪,这个猪这么厉害吗?   张弛就心里蹦跳起来。没错,他确实是个读书人,养猪也只是他的一点小爱好,他的目标还是放在吏部的升迁上的,他是个官迷,官越大越好。   如今,突然跟他说,他在吏部不行,但是他养猪可以千秋万代。   张弛还是有些没缓过来,他慢吞吞的整理思绪,端起案桌上的茶杯浅浅的,斯文的放到嘴边,然后一口闷,眼睛瞪大了,问折青:“殿下——不过是养猪,真有这么重要?”   折青就跟他说养猪致富的道路。   “不仅仅是养猪,你如果有天赋,我这里还有许多书和知识,养鸡,养鸭,它都是有程序化的一套流程。民以食为天,假如说,在没有畜牧部之前,大家一年只能养一头猪,那一头猪的价格,就是价值千金。但是如果,一年养一万头猪,那猪的价格,就能是一两银子。”   “这些猪,养大后,会被送往各处,就是贫苦百姓家,也有闲钱买点食用。”   这个道理,张弛是懂的。他也明白皇太女殿下的意思了,她这是要将猪肉普及。   “猪头,羊肉,鸡鸭鱼,都是老百姓门饭桌上必备的东西,就跟粮食一般,是不能缺的。”   禹国目前,已经有能力做这件事情了。   “得天保佑,禹国风调雨顺,去岁跟今年都是粮食大收,今年是可以试着发展畜牧了,这事情做好,是能进群英册的。”   群英册,是最近民间给禹国这些能人所弄的册子,有雪生,于太医,章玉书等人。   于是,张弛就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我愿意的状态,他道:“殿下——我何时开始呢?”   他还怕有人来跟他抢这个差事,婉转的打听,“殿下——就只有我一个人吧?”   折青就立马趁机道:“本殿看你在这上面颇有天赋,你回去也可以研究研究鸡鸭的养殖大法。”   张弛一听,点头答应,“行。”   万一一个养猪让他上不了群英册,那加鸭子和鸡呢?   折青就很满意的给了他一堆她努力抄写下来的书。张弛看了第一本书的名字:母猪的产后护理。   张弛:“……”   行吧,路都决定走了,还嫌弃这名字做什么,于是高兴的走了。   周鑫就给皇太女殿下递一杯茶,道:“殿下,您为百姓如此辛劳,实在是禹国之幸。”   折青听了没有欢喜,而是警惕的看向这个说话不断放出圣光的老人,道:“爱卿,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吧?”   周鑫笑道,“殿下,不必紧张,只是臣应学生们的请求,请你去看技术学院,医学院,还有师范学院的蹴球赛罢了。”   折青就点头,放心道:“三院联赛么……也行。”   去看看她的储备人才们!   ……   九月里,天气还很热,京都最畅销的冰饮依旧流行。技术学院的蹴球场上,穿着不同校服的学子们正在底下各就各位,梯田形的弧形座位上早就已经坐满了人,因为沐修,技术学院外头,又有很多推着改良版的小推车的商贩,在不断的推销着自己的食物。   不过,等折青到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被侍卫们安排到两侧,早早的跪了一地。   如今,技术学院这边,早就没什么人居住了,凡是周围屋舍,都成了卖东西的,商业街算是形成了。   周鑫跟在她的身边,道:“倒是便利许多,要是有余银的学生和先生们,都可以出去吃炒饭。”   更别说,如今早餐还多了油条,卤粉,汤粉三鲜粉等多种早膳。   周鑫就很喜欢卤粉。卤粉实在是太美味了,他可以吃一辈子。   等上了台子,坐在高处,折青发现底下还有女将。   “那是谁——”,她问,“是鲁国的公主吗?”   周鑫道:“是。这次的蹴球比赛,是早就公布出去的消息,是公平选拔出来的,有三个女学生入选,鲁国公主便是其中一个。”   折青就点了点头,“很好。”   至于什么个很好法,她没具体说,但是嘴角弯起的弧度,也足以证明她的心里是高兴的。   上有所喜,下有所效。她喜欢女子独立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于是,有时候,便会有人特意在她面前说一些关于女子发家的事情。   这次,说不得里面是有什么事情在里面,但是这个结果,她很喜欢。   她想,有一个女子,站在高位,还是很好的。至少,她有足够的话语权,让一些跟她一样的人,可以跳跃出来。   让更多暂时还没想通的人,有一个机会去想通。   这就够了。   不过,这场蹴球赛,她到底没能看到最后,因为,小太监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请她回宫。   “殿下——楚国的赵家突然反了,将楚国皇室杀光,而后秦国又出兵聊城,两国对战——陛下让奴才唤您回去。”   他是小声说的,但是周鑫还是听见了,立马站起来,道:“殿下,老臣跟您一块回去。”   折青点头,“爱卿不用着急,禹国一直都在准备着。”   七国之争,她从来没放轻松过。 第31章 烟火   “楚国皇室历来昏庸, 楚国太祖皇帝后期,就开始杀戮朝臣,导致后来有志之士纷纷辞官回家, 等到明宗皇帝时,楚国已经是宦官当道了。”   “楚国赵氏是难得最后保持清明的, 这次是他们造反, 朕也不甚奇怪。”, 禹皇道:“不过,赵氏一向死忠, 之前也不是没有赵氏儿郎被皇帝所杀,这次怎么就突然下定决心反了?”   折青拿出密信, 上面是她的人传回来的,道:“说是赵家家主的好友周墨之撞殿而死,他亲自护送周家遗孤去荔城乡野, 结果遭到王正所杀——许这是压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自然就反了。”   这封信是她散在四处的商队和游医送回来的, 虽然不知道准确率是多少,但也应有其事,算是给她打通了一个获得消息的渠道。   禹皇点头, 站起来, 带着她走到七国地图面前, “我们之前就说过, 若是将来七国混战, 定然是秦国和楚国彻底混战,然后鲁国加入其中,我们禹国,可在后面护住城池, 也可进攻,攻下鲁国十几城。阿青,依你看,最后咱们是护城还是攻城?”   折青就道:“女儿想,今年之内,禹国之内,是没有战争的,鲁国不敢攻打咱们,反而会向咱们购买兵器——到时候,即便拒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咱们,还没到打响第一仗的地步。”   她还是倾向于再安稳一年。基建这才算是刚开始爆发,老百姓们刚稳定,禹国很多地方,还是会饿死人,她觉得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此时的方针。   蓄势待发,但不轻易轻敌,稳打稳扎才是正理。   “且楚国并不一定灭国——父皇,哀兵必胜,楚国被压制的太久了,楚国一直送银送粮食,但是楚国的士兵,还在养着,并不算白首将军护城池。而秦国这么多年,早就对楚国十分轻视,殊不知战场上轻敌,是最容易进圈套的。”   所以即便手里握着各种天才人才,她也不敢直接发起战争,为免到时候变成六国围攻,最后反而失败。   她道:“不过,徐州和铃州该开始准备了。”   禹皇:“哦?”   折青:“徐州跟铃州,跟鲁国交界,尤其是徐州,若是鲁国跟着开战,鲁国流民必然变多,徐州正好要开产海盐和茶叶,这批人,就正好补上了。 ”   人口,在这时候,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她需要在打仗之前,将世家的土地和人口问题,也要动上一动,免得到时候真的七国打仗起来,自家房子着了火。   “父皇——咱们该开始丈量土地了。”,她道一边说,一边提笔写下详细的计划,道:“就冬日里吧?正好那群技术学院的学子,也毕业一批了。”   这些人学了一年,比学了半年的又能用一些,折青想好了用处,如今只嫌人数太少了。   “要是能再多招点人,就好了。”,她叹气,“哎——快点把小学办起来吧,等办好了,我就要在各州开设技术学院和师范学院分院。”   这么一想,她的基建根本没有还没有展开,还弱的很呢。   ……   铃州。   十一月。   天气已经变冷了。楚国口音的商队从青州赶往到这里,准备从铃州穿过鲁地,回到楚国。   “公子,楚国正在打仗,您还是留在禹国吧?”,老仆胡伯苦心劝他家的公子东方尧,道:“您没发现吗?如今的禹国,是想出容易,再想进来,就难了。”   他叹气道:“虽然还没回去,但是楚国应该到处起了硝烟——您别看这铃州,还是欢声笑语,还是国泰民安,可是走出铃州的地界,就是地狱。就是鲁国,也是想要吃下楚国一块肉的,咱们到鲁国后,还能不能顺利回到楚国尚且难说——”   胡伯说着说着,突然对着远方拜了一拜,“神仙老爷,若是真有神仙,也别光看顾着禹国,看看我们楚国吧!”   这话实在是惹人伤心,毕竟,禹国如今的盛世,跟楚国的尸横遍野相比,定然有神仙护着。   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回到楚国,自然也有其他商队要回去,大多是楚国之人,闻言纷纷流泪,想起楚国,就生哀心。   倒是东方尧高兴的道:“各位不要丧气,我们楚国,之前也并不输秦国,为什么变成最后那般?还不是楚国皇室不作为,这次,某听闻,赵家家主,赵田,杀了奸臣王正,将宫中宦官斩首,尸体如今还挂在城门口。”   他越说越兴奋,“且一月前,已经跟秦国交手,如今还未传来战败的消息,如此情形,我怎么能不回去?即便是死了,也要回去看看楚国雄威,我也要去做将军,将秦国打回老家去。”   楚国割去的十座城池也要夺回来。   他是少年人,说出的话便带着一种朝气,带的许多人笑起来,道:“是啊——也不一定是输啊,万一赢了呢?”   可是即便是赢了,呆在禹地不也很好吗?   胡伯叹气,但是他也知道,他家公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在劝下去,却是在羞辱他了,便道:“且走一步瞧一步吧。”   正在这时候,见前面走来一群老人和孩子,应该是鲁人,手里捧着小猪崽子。   此时,已经离边界十分之近了,这是靠近边界的地方,这些老人和孩子,是附近的村人。   老人和孩童敢在边界独行,只有在禹地才安全。胡伯这是第三次来铃州边界了,第一次来的时候,禹国皇太女还没加冕,第二次来的时候,是去岁四月,此时已经有人敢独行了,这次来的是十一月,这里的人,已经捧回猪崽了。   商人自来眼力好,想的多,心思细密,见了老者和孩童一人抱着一头猪崽,便有人上前搭话。   “老者,怎么突然要养这么多猪崽?”,这种地方,养猪也不安稳啊。   那老者就笑着道:“前几日,里正家家户户都说了,皇太女殿下愿意先免费给我们猪崽以及怎么养猪的法子,还有京都张大人研制出来的猪饲料——是叫这个吧?”   老者有些不确定的问孙子,“我一直没怎么记住。”   他的孙子小小一个,但是很灵活,道:“是,阿爷,就叫猪饲料,猪吃了,长的快。咱们这又是母猪崽子和公猪崽子一起养,等大了,就按照书上写的配种,到时候就可以下小猪崽子了!”   “等卖了,就将猪崽子的银子还给朝廷,就好了。”   公孙尧在旁边问道:“书上——还有书?”   那幼童就道:“有啊,里正大人一家给了一本书。”   公孙尧看了他一眼:“你看的懂字?”   幼童就有些生气,道:“禹人,人人都识字,我阿爷都识字呢。”   这话实属有些夸张。比如禹国肯定不是人人都识字的,且他们识的字,自然是皇太女殿下推行的禹字,那字好认的很,跟画似的,一个圈里面两个点,下面有腿,很好记的。   阿爷就认得猪字,高兴坏了,去提猪的时候,还一个劲的比划猪字。   不过,数术阿爷就费劲多了,只能记住零到十,但也没关系,他们家目前的猪崽子只有三只,也不用学那么多,阿爷会的数够用了。   幼童挺着胸膛,摇摇晃晃跟在阿爷后面走了,一边走,还在背先生最近教的乘法口诀表。   这个他们商人就不陌生了。   想当初乘法口诀表出来的时候,商人们就已经内部震动过一次了,刚开始还抱着怀疑的态度去审视,等到后面的时候,就觉得,嗯,真香。   还有那个什么禹国京都技术学院的商部,里面专门有一门课,叫做会计。会计里面又有一门基础课,叫做账本。   没错,就账本这一门学问,就神乎其技。   比如,他们现在得账本都是直接记下来,没有什么像禹国那般的格子——据看过的人说,分成了左边一条,上面一条的格子。   不过,这种格子记账十分准确,只管,不用他们像之前那般去找数目,今日收了什么钱,进了多少银子,一目了然。   这还是最基础的,如果更难一点,就要学一些应收账款等奇奇怪怪的名字了,反正,很多人都送自己的账房先生去学了——因为别管它奇怪不奇怪吗,是真好用啊!   可惜了,这种账本他们还算看的懂,但是还有一些更加复杂的算术问题他们就是在是不懂了,比如一百二十五乘以四,还可以用什么简便运算?   那是什么东西?运算是什么?简便运算是什么?   所以说,越是想知道,越是心里难受:毕竟这是禹人这一代孩童,自小就学习的东西,可是他们呢?   他们的孩子呢?   已经落后一步了。   便有几个人在那里道:“哎——你们说,要是咱们把孩子送到禹国来读小学……是不是也可以?”   “我们家的小子,也是个经商的好料子,小小年纪,算账就快,但是再快,也是天赋,禹国这些普通的稚童因为学了会计,就可以超过他,我这心里,就不得劲。”   被问得那个人,就脸微微有些心虚,表面上答:“这不好吧?禹国也不收吧?我们都是楚人,如今……是个什么情势,你也知道,想来是送不进去的。”   暗地里却已经将自己的孩子送来了禹国,跟一个禹人做了笔生意,将儿子挂在了他的户籍下面,反正孩子小,最近登户籍又有重新开始的,便可以钻了空子。   不过,他钻的早,叫他顺着当初那一批野人和黑户一起登进了户籍里,如今能钻的空子却越来越少了,有银钱也不好使——还好他下决定的早。   但愧疚也只不过是一瞬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时名额有限,即便他跟旁边的人再是商队里的好友,可是也不敢将事情透露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他只好转移话题,道:“哎——这禹国的皇太女真神了哈……竟然还会养猪。”   他的好友就叹气,“是啊,看看人家,连养猪都替百姓们想好了。”   一行人说了一会话,就到了边界处,禹国的士兵招呼他们过去,问过他们的名字,过边境的户籍,然后检查过他们的货品,确定检查无误后,这才放他们离去。   胡伯有些留念的看了看禹国,心道: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来一次了。   大乱将起,普通商人也不敢随意再穿插行走在楚鲁禹之间。   ……   战争跟禹国的老百姓无关。   他们正在热火朝天的搞建设。   修路,修水渠,修宅子!最近朝廷又推行了一项新的仁政,便是养猪,养鸡,养鸭。   没错!农忙过去了,那就大家一起搞养殖,有的不想养鸡鸭和猪的,就去养鱼,养鱼就很早开始了,在十月份左右里正就要大家去签字领鱼。   反正,你总得养点什么吧?到时候大家都有吃的,你一个人没有,说得过去吗?对得起皇太女殿下吗?   再者,第一批安置房已经建好了。住进去的人就多,住在安置房里,其实也算是城里人了,在城里的厂子里做事,晚上回来歇息,很多人都没有时间养殖鸡鸭的,但手里又有银子,时不时就要买点,山村的人,就卖得多了。   能卖的出去,就有人继续养,养鸡鸭又快,如今,朝廷有这么好的仁政,那鸡崽子和鸭崽子,是刚开始可以不要银钱买的,相当于免费给,这还不要?   不要白不要!他们从不吃亏。   至于最后还要还鸡崽子的银钱?那就算不得什么了,都是小钱。   于是,一个两个这么干,突然就卷起了一股养殖业风,并依旧带着皇太女殿下的传言——传闻,就是皇太女殿下说,她不愿意她的子民只有米饭吃,还要有鸡鸭鱼肉吃,每家每户都要有猪,这般,她才会放心,才会睡得着。   不然,她就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听在老百姓的耳朵里,就诚惶诚恐的。一个喂猪崽子的老妇人就道:“哎哟——皇太女殿下就是太想着我们了——我们能有米饭吃,就已经求之不得了,她还要担忧着我们能不能吃肉!”   真是罪过!怎么能劳烦皇太女殿下担心他们呢?为了皇太女殿下,也要养猪养鸡鸭啊!   她儿媳如今在外面的纺织厂里做事,每月都有银钱进,闻言便笑道:“这还不是皇太女殿下信不过我们能照顾好您?我和大泷的工钱,每个月都能给娘你买一次猪蹄和肘子了。”   谁知她婆婆却道:“那是你们的,我要是想吃,还要向你们要?我可不做你乞丐,昨日里,从外面游学回来的那个孙秀才说,如今,皇太女殿下正在倡导人人自立,就算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也不该看轻自己,认为老了,不能动了——殊不知,我们这个年纪,才是宝呢,我们经验多,吃的饭比你们吃的盐还多,做起事情来,才更加的娴熟。”   这叫什么?孙秀才说了,用京都的话来说,就是:“工作经验!”   其实,老妇人今年也才四十岁,她只是常年艰辛劳作,压垮了脊梁,未老先白头,后来丈夫没了,她就一个人养大儿子,咬着牙关给儿子娶了媳妇。   原先日子是过不下去的,但是后来,儿子被选去钢铁厂做事,有了银子,没两个月,城里有建了纺织厂,便都有了进项,如今,日子好过了,她也不想闲下来,道:“看着吧,说不得我这个老妇人养的猪,比你们做事的工钱还多。”   她自有一股拼劲在。   ……   十一月中旬,楚国正在跟秦国僵持不下,誓死拼杀,鲁国突然违反跟楚国之前签订的条约——十月份定下的鲁楚之契,楚国承诺只要鲁国不攻打楚国,会向鲁国提供楚国的兵器。   但仅仅一月,鲁国却突然袭击鲁国跟楚国的边境林城,楚国两边被攻,前往禹国想游说禹国借兵的人,也在鲁国境内被抓,如此危难之际,一位楚国的谋士出了个主意。   虽然楚国如今是民不聊生,但是鲁国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鲁国的皇帝有一个之前一直炫耀的事情,那便是他的儿子是七国之中最多的。   这个之前可以做为骄傲,但是随着鲁皇越来越老,他的儿子们身强力壮,且好几位皇子的母家都不弱,于是,朝堂之上,其实并不一统。率兵攻打鲁国的是鲁皇太子寇扶,但不是每个皇子都支持他打仗。   所以,若是可以在鲁国出兵之际,让鲁国的后院着了火,那出兵楚国的士兵,也不得不回去灭火。   于是,赵田便派这位谋士,来到了鲁国,亲自游说了鲁皇的三儿子造反,以兵器和粮食做为交易,来支持他将鲁国搅乱。   果然,眼见鲁皇被杀,孽畜三弟就要登上皇位,鲁国皇太子赶忙带着兵杀回去,鲁国的内战开始了。   楚国得以喘息继续跟秦国攻打,举国之力,一心要将秦国的气势打回去,竟然也一直未输。   ……   “那个谋士叫什么名字?”,折青问禹皇,“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禹皇将奏折递给她,道:“叫做楚云齐。”   这人天生一副三寸不烂之舌,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喜欢做实事,很得楚皇赵田的喜欢,已经将女儿嫁给他了。   折青好奇问:“我看他已经四十岁了,还没娶妻吗?”   然后问完就皱了下眉头,“是女儿傻了,定然是娶妻了的。那公主下嫁,不可能为妾室,他的原配妻子如今如何了?”   楚国朝廷的消息一直是禹皇收集,他知道的比较多,楚天齐这般重要的人,自然是查得清清楚楚的,于是便笑着道:“吾儿勿恼,如今除了禹国,哪国妇人,能像禹国一般?这楚夫人是楚天齐的糟糠之妻,更是他的启蒙先生之女,青梅竹马,少年夫妻。”   楚夫人为楚天齐的父母都守过孝,为他生育了三儿两女,如今年方三十八,却被逼着下堂。   折青就拿着折子看了又看,道:“楚天齐是个人物,将来可能会成为隐患,咱们不如派人去楚家,守在楚夫人身边,将来说不定能带来惊喜。”   禹皇想了想,点头道:“就叫隐卫中的人去吧。”   于是这事情就敲定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折青都在跟进楚国跟鲁国,秦国之事。知道鲁国内战,导致了更多的人流向徐州,顾溪桥写信回来问要不要限制,折青连忙写下有多少要多少的信件送过去。   如此,便也近年关了。   禹国京都的百姓们今年比去年更加的重视这个年节。毕竟,邻近的鲁国和楚国乱了,京都来往商人已经不止一次提起鲁国和楚国百姓们有多惨。   “你们是不知道,易子相食!”   茶馆先生接到了第一手的消息,立马夸张了几分说出来。   此时腊月中旬,天降大雪,茶馆里早就已经烧好了地暖,茶水保暖壶里全是热水,在杯子里放一抓茶叶,能不断的蓄水喝上好几杯。   暖和的很。   于是大清早的,便有人开始在茶馆里占座,然后叫上瓜子,茶水,开始消磨自己的一天。   “鲁国皇帝的儿子们,你们也知道,多的很哩,听闻有一百多个!”茶馆先生道:“这一百多个人,我的天爷,一人就分一个城池,鲁国就分完了。”   下面就有人起哄,“不——鲁国还不够分,还得从楚国打几个过来给儿子们分。”   哄堂大笑。   大家都知道鲁国进攻楚国未果的事情。   于是,说书先生就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一堆外面的世界有多惨,外面的人有多可怜,禹国的日子是有多好的话。   听的茶馆了的人,脊梁骨都挺起来了——是的,即便一天都要听茶馆先生夸一遍禹国,再贬低下鲁国和楚国,但是,他们还是听的好高兴啊!   说到尾声,照例是要升华下这一天的话,说书先生就道:“诸君莫笑——诸君岂不知,我们能坐在这里笑,都是因为有皇太女殿下的庇佑!若不是皇太女殿下,我们禹国的国力,是要忌惮鲁国的。”   “大战即起,若是之前,我们难道不但心鲁国攻打我们吗?但是现在,即便他攻打我们,我们怕吗?”   “所以,老朽日日都要在心里感谢皇太女殿下。”   谁不是呢?谁都感谢皇太女殿下!   蔻丹听着身边的人不断的在那夸皇太女,跟兄长寇亓道:“兄长,皇太女还是不愿意见你吗?”   寇亓点头,“不愿。说是没有时间见闲人。”   直接,又伤人。   而且这话,他信。诺达一个禹国,能像现在这样有序的快速前进,它幕后的这双手,必然是时时不得空的。   他只是有些遗憾。道:“我在禹国学到了很多,很想见见她,到底是见不到了。”   如今,他的病治的差不多了,该到回鲁国的时候了。   “如今鲁国之内,谁都可以争一下。我又为什么不可以呢?阿丹,到了我们该回去的时候了。”   蔻丹点头,“愿意以我在禹国所学,助兄长一臂之力。”   她眼神坚定,目露一种希冀之光,“兄长,在禹国的这半年,好像一场梦,但是,我希望自己,能一直这般活下去。”   不是之前鲁国不受宠的公主,为了衣裳和吃食在宫里陷害这个姐姐,又或者在父皇面前争宠献媚,而是靠她自己的能力,活出一个人样来。   ……   “鲁国皇帝看来不受待见。”   折青一边包饺子,一边笑道,“我看寇亓和蔻丹都不伤心的。”   她的身边,坐着她的天才们。今日是大家一起用膳的日子,折青正好有时间,便也蹭口吃的。   谁知道他们今日选择自己包饺子。   “饺子皮,是面粉厂里的大掌柜送的。”,孙香道:“哎,你们别说,莫启开的这个面粉厂,还真挺赚银子的。”   至于和的肉馅,自然是张弛送的。   如今,张弛已经进入群英册的备选人了。   折青就笑,觉得孙香弄的这个群英册还挺好,她道:“你这次选举投票,挣了多少银子?”   孙香就神秘的笑了笑,道:“殿下,等臣过几天上折子跟你说。”   这么得意,定然是不少的。   折青真是佩服孙香。   她之前不过是跟她说了下现代选秀的法子,她竟然直接根据如今禹国的具体状况,制定出了群英策,在京都百姓,以及冀州城百姓中开启了“投出你心目中的英才”活动。   群英册里备选的人,必然是为禹国做过巨大贡献的。除了他们几个大佬是固定的人,其他的人,比如医学院的柳琦,师范学院的洪洞西,技术学院的周鑫以及胡刚,畜牧部的张弛,木州的罗婉月,哦,对了,青州主将的女儿玉珠儿这次也在其列,他们都作为候选人,参与选举。   但是这些人,只有三个人,能进这一年的群英册。   如果你们觉得谁是最适合的,就投一文钱给他——一文钱,一个铜板,代表一票。   最后,票数最高的人得。   这段日子,京都和冀州城的人都疯了,疯狂的给自己所崇拜的人投票。   反正就一文钱嘛。有一个给柳琦投票的老翁就说过:“柳大夫将我的命都救回来了,我还能不投他吗?”   而且,投进去的银子,这幕后的商家都说了,他分文不取,都捐给穷苦山村里的幼童们读书。   不是交不起束脩,不是没有银子吃饭吗?   这笔银子,将会存在皇太女殿下开的禹国万民钱庄里面,到时候,利息和本钱,都给幼子们学习。   这就无疑给了大家一种“我不白投”的信念,普通人投一个铜板,但是富裕人家的人,就开始争相“氪金”了。   至于氪金多少,看孙香的脸——嘚瑟的很啦。   折青就笑道,“这确实是生财之道。”   她并未阻止,转而问起雪生,“玻璃的事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玻璃厂一直都在往后面延,不过在今年冬日完工了。不过,这个可不能建在京都,所以挪到了禹州的冀城和咸城。   做出了玻璃,就要研制大批量做玻璃管,之前都是小范围给实验室的人用。雪生正包好了一个铜钱的饺子,闻言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于太医也道:“如今,铃州和青州开始种药材,今年的药材储备很多,各州的医学院都已经安定下来,招生很多,且我们已经开始研制了一批平价的药,主要治疗咳嗽,发热,跌打损伤,妇人的身体调理,小儿问题等,等明年您批下六州平价药铺的事情,我们就可以开始往各州送药了。”   章玉书也点头,脸有点红红的,“殿下,您之前交代的战地大夫,我也根据您的需要培训好了,对于外伤,尤其是开膛破肚,缝针止血等问题,都做了重点的集训。”   折青:“……”   这是她的不是了,吃饭就吃饭,结果她一来,吃饭就成了汇报大会。   沈离如今也挺起脊梁骨了——他那个杂交水稻,虽然没有达到皇太女殿下的要求,但是,也比如今的产量高出很多了。   尤其是,如今他可是在技术学院有农科,那里的学生都得叫他一句祖师爷!他的面子,大得得了。   再者,黄有为带回来的那种还不知道是不是红薯的粮食,被他种活了。   目前虽然没有大批量的种植,也跟书中写的红薯不一样,但是,这种果实,可以吃,跟红薯一般,饱肚子,产量多,已经可以跟红薯一般,成为在灾荒之年,救人的好东西。   不过,因为是不熟悉的品种,所以皇太女殿下说,还要小范围的再试验一番,三月初要是没事,就分发往各州。   如今要打仗了,这可是好东西,就是卖给隔壁的鲁国和楚国,也能卖好多银子。   所以,他的功绩今年可不差,终于可以抬头了。   他昂着头,矜持而又嘚瑟的道:“殿下——您给我包个花生的饺子吧。”   折青嗯嗯点头,给他包一颗花生进去,想了想,拿出红辣椒,在饺子皮上沾了沾,道:“待会你记得,我给你包的这个有红色的辣椒水。”   沈离兴奋的红了脸,又暗暗的瞪了这里唯一可能存在情敌关系的章玉书一眼,美滋滋的笑了。   他这笑,折青没看见,倒是其他的人看见了,于是一个个朝他看过去,沈离不甘示弱,一个个也笑回去,然后,等折青抬起头的时候,就十分疑惑的对沈离道:“你脸——抽筋了?”   噗的一声,孙香笑了出声。   该!   ……   腊月三十,除夕。   宫里面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过年用的物件,什么都换成了红红火火的东西,折青的衣裳,也被宫人们哄着换了红色的。   她今天就穿了这件私服去城楼上与民同乐。   没错,今年年三十,有灯会,她和禹皇都要去京都中心的城楼上暂时亮亮相,然后跟百姓们招招手,说几句国泰民安的话,再然后得到大家欢呼的陛下万岁,皇太女殿下千岁,最后回宫中吃宫宴。   嗯……就是很领导式的会面和流程。   不过今日晚上的京都定然是热闹非凡的,看见自己一点点治理出来的禹国变成现在这般,心中说不高兴和骄傲是假的。   于是,她主动让妆娘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着华丽的衣裳,戴着四爪龙的发冠,跟着禹皇一起站在了城楼高台上。   首先便是各官员拜见,一番免礼后,众人开始说话,禹皇跟几个人说,折青跟几个人说,都表示过亲近之后,便开始看下面的舞龙表演。   没错,特意给他们准备的。   还挺好看。这时候,下面的百姓们也已经不用跪着了,而是起来各走各的,有卖花的——冬日里花卖得特别贵,但是许多人买。还有卖串串,折青甚至还看见了一个卖臭豆腐的!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隔这么远,她已经闻见那味道了。   正在她看地上百姓的时候,他们也在讨论她。   “那就是皇太女殿下了吗?长的可真好看啊,果真是天生的神女。”   ——即便他们都看不清皇太女殿下的脸。   不过,突然,底下的人群突然被分散到两边,中间空了出来。周围的人看过去,折青也看过去,就见雪生站在刚刚舞狮子的地方,朝着她跪下去。   “陛下,皇太女殿下——”她道:“臣有一物,想于今夜献给你们。”   折青就心有所感,她微微张大了嘴巴,“不会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咻的一声,巨大的烟花冲上了云霄,虽然没有折青在现代看的那么多花样,只有简单的几个花式,但是,漫天的烟火,已经让她迷了眼。   她之前只提过一嘴,她做出来了,很好。   多少年了,她终于看见烟火了。   而其他人,不如她一般见过烟火,听见耳朵边咻咻的声音不断,天上突然开出灿烂的花,然后那星星点点的火星子镶嵌进夜空中,不见了踪迹。   神乎其技!   这是什么?这又是禹国创造出来的东西么?   太美丽了。   无数人仰着脑袋,看着天空中的星火,仿佛自己身处天堂。   人间奇景,俱在禹国发生。   然后等天空中的烟火彻底没了之后,城楼上的群臣,城楼下的百姓,都自发再一次的跪下,口呼万岁和千岁。   折青看向禹皇,见他点头之后,轻轻的抬手,做了一个起来的动作,动作霸气却又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柔意,嘴唇轻启:“愿,禹国,风调雨顺,海晏河清。”   这个礼物,她很喜欢。 第32章 打下鲁国十城   烟花是由火药演变而来的。   在折青上辈子的华夏历史中, 火药先是出现在炼丹人的手里,是由炼丹的丹士用来炼丹的。   这时候的火药,主要是由硝石、硫磺和木炭做成, 能生出明火和些许威力,不过华夏并没有想着直接将他们做成武器, 而是开始制造烟火, 在宋朝的时候, 还有用来给杂戏班子里的人吐火用。   不过在隋唐时期,就开始发展火药作为武器的一面, 在明代的时候,达到巅峰, 折青在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在明代已经有了多种形式的炮火。   虽然没有后世(包括清末)的大炮厉害,但明制大炮已经形成了初代的大炮规模。折青给雪生的资料, 就是明朝的大炮资料。   她倒是想让她直接创造出来后世优质的大炮,却发现如今还没有合适的材料和形成条件。   但即便这般, 暂时来说,大炮也能用了。   只不过研究大炮,不仅仅是要研究火药, 还要研究射程, 准确度, 以及各种钢管的测试——不敢轻易拿出来, 就怕一个原地爆炸, 将自己爆炸了。   所以,可以说,一切都还在初步制造阶段。   但是,火炮难研究, 烟花却好研究,雪生很想在这个除夕,给她的皇太女殿下送上这漫天的烟火。   烟花易逝,但总有瞬间的灿烂能让人记住。   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她还是浣衣局小宫女时,去宫内送衣裳,途径小花园时被皇太女殿下叫住的瞬间。   那也是她最璀璨的一瞬。   她站起来,看着高楼上的皇太女殿下,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的祈祷:祝愿皇太女殿下,一切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研制出皇太女殿下想要的东西,为她踏平一切的阻碍。   若有神明,她雪生,愿请天地祖宗为证,此言,永不违背。   ……   烟花散尽,京都却都是它的传说。   “那到底是什么哟——”,一个老妇人挑着一旦卖完的豆腐框正准备回家,遇见了同巷子里的阿婆,打了招呼,本是想立即回家的,但是情不自禁的却说起昨天晚上的烟火。   于是越说越兴奋,索性站在巷子口的墙角,说出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听闻是天上的神仙老爷,也知道昨儿个是除夕,所以下了一场‘烟花雨’,给皇太女殿下祝贺呢。”   同巷的阿婆却反驳,道:“你今日去卖豆腐了,不知道茶馆先生今日的解释,说那不是神仙手段,是可以创造出来的,是雪生姑娘为了给皇太女殿下祝贺准备的贺礼。”   老妇人不同意,在她眼里,这个逻辑,是一样的嘛。   ——定然是老天爷托梦给了雪生姑娘,所以雪生姑娘才造出来的嘛。   反正都是因为有老天爷在。   于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老妇人头一转,皮笑肉不笑的转头回家了。回家之后,首先是等孙子孙女下补习班,好给他们做点糍粑糕吃。   想起孙子孙女,她就一阵笑。前阵子,小学的先生说她家的两个孩子天赋都很好,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于是想送他们去医学院学习。   哎哟——医学院,那可不是简单的小学可以比了。于是立马同意,将人送过去,又因为基础差,所以就送去上补习班了。   大过年的哟——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哎,孩子们也不容易。所以回来就做糍粑,两个孩子爱吃。   今天是过年,所以只上半天课,过了中午,就会回家。不过,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老妇人心里难免担忧,便想着出去找找,出门也不白出,她会做生意的很,想了想,将家里种的一点白菜包好,撒了一点水,然后放在框里,又挑出去,要是能卖掉,就又是进项。   这是她们的智慧。   不过,看看框里的白菜,老妇人不免又感谢了一翻老天爷和皇太女殿下——这白菜种子,还是皇太女殿下和沈离大人的农业部发下来的,只要少许的银子,就能拿走一包和一本白菜种植小册子。   老妇人本着皇太女殿下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什么都不会放过,凡是皇太女殿下要求的,她都会做。   毕竟,皇太女殿下在上面可是有人的!她上面有人,很多事情就好办许多,比如这白菜,许是其他国的人种就活不了,但是,他们禹国不一般,种了,就能活。   老妇人对皇太女殿下在天上还有个爹的事情,十分信服。她如今的口头禅就是,“哪有亲爹害闺女的?那都是宠着也来不及,所以,看在皇太女殿下的面子上,对禹国啊,好着呢。”   她最近还学了一个词,叫做爱宅子和乌鸦……嗯,具体的记不明白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她挑着框,一边想一边嘴里也没停,卖白菜卖白菜的吆喝,还故意去了一家富裕的人家门口喊,果然,那管事的打开门,将白菜都买了下来。   老妇人乐滋滋的数铜板,问道:“买这么多白菜,是有什么喜事吗?”   她又想起来,今天早上,这家的买菜婆子还买了她许多豆腐,那管事的就道:“平日里,鸡鸭鱼肉吃的实在太多,过年了,我们家老夫人特意吩咐,不准吃肉,就要吃点素的,新鲜的。”   老妇人心里就有些不乐意,觉得这人简直是京都最近传出来的新词“凡尔赛”,着实太凡了。不过,等她抬头看了看这府邸的名字,又瞬间理解起来。   张府。   这家的张弛张大人,可是畜牧部的大人,天天研究鸡鸭鱼肉的,估摸着是天天吃肉的。   她老婆子还给张大人投过票呢。一个大铜板!   于是,装好了银钱进钱袋子,塞进衣服里藏好,这才继续去找孙子孙女。然后,在美食街巷子口找到了两个人。   “祝篱,祝山,你们怎么还不回家!”,老妇人气冲冲的过去,但显然孙子孙女并不畏惧她,还笑嘻嘻的道:“祖母,你昨日不是说想吃酱油炒饭吗?我们在这里给您买呢。”   老妇人的心就瞬间暖洋洋起来,又心疼银子,正要说不吃,就见卖炒饭的,竟然是两个跟孙子孙女一般大的孩子。   这么小,就要在过年这天出来摆摊,实在是可怜,她虽然泼辣,但是心地还是算好的,于是便没不要的话,还多点了几个菜。   其中一道菜,就是铁板豆腐。她是豆腐起家的嘛,自然是要点一道的。她想,待会这两个孩子做豆腐的时候,她也要指点一二,也好美味些,说不得两个孩子学会了,将来这里的客人也会多点。   至于她自己,她祝阿婆早就只卖豆腐,不做豆腐卖了。   哎,就当做是积德吧。   但接下来,她却发现自己真的太小瞧这两个孩子了,不,准确的是一男一女中的小男童。   只见他手起刀落,卡擦卡擦,切切切,那豆腐丝又平整又细,还没断!这一手刀工,绝对就不容小觑,她瞬间收起了轻视之心,问道:“小子,你这一手刀工,怎么练习的?”   丹青就呆萌的抬起脸,想了想,道:“就是,不断的练习吧?”   师父已经带他杀过好几个人了。   师父说,杀人的时候,手一定要稳,不然,以后要是失手了,死的就是自己了。   所以,他的手一直都是稳的,切人脑袋,切豆腐,都是一样的稳。   祝阿婆还以为他是专门练习切豆腐练习的,就道:“哎,想来你练习的很辛苦。”   丹青就摇头,“师傅说我天赋高,手很稳,我也是学的最快的。”   丹朱就在旁边夹起一块不用切的豆腐放上去煎,再将弟弟切好的豆腐丝点缀,最后放上从宫里顺出来的调料,一样放一点,道:“阿婆,做好了,一共十个铜板。”   祝阿婆就掏铜板,祝篱和祝山接过豆腐,跟丹青道了一句谢,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丹朱和丹青也准备收摊,他们两个吃货,今年的新年愿望,就是希望来出摊一次,自己也卖卖东西。   倒是没卖出去多少,自己吃的却多,许是他们吃的太香了,吸引了两个孩子过来,也想着买。   丹朱一边收摊,一边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写信给阿爹和阿娘,也让他们来京都啊?雪生先生说,可以给阿爹阿娘申请一个宅子。”   丹青点点头,“阿姐你写信吧。”   他回去还要跟着师父去练武呢。丹朱就摸摸他的头,小声的问:“阿青,你害怕不害怕?”   害怕什么?   丹青不明白,丹朱就直接问:“杀人——你真一点也不害怕?”   丹青点头。   “没什么怕的吧?杀什么,不都是杀么?阿姐,师父说了,杀的是坏人,不用担心遭报应。我将来是要做将军的,是为了保家卫国做准备,问心无愧。”   不过,对他而言,杀人跟杀猪,确实没什么区别。他还叹气道:“因为我不怕,所以师父还跟皇太女殿下说了,请皇太女殿下写了一本什么心理指导书给我,师父每日都跟我说呢。”   有点无奈,他只想多练习一会武功,而不是听善良和美丽。   丹朱也叹气,道:“那我们七天就传来摆一次摊吧?”   丹青这才高兴点,“嗯!”   他喜欢摆摊,也喜欢切菜,一点点切,一点点剁——比听师父在家里念经般上心理疏导课好多了。   而另外一边,祝篱远远的回望了一眼丹青,再转头跟祝阿婆道:“祖母,回去,我也用豆腐练习刀工吧。”   祝阿婆好险一口豆腐卡在喉咙里,好不容易咽下去,骂道:“老娘起早贪黑送你去读书,还花那么多银子给你上劳什子补习班,你却要切豆腐?”   祝篱摇头,“祖母,你看刚刚那个人的手,多稳,先生们说,我学外科,给人开膛破肚的时候,手也是要稳的。”   祝阿婆就真震惊住了,“什么!!!你学的是外科?你阿娘和阿爹不是说你学的是认药吗?”   祝篱这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也出卖了阿爹阿娘,连忙牵着同样学外科的弟弟跑路,祝阿婆的嗓音便响彻云霄。   不行,她接受不了,开膛破肚,那是人做的吗?!反正,自家的孩子,她不允许!   ——这便足以见证,于此时的京都,大家都希望别人能学开膛破肚的医术拯救自己,但是,自家人学,便不被认同。   ……   禹国这个年,四处都是喜庆的。   去岁风调雨顺,无论是耕种的,养殖的,还是从商的,在各家厂里做事的,都攒下了银钱。   于是花起来也大方,街上人流很多,不过,铃州跟徐州,却因为邻近鲁国,多了一大批穿着破破烂烂衣裳的流民。   都是从鲁国过来的。   这一年,铃州和徐州特意没开边禁,来了就过,不过,也不给粮食,只给指一条路。   “还在修路呢。”,一个士兵道:“管饭,管一件厚衣裳。”   管饭饿不死,管衣裳冷不死,这就够了,就能活。   大冬日的,也一直在搅拌水泥,不断的砸石头,挖土,从不敢停下来,因为人越来越多了,他们就怕自己被丢出去。   有了他们,禹人就相当的舒适了。一个士兵道:“今年这个年,真是好。”   真的是好。朝廷给粮食,分发给修路的人,他们只要守着,不用自己劳苦。   所以说,如今禹国有了一句话,叫做“庆幸生在禹国,来生还要生在禹国。”   正说着,就听见同僚站在远地方喊了一句,“空子,快来,快来,又来了一批人。”   那空子就道:“怎么还有?这里的人已经够了。”   应该送给其他地方啊?   那同僚就走过去叹气,“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一走,原本在修路的鲁人就紧张起来,有几个还哭起来,道:“天爷,好不容易有口吃的,如今又要没了吗?”   旁边的人便安慰,道:“倒是也不用如此绝望,我看他们这个模样,不像是要赶我们走的样子。而且,我们之前,不是在一个叫做合同的地方按了手印吗?那上面的禹字,我们虽然不认得,不过专门有人给我们念了,说是这一按,契约管三年,前面三个月,只管饭,第三个月到第一年,每个月都有一钱银子,第二年,会根据表现增加银钱。”   可当时只听说有饭吃就什么都不管的按了手印,哪里还想那么多。   就算是他们不守合约,也没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边一起搅拌泥浆,一直沉默没说话的年轻人突然道:“我认得那字,跟管事的说的话一样,这些日子,我也打听了,这种合约,在禹国是有效的,如果他们违反规定,不要我们了,还得赔银子给我们。”   最先说话的就道:“你看的懂禹字?”   年轻的就点头,“禹字好认,好学,我曾经在家里时,跟着一个禹国大夫去鲁国采药的大夫学过一段时间,所以认识。”   这就给了人无限的希望,毕竟那可是朝廷认下的东西,但是又觉得这种好事情,跟自己好像不沾边,何况他们还是鲁人,又不是禹人,就算是朝廷颁发下来的,可是,最后万一用一句:“只对禹人生效”呢?   如今啊,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想着让人家给你赔银子?   他们在这边说话,另外一边,叫空子的士兵,也头疼的很。   “怎么都是老人和孩子?”,他疑惑的道:“真要放我这里?”   他同僚就道:“是啊,本来要去铃州的养殖场里的。不过,你也知道,如今天寒地冻,前面的铃山还崩了雪下来,挡住了前行的道路,他们老的老,少的少,还有人病着,想要送他们去养殖场,如今一时间也去不了了。”   他就商量,道:“这里好歹也有百来口人,将军就说,直接送你这里,先在这里等一晚上,明天,就送他们去前面的羊厂,就让他们开始给羊剃毛,做毛线,做些杂事。”   去年,铃州还养着一批种羊,说是它们的毛能软化,做成毛线,冬日里能保暖穿。这可是好东西,精贵着呢,就养在这里的不远处,他们这里的人,有时候也会去羊厂做事,赚点银子。   空子就叹息道:“也成吧,总有地方去做事情。”   也才一百多个人,算不得什么。   不过,这对于这一百老少来说,却是天大的恩德了。之前还以为要被抛弃了——他们也确实被抛弃了。   本是带着家里的人一起逃荒,谁知道路上遇见了雪崩,老人和孩子便被抛弃在原地,等他们被救出来,要送往养殖场的时候,还以为是死处逢生,结果却被告知,前路也被雪封了。   有几个人当场便有寻死的心,一个老汉瘦的身子皮包骨,当场跪下来,将怀里的孩子抱到士兵前面,哭着道:“我们这些不中用的死了没关系,可是孩子要活下去啊——我即刻便要去死了,想留着我的身子给孩子们吃,只又想没火,煮不熟我,求大人们行行好,给他们一个火——”   被他哀求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汉子,也不过十几岁,刚刚出来当兵,禹国的士兵如今地位高,吃穿用度也好,哪里经得起这般求,便将自己的将军领来了。   将军便收下了这些人,说是愿意让他们在这里先去羊厂里做事。   空子就叹气,“这天杀的鲁国皇帝,他们的子民都这般了,怎么还忙着打仗呢。”   便将人领了回去,一路走一边道:“也别想吃的有多好,穿的有多好,稀粥加点肉沫子。”   那老汉一个劲的感激,“已经是大人们仁慈。”   于是,空子就带着他们从修路的地方路过,道:“这里是修路队,他们吃的就比你们好点。”   要力气活嘛。   此时,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有人端着热腾腾的菜食过来了,一群修路的人排着队盛饭菜,空子想了想,道:“你们等等。”   那老汉紧张的抱着孙子,一群人都站在原地不敢说话,只眼睛盯着空子远去的背影。见他跟那个抱着许多饭食的人说了几句话,就招招手,让他们过去。   老汉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又觉得不可置信,等到空子说让他们一人先对付几口饭时,才回过神来,他的孙子已经流口水了,虚弱的道:“阿爷——吃——阿爷。”   老汉顿时哽咽的小声哭起来,将一口饭给孙子喂下去,用近乎虔诚的语气道:“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一百个人,挤在一起,吃着一点点饭食,却像是吃山珍海味似的,他们身边修路的鲁人打听到他们的情况后,也有几个抹起了眼泪。   “鲁地生我,却要吃我。禹地与我无干,却养我。”   “我便做个叛国之人吧。”   他大哭出声,带起了一群人悲痛的低头流泪。   空子感叹道:“幸我生禹国。”   不过是一州之隔,却是如此天翻地别。   ……   “你读书不读?”,铃州城里,一个满脸漆黑的男人拿着根木头棍子打儿子,“啊?老子问你话呢,你读书不读?”   他儿子手里拿着张饼子,一边跑一边摇头,“我就不读!读书还要束脩,但是我现在去盐池,就能赚到银子,我才不去读书呢,亏死了。”   他老子被气得要死,骂道:“蠢才,蠢才!你才十岁,去盐池采盐也不收你!等你长大了,不识字,没知识,就只配跟你老子一样,做一个苦工,只能做苦力活,你看看别人,就是那个管事,因为知道做那个什么绩效表格,你看看,如今呢?已经是两钱一月了。”   他越想越气,一边挥起棍子,又开始往儿子的身上砸过去。   他的邻居儿子早就被送去了小学里,听见隔壁又闹了起来,笑着搬了架梯子过来,架在墙上,然后爬上墙头跟他道:“哎啊,你有这个觉悟,还逼着你儿子做什么,不如自己去夜校里面去读书。”   那汉子本在气冲冲的打,闻言却立马停了下来,道:“你说什么?”   邻居就道:“你不知道吗?如今都传开了,我们铃州城里,要开一家夜校,专门给我们这种白天要去做事,晚上有时间的人读书。”   教字,也教一些基础的知识。铃州是盐厂多,所以基础知识,教的就是关于盐的知识。   “到时候,我是要去的,你有这份上进心,自己去不也正好吗?”   那汉子就高兴极了,“行行行,到时候我们一起,你可要叫我啊。”   邻居点头,看笑话般的指了指男人的儿子,“那他呢?还去读书不读?”   汉子就呸了一句,“读什么读,既然他不愿意读书,那就不读了,大不了我和他娘再生一个,从小就培养,这个大的,呸!就直接废了。”   邻居哈哈大笑出声,对着目瞪口呆的吃饼小子道:“这回,不是你想不想读的事情了,而是你阿爹不愿意送你了。”   不过,给他们这些人,专门建一个夜大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铃州。   “不仅仅是铃州,其他州也是,哎,皇太女殿下恩德,见我们这些人,也有想识字读书的,便专门派了一些先生过来,那些先生,本是教小学的。”   “真是皇天保佑,没想到有一天我这种粗人,也能读上书。”   “嗐,谁能想得到呢——你们还记得,以前铃州穷的时候,咱们连饭也吃不上呢。”   才短短两年,就已经能读书了。   同样的话,在徐州一个纺织厂里散步开来。   “如今,殿下又下了仁政,你们去吗?”,纺织厂里一个妇人道:“我们家的大儿和二女在小学里读书,需要一笔束脩,我家的公公,又常年吃着药,月月的药钱也不少,我是不去了,不过,我劝你们,还是要去。”   如今大家都开始识字了,你要是不认得字,难道是要做睁眼瞎吗?且纺织厂里的活,是需要眼睛的,等年岁大了,老了,看不见了怎么办?   等死吗?   不得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存点银子啊?想要多的银子,就要升管事,想升管事,就要认字。   这人说着说着,就又叹息了一声,“我怎么就没赶上这种好时候。”   她觉得自己生早了。   然后问身边的人,“哎,李迎春,你想去吗?”   李迎春,就是之前唐阿爷的儿媳妇,跟丈夫析产分居之后,就毅然决然的来了徐州。在这里,她觉得自己有了第二个人生。   她用银子买下了一个小院子,还养了一只猫。白天,她来纺织厂里做事——做事也不是只打算一辈子做这个,而是想要学点本事,然后慢慢的往上面升。   她认得几个之前那种复杂的字,如今,简单的禹字,也认得全,下个月,就要升管事的了。   不过,她想去做成衣。   她现在的管事就要去成衣铺子了。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我们纺织厂,也是一样。从种麻,收麻,养蚕,织布,我们都要了解。然后,制成的布匹,就要去做衣裳。这时候,又是刺绣,裁布,款式,色彩,等等。”   李迎春目前还只会织布,所以她要在纺织厂在干一年才能被调去成衣铺。   跟她一样想法的人有很多,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敢轻松,自然要去夜大读书的。   毕竟,夜大里面,有专门的纺织厂知识。   她打听过了,有服装设计课,还有什么绘画课,就是画画的。   用的也不是毛笔画,而是一种叫做铅笔的东西。那铅笔是最近才送到徐州来的,听闻,是用什么石墨和黏土制成,很是好用,尤其在画画的时候好用。   她咬牙买过一根,画画的时候,果然比毛笔好用,也更容易修改。她想去学。   李迎春就回那婶子,“去的,我现在一个人,也没什么负担,能去就去。”   反正,谁现在劝她省钱,她都不愿意干。   只要是为了她自己好的,她就愿意。她也劝旁边的婶子,“您也去吧?何必要   这般亏待自己?”   为了这个,为了那个,最后,自己什么都不剩。   人有百思,人有百想,她是这般觉得,但是其他人却不一样,旁边的婶子却道:“你一个人,自然不一样,我还有一家子人呢。”   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的男人因为在夏日在茶厂采茶,后面又去修路,一刻都没停,导致身上有了毛病,她也想去拿点药给男人。   但是到底心里低落了些,回到家里,就见她家儿子和闺女在写先生们布置的功课,这才笑了起来,她的闺女看母亲回来了,立马跑过来高兴的道:“阿娘,阿娘,我要去京都了,阿娘!”   突然的消息,倒是吓了她一跳,然后眉飞色舞,“你要去京都了?是选上了吗?”   她家闺女就点头,“我们上回学船,先生让我们自己画一艘自己设计的船,我就画了一艘,还给除了算式,证明可以载很多的货物,先生见了,说我天赋异禀,要送我去见皇太女殿下。”   今日先生本来还想送她回来的,但是突然来了急事,被人叫走,就没来了。   如此,全家还是高兴的不行。妇人就道:“我的乖乖,你竟然要去见皇太女殿下——阿水啊,你真是好样的。”   小姑娘姓苍,单名一个水字,是徐州极为简单和多的名字。但是没想到,在读书之前都没有什么特殊表现的姑娘,却在造船上面有天赋,一时间,全家,甚至是全族的人都来看她,恭贺她。   她小小年纪,很懂得心疼母亲,便道:“这是我的银钱,以后我去了京都,听闻银钱更多,阿娘,你拿着这些银子,去夜校读书吧。”   她娘就推辞,“不用,不用,你带去京都用——”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一声大怒,她祖父在外面骂道:“女子三从四德,去外面做事已经不好,还想去读书——多大年纪了,还读书——”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苍水啪的一声将窗户打开,怒道:“那又怎么样!多大年纪要是办多大年纪的事情,阿爷,您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去死啊!”   苍老爷子便被气的要死,拿起棍子就要打,却见儿子一把抢住棍子,皱眉道:“阿爹,孩子还小。”   苍老爷子老了,被儿子握住棍子,抢又抢不动,只能恨恨的骂,但是骂也不顶用,他家儿子一直是个闷性子,只知道埋头做事,不如儿媳妇性子辣,只能一边骂一边回去躺着呢。   苍大郎就进屋,苍水跑过去献殷勤,“阿爹,你真厉害。”   苍大郎就摸摸女儿的脑袋,让她出去,“以后不要那样说你阿爷,要有孝心。”   苍水点头,不敢反驳,出去之后将门关上,然后耳朵凑过去听。   屋内,苍大郎闷闷的坐下来,看了看媳妇,又给她递了点银子过去,“咱们一起去读夜大。”   苍家婶子傻眼了,“你怎么——怎么来的银钱?”   苍大郎道:“本是没有的,但是我修路的时候,不是受了伤吗?这是今天管事的给我的,说是工伤银子。”   苍家婶子就接过去,问:“真要去啊?”   苍大郎点头,“都去。”   管事的说了,能来人间一趟,总要舍命做点什么,他们如今有机会,就敢豁出去性命干。   他要去,媳妇也要去。他碰了碰她的手,“你受苦了。”   苍家婶子便扭过头抹抹泪,将银钱收了起来。   是辛苦,不过,她也不算差,男人总是贴心的,比隔壁吃喝嫖赌,靠着媳妇在纺织厂里做事往家拿银子的又强多了。   苍水听闻了父母说话,总算安心的拍拍胸口,她就怕她离开家之后,阿娘因为舍不得银子,不去夜大读书。   不读书怎么能行呢?   先生说了,因为大家都觉得女子不用读书,她们才更应该读书。   而在此时,她的先生,在教室里见了一个跟她年纪相当,但是却命运完全不同的孩子。   “你是楚人?”,先生皱眉,“你……你为什么要装成禹人?”   那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模样,闻言低头道:“楚国打仗了,没吃的,我家穷,父母就带着我往禹国来,去岁来的,不过我来了,父母却死在了路上,我……先生,我那时候一个人,有人来问我,他说的是禹话,我学话快,就也跟着他学的口音,他以为我是禹人老乡,听说我父母病死了,便将我带在了身边。”   “他人好,但是,他说他也穷,养不起我,我一路上没说话,他只以为我是丧母难受,就送我去了慈幼院,我在那里学了更多的话,后来慈幼局的孩子能读书,我就去了。”   然后考上了。再然后,他身上的楚人特征就被人发现了。   因为口音。他今天跟人打架,打急了眼,说了几句楚国当地的话,立刻被其他的先生发现了。   便被带了过来,他的班主任,也被叫了过来。   那先生就叹气。   事情的经过,他也知道,这孩子是为了保护慈幼局的其他孩子才起的争执,但是,最重要的时候,已经不是他是不是楚人,而是他刚刚依旧在说谎。   人的口音,是能直接辨认出一个人是哪里的。他之前因为口音得了便利,但是,如今,也暴露出一个问题。   楚国打仗,需要往外面逃的,不会是楚国的皇室。   楚国之人,皆风流,还很讲究。尤其以楚国皇室最甚。楚国皇室的人说话,不仅带着楚国话音,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总会往上面卷起一点,此为其一。   其二,他骂人的话,不像是没读书的人骂出来的。   虽然只有模糊的一句,但是却被路过的先生听见了。   这孩子却说自己是出身贫困之家,他在说慌。   他为什么要说谎,想起楚国如今的境况,还有之前楚国皇室的事情,先生的心里也很慌。   他叹气道:“楚国人在徐州的也多,不过目前,楚人入学,倒确实没有。”   男孩就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心里不舍得离开学校,但是自己最大的秘密没被人发现,就算是万幸了。   他点头,“我会离开慈幼局和学校的。”   先生便迟疑的道:“不过你人小,离开之后,怕是无以为生,不如就跟在我身边,做个书童,每日帮我整理书籍,可好?”   男孩手紧了紧,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下自己应该没有暴露,于是点头,“好。”   这个先生教了他两个月的书了,他知道这是个好人。   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好人,将他在这里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京都。   ……   三月三,诸事皆宜!   折青觉得今天是个明媚的日子。原谅她现在只能用明媚两个字来形容,因为,当苍水脑袋上顶着金光闪闪【造船天才】四个字出现的时候,她激动的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今天是徐州选出来的天赋高的孩子们进宫,然后会送他们去给各个天才大佬们带。   这从徐州开始就进行了,但是,她从没想过,徐州会直接给她送个天才来。   ——实在是太棒了!   徐州那边靠海,折青一直打造船的主意,但是书也给出去了,知识点也抄过来了,但是,没几个人能研究的懂,她自己也不行。   于是就一直逼着大家研究,研究,但研究了一年,也没什么结果,好在她也不是很着急,但是,如今有了造船小天才,就不一样了。   她握着苍水的手道:“本殿见你骨骼惊奇,是个造船的好料子,以后,你就直接跟着商部的孙大人一起住吧?”   孙香几人今天奉命来挑人,也没想过挑个“骨骼惊奇”的回去,笑着道:“恭喜殿下,如今手里的能人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她对殿下识骨的术法还是很不懂啊——这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费解!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高兴。   有了船,就有海运啊!那都是银子!   孙香高兴的拉着有点懵的苍水去一边,“——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她一定会好好的疼这个能赚银子的姑娘的!   ……   三月,还有一件大事。   那便是楚国跟秦国的战争结束了。   楚国没赢,秦国也没赢,甚至可以说,是楚国赢了,秦国输了,因为楚国一鼓作气,拿回了之前割出去的十座城池。   秦国答应退兵出楚国境外,这一场战斗,可以称的上是以少胜多。   沈柳送来的书信里面说,楚国出现了一个小将军,叫公孙尧的,这次在战斗中十分出彩,用的计策也很绝,将秦国打了个措手不及。   然后,楚国还使出了同一招,背后偷地——那个楚国的谋士,叫楚云齐的,又是他,亲自去跟楚国接壤的燕国,谈妥了条件,请他们大兵直接压境到秦国边境。   秦国这些年,一直在打压楚国,边境倒是有兵,但是这两个月,秦国在楚国的战场上,频频失利,秦皇便派遣了一部份士兵西行,准备到楚国支援,结果刚走一半路,就听闻燕国压境,连忙又回去。   计策不用多新,好用就行。   折青翻看着奏折,跟禹皇道:“可惜了,楚天齐没生在禹国,不能为我所用。”   禹皇笑道:“你看他效忠的楚皇赵田,也算是一代明君,自然也有忠心之人,我们禹国已经得天独地,够好了,不要贪心。”   折青又多了一个小天才,根本不贪心,她现在慢的很,于是一边拿起下面的奏折看,一边道:“……父皇,咱们恐怕要准备起来了。”   禹皇点头。   “表面上看,楚国跟秦国的战乱平息,但是暗地里,燕国也卷了进去,七国,已经有四国已经开始战乱了。”   折青点头,“可能……徐州要开战了。”   她这个感觉没错,三月三这天,徐州边境突然被鲁国的士兵攻击,这一波来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大概三千人左右,应该是试探想抢粮食。   不过,当时沈柳正在巡查边境,正满脸不高兴的看着对面,想着让对面来个人挑衅也好啊,他也好找个借口打过去,结果,对面的人作死一般,连挑衅也没有,就开始直接打——   天爷!还有这等好事?   根据玉珠儿穿回来的信件说,当时,沈柳激动的手都抖了,脸色涨红,目光如炬,看着对面的人,就好像猫看见了老鼠,拍着马咻的一声就过去了,嘴里大呼:“鲁人来袭——鲁人来袭——”   那兴奋的语气,好像在说:“哈哈哈,有美人,有美人!”   嗯,反正那一战,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先冲在前面,听说后面杀的眼睛都红了,然后等援军到的时候,他已经带着边境两千云州铁骑,直接杀到对面去了。   “援军一万,对方两万,是鲁国三皇子的兵。”,折青看着折子笑道:“三皇子被鲁国太子的兵追到边境附近,应该是想占据住边境南北十余座城池的。”   她道:“不过,有兵却越过了界限。”   然后,就跟沈柳对上了。   两人直接打了半个月,沈柳已经很久没打仗了,简直打仗有瘾,一万人压着两万人打——也不算他单方面打,因为鲁国皇太子还在继续打三皇子呢。   皇三子再有骨气也受不了了,接受了谋士的建议,跟沈柳和谈,道:“你这么跟我打到现在,你们禹皇和你们尊崇的皇太女知道吗?你们是私自打的,你送信回去了吗?”   沈柳:“送了啊,不过我送信回去,也要送半个月吧,来回一个月呢。咱们还能继续打半个月——再者,我们皇太女可没说你们袭击鲁国,我们还不能保护自己的土地和百姓了。”   皇三子心里苦啊,他真没有想袭击禹国,他是有病吗?谁他娘的知道就有不怕死的,带着人打过去了。   没错,他这个军队,其实也不是一心向着他的,还有中间收拢过来的流民和其他的城中军队,人一多,就出了岔子。   他当时也没想清楚,见沈柳打着“你们竟然敢袭击禹国”的名号打过来,愤怒的觉得这禹国人怕是要偷桃子,还私心里想着万一能打赢,说不定还能抢点粮草和云州的战马兵器,于是也正面迎击。   结果前有狼,后有虎,两面夹击,将人给杀了个片甲不留,那鲁国皇太子也很绝,当时三皇子的兵溃不成军,便跟沈柳谈条件,想用一句感谢和粮草就将此事揭过去。   沈柳哪里肯啊!   他直接开出条件,“十座城池。”   鲁国皇太子都被气笑了。这尼玛简直就是强盗,他不答应!   不答应就打呗。沈柳这个人,打仗没什么章法,扛着大刀就往前冲,云州铁骑是出了名的作战常胜军,何况是鲁国皇太子这支已经疲惫不堪的队伍。   于是,禹国军队一路打,鲁国军队一路退,退到最后,结果无路可退了,因为他发现,他的一个痨病鬼弟弟,竟然说通了京都的禁军造反,已经将京都掌控住了。   鲁国皇太子:“……”   怎么总是这样?   他真是气死了!!!要不是禹国这支莫名其妙杀过来的军队,他早就宰了老三,坐稳皇位了。   此种情况下,他捏着鼻子,一边骂那一群胆敢趁着他不在篡位的死狗弟弟和大臣,一边跟沈柳和谈,“十座城池给你了。”   沈柳不干了。   “你都丧家犬了,当得家吗?不会你说的话不作数吧?”   皇太子看看手下的兵,感觉确实也算不得话,他本想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结果他那畜生弟弟直接跟沈柳谈好了合作,让出了那十座城池。   于是,皇太子就成了夹心饼干,被歼灭了。   于是,等奏折送到禹国京都的时候,折青和大臣们还在朝堂上商讨对鲁问题和如何安葬为国而死的战士时,又一个折子直接送进了朝堂。   鲁国愿意让出以太阴山为界后的边境十三城。   朝堂大臣:“……”   折青脸色变了变:“……”   这个速度,嗯,很可以。   只有禹皇熟悉女儿,问:“他为什么非要这鲁国边境十城?”   可能在外人眼里,沈柳是在试探鲁国的底线,但是,禹皇知道,不是的。   折青就道:“因为,那里有矿。”   鲁国境内有太阴山,太阴山左边,南北方向,有十座城池,这十座城池并不富裕,不适合耕种——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逃荒到禹国,在鲁国群臣和皇室的眼里,其实割掉这十座城池,换来暂时的休养生息,是值得的。   不过,之前折青就跟沈柳说过,鲁国这十座城池有大用。   没错,这地方有煤矿。她早让黄有为去探查了。   本是慢慢拿下来的,谁知沈柳这也太猛了。   她想了想,请禹皇在沈柳申请驻扎边境十城的奏折上,写了一个准字。   然后,就坐在椅子上思考:如今的基建的劳动力基本没有了,她要从哪里,拉些人去挖煤呢? 第33章 医学盛会(上)(捉虫完毕)   鲁国这一变, 谁也没想到。   传闻,秦皇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在皇宫里打烂了好几个从禹国传过去的琉璃杯子。   毕竟秦国跟楚国打了这么久, 也没见抢过去十三城——他们只抢了楚国十座城,最后还被抢了回去。   鲁国太弱了!怎么就这么弱呢!明明说好一起打楚国, 结果搞内斗去了, 内斗你搞就搞吧, 你别把城搞丢了啊?!   还有燕国,平常看着恹恹的, 两边还有盟约,秦国的战策是要攻打楚国, 所以对燕国并不责难,谁知道,背地里却被捅了一刀。   被捅刀子了, 也不敢直接像对付楚国那般,对付燕国, 因为燕人也有铁。   若说禹人最近炼制出来的钢铁是极品,那燕国的,也算是良品, 且燕国人素来有蛮人的称呼, 打起仗来不要命, 敢拼国的那种。   燕人, 性子多执拗, 疯子多。   秦皇已经不相信燕国了,毕竟已经被背叛了一次,还跟楚国结成了联盟,他现在就怕燕国跟楚国合起来瓜分秦国。   ——他娘的, 这叫什么事情啊!明明之前,秦国还是占据上风的一方,结果短短几日,就被人辖制住了。   这时候,他就算是再骂鲁国,也是想去拉拢的。只要鲁国对准楚国,那楚国就不敢跟燕国乱来。   他想,若是有必要,他可以借兵给鲁国,将边境十三城拿回来。   于是一群人就在那里商量对策,秦国的官员就道:“想来,边境十三城就算到了禹国的手里,也不会乖乖的任人宰割。”   他们在楚国十城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顺利,楚国十城里,几乎天天都有人出来搞破坏。   打江山容易,但是守江山,就难了。   却也有人犹豫,“我们于楚国,是常年的压迫,楚国早已被压迫许久,所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跟我们作战,舍弃全程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你们忘记了吗?楚国的晓城,就被一把火烧光了。”   没错,这次秦楚大战,还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事情。   秦国在占据楚国的时候,秦皇也知道,不能对哀兵太过,否则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在带兵进城的时候,也极力吩咐战士们不要做的太过,女人不能碰,老人不能杀,孩童不能践踏,尽量和平交接。   但谁知,楚人坚决,跟燕国那群疯子也差不多了。直接一把火,将城给烧了,大火焚烧了半个月,死的人数不胜数,一群人抱着死心,大唱楚歌。   那一唱,将剩下不想死的人脚步也唱停了,国破家何在,死也要死在楚国。   “被欺负的狠了,又没有自救的能力,便只有用躯体来献祭给自己的家乡。”,这是楚人的传统。   楚人信巫。信神灵保佑自己。尤其是晓城,对巫的信任大过对人的信任。这些人,在走投无路之时,只能以死去投奔他们的巫。   “愚昧至极。”,那秦国的官员就道,“不过,这却是个好法子。”   他道:“据臣所知,鲁国边境十三城,因为地处太阴山西,群山环绕,世世代代信奉山神,在他们眼里,他们靠山吃山,都是山神给予。”   “若是,山神需要他们献祭呢?”   秦皇便大笑出声,道:“好——好——好,爱卿所言甚是,禹国那个靠着奇淫巧技登上皇太女之位的神女,不知道跟鲁国山神所比,鲁人更加相信谁呢?”   ……   “自然是皇太女殿下。”   鲁国边境十三城的黎城里,一个来自禹国,自称是赤脚大夫,被当地村庄的鲁人称做是游医的年轻人道:“皇太女殿下是天老爷的闺女,你们的山神,是管山的。”   “山神在皇太女殿下面前,就是在天上,也是要唤她一句公主殿下。”   他表情认真,一边给人治病,一边道:“而且,你们的山神跟皇太女殿下的关系应该还不错——不然,皇太女殿下怎么会派我来这里呢?”   这个人已经来一年了,给这附近的人都看过病,平常没少帮衬人。   他说出来的话,因为是大夫,具有一定的信任度,此时,大家正因为自己突然变成了禹国俘虏城而感到害怕,他是禹人,便被围了起来。   乡下地方,倒是没有城里民众的激烈,只是怕被征去当壮丁,怕加赋税,怕来的官员太过凶残。   对于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说,只要能够安稳的活着,便是足够好的。   且这是跟禹国交界的十三城啊,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禹国的皇太女殿下,是神仙,是个好神仙。   就说隔壁庄子里的崔大爷,带着孙子和儿子想去禹国铃州讨口吃的,结果路上遇见了雪崩,儿子没救他,自己跑了,独留下他和孙子两人。   崔大爷当时差点没活下去,还是禹人,给了他一口吃的,给了他地方住,还给了他那么暖和的衣裳,让他和孙子在一个叫做养殖场的地方活了下去。   ——这事情是又逃回村子里来接母亲去的隔壁崔大说的,崔大跟崔大爷是邻居,他逃去禹国后听闻就在修路,每顿饭都有肉!   他当年走的时候,迫不得已没带走母亲,如今有了能力,就回来接母亲了,村里的小伙子都被他叫走大半。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去了禹国,皇太女殿下打不打过来,又有什么用呢?   老人们倒是还希望,能就在他们村里建一个养殖场的厂子,他们就不用去禹国,还能养活自己。   这些人苦日子过的久了,还问起游医:“——这日子,在皇太女殿下手里,能过的更好吗?”   游医保证,“会过的更好的,会的,皇太女殿下是天神老爷派下来拯救苍生的,将来,我们不必背井离乡,不用生离死别,都能活的很好。”   一个老媪当场哭了起来,道:“我家的小子,就去了铃州,他去之前跟我说,赚到了银子就回来接我。”   “可是他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山神在上,皇太女殿下在上,老妇人求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家的小子活着啊。”   同样的话,还在其他的乡下流传,不过十三城城里的人,就不是那般容易搞定的,四月中旬,禹国的兵驻扎到鲁国后,就开始他们原本的兵力,期间还遭到了反抗,好在沈柳和顾溪桥早有准备,将人制服。   同时,顾家的顾溪桥被任命为新建的朝州主将,朝州,也就是鲁国边境十三城的新统称。   他将会统管十三城的事情,直接跟禹国六州齐名。   一步登天,羡煞了多少人。自然,也有不少人说他跟皇太女殿下有一腿。   顾溪桥在巡防的时候,就见到不少人投来奇怪的目光。沈柳还劝他,“你好歹也辩解辩解,踏踏实实走出来的,却被这般说成面首,对你的名声多不好。”   顾溪桥却看了他一眼,继续提着刀,去城里挑那些刺头去了。   玉珠儿就在旁边看了眼沈柳,嗤笑道:“——沈柳啊,你不愧是木头,什么都不懂。”   她扯着调调,一把刀抗在肩上,道:“你怎么就知道,这些话,是别人传出去的,而不是他顾溪桥自己呢?”   沈柳:“……”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变态不追究说他小白脸的罪过。   不过,接下来,就算是城里盛传顾溪桥是给皇太女殿下提鞋上位的,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杀人不眨眼,你私下说他没关系,但你要是敢不听话,那对不起了,你去挖一挖煤好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煤矿。   煤矿没人?   那就找人。先是丈量土地,然后强行清理出了隐在世家大族下面的佣户,对世家手段狠辣,绝不留情,抢了一大批粮食。   但是对城中百姓,却不打不骂,直接让人张贴禹字招贤令,只要有人想做官,会做实事,就可以报名。   还有啊,朝州将会在十三个城池都会设下煤厂,吃不上的饭的就都去采煤,还让大家去打听打听禹州的各个厂的待遇,凡是他们有的,朝州的百姓就都有。   于是,四月,朝州十三城有少许反抗,然后迎来了拳头硬击,再然后,各地就换了许多父母官,由禹国一批刚毕业的,传闻是技术学院的学子们担任,进入相互“了解”阶段。   五月,煤场迅速开建,前面抢来的粮食也各就各位,老实的世家呢,直接给甜头,毕竟煤场需要的人和物多了,你老实,乖巧,朝廷就给你甜枣,不乖,就给你爆栗子,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了,就是那种忠贞不二的鲁国人,也抵不住家里其他人在耳边天天念叨又有多少采煤的名额没了。   再不投诚,就来不及了。   其实到这时候,还有很多人将信将疑:十三城里,真的有煤矿?   结果到五月中旬,开始挖到煤的时候,就一个个的哭的不行:尼玛,还真有。   然后,还没开始建设煤场的人便开始翘首以盼:朝廷,怎么还没建到我们这里呢?我们这里很乖啊!   游医再去小山庄的时候,就有人拉着他的手,求着他道:“您回京都的时候,能不能跟皇太女殿下多说说。”   游医就很无奈,“我哪里能见得到皇太女殿下呢?不过,你们放心,总会慢慢建到这里来的。”   那老媪就还不放心,扯了扯游医的衣裳,小声的道:“您不知道,这山神,也分支,我们这里的山神美的哩——传闻皇太女殿下是智美神,说不定跟我们山神是亲戚关系哩。”   游医:“……”   行吧!   结果还没告别老妇人,就有一个穿着丝绸衣裳的人走到他面前,道:“可是裘远之大夫?”   裘远之点头,“这位公子,您找我有何事情?”   来人就连忙道:“某听闻郑大夫要回禹国……回京都去了?”   裘远之点头,“公子不知,七月初三,是我们禹国医学院以及大夫们齐聚京都商讨疑难杂症的时候,那天会有一个集会,会有于太医和章先生一起为我们讲解许多这些疑问,然后,还会将去年的新药给我们发下来,以便让我们更好的行医。”   而且,如今除了朝州是新打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搞平价药铺,其他的六州可都有了朝廷下面的平价药铺。   他这一年都在朝州,自然也想将平价药铺开到朝州,而当初来朝州的人可不多,他这回回去,定然能拿到朝州平价药铺的名额。   所以才会这么匆忙的就准备回了。   那穿丝绸的公子哥就道:“不瞒郑大夫,我家也是世代行医的,如今,朝州归顺了禹国朝廷,听闻京都有医师大会,便也想去看看。只是,我毕竟没去过京都,不知道能不能请郑大夫代为引荐?”   裘远之想了想,道:“你是哪家的?”   那人就笑道:“玉城白家。”   白家啊。那裘远之知道了,这确实是世代行医的医者家,他就道:“既然你如今已经是禹国人,自然也能听得医术,不用代为引荐,只要你们去了京都,说出自己的家世,能对的上先生们说的题目,便也能参与了。”   还有这回事?还要考?   看来找裘远之是来对了。这穿丝绸的公子哥叫白苏牙,是个相貌极好的年轻人,相貌好的人,总能讨得一些便宜,裘远之即便是男儿家,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   见他连答题也不知道,便一边走一边道:“那医师大会,也不能谁去了,就让进吧?可是只给那些世家子弟进,对我们这些游医就不公平,于是便定了以医术高低为通行证,你知道什么是通行证吧?”   白苏牙点头,“知晓,这是禹国……咱们禹国的说法。”   裘远之笑着道:“嗯,是咱们禹国的说法。”   “反正就是,去了之后,要考试的,你要是考进了,便能进,要是考不进,家世再显赫,也不能进。”   这是刻入大家骨子里的公平意识,是他们在医学院的时候,就养出来的。   白苏牙就感叹道:“我已经想到,京都的盛况了。”   确实是盛况,因为不仅仅是禹国的人,就是其他国的医学之人,也都紧赶慢赶的前往禹国京都。   在回京都的路上,裘远之和白苏牙还碰见了来自晋国,燕国,齐国的人,那么远的地方,已经有不少人进入禹国边境了。   到徐州的那天,白苏牙还遇见了自己在秦国的好友,连忙上前打招呼,道:“没想到你也来了。”   那人风尘仆仆,道:“如此盛会,凡是学医,怎么可能不去?要是不去,便是悔恨终身。”   如今,禹国的万民医学院,可是享誉杏林。谁不想亲自跟医圣和医神见一面,亲自听他们讲学,再去听一听大家在各地发现的疑难杂症,万一,自己家搞不定的问题,就搞定了呢?   再者,也有自信自己医术的,想着跟禹国的大夫们比一比,要是能赢了禹国的圣手,那才是一夜盛名。   于是明明是禹国的医术大会,却震动了整个杏坛。这时,白苏牙突然惊讶的道:“咦——那不是齐国的青竹大师吗?”   青竹大师是个和尚,是齐国皇帝都信任的人,只要有点什么头痛脑热的,都要招青竹大师进宫给他看病。   见这种厉害的人都来了,白苏牙更加庆幸自己花了大价钱,找到了裘远之。他就回去跟裘远之道:“我可以预见,这一次的大会,将会载入史册。”   裘远之便笑道:“今年是第一次,自然会载入史册的,哎——到时候,白兄,你号召下你认识的人,记得帮我投投票。”   白苏牙愣了下,问:“投什么票?”   自然是投最美医行者。   不过想到白苏牙是个还不懂禹国医学界的朝州人,他就耐心的解释,“是商部的孙香大人亲自策划的一项赛事,由自己写好自己这几年所做的事情,然后交到商部,再由孙香大人在万民广场上张贴上榜,且她在广场上放置了多个锁了的箱笼,那箱笼只有一个小口,只要你认为榜上的人做了你觉得可以进入前十名的事情,就可以给他的箱笼里投一文钱。”   裘远之已经央求友人给自己写了,友人前些日子来信说,他的票数还不少。   白苏牙听的一愣一愣,裘远之就道:“白兄,如今你也已经是禹国人了,要多关注关注这些消息,禹国的万民医术报,也要订购一份。”   又想起朝州如今还没有报纸,叹气道:“我也好久没看报纸了,不知道京都医学有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   “希望医学报纸可以快点通往朝州。”   白苏牙哎了一声,正要跟裘远之一起吃饭,就见青竹大师突然走了出去。   他小声的跟裘远之道:“你说,青竹大师怎么来禹国了?”   裘远之吃了一颗花生米,想了想,道:“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听闻他们齐国的二皇子身子一直不好,青竹大师替他医治多年不成,怕是来禹国求医的吧?”   白苏牙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   他们在这边说青竹大师,青竹大师也在感叹禹国的繁盛。   “这就是我想的天境了。”,青竹大师穿着袈裟,胡子白花花,戴着斗笠,手里握着一根禅杖,道:“你们看这里,处处透露着生机。”   是生的希望。   一个孩童手里捧着块甜瓜,好奇的朝他看过来,许是没见过和尚,跟身边应该是他母亲的女人说了声什么,女人就抬头看了看他,道:“那是庙里的和尚大师,不吃肉的。”   那孩童的脸就皱巴巴一团,“肉多好吃啊——怎么能不吃肉呢。”   青竹大师就笑起来,“你们听,这个小城里的孩子,都知道肉好吃。”   可是齐国,并不是像这里一般。   所以说,大家都用着禹国传过去的东西,然后,开始期待像禹国一般富裕。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他的弟子不懂,“禹国,明明地处偏僻——”   青竹大师就道:“但是,他们的皇帝和皇太女一心为民。”   他是佩服禹国皇室的。青灯大师叹气,道:“可惜了,这里离齐国甚远,不能常来。”   然后便闭口不言,开始一路前行。   在这途中,他听见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和各种各样的味道。   声音里,有商讨着去夜校读书的女音,有商讨着去衙门闹一闹的男人——因为他们觉得女人夜晚还去读书,占用做家务活和养孩子的时间。   然后,便是一阵巨大的吵闹声,无非是女人现在也赚跟男人一样的银子,为什么不能跟男人一样去上夜大?   最后,骂女人的也有,骂男人的也有,又很快来了衙门的人,将他们带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道:“闹市一次,跟我们回衙门背检讨书吧。”   又有说起孩子们的事情,说家里老人的问题,说哪里哪里又开了纺织厂的事情,更有骂厂里的人敢贿赂妄想晋升管事——   越来越多的声音进入耳朵,又渐渐的模糊,最后,一丝香味飘入了青竹大师的鼻子里。   徐州的名菜,卤水点米豆腐。   这里的米豆腐,嫩的很,加上一点辣子,便是人间美味,那店家就朝着他喊,“大师,大师,来一碗米豆腐?素的,不放油。”   青竹大师便停下来,吃了一碗,确实好吃,便又要了两碗给弟子们,跟摊主搭话道:“施主,前面可是徐州万民平价药铺?”   那摊主点头,“大师,是要买药吗?那里确实便宜。”   摊主喜笑颜开的,道:“这是我今年最高兴的事情了,以前可不敢生病,如今,有小病,也敢去看了。”   他还道:“我家小子,最近下了学,还去找药卖——就那黄花地丁,哦,如今药铺里叫蒲公英,这要放之前,哪里能知道也是药哟?都在地里烂了的,谁知道,这一下子,就变成宝了——嘿,我家小子们啊,下了学跑快些才能抢到一点。不过,最近城郊附近的没了——”   他念念叨叨的,青竹也不嫌啰嗦,只道:“多谢施主。”   摊主见他不买了,便热情的送他走,去招呼下一个客人,这时候,还不忘青竹道:“前面药铺的街口还有一个卖臭豆腐的,那是我媳妇,大师,您要是想吃,就提我的名字,大郎米豆腐——能少一文钱。”   青竹大师:“……”   他继续往前走,果然看见了不少的吃食摊子。   “谁人能不生病呢?”,青竹大师看着这里的人来人往道:“万民医馆和万民药铺开在一块,这里的生意就好做。”   且这里的铺子,也不是随意做的,而是有自己的讲究,比如,他就看见这里最多的是米粥摊。   “这是给住院的病人吃的。”,一个摊主道:“绝对清淡。”   便宜的就是一点米粥,要是贵一点的,就是米粥和肉一起。   青竹大师要了一碗米粥吃——挺香。   那摊主道:“我们这些,都是小吃食,哪里说的上一个好字,要说米粥熬的好,那得是如意楼,叫个外卖,瞬间就到了。”   青竹是知道外卖的,他感叹的道了一句:“你们享福了。”   那摊主就笑:“是啊,跟着皇太女殿下,我们确实享福了,以前哪里敢想有这日子啊。”   ……   “你这是陈年旧伤了吧——是什么时候的伤?”   青竹进了万民医馆,去排队挂了号——他想看看这个医馆里大夫的医术水平,于是在一个写着跌打损伤专科的地方站住,静静的随着大众排队上前,听那个年青的大夫跟一位正在诊治的老人说话。   “是三十年前伤的——”,老人道:“我是云州人,三十年前跟西域打仗的时候,被砍了一刀,当时哪里有什么愈骨粉,都是随意的绑了起来,继续打仗去了。”   那年轻的大夫就肃然起敬,道:“你的身份可做得数?”   老人愣住,“什么做得数?”   年轻的大夫就拿出一份报纸,上面用简洁的禹字写着一行:禹国将士,看病优先,凡是在万民医馆就医,医药费减半。   “这是新出来的,只要你当过兵的,就可以用。”   他继续道:“老人家,不过你想要用这个,得先回你入伍的地方去办个证明,叫士兵证,你们云州,总有记录你们的册子吧?”   那老人就愣了愣,道:“是有,免得死了,连死了谁都不知道,哎,我跟我儿子说,让他回云州的时候,带上我,去办个……士兵证?”   对,就是士兵证。   老人走了,被提醒要按时吃药,然后又给他开了个药方子回去熬药喝,并且亲自嘱咐一定要贴膏药。   老人走了,便是下一个,人群里也在纷纷说着士兵证的事情,这个道茶馆先生早说了,那个说家里有医学报纸,这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青竹排在那里,突然就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甚至觉得自己来试探别人的医术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他排在中间,想了想,默默的走开,将位置留给更需要的人。正要离开,便见一阵铃铛声混着铜锣声一起,身边的人便有序的开始往两边靠。   青竹也跟着一起靠边,便见一辆十分大的马车上下来四个人,再然后又抬下来一副白色的……嗯,小床?那床底下跟他见过的摊主小车一般,有车轱辘,推起来十分方便。   车床和人从他身边穿插而过,青竹能看清上面应该是个浑身鲜血的人,那年轻医生也被叫走了,一边走一边道:“小满,我的刀准备好。”   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姑娘就走了出来,应了声,“我知道了。”   青竹便问身边的人:“刚刚那个,是姑娘?”   那人轻声的道:“是小满姑娘,悟性很好,学医一年,就已经能跟着做手术了。”   手术是什么,具体的那人不知道,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吹牛,“没办法,我们徐州的姑娘嘛,聪明的很。”   徐州的女子强,如今是出了名的。   “木州的罗家,出了个女儿叫罗婉月。”,他的弟子道:“我们打听过,她跟皇太女关系很近,听闻木州的一切,都是皇太女支持的。”   说的是支持女子读书,进纺织厂,然后学医的事情。   青竹便叹气道:“这等女子,要是我齐国皇后多好。”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般说有辱禹国皇太女,道:“奇女子,说不定,真是神女也说不定。”   他的弟子没说话,因为在他的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是齐国人,从齐国一路走来,经过了秦国,楚国,鲁国,见过太多世道的不易,如今突然进了禹国,却处处是向上的生机,总是要感慨一番的。   ……   被青竹等人感慨的折青,正在跟禹皇感叹治理朝州的不易。   “所以说,打仗也不能太快——打的多了,根本忙不过来。”   禹皇就嗤笑道:“不过打下了十三个城,瞧把你得意的。”   他顿了顿,又道:“真还要等,不继续打了?”   折青点头。   “父皇,我们的兵,其实十分有限。”   禹州一共六个州,加上如今的朝州,也算不得多大,人口也并不算多,她如果继续打下去,消耗的是她自己。   一个朝州,就让她派出了不少的人。   “我们不如慢慢来,打下鲁国也并不容易,打下了它,就要有承受住其他五国一起压境的压力。”   目前禹国做不到。   它虽然越来越富裕,不过,它也可以一夕之间,被破坏。   从来都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快速扩张,消耗的东西其实很多。以战养战虽然可行,可是还有很多后遗症。   比如粮草问题,这场大战一旦开打,就要持续很多年,财政的支持必不可少,人力的输出也是一般。   她想要的是一个盛世,而不是被战火燃烧后的秃地。   所以,她还是想慢慢来。以徐州为界限,不断的朝外面打去,即便她现在有了火药,可是火枪并不难造,她使用火枪,其他国家的人才便也能对她使用,她最大的杀伤性武器还是大炮,可是大炮雪生试验很久了,却没有有突破性的进展。   且就算大炮出来了,大概是跟华夏明朝时候差不多,这种大炮,并不是只有开了挂的她才能造出来,她只能占据前面的时间和先机,但是后面一旦出现变数,就是灭国之战。   直接占据鲁国,太着急了,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七国很大,禹国偏居一隅,即便有野心,步子太大,便容易有失误。比如,楚国的那个人才,楚天齐,以及最近楚国风头很劲的公孙尧小将,都是不比她的天才们差的人。楚国这翻身仗打的,十分的具有案例性。   禹国打仗的路子,要跟基建的路子相协调,适合慢慢走。   禹皇也是赞成的,“急速扩张有扩张的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禹国的军队也不壮大,我们暂时还需要慢慢的建立起一种可以吸纳士兵的制度。”   折青点头,“女儿也是这般想的,我们如今的士兵,每年都在增加,但还是太少了。”   招兵,必须要招兵。   她叹气,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鲁国的气数还没尽,且让它再活一两年。”   但是,鲁国作死的速度却比她想的还要快。   鲁国又开始了内战。如今的鲁皇寇亓坐上皇位之后,割掉了鲁国十三城给禹国,便有他的皇兄皇弟们上跳下窜,说他在禹国待久了,跟禹国的皇太女,也就是折青有了肌肤之亲,已经成了皇太女石榴裙下的走狗,鲁国迟早要被他送给禹国。   然后便又开始打,让折青欣赏的是,这次鲁国的流民,好像是集体有了“朝圣”的地方,大批量的朝着她的煤矿厂里去,不过,也让那边的粮食不够吃了,不得不又开始又一波的开荒,然后,将红薯种子送了过去。   而这时候,一行医者,也终于到了京都。   京都再次进入了一段热闹的时期。   裘远之大汗淋漓的排队进城,跟白苏牙道:“白兄,我已经请好友给我们定了青年旅舍,你随我去吧。”   白苏牙好奇,“什么是青年旅舍?”   “就是……嗯,大通铺?不过上床下桌,有帘子遮起来,被褥都是换过干净的,便宜,价格公道。”   “且咱们如今进城,定然没有好的客栈了,不如去青年旅舍凑合一宿。”   白苏牙点头,然后突然指了指旁边的墙,“咦——裘兄,你的画像好像被挂在墙上。”   那就是最美医行者排行榜!裘远之连忙走过去看,见自己竟然排在第二名!!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这么高的名次?不会是友人给他刷铜板了吧?他可听说过,有刷铜板的行为,是要被废除名次的。   不过他看了看第一名的人,叫张虎——张虎是谁?他怎么不认识?嗯,云州人,功绩竟然是盘过炕,找到了羊?   奇奇怪怪的。   不过白苏牙却注意的是,那张纸上,裘远之的脸被画的栩栩如生,且肯定不是用墨水画出来的。   这是什么画?竟然如此神奇?   他正看着呢,旁边就走过来一个汉子,看着他笑道:“这位公子,见你们风尘仆仆的,要不要去我们的洗澡堂子里搓个澡?”   白苏牙就又看向裘远之,“澡堂?”   这个裘远之就真不知道了,毕竟离开京都很久了,什么都从报纸上看,但是报纸有延迟性,于是就好奇的道:“——左右旅馆已经定好了,我们不如先去澡堂看看?”   澡堂子是干什么的他大概知道,不就是洗澡么?旅馆人多,不好洗澡,去澡堂子里洗也可以。   然后,他们就跟着去了,然后,他们被扒光了,然后……他们做完全套服务,带着尴尬出来了。   搓澡,很舒服,但是被翻来翻去的,用一种很舒服的布往身上搓,搓完后,还在身上洒羊奶等东西,实在是,实在是……尴尬啊。   但是——真香啊,下次走的时候,再去一次!   而此时,因为他们的到来,整个京都的小商贩们都行动起来了。甚至,连于太医也到折青的跟前说要求。   “人太多了,殿下,不如开放医学院给我们吧,那里的蹴球场正好合适。”   两边有座位,中间可以设置一个台子,就跟讲经一般,台子上的人讲,下面的人听。   孙香此时也来找折青,闻言想了想,道:“于太医,你们这次盛会,我想,你们讨论的医术问题,其实也可以整理成册,记录下来,解决了的没解决的,都可以写在里面。”   然后由她卖出去!她可真是小天才。   于是,七月三日的医学盛会,商部的人,也跟着这些大夫们进了医学院的大门。 第34章 医学演讲(中)   万民医学院是最先建立起来的学校。当时的条件没有后面的好, 所以,后面兴起的水泥房子是没有的,也没有安装如今很流行的玻璃窗户。   不过, 这里毫不夸张的说,有着如今整个七国, 最先进的医学设备和设施。   “那个是助听器——可以碰的。”, 一个医学院的新生笑着道, “别怕碰坏,这个很容易制作。”   那个刚刚想试着触碰助听器的年轻人便红了红脸, 道:“这叫做助听器吗?”   新生是这次医学院专门分配出来给医学盛会做后勤的,他身穿白色的校服, 脖子上挂一块写着“后勤部”的木牌牌,右臂上还套着一块红布,红布上写着指引两字。   没错, 他是专门给来医学盛会的人指引去蹴球场方向的,今天来的人多, 他指引了一遍又一遍,跟无数的人说了“左转右转再左转就是蹴球场”——即便有指示牌,但依然有很多问路的。   他说到最后口渴了, 就回来喝水。   如今, 他们每个教室后面都有一种“桶装水”, 名字带个水, 但是里面却不一定是水, 比如春天里,是桃汁,如今夏日,里面是酸梅汤。   它的最上面有一个叫做“水龙头”的东西, 听说是曾经在万民图书馆捡漏,做出辘轳的黄侍郎亲自设计的,最后,这项设计拿到了皇太女殿下成立的科学发明奖奖金。   新生来学校后,最喜欢的就是这些能够让他们省时省力的设计了,一边跟年轻人说话一边拧开水龙头,道:“你是迷路了吗——要不要来一杯酸梅汤?”   那年轻人就摇了摇头,道:“我叫白苏牙,是朝州人,跟你们学院的裘远之是好友,他刚刚带我来看教室,谁知道半路被一名叫做柳琦的大夫叫走了,让我在此等待。”   但是光等待就太难熬了——他是个十足的好奇宝宝!这里也新鲜,那里也新鲜,从朝州到京都的一路上,裘远之每天都在给讲解不同的新鲜东西。   如今在处处是新奇的教室里,他的手,根本按捺不住!谁知道刚想摸摸助听器,就被抓着了。   真是……真是羞愧啊,比被别人翻来覆去的搓澡还尴尬。   新生便叫了起来,“你是朝州人——哦,这就难怪了,裘学长确实是在朝州。”   新生便道:“那便请白公子在这里等等,我还有事情,便先走了。”   正要迈开脚步往外去,耳边却突然传来嗷的一声,是在教学楼后面!新生立即跑去窗户那边看,只见下面已经有人开始过去了,还有几个今日执勤的医学生过去看了看,大怒道:“是谁又在用粉笔画骷髅图!又吓着人了!!!”   然后一个人连忙去给晕倒的人做人工呼吸,一个人朝着身边的人喊:“都散开,散开,不要围的太紧。”   人群便往后退了退,很多不懂人工呼吸为何法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一个道:“我刚摸他的脉,好像没气了?”   一个便道:“不可能吧——学医的,能被骷髅图吓死?”   另外一个就道:“——你别说,这个人我还真认识,是晋国来的,唤作穆高阳,傲气的很,但是生性胆小,被吓住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其他的人就皱眉起来,“不会真被吓死了吧?”   “不过那画,画的可真像啊——我要是大晚上看见,我也要被吓死。”   不过,他们讨论最多的还是现在进行中的“人工呼吸”。   这是什么法子?就这样,可以救人?隐在人群中的青竹大师也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两人救人,然后突然道:“——他的手动了。”   身边的人便跟随他的话去看穆高阳,然后惊奇起来,“确实动了!”   那穆高阳眼睛睁了睁,脑子里一片模糊,只记得他尿急,想去如厕,便被指引来这教学楼,结果还没找到恭桶,就看了一个骷髅头!!!   天爷!是骷髅头!他微微睁的眼睛立马就瞪成了圆溜溜鸡蛋般,再然后,他就发现,比骷髅头更加让人害怕的事情。   他的衣裳被人扒开了。   他的唇——被人吻了。   而对他行此禽畜之事的,竟然是一个男人!他嗷呜一声,一个筋斗跳起来,便是骷髅也不怕了,就要跟人拼命。   好在他的同伴刚刚知道全过程,连忙拉住他,跟他说明原委,道:“还不快谢谢人家,不然,你的命就没了。”   穆高阳呸了一句,“要不是他们这里乱画骷髅头,我能被吓晕过去?”   于是底下又吵闹起来,一些人过去劝,一些人看热闹,而其他的人,则是去研究树荫下面的骷髅头去了。   “真是栩栩如生啊——”,一人道:“这是什么画的?”   白苏牙一直都想问这个问题了,他跟新生也已经跑到后院去看,问道:“这画技,实在是太好了,堪称绝笔。”   新生就幸灾乐祸的道:“我们是不许乱画乱涂鸦的,这回好了,被查出来的人,肯定要被罚去倒夜香。”   这般踩着别人的痛苦快乐一番,他才道:“学这个,得先去学一门叫做素描的手艺,京都有一个专门教大家画画的私人教学机构,你要不要去,你去的话,报我的名字,我拿回扣,分你一点?”   白苏牙:“……什么叫教学机构?”   新生便这般那般的解释一番,道:“反正你交了银子,就可以去学,他们有小班和大班,还有一对一教学——怎么样,白公子,你了解下?”   这个听起来还真不错,不过白苏牙在京都待不了多久,叹息道:“我最迟八月份就要回去了。”   新生便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熟练的道:“他们还可以跟随教学——就是你出更多的银子,会有先生跟着你回去。”   反正服务多样,供君选择。   白苏牙:“……”   他同意了。   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后新生也不去指引了,就在这里跟他一起介绍,直到裘远之回来,白苏牙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裘远之见了笑道:“原来白兄喜欢画画啊。”   白苏牙点头,然后好奇道:“这里是医学院,怎么会有这么多会画画的人呢?”   刚刚那个新生明显也是会的。   裘远之解释,“那是药理学院的。他们之前要重新编修一本药草大全,便有人建议将药草完完全全的画下来——毕竟你光写,是不行的,很多药草,画下来才算是准确。”   原来如此。白苏牙羡慕道:“竟然能够参与编书,定然是功力不弱。”   裘远之也肃然起敬,道:“没错,这是皇太女殿下提出的,说当今医学,尤其是药草知识混乱,这两三年来,我们增添了很多新药草和医方,都是以报纸形式登载出去的,可是太乱了,皇太女殿下便说,不如直接编修成册。”   “皇太女殿下圣明。”白苏牙感慨。   裘远之:“咱们快些走,马上就要开始了。”   位置虽然都是占好的,但他们的位置在中间,要挪进去难。   于是便加快脚程到了地方,只见很多人已经来了,碰巧,他们旁边坐的,便是刚刚晕倒的穆高阳。   白苏牙知晓这是一个心气高却又气量窄的人,于是只点了点头,没去亲近。   此时,突然传来一声铜锣声,然后一个老者走上了台,手里拿着一张纸,还拿着一个铜片制作的,像朵喇叭花形状的东西,放在嘴边开始说话,那声音竟然神奇的大了许多。   白苏牙立刻正襟危坐,因为刚刚这老者的第一句话说的是:“众位,我是于泓之。”   泓之,是于太医的字。   这就是于太医啊。白苏牙想——果然跟他想像中的一般神武。   他聚精会神,开始听讲。   “医者,救死扶伤。”,于太医看着稿子,慢慢的念,“曾经,皇太女殿下问我,问我可有后悔做大夫。”   “我想了很久,摇了摇头跟她说:也不知道是悔还是不悔,只是我祖父是大夫,我父亲是大夫,轮到我了,自然也是大夫。我比我祖父和父亲更加的幸运,成了禹国最厉害的大夫。”   “我做了大夫,也没想过做别的,算是一条路走到底——自然,许也有别的大夫,还有别的志向,这里,我劝你们要多试一试,免得后悔。”   “我是不后悔了,于是当我有了皇太女殿下给的书籍,便一门心思钻研,于是走到今日,也算是小有成就。”   “皇太女殿下便又问我,她说,你高兴吗?”   于太医此时已经不看手中的稿子了,道:“我当时想了想,我说,做大夫,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但是,做大夫后,我还是很高兴的,不过,我也知道,我还没到高兴的时候。”   “人的一生,无非是:生老病死。皇太女殿下说,生,无所选择,老,顺其自然,死,人之将有之事,唯有病,是大夫可以干涉的,是我们,可以从阎王手里将人命攥回来的!”   “皇太女殿下之前还打趣我和农部的沈离沈大人,说天下百姓啊,最渴望的不过是衣食无忧,这个衣食无忧啊,也可以叫做‘医食无忧’,而如今,食的事情,就交给农部了,至于‘医’,便是我辈医者的重任。”   “但我有生之年,怕是看不见医食无忧了,毕竟年老,所以,我希望将来,你们能接住皇太女殿下对禹国医者的期望,做到——医行天下,百姓无忧。”   最后一个字落下,周边的人全部兴奋的尖叫起来,于太医的话,早就已经让他们的心激动起来,平常确实没有想过,自己作为一个小小的大夫,竟然身上有这么重的责任。   但这份责任让他们兴奋,让他们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为官者,为天下百姓,他们为医者,也能为天下百姓。   这是第一个想法。第二个想法便是,原来做大夫竟然是如此神圣伟大的事情。   这就是禹国对待大夫的态度吗?青竹大师心里有一簇火苗在迅速的燃起,他好像听见自己的胸膛里火焰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轻轻的呢喃道:“——怪不得,怪不得这里能够迅速的成为杏坛圣地,怪不得这里的医学能够繁花似锦。”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力量,而是众多人一起拾柴,创造出了一个属于医者的精神支柱。 第35章 医学大会下以及各行业发展铺垫   于太医发言后, 接下来就是选出来的众多医者上台说这一年来,自己所研究发现的成果。   第一个上台的是张虎。   张虎在禹国名声不显,白苏牙不认得他, 小声的问:“我见那最美医行者榜上,他的主要成就是盘炕和找羊——难道他要说这个?”   裘远之刚开始也不认识他, 不过同在榜上, 自然会关心下同行, 他这几天早就查清楚了,道:“他在医学上的成就也很大, 首创出了很多药方。”   比如,云州鱼县有一种大家都会有的皮肤溃烂病, 大人还好,若是小孩子得了,奇痒难忍, 很多孩子没有自制力,直接抓破皮肤, 有时候肉都要被抠出一个洞来。   于是,张虎就跟着他的师父,夜以继日的寻找良方, 终于找到了一种草药, 做出了药丸, 治疗好了这种皮肤病。   章太医认为, 这是值得嘉奖的事情, 为他和他师父申请了医学奖金,但是他师父却不愿意出山,一切东西都让张虎代办,这个奖项的名头, 便落在了张虎头上,便也由此,能第一个上台说话。   白苏牙便感叹了一下张虎的医术高超,然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皇太女殿下,真的设立了那么多的奖……奖金?”   他对奖金这两个字说的还不是很适应。   裘远之便目露尊敬的目光,点头,“我们医学的奖金和一种科学奖最先成立,后面万民钱庄开了之后,皇太女殿下又存了其他的奖金进去,据我所知,就是纺织,也有纺织奖。”   只要于国于民有益处,就可以主动去商部申请。   没错,如今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奖金——这是商部的孙香大人跟皇太女殿下提议后,皇太女殿下从私库里拿出银子,来给他们这些人的。   如今,大家都对这些奖金十分有兴趣——不仅仅是银子,而是获得这个奖项之后,你就相当于奠定了自己在禹国的某项地位。   大家都很认奖项。   于是,张虎在这次最美医行者的投票过程中,占据了第一。   他在说皮肤病的时候,旁边就有商部特派的随行者在记,期间,有一位医学院的学生对这种皮肤病提出了另外的猜想,也被商部的人记了进去,众人见此,心里就有些想法。   于禹国的人而言,他们知道,这些记录的东西,说不得最后还要被皇太女殿下观看,若是上面有自己的名字,那该多好?于是绞尽脑汁的提出更多的建议。   于其他国家的人而言,他们想的却是另外一件让他们所料不及的事情——刚刚张虎不仅仅汇报了他怎么发现这种疾病,怎么跟师父找到药草,还说了治疗皮肤溃烂的法子!!!   在座的都是多年学医的人,张虎说的方子有没有骗人,他们细细琢磨也是能知道的,所以,他们知道,张虎说的治疗法子一点儿也没藏私。   他真的在分享这个放在其他地方,可能会藏起来保密,子子孙孙传承下去的病方!   天爷!   白苏牙手都颤抖了,他终于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僵硬着低头侧身,小声的问身边的裘远之,“你们为什么开这个医学盛会?”   裘远之就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大家一起说说自己的成果啊。”   白苏牙:“……!”   他当然知道,但是,这种成果不应该是告诉大家我有什么药了,大家来买——就这种卖药吗!   裘远之:“……”   他这才看懂好友的心思,无奈的笑着道:“不是的,我们禹国的医者,赚银子的法子多得很,皇太女殿下说,她可以有一百种一万种的法子支持我们,但是,为医者,更多的是不断地交流进步,然后大家集思广益,争取找到更多的好药方。”   他道:“医商,也有的。白兄,你若是想走这条路,我引荐商部的莫启大人跟你认识,他最近就在忙医药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就跟他说。”   但是这个医学盛会,禹国的医者们之所以回来,是为了学习更多的知识,知道更多的药方。   白苏牙就有些惭愧了。他的心,确实没那么纯粹。   “我辈之楷模。”,他道:“我……真的,此时因为成为了禹国的医者,而感到自豪。”   裘远之笑了:“我也是。”   他们从来都是。   ……   张虎的药方引起了一阵骚动之后,大家又安静了下来,等着第二个人上台。第二个人,又有所不同。   他的成就是毒药,吃了死人的那种。   “我游行在青州时,曾经无意间看见了一块石头。那时候呈红色,我就觉得好奇,便捡了回去。回去之后,我越看越觉得它熟悉——认识我的人也知道,我曾经在万民图书馆里看过一本书,也算是捡漏了吧,那书中记载过一种叫做鹤顶红的毒药,只要喝下去就能毙命。我当时觉得好奇,先还以为是鹤的脑袋上那一点红有毒,后来询问过师长才知道,那鹤顶红,原来是一种叫做红信石的东西所制。”   “因为同是红色,所以才被称为鹤顶红,是个雅称,他还有个俗名,唤作砒霜——没错,诸君也猜出来了,我找到的,正是红信石。”   裘远之跟这人是同班,闻言小声的呸了一句:“这小子话没说全——他当时看的是话本,说是书生小姐要私奔,小姐的父亲就给书生灌下了鹤顶红,他读书不努力,觉得无聊,就去割了鹤的头顶制药,无果,第二天精神不济,被章先生叫了起来提问,这才说自己是晚间研究鹤顶红去了。”   那红信石,还是章先生在课堂里说过的,谁知道被这小子捡了便宜,真就碰见了鹤顶红。   哼,还捡漏——不要脸!   台上的人洋洋得意,道:“所以,我跟当地的府衙说了此事,如今,青州那边已经成立了挖掘小队,正在采集。因为,诸君——你们定然想不到,它虽然是剧毒,但是用量合适,治理疟疾和哮喘,却也有奇效。”   所以,他能第二个上台。   裘远之羡慕嫉妒恨!   这个人,虽然研制出的是毒药,在最美医行者榜上无名,但是于太医认为他的功大于自己,所以让他第二个上台。   接下来,才是他。   裘远之吸了一口气,等着大家讨论完红信石才上台。   但是砒霜带来的震动实在是太大了,大家你说几句我说几句,还说到了不可让人轻易买到的事情,提出了各种猜想和需要朝廷做哪些支持——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才说了两个人!一直准备上台的裘远之唉声叹气的拉着白苏牙去吃饭,“快些走,没上台也是好事,吃完饭,我再练练待会怎么说话。”   说实在话,他还有点小紧张。   白苏牙早就已经麻木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跟平日里接触到的人有些不一样。   然后,便被食堂的饭菜惊艳了一把!   “这是什么菜——怎么这么好吃?”   裘远之:“是擂辣椒茄子皮蛋,最近出的菜,你尝尝,是农院那边新出的。”   白苏牙就在嘴里呢喃了下,“医学,商部,农部——这些都是之前不受重视的人和东西,没想到在禹国,如此的受到皇太女殿下的信任。”   士农工商——他感慨道:“这便是朝州为什么那么快就盼望着煤矿厂建设到家里的原因了。”   说不得以后,挖煤的也能夺个奖金回去。   人人得而重视,人人都觉得自己被重视,从而重视自己。   ……   这些其他人感慨,孙香是不知道的,她现在忙疯了。   “就上午说的两个方子,已经有无数人来找我谈了。”她跟莫启道:“哎,下午,你再派个记者过去——咱们不是又招了记者吗?让他们去采访那些上台说话的人,专门做成报纸——嗯,最后汇总,皇太女殿下说过的,那个叫什么?”   “期刊。”,莫启道:“我知晓了。”   孙香的本意是只做一本期刊,然后发行出去,但事情并不如她所预料的,因为医学盛会这事情,已经被众多的人盯上了,尤其是他们这种搞报纸的。于是,莫启一回去,生活类报刊就要求去采访张虎等人的日常生活。   医学报肯定也是要特殊采访的,毕竟是本行。结果商务报纸,也要插一脚:他们觉得,可以让张虎谈谈在卖药的过程中,需要注意些什么。   最后,秦宽之前创办的八卦报纸,在那里探头探尾:他们坚信,这些特殊的英雄们,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情史和过去。   于是这个也要争着去,那个也要争着去,最后莫启索性道:“不如全部去。”   反正,这群人正在风头上,只要是他们所关联的事情,都能写,都会有人喜欢看。   所以,下午的时候,张虎等人就收到了众多的邀约,其他人也在散会之后,被一些挂着实习记者的人围住了。   青灯大师就被问道:“沿途而来,您有什么医学上的心得?”   这是医学报纸。   “您可想过,齐国跟禹国之间,可以开辟出一条医学之路,我们的药材可以互通,我们的病人,也可以互通——”   这是商学报。   “青灯大师,您在禹国住的好吗?吃的好吗?可有水土不服?”   这是生活类报纸。   青灯大师第一次被这般的“采访”,十分好奇,看了看他们手里举着的一种类似喇叭花状的铜制“话筒”,尽可能的回答,结果下一瞬间,他就被噎住了。   “青灯大师,传闻您跟某某尼姑庵的尼姑有过一段关系,请问这是真的吗?”   这是娱乐八卦报纸,秦宽手下。   青灯大师:“……”   其他的记者们:“……”   他们联合用喇叭花话筒赶走了八卦记者,并且用言语攻击。   “真过分,又造谣!”   “就是,就是,上次还说孙香大人跟莫启大人有一腿——我们莫启大人是皇太女殿下的好吗!”   “嫉妒了呗——谁不知道如今秦宽大人已经很久没看见皇太女殿下了。”   青灯大师:“……”   这种话,当着他说真的好吗?   而被赶走的娱乐记者,见自己势单力薄,找不到热门的人选,眼睛一尖,看见了之前被吓晕了的穆高阳。   “穆公子,您被骷髅吓倒了,是您的胆子小吗?”   穆高阳转了几圈,终于等到一个也来“采访”他的,刚刚因为其他记者忽略他去采访裘远之不悦的心终于好了一点,端着脸道:“不是的,我的胆子不小,只是因为画的太像了,我没有准备,这才晕倒。”   娱乐八卦记者:“好的,您承认我们禹国的画术十分高超,所以被吓晕了。”   穆高阳:“……”   他忍气吞声,“我没说我胆子小,我只是一瞬间没有心理准备。”   娱乐八卦记者:“好的,您的心理素质也很差。”   穆高阳拔高声量:“你他娘的是故意的?”   娱乐八卦记者:“——你要打我吗?!!!你要打记者吗?”   于是周边的人开始过来劝,一个说不要打记者,记者只是记录事情的人,一个说记者不容易,都是为了大家好。   穆高阳:“……”   他委屈!委屈极了!   记者是不容易,但也看看是什么记者!   气死他了!   ……   医学大会开了三天,三天后,就要闭校了,不是医学院的学生,统统不给再进去,于是众人便抓紧时机,在医学院里逛起来。   他们去的最多的,便是人体结构图教室。   那里有一个木头制作的人形,那木头人巧夺天工,不仅跟正常人一模一样,脸上甚至还有笑容,身体里,还内有玄机。   比如,你若是在他的脖子上拧一下,围在他身上的木头就会慢慢的往下面滑,露出他内部的结构来。   涂了红色的称之为血管,木头的原本色就叫骨头。听闻是模仿人体内的骨头,一块不差,一块不多。   神乎其神!   很多人看进去了,就不愿意走。而且不仅是木头人让他们沉迷,在这间教室上,还挂着一副画,画上的人也是骷髅人,不过那画上,密密麻麻写着许多穴位。   青灯大师一走过去,就被震惊住了。   ——他现在只想问一句,这是真的吗?这要是真的,那凭着这张图,便能做更多的事情。   他这般问,医学院的人也不恼,“大师,这是我们经过验证的,目前是最准确的。不过大师,您要是觉得不对,便也可以随时跟我们探讨。”   他说的认真,且十分自然,好像被指正是一个十分正常的事情,而不是什么丢脸,青灯大师看的佩服,道:“我不是怀疑,只是觉得这幅人体穴位图,实在是意义重大——不知我可否学会,临摹一幅图,带回齐国?”   那学生便笑道:“此图从今岁三月就流传出去了,齐国还不知道吗?也是,齐国离禹国太远——大师,您也不用临摹,穴位图都会出现在这次商部支持编写的医学大全里,您直接去买就好了。”   能买?医学大全?   其他人听后,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都欢喜起来,“能买就好,能买就好。”   虽然早就听到过风声,但是一直没确定,如今听人能确定的说出来,便是好的。   然后怀着如沐春风的心情在烈日里行走,去隔壁的外科班。   外科班最开始的时候,只有十几个学生,不过之后就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因为外科知识普及了。   “我们的实验室,也在这边。”,医学生带着人进实验室,然后,众人便看见好多……老鼠!   白色的老鼠!   那医学生就笑着道:“都是小白鼠——你们不知道,如今它们可抢手了,我们跟物理化那边抢的厉害呢。”   小白鼠,哪个学院的人都抢。   林林种种,一些人跟着走马观花,样样觉得好,但是又样样不能带走,青竹大师甚至还跟医学生道:“我可能单独跟章先生说一会话?”   于太医来了第一天讲学就没来了,后面一直是章玉书来的,青竹大师对他的学问很感兴趣,便想见上一见。   因为章玉书来了就走,好像繁忙的很。   那医学生就道:“怕是不能了,非是不愿,而是章先生正忙着给猪治病,忙的很。”   青竹大师:“……他给猪治病?”   医学生点头,“如今,禹国的养猪厂慢慢的开了起来,猪如今可出不得一点问题,今日张弛大人家的猪突然得了一种没见过的病,他就去看了。”   青竹大师:“……”   这让他怎么说呢?他只能闭嘴,夸一句:“章先生高义。”   ……   “节哀顺变。”章玉书对张弛道:“它的年岁毕竟到了。”   张弛就点头,“它算是高寿了吧?”   章玉书:“绝对高寿了,一只猪,活了十几年。”   张弛也不伤心,他只是感叹,“它是禹朝活的最久的猪吧?”   章玉书:“是——毕竟,没人将猪当宠物。”   还是这么肥的猪,一般六个月就杀了。   张弛叹气,摆摆手,“希望它下辈子投胎做人。”   章玉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伤心,再养一头猪就是了。”   张弛心里就不好受,他不好受,就想喝酒,拉着章玉书去外面喝酒。走出张府,便是一条寂静的大街,这街上住的人,大多是权贵之家,白日里男人都外出了,女眷一般都不出门。   但是出了这条街,便是人声鼎沸起来。男人,女人,儿童,老人,比比皆是。就好像从虚无的仙境被一下子拉进了人间。   人间百味是要尝的。   张弛就带着章玉书去光顾牛家姐弟的炒菜摊子,谁知过去的时候,就见一大群人站在前面,看他们穿的衣裳,应该是医学院的人。   这些人不是在开医学大会么?   他走过去,扯着外围的人道:“你们盯着人家孩子看做什么?”   其中一人认得他,打了个招呼,正要继续说,就看见后面的章玉书,连忙行礼,恭恭敬敬的道:“章先生,您也是来看这位小公子刀工的?”   章玉书是知道丹青情况的,摇头,“我跟他认识——你们盯着他看刀工?”   那人就兴奋的道:“章先生,咱们外科,最近收了个小姑娘,叫祝篱,直接跟着柳琦先生,柳琦先生要是忙不过来,就送她到医学院去上课。”   “她的手特别稳,今日上午给一只开了膛,那手稳的,啧,实在是老手,我们就问她是怎么练习出来的,她说是自己在家里切豆腐,至于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看了这个摆摊子的人切的。”   “谁知道我们来了之后,才发现是个孩子——孩子归孩子,先生,您看见没,他的刀工,怎么说呢,跟普通的厨子不一样,我总觉得说不出来味道。”   这个学生家里,也是高门望族,家里有不少大厨,所以觉察出不一样来。   “确实看他的手法,就有一种给人开膛破肚的感觉——很是神奇。”   章玉书:“……”   他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这学生好奇极了,“什么人?”   果然不是凡人吧?   章玉书:“他师父,姓宗,叫宗童。”   学生刚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然后就白了脸。   宗童,宫内玄衣军的头子。虽然不曾见过,但还是不见的好——比如前段时间,这个人就带着玄衣军的人,直接杀光了那些反对皇太女殿下加冕的人。   如果可以,这辈子他都不希望见到宗童。   他惊恐的看向那个认真剁豆腐的孩子,惶恐不安道:“宗大人——不会就在附近吧?”   章玉书摇头,“不知道……应该不在吧,宗童最近忙着呢。”   忙着的背后,肯定是一桩桩鲜血淋淋的人命!!!学生再不敢问,立马转移话题,不过还是转不出去,疑惑道:“宗大人的弟子,怎么来摆摊子了?”   这个章玉书知道,“那孩子喜欢做饭。”   学生:“……?”   杀手喜欢做饭?   章玉书又想起来一点,“他尤其喜欢切菜。”   学生:“……”   他明白了!是因为没有那么多人给他练习杀人,所以就用剁菜来练习吗?!!1   正在这时,丹朱擦了擦汗,将一份炒饭用荷叶包好,道:“——三十一号,三十一号在吗?您的蛋炒饭好了。”   学生连忙上前去接,“我的,我是三十一号。”   他接过去之后,就站在旁边看丹青,看一眼,再看一眼,丹青终于忍不住了,抬头放刀,“客人,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学生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丹青好心,“那您就快点吃吧,蛋炒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但这话听在学生耳朵里,就是:再不吃,我就剁了你一起炒哦~   学生:“……”   他僵硬的打开荷叶饭,当场吃饭。   他的同伴好奇道:“你这么饿吗?”   明白他心理的张弛:“现在的孩子,可真会想。”   章玉书笑笑道:“你也不想想宗童的名声。”   不过这里人多,他们就不去了,便顺着街往前面走,一个报童走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医学院的期刊。   张弛:“来一份吧。”   他道:“这么快就出来了?”   章玉书:“医学大会都完了,自然出来了。”   张弛:“我忙着我家的猪猪,没关注你们的大会。”   于是翻着看了看,发现这是生活报。里面着重介绍了这些医学生们平日里的生活习惯,以及游医们在路上的见闻。   然后,便有其他报童见他们买了报,也上前推销,“买一本吧?新鲜着呢。”   就跟卖菜似的。   没一会,张弛手里就收获了一堆报刊。   张弛:“……”   这也太多了吧?谁会看啊!   结果,一会儿他就看完了。因为他看生活类刊报的时候,对一个叫裘远之的人十分感兴趣,知道他一直游走在朝州,在没有朝州之前,他在当地都信山神的时候,是如何骗取……咳,赢得当地百姓信任的。   于是,他看完生活报刊,就看经济报刊,从中找到裘远之的信息看。   章玉书:“……你看,你都如此,别说是其他人了。孙香这一次,定然能赚得多吧。”   张弛回过神来,笑道:“这报纸都是小赚头,真正赚大头的,就是她这次印刷的医学大全了。”   这医学大全里,先有药草大全,然后是一些需要宣传的图和药方,最后是这次医学大会上收集的信息,以及各人的谈话。   那么,只要你想买其中任何一样,那你就要买下这本书。   这书,还不便宜。   章玉书就笑着道:“皇太女殿下说,这回要挪出一些银子出来,将万民医馆变成一种非营业性质的医馆。”   “非营业性质?”   “对,举个例子,就是除去发给每个大夫的例银等杂事,其他赚到的银子,便作为医学的资金,可以用它买药,买其他医学的东西。”   这些词汇都很新,张弛在脑海里转了几转,索性弃了自己想明白,只精准的抓紧道:“也就是说——皇太女殿下现在已经不需要医药赚银子了?”   章玉书:“殿下她有孙香了。”   ……   “不行!”折青坚决反对孙香提议她做代言的事情。   她瞪孙香,“你想都不要想,即便本殿同意,你要想想,父皇跟朝臣们答应不答应,本殿可是皇太女。”   孙香最近学习了代言人之后,就一个劲的钻了进去,她觉得“代言”简直就是给皇太女殿下设计的。   只要将皇太女殿下的画像画在一些商品上面,还愁百姓们不买吗?   但是皇太女殿下坚决不同意,孙香也知道殿下没错,她只能另寻她路。   不行,她就把自己打造起来做一个品牌。   也行,代言人要是有了德行之亏,有了其他的污点,那就白树立了,反而是她自己,永远忠于皇太女殿下,永远是商部的大人,说不得更有力度一点。   她也不纠结,道:“那殿下,我们继续说下一个问题。”   折青就喜欢这种速度,她点头,“你之前说的旅游业怎么样了?”   孙香:“我觉得要带着人出去是不行的,如今天下乱了,不安全,我们不能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他们也不敢将命托给我们。所以,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比较靠谱——臣想的是,不如采取城内旅游的模式。”   “城内旅游?”,折青揉揉脑袋,“你继续说。”   孙香:“城外我们不管,但是每个州,城内都是安全的,所以,只要在城内,我们会提供周到的一条……一条——”   折青笑了,“一条龙服务,没事,你也可以换个词。”   一条龙,嗯,如今可还不敢这么说。   孙香哎了一声,“反正啊,就先列好每个城里的旅游资源,然后画成小册子,就叫旅游地图,然后找人按着上面的景点去旅游。当然了,殿下,每个城,都会有消费的地方,不会让他们只看不掏银子的。”   她如今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一文钱也不放过,道:“就算是不买,那总要吃吧?当地的特色菜,必须要出几个,就是没有特地菜,造也要造几个出来——殿下,臣之前说您给的食谱,您写好了吗?”   折青:“……”   哎,属下太勤快也不好,她还没写呢,哪里有时间哟,她最近忙着朝州的煤矿和招兵呢。   于是摆摆手,“你等我下,我现在就写给你。”   孙香点头,看着殿下在纸上开始写。   ——夫妻肺片?   ——口水……鸡?   ——过桥米线?   为什么叫过桥?   最后终于有了一个正常的菜:鱼香肉丝。   就是鱼跟猪肉一起烹制吧?   她想着要不要改了前面三个的名字,后来想了想,夫妻肺片如此特殊的名字,说不定会引来不少人呢?   于是便拿着菜单出门了。她刚踏出门去,就见兵部尚书正在往里面来,孙香就朝着他笑道:“大人这么晚来,还有事情?”   兵部尚书看见孙香笑开了花——孙香如今可是财神爷降世啊,谁看见她不笑!便连忙道:“是啊,来找皇太女殿下,前阵子不是将青州主将的女儿,那个叫玉珠儿的,想要申请调回来吗?”   他特意给她透露,“哎哟——她可不得了,带着兵回来呢。”   带着几千人呢,那回京都,不是白吃白喝?白吃白喝,就要银子,兵书尚书可不愿意将自家的银子分出去,反正要跟皇太女殿下说说。   孙香就点头,“我知晓了,大人快去吧。”   她还猜到了,玉珠儿为什么要回来了。   比如,她的旅游业不敢开展的原因,不就是禹国某些地方,还有些匪徒吗?山寨王在禹国不好当——乱世中,大家做山匪,不就是想要一口吃的吗?但是在禹国,不好意思,做山匪才没吃的,他们去挖煤不香吗!他们去钢铁厂不香吗!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下山,很多小山寨根本活不下去了,索性解散了——毕竟大当家总有一点身手,传闻黑山寨的大当家跟隔壁迎风山的大当家合力开了家外卖和快递,做的风生水起,连娶媳妇也不叫压寨夫人了。   那叫富商夫人。   这般吸引了不少山匪从良,在剿匪上,根本没让折青担心过,不过这回流民多了,总有一些穷凶极恶的刚开始装着纯良,然后进了禹国。   就开始占山为王。   玉珠儿是个好将军,只是缺少磨炼,折青就将她调回来了,从徐州一路扫除山匪,走的时候是五百个人的队伍,如今到了京都,才增至到两千人,可想也知道,并没有降服多少,而是都杀了。   玉珠儿也不会在京都多呆,而是呆几天,补集了物资,就要继续北上,绕青州到铃州,然后西行到云州。   不过,孙香知道这些事情,兵部尚书却不知道,于他而言,玉珠儿是回来,是来跟他争位子的。   他自然是着急了。这就是在能人辈出之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悲伤了,兵部尚书很是羡慕隔壁户部尚书。   即使将来孙香夺权,他还有一个儿子在商部,不像他,子孙后代都不听话,他都担心死了!   于是进了蝉鸣宫,跟皇太女殿下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委婉打听,在终于打听到玉珠儿会直接去云州之后才彻底放了心。   心放下来,在迎接玉珠儿的时候就发自内心的了。毕竟这个女娃娃年纪不大,但是能力却很强,一路打下来,先是把徐州成功抢到手,然后再是鲁国边境十三城,最后回来的时候,还挑了好几个寨子。   听闻训练士兵也有一套方法,土匪都训成了听话的兵……痞子。   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于是又这般那般的将人夸了一顿,最后道:“殿下,那臣就准备迎接越将军了。”   玉珠儿本名越玉珠。   折青让他去办,兵部尚书也是个能人,便用了自己能办到的最大的阵仗来迎接这个不会抢自己饭碗的厉害同僚。   先是申请了烟花——白日里放烟花,虽然不太好看,但是气势在啊,烟花这东西还是新奇物件呢,放出来就是震撼的。   于是不仅震撼了自己人——玉珠儿一行人刚回来,根本没有见过烟花,所以非常感动。   其他国家的人,比如刚刚结束医学大会,还离开的的青竹大师等人,也被震撼住了。   众人皆张大嘴巴看着天,然后再看向齐刷刷为越将军开路的护城军,铁马长戈,盔甲肃目,威严极了,让两边百姓兴奋的大声呐喊。   至于都百姓有多少人知道玉珠儿其实没多少人。   气氛便是这么带出来的,孙香混在人群里,思考着如何让玉珠儿成为一个女战神的代名词。   女性如今从兵少,但并非没有从军的人才,有玉珠儿,就有其他的人,所以皇太女殿下一直在想将玉珠儿宣传出去,之前也有点效果,不过效果却微乎其乎,因为大家的思想还停留在之前。   那么过了一年了,这次宣传,会有更多的效果吗?   她一边想,一边去宣传部找秦宽。这种事情,秦宽就很好使。   ……   “玉珠儿吗?”,秦宽擦擦汗,接过孙香顺便买来的冰果茶,跟屋子里的人道:“——孙大人请咱们喝果茶。”   屋子里的其他人便过来取,一个人道一句谢谢孙大人,然后集思广益,“我们最近准备做皇太女殿下说的那种漫画——就是将话本画成画,最后做成连环画,不知道,能不能给越将军画一本故事?”   秦宽还道:“故事也要画,不过,还是得常年在各种报纸上登,你们看这次,那个张虎,之前有什么名头吗?没有吧,这回在各种报纸上登了后,就连我爹都认识他了。”   秦将军眼睛可是在天上的,他说认识,那就真是个人物了。   孙香就道:“这就是……嗯,曝光率,这次我们给他们提高了曝光率,所以大家就认识了,所以玉珠儿就可以按照这个路子继续来一次。”   这个就简单极了。宣传部的人立马开始分工。按照皇太女殿下之前一本营销书里写的,先要设计一个人设吧?女将军虽然本来就是一个吸引人的名字,但是,还是得要更加厉害的名头。   人都是慕强的,所以玉珠儿必须要将强加持在身上。   战无不胜不能写,那是沈柳将军的,那就换个词,跟战无不胜差不多的——如今沈柳作为男性少年将军宣传,那为什么玉珠儿不能是女性少年将军宣传呢?   战无不胜和攻无不克最搭配!   “那就攻无不克。”孙香道:“到时候,我再进宫让皇太女殿下说几句玉珠儿和沈柳是她在战场上的左膀右臂,那便行了。”   没错!就是这样,就该这样。   只要效果好,那就在战场能看见更多的姑娘了。孙香立马去办,然后还不忘秦宽道:“旅游宣传手册的事情,你们快点办,皇太女殿下还等着要呢。”   秦宽想争取一点时间,毕竟还接下了玉珠儿的活呢,他就磨磨唧唧的,“这怎么忙的过来?我们怎么说,都要睡觉吧?”   孙香:“那我将玉珠儿的事情交给莫启?”   秦宽便咬牙,“滚——我定然及时给皇太女殿下的。”   孙香就笑眯眯走了。   没错,对付秦宽,放出莫启,一定能成。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跟莫启较上劲了,什么都要比一比,哎,将来可怎么办啊。   ……   人间有百味。   肉最好吃!   其中,猪肉最适合常年吃。如今,谁不说一句钱家阿婆的猪养的好,还靠着猪买了宅子买了地,过上了地主婆的好日子。   她儿媳妇见人就夸她婆婆,“那么大年纪一个人,为了养猪,开始学禹字,学了禹字,就开始磕磕绊绊的看书,不懂的,就去请教先生,哎哟,我肯定是没有我阿娘努力的。”   “养猪那会,累的哟,我心痛啊,我就让她歇息,别养猪了,谁知道她还说我,说自己年纪还不大,不要我和她儿子养,没准后面是她养我们呢,我当初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   便有羡慕的人道:“你是好福气,遇见了这么好的婆婆,我问你,听闻府衙大人,还要选举她做什么十大进步创业人?这是真的吗?”   她儿媳就道:“自然是真的,那还能有假?我们已经接到府衙大人的请柬了,明日里,我还要去给婆婆买衣裳,到时候穿着去见府衙大人呢。”   她说着一扭一扭走了,就有人在她身后呸了一句:“小妖精,搭着个好婆母,就穿金戴银的,你们看看她,哎哟,耳朵上都是金子。”   旁边有人笑,“你想啊,你也让你家婆母去养猪啊。”   那年轻妇人气不过,知道这是被人讽刺了,便也还回去,“我婆母还真能养猪,你家那个,瘫在床上,顶什么用?所以说你命苦,当了寡妇,好不容易嫁了人,现在又要伺候一个拉屎拉尿在床上的瘫子。”   另外一个被说的脸色一变,就要骂,却被她家男人拉回去,“你跟她说什么,她就是个混不吝的。”   年轻妇人呸了一句,扭头走了,那男人就哄媳妇,“你别跟她计较。”   他媳妇呸了一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婆婆的药没了吧?我今天去平价药铺里买。”   男人笑道:“我去就好了,你待会直接回家就好,路过首饰铺子,再去买点猪肉,咱们今天吃点肉——如今药便宜,能节约不少银子,不用像以前那般省了。”   女人是楚国人,路上就死了丈夫和孩子,本是自己也要死的,路上遇见男人,给了口吃的,将她留了下来。   那时候婆婆还没瘫,家里好好的,婆婆为了替儿子娶她,还给了一个家传的镯子,结果刚成亲没多久,婆母就瘫了,她没办法,又要跟着男人苦,苦了一年,因为来禹国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馄饨摊子也好卖些了。   这才赚了些银子,将婆婆的病供上。   她没有怨言,只是想,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这般一直卖馄饨,也不是个事情,还得想其他的法子。   她挑着一些东西,就遇见了养猪成功变成大户的钱阿婆,便立刻停下来打招呼,钱阿婆自然认得她,说了几句,道:“荷花啊,你别只蛮干,可以想想怎么将馄饨摊子做大了,你去书铺里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书。孙秀才说,皇太女殿下曾经说过,我们如今正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一个可以四处皆能淘金的时候,只要站在风口,找对风向,就可以起飞——”   她笑着道:“你看,我的猪都飞了。”   妇人因为她这句话,狠着心进了一回书店,然后拿出了一本叫做《沙县小吃运营》的书,忐忑不安的走了出来。   这书足足五文钱呢,不知道值不值。 第36章 开始打仗(捉虫完毕)   八月初, 来参加医学大会的人开始要离开京都了。   来的时候,有些人穿着丝绸,走的时候, 有些人只剩下身上那一套丝绸衣裳——禹国京都的东西,不愧是销向七国无往不利的商品, 买了还想买, 根本控制不了!   保暖瓶带一个吧?如今还在瓶子外面加了个保暖套子, 套子上两边有一条拴起来的布带,可以当成水壶用, 挂在身上,路上万一想喝点热水呢?   热水可是好东西。这次在禹国, 他们学到的新知识就是多喝热水。   肚子疼了喝热水,发热了喝热水,好像热水是什么病都可以治。且这话也不是胡说八道, 比如章先生这次在医学报纸上就着重提出了一种新的物体——细菌。   虽然大家对细菌是何物还一知半解,但是不妨碍他们懂得了一个道理:水在没烧热之前是有病菌的, 将水烧热,高温消毒,就比生水好的多。   除了保暖瓶等必要东西, 京都的化妆品店铺总要进吧?没别的, 谁家没有几个女眷, 以前都是请别人带化妆品回去, 中间的银子差价加了不知多少倍, 如今在京都,就发现其实这些化妆品护肤品啊,本就没有那么贵,于是买起来, 手就不软,就算是家里的亲眷不用,还可以卖啊,送礼!   再有就是京都新出的玻璃铺子,那里面的小镜子属实属于稀罕物,虽然卖的贵,但是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一面镜子的,因为它能让你看清自己——简直是清晰五官到一种吓人的地步,他们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长这样!   听闻与镜子配套售卖的,还有一个小故事。说是鲁国前阵子,出现了战乱,一对世家夫妇被破分开,两人便将家里的镜子给划开成了两半,约定好镜子就是两人的信物,若是将来无事,就将镜子拿到大街上卖,镜子重合时,便是重逢时,又叫破镜重圆。   这个故事写的让人潸然泪下,还写了戏曲,在京都戏班子里传唱,还在报纸上登过,赚足了人的目光,最后镜子成了最大的赢家。   反正,京都的物件,几乎都能引起他们购买的欲望。   就连清心寡欲的青竹大师,也带着弟子买了好几本佛经——没错,就是佛经,这里的佛经跟他们读的不一样,给他们打开了新的思路。   比如,人死后是什么样子的呢?地狱里有什么呢?除了阎王还有什么,这些都是在现在还没有人去关注的问题,但是禹国的万民图书馆里竟然有一套全乎的说法!   青竹大师看见那书的时候,就激动的差点晕过去,废寝忘食的拿着看,发现书里面的佛家讲义涉及到了方方面面。比如他很感兴趣的一个辩题。   到底是心动还是树动。   青竹大师恨不得站起来告诉全世界是心动!他回去就要将这个事情宣至众人。   与佛经相辅相成的,还有一种叫做心灵鸡汤的东西,简直跟他们佛家的经义十分符合!青竹大师当时就有一种冲动,他是一个和尚,他行什么医啊!   他想立地成佛了,他不想回齐国去了。   他的弟子们就跪下来求他,然后连夜买了众多的佛经给青竹大师,道:“师父——咱们带回去看吧,反正都是可以买的,若是你留在禹国,咱们寺庙怎么办?齐国的君主信重您,您留在齐国,用今天从禹国带回去的佛经讲学,不是皆大欢喜吗?”   青竹大师觉得也有道理。便掏出了所有的银子,开始买书,他太懂了,只有书才是最宝贵的,其他的东西都是可以舍弃,唯独书不可以。   但买到后面他才发现,禹国的书真是太多了。   它们还有一个特点:便宜。   禹国,竟然不缺书,还能往外不断的卖——   然后又感慨:齐国闭塞的太过,这种叫做活字印刷术的好东西,齐国竟然没有。   他带着一车又一车的东西离开,自己身上还随身背着一篓子书——他舍不得放下来,背着那些书,他感觉自己背上了整个人生!   有马车不放,非要背着的行为惊讶了不少人,不过,在离开京都的人中,青竹大师并不算奇怪的,朝州人白苏牙因为租了个随行教画的先生跟他回朝州,这才是让人大掉眼睛的。   画画屋子租人的法子一直都有,但还是第一次这么做。谁用那么多银子租个人在路上画画啊?   不过这也证明,人也是可以租用的,于是有心人效仿起来,某个大胆狂徒,比如在京都闹了几个笑话的穆高阳又闹出了一个笑话。   他竟然胆敢去万民医馆租大夫!京都万民医馆里面的大夫,是他可以用银子买动的吗?于是坚决不跟他走,他还不依不饶,非要租下人家给他做师傅,甚至放出了狠话——虽然后来被守在医馆的侍卫扔了出来,形容狼狈,不过就是这一扔,引得众多当时在的其他国家的大夫哭了起来。   ——禹国,第一个重视大夫性命的国家。作为大夫,就算自己没有遇见过医闹,但是也多多少少的听见过其他同行被病人闹事的事情,若是运气好,人家砸了你的铺子,官府出面,要求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运气不好,那便人财两空。   但是禹国却不同,它不是官府让大夫跟闹事的和好,而是直接派了人留在这里,保护大夫的安危。   “这里应该是行医最好之地,我都想留下来了。”   因为他们觉得受到了尊重。   走的那天,他们还收到了宣传部给他们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旅游小册子。   比如从京都到朝州,经过多少地方,哪些地方可以去看看,当地有什么特色,都写在了上面。   这册子只要三文钱,买一本就能上路,既可以做地图用,又可以旅游用,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卖爆了!   青竹大师师徒几人也买了一本,沿途要是有吃的,就去吃一吃,有玩的,也去玩一玩,不过也就是京都附近的城市可以玩,远一点的,倒是没有发展起来,毕竟七月才出的政令,八月能做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这里不得不再夸夸禹国修的路,沿着册子的路一直走,这些标出来的地方实在是太平坦了,没有泥泞的路,两边还都种了树,有些地方是新种,有些地方树木已经长成了,八月的天,走在路上就阴凉的很。   且这一路上有不少卖凉粉的。   这又是一种新的吃食,说是一种果子制成的,以前那果子没人注意,后来皇太女殿下派下来的新官到了山上,说是在书上看见过,于是亲自试着做了几回,终于做了出来,便让百姓们自家吃,或者卖。   这种凉粉,放在井里面冰着,清清凉凉的,比热的好吃,所以不少村子就在路边挖了井水,要是赶路的人渴了,还可以去打水喝。   青竹大师吃了一碗,口感很好,便又跟老农买了些凉粉果实种子和做凉粉的方子,这才继续赶路。   老农怕他不信,还跟他说:“这方子是从万民图书馆里抄录出来的,我们也认得字的,不骗你,你回去要是做不出来,就来找我。”   青竹大师表示他十分信任这方子,毕竟,他也从图书馆里捡漏了的。于是继续赶路,在九月初的时候,赶到了朝州,在朝州的时候还好,只是感觉这个地方不如禹国其他地方繁华,但是出了朝州,他便感觉到国与国之间的不同。   鲁国的人脸上没有灵魂,不过听闻他们的新皇从禹国商户那里买了不少的粮食,给百姓们减少了税赋,还有不少人开始做生意,不断的从鲁国跑往禹国。   到了楚国境内,就是大热天,大家的眼睛都眯着,你也不知道他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只是觉得这就是行尸走肉,毫无人气。   一路上,还看见了不少饿死的。楚国虽然现在休养生息,但是之前的动乱实在是太久了,一时间还缓不过来。   一路走,一路看,走的多了,看的多了,便觉得自己从仙境到了凡尘,然后就不适应了。   青竹大师叹气,“如今七国,也安稳不下来了,到时候若是大战起,没了你们的安身之处,你们便去禹国吧。”   他的弟子们不知何意,但是也谨遵教导,这是后话了。此时,他们进了宫,齐国的君主见了他们,笑道:“大师可不像是旅途劳顿之人。”   青竹大师:“此去禹国,收获颇丰,对二皇子的病,也有了心得,待跟陛下说完话后,便想去二皇子府上。”   齐皇就叹息道:“他的身子,一直都不好,若是这次能够彻底根除,也算是消去了我和皇后的心病。”   齐皇很信佛。他并不想在儿子的病上说太久,问道:“很久没听大师说佛了,不知道这次远徒,可有什么心得?”   青竹大师顿了顿,道:“有。比如,这次老衲去禹国,就听说了一个故事。”   齐皇很感兴趣,问:“什么故事?”   青竹大师:“说是有人问,一滴水怎么样才能不干涸,众人都不知道,这人就说,将这水放到河里去,海里去。”   齐皇想了想,大笑起来,“正是,只有在河里海里,才能永远不干涸。”   青竹大师便趁机道:“这次去禹国,这种一滴水融入海里的道理,在禹国四处可见,众人好像都知道这个道理,于是欣欣向荣,繁荣昌盛。”   齐皇便冷了脸下来,道:“大师——”   青竹大师便叹气,“陛下,老衲也只是说看见的东西罢了,身在齐国,老衲看见了别人家的好东西,自然要说与您听。”   齐皇的脸色勉强好些,道:“那些好东西,只要抢过来,以后自然都是咱们的。大师啊,禹国如今不过是奇淫技巧的的东西多罢了,其他的,便是钢铁多——这个我们已经开始如法炮制了,你也不用担心。”   青竹大师便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退了下去。他的弟子们等再皇城外面,正在看一个册子。   “——师父,您出来了?皇上可有说什么?”   青竹大师没说话,反而问他们在看什么,弟子们将一个册子拿出来,道:“刚刚在街上买的,您看,是咱们再禹国家京都的时候,看见的那位回京女将军,玉珠儿。”   青灯大师接过来一看,见册子最上面写着一句话:玉面战神,攻无不克,谁说女子不如男?   他看着看着突然笑起来,喃喃道:“别人可不是只有什么奇淫技巧,人家是在追求的东西,是你即便攻入了禹国,也抢不来的。”   ……   玉珠儿七月到京都,八月份的时候,也到了青州。   青州是她的老家,在青州,她就是横着走的存在。越子詹早就在城门口迎她了,当看见闺女骑在马上来的时候,他的手一巴掌打在儿子的背上,“还不快去将你妹妹扶下马。”   他的儿子哎了一声,连忙去接妹妹,玉珠儿见了,笑着道:“阿兄,怎么如此大礼?”   她的兄长就笑着道:“你还说——如今,你可是皇太女殿下身边的女将军,是跟沈家的战神齐名的,我还能不扶你?”   玉珠儿就有些不好意思。她道:“都是大家夸大了。”   她回到京都后,皇太女殿下亲自给她做了一顿菜——蒸红薯。刚开始,她还不知道这菜的珍贵,等皇太女殿下说完红薯的产量后,她吃起来都是流泪的。   结果红薯还没啃完,就见孙香大人进来了,拉着皇太女殿下对着她指指点点,玉珠儿在旁边听,大概也听明白了。   这世上,从来都少一个女将军,孙香大人想将她的名声推出去。   皇太女殿下没有意见,于是一拍即合,便有人来给她做采访,问她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问她作为女子,长大了为什么要从军打仗的诸多问题。   玉珠儿如实回答,“我想,我在是一个女人之前,首先是一个人吧?是人,就有做选择的权利。我喜欢打仗,所以选择了打仗,这跟我是男人还是女人没有关系。”   “这个世上,大家对女人的限制太多了,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说的多了,我们就信了,以为自己真不能做这个事情。但是,我们仔细想想,我们真的不可以吗?没有试过,为什么就说自己不可以呢?今天我想告诉大家,打仗,我试过了,我是女人,我照样可以上战场。”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要去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   这段话,被印刷出了无数的小册子,发往了禹国各处。青州自然也是收到了的。越子詹很喜欢女儿说的这段话,道:“如今,青州女子,都拿你做榜样。”   玉珠儿便笑道:“父亲,你不生气?”   越子詹摇头,“你给爹长面子了,我生什么气,我能把你送去徐州,就没想过拦住你后面的路。”   玉珠儿便高兴的回家,然后问越子詹:“父亲,我想去看看红薯,我们青州一定种了很多吧?”   那是自然了。越子詹脸上激动起来,“走走走,我也正想带你去看看,如今咱们青州,可是农……产?”   “农产品,父亲。”,玉珠儿道,“皇太女殿下跟我说过的,以后咱们青州就是禹国的粮仓。”   那是!越子詹道:“红薯已经开始收第一批了,你是没见过,天爷,那么多!那么大的红薯啊!一称,天爷!可比水稻有看头多了。”   反正,就是现在发生饥荒,也能挺过去的。他第一次满足的道:“闺女啊,阿爹之前也喜欢打仗,但是现在阿爹喜欢种田了。”   当看见粮食慢慢的长大,能被吃的时候,他的那种心,简直就飘在天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要求他踏踏实实的走路,他就要飘!!   飘着的感觉,实在是幸福了。   红薯,永远的神!   ……   “就是这个东西,能吃饱肚子?”铃州,一个流民拿着红薯,满眼不可置信,“真的可以吗?”   那给他红薯的官兵就笑着道:“自然可以,你不是已经在吃了吗?”   流民便忙又吃了一口,狼吞虎咽起来。   这一波流民到铃州的时候,已经饿的不行了。   这些人,有的是燕国人,秦国人,楚国人,鲁国人,四国的人混在一起,老的少的混在一起。   一路上疲于奔命,好不容易到了禹国,终于如传闻中的一般,吃上了粮食。   那官兵就问,“如今九月,正是收粮食的时候,你们怎么都跑出来了?”   那个吃红薯之前还问了一嘴的人就道:“老爷不知,我是燕国人。我们那里,今年收成不好,但是赋税却比以前多了,后来大家都说,是当时燕国对秦出战,虽然最后没有打成功,但也耗费了不少的粮草。”   “今年收成不好,粮草没了,便想从我们老百姓的嘴里抠,我们哪里有,便有交不上粮食的人家跑了出来,好歹有活路。”   那官兵却道:“见你说话斯文,也不是为了一口吃的来禹国的人啊。”   那燕人就笑,“我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只是后来没落了,只有一些田产,如今燕国赋税重,我心里早没了守着祖产过日子的心,便想来禹国做生意,谁知道走在路上,遇见了山匪,我的管事全被杀了,拼死护我出来。”   他说着说着哭起来,“我实在没办法了,饿着肚子,凭着一口气走到了这里。”   官兵就叹息,“你们来的还算及时,朝州还要人去挖煤呢,且最近种的红薯也熟了,足够你们吃了。”   他说完,就对着一个穿官服的人道:“空子,你过来,今天就送他们去煤矿,或者再修点水渠。”   又跟这队流民介绍道:“他是我们这里的小队长,会带你们去煤矿处。”   空子就哎了一声,走过来道:“你们跟我走——这次挖煤矿和修水渠都是三个月,三个月后,过了年,你们有想走的便走,我们不拦着,但是这三个月,不能有走的,不然,被抓住了,就要入刑。”   吃了他们的红薯,就要干活,如今铃州又新建了几座煤场和烧焦厂,需要的人多,流民来者不拒。   但是也不能要求人家给你挖一辈子的煤啊,有些人是有才能的,完全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他们也是支持的。   比如前阵子,有一个手脚不太灵活,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汉子,大家都觉得他除了挖煤一点用处也没有了,结果人家硬是不干挖煤的活,毅然决然的离开挖煤厂,去了隔壁的销售厂。   那销售厂,销售各种东西,有镜子,扇子,衣裳,手绢,这些都是从徐州运送过来的。   如今,大家买这些小东西,其实也很认“罗家制造”,便有其他的制造,东西卖不出去的。   他们需要销售的就是这些。如今出了一种新的销售模式,不是再等着客人上门,而是需要销售人员上门去推销,推销自己的产品,因为大多数是妇人和姑娘们用的东西,所以基本上都是妇人做推销员,她家男人也跟在左右,送货,提货,搭配干活。   那从煤场出来的人手脚不灵活,嘴巴也说不出全话,口吃,自己上门推销,便遭受不满和白眼,期间苦楚,不必多说,有人劝他放弃,他也犹豫,好在最终没有离开,而是走出了自己的一条道,改去给男人推销东西。   他拿准了市场,将一种叫做啤酒的东西推给了铃州万千男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三个月后,他的业绩是第一。   那时候,他在销售厂里说了一番话,说是,只要找对了路子,就有可能获得百倍的收获。   这人确实是励志的,空子也很佩服,不过,这也导致有一群人蜂拥离开煤场,以至于现在多出了一条规定,那便是至少要干满三个月。   煤矿厂的活计没有什么重活,空子大概介绍了一下,然后便道:“你们其中,有认识禹字的吗?”   一群人摇摇头,唯有那个燕国人站出来,“我会。”   空子就将他带走,交给这个矿场里的管事手里,“他认识禹字,你教教他怎么算账,将一些基本的杂事分给他。”   说完就走,来去匆匆,他阿爷还等着他回去吃饭呢。   他是边境附近村庄的孩子,自小就在这片长大,后来当了兵,每日也回家吃饭。他阿爷和阿弟去岁开始就养猪,如今猪已经养了三次,卖的银子让家里能天天吃上猪肉焖饭。   阿爷的厨艺不好,也就只会做这个了。   空子回家,他家阿爷正在喂猪,那猪肥溜溜的,还很聪明,见了他回去,眼珠子抬起来看了他一眼,又去吃野菜。   他家阿爷就笑,“你快去看看你弟弟,他今日又跟我闹脾气了。”   空子知道弟弟闹脾气的根源。   因为这只会转眼珠子的猪要被杀了。   这是猪是弟弟自小养的,他还会给它洗澡,时不时的,会跟猪说说话。   不过猪养大了,自然就是吃的,空子就去安慰弟弟,“以后等你有银子了,你就可以养猪做宠物了,不过现在还不可以啊——你想啊,阿爷最近咳嗽了,我们要去拿药,拿药要银子吧?”   “九月了,你们的束脩银子刚教了一次,这也是银子,咱们家,如今还不富裕,所以你不可以任性。”   他家弟弟木子眼泪汪汪,“可是,我舍不得死。”   空子叹气,摸摸他的小脑袋,“你如今还小,没有能力选择谁能生,谁能死,就是猪,也不可以,只要等你努力读书,等你大了,有了足够的余地选择谁生谁死,可以养多少头猪的时候,才能说出这句:我舍不得,知道吗?”   木子就伤心极了,“我知晓,阿兄,我还没有资格说舍不得。”   他抱着阿兄给自己做的刷子下床,跑去给猪刷毛,一边刷一边哭,“等你死了,我不吃你。”   阿爷哭笑不得。   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媳妇早年早死了,后来儿媳妇生木子的时候死了,儿子去山里打猎,也死了。   最后只剩下爷孙三个人。他一个人养活两个小的,好在空子争气,在这附近放了兵,皇太女殿下加冕后,铃州因为是边境,有了一种可以留在家附近当兵的地方,百日里做些杂事,管管流民,带他们去隔壁的朝州煤矿厂。   如今,小孙子上学,他养猪,大孙子算是在给朝廷办事,一家人的日子过的安稳又自在。   阿爷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打仗啊,打仗了,孙子作为朝廷的人,肯定要冲在第一位的,只要安稳,他老人家愿意减寿十年。   ……   “招兵还在继续,修路也完了,水渠还在修,旅游业,钢铁厂,化肥研究,玻璃,化妆品……”折青一点点的在电脑上勾勾画画,将自己做好的没做好的,通通都记录下来。   每过一阵子,她都要开始复盘。   正在复盘,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禹皇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道:“阿青,鲁国又有战乱了。”   鲁国有内战已经一点儿也不新奇了,他们家如今三天一小战,十天一大战——因为鲁皇的儿子实在是太多了!   她好奇道:“又是哪个皇子开始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要是普通的内乱,她家父皇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便问道:“可是内战引起了什么乱子?”   禹皇:“这次倒不是什么皇子引起的,而是鲁国到底经历了多次战乱,本就不安稳,鲁国新皇,寇亓,就是那个得了痨病的人,许是在咱们禹国学了一招半式的,回去便开始做,但是他们鲁国那个样子,他想要从世家手里拿出诸多好处给庶民,怎么可能不引起人的反抗之意?”   禹皇道:“世家中便有引起流民反的,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但谁知道,这波流民还挺强,将世家的内鬼直接给撇除了,自己开始真的攻打皇都,如今已经朝着鲁国去了。”   折青听完点头,大概也猜到了,“楚国也开始趁机攻打鲁国了?”   禹皇点头,“八月份的事情,如今秦国又开始蠢蠢欲动,咱们也该开始做打算了。”   折青嗯了一声,“招兵的事情已经完成一大半了,有足够的兵力朝着鲁国而去。”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觉得,鲁国会朝咱们借兵,咱们只要借着这个名头带着兵去鲁国,便也是师出有名。”   禹皇手敲在桌子上,“就怕他不借。”   不借是不可能的,楚国和流民一起攻打鲁国,只有禹国目前这一个国家可以立马救助鲁国。   鲁皇要么被流民打下来,要么被楚国打下来,要么被禹国……“救”下来。   要是救下来,许还有条件可以讲。   于是九月初,就有鲁国的信送到了禹国皇都,与此同时,沈柳和顾溪桥已经做好了准备。   ……   九月,鲁国。   一个鲁国士兵下了马,身上穿得破破烂烂,但也算是盔甲,一行人大概十几个人,顶着大太阳进了路边一个摊子。   “摊主,来碗凉粉。”,那鲁国士兵道:“多放点凉粉,别掺水。”   那摊主就殷勤的笑起来,道:“您放心,伺候几位,小的定然尽心尽力的。”   他进了屋,从井水里将凉粉拿出来,还加了一点点糖,十几碗凉粉给出去,他还在旁边用蒲扇给他们扇风。   一士兵将凉粉一口倒下去,大声道了一句爽快,那年纪大一点的就跟着道:“这禹国的东西就是好啊,就是这凉粉也好。”   旁边的人就道:“大哥说了,等我们打进皇都里面,大户人家家里都是镜子和玻璃,那可都是从禹国传出来的好东西,我可先说好了,我阿妹要出嫁了,我要一面镜子和一些胭脂水粉,你们可不能跟我抢。”   话音刚落,十几个人便哄堂大笑起来,道:“谁跟你抢这些东西——我们要黄金,银子,只要有这些东西,多少玻璃镜子买不来?”   年纪小的便道:“既然禹国有这么多好东西,我们怎么不直接去攻打禹国呢?”   其他士兵:“……”   他身边的人啪的一下打他脑袋上,“打禹国?你敢去?就穿着这破铜烂铁?二狗子,你忘记了,咱们的衣服还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就这样的盔甲,你敢去打禹国?”   说完又顿了顿,“老子要是能有禹国那身盔甲穿在身上,死也值了。”   年轻的士兵:“——我真想去禹国挖煤,听说挖煤还有肉吃,天天吃。”   啪的一声,他的碗被打掉在地上,一个老兵道:“你他娘的怎么这么没志气!老子真想一刀宰了你!”   便有人去劝,便有人跟着骂,最后闹了一顿,一群人沉默,那老兵道:“谁不是为了口吃的?这世道,都是为了活着。二狗子,你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我们还好,要是别人听了去,你就完了。”   这几人都是流民军的人,之前也不是士兵,没受过训练,但是拿起过刀,就知道杀人,杀过了人,人性的另外一边就出来了,身上的气也不一样,带着一股煞,摊主也不敢惹他们。   等他们闹够了,又吃完了,摊主也不敢要银子,跟这群人要银子,不是等于死吗?只求他们看在这凉粉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今日也是好运气,这几个人应该是要赶路的,吃完了凉粉,只在摊子上看了看,见确实没什么好东西,一抹嘴就走了。   摊主僵硬着笑脸,见他们都走了之后,才呸了一句,骂了句早死的棺材板板,他们要活着,他不要?心里难受,一边收碗一边骂,然后将碗在井水里随意的过了一边水,就开始制作下一碗凉粉。   却突然听见了摊子外面一阵马蹄声。   他大惊失色,想着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今日一波又一波的,连忙又换起了笑脸迎出气,可跟刚刚的兵痞子们不同,他看见了不同的景象。   那马上的人穿着反着寒光的铠甲,骑在前面的人应该是个将军,但生的十分俊,见了他这摊子,道:“又是凉粉摊啊?”   他旁边的一人便道:“有的吃就不错了,店家——在吗?”   摊主连忙迎出去,点头哈腰,“在,在。只是——”   他看了看后面密密麻麻的军队,实在想不通,他们这座小城,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兵,听着口音……像是禹国的。   他也不敢问,他也不敢说,只敢麻着脑袋问了句,“官爷,我这小摊子,怕是没有这么多凉粉给官爷。”   沈柳就下马,叹气,“不吃不吃,凉粉有什么可吃的,我问你,这里离双城还有多久?”   那摊主老实的道:“还有半天的路程。”   双城是位于鲁国西边的城,邻近禹国朝州。如今双城已经被流民军占领。流民军占据双城之后,迅速将双城里的富商世家们抢劫一空,已经占据了一月有余。据说城里几乎没有人了,就只有军队和庶民。   鲁国修书给禹国,求禹国帮助他们收服流民,沈柳便带着一队人马,先来这里探路。   后面的军队由楚牧带着在后面跟着。   他说完,沈柳就点头,上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竹筒模样的东西,朝着天上放了个信号,咻的一声在天上炸开。   这是他们通知前行的信号弹,雪生研究出来的新物件。   “继续前进,争取在今晚天黑之前,将双城拿下来。”   就是这么自信。 第37章 敬这一城的百姓(捉虫完毕)   九月二十四, 鲁国双城。   流民军的首领并不在这里,而是朝着鲁国京都去了。留守在这里的,算是他们的三当家——没错, 就是二当家的,都已经打其他地方去了。   所以有时候步伐不能迈的太大, 否则会摔的严重。他们流民起义, 声势浩大, 但是兵队也就是那么多人,双城作为邻近禹国的城池, 已经遭受过几次战火了,打下来容易, 守住就难——因为双城再没壮丁可以拉到兵队去了。   除了可以搜刮掉世家的金银珠宝,他们甚至发现,连粮食都没多少。那就抢吧, 于是一顿抢粮,将能抢的都抢了。   老弱病残没有用, 不懂事的就杀,懂事的就留着,好看的姑娘抢回来做个夫人, 就是妇人, 有姿色的, 也得成为他们的猎物, 至于其他的, 他们觉得,就任其自然吧。   好歹是将一座城给占住了。   占住了城,他们也没有什么上位者治理经验,就知道要收税——没人想摆摊开铺子?不行, 就得开,不开也要收税。   就这般了,还觉得自己挺仁慈的,将个“仁慈”帽子戴在脑袋上,一心一意寻求发展的道路。   于是就这么“摸着石头过河”,一群人将一座城搅的名不聊生,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活着也是受罪,上吊的都有不少。   直到这时候,这位驻守在双城的三当家,也知道这么下去不行了,便要开始学着其他城主的模样一般,发布招贤令,好歹要有些活人吧?   倒是也有人去,相处了几天,这位三当家觉得一些需要自己按手印的折子啊,要是自己连上面的字也不认识,那怎么办?要是这些读书人,心里道道有九曲十八弯的谋士害自己,那怎么办?   便有他的弟兄出主意。   既然这些奇形怪状的字咱们学不会,学起来头疼,为什么不学禹字呢?禹字多好啊,多简单啊,一学就会。   再说了,禹字学会了,就算是打仗输了,万一逃去了禹国,也能看的懂墙上的告示哪里在招人做事,总不能饿死吧?   ——当然,最后一句话,手下没说出来,他将自己的小心思隐了去,提出自己的建议,“不仅我们学,在城里的弟兄们,最好也学一学,以后城里的官,就换上咱们自己的。那个什么先生,谋士,再写什么东西让咱们按手印,就要写禹字。”   反正不能被骗了。   这个主意立马得到了众流民军头子的赞成,然后,就将新找来的谋士撂下,叫其他弟兄们回城。   此时还是大清晨,命令传下去,众人回城,开始搞文化课。刚刚在城外吃凉粉的几个兵,就是第一批文化课学习的主要成员。   人是回去了,一听是学禹字,年轻的十分高兴,叫二狗子道:“我知晓一些禹字,我可以教你们。”   身边便有问是谁教他的,二狗子就道:“我们村的人,以前在禹国养殖厂做事,后来回去过几天,他那时候就在学禹字,我跟着学了几个。”   羡慕的眼光朝着二狗子汇过去,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问起禹国的情况。   那个教禹字的先生,是从城里特地找来教他们的,闻言苦笑,什么时候,七国正正经经的字,那么渊博的文化没人学,反而一群文盲,要去学什么禹字,那才是有失体统,那种字……   他叹息的摇摇头,想着自己为了这份活计,反而要去先学了禹字,才有资格说他们,就感到乱世的心梗。   乱世一来,他们这些小世家,最先沦为了牺牲品。   谁知他这般叹气,却被三当家的看见了,皱眉大声问:“你叹什么气?”   这人也有点骨气,“禀城主,臣只是禹字过于肤浅,不适合大家深入探讨学问。”   三当家的哈哈大笑道:“书生的话,我们用得着学什么高深的学问,我们——”,他说着说着抽出一把刀,“我们就做个会认字的莽夫,用这把刀杀人就好了。”   他眼睛一瞪,那教书先生就吓的往后退去,三当家的便又大笑起来,一屋子的人也笑起来,觉得这人真是个怂货。   那最先给三当家进言要学禹字的人便又道:“禹字,是禹国皇太女也学过的,皇太女学了,我们城主自然也学得。”   所以说,这人说话啊,还是要有讲究。这人说后,三当家瞬间眉开眼笑,十分得意——哎哟,他也没到跟禹国皇太女一样的地位,要说比得上禹国皇太女的,那还是他们的大哥。   大哥打仗才厉害,他打仗最不行,大哥便让他守着双城。   他冷哼了一声,朝着说书先生道:“开始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说书先生便又长叹一口气——这次不敢叹息出声,只敢在心里叹息了。他拿了一根禹国传过来的粉笔,再在禹国制造的黑板上面开始写字。   写的是一个孙字。这位三当家姓孙。刚要教着读,便见外面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攻城。”   三当家的,也就是孙城主立马站起来,一行人紧跟其后,有人问,“鲁皇还有兵往双城来?”   传话的就摇头,“绝对不是鲁国的兵,我看那马,看那士兵们穿的衣裳,像是传闻中的禹国兵。”   孙城主心中一梗,“真是禹国兵?”   “应该是,他们的刀我看着也像——那么长,那么利。”   禹国兵还是很好认的。他们的铠甲,他们的马,他们的刀,都是当兵的人最羡慕的东西。   孙城主就赶忙跑着去城楼上,此时,沈柳已经开始攻城了。他指挥着人撞击城门,一些人攀爬扶梯,射箭队在后面万箭齐发,那箭像是不要钱似的,不断的往上面射。   孙城主便指挥人开始放带活的箭矢,以上对下是一个十分优势的地理位置,他觉得就算是禹兵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能立马攻上来吧。   他还准备拖延时间,一边打一边道:“你们禹国这般,是要跟我鲁国开战吗?”   沈柳高声回他:“你们能代表鲁国吗?我们只认鲁皇——你们鲁皇请我们来的。”   孙城主呸了一句,觉得鲁皇真不要脸啊,自家的事情,竟然还请了别人来做帮手。   同时也明白,这就是必打不可了,于是拿出刀,准备亲身上阵——因为他明白,双城的城门要破了。   他们之前攻打双城的时候,那城门就破过一次,如今再攻打一次,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而且禹国兵抬的那是什么柱子!每每撞击一下,城门就要塌了似的。   他是做好殊死一战的准备了。谁知,让城门破的不是禹国兵,而是他们鲁国的人。   ……   此时,鲁国的深巷子里,一群人正在密谋。他们这些人,老的老,少的少,并不算得上打仗的主力军,所以,即便抓壮丁,也不是抓他们。   但是,这些人留在城里,也没有什么活路。一个老者的腿就被打伤了,孙子被人打死了。   他没有活着的欲望了。他道:“我孙儿本是可以活下来的,禹国的游医替他看过,说是只要等他采药回来,就可以暂时治好了,等他回禹国的时候,便也能带着我家孙儿去禹国。”   “禹国的平价药铺,听闻一点儿银子,就可以买药——可惜这帮畜生!孩子还那么小,就将他挑起来杀了。”   “我那可怜的孙儿,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了他们身上罢了!他们在当兵之前,不也跟我们一般是贫苦百姓么?”   一朝拿了刀,便从人变成了鬼。   其他几个人,也跟他是一样的心。他们的家人,或多或少的葬送在这群流民军的刀下。   一个妇人道:“听闻朝州,已经开始跟禹国其他的城池一般,开始筹备小学了。”   那里的孩子,已经有希望读书了。可是他们双城呢?   他们住在破庙里,天天对着这一庙宇的神明祈求,祈求神明保佑,但是神明听不见。   神明不保佑,那就自己去做吧。   这一庙宇的人,大概有两百人左右,这两个月的日子,身边的人不断的死去,将他们已经折磨的不成了样子。   活着,已经没有希望了,那就一起死吧。   ……   “将军——有一群老弱病残打过来了!”小兵大喊。   孙城主听见这话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笑话——老弱病残,这是什么词,他们怎么可能打过来——   但是,当看见那一群不要命的人拿着锄头和镰刀等,不要命的冲上来时,他们的心里只闪过几个字:荒谬。   怎么能这么荒谬呢。   他也毫不迟疑,分了一部分人去拦住他们,但是,他们发现,事情控制不住了。   起先,只是两百个人。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又跑出来两百个人。   慢慢的,这城里的嘶喊声响起:不要杀我父亲——我跟你们拼了!   ——给我儿子赔命!   ——赔命!   双城内部乱了。   没有哪一仗,是像双城这般的。没有哪一个城的庶民,是像双城百姓这般的。   当城门打开,禹城士兵发现城门口堆积了无数的百姓尸体时,已经回不过来了。   是他们——攻打鲁国啊。   是他们——要占领城池啊。   沈柳心情复杂。   亲自将一个断了腿的死不瞑目老者眼睛闭上,将沾血的刀刃放在地上,脱下了自己的头盔,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   敬这一城的百姓。   其他的士兵们看着城门处其他不断向后退去的百姓,看见他们麻木的目光,害怕的目光,以及带着希望的目光,也学着将军的模样,将刀放在地上,脱下了自己的头盔。   行礼——   这一场仗,他们几乎没死人,都是城里的百姓换来的。   哀兵,必胜。   ……   “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双城的人,将希望寄托在禹国的士兵上?”   这一仗下来,双城算是出名了。   楚国的楚皇拿着新来的战报感慨,“这还是第一次,自己的百姓为了让别人打进去,而拼死开了自己的城门吧?”   谋士楚云齐点头,“是啊,臣读过那么战役,也没见过这样的。”   不过,这细细循着蛛丝马迹,也能发现原因。   “自三年前起,禹国的皇太女殿下开始……嗯,用他们的新词说,就是改革。自从她开始改革以来,禹国的边境,就对鲁国是打开的。”   “鲁国边境的人,要是在鲁国活不下去了,就可以去禹国那边做事谋生,禹国的……福利?”   “没错,就是福利特别好。臣就说一个吧——他们有个养殖场,进里面做事,无论你是哪里人,无论你是什么人,只要你能进去,他们就会给你签订一只叫做合同的东西。有了那种合同,过了试用期,要是他们不要人了,要辞退,便要给三倍的工钱。”   “而且,每顿都是有肉的,陛下想来要问了,怎么能有那么肉呢?他们的养猪厂,陛下想来也听说了吧?”   禹国,实在是太好了。   这种好,刚开始是边境十三城的人因为挨的近,所以看的见,后来,边境十三城给了禹国后,双城的人也是能看的见的。   明明隔的不远,为什么十三城被禹国占了去,就能吃香的,老人病了有药吃,孩子大了有书读,而他们的孩子呢?他们的老人呢?   在他们被流民军占领的那两个月,他们唯一的亮光,可能就是旁边的朝州。如今,禹国的士兵们打过来了,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楚云齐叹息:“也是流民军不做人,只剩下老弱病残了,还这般的残害。”   行军打仗的纪律,实在是太重要了。这便是他们肯信任禹国兵的第二个原因。   禹国的兵,打仗是有纪律的,这个纪律,天下闻名。   “他们主张不拿庶民的一针一线,拿了东西,是要给银子的。”,楚云齐欣赏道:“不扰民,只安民。”   这种军队,有谁不喜欢呢?人家那么多人,你有东西拿去卖,他们给钱,你要是没吃的,他们可能还会给你一点。   这就是禹国兵。   再者,禹国的医者。   “陛下,臣之前也小看医者了。”,他道:“禹国的医者,主张天下行医,不以这人是哪国人,或者是什么地位的人来治病,若是你是富商,便多给一点,若你是穷苦人家,便少给一点银子,他们四海为家,只为研究更深的医学。”   “这样的医者,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在各国的乡间,镇里,便具有一定的信任感,老百姓们都愿意相信他们,他们口中讲述的那个禹国,那个……神仙之境。”   在他们的描述中,禹国,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可以夜不闭户,可以吃饱,可以穿暖,可以在空闲的时候,去看一出戏曲,可以在不满的时候,给官员写信。   林林种种,禹国的医者向各国输出了一种叫做禹国是仙境的思想,他们便在无望的时候,想到了禹国。   人,皆有向往美好之心。   楚天齐就对楚皇道:“陛下——臣,想去一趟禹国。”   ……   “楚国禁禹医?”折青看着刚呈上来的折子,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禹皇道:“定然是听说了双城一事。”   折青啧了一声,“那就算了,既然楚国不让行医,那就不行医吧,回禹国深入乡镇,不也挺好嘛。”   这些外出行医的人,其实都是自愿的。有人想出去看更多的病人,有人就愿意呆在禹国的某个乡下过一辈子。   这种人生选择,折青从来不干预他们,喜欢呆在楚国不回来都行。但是如今,楚国都不要你了,那就回来吧,禹国依旧是你的家。   她发布出去的召回令里就写了一句话:禹国永远等你回家。   这一句话,印在了去双城的糖包上。   沈离之前就发现了双城其实是适合种甘蔗和甜菜的。将甘蔗和甜菜榨取糖汁,经过沸腾和浓缩,然后分离形成糖结晶,然后再经由提炼,就成了白砂糖。   这种糖,经由快马加鞭,到了双城。   双城拿下来,自然是不会还回去的,沈柳已经让人去跟鲁皇交涉了,然后再向折青申请了好几个技术学院毕业生。   他们如今学的不仅仅是理科,还需要下乡实习,以及学习各种行政知识,这已经算是将他们做为官培养了,于是技术学院如今报名的人越来越多。   这般出来的人才,因为接触到了新的理念,所以治理乡镇就有办法的多。比如,他们跟着这批制成的糖到了双城后,就开始带着甜菜和甘蔗种子往乡间跑。   他们在大路上,摆出了桌子,在上面挂出横幅,上面用禹字写着:“甜菜到糖的生产之路科普大会。”   他们带来的糖是足够的,一人分一块下去尝。   “这就是贵人们喜欢吃的糖,不过,以后双城的你们,就可以在贵人品尝之前,先尝上这种糖。”   一个人舍不得吃,将那块砂糖放在手心,用嘴巴舔了舔,道:“真甜啊——”   这么甜的东西,他们这里可以做出来吗?   便有官员道:“你们知晓,我们禹国,各地都有自己的特色吧?比如之前的朝州,穷的很,只能去徐州和铃州做事,但是到了皇太女殿下手里,就变废为宝,她特地派人去朝州查探,发现朝州有煤矿。”   这些,双城的人都知道。在双城没被占领之前,他们有的亲人,就去了朝州做事。   “如今,皇太女殿下知道了双城一战,双城百姓的努力,她日夜睡不着,就想着如何让咱们双城的百姓们吃上饭,吃上肉,让你们不用担心战争,不用担心穷苦。”   “所以,派了我们禹国的战无不胜的将军,沈柳沈将军来保护双城,有了他,双城没人再敢来占。”   下面的庶民们便道:“我们知道,禹国的战神——”   “战神来保护我们啊——”   “啊呀,都是咱们双城的人拼命得来的。”   一群人说的起劲,丝毫没意识到,其实他们还算不得禹国人。   但是对于百姓来说,谁给他们吃饱肚子,谁就是好人。皇太女殿下不仅派来了禹国的战神驻扎在这里,还给他们送来甜菜种子。   “种子是在明年四月份的时候插种,到时候会有人来帮助你们的,告诉你们怎么做。我们今天来这趟,就是为了告诉你们,皇太女殿下将会在双城开办制糖厂,你们农忙之后,也有活做。”   这就太好了!   有人还关注读书的事情,“朝州要办小学了,我们有吗?”   “朝州已经有平价药铺了,我们有吗?”   有的,都会有的。   那官员回去之后,又组织这群已经过了农忙的时节,却又不安的人去修路。   “安心修路,想要富,就修路,多种树。”   这样的话传遍了双城,大家热火朝天做起事情来,若不是亲眼见证,谁人也不敢相信,这在一个月前,还是哀兵遍野的双城。   但是,这里面的宣传语有一些是假的。比如,沈柳为了他们驻扎在城里,其实早不在了,他带着兵一路打,一路打到了流民军占领的地方,跟鲁皇的兵两边夹击,给他们来了个灭绝。   沈柳因为双城的事情,对流民军深恶痛绝,所以打起仗来又狠又快,不给一点喘息的机会。   这场仗从九月打到十月,流民军头子投降了。   其他的流民军归降了鲁国军队,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此时,鲁皇军队大约有八万人左右,沈柳大概是一万人。   两军对战,沈柳跟鲁皇谈条件,将双城和双城隔壁的荔城一起做为赔偿,纳入禹国的城池之中。   而随着这一命令下达各州,令大家没想到的是,双城和荔城上面的羽城不干了。   ——他们也是被流民军占领过的城池,也是由战神拯救过的,凭什么他们不可以被收入禹国。   还有人专门闹事过,被鲁国的军队镇压了下来。   这事情令人哗然,坐在鲁国皇椅上的寇亓,也看着那折子深思。   明明,他都按照在禹国学到的一切来治理的鲁国,为什么还会如此的失败?明明他对鲁国百姓已经很好了。   比起他的父皇和皇兄们,他不重税,不重欲,只一心治理鲁国,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他迷惑不解的时候,楚天齐也从楚国皇都出发,开始前往禹国的京都。   “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为什么禹国,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好像神明一般,吸引着庶民们趋之若鹜。” 第38章 楚天齐一路见闻(捉虫完毕)   十一月。   虽然开始冷了, 但是大量的流民还是朝着禹国的方向去。在衣缕破烂的流民中,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马车。   不过马车跑的快,流民走的太慢, 两波人注定不是一块。要是碰上马车上有好心人,便也施舍一些东西给他们, 引得众人一顿争抢。   楚天齐让仆人将马车停在一边, 拿出一些干粮给流民, 问:“这天寒地冻的,你们为什么要去禹国?开了春再去不好吗?”   那人拿着楚天齐给的饼吃了几口, 这才答话,道:“这位老爷, 非是我们不愿意等到开春,双城和荔城正在建糖厂,虽说传言需要的人多, 但是我们就怕啊,我们去晚了, 就不要人了。”   所以即便天寒地冻,也要过去。不然明年怎么活呢?   那人苦笑道:“不说明年了,就说今年这个冬日, 我们就活不了。双城和荔城如今好了, 听闻禹国的皇太女殿下感念双城百姓的誓死相护, 愿意给双城免税两年, 还给粮食, 派了人去给他们盘炕——炕您知道吗?那东西暖和的哩,只要躺在上面,小老儿就是死也愿意了。”   楚天齐沉默,问:“你之前见过炕吗?”   老人家就摇头, “我哪里见过哦——不过是听人说的。”   他面目平静,“老爷不知道,我媳妇,去年就冷死了,天太冷了,我想给她烧把火,捡了好多细柴回来。”   楚天齐:“后来烧了吗?”   老人家再次摇头,“没有火石。”   楚天齐:“那你一个出来,你的儿子呢?”   老人家就淡淡的道:“死了,三皇子和先太子打仗的时候,就死了。”   楚天齐:“那你还有其他的家人吗?”   老人家:“今年年初,本来还活了一个孙子的,结果去田野里看水,被流民军的马踏死了。”   他的神情始终平静,说起家人逝世的事情,也不避讳,不见伤心,等人走了,楚天齐的心腹道:“这老汉的心,倒是硬心肠。”   全家都死了,还能这么平淡的说出来。   楚天齐却摇头,“大悲之下,趋于平静,因为见惯了人间至苦,再谈及过去,便也能坦然说出了。”   一辈子三苦,丧偶,丧子,丧孙,他都遇见了,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   楚天齐便休息了一会,继续往前面赶路,他想争取过年的时候到达禹国京都。一路走,流民越来越多,可以见得大家对禹国向往的心是多么的强烈。   十一月末,楚天齐到达了鲁国的双城。此时,这里已经不是传闻中的“举城百姓投禹军”了,而是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安平城池。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问他要不要澡堂子洗澡了。   楚天齐顺势而去,便见里面热气缭绕,人群拥挤。在这里的男人,都光着膀子,肩膀上搭着一条白色的叫毛巾的东西。   他也随大流一起,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洗完了,付了银子,刚要走,就见小二拿过来一个小册子,殷勤的道:“客官,您是往哪里去呢?要是西行去京都,可要买一本旅游地图?”   楚天齐没关注过这些小事情,好奇道:“什么是旅游小册子?”   小二便热情的介绍起来,“就是这个——您看,您从双城去京都,一共有三条线路,在这三条路上,都已经修建好了水泥路,平坦,且山匪都被越将军清扫过了,沿途十里便有一个士兵亭守着,不会有危险。”   “在这三条路上,您也会经过不同的城池,这些城池都有自己的地方特色,吃的用的都不一样,您去的时候可以走一条路,回来的时候也可以走一条路。”   楚天齐看了看,发现这册子虽然小,但是介绍的绝对详细,可以看的出是精心写出来的。他买了几本,问:“这些旅游册子,是谁写的?”   这个小二知道,他指了指册子末尾的地方道:“您看——这里写着呢,是我们禹国宣传部的秦宽秦大人亲自负责,他的属下一起编写的。”   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所以他回起话来熟练的很,他自己也机灵,将秦宽的事情也打听过了,道:“听闻秦大人跟皇太女殿下——嗯,那个关系,说不得这些都是皇太女殿下帮着一起做的呢。”   这句话对大家有致命的吸引力!于是好几个人围过来,一边买册子一边打听起皇太女殿下的事情。   “我是听闻跟莫启大人也有一……关系。”   “何止,就是我们的战神大人,沈柳沈大人,听闻一直不回京都,而是出征在外,就是因为他的弟弟沈离,就是农部的沈离大人喜欢皇太女殿下,但是皇太女殿下却不喜欢他,后来战神大人到了京都,被皇太女殿下所喜,哎哟,沈离大人便妒忌战神大人,给战神大人下了绊子,被陷害出去来的。”   “竟然是如此——战神大人的弟弟怎么能这样!”   这般谣言,便有人看不下去,道:“别乱说——我们如今的甜菜厂,就是沈离大人做出来的,为了我们的甜菜,听闻他都累的晕倒了。”   “再说了,他们兄弟两个,有什么可争的,一起伺候皇太女殿下不是正好吗?”   “对啊对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迟早能将其他的野草也拔了。”   刚刚那个卖册子的小二就不满意了,“其他的大人们怎么能算是野草呢?秦宽大人多好啊,你们买的册子还是他写的呢——你们看,将我们双城写的多好?还有一个烈士碑,说的就是我们双城前段时间的战事,以后是要名垂千古的。”   “有些人,活着,却像是死了。有些人死了,却还活着。死,可以轻于鸿毛,也可以重若泰山,就看大家追求的东西是什么了。”   这话落款是司马迁。   司马迁是谁,大家都不知道,许又是京都哪位名士,真想认识一番——这话说的真是太对了。   于是众人想到这话的时候,就想起了双城的事情。再者,上面司马迁的话,是对庶民说的,还有比较文化点的说法。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用之所趋异也。”   楚天齐将这句话在心里慢慢的念了一番,然后闭上眼睛,喃喃道:“我之所愿,重于泰山也。”   不过,泰山在哪里?   他在旅游小册子上找了找,还真找到了,在铃州。   楚天齐想了想,“那咱们便走铃州这一条路吧,去看看泰山也好。”   ……   “那山改成泰山后,因为有了司马迁先生的话,每天都有人去登山。”孙香收到消息后,跟折青汇报,道:“殿下,臣想着,还需要开发更多的资源,是不是要请人去代言啊?”   她上次代言人之事,说了好久,可是皇太女殿下就是不同意,她想将自己的名字打出去,但是想了想,她的名字,对于商人可能是吸引力足够的,但是想要开发经济,却还是不够。   到底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将各种产品带动起来呢?   折青就想起以前的粉丝经济。那虽然很快,但是对目前的禹国来说,是不适合的。如今需要的是“均匀”,而不是某个粉丝的“堆积”。   她就笑着道:“你也别纠结这个了,你如今的线路不是很好吗?那泰山,已经被你引着去了不少人,你还说人家司马迁隐世在泰山附近的小城池里,大隐隐于市,将人骗得团团转。”   不过效果也是显著的。如今有不少人去那里定居,成为了文人墨客的去旅游的首选之地。   还有不少人开始在那里买宅子,搞诗社,将泰山附近的城池打造成了文人的向往之地。   为了配合孙香的计划,折青凭空捏造了不少人出来。   比如,李太白的将进酒——孙香因为这首诗,说李太白隐士如今在酿酒,还有陶渊明的桃花源——孙香规划了一个桃林。   单是桃林就浪费,便开始搞果园,还将果园经济弄起来了。   并且,她开始搞的连锁客栈就很受欢迎。   孙香,天才。天才不愧是天才,这些年,多亏了她,将禹国的经济稳固和创新,这才有了今日。   不过,有时候天才也钻牛角尖,比如就一直走不出代言人这个弯,折青就想了想,道:“不如这般吧,明年徐州的茶就要开始大批量卖向六国和西域,你亲自去打造一个代言茶的人。”   不如选秀。   她道:“就跟你举办最美医学者一般,你试试亲自选一个最美茶姑娘。”   孙香其实早就想过这个了,不过,这不是她想要的“代言”,这跟她想的不一样。折青就劝解她,“许是再过多年,你就可以实现这种愿望了。”   太平盛世,大家才会想着为谁谁谁多买几包茶叶。不过现在,百姓们还是想要自己先吃饱。   如今,还不算太平呢。就是禹国,也依旧有吃不饱饭的地方。   “是我着相了。”,孙香立马道:“殿下,是臣没想通。”   折青就笑,“非是你着相,而是你学的,本就是太平盛世的道理。”   她其实该给孙香找一些其他的资料。   然后便将旅游册子丢在一边,让孙香先下去,开始让后面的人进来,开始说招兵的问题。   招兵是每年都要做的事情,随着禹国士兵的名头传出去,几乎引起了一波入兵朝。但是,禹国的兵,也不像是别国那般,是拉进去就算数,而是要经过层层的选拔,第一个卡的就是年龄。   没到十五岁,不要。   “年纪还小着呢,正是读书的时候。如今我们还没有需要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入兵的地步。”,折青拒绝兵部尚书全年龄段自愿报名当兵的想法,坚决道:“我们虽然在打仗,但是,本殿将速度放这么慢,就是不愿意全民皆兵。”   急速则不达,她愿意一步步的走,双城的例子就在眼前,就算打下来,不好好治理的话,留下来的也是残局。   兵部尚书就明白了折青的意思,笑着道:“殿下,恐怕这次您要被骂了。”   ……   “凭什么不给我当兵!!”,一个少年郎委屈的愤怒大叫,“我还有一年就满十五岁了,这跟十五岁有什么区别!”   那招兵的行伍长就道:“这是皇太女殿下亲自下达的命令,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好生生的回去再读一年书,明年再来。”   少年郎就要气的哭了,“一年,还要一年,你知道不知道,我当将军就要晚一年了。”   排在他后面的人就大笑,道:“小毛头就回去读书,不要耽误我们报名。”   少年郎被赶到一边去,还是念念不舍的看着不断在报名的人群。   楚天齐还是第一次见到招兵是这般的。在其他的国家,招兵是一项强制性的诏令,每家每户都要派人去。每每有招兵令下,便有人家传来呜咽声。   乱世当下,有人想做英雄去当兵可以理解,但是绝对没有如此的氛围。   他就走过去,问:“少年,你小小年纪,回去读书不是正好么?何必要当兵。刀剑无眼,万一死伤,岂不伤心?”   那少年就狠狠的瞪了眼楚天齐,“你懂什么,我辈之人,眼见天下大势将起,早当兵就早建功立业,我晚一年,就少一份机遇。”   “再者,早进军队,就可以早点接受训练,早点摸到我们禹国的大刀,听闻现在又多了几种类型的投石器,很是好用,我还没见识过呢。”   他是真想当兵啊。   楚天齐站在原地,等少年走了,才缓缓的叹息出声。   禹国,当真这点跟其他之国就不同了。   见他不到说话了,少年便又瞪他一眼,然后踢踢踏踏回去了,回去的时候,嘴巴里还念着几个函数的公式——既然现在不接收他,那他就回去努力的读书一年,学好知识,争取一鸣惊人。   之前,先生说的那个四两拨千斤的公式,是什么来着?回去要好好弄懂,将来没准用的上。   他走了,楚天齐却不走,还是站在原地,混入招兵的队伍,听着两边的人交谈。   “听闻进去就发一把禹刀。那禹刀厉害的哟——”一个汉子道:“每月还有银子,进去之后,教识字,每顿都有肉。”   另外一个人就道:“何止——就是我们的孩子,也有更多的机会入学了,听闻像老兵,他们的孩子入学,都可以不收束脩。”   “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   “再者说,我们当兵,就是为了保护禹国,有这些更好,没有也没关系,有皇太女殿下在,总是能给我们将孩子和父母照顾好的。”   “是啊,我听村官们说,等到没有战乱的时候,老人到了年龄,就可以有银子拿,还可以去什么养老院,跟慈幼院一般,到时候多好啊——可惜了,就是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有。”   “快着呢,咱们之前哪里能想的到如今的日子,这不是也有了么?皇太女殿下是神女下凡,自然行事顺当,她说有,就会有。”   各种各样的理由,慢慢的进入了楚天齐的耳朵里,他听了一会,再慢慢的走开,回到马车里,并没有说话。   等到了一个小城池里,想下去歇息买点吃食,却被一阵香味吸引了过去。   “好像是馄饨的香味——”,他被勾的馋虫起来了,道:“下去吃碗馄饨吧。”   下了马车,旁边就有停马车的地方——在禹国,马车不能乱停在街上,不然是要被罚银子的,楚天齐刚进禹国的时候还被罚过一次。   仆人停马车去了,他走进馄饨铺子里,却发现这里其实卖的东西还挺多的,便宜,量大。   一个铺子里,除了最前面的地方是做膳食的地方,后面全是长长的桌子,一张桌子大概能坐下七八个人,现在正是吃午膳的时候,铺子里人很多。   不过,掌柜的倒是很热情,笑脸一直没下去过,见了他来,抽着空一边做馄饨一边招呼,“客人,您想吃点什么?”   旁边的墙上还贴着用禹字写的菜单。   “飘香拌面,雪菜肉丝面,馄饨面,柳叶蒸饺……”,楚天齐慢慢看过去,不知道吃什么,便叫全部都上一份。   那掌柜的也不问他一个人为什么吃这么多,只哎了一声,给了他一个号码牌,道:“您先去座位上等着,待会到隔壁取餐就好了。”   楚天齐点头,他早就看见了旁边还排着一队取餐的人。   他也随大流,不找地方坐,只排着队,等到他的时候,是有一个大的托盘给他,上面放着他买的东西,不过一个托盘是装不下的,后厨出来一个妇人,还专门给他将东西端过去。   楚天齐一样尝了一点,倒是没吃完,叫来仆人吃了,然后继续赶路。不过,这赶路的一天内,他都看不见了不少午膳吃的那种馄饨铺子。   “——沙县小吃——”   他看着牌匾念出来,笑了笑,“没想到这么简单普通的吃食,也能开这么多的铺子。”   你要说沙县小说好吃吧,好像也不是很好吃,但你要说它难吃,也不对,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吧,可是开了这么多的铺子,总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便道:“记下来,回去之后,咱们探讨探讨。”   他的心腹点头,“是。”   这般行行走走,后面的时候,也不怎么停下来去城池里了,而是快马加鞭的赶。这一赶路,便发现,路上同行的人可不少。   最多的是快递的人。   楚天齐早就对这些自称是快递员的人感兴趣了,他跟几个人交谈过,知道他们跟押镖其实差不多,但是又有本质的区别。   其中,快递也有不同的“品牌”。品牌两个字,还是来禹国之后学会的。心腹觉得品牌的意思大概说不同的人创建的罢了,直接说某某记不就行了?何必要说成品牌?   倒是那快递员解释,“一家的人,也有不同的品牌,我们奇迹快递跟鱼翅快递,就是一家。”   “那为什么要分开叫呢?”   “奇迹快递是我们大当家开的,鱼翅快递是我们夫人开的。”   心腹:“……”   这有什么区别吗?   那人就道:“自然是有区别的,君岂不闻,如今皇太女殿下鼓励女人……女人创业,对,能有不少的优惠政策呢。”   “何为优惠政策?”   那人就不是很高兴了——因为他具体也解释不出来,只道:“就是,就是便利些吧?”   然后就不理他了,而是去跟旁边的人打听。   “老兄,你们湖山快递听闻专门走长途,月银怎么算啊?”   被问的人笑着道:“你小子,不知道月银是不能说的么?我们都保密的。不过,咱们同着走一路,也是缘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是这个数。”   他的手伸出来,翻了翻,笑着道:“年底还有年终奖——你们有年终奖吧?”   那人脸上就露出羡慕的神情,道:“有,但是不多。”   楚天齐在旁边听着,听他们说完,才道:“年终奖——可是年底的……分红?”   湖山快递的人就道:“不是分红,只是一种赏银,年底的时候,大家都能得。”   几人说说笑笑,歇息好了,便又继续赶路。此时,天已经下了雪,但是前行之路上,路中间没有积雪,明显是有人将雪扫到了路的两边。   时不时的,前面还会出现一个告示,上面写着:雪天路滑,慢行慢走。   马车不断的前行,楚天齐看见的就更多,越接近京都,就越是发现自己离人间越来越远了。   他终于理解了众人说的仙境。   只见前方京都郊外,种着很多树,树是长青树,青青绿绿,好看的紧。然后,便见前面烟雾缭绕处,有读书声传出来。   “是师范学院。”   心腹道:“那院子,原本是皇太女殿下的皇家别院,后来直接用来给禹国的学子读书了。后来,那边的院子还有一些,便开设了一个技术学院的分院。”   人多,读书的声音就大。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是新的技术学院校门口的对联。”   楚天齐将这话在嘴里念了一遍,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没错。”   又走了一短路,来到了城门口。他们来的早,但人也很多,需要排着队进城。排在他们旁边的,是一个叫做地暖队的人。   楚天齐如今走到哪里,都要跟身边的人说几句话。   他问道:“这位兄弟,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   被问的人见他穿的好,又不是禹国的口音,知道他是外乡人。外乡人对他们有好奇心,这点地暖队的人十分理解。   他们的前身是盘炕队,如今炕几乎普及了,就开始弄地暖。地暖可比炕难弄多了,于是从十月份就开始四处跑,直到今天才回来。   “回来过年了,哎,出去了这么久,我最担心的就是孩子的成绩。”,那人很健谈,楚天齐没问,但是他自己一个人叭叭叭说,几乎没停过,“我家婆娘,哎,什么也不懂,让她也跟着孩子学学吧,她非要弄什么化妆品,弄的都着魔了。”   “后来吧,越研究越深,发现做化妆品其实也要学物理化,就跟着孩子一起学,哎,最后我家那婆娘倒是学会了,我还挺高兴,我想着,她也能教教孩子不是?”   “谁知道,她学会了,孩子是怎么都学不会,如今一教孩子,就大喊大叫,说是被气的,我想着,她生出来的,她都学会了,孩子还能学不会?心里还怪她不会教。我就自己琢磨着去学了教——哎,最后我也服气了,是真教不会,猪都懂了,但是我儿子还不懂。”   “我走的时候,他成绩已经够差了,如今我回去,就剩他娘一个人在家,估计也不能时刻教着——老弟,我估摸着啊,我儿子怕是不能毕业了。”   他扯着调调,说的凄凄凉凉。   楚天齐:“……”   不知如何说。   但他没有说话,那人却还是喋喋不休,并给他出了个问题,“老弟啊,我琢磨着,问题也不是那么难啊,我说给你,你算算啊。”   前面进城缓慢的很,楚天齐闲着无事,倒是也想见识下禹国庶民的才学,道:“你说。”   那人就道:“一只蛐蛐六条腿,一只蜘蛛八条腿,现在将蛐蛐和蜘蛛放在笼子里,它们合起来一共是十只,算下来有七十四条腿,现在问:蜘蛛和蛐蛐各自几条腿?”   楚天齐:“……”   他的数术并不算得出色,才华在于政治。   没错,他一时间,还真算不出来。那人就笑起来,摇摇头道:“如此可见,也算不得我家孩子是愚笨的。”   心腹一怒,就要说话,就见自家主君摇了摇头,正在这时候,一个胖娃娃从另外一辆马车里钻出来,大声道:“蛐蛐是三只,蜘蛛是七只——真笨!”   那句真笨,带着孩子的糯音,楚天齐倒是没有羞恼之意,而是觉得好笑,道:“你学过?”   唐小治点了点头,“我们都学过的!”   然后马车里又冒出一个女娃娃的头,“是啊,我们都学过的,简单的哩。”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老者将两人的头按了回去,撩开车帘冲着楚天齐笑了笑,道:“小儿无状,还望不要见怪。”   楚天齐笑着道:“无事,是他们聪慧。”   老者便抱了抱拳,然后将车帘子放下,马车里传来训斥的声音,“王倩倩,以后不可以乱说话。”   女娃委屈极了:“阿爷,是小胖先说的。”   楚天齐听后笑了笑,便不再继续说话,而是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假以时日,禹国将会如何?   这些孩子,是禹国的将来。   这些将来,显然已经比其他六国好的太多了。   他道:“之前,我总觉得禹国的禹字,虽然能普及,但到底是浅,怎么能做学问呢?但是如今见了,倒是我自己做了只井底之蛙。”   浅学问,才能教出更多的人,让禹国无论是哪个年龄,哪个地位,男人或者是女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长处。   这是属于庶民们的天赋爆发点。禹国,不再属于豪门望族,它属于每一个禹国百姓。   楚天齐闭上眼睛,问:“这是第几年了?”   心腹还在算蛐蛐蜘蛛同笼的问题,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呆愣的嗯了一声,问:“什么?”   却见楚天齐已经自己答出来了。   “四年。第四年。”   禹国的皇太女用了四年的时间,将禹国治理出了一个盛世。   如此的快,又好像不快。   “真乃奇女子。”,楚天齐呢喃道。   ……   “你母亲,已经如今算是‘奇女子’了——”唐小胖刚坐隔壁老王家的马车回家,就被他的爷爷唐阿爷拉到一边,阴阳怪气的道:“你母亲回来了,你知晓了吧——啧啧,一年到头在外面,天天抛头露面,跟男人说说笑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   他愤怒的道:“只是析产分居,都没有休妻呢,关系还没断干净,就在外面乱来,谁不知道她是个烂……”   后面侮辱性的话,到底没在孙子面前说出来,不过,依旧扯着调调在家里喊,“所以说啊,一般人做不出这种事情,只有书中那种——奇女子——才能干出这种事情!”   小胖不知道阿爷最后说的书中那种奇女子是什么,不过他知道不是好话。小胖如今也算是懂事了,虽然年纪小,但是有自己的见解。   “阿爷,你这般说,对阿娘不公平的。”他道:“你要知晓,阿爹跟阿娘一起析产分居后,阿爹可是立马就娶了妾室,可是阿娘至今没有给我找小爹,比阿爹好多了。”   唐阿爷就被气到快要晕厥,“这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你母亲——!不对,你还没见你母亲呢,是不是隔壁的王倩倩一家?”   他早就说不能让孙子跟老王的孙女一块玩,老王家一家都不正常。他一边说一边还要打小胖,不过到底是自家的孙子,心疼的很,重重的举起巴掌,轻轻的往自己腿上拍过去,道:“你以后不准再去王家了!”   唐小胖就哼了一声,道:“我就去——”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你如果觉得阿娘现在不好,那就索性和离吧。”   唐阿爷暴怒,终于舍得打孙子了。他的妻子出来劝,还被他打了一巴掌,等到吃饭的时候,又是清水饭。   他倒是有自己的道理,“给儿子买了一个良妾,用了不少银子,这几个月自然要节省点。”   他说完,老妻也没有说什么,只一如既往的点了点头,端起白饭吃起来。   唐小胖是不和他们一起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菜比他们的好——不过,今天,因为跟祖父争吵,祖母帮着他,却被打了一巴掌,他在其他的屋子里吃饭,总觉得不得劲,便偷偷拿了一瓶伤药,想要去给祖母擦,结果一进门,就见着祖父祖母桌子上一点菜也没有。   唐小胖愤怒极了,他之前是听说过祖父抠门,害的祖母吃不下东西了,差点死去,但是后来不是好了吗?   他愤怒的拿起碗,砸到地上,“祖母,你跟祖父和离吧,小胖养你。”   ……   “嗯……这里,有一对六十岁的老年夫妻离婚?”,折青看见年前呈上来的离婚报告,好奇心起,将统计的人叫进宫,问道:“他们家具体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统计的小官第一次见皇太女,激动的不行,说出来的话也是颤抖的,“臣,属下……臣知道他们家的事情,殿下还记得两年前,他们家儿子和儿媳妇析产分居的事情吗?”   然后又觉得自己犯蠢:皇太女殿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记得这个是事情。   但是没想到,皇太女殿下还真记得。   只见她好像仿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家。”   那是最开始有析产分居以及和离事件出现的时候,所以她还是记得的。   那小官便这般如此那般如此的将事情一顿说,自然,错误都在唐阿爷的头上。小官身为男人,对唐阿爷这种人也看不起,道:“也太糊涂了。”   折青就点了点头,道:“你出去之后,跟外面的人说,让孙香孙大人进宫一趟。”   那人哎了一声,赶忙出去,折青则继续看唐家的事情。   等到孙香来的时候,她严肃的道了一句:“我需要在民间设立一个新的机构,这件事情,还需要你帮我去办。”   孙香:“殿下请讲。”   “妇联。”   ……   “都要过年了,孙香姐姐怎么还忙的很?”,时不时就要开一次的天才聚会,雪生好奇道:“皇太女殿下都说了,过年让我们好生歇息的。”   章玉书最近看关于心脏病的书看的十分疲惫,半眯着眼睛道:“定然是皇太女殿下交给她重要的事情去办了。”   于太医笑呵呵的,“好像是设立妇联的事情——我之前进宫说牛痘的事情时,听了一耳朵。”   于太医早就研究牛痘了,早就有了章程,只等着明年开春,就要进行大规模的种痘。   沈离还在研究杂交水稻,今年他又取得了一些成果,兴高采烈的很,道:“她还没来,不如我们先吃吧?”   只有小姑娘阿水,是由孙香养的,还是想要等到孙香来,道:“我最近的船也做出了新的模型,阿香姐姐还忙着要拨款造船呢。”   哦?这倒是新的进展。禹国其他的事情都已经有了多多少少进展,但是造船和远航还是没有先例的,于是便这个问一句,那个问一句,问到什么风向,吃水多少等东西,都是小阿水自己懂的,于是越答声音越大,越自信。   等到孙香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处成一块了。   众人见到她来,都十分热情——到年底了,研究的经费该要申请了。   他们自己的还好,但是他们底下的人经费,就要从孙香这里打报告,能得多少,还要看孙香多方面衡量。   比如,于太医手下研究行长针的小队伍,就希望能有一笔银子,让他们去找到长针的更多行针法子。   章太医手下有个跌打损伤队伍,今年想研究断了的腿还能不能接上——断的很彻底的那种,是个人都觉得不可能,但是这群人,看了一本叫做《神经学》的医术后,又觉得也许可以呢?   再就是沈离,他的属下们研究的东西就更杂了,比如研究粮食产量的,甜菜替代品的,还有一个脑子一转,心心念念想要研究嫁接技术,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在桃树和梨树嫁接在一起,然后种成一棵同时有桃子和梨子的果实。   雪生就不用说了,她的物理化,可是跟沈离一般,有一院子的数理化后生想要做研究,就是小水,也教了几个做船的徒弟,正需要银子呢。   于是人人热情,这群天才们平日里被人捧着,但是此时,却需要堆起笑脸去找孙香——一定要批啊。   孙香板着脸,“都要审核,要有明确的计划和可行性。”   她哪里有那么银子啊,今年虽然赚的多,但是用的也多。   她自己也诉苦,“束脩的银子,你们知道吧?有很多人都被减免了,那都是银子,还有奖学金,一个学校一点银子,看着不多,但是加到一起,你们知道多少吗?”   其他就不说了,光是军队,每年就要开销多少,还有一些免税的城池,这两年是不收税的!   她的银子,要用在刀刃上,一文钱都不能浪费!   其他人便乖乖闭嘴——都是搞研究的,嘴巴就算之前厉害,在小屋子里天天做实验,做太久了,嘴巴自然就没有那么灵便了。   几人就开始吃吃喝喝,雪生问,“妇联——是做什么的啊?”   她刚刚就想问了。   孙香就道:“禹国妇女联合会——皇太女殿下暂时取的这个名字,是一个归属在朝廷下面的妇女自救和互帮互助的民间组织。”   孙香将唐阿爷家的事情说给众人听,“我们女人,一直都是占弱势地位,之前我一直想着,要打造一个女性的品牌,让大家认识到女人也可以做很多事情。后来,有了罗婉月夫人,还有了玉珠儿将军,渐渐的,有更多的女人开始朝着家门外走去,但是,我却忽视了一件事情。”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姑娘或者妇人,都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念,自己想通,大多数是在黑暗中,不断的忍耐,呐喊,直到麻木。她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榜样,因为榜样远在天边,她们需要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可以帮助到她们的东西。”   所以皇太女殿下想出了妇联。   因为她也是女人,所以在筹办过程中,她能想到的更多,要查的东西就多。比如,妇联要怎么宣传,要怎么帮助,要不要给大家说一些经典案例——比如,丈夫动手打人,丈夫对你进行苛待。   想的更多,看见的案子和案宗更多,就更气愤,而且让她更加无力的是,动辄打骂,苛待,对于大部分的妇人而言,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她们不知道这是不对的,她们的父母和公婆告诉她们,这是应该的,丈夫在外面做事,辛苦的很,女人在家里,就要伺候好她们。   她越是筹备,就越是心伤,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不过,皇太女殿下也说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如今,她们要做的是能救一个就救一个,而不是想着禹国和天下的妇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皇太女殿下还用一句话安慰她:“男人,用了几千年的时间来告诉女人应该相夫教子,应该逆来顺受,我们想在短短一夕间,就推翻这种思想,想来是不行的,我们只能慢慢的,慢慢的拨开那层迷雾,告诉她们外面的天很蓝。”   “这样,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总能让大家清醒:女人也是人,应该得到相应的尊重吧?”   动辄打骂,苛待侮辱,总有一天不会发生的。   孙香想到这里,就拿起酒杯跟其他人碰了碰,“祝愿这天下之人,都能明白,自己是很珍贵的——别人不珍惜的你,也是很多人眼里的珍宝啊。”   ……   “很珍贵的,客官,您看看,这麻将还是由玉做的。”麻将铺子里,小二对着楚天齐努力的推销,“这麻将啊,您买回去,正好过年,不出门,在家里凑齐四个人,就可以玩一整天。”   楚天齐点点头,要了最贵的白玉麻将,然后又在掌柜的推荐下,买了一副禹牌。他这几天逛来逛去,花银子大方的很,已经有很多人瞄上了他。   不过,“禹国的皇太女,倒是也坐的住。咱们都来了三四天了,她还不请您进宫。”   心腹略有不满,“您的事迹,想来她也已经听说过,但是对您如此怠慢,实在是狂妄。”   楚天齐听得笑起来,道:“你看看,这禹国如何啊?”   心腹顿了顿,道:“很好。”   确实是很好,孩童嬉戏街上,老人烤火炉旁,男人带着媳妇买年货,言语间看得出是舍不得,但还是咬牙买了。   而且让他们最惊讶的是,并不是只有繁盛的京都才这样,他们一路走来,每个城池都是这般。   只有穷和富之分,安平和乐的脸却是一样的。   楚天齐便笑道:“你看——治理出这种禹国的储君,为什么要在乎一个楚国的谋士呢?”   他严肃起来,“我与她,一个天一个地,你以后不可胡说。”   他的心腹便点头,“主君,属下知晓了。”   正在这时候,就见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穿着官服的人道:“你还敢狡辩——你们这么多人聚众打麻将,难道还能是一家人吗?皇太女殿下早就下令了,不准开展赌博生意——就算是置办麻将给他们打也不行。”   这是不能作为盈利的东西,是明文规定的,只可以在家里自己打着消遣,不能聚众大规模赌博。   那官兵道:“别说了,麻将和禹牌都没收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到衙门上去,还要交罚款呢。”   一行人不敢反抗,倒是到麻将馆子打麻将的男人突然扭头看了一眼什么方向,迅速的低头,道:“大人,我,我儿子来了,您别让他看见我。”   那官兵笑起来,“你敢做,倒是敢在儿子面前露脸啊。”   男人就求饶:“就是闲着无事——”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儿子像个炮仗似的冲过来,轰的一声,爆炸了,小小年纪,大概五六岁一个孩子,梗着脖子,红着脸,怒气冲冲道:“阿爹——你又打麻将!你又打麻将!如今好了,我丢脸丢死了——以后我去了学校里,还怎么抬头!”   他爹就努力的告饶,“阿爹也是一时间鬼迷心窍,以后不敢了,不敢了。”   小幼童就一跺脚,咬牙切齿,对官兵道:“大人,你把他带走吧,我不要阿爹了,他总说话不算话,上回就说过不打麻将了的。”   围观的人都哄然大笑,觉得这孩子实在是聪慧喜庆,逗他道:“你真不要你阿爹了?”   小幼童就仰天大叫一声不要,然后哭着嚎啕着回去:“阿娘——阿爹打麻将又被抓了——丢脸死我了!”   他家就在附近,便有一个妇人站出来骂道:“——别叫了,你叫的大家都知晓了,便更加丢人了。”   楚天齐没忍住,也随之笑起来,他看看一行被抓走的人,再看看渐渐散去,又自做自家事情的街上行人,道:“你看——这里的孩子,不仅仅算得出蛐蛐和蜘蛛有多少只脚,各有几只,他们还懂得,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心腹默默的点头,“是,他们……很好。”   正在此时,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雪,楚天齐伸出手,接住了一捧雪,将自己的脸埋在手中的雪里,停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平静的道:“走吧,我们今天去看看传闻中可以捡漏的万民图书馆,又是什么样子的。”   待他走后,折青从小巷子的转角处出来,宗童替她举着伞,道:“殿下,还要继续跟着他吗?”   折青静静的站着,看着前方离去的人,摇头笑了,“阿童,你看,他见到如此盛世,心里也是不平静的,要用老天爷下的雪来冷静。”   “我们回去吧。”   宗童点头,将伞轻轻地抖了抖,抖掉了多余的积雪,道了一句:“好。”   两人慢慢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留下雪中一排排大大小小的脚印。 第39章 拒绝妥协   天上下起了大雪, 楚天齐还没走到万民图书馆附近,就见一个人朝着他喊,“客官——可是去图书馆?图书馆的书, 我们这里大多数都有,来我们这里也是一样的, 何必去那里挤呢?”   楚天齐就停住, 走过去, “你们这里有全部的书?”   那人点头肯定,“有, 图书馆都好几年了,印刷又方便, 我们自然都印过来了。”   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见旁边走来一个人,笑着道:“这位仁兄, 你可别听他说,万民图书馆的书, 是会定期从宫里送一些去图书馆,无穷无尽。书一送进去,就被人抢没了, 这些外面的图书馆, 哪里有万民图书馆的书全?”   “你想要看新书, 就必然得去里面找, 万一别人还回来了呢?”   那刚刚唤楚天齐的小二就有些不服气, 道:“我们图书馆,有最新的——”   但是,正说一半,又被那人抢了话头去, 道:“你们图书馆有最新的?皇太女殿下可是规定了,盈利性质的图书馆不可以去抢书印刷,违反这政令,是犯法的——来,你跟我说,你们图书馆有最新的书吗?那新书可是前几日才送进去的。”   小二便脸色变了变,虽然不懂什么叫盈利性质,但是因为心虚,到底不敢说话了,口中呢喃了几句,应该是不好听的话,那人也不计较,转而对楚天齐道:“兄台,你还是去万民图书馆吧。”   楚天齐看了他一眼,道:“多谢——你手中的书,是律法?”   那人就笑道:“是啊,皇太女殿下将会在技术学院增加律院,我们这些想入学的,正在报考呢。”   律院——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一听也就知道了,皇太女殿下是什么意思,便有志向的人报考,世家子弟也赶紧报考——不能将来的律法,是由这些庶民们制定吧?   至于想要改律法的皇太女殿下……你敢阻止她吗?   而且人家也没直接说要改律法,她只是增设了一个律院,你不舒服,那你也去读啊,你们一起读,最后谁的力量大,说不定最后就听谁的呢?   于是不管是哪个利益集团,哪个家族的,都赶紧报考,因为报考的人多,京都郊外的旅舍又住满了。且又因是明年三月就要正式考了,四处八方的人,通通开始往京都赶,今年刚修建完成的官路上,甚至会时不时就有学子们相遇,然后在路上就开始辩论。   这都是很正常的现象了。   然后,这学子的头上落了一点雪,他下意识的将雪抓下来,看看飘在空中和手中的,随口道了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撒盐空中差可拟——”   楚天齐呢喃了一下,大赞道:“说的太好了,兄台大才。”   那人却有些腼腆,摇头道:“这是住在泰山脚下,一位叫做谢道韫的女先生说的。这等好句,我这个粗人,可说不出来。”   两人便又谈了几句,相伴而行。刚走没几步,转角处,就见几个学子穿着师范学院的校服,正提着一桶颜料在墙上画画。   楚天齐知道这叫做“艺术涂鸦”,名字奇怪,但是寒冬里,学子们却很爱在京都一些墙上画。   不过,画也有规定的地方,比如,他们走的这条街,就是京都学子们涂鸦的唯一之地,在别的地方涂抹,抓到了是要由学校批评警告的。   “自从雪生姑娘为喜欢画画的研究出粉笔,铅笔,还有这各种画画的颜料,这些人便疯了,寒冬腊月的,还出来画。哎——不过,但我也理解他们,若是此时再给我一本律法大全,我也能在风雪里读个够。”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路上还遇见了一个刚从朝州来的人。这位学子认得他,上前打招呼,“白兄——你怎么来了?”   白苏牙提着颜料桶,满心欢喜,“是啊,今天要画一副除夕天祭图,我们院画的最好的人都去了,还叫了我——”   他说完,行色匆匆,连忙往前面走,那人就解释道:“他原是朝州人,开医学大会的时候来京都,见了画术,便痴迷于画,考进了医学院,却整日不学医,想着画画,哎。”   他觉得白苏牙这是不务正业,不过人家家里有银子养着他,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又走了几步,他的余光突然往小巷子里一瞥,顿时眼前一黑,义愤填膺起来:“谁又在巷子里画十殿阎罗——”   楚天齐和心腹立马走过去看,便见那巷子不宽,只能行一个汉子的模样,但是巷子两边的墙,被人画了形形色色的阎罗王,看起来恐怖极了,但又带着一股正气,魑魅魍魉在这里无所遁形。   画的太好了!   这时候,也已经有人从旁边走来看,就是前面几个画画的,那个白苏牙,也一起凑过来,对着画开始评价。   “我画不出来这样的——我的画技不如他。”   “不过,我觉得要是再恐怖一点就好了。”   “哎,你不懂,这种就要如此,带点阎王的鬼魅,再带点阎王的威严。”   “……可是,前阵子不是说了吗,不准在京都画这些地狱的东西了,吓着孩子。”   可是实在画的太好了。   一个应该是教书先生的人走进去看了看,叹气道:“若是毁了,未免不好,老夫不日就要进宫面见皇太女殿下,不如跟她求求情。毕竟画在这个巷子里,只要提醒得当,便也可以。”   于是,当即便有人在旁边的墙上贴了告示,还有人提议用麻绳钉在墙两边,既不影响观看,又可以阻拦人进去。   楚天齐一一看过人群中人的脸色,除了惊叹赞赏的,还有几个人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基本就可以确定这些画是他们画的。   他笑一笑,觉得这禹国的学子啊,从小学生到学院的人,都有些意思。   然后终于进了万民图书馆,里面的人安静的很。   他一层一层看过去,然后拿出自己感兴趣的书,拿着拿着,手里就拿不下了,便也不勉强,找个座位看起书来。   座位是靠窗的,窗户听闻最近装上了玻璃的,光很好,不用开窗,书上的字看的清清楚楚,如此的雪天,屋子里面也不寒冷,因为有地暖。   暖气让身上的寒冷消散而去,倒是还有些热。这时候,要是能来一杯冰饮——正在想的时候,就见一个人手里捧着一杯冰饮茶走了进来,四目相对,相视一笑,都明白对方在笑什么。   楚天齐静下来心来,专心的看书,等到抬头的时候,就见天色已经晚了。心腹在旁边提醒他道:“主君,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街上行人匆匆,因为天色已晚,倒是有很多便宜的菜可以买。便有人停下脚步,跟摊主讲价还价,最后两人都满意而归。   一个卖完了菜,一个买到了便宜的菜。   楚天齐看了一眼,慢慢的挪开眼睛,道:“错生楚国也。”   心腹瞪大了眼睛,习惯性的朝四周看看,道:“主君,还是不要说这些话比较好。”   楚天齐笑起来,“随性之语罢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话刚落,就见旁边路上一辆马车行驶过去,风吹卷车帘,一个人的脸露了出来,心腹来禹国之前是做过禹国的功课的,见了马车里的人,便道:“是云州胥江县令,姓唐,应该是来京都述职的。”   ……   腊月二十的时候,从各地回来述职的人基本到京了。   禹国一般是三年一述职,今年正好是第三年。被号召回来述职的官员,都是折青和禹皇亲自过目的,基本都是地方大员,这些人都回来了,聚在一起,自然要相互打探。   其中,胥江县的唐县令,一进京都,就引起了各方的注意,人人都想跟他攀点交情。除掉他的胥江县里有禹国最大的钢铁厂,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最开始它是皇太女殿下圈下来做试点的县——其实直到现在也是,所以总能得到最多的政策支持。   无数的官员都很嫉妒唐县令,称他是全禹国“捡漏”第一人,在那么一个小县,本来就是升官无望了,不出意外,这辈子可能都会是县令,谁知道走了狗屎运,皇太女殿下竟然将胥江作为一个重要的试点地方,不仅如此,她还没换县令!   于是什么政策都要在他那里试点,试着试着,他不就走在前面了么?如今,胥江县又重新规划,将周边的小镇和小村庄也归纳了进去,说是一个县,但是根据级别来说,比穷的府更加富有。   所以,便有人凑上来,想要请他喝杯酒——眼看着唐县令就要升职了——就算不是升去云州其他地方,胥江县的县字,怕也是要取下来,变成胥江府了。   不过,唐县令却清醒的很,他对众人的恭维并没有飘飘欲仙,而是谨慎的很,只敢去自己的好友家里喝了几杯酒,透露了一点点“将要再开一座炼铁厂”的事情,随后,他就一门心思去维系他之前埋下的“情谊”。   比如,他之前对云州来京都那些孩子殷勤备至,在胥江也多有照顾他们的家人,如今他来了京都,总是要跟他们联系联系吧?总是要收回点利息了吧?   反正,这些关系不能断了。不过他们云州的孩子争气,通通都进了雪生姑娘的物理化基地,跟着雪生姑娘一起学东西,他就不敢轻易的叫人出去,而是写了规规矩矩的请柬,说想要在孩子们沐修的时候,带他们去酒楼吃顿饭,将孩子们家里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没错——唐县令一直都关注着当初进京孩子的家里人动向,做事情么,就要做的彻底,做到没人敢说他一个不好,所以进京之前,他还专门一家一户上门谈过话,他们想要带什么,想要说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他。   如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唐县令觉得自己可以付出行动了,于是送出请柬之后,就一直坐等。   在他看来,雪生姑娘是没有必要拒绝他的。因为在请柬上,他没有说要请雪生姑娘一起,还专门道了歉,表示自己只是给孩子们亲人传话的——反正没有一点攀附之心。   他的心意,天地可鉴!   谁知道,雪生姑娘还是将他拒绝了,理由就是:孩子们这几天都要期末考试。   作为一个各种事情都走在前沿的胥江县令,他自然知道期末考试有多重要,于是只恨自己没打听好时间,便又写了请柬过去,大意就是他离开京都之前,见一见面就行。   他这般来回写请柬,恰巧折青两次都在。她便笑道:“这人我知晓,做大事许是不行,但是一些小事,却细心,也愿意花时间去做,十分懂得揣摩人心,放在胥江不合适也浪费了,我打算提他来京都,放在商部下面,让他给孙香做事。”   至于云州那边,她有更好的人选。其实外面的人猜得都没错,胥江不能只是一个县了,她要将周围都纳入进来,将胥江跟邻近青州那块地方一起,做成一个府,以后,那里便是钢铁城池。   而各商户们的中转中心,还要换个地方,将一些穷困但地理位置好的地方利用起来,要变废为宝。   所以,唐县令就不合适了。他能管的地方不大。之前,他最大的作用是听话,她派过去的人说什么,唐县令便做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听话的人好用,不过后面云州那块地方越来越复杂,他就不行了。   比如,在去年中下旬的时候,云州出现了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人口买卖。   刚开始,是乌涂国等西域各小国,因为云州富裕的原因,开始了大量的劳动力输出,不过初始是来打工的,后来又因自身语言不通和云州当地官员出现了部分贪污,仗着官职,严格的辖制西域等国人进云州钢铁厂,所以为了得到工钱,这些小国之人,听了别人的忽悠,干脆把自己卖给了世家奴隶主,成为奴隶进厂,然后只得到轻微的工钱,只够吃个饱饭。   后来技术学院毕业的学生去云州做基层官的时候,发现了这事情,直接一封折子写到了云州主将沈家,联合朝廷一块,将这些贪污官员和世家一锅端了,事情才算作罢。   当时这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唐县令人在胥江,只庆幸自己的胥江县没有这种事情——他也不敢让这种事情发生,胆子小。但是也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去预防此事的再次发生。   相反,当时他正忙着跟胥江的各家打好关系。   总而言之,唐县令,胆子小,能力也不合适在胥江开疆扩土,倒是在人际关系这块,有十足的心得,还是换个位置吧,商部合适他。   雪生就知道折青的意思了,便在回信上写好了过年后让孩子们跟他在京都吃饭的话等等,然后迫不及待的拉着折青一路往试验基地去。   她今天是准备去带皇太女看新研制出来的火器。跟之前的火器相比,这次研究出来的,又比之前的好一点。   “不过,还只能是投掷出去,远远达不到您写的那种大范围轰炸。”,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颓废。   其实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很奇怪,看别的书和研究别的东西时,她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快,每每都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但是研究火器,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难道是她变笨了吗?   折青却觉得许是这种热火器的进程发展慢,是受到了“冥冥中”阻扰,不然其他的都能飞快做出来,为什么武器却如此的缓慢呢?   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既然能出现,那就是能制作的,无非就是速度快慢罢了,如今,禹国发展的很好,她也不急于轰炸六国,慢一点倒是无所谓。   便点头,“你慢慢来就行,不急。”   雪生很是惭愧,拉着皇太女殿下的手道:“殿下,我是不是最笨的?”   折青就笑道:“天爷——你若是还算笨,那真是没有聪慧的人了。”   雪生看着她笑,便也笑起来,皇太女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两人就一块继续往前走,雪生迫不及待的介绍最新做出来的玻璃管子。   “之前的玻璃管子都很粗糙,这次的就精细很多了,可以分发到各试验所里。”,她说完还拿起一个玻璃碗给折青看,“阿香姐姐说这种也可以卖出去,只是路途遥远,容易碎,不过可以加银子卖,卖的越贵越好。”   折青看了看,觉得回去可以查查泡沫能不能研究出来。   不过如今,也已经不是他们禹国一个地方开玻璃铺子了,其他国也有。只是技术落后,且有很多原理众人都弄不懂,开了没多久就关门,或许有少量的铺子活下来,可众人还是默认,如今要用最好的玻璃,那还是到禹国来买是最好的。   后面一句话在七国广为流传——这话还是孙香放出去的洗脑包,给大家造成一种即便同一种东西,你在其他地方买肯定没有禹国买的好错觉。   其实你说有什么大不同吧,也没有。   而且,最近经由孙香策划,又兴起了一种:十里红妆禹国出品行方案,将七国世家和富商们女儿的嫁妆品和聘礼都囊括了进来。   刚开始,折青还以为这不是什么大市场——谁会为了嫁妆和聘礼,就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专门托人从禹国来买东西?   谁知道不仅很多世家富商买,就是平头百姓,也想要在成婚的时候用的是禹国的东西。   孙香是这么解释的,“殿下,不仅仅是咱们的东西好,还有寓意好,这些东西,可都是获得您认可的——这就好像是皇太女殿下赐福,相当于沾了皇太女殿下的福气,他们能不喜欢吗?庶民们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沾点您福气了。”   这么说,也行吧。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孙香没跟折青说:这些姑娘家普遍认为皇太女殿下的“姻缘”很好,蹭的不仅仅是福气,还是姻缘。   对于后面这种,折青自己是不知道的。她最近两年,一刻也没想过姻缘的事情,不过禹皇最近倒是提醒过她,要是有“需求”,可以宠幸两个小白脸,也不要需要“压抑”自己。   她是皇太女,想要几个小白脸就要几个,只要不怀孩子,就可以。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禹皇好像逼着于太医研究一种给男人吃了暂时绝育的药——嗯,反正,就很为她的“性福”操心。   至于孩子,禹皇觉得现在不着急——于太医跟他说过,如今她才十九岁,生孩子是有危险的。   于是就一个劲的鼓励她宠幸小白脸。   折青:“……”   她想起这个就叹气,甩甩脑袋,继续跟雪生一起看试验基地。   “我今年会让黄有为再去西域一趟,如果能找到可以做橡胶管子的材料就好了,这跟玻璃管子有同样的价值。”她叹气,“只是很多东西,真是无从而找。”   这就是她烦恼的根源了,架空朝代就相当于失去了一部分金手指。   ……   唐县令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调到了京都,他正准备在述职之前,买一些东西直接带回云州。   不过,作为胥江县令,一般的东西是入不了他眼的,所以走走瞧瞧,半天了还没买到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一个面黄肌瘦的人突然到他的面前,小声的问道:“这位老爷,我这里有好东西,你可要看看?”   唐县令自有一股自己的矜持,也不直接走人,而是停下来,道:“什么好东西是老爷我没见过的?你说出来。”   那人就笑道:“老爷,您抽烟吗?”   唐县令摇头。他不抽,大烟最开始晋国种的,后来,青州也开始种烟草了,有一段时间流行过。但是皇太女殿下让人专门做过宣传,说是吸烟会慢慢的得肺病还是胃病来着……唐县令是个珍惜自己命的人,一点儿也不敢沾上。   他以为是卖烟的,抬脚就要走,谁知道这人却拿着一包烟道:“老爷,我这里的烟可不是普通的烟,而是神仙烟,抽一口就能让你飘飘欲仙。”   唐县令刚开始还没有听明白。后面一想,这会不会是传闻中被皇太女殿下明令禁止和厌恶的鸦片烟?   这人好大的胆子!在胥江和青州,谁敢卖这种烟,可是要被杀头的,但是在京都,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敢卖?   还要卖到他的面前来?   唐县令的脑子里就闪过阴谋两个字!   是不是四周还有人在看着呢?是不是就要等他买上一包,就会有人从旁边跳出来,对着他说一声:“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抽鸦片烟——”   唐县令顿时脑袋上冒冷汗,在这个述职的重要时刻,一点儿差错也不能吃。于是连忙抓住这个卖烟的,就要带他去报官。那人被抓住,懵的很,连忙解释,“老爷,我哪里敢——飘飘欲仙是我们的广告词,还是我们掌柜的特别叮嘱要说出来的,不然,要是遇见厂里内部下来检查的人,是要扣分的。”   于是又这般解释那般说,这才将来龙去脉说清楚。原来这个人是神仙烟草公司的销售员。   按照他们厂的规定,销售人员不仅仅是要销售业绩,而且要完成内部的一个考核。   他们神仙烟草厂内部的考核里,会专门派一个人下来,装作客人的样子跟他们买烟,在这期间,销售人员要完成厂里发布的销售术语,术语有好几句,说出一句得一分,满分才是及格。   刚刚的那一句飘飘欲仙,就是他们厂的术语,是在销售中必须要说的。   唐县令就一个好大的无语,白眼都要翻得飞起了,“你们这是什么广告术语,谁想出来的?”   那人就道:“是我们掌柜的。”   他道:“还要主动上去跟客人说——刚刚我见老爷您不像买东西的,也不像我们京都的人,就想着会不会是厂里的人,就上前问了。”   他们自然也知道在真正的卖烟过程中说这些话简直是浪费时间和找打,但是上面的要求是这样,他们也不得不照做。   不做就要扣钱,这年头,在京都赚点银子可真不容易。   唐县令就真的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走了。   行吧,谁是给钱的谁做主。   由于闹了个乌龙,他便连逛街的兴致都没有了,索性去吃东西。   要说京都唯一能比得过云州的可能就只有吃食了。   云州的吃食很辣,越辣越好吃,但是唐县令是不吃辣的,京都就正好相反,在这里,很多地道菜都是不放辣子的。   不过真正好吃的菜却贵的很,京都又是这个物价,于是吃了几天,他带来的银子哗哗的流出去,心疼的他不行不行。   好在这次来京都,他也是有点门路的。他之前的好友,一直都在暗暗的做代购生意,听闻跟皇太女殿下面前很得青睐的黄有为黄大人有交情。   黄大人这次没有去西域,反而去了最远的齐国,齐国有什么好东西,唐县令是不知道的,但是,也只有这一些其他国的东西才能踏入胥江人的眼了。   谁让他们胥江是禹国除了京都最繁盛的地方呢?禹国有的胥江都有,只有那些“偏远国都”之物,才能在胥江卖的出去。   别人承不承认这句话无所谓,反正唐县令的心是这样告诉他的。   他就这样满怀希望的上了门,但好友却拿出一串佛珠和一本佛家讲义。   “这是青竹大师最近的得意之作,你拿回去,定能卖的一个好价钱。”   唐县令就无语极了,看着上面那一个个心灵鸡汤,指出来:“你平日里不读书,我也不说什么,可你也不能拿着我们禹国的东西,说是青竹大师的得意之作。”   好友懵了,于是去问黄有为,黄有为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呀,这些齐国的东西都是手下搜集来的,他拿出来卖的时候也没一一检查过,更不知道,这青竹大师竟然还敢搞抄袭!   于是便将这书交给京都的佛院,请他们跟青竹大师那边交涉。倒是京都佛院的和尚们都说青竹大师不是那样的人,连夜写了信请人送去,希望事情能解释明白。   不过,令他们怎么也没有想明白的是,过年之后,将会有一个极大的笑话在禹国传开:那就是齐国人疯了!不仅仅说佛经是他们的,就连禹国创造出来的玻璃,冰,糖,等等,都说是从他们齐国传出去的。   荒唐至极,但是齐国人还真有人信了,信誓旦旦的跟人保证齐国出品,必是精品——没错,最后一句宣传语还是抄袭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禹国京都一片欢声笑语,就等着除夕夜了。楚天齐走在街上,听见身边的人都在说烟火两字。   “不知道今年皇太女殿下还会不会放烟花了,可真好看啊!”   “一定还会放的!”   “其实不仅仅是除夕夜可以放,元宵节,中秋节,端午节都可以放嘛。”   这是期待的人。   “放烟火不要银子的呀——你这个人真是不知足,放烟火都要银子,这些银子用来做其他的事情不行吗?”   “就是就是,我家里人是商部的,他就跟我说孙香大人每天都在为银子发愁。你们说放就放了,还不是要从朝廷里拨银子出来?”   这是忧国忧民的人。   还有看笑话的。   “打起来打起来——”   楚天齐的心腹就觉得十分无奈,道:“主君,这些禹国的人真是吃了没事干。”   楚天齐却道:“你家主君和你一起在这里听着他们说这种话,不也是吃了没事干吗?”   心腹有些委屈,“这皇太女殿下到底何时才能见您?咱们的折子都写好递进去多时了。”   他家主君在楚国可是连楚皇都敬重的人,没想到在禹国,却跟个庶民似的。   楚天齐就道:“应该是过年之前吧——她什么都忙清楚了,就有时间见我这种不重要之人了。”   果然过了没两天,便有宫里的小太监来请他们入宫。   楚天齐这是第一次见到折青,但折青却是跟踪过他一次的,对他的相貌并不意外。   没错,楚天齐算是一个美大叔了,与沈离相比也是不差的,所以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倒是楚天齐虽然早有耳闻,禹国的皇太女殿下长得娇小,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这几月看过禹国的大好河山,他在不知不觉中将折青的相貌,勾画成了一个像男子的形象,所以一见之下,还有些吃惊。   折青虽然不悦他的心思,但是也知道这是千百年来男人对女人的印象,所以只是微微点头,等他跪地行礼之后,再叫起来,“楚大人最近在京都住的可好?”   楚天齐见她开始唠家常,也不惊奇,道:“就好像到了仙境一般,与外界传言——名不虚传。”   但在心里,又对这位皇太女殿下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传闻中,禹国皇太女十分亲近百姓,经常穿梭于京都的大街小巷,体验百姓的民间生活,以至于她在跟朝臣说话的时候,用的也是大白话。   之乎者也说的很少,朝臣们跟她学,如今说话也是大白话,行事作风踏实的很。   上有所行,下有所效,这一点楚国是不如禹国的。   楚国新皇虽然体谅百姓,但他本身就是世家出身,行事作风也站在世家的角度上。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这确确实实是禹国和楚国,又或者是跟鲁国的差异。   所以,即便他想来禹国习得一些治国之道回去,楚皇定然是不答应的,朝臣们也是不答应的,就是他自己,生在世家,想来心底深处也是不答应的。   这就是禹国敢把自己的好东西全部坦坦荡荡的露在外面,你可以去捡,但你捡回去也没有用。   就好像一颗糖,糖纸是一模一样的,但是拨掉那糖纸,禹国的糖味是甜的,楚国和鲁国是苦的。   他怀着目的而来,却带着遗憾将归。   折青倒是没想到,楚天齐能把这个道理想的如此清楚。不过她今天召他进宫,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   自年前楚皇因为双城对禹国忌惮之后,便陆陆续续的,不仅禁止禹国大夫去楚国行医,而且禁止楚国购买禹国的东西。   这确实打击了一点孙香的销售额,亲自跑过来跟她说如果楚国这条路行不通,那她就去想别的办法。   但最好楚国这条线还不能断。   折青便将楚天齐请进宫来,开始给他说什么是互惠互利。   什么七国一体化,商路对谁都有好处等等,她能说的都说了,至于楚国要不要听,做不做,她觉得这种形式之下,要是让她让利给楚国,才能让禹国的商品销售出去?不好意思,没有必要。   她宁愿找更多的出路,也不愿意妥协。   倒是楚天齐,听她说完之后,虽然心动,但是来之前,楚皇是有过命令的,所以“心如磐石”,反而想要靠自己的口才,用“楚国可以阻碍禹国前往秦国,齐国和晋国以及燕国的货物”来加以要挟。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好像就是一个必须说出口的任务,因为知道不可能完成,所以便也随意不认真。   折青笑起来,道:“你知道——如今禹国多了一种人,唤作销售员吗?”   楚天齐点头,也明白她的意思,道:“知晓——跟他们一比,我确实不是一位好的销售员。”   楚皇交代给他任务,规定了他要说的属于,但是,他就跟被考核的人一般,只能说出去,完成一个任务。   不过,作为一个谋士,他还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努力的用自己的谋略跟折青说话,用利益,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甚至是两国联姻做交易——楚国愿意送一位皇子来禹国。   反正,楚国就是要更多的便宜,要更多的好东西。   折青就知道这次谈话是不可能有进展的了,她想起如今楚皇也算得上一位人物,但可能就是太算得上人物,夺了楚国,打败秦国之后,便有些飘飘然了。   便跟他道:“那楚大人便出宫去吧,趁着还没回楚国去,好好在禹国再感受感受仙境。”   她轻声笑着,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因为你们的楚皇真敢这么做的话,恐怕楚国境内,再无看见仙境的机会。”   别看她生得娇小软糯,她发起脾气来,气吞山河的哦—— 第40章 皇太女殿下的一天【捉虫】   当折青说出最后那句话时, 楚天齐明显是愣了一下的。他没有想到,折青竟然敢直接说出这句话。   宣战之语出于她口,就算此时是对着他一个谋士所说, 也是做得主的。这禹国境内,将她当做一个神明, 神明开了口, 楚国又禁禹医在先, 禹国出兵,是顺从民意的。   楚天齐就再次埋怨起楚皇来。   双城之战后, 他就立刻出发来禹国,临行之前细细叮嘱楚皇, 做事三思,如今已经不是之前了,之前楚皇赵田只是世家公子, 做事情错只是连累一个世家,但现在已然身为楚国君主, 要是行错一步,便是国祸。   楚皇当时满口应下,谁知他刚出来, 却听见楚国禁禹医的消息。楚天齐就知道此事就算现在叫停, 也再难回首。   且等他走了, 楚皇才发政令, 也是避着他。   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君只是避着臣子更改政令,难道臣子就能阻拦得了?   于是他进了禹国境内,一路西行, 用自己的眼睛和心感受禹国的不同,习之精华,又想着用自己的能力说服折青,回去也能给到楚皇一个交代,再次展示自己的作用,让他和楚皇之间的裂隙修复,让那些在楚皇背后进谗言的人知难而退。   但是他没想到,禹国的皇太女也如此坚决,直接便说大战。   他收起笑脸,沉吟许久,知道如今开战,楚国就算不输,也讨不得便宜去,于是便肃然道:“殿下所说,某知晓了。”   折青就道:“我见楚大人算得上良臣,也算得上对百姓有善意,那便送大人一句话罢。”   楚天齐:“——殿下请说。”   折青:“自古,君如舟,民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楚皇之所以能做楚皇,是因为前面的皇帝逆了民意,所以民意才推着他赵田走,可是当赵田逆水行舟,迟早要遭反噬。   她笑着给楚天齐敬了一杯茶,“楚大人,不是本殿挑拨离间,而是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功高震主。”   楚天齐端起来茶。   折青便继续说道:“你之前,一次出行鲁国,让鲁国自乱阵脚,解救了楚国的危机。一次出行燕国,让燕国兵压秦境,此等能力,就是本殿,也是佩服的。所以听闻你来了,递了折子来,本殿愿意见你一见。”   开玩笑,她的时间很宝贵的!之前没用的人来,比如说鲁国皇子寇亓,递了多少次折子,她根本没鸟过他。   既然见了,就该有回报,生意没谈拢,就埋点明刺进去。   “但你如此才能,在楚国已经不像最初那般得到重用了吧?楚皇能做得出禁禹商禹医的事情,本殿一点儿也不惊讶,让本殿惊讶的是,他不听你的话了。”   她轻轻一笑,表示十分的不屑,“楚大人这次回去,怕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楚天齐知道折青的意思,也知道她这是在明着给他埋刺,他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临到走了,只问了一个问题。   “殿下,我也曾到鲁国和燕国,鲁皇和燕皇都愿意用重礼留我,却不知皇太女殿下如此赏析我,却为何不开口挽留?”   折青:这还用说吗?你又不是禹国人,看的出心心念念都为了楚国,鲁皇和燕皇都用重臣之礼邀请你叛国了,你还不愿意,可见是受到爱楚教育长大的——我也不敢用你啊。   再者,她肯定是要灭掉楚国的,哪天你突然想通了楚国才是你的家,直接回去告密怎么办?   但是心里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她只淡淡的道:“听闻楚大人跟你的原配夫人是的恩师之女,你们青梅竹马,是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楚天齐愣了愣,没想到折青说的是这件事情。   他微微叹气,“是。”   折青:“恩师之女,便是于你有恩,少年夫妻,为你足足诞下三子两女,便于你有义,为你父母服丧,是为你尽孝,楚皇拉拢你,将公主下嫁给你,尊夫人不哭不闹下堂,是为你尽忠。”   “她有情有义,尽孝尽忠,但你却不配。”   “因你——无情,无义,不忠,不孝,所以,本殿不敢用。”   楚天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从来没听见过有人这么评价他,在他身上,集中过多种赞叹之语,少年英才,绝世相貌,凡是人间好话,都往他身上能套用,他也为此而生了一身傲骨之气。   却不曾想,在禹国这位天下闻名的皇太女口中,听见了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语。   真是……真是没有想到。   他第一次感到难堪,又有些新奇,喃喃道:“我在禹国,竟是如此之评么?”   折青十分肯定,“自古夫妻,起于情爱,婚后多似亲人和伙伴,两人一起共同为了小家之好而忙于奔波。但妇人前行,屡屡碰壁,但甘愿奉献自己,让家人更好,而你却中途背叛,抛妻弃子,为人所不耻——你既然连糟糠之妻也能背叛,本殿肯定是不能相信你是个忠诚之人了。”   楚天齐:“……”   他的心终于不再平静,不像刚刚好像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折青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   他这辈子,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君主,对得起楚国百姓,但是他对不起自己的老妻。   而这份隐隐约约的自愧,今天被放大出来,被说成无情无义之人,他想辩驳,也辩驳不了,只自嘲道:“也是,于殿下而言,我已然不是可信之人。”   折青笑起来,然后再次给出一个理由:“再者,楚大人于鲁国和燕国而言,可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在我禹国境内,你还算不得什么。”   “只你放眼看去,我禹国如今高位之人,谁比你差?那些禹国学子,假以时日,总能有比得上你的,你要本殿用重臣之礼请你——不是本殿嘲讽,你尚且还不配到我禹国重臣之位。”   最后一番话说的楚天齐脸色一般白一阵青,最后再想想,人家说的还真没错,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跟俗称群英策里的人比,他还是弱了些。   他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听见这话,仔细想想,倒是没了刚进禹国的傲气,只站起来,告辞道:“楚某已经知道殿下的意思了,不日就要出城,还请殿下放心——毕竟一直找人跟着臣,也不容易。”   折青笑笑,并不解释,做了个请的姿势,便让人送他出去。等人走了,她一点儿没将他放在心上,趁着日头还早,让排在后面的人进来。   一个人接着一个人进去跟皇太女说话,是禹国一直以来的传统,基本上朝臣都知道,楚天齐也打听过,但是还没见过,于是一出去,就见外面有好几个人。   一人看见他,还向他笑了笑,好像十分的高兴。楚天齐便顿住脚步,也笑着问道:“这位大人,可是有喜事?”   那人就道:“楚大人出来的这么快,我等自然高兴。”   排着队呢,前面的人快点出来,他们就好得多。   这时候,楚天齐已经走到廊下了,便见不仅仅是外面是可以等候的,里面还摆着几十张桌椅,还摆着几十张的案桌和垫子,有些老大人坐在垫子上,手里拿着书和折子,在皱着眉头看,椅子上大多坐的是年轻人,也都拿着折子和书。   最前面有一张很大很长的桌子,上面放着许多笔墨纸砚,左边靠墙的位置,做成了假山园林的模样,有溪水潺潺之声,也放着许多盆花和绿色的树,十分养眼。   园林之后,细细瞧,又有一张大桌子,竟然放着冬日里常见的瓜果,楚天齐亲眼看见一个壮年之人拿着一块甜瓜出来,还有几颗草莓,嘴巴里嚼着一瓣柑橘。   那人见他的目光看过去,道:“那是张大人,鸡鸭鱼肉吃多了,对瓜果十分喜爱。”   楚天齐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张弛。   楚天齐就轻轻点头,那位叫做张弛的人也凑了过来,“楚天齐楚大人?你出来了?今天排第二的是谁?”   那人就道:“哎——是莫大人。”   张弛也跟着叹气,“怎么就叫莫大人排第二去了?你们不是大早上就来排队了么?”   那人道:“是清早来的——但是大家来的时辰都差不多,谁敢跟莫大人争的?他自己是户部尚书,管着银钱呢,我们工部这次就想批一些银子下来,还有他儿子,莫启大人,听闻皇太女殿下想要将他外放出去做胥江县了,那里——你懂吧,他插队,我们哪里敢说他啊。”   张弛就笑着道:“你这人,你跟我说什么,我反正不着急——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的畜牧部今年也要批银子啊,你不知道,这次决定把双城和荔城正式的并入朝州,我还要往两城送猪崽子和鸡鸭呢,这又是银子。”   他烦恼的道:“哎——皇太女殿下多收几个城,就都是银子啊。”   楚天齐:“……”   行吧,你们嘚瑟吧,他要出去了。   然后告辞,请小太监领路,张弛就假模假样的喊:“这就走啊——吃完午膳再走呗,今天午膳吃火锅啊。”   真没福气。见人拒绝走了,张弛撇撇嘴,道:“你跟他说什么?”   刚开始跟楚天齐说话的人道:“我能跟他说什么,告诉他出来的够早呗。”   张弛就哈哈大笑,然后看看天色,“排第三的是谁啊?”   那人叹气:“是秦将军——听说他不想呆在京都了,想着回徐州去。毕竟,妻子也在徐州呢。”   如今,罗家婉月罗夫人——没错,可没人再叫她秦夫人了,都尊敬尊敬的道一句罗夫人,比秦将军的名声都大得多了,而且,罗夫人最近传出些……咳,情场谣言,说是要跟秦将军和离,秦将军着急了,想着去徐州探探路。   再者,他家的秦宽秦大人,已经在皇太女殿下和朝廷中站稳了脚步,完全不用秦将军还在京都。   倒是秦大人家的庶子听闻颇为可恨,如今吵吵着要分家,闹成了一个笑话。   张弛就叹气道:“这就是将一个庶子宠得太过的孽果了——你看别人家的庶子,哪里有这个胆子?”   ……   “你真打算回徐州去了?”,户部尚书说完今年财政的事情后,秦将军就进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回徐州的理由。   秦将军叹气,“吾已老矣,殿下,是可以回徐州安享晚年了。”   当初他被留在京都,看着是秦家主将,但是徐州的根在徐州,只要徐州出事情,他就很难活。好在他们秦家兄弟之间情谊深厚,徐州秦家让他在京都不难做人,最后一起投诚了皇太女,如今活的还算是体面。   且这几年在京都,他已经没有了什么争强好胜之心,但媳妇却成了群英策上的人,他还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在京都呆着也没什么好呆了,不如回徐州,看看自己还能做什么。   折青十分认同他的话。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折青都愿意让他离开。秦家三年前直接投诚她,也不算得上将功补过了,她家父皇是个记仇之人,这些年来,当初得罪过他的,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欺负得很惨,不过对于秦家,禹皇高抬贵手,是实实在在的放过了。   而且,这个老狐狸此时提出要回徐州,应该是听见了什么消息。   没错,折青和禹皇商量过了,增设了律法书院,之后两年之内,律法就该大动一动了,在禹国境内,基本是可以行的通的,不过肯定是要动得一些人的利益,这些人中,秦家多少附属折青不知道,但是无论这些人是谁的,只要敢阻拦,便都照杀不误。   她家父皇一只老虎,如今被她养得半眯着眼睛睡觉,但已经积蓄了力量,随时可以一战。   换而言之,她家父皇的手好久没见过血了,想要杀点不懂事的开开血刃。   秦家一只都身处中枢,怕是揣摩出了圣意,要避开这一事情。   这是妥协,也是投诚,折青想了想,道:“秦宽之位,还可以往上面去一去,你们秦家在徐州,地位不动。”   秦将军就舒了一口气,跪别出去了。   他出去后,便又进来一个,折青抬头一看,是张弛。   她笑道:“你是给了工部黄大人什么,让他跟你换位置?”   张弛就笑,“黄大人虽然在木工一活上十分出色,但是他家三个孩子,却对鸡鸭鹅的生长下蛋有兴趣,想送给臣做弟子,臣答应了。”   折青就点头,“这世间对畜牧事情上感兴趣的人不多,他们能耐得住性子研究就是好的——你今日来是有何事?折子上只写想收弟子。”   不是请她在技术学院增加畜牧院,而是直接说想收弟子,多收几个。   那黄大人家的三个人肯定不够。   张弛便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诉委屈。原来他觉得像雪生和于太医等人,都是从禹国各地选取有天赋的人跟着一起学,培养,为什么他的畜牧部就没有呢?   他不服气!养猪养鸡鸭怎么了?难道就不值得重视吗?   反正他要收弟子,要收在养猪和养鸡鸭等上有天赋的孩子养。   折青:“……”   主要是这个事情吧,倒是她的失误了。   因为农部和物理化等东西,是她记忆中从小学到大的,而只有到了大学,才有农业和畜牧专业。   因为沈离是个天才,粮食又十分重要,所以特意设置了农部,倒是畜牧部,是后面才发现的,且说实在话,养猪等东西,是要常年积累经验,天天与猪相伴,如今的学子们,倒是对畜牧一行,并不热衷,要是增设畜牧部,报考的人,肯定不多,开了浪费。   倒是那些养猪厂里的人,一边养一边学,做的十分好。   所以集中培养……养猪人才,就一直搁浅着,但是张弛却觉得折青偏心明显了。   他,张弛,养猪,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折青就点头点头再点头,她十分真诚:“是本殿疏忽了,如今,你有个什么章程呢?”   张弛十分委屈,“章程等事情,就是要皇太女殿下您想了吧?臣跟你说的技术工一样,只用管技术,哪里还用管这些?”   明明雪生他们就只用管技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之做实验事。他呢?好不容易自己主动争取一点点的福利,还要自己想章程。   天爷,夭寿哦,委屈哟!   折青便连连答应,会让人去招人,让他回去等消息,最迟六月就会有一批孩子送进畜牧基地。   张弛这才感觉到满意,临走之前还道:“殿下——您还记得吧,当初是您千言万语求臣养猪的。”   折青:“是,是本殿求着你的。”   等人出去,她笑着摇摇头,然后看看时辰,“后面还有多少人?”   小太监拿着号码牌呢,道:“禀殿下,还有十个。”   那今天的人算是少的,她叹一口气,道:“叫下一个吧。”   这般忙,好不容易在午膳之前将事情办完,下午没了事情,去承明殿看过“留守”老人禹皇,然后准备去郊外看看沈离的进展。   宗童拿着伞,跟在她的后头。折青坐上马车,看不进去书,便跟宗童说话,“你真决定培养丹青做你的接班人了?”   宗童点头,他说话很少,不仅脸庞生的冷峻,就是说话也冷的很。他们这些人,都是养蛊养出来的,折青看看他,说了一句:“我以为——你经历过的,不会让你的徒弟也经历一遍?”   宗童:“臣会问他的意愿——丹青这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别人活在隐卫里,是痛苦,他不同,他活在里面,可能会如鱼得水。”   折青:“……”   她又上网搜索少儿教育去了。   等到了农业基地,沈离早就裹得像个粽子一般等在那边,折青愣住,“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啊?”   沈离笑起来,“殿下,马上要除夕了,你事情多,过不来,估摸着就是今天了。”   那倒是,沈离在郊外真是不容易。折青就问他日常,问粮食可有进展,要不要她再去别的国都再捣鼓点东西,例如土啊,水啊的回来。   沈离:“……”   大好的日子,可别说这些让人扫兴的了,他将脸凑过去,“殿下——您看,我是不是白了?”   是白了。   折青点头,夸道:“很白了。”   沈离有些嘚瑟,“殿下——我本来就白。”   他只是晒黑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便放下了自己对容貌的担忧,开始跟折青说粮食的事情。他如今对稻米又有了新的认识,已经琢磨着从头开始搞试验了,争取今年将水稻的产量再加产。   而且,还没等孙香的项目金下来,他的弟子已经研究出了存活率很高的嫁接技术。   “今年果农那里,可以开始种果树了。”   在太平盛世,果农才能存活。不然,谁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种果树啊,这种东西,并不是必须品。如今,禹国发展的第五年,才敢开始慢慢的推行。   推也不能大推,不过是在原有的果园上增加产量和开辟不适合种田的荒山。   如今日子好了,能利用起来就利用起来吧。   两人说完了事情,便一起坐下来吃火锅——沈离很喜欢吃锅子,云州人,喜欢吃辣。不过,因为习惯问题,夹起一块白萝卜,他也要说说白萝卜的生长周期,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长的更大。   他还展开幻想,“可以一个萝卜,长的跟人一样高吗?”   折青想了想后世,摇头道:“就是再过几千年,也应该没有吧?”   但是沈离却说:“那等一万年呢?殿下,什么事情,都先不要否定。”   折青表示受教,一边吃菜一边听他说萝卜跟人的区别,说到一顿饭结束了,她要走了,沈离又露出后悔的模样。   沈离: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为什么一谈起萝卜和水稻,我就会忘乎所以,只记得说农肥化肥合成肥,不记得说风花雪月和诗词歌赋了!   他恨!明明他今天还喷了香水的,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注意到。   ……   沈离的香水折青是没注意到的,吃火锅,一鼻子的火锅味,沈离又吃的辣,一屋子呛人的辣椒味。   她揉揉鼻子,在城门口排队进京。   她的马车外表朴素的很——不过也实实在在是世家的标配马车规格,马车窗户是紧闭的,所以一路上并没有人上前来售卖东西。   不然,这周边的小摊贩可不管你是不是闭着窗户明显不想买东西,而是在你周边喊来喊去的卖瓜子。   你不开窗,但是你没资格让他不喊吧?   刁民!   折青笑起来,觉得民间百姓,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不过今天卖瓜子等小吃的摊贩却几乎没有,跟折青往日看见的不同。她好奇的打开窗户,问周边的人,“今日怎么没见着卖东西的?”   她坐在马车里面,还戴着纱帽,倒是惹来身边的人奇怪一看,不过听声音是个柔弱的姑娘,那男子便道:“姑娘还不知晓么?这里的小摊贩,都是附近的住户,因为离这里近,回家也方便,所以时常在这里叫卖一天的。”   这个折青知道,她曾经还看见过吃午饭的时候,摊贩们的家人会送来冒着热气的饭食。   不过说到这里,别人或许还不明白,她却已经明白了。   ——这里要拆迁了。   没错,随着京都城里的人越来越多,越拉越多,光是城中,已经是装不下这么多人了,那就只有往外面扩。京郊就是一块好地方,不过,京郊的地是百姓的,他们基本建了房子,你要是想要集中规划,那房子啊什么的,都得拆除。   如今禹国有钱了,她也有时间做这事情了,于是今年年末就写下拆迁书,让一个会说的人天天去干这个,如今基本上是将补偿事宜说定了。   所以,如今这些有拆迁款的人,哪里还在乎这点卖瓜果的小银子?   旁边那人十分羡慕:“听闻还给一套水泥房呢。”   水泥房啊,多好啊。这可是京都的水泥房,因为去年一直都在动工水渠下水道,今年的水泥房,足不出户就能到水。   太便宜这些人了,本就不是那么富裕的人家,如今翻身,有水泥房了。   折青便道:“我知晓这些水泥房也有卖的,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去买。”   那人就叹气:“如今谁还买得起水泥房啊?不是世家望族,家中资产颇丰,也不敢去买这屋子。”   且水泥房说是万种好,可却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不宽。一家几口住在那么点屋子里,多闷啊,他就不愿意,他家里在城里可是有四合院的。   他说完,还道了一句:“姑娘,你可是要买瓜果?”   折青轻轻点头,“今日进城的人实在是多,估摸着还要等,我想买点瓜果吃。”   那人便劝解,“今日我们有缘,我便跟姑娘说几句话——这外面的东西啊,实在是不能吃。我就这么说吧——姑娘怎么知道那瓜果,是经过了多少人的手?”   他说完还道:“还有啊,也不要轻易的喝冷水,这水里面,细菌多的很,一定要烧开了再喝——他们这些小贩卖的水,说是凉开水,但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直接从井里面捞上来的?有些小人,还直接从河里捞,那河里哟,死人的都有!”   折青:“……”   她笑着道:“我知晓了,多谢兄台。”   顿了顿,又问:“兄台是医学生?”   那人便道:“不是,我不是医学生,只是我懂得一些基本的道理罢了。”   他还越说越脸红,这京郊城外,姑娘主动搭讪,他先是不觉得什么,但如今交谈几句,却觉得姑娘虽然看不清相貌,但是行为举止,说话听音,都让他十分有好感。   要是能看看长什么样子就好了——他想完唾弃自己一把,正要说话,就见座位里露出一个男人的脸。   第一眼确实是看见他的脸——他的脸是种别样的冷峻脸,见之心冷,不敢轻松谈笑,第二眼就看见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方眼睛,轻轻的看过来……   忒么就跟万民图书馆外面的十殿阎王墙一般,太吓唬人了。   他的脑子里瞬间没了任何想法,将脖子缩回去,老老实实的不说话了。   折青就叹气:“你吓唬他做什么?”   宗童没说话。   宗童拿起皇太女殿下在马车上给他写的育儿经回去了。   他住的院子,是殿下特意批准的,就在皇城根下,住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是朝中重臣,他的宅子并不大,修缮的也不是很好,不过住下他跟丹青就绰绰有余了。   丹青今天正在屋子里做饭。见了师父回来,恭恭敬敬的过去道:“师父——做了您喜欢吃的金钱蛋。”   宗童点点头,两个人并不过多说话,等吃完了饭,宗童坐下看育儿经,一把禹皇亲赐的青云刀横在腿上,当做案板,用铅笔在书上写写画画,皱着眉毛理解什么是安全感,什么是少儿自闭症。   丹青就在旁边扫院子了。这两天下了雪,雪虽然融化了,但是落叶和枯枝就随着雪一起,从树上落了下来,砸在地上。   雪化成了水,枯枝和落叶则要扫除才行。于是便用自己做的大扫帚,哗啦哗啦的扫,扫完了地,就自己练功,然后听得他师父一声喊:“丹青,你来。”   丹青就收回刀,走过去,道:“师父。”   宗童开始育儿了。他也不会说,只会念,从什么叫做安全感开始,然后说到什么是自闭症。   丹青:“师父,你是想说我没有安全感吗?”   宗童摇摇头。   丹青:“师父,你是想说我是自闭症吗?”   宗童摇摇头。   丹青:“那师父,你想说什么啊?”   宗童:“皇太女殿下让我学来教你的。”   丹青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点的表情,叹气道:“行叭——师父,我好好学,以后养一个没有安全感和自闭症的孩子,好好的教导。”   宗童点头。   他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了,道:“你继续练功去吧。”   他拿着刀,继续看书。   丹青就哎了一声,又开始一刀一刀比划。他比划的刀,狠,准,快,宗童看着书看着书,眼睛就忍不住看向了丹青的刀上。   他想:这是一个天生的杀手。   就跟很多年前,师父说他一样。   ……   “你们的先生们,对你们还好吗?”,腊月二十九那日,折青在蝉鸣宫里,乐呵呵的跟一众小孩子们说话。   这些孩子,年幼就被禹国各地送来了京都,基本都没有回家,就算有家人跟在京都,也是基本见不到的,他们在各基地学的东西,足以让各国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人身安全是有问题的,就是他们的家人,她也安排人看着,避免出什么意外。   所以,对这些孩子,她是多有怜惜,但是也不能不将他们集中起来读书。   天才也是会老的,于太医即便是最好的中医大夫,也阻止不了自己逐渐的老去,精力不如从前,再也不能像前面几年一般任性的看书通宵。   老,死,是人生不可免的事情,所以她所能做的,就是让传承不断。   今日,梳头娘子将她打扮的喜庆极了,还替她装好了红封。   小孩子们排着队,一个个的上来跟她要红封,说些吉利话,折青就一个个的将红封给到他们。   他们的名字,她都是知道的,这些孩子们加起来,也只有四十多个,相当于小学一个班罢了。   拿了红封,孩子们去一边了,留下大人们在一边说话,倒是苍水,自己还是个孩子,但是手下却带了一批孩子和大人。   大人们就不来了,只她带着孩子进宫,老成的站在上面,看得折青心生欢喜。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丹青这孩子,除了跟丹朱说话之外,还跟一个医学院的姑娘,叫做祝篱的说话了。   “你的刀工练的更好了,我上次从你的摊子前经过,都看见了,你的手越来越稳了。”,祝篱笑着道:“丹青,我学着你的手法,如今柳先生一直夸我聪慧呢,我得谢谢你。”   丹青无动于衷,丹朱站在一边,笑盈盈的听着。   祝篱已经习惯了丹青这幅模样,她也不用他回答,自顾自的道:“我家里是做豆腐的,我祖母做的豆腐可好吃了,比你做的还好吃。”   丹青抬了抬眼。   祝篱:“我祖母说,你和丹朱姐姐如果去我家吃饭,她可以教你如何做出好吃的豆腐。你知道,豆腐跟豆腐也是不一样的,就跟人的骨头一样,虽然都称之为人,但是骨头不一样,长的也就不一样了。”   丹青轻轻的应了一个好字。   祝篱便高兴的很,“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弟弟没我聪慧,今日没来,他也很喜欢吃你们的铁板豆腐。”   丹朱便笑着道:“那我们去你家的时候,多带点铁板豆腐。”   祝篱便欢快的哎了一声,又去跟别的人说话了。站在旁边的安晓走过去,问:“你们说什么呢?”   丹朱啧了一声,“说什么都不你的事情。”   安晓便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也是好意——我本是要给你送信的。”   丹朱:“什么信?”   安晓:“你父亲和母亲的信。”   安晓:“我阿爹和阿娘从云州来,问了你家阿爹和阿娘要不要一起,但是你阿爹如今升了小管事,你阿娘如今也自己开了铺子,抽不出时间来,便写了信,托我爹娘带来,对了,你阿娘如今又怀上了一个小孩。”   丹朱瞪大了眼睛,连忙接过信,塞进袖子里,“你没看吧?”   安晓:“我是那种人么?”   他只是说他家父母告诉他的情况罢了。   然后笑起来,“对了,你还是给你弟弟或者妹妹取个名字吧,不然可能叫做铁柱。”   丹朱:“……”   她恨恨的瞪了安晓一眼。   这时候,丹青手里的甜瓜正好吃完了,安晓麻利的将丹青的瓜果皮丢出去,然后自然的给丹青塞了一块新的在手上。   丹青安静的继续低头啃甜瓜。   咔嚓咔嚓。   孙香正好朝这边看,见小外甥在牛家姐弟面前又是满脸堆笑又是照顾人家吃东西,也啧了一声。   折青跟着她看过去,笑着道:“这些孩子们长大了,又是一番新的故事了。”   孙香嘿了一声,“等他们长大,还有十几年呢,殿下,如今,是我们的时代。”   是啊,当下的黄金时代还是属于她们的。   折青举起茶杯,“来,大家碰一杯。”   又过年了。 第41章 残暴(捉虫完毕)   今年的京都除夕依旧是热闹非凡, 处处透露出一股喜气,张灯结彩,将禹国繁盛四字展示的淋漓尽致。   今儿在街上的, 不仅仅有禹国的人,还有一些西域和六国之人, 京中专门为他们设置了异乡街市, 有官员给他们牵头, 允许他们在街上装扮出属于自己家国的街市景象。   其中,西域人最多, 他们盘了一条大部分是西域人住的住宅区出来,买了爆竹, 买了过年的年货,除夕那天,来了一个西域大团结, 家家户户捧着东西上街互相送福,并约定明年继续, 将这作为一个传统传下去。   至于京都本地人,还是沿着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有的舞龙舞狮, 有的搞灯会猜谜, 还有的想“灯谜捉婿”, 出了颇有难度的灯谜挂着, 就想捉个聪慧的女婿回去。   折青戴着纱帽走在其中, 也猜了一轮灯谜,得到了一个老虎模样的灯笼——那摊主要给她兔子的,被她坚决拒绝了。   那摊主是个十七八岁的学子,穿着师范学院的校服, 旁边卖灯笼的也穿着校服,不过是技术学院和医学院的。   折青见着三院的学院一起联合出来卖花灯还有些好奇,跟着同样好奇的人群挤过去,还以为是学子们凑兴,结果一打听,发现他们是为了给贫困的同窗们凑伙食费。   “贫困的学子可以去申请助学金的。”折青小声的道:“难道你们不知道?”   一个学子就道:“我们自然知道,只是那助学金是要给十分困难的学子,还有一些勉强能活的,难道还要去抢那个么?自然是要自己做点小生意糊口了。”   且卖灯谜,也是他们的强项啊。   折青就觉得这时候的学子其实对于助学金的认识很淳朴——是给活不下去的学子的。   但凡活的下去,就不能要。   她想起后世某些学校对于助学金的发放总是不看实际情况,就随意发给富裕同学。导致富裕的孩子拿着那笔钱,不过是多吃几顿,但是对于真正贫苦的孩子而言,那笔钱都可以活一个学期了。   每一项政策,刚出来的时候,都是最能够贯彻到底的,只是后面慢慢的就变了味道。   她笑着道:“你们这样,很好。”   希望在她的手上时,禹国这种惠民政策不要变味道。   那学子听她说话这般老成,还有些奇怪,不过也并过多关注,今儿个实在是太忙了,因为是学子摆摊,很多人都想来看看,所以折青猜完了灯谜,还赖着不走跟学子们说话,便有人催促她赶快离开。   折青:“……”   行吧。   此时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大家都上街来逛,她走在中间,四周有隐卫和护卫开道,倒是走的顺畅。   “宗童,给我买一串烤羊肉。”,折青闻见了烤肉的味道,宗童点头,正要去,就见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隐约中,她还听见了丹青的声音。   折青连忙过去,就见前方已经被围起来了,几个穿着官兵衣裳的衙役在那里处理。   “真一刀杀了?”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路人问身边的人:“你看清楚了?”   身边的人就一脸惊魂未定的道:“是啊,我看的清清楚楚。那小子本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看花灯,因那孩子……我看着有些特别,便多看了几眼,结果这时候,过去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就一瞬间,我见那孩子就直接换到了另外一个汉子的身上。”   看热闹的人就道:“是人贩子!”   “应该是人贩子吧?不然换人家的孩子做什么?我正要叫人来捉这人贩子呢,就见那孩子……从袖子里直接掏出一把刀,眼睛不眨就将人的脑袋给割了下来,那鲜血哟——”   折青:“……”   她看向宗童:“你告诉丹青的?”   宗童:“刺别的地方可能还有活路,将脑袋砍下来,肯定活不了。”   折青:“……”   行吧。   出现了这种事情,也逛不下去了,将丹青带回宫去,仔仔细细的问了问衙役,猜测那人贩子应该不是她猜测的是其他国家或者禹国有心人派来的,而是一个真的人贩子。   “祝篱的阿爹说我长的好,坐在他的脖子上,他有面子。阿姐同意了,让我跟着祝家的人一起出来,她要忙着做实验。”   “我就出来了,然后就被换了人坐,我低头看了看,他好像很得意,我就告诉他,不放下我,我就杀了他,他回了一句杀了,我就杀了。”   折青摸摸他的头,“那就杀了吧,估计你说要杀他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来。”   再看看丹青呆萌的模样,大概明白那人贩子估计是觉得丹青好骗才下手的。   谁知道碰见了阎罗王。   丹青倒是一脸无所谓,“也不是第一回 被拐了。”   折青就想起来,丹青和丹朱以及安晓的履历里,是有一次在云州被绑架的经验。也是那次,唐县令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所以送来了京都。   孩子不怕倒是好,让她生气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人贩子。   人贩子一直都是屡禁不止,她前两年就下了命令,凡是发现拐卖,直接死刑。就是这样,也有在禹国冒险拐人。   她之前查过资料,若说现代的时候,拐子拐了孩子,是卖给那些没有生育能力的人家,又或者是养起来直接打断手脚当叫花子,在古代,大多数就是直接当做奴隶卖了。   卖的是死契,得到的银子就多,无本的买卖,所以一直都有人在刀刃上行走。折青便将这个记下来,看来还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将做拐子的人打杀一批。   她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很是明白一个道理:她对什么事情表现出厌恶,那什么事情就不会出现她的面前,至少官员们为了讨好她,会投其所好。   这些年,她就讨厌了很多事情。比如讨厌贪污,讨厌拐子,讨厌溺死女婴等等。她让人做过调查,因为她的讨厌,确实有些成效。   有时候静下来,她发现自己跟上辈子真的不一样了。上辈子,她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自己的情绪,这辈子,她要特意要放大自己的情绪,用情绪来告诉大家,她不高兴了。   做皇太女其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禹皇就教她,在对待一些事情上,情绪绝对不要内敛起来,让朝臣们来采猜你的意思,而是要夸张,比如你愤怒的时候,你默默的直接去杀人,这就让朝臣们害怕你了。   这时候,你可以表现出你很愤怒,你要砸东西,比如折子这种轻巧,但是砸下去大家都害怕的东西。   你砸完,朝臣们就知道怎么办了,他们就知道你的意思了,等他们再不满意的时候,你杀个人,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他们只会说,皇太女殿下都砸折子了,你还没警觉性么?你这性子,也太不适合当官了。   “那我岂不是被人猜透了?”折青问:“女儿的心思不想让人猜。”   “所以你才更要夸张点嘛。”禹皇笑着道:“你不发狠点,别人就仔仔细细的去猜你的心思,你的脾气展现出了,别人又会猜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禹皇教了她之后,还让人敲锣打鼓做了一件事情。   他让人烧死了一个人贩子。   在万民广场烧的。   “光砍头怎么能行呢?我们之所以有极刑,就是给这些人准备的。”禹皇跟她说,“你让下面的人只认为你厌恶人贩子,仅仅是很浅的一个威胁。因为人贩子本来被抓住了,也是要坐牢的,也是要被杀的。”   “那你厌恶还是不厌恶,有什么关系呢?”,禹皇问她,笑着道:“阿青,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按照你写的概率学来说,你厌恶和下达诛杀令之后,他们只是增加了被捕捉的风险。”   折青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禹皇又做了第二件事情。   他在烧死一个人贩子后,让人敲锣打鼓,将一个人贩子的皮扒了,以儆效尤。   折青想,这事情传出去,人贩子该心里有点数了吧。然后,禹皇便在人心惶惶的时候,将一个世家买这种被拐来的孩子的管事砍头了。   这三波操作下来,一天一天的进行,不过是三四天,京都便已经开始自查起自己的府里是不是有被拐卖来的孩子。   这般一查,还真查出来不少孩子是被拐卖的。有些世家便直接去帮孩子们找父母,出现了好几个让人泪目的故事。   禹皇这时候又道:“你看,阿青,有时候做事情,直接点就好了。”   他站起来,带着折青在御花园里散步,道:“阿青啊——”   折青哎了一声。   禹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父皇知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但是,父皇有一事总想不明白,你有时候,给自己设置了一个道德的标杆。”   “你很少用极刑。”禹皇道:“你的脑海里好像没有这个概念……是叫概念吧?但你看,有时候极刑其实很好用。这种世道,你对他们温和一些,便让他们忘记了,你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族。”   “你要让他们感知的不是你的脾气和情绪,最重要的是告诉他们,你不爽快,就要使用非常手段杀人了。”   折青:“……”   惭愧。   她毕竟是和平年代长大的,穿来又自带金手指,对极刑的认知确实不够。   不过父皇啊,你这么教我,难道不怕我变成暴君么?   ……   “怎么能算残暴呢?”说书先生的书馆里,说书先生道:“人贩子难道不该杀么?”   下面的人就义愤填膺,“该杀!该杀!”   折青坐在下面,依旧是买了瓜子,瓜果,菊花枸杞茶。然后捧着茶杯喝,慢慢的听着百姓们在说人贩子被剥皮烧死的事情。   “要我说,陛下还是太仁慈了,就该要五马分尸的。”他道:“你们想想,只要拐走了一个孩子,那就是毁的一个小家,难道不可恶吗?可就一刀砍下来,也太便宜他们了。”   “还得做成人彘,最好放在锅子里用油煎炸!”   “这还便宜他们了,下了地狱,还要下十八层——最新出来的阎王殿你们看了吗?听闻只要是恶人,就得下十八层地狱。”   折青坐在人群中,笑了。   她站起来默默的退出去,正要走,就见一个男人拦住她,小声的问:“姑娘,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折青看了看他,摇头道:“不认识。”   那人就有点着急,道:“姑娘,我们见过的,几年前,皇太女殿下要加冕,你跟我说,是腊月二十四。”   这么一说,折青倒是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笑着道:“这位兄台,你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人就道:“姑娘,我知道你家里肯定不凡,应该有朝中的消息渠道——我如今开了个百晓生铺子,我想跟你合作。”   他小声的道:“你知道说的是真的,我就可以给你这个数。”   他的手掌翻了翻,道:“怎么样?”   折青却觉得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道:“兄台想,我一个能知道……那里消息的人,能缺你这点银子吗?”   那人就后知后觉的骂了自己一句:“是我急晕了头。”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感慨:“以前只觉得秦宽大人做这个真赚钱,但是自己做起来,才知道不容易。”   折青点头,秦宽确实是个搞八卦的奇才。   她想了想,给他出了个主意:“你每次有大八卦的时候,就先放出消息来,说自己将在某天要说一个大秘密,先预热,等到将人的心都吊起来,你再将消息散布出去。”   折青觉得送佛送到西,索性给了他一个秘密,“你知道,淮南候家的二公子,竟然偷偷做鸦片生意么?”   那人便瞪大了眼睛,“鸦片——他竟然敢!”   然后激动而又忐忑的道:“这消息放出去,我就该被淮南候家追杀了吧?”   折青:“这点胆子,你怎么跟秦宽比?”   那人便狠了很心,道:“你放心,我信你,这事情我做好了,你可以考虑下后面多跟我合作吗?”   折青笑起来,“也行。”   那人便匆匆点头离去了。折青歪头,对宗童道:“找个人帮帮他,别把事情做砸了。”   宗童点头。   ……   鸦片烟是从晋国传过来的。这还是去年刚流行起来的一种毒药,在晋国的上层社会很是受欢迎。   然后,就传到了禹国,折青直接杀了一批,将鸦片烟的危害天天让人在街上敲锣打鼓的说,还让人排成了戏曲,坚决不让鸦片进入禹国。   为了这事情,边关查货物查的更严了,但是,总有人不听话,还弄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在这之前,是准备将淮南候一家抄了,将他家的二少爷拖到午门处宰了,警告众人。但是现在,经过禹皇的教导,她觉得还可以做的更加凶残一点。   对于一些做着极刑之事的人,就该要处以极刑。   元宵刚过,京都就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百晓生京都总部马上要公布一个重要的消息了。   刚开始还有人不信,但是随着而来的是各种八卦杂志上登报,还有说书先生也提了一嘴,瞬间,这个事情,成为大街小巷的讨论热点。   “什么事情啊?”   “不知道呢。”   一个人就磕着瓜子走出来,加入人群,“我知道一点——我家里有人在百晓生内部做事情。”   “快说。”   “我说了,你们可不能跟别人说啊。”   “肯定不说。”   那人便道:“是关于鸦片烟的事情——你们知道吗?听说京中还有人私卖鸦片烟!”   听热闹的人便全都震惊了。   “皇太女殿下都说了那可不是好东西,宣传了那么久,怎么还有人卖啊?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是啊,这不是不听皇太女殿下的话么?”   “可能是自己吸鸦片烟吸的脑子发懵了,京都里,天子脚下,竟然还敢这么做!”   “不过这人是谁啊?”   “说是世家。”   “哪个世家?”   “不知道哩——是个候吧?”   侯爷?哪个候?   淮南候瑟瑟发抖。   他连夜想将儿子送出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八卦报纸如约登上了淮南候府二公子吸鸦片烟的事情后,官府将淮南候的家抄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是百姓们知道皇太女殿下十分愤怒,制造了一个大铁笼,将买鸦片烟和卖鸦片烟的人都关在了一个笼子里,每天让他们抽烟,然后一天天的减少烟量,总有几个人是不能抽到烟片烟的。   百姓们刚开始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等到后面,他们要是不能抽烟,就开始发疯的叫,发疯的为了烟去杀人,为了那点鸦片烟痛苦的在地上撞笼子,将自己撞死后,便有人开始吐了。   吐完对自己的儿女耳提面命,告诉他们不能吸烟片烟。   有时候宣传太多也没用,还得他们亲自看见。   然后,折青让人把他们的尸体给恶狗吃了,一点儿也没剩下——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尸骨不存,是一件比较难接受的事情。   她又叫人将这故事画成了连环画。画的栩栩如生,发给禹国各处。   晋国的商人领着这画册,心里的滋味别说多难受了。   ——鸦片烟能赚到的银子其实是非常大的,不然,他们晋国也不会默认此事。   若是禹国也行此生意,想来不会比茶的生意差,但是禹国对鸦片烟却直接采取如此强烈的方式拒绝。   而且,今年的禹国,实在是过于强硬了。   楚天齐这时候还没离开京都,对于禹皇和皇太女在人贩子和鸦片商身上做的事情,深觉赞同。   然后叹息着离开京都。一路东行,开始回国了。   来时还算暖和,回时寒冰冷澈。他坐在马车上,看见前面的人好像在衡量什么东西,心腹道:“好像在说要搞什么公共马车和牛车,以后庶民们出行,便便利多了。”   “听闻会分好几个站点,只要在那里等着,就可以上马车下马车,每一个站点的银钱都是不一样的,远的就贵一点,近的就便宜点,但是总的来说,比租马车好多了。”   这就实实在在的是件好事情。   “庶民一般不会专门养马车,要是出行,确实不便利。有了公共马车,便可以在固定的时间等在公交站牌。”   楚天齐:“这又是他们的皇太女殿下想出来的吗?”   心腹点头,“京郊城外不是拆迁了吗?拆迁出了地方,索性就规划了一条路。”   楚天齐:“很好——若是楚国能学了去……”   心腹就看了看楚天齐,小声道:“小的去听茶馆听人说过,说是还在试营业,行不行还不知道呢,而且,这是禹国皇太女自己掏的腰包,没从国库里拿。”   楚天齐就看了一眼心腹,知道他如今也懂得一些基本的道理了:禹国的路,不是谁看了就能走的。   他最近还学习到了一个词汇:国情。   禹国皇太女在书中每次都会提到:根据禹国国情——   楚天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禹国的国情,禹国皇太女是找到了正确的路,那楚国的国情呢?   然后,他又想起了一个令他烦忧不已的问题:他就算学得再多,楚皇肯听他的吗?   就这么一个问题,他都忍不住烦忧,最后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不直接取而代之呢?   如今天下乱相已起,这天下,当有能者居之。   ……   “这东西,是我们齐国造出来的,自然是我们齐国人当享用,当居之。”   一个水泥房子前,齐国来的流民信心十足的道:“这屋子是大家一起建造的,但是分屋子的时候,却也要讲究公平公正,我们齐国研制出来的水泥,自然也要我们先选。”   “你们齐国人研制出来的水泥?”一人笑着道:“你是疯了吧,你们齐国什么时候,还研制出水泥了?这可是我们禹国皇太女殿下研制出来的。”   齐国人不信,“我是从齐国京都来的,你们骗不了我,我们那里都说了,这是齐国研制出来的东西,只不过是被你们先做出来罢了。”   旁边人都笑起来,“你们齐国人真是有趣啊。”   齐国人便十分不解,“你们笑什么?难道不该是这个道理么?”   一个官兵就摇头道:“所以说庶民总是容易被蛊惑的——天下都知道水泥是禹国的,你却这么自信是你们齐国的——完全听不懂什么是人话,算了,不与傻瓜论短长。”   其他人便围了过去,不过嘴里还是在说着齐国人最近变疯的事情。   “怎么就觉得是自己的呢?”   “听闻是从佛经开始的。”   “佛经?”   ……   “佛经确实是一部分理由。”,青竹大师的弟子叹气道:“师父,您也知道,我们齐国十分重佛,是其他国家都没有的。”   青竹大师点头。   他能以一个和尚之身,行走在齐国宫廷之中,除掉自己的本事,还是因为齐国对佛十分信重。   青竹大师少年便成就大德行,无论是医道还是佛道,都是集大成者,所以受到君主器重。   在禹国的佛经没有出世之前,齐国的佛经才是最全,最让人信服的。   但是等到青竹大师从禹国京都带回了成套的佛经理论,开始宣扬时,他们却觉得真相不是这样的。   ——这些佛经,有些是跟齐国的佛经的道理是一样的。   禹国在禹国皇太女出来哦之前,根本没有关于佛经方面的传闻——会不会,这些佛经,就是禹国偷了齐国的!   这个说法,得到了齐国某些人的支持,然后被人大肆宣扬出去,随后,舆论便不受控制了,比如,他们认为禹国的其他东西也是从齐国偷去的。   “可是我们齐国没有的,他们也有,这说不通啊。”   “你这人,脑子就是不聪明,那禹国人将东西都偷了去,我们还能知道吗?”   “既然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是齐国的呢?”   “哎,你这个榆木脑袋,你看佛经啊——佛经很多都跟我们齐国相似哩。”   于是越传越邪乎,青竹大师本一心看佛学,被临时叫出来处理这种事情,也是十分无奈,他进宫找到齐国君主,将事情讲明白,还希望齐皇能下达指令,将事情都说清楚,齐皇却哈哈大笑,“大师,这些都是小事情。”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青竹大师:“……”   他觉得这是大事,但是齐皇明显还有事,他也只能叹气而归。   “师父,那该怎么办啊?”   青竹大师肃穆道:“既然事情的起因在我这里,我会亲自写清楚事情,贴登城墙上。”   那弟子就叹气道:“要是我们有报纸就好了。”   青竹大师摇头:“我们也学着做过的,但是报纸一事,在齐国确实办不下去。”   报纸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不是简单的印刷报纸出去就好了。比如,茶馆里的人要说,还有每天分发报纸的送报纸人。   然后,这还是初级阶段,你的报纸要到达禹国那个阶段,必须还要百姓们都识字。   禹国因为离齐国远的缘故,很少有人愿意爬山涉水去禹国,所以造就鲁国可能大多数人已经开始学习禹字了,但是齐国的人,却依旧将禹字看做是不屑一顾的陋习。   看的人不多,便也不会想要去办了。   再者,禹国每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是修建这个,就是修建那个,不是这里招工,就是那里招工,所以大家都很关注报纸——这就表示,不仅仅是世家大族关注,庶民们也很关注。   他们需要在报纸上获得赖以生存的东西都在报纸上时,自然要时时刻刻都盯着。   弟子也懂这个道理,他只是感慨一下。然后就好奇起来,“您每次进宫,陛下再忙,也会留您说禅,怎么这次突然这么快出宫了?”   青竹大师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我只顾着想着如何澄清了,倒是没想过这事。”   不过马上,也不用他们猜测了。   齐国对晋国用兵了。   按照齐皇的话说,“就晋国皇帝抽鸦片抽成那副鬼样子,朕不信,他还有神智在。”   齐皇已经蓄势待发很久了。   秦国之前攻打楚国的时候,他就想着要不要跟上步伐,将身边的晋国打下来。   齐国的粮食是充足的。如果要禹国农科的学生来分析的话,那就是齐国的地理环境是很好的。   首先,它地处北方,日照充足,土地肥沃,而且因为齐国境内有山有河,灌溉水充足,山水水质好,又因积温时间长,总总原因之下,让齐国的大米比其他国家好吃一点。   齐国大米一直畅销七国。在禹国的杂交水稻没出来之前,齐米在禹国的买卖量还算大。   齐国是一部分人富裕的。齐国人能相信所有的好东西都出自齐国,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齐国不缺粮食,缺的是兵器。不过,这几年,齐国派人去禹国学了一些他看不起的奇淫技巧,炼制了很多的铁。   虽然不如禹国的,但是打晋国也算是足够了。   不过,齐皇观察西部几国的战争,发现自秦到楚,再自楚到鲁,其实看着气势汹汹,但是最后,稍有不慎,便是直接失败,他不敢赌。   就一直藏着,藏着,像是家里藏着宝藏不敢拿出来,心里就很着急。   嗳,这时候,晋国突然自己作死了。   按照禹国的词来说,晋国一直是棉花输出大国,兵器,粮食也不亚于他们齐国,虽然在某些方面差了一些,但是军队力量上来说,是势均力敌的。   可这时候,出现了鸦片!   鸦片这东西,刚开始出现的时候,还没什么人注意,不过,当事情严重时,齐皇和齐国的朝臣们都看见了危害,唯独晋国,皇帝带头吸。   齐皇晚上偷偷捂在被窝里笑,给皇庙里的列祖列宗磕了好几个响头,请求他们不要托梦给晋皇,就让晋皇醉生梦死吧。   果然,禹国都传来消息,禹国皇太女严令禁止,甚至将卖烟的人丢给狼狗吃时,晋皇还觉得禹国太过严苛,不会享受。   三月,齐皇把将军令亲自交到选出来的将军身上,道:“秦国看着凶恶,但就好像一个流氓,将楚国玩弄,结果却被楚国压着狠狠的打。”   “鲁国就更加蠢笨了,自家的事情没搞清楚,却还想着攻打楚国,最后被禹国咬了几口肉下去,还不敢反抗,乖乖的将十五座城池送到禹国皇太女的手上。”   “如今,鲁国就好像禹国的附属国一般,鲁人蜂拥而至到禹国去做事,屡禁不止,鲁国新皇学禹国的做派,却没学会,将鲁国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四不像。”   “所以,我们齐国,不能像他国一般,而是要像苏醒的猛虎,一口吞下晋国,不给他们回击的余地。”   齐国将军自信的笑道:“陛下,我们谋划多年,自然要一击即中,您就在京都等臣的好消息吧。”   他将长矛一指,道:“陛下——七国,将来迟早是齐国的,都是您的王土。”   也确实如齐皇所料,齐国攻打晋国。晋国所料不及,被杀的节节败退,再者,如今三月春寒还在,晋国士兵却穿的比什么都薄,有的甚至都没有盔甲,你要问盔甲干什么去了?   被卖掉吸鸦片烟去了。   齐国的兵队直接攻进了晋国的国都,瞬间,晋国成了人间地狱。四处可见尸骨成堆,此时,便有流民起义。   于是又进入新一轮的战斗。   自古以来,每一次势力的交锋,都是不断的由白骨堆成。   而在他们打仗的时间,禹国在齐国和晋国的人还在路上,折青并不知道齐国和晋国开战了。   她正忙着修建水渠和水坝呢。   无论她怎么发展工业,在如今的时代,其实还是农业社会。农业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产量实在是太低了,总是要吃饭的吧?   跟农业配套的就是水。   修水渠和水坝在每个时代都很重要。她查过历史,华夏王朝从战国开始,记载的水利工程就很多,比如都江堰、郑国渠,后来到了秦国,又有了秦渠、灵渠和江南运河。   到了后期,又开始修建运河,比如京杭大运河等。华夏人,一直都很积极的修建水利网。   不过在如今这个朝代,禹国,甚至是七国,都没有一个很完善的水渠道,她这些年慢慢的修建了一些小的紧紧局限在一州的水渠,不过水坝却一直没建。   水坝的难度比较大。要考虑岩层本身的承受力,河流的落差,地下溶洞怎么样等等。   选址就是一个大问题。   她跟朝臣们商量了很久,将兴建水坝的事情放到了今年。   第五年了,财力和物力以及技术,都可以跟得上水坝的建设。当然,为了修建水坝,折青专门培养了一批搞地理的人,因为暂时还没出现地理天才,所以她不得不亲自每天查阅资料,尽量将东西写的详细些给他们,加快他们的进程。   她甚至想:如果电脑里有钱就好了,她就在网上发布奖赏,让人给她写这些东西,就不用她操心了。   可惜了,电脑上一没钱二没各种币,她跪求各种方案,根本没有人鸟她。   折青只好自己查的昏天地暗。   这时候,齐国和晋国传来了打仗的消息,折青晕晕抬头,第一个想法便是:修水坝的流民有了。   只不过那么远,该怎么把人运过来呢? 第42章 战争与文学(上)   三月末, 晋国,涂山城。   因为晋国跟齐国打仗,涂山城内, 老百姓们能逃的便逃了,不能逃的, 也等着城破人亡。   都知道是城破的结果。   因为这里已经只剩下一百多个兵了。   “将军, 援兵还能来吗?”一个士兵饿的面黄肌瘦, 手里握着一把已经有缺口的刀,问守城的郑长隆。   郑长隆是涂山城主的儿子, 他爹半个月前跟齐军打仗的时候死了,兄长三天前出城打仗的时候死了, 如今,郑家就剩下了他一个。   他今年二十三岁,守城的任务压在他的肩膀上, 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但这并不是他最绝望的。   他绝望的是,他带着涂山城的战士, 足足三千多人,奋战浴血在最前面,但是朝廷答应给的援兵还不来。   三千多人, 十几天来, 已经只剩下了一百多个。   他慢慢的也算明白过来, 朝廷根本管他们的死活!这个腐朽的晋皇室, 已经被小人把控, 整天吞咽吐雾的吸鸦片烟,死到临头了,还觉得无所谓。   三月中旬,齐国的大军就破了皇城, 晋国皇室连忙带着大臣们南迁,迁到了涂山城两座城池之外的高阳城。   就在两座城池之外,只要涂山破城,他们也不得不再次面临齐军的铁骑,可这种道理,也没有一个人能想的明白,十几天了,高阳城还不派兵来,就指望着他们死守在城里,能多撑一会是一会。   幸而涂山之外还有流民军跟齐军打突击战,减慢了了齐军的进攻速度。   朝廷军,还不如流民军。   “将军——援军还会到吗?小的实在坚持不住了。”,另外一个士兵手断了一截,只有左手能拿着刀。   郑长隆闭眼,咬牙恨道:“再坚持坚持,援军一定会来的。”   他旁边的士兵就笑了,“将军,俺信你。”   郑长隆站起来,拿起刀道:“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涂山几乎已经没有粮食了,谁能知道,一个城池,仅仅一个月,就没有粮食再供给了。   他讽刺的笑起来,觉得父亲一个月前,真不该将一半的粮食运送到高阳城,给那群尸餐素位的人。   父亲愚忠,他和兄长却不是。兄长出战前曾说,涂山城是郑家守着的,不论朝廷如何,他们总该要为老百姓守住这座城池。   城亡人绝,粮无刀断,也不该撤退。郑家的男人,就该是血性的,就该为了这座城而亡。   郑长隆摸一把鲜血,提着刀,“这脚下,是我们要守护的土地,我承诺你们,只要能守住城,以后你们的名字,就会像双城的将士一般,都刻在烈士碑上。”   双城的烈士碑啊。   一个小兵就哭起来,“将军,可是我们都死了,谁来给我们刻碑啊——他认得俺不?其实俺的名字是哪两个字,俺也不知道。”   郑长隆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兵大约十三岁的模样,脸上全是黑灰,闻言抬头,道了一句:“回将军,俺叫郑大树。”   郑长隆顿了顿,从地上捡了块木炭,撕了一块白布,写上郑大树三个字,塞到小兵的怀里。   “给你。”   小兵贪念的看了一眼白布,许是这般说了几句话,就觉得跟将军亲近了些,道:“将军,我其实不想死。”   郑长隆没说话。   谁也不想死,但是活不下来了。   “将军,齐军开始攻城了——”一个将士跑过来,慌张的道:“将军,怕是守不住了。”   郑长隆肃穆的点了点头,看看郑大树,朝着前面一百多人道:“战士们——”   “我一天一封信,去跟朝廷要援兵。但是这些信,进了高阳城就再没有声息。我得告诉你们,没有援军了——”   “没有援军了!三千多人,三千多个血肉之躯,一个个都倒在了城门之外——兄弟们,咱们的城,咱们的家,保不住了。”   “咱们殉城的时候到了,这一战,注定是要死的,但是涂山城不能死绝了——你们可以走!”   “想走的,现在拿着你们的刀,从西城门走,去别的地方。”   但是他话音落下去良久,也没有一个人走。郑长隆哆嗦着道:“你们不走吗?你们甘愿死在这里吗?”   郑大树黑黑瘦瘦的脸绽开一个笑容,“将军,我不走,我虽然想活,但是我想留在这里,守住我的家。”   他们都是涂山城的人,所有人都能走,但是涂山城的战士不能走。要是连他们走了,这个城,这个晋国,就没救了。   他们愿意以死殉城。   郑长隆眼眶情不自禁的湿了,拔出刀,扶正头盔,喊道:“那好,跟我走!”   ……   “三月春寒,他们身上连件厚棉衣都没有——真是气死我了,晋国的棉,都穿在了那群该死的人世家身上,可怜战斗在最前面的战士们,却穿得如此单薄。”   郑长隆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他身边说话。   “可怜,真是可怜啊,涂山城最后一战,一城之人,几乎死绝了,而高阳的人,却还在载歌载舞庆祝晋皇的生辰呢。”   郑长隆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目之所及是一个木屋子,屋内有草药的味道。他的身边,是郑大树,还在昏迷。   他挣扎了一下,腹部传来一阵痛,一个声音传来,“咦——有一个醒了。”   郑长隆因为伤口裂开,额头冒出了冷汗,也大概知道自己被救了,他问道:“这是哪里?”   刚刚说话的人便道:“这是在涂山城里的狐山,我们是禹医,之前去战场上……清理战场的时候发现你们没死,就偷偷的将你们运了回来。”   禹医?   听口音也确实是禹国人的口音。郑长隆就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禹医一直行走在天下各处,只要是病人,无论贫穷还是富贵,他们都一视同仁,在七国之内很有名声。   楚国驱逐禹医之后,还遭到了民间的反对。然后,这些在楚国的禹国一部分收到他们皇太女殿下印在各种商品上的那句:禹国随时等你回家,回禹国去了,还有一部分人,就直接到燕国,然后北上,来了齐国和晋国。   于是齐国和晋国的禹医增加了很多,一些禹医奔赴在战场,给晋国的战士们治病。   他们应该是碰到了上战场的禹医了。郑长隆感谢道:“多谢两位。”   这两个禹医就道:“你不用谢我们,我们也是见你们没死,这才敢偷偷救回来,不然涂山城里,我们是不敢去的。”   就是医术再高明,也救不了必死之人。也是这两人命大,被杀了好几刀,还活着,真是命大。   两人就道:“如今晋国不安稳,我们也要回禹国去了,这位壮士,你们涂山已经失守了,你们……节哀顺变,还是想想之后怎么办吧。”   郑长隆点头,“是,多谢两位。”   那两个禹医看郑长隆倒是多有钦佩,涂山城一战,奋死杀敌也要守城,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如此的。他们其中有一个老者,摸摸胡子道:“这位小壮士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等他醒了,你们便可离去。”   又朝年轻点的道:“张虎,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还要赶路呢。”   这两个人,便是张虎跟他的师父。这次来晋国,是来寻药的。   张虎点头,顿了顿,跟郑长隆道:“这位壮士,我们禹国的皇太女殿下说过,有些人死去却依旧活着,你们涂山城的战士,虽然身体没了,但是灵魂还在,会被载入史册,供后人瞻仰。”   郑长隆感激一笑,“多谢。”   张虎就出去了。这人太有礼仪了,他有点不适应,毕竟他这些年一直在军中呆着,习惯了大大老粗们说话,突然来个文质彬彬的士兵,还真不适应。   不过既然人醒了,他们也能放心离去了。将粮食和剩下的药给到郑长隆道:“那两位壮士保重,我们先走了。”   两人一走,郑大树过了一会也醒了,他看看四周,哭起来,“将军,你怎么死了跟俺住一个屋,阎王殿里没有你们将军住的宅子吗?”   郑长隆笑起来,勉强站起来,道:“走吧——咱们去宿城。”   晋国宿城的主将是他母亲的娘家,这回,得去投靠舅舅了。   ……   张虎跟着师父一起回禹国,在燕国境内,竟然遇见了一队去禹国的流民,都是晋国人。   如今流民在哪里,都不如在禹国好,这是众人达成的共识。只要没了家的人,就想要去禹国,听闻那里是个神仙之地,无价之人能获得一个家。   张虎本想跟着他们一起走,但是他们速度太慢了,而且流民在其他国家的途中,又留下了一批人。   途中事情多的很,有的人娃娃病了,有的人母亲病了,还有的走到一半死了,想要一个坟。   张虎作为禹医,被这群人看做是一线生机,但是张虎却觉得自己力量有限,救是救不的了,最后被师父催促,还是离开他们,快马加鞭回到了云州。   不过在走之前,他写信给了黄有为,他记得黄有为最近在燕国做生意。这些人,给了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等回到禹国境内的时候,张虎才感觉到什么是安平。云州最近在修水坝,一群孩子跑过去看,被衙役赶走,但是孩子们调皮,不断有人过去的,官兵们没办法,将孩子扣起来,要罚银子,这才没有人赶去。   修水坝的作用已经宣传过了,人人都知道这是好东西,要是遇见了干旱时期,那就是活命的东西。   不过这真的是个力气活,即便有了工部黄大人设计的那种建房子用的起重机吊石块,也辛苦的人。   这是个浩浩荡荡的工程,做事的人吃午饭的时候聚在一起讨论,“听管事的说,就要来一批晋国人了。”   这里鲁国人和楚国人多,可是晋国人还真是没有几个。不过这次晋国出了事情,便有流民往禹国这边来,因着路途遥远,不好行走,路上死了很多人。皇太女殿下知晓这事情后,便发动禹国的商队给予方便,若是遇上了,便带回禹国来。   然后,便有专门的商队去带人回来,还专门形成了一种生意。不过,这回鲁国也跟禹国抢人了,鲁国最近也开始建房子,修路,需要不少人,只是他们吃的不好,给的福利也不好,所以即便就是鲁人,也愿意到禹国来,别说晋人了。   “晋国都要亡国了,哎,你们说,他们连家都没了,是不是要在咱们云州住下啊。”一个大汉拿起一个果子擦了擦往嘴里送,担忧的道:“我可听说,又要建水泥房子了,那安置房,我眼馋好久了,也存下了银钱,就等着买了,别晋国人来了,被他们抢了。”   这个是鲁人,三年前来的云州,四处做事,终于攒下了不少的银钱,就准备在云州踏踏实实的住下来了。   他身边的云州人就笑着道:“他们在其他地方买房还好,可是在云州,他们晋国人刚来,也买不到啊。”   鲁人就愣了愣,笑着道:“老胡,你说,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那个叫老胡的就道:“你啊,再怎么忙,也要读一读书吧?最新的云州报都说了,自今年六月起,以后咱们云州就要限购了。”   “限购?”   “就是除了云州本地人,其他外来的人,是要在云州做两年事情,才能有购房的资格。”   鲁人就笑起来:“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可有三年了。”   那可不是,如今云州城的安置房被炒房的人越叫越高,皇太女殿下亲自下令,其他的宅子价高者得,但是安置房不能再加价了。   鲁人便诚心诚意的又将皇太女殿下夸了一遍,“哎,皇太女殿下可真是好,给我们将所有的事情都想到了。”   等老胡走了,其他鲁人就围到这边来,问:“刚刚老胡说什么?”   那人便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将限购令说了一遍,果然,他说完,来的早的鲁人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今年刚来的也不怕了。   说实话,这两年安置房的价格越来越高,他们真是每天都愁的睡不着。如今好了,眼看着房价下来,他们也不用每年盘算着那点银子。   这般皆大欢喜,便对要来的晋人也慷慨了一些,还对他们十分同情。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晋人呢,实在是太远了,晋人也不喜欢跑商,就呆在晋国内,在外行走的,几乎没有晋商,也是这两年禹国的东西越来越多,晋商才有几个人来。”   “是啊,他们也不容易,上回军事报上说晋国皇都已经被齐国攻破了,哎,他们算是亡国了吧?”   “不知道……不过报纸上写的,他们也太可怜了,听闻晋国的战士们粮食也没有吃,厚衣裳也没有,有些连刀也没有。”   这也太可怜了。在云州过惯了好日子的鲁人已经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日子了。然后看看身边巡逻的云州战士,感慨道:“你看他们身上,配的最好的铠甲,禹刀,再想想禹兵,哎,真是造化不同啊。”   其中一个鲁人一直沉默不说话,等他们说完之后,才又说起最开始的话题,“你们——真的打算在云州买房,以后就不回鲁国了?”   其他的人就沉默了一下,道:“回去做什么?咱们鲁国那样,谁知道楚国会不会直接打过去,又或者……禹国打过去?”   谁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对他们而言,也已经看见了未来。无论谁打过去,他们都是没有家的。   呆在禹国,就呆在禹国吧,鲁国,对他们而言太遥远了。   于是他们可怜了一顿晋国人,赫然发现,他们其实跟晋国人一样。   都没有家了。   鲁国打了那么多次仗,早就已经将家园都打没了。   ……   “这是什么?”郑长隆在跟郑大树往宿城去的时候,看见一对农家夫妇在烧火烤一样东西,那东西郑大树是认得的。   “是老鼠。”那农家夫妇还没有说话,郑大树便说了出来。   郑大树好歹是世家出来的,听见这对农家夫妇竟然在烤老鼠,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恶心。   他们是进来借水的,这对老夫妻也很善良,即便兵慌马乱也愿意让他们进屋稍作休息,给他们打来了井水,道:“家中没有柴火烧热水了,客人将就着喝一喝吧。”   郑长隆就好奇的道:“为何要烧热水?”   老妇人就道:“是前阵子来的禹医说的,说是井里的水不能喝,只有烧开了的才能喝下去。这井里打上来的水啊,里面有什么菌菇?哎呦,说了一大堆,但老妇人我一点都没有记住,只记得说不能喝。但我们哪里能有那么讲究?”   “可我们是没什么讲究,看客人的模样,肯定是读过书的,想来讲究一下,所以只能委屈客人了。”   郑长隆听她说话,倒是说的十分有模有样。问:“你可是在世家大族做过事情?”   那老妇人点头,“做过,我和我家老头子之前都是城主郑家的奴仆,后来有一次,郑将军有了孙子,便放了一些人出来,我们便是那一次出来的。”   郑长隆没想到还有这个渊源在,又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嫂嫂生了小侄儿,父亲大喜,放了一些奴仆出去,当做是行善。可是,小侄儿如今已经死去了。   老妇人见他喝了水,就将碗收回来,道:“客人。可要吃过了饭再走?”   郑长隆摇头,将身上的一块玉佩留下来给两人,道:“多谢你们的水,我们就不停留了。”   老妇人坚决不要,“不过是一碗水罢了,怎么敢得到客人这么好的玉佩。”   郑长隆便道:“你们不拿,我这心里就不安心,虽是一碗水,却也是心意。”   他将玉佩王老夫人怀里一塞,便大步的往前面走去。   那老妇人就垂头退到了一边,倒是那老翁在门外见了郑长隆,想要说几句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手足无措的在那边烤着死老鼠。   等两人走了,老翁才有些埋怨的对老妇人道:“我说了不让把死老鼠拿出来招待,你偏要拿出来。这再是肉食,是公子那么一个金尊玉贵的人,怎么可能会吃呢?”   老妇人拿着玉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那还要拿什么?拿树皮么?咱们还有树皮么?”   这只死老鼠已经是他们家今天,明天和后天的食物了。   老翁就叹了一口气,道:“哎,没想到四公子还活着。”   接着又发现了老妇人怀里的玉佩,大怒道:“你怎么好收人家的玉佩呢?”   老妇人就哭着道:“我有什么不好收的?当年,主家放了我们出来,我们心存感激,于是这次征兵,咱们家的大儿子去了,也死了。又征兵,二儿子去了,又死了!”   “咱们拿得起这块玉佩。”   另一边,郑大树问郑长隆,“将军,只不过是一碗水罢了,您怎么还真的给他们一块玉佩呀!”   郑长隆却看着远处那座房屋道:“因为他们刚死了两个儿子,都是为了涂山城而死的。”   那屋子里面明显有三个房间,还有年轻人的衣服,但是,如今,那屋子里面又多了两个牌位。   那牌位崭新的很,没有写任何字,因为这对夫妇也不识字,而如今战乱纷纷,也没有能力去找一个会写字的人,帮他们写上儿子的名字。   他们固执的将牌位立在两个房间里面,按照晋朝的习俗,这是希望死去的灵魂能够归附在牌位上面。   “他们定然是认出我来了,所以才让咱们进了屋。给他们一块玉佩,还是因为我身上只有玉佩了。”   ……   “这块玉佩能卖多少银子?”   禹国京都里面,一个身穿丝绸,但却在当铺里的少年郎面带羞愧的问当铺掌柜的,“可能多给一点?”   那掌柜的就道:“公子,我给的价格,您出去打听打听,肯定是给您最公道的价格。”   少年就叹气了一声,将玉佩递过去,“那就按照你说的给吧。”   掌柜的便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拿了当票给少年,然后也有闲情说笑了,道:“看公子穿着,也不至于是来当东西的,可是有什么难处?”   少年便有些气愤:“我是燕国人,想来报考你们的技术学院,谁知道刚到京都,行囊就被偷了。”   这掌柜的听见是来报考技术学院的外来人,便道:“那公子便可以去报官的。”   那少年就笑着道:“在京都被偷了东西去,报官还能找回来?”   在燕国,这种京都脚下的宵小敢作恶,一般是有门路的。他一个外来人,在燕国也没什么家世,只是家里做着生意,略微好一点罢了。   好在他行囊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因为是来报考技术学院的,定然要长时间居住,便将他托付给了在禹国京都的亲戚,待会,他就拿着当玉佩的银子,买点东西去亲戚家。   但是掌柜的却皱眉道:“公子别以楚国论禹国,天子脚下,禹国可不敢放任偷盗之人。”   那公子见掌柜的说的如此严重,不由得信了几分,道:“那我便试试报官。”   掌柜的将银子递给他,道:“如今公子银子少了,不可乱花费,七月京兆尹府报官时,大可不必租牛车或者马车,您只需要往前面公交站牌处等3路马车,在京兆府下马车即可。”   这话说的刚来京都的罗玉松十分迷惑,好在这次他遇见了好人,这当铺的掌柜十分热情,不仅仅给他解释了什么叫做公交马车和公交站牌,还给了他一张叫做京都线路图的小册子,叮嘱他看清马车外面贴着的数字再上车。   罗玉松感谢了一翻走了,没有看见“这傻帽真好骗,要是身上多几块玉佩当就好了”的感慨。   他拿着线路图,顺着掌柜指的的方向慢慢走去,因着天色还早,他并没有急着赶路,一路上都在看京都的人。   看完了,只有一个想法:这里的人,可真忙啊。   每个人好像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去做,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为生计奔波的表情。有卖豆腐的阿婆,在旁边一边卖豆腐一边数落自己的孙子不如孙女聪慧,不聪慧就算了,还没得到儿子的喜欢,因为儿子最近喜欢上了别人家的孩子。   那买豆腐的人就道:“不如你就给你家阿篱跟丹青订一个娃娃亲。丹青那孩子长的好,虽然好像是无父无母,跟着姐姐在美食街那边卖豆腐,可是我看着吧,这孩子是个成大才的,小小年纪,气度不凡。”   她还替卖豆腐的阿婆操心,“不是我说,祝婆子,你家儿子和儿媳妇眼看着就不接手你的豆腐摊子了,你家的孙子孙女也学医去了——你做豆腐的手艺这么好,不如直接将丹青招回家里做赘婿,让他继承你的豆腐铺子得了。”   祝家阿婆就有苦说不出,她之前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让孙女引着丹青回家,丹青这孩子也真是让人心喜,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人也聪慧,做豆腐的手艺一学就会,要是留在她祝家该有多好?   但是,这孩子过年的时候,可太吓唬人了。那人贩子,说杀就杀了,杀完了人,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倒是将她吓个半死。   反正,从那以后,祝家阿婆就不敢再有这种想法了。   而且,那日她也认真的盘问了孙女,得知那孩子竟然也能够进到皇太女殿下的除夕宴,师父貌似是个大人物,是给皇太女殿下直接办事的。   这样的人,就更不可能来继承她的豆腐摊了,想到这里,祝阿婆就叹气,然后一转头,见一个长的好看的少年郎站在旁边,一个劲的看着她的豆腐,她就连忙喊道:“公子——来块豆腐?”   罗玉松其实并不想卖豆腐,他只是见两个人说到豆腐摊继承的事上,情不自禁的停下来听了听——没错,他喜欢听人说话,各种各样的话都喜欢听,有时候碰见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便会沉浸进去,外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然后,他会将这些听来的事情,都掰碎掰碎,再掺杂进自己想出来的故事,写成一本话本子。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写了不少话本,略微有些名头。不过,半年前,他突然得了一本画册。   那本是禹国禁烟片烟的画册,里面画了一个禹国皇太女殿下将卖烟买烟的人都关在一个笼子里故事,那故事如何,他不知道,但是,那画确实惊艳住他了。   他立马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将话本改成画册。   一打听,知道这是新的连环画。而且这种画技,禹国并没有藏私,是允许去学的。最重要的是,今年六月份,技术学院会增设一个小画院。   于是便连忙跟父母说了,也不让仆人跟着——因为他最近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是最有灵感的时候。他家父母熟知他的性子,没管他,只给他报了一个镖队,送他到了禹国京都,写了信给禹国的京都的亲戚。   结果刚到京都,罗玉松就发现自己的银子被偷了。现在,又被卖豆腐的阿婆喊着买豆腐,他性子内敛,想不买吧,但又觉得自己看了这么久了,不买豆腐多说不过去。   便慢吞吞走过去,支支吾吾的道:“那就,那就来——”   这是个好骗的人!   祝阿婆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好忽悠。又见他穿的好,想来不会将一两块豆腐放在心上,于是便一顿说,等到最后,罗玉松手上已经提了一筐的豆腐了。   ——那个筐也是罗玉松买下来的。   买的太多了,根本用手捧不走,祝阿婆因此十分卖力的推荐自己的筐。   见人走了,她笑呵呵的赶紧回去,跟孙女道:“今天,我碰见一个傻帽。”   而傻帽提着一筐豆腐,开始人生第一次坐公交马车了。   他颇为紧张的等马车,然后颇为紧张的坐在马车里,一辆马车大概是可以坐十多个人,每个人都划分好了位置,他坐在一个小角落里,不敢出声。   不过,一个发生公交马车上的故事,又在他的脑海里浮现。最后,因为想的太入迷,他坐到了终点站。   马夫:“……”   马夫:“我刚刚叫了你那么久,你又不出声,我还以为你要到终点站呢。如今是没有办法了,待会回程你再下车吧。”   于是又花费了几个铜板往回坐,回程从终点站到京兆府尹,只有罗玉松一个人,马车到了京兆府尹处,马夫就亲自叫他下车,让罗玉松又感慨了一遍禹国京都人热情。   他还将一筐豆腐准备给他,结果马夫却看着那一筐豆腐感激极了,还拉着他不让走,“要不,待会你在这里等我,跟我再走一次,亲自在我们站长面前,将这豆腐给我吧?”   上回他们公共马车的车夫吴三因为返还了一个客人丢在马车上的银子,正好被站长看见了,站长便请人给吴三写了一个小文章登报,上面写着什么好人好事,因为这次登报,吴三直接成了小队长。   马夫便觉得这是次好机会,要不是还要继续赶马车,他都想马上拉着罗玉松现在就走了。   他看出来罗玉松是个面皮极其薄的善心傻子,觉得他一定会答应的,然后就见他真的点头了。   “那,那好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然后认认真真报了官,等到马夫回来,亲自去站长面前递交了一回豆腐,道:“谢谢你了。”   马车郑重接过来,“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站长:“……”   这么明显,当他傻吗?!!!   ……   “你可真是傻啊!”罗玉松的小姨母骂道:“你怎么就信了那掌柜的话,将那么好的玉佩,三十两银子就卖了呢?”   罗玉松露出羞愧的目光。   然后他小姨母又指着一筐豆腐,气笑了,“你还跟人一起去骗人,你可真是出息了。”   幸而那站长问罗玉松情况的时候,得知了她的姓名,又跟她相识,亲自将人给送了回来。   罗玉松十分羞愧,道:“毕竟是真要感谢的,只是时辰地方换了下罢了,我也没想太多。”   罗家小姨母:“……”   她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去技术学院哦。   于是让家中的儿子带着他去交朋友。   罗家小姨夫家姓洪,是个做生意的,常年走南闯北不在家,二十多年前遇见了罗玉松的小姨,便娶了回来。   因为一个是禹国人,一个是燕国人,当时还闹了很久,最后虽然和和美美了,可是罗家小姨跟婆婆洪老夫人还是合不来。   罗家的院子在京都来看,不大也不小,这些年,罗家小姨夫因为敢豁得出去,跟着黄有为跑,赚了不少银子。   所以,家里添个人,完全是没有问题的,可洪老夫人就是不愿意,儿子也不在家,她便作威作福,愣是不让罗玉松住在罗家。   本也是可以出去住的,但是罗家小姨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蠢,不适合出去,便执意留在家里。   于是洪老夫人便气得要死,将三个孙子都叫出去了,不让回来迎接罗玉松。   这一切罗玉松是一点儿也没感受到的,吃午膳的时候,表兄弟们不在也就不在,根本不在意,还见洪老夫人吃了三碗排骨,夸了好几句:“牙口真好。”   洪老夫人:“……”   罗家小姨:“……噗。”   行吧,反正说话做事是没救了,第二天儿子们也回来了,罗家小姨便赶紧让人他们带着罗玉松去交朋友。   她三个儿子都在技术学院读书,跟罗玉松年纪差不多,先是带他去了书馆,点了一杯果汁给他,然后想跟他聊聊,谁知道这人一看书就没了说话的心,只一心沉迷于书中,根本不管他们了。   三人便无奈的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找好友说话去,只是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   洪家三兄弟大震惊,连忙起身去寻,好不容易在街角处见着他跟一个戴着纱帽的姑娘站在一起。   那姑娘身边还有一个冷面郎君,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三兄弟心急:这傻子,不会惹上了什么事情吧?   然后刚跑过去,就见那戴着纱帽的姑娘道:“我见你骨骼惊奇,是个写……书的好料子,我这里有几本鲁迅大全,你要不要看看?”   三兄弟:“……”   哪里来的女骗子?   折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文学天才,该要怎么处理呢?不是禹国人啊。   不过看着傻乎乎的,先忽悠一波再说吧。 第43章 要开万民全会了(捉虫完毕)   罗玉松很懵逼。   他只不过是见到外面有小孩跌倒了, 然后过来扶人,谁知道还没等到他过去,就被一个姑娘抓住了手臂。   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他不怎么出门, 就是跟年轻姑娘也见的不多,别说被人突然抓住手臂, 说出一番骨骼惊奇的话来。   他脸红红的, 说话也支支吾吾, 就想让姑娘放开他,但是他这个人吧, 脸皮薄,一着急话都说不全了, 哪里还能拒绝人。   好在他还有三个表兄弟,三人连忙走过来,两个弟弟去盯住那个明显会武的冷面男人, 洪家大郎则走上前,不悦道:“姑娘……你还是先放开我家弟弟吧。”   还见罗家表弟骨骼惊奇?怎么, 想冒充皇太女殿下啊。   谁不知道,这话经常被用来行骗——自从皇太女殿下会识骨,遇见天赋高的人会说那人骨骼惊奇的话传出来后, 便总有人用这句话来骗人。   而且专门挑外乡人下手——他们不懂嘛, 且对京都向往良久, 一见自己竟然是传闻中的天选之人, 便高兴的找不着东西南北, 对骗子提出的给银子等要求,就像失智般有求必应。   被骗的时候,觉得自己挺聪明的,等到后面明白过来, 再去报官的时候,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刮子:皇太女殿下怎么会要他们给银子呢?皇太女殿下怎么可能缺银子!   但是被骗了,也没有办法,只能去京兆府尹报案。不过这也无从查起,因为众受骗者给银子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哪里还有什么证据,比抓人贩子还难抓。   后来因为报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便由京兆尹和宣传部一起发布了识别骗子的活动,每年都得进行一次,因为就冒充皇太女殿下这一样,就有无数更加高明的骗术出来。   最近这一年才好一点,因为年初皇太女殿下杀了一批人,那里面就有抓到的骗子。   反正常在京都混的,都知道这么一回事,所以骗子要是再想骗人,就只能去挑刚进京都的傻子——洪家大郎就觉得,罗玉松遇见骗子实在是正常了。   这么一副傻样子,不骗他骗谁?   而且你就算是骗傻子,也要拿本罕见一点的书好不好,她手上那本鲁迅大全,已经出来三年了,几乎人人皆知,还要她给?   不过对方还没来得及骗银子,属于行骗未遂,他们要是报官,想来也不能将人抓进去,又不想惹麻烦,于是便道:“玉松,走了。”   罗玉松就红着脸,唯唯诺诺的道了一句得罪,转身走了。   洪家大郎:“你这个傻子,差点就被人剥皮卖了。”   折青:“……”   “阿童啊,我们是被当做骗子了吧?”   宗童:“殿下,应该是的。”   折青叹气:“行叭——你让人去打听打听他的情况……文学天才,燕国人,能留在禹国就留在禹国吧,看看他来京都是做什么的……”   她看他一身穿着和气质,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来禹国考技术学院的。因为六月增设了好几个分院,分院里面有好几个名额是可以给其他六国或者西域那边的人。   今年为了这几个名额,六国还好,西域那边可是写了信,送了礼来的。而且西域一个小国国主专门写信说要送他家的小公主来禹国上小学。   要折青说,其实现在各地的师资力量都还差不多,与其来京都上小学,不如直接在云州上得了,不过想到人家可能也不是专门送来读书的,便也不多说,只批了个字。   要是这个“玉松”,也是来学东西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折青保证,他能在禹国学一辈子!文学天才么,中华五千年,最不缺的就是文学宝藏了。   折青就将手上的鲁迅大全给宗童拿着,道:“你说……这老天爷可真是有意思,我刚拿上一本鲁迅大全在手里,他就给我送个文学天才来——我要是再拿一本地理书呢?一本土木书呢?会不会给我再送两个天才来?”   宗童罕见的笑了笑:“殿下,您应该回宫了。”   婉转的表达折青想的太美好。   折青却不应,返回书店买了好几本书捧在怀里,一路走一路看行人,走走停停,回到皇宫的时候,脖子伸的都僵硬了,也没有遇见一个天才。   果然,天才是可遇不可求啊。   刚回宫,就见探子回来了,将罗玉松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总结一句话就是:这个人,没什么问题,也确实好骗。   不过到底是燕国人,折青不敢轻易下手,再者说文学天才……她也不能给他一个文学基地吧?   如果是地理天才,她能马上送他去绘制七国地图和挖掘各种矿,修水坝。要是土木天才,她也能立马送她去建造房子,去搞地基。   但是文学天才……折青就想来想去:养一群人让罗玉松教他们写稿子?   其实现在禹国的文人基本聚集在泰山那边,倒是已经有一些人才出现了,天才的文学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想了良久,暂时还没想出一个好的用处来。   于是便让人去看着他,自己又开始忙种牛痘的事情。从年初就开始宣传种牛痘的好处,什么原理也说了,还让人特意告诉大众这是皇太女殿下也做了的事情,是预防天花的,没有危害,而且最重要是免费的。   禹国大部分人还是乖乖的去接种了,毕竟盲目信从皇太女殿下。不过到底还有些人是不愿意接种的——他们害怕。   人家也有自己的逻辑:那皇太女殿下用的牛痘接种肯定是最好的,但是给他们的能是最好的吗?说不得上面说一套,下面做一套,给他们用的不好的接种牛痘——身体里平白进去一个牛身上的物件,能好吗?   况且,人家皇太女殿下是天上的神女,那他们能比吗?反正是不能比的。   那中医还天天宣传是药三分毒呢,这牛痘是从牛身上弄下来的,种到人的身上——天爷,说不得以后他们就要变成牛了!   这种不接种牛痘的理由以折子的形式返回来的时候,折青瞬间哭笑不得,不过人家不接种就不接种吧,还能逼着他打不成?只能祈祷一辈子别遇上天花就是了。   不过……她拿着折子突然顿住,或许可以试试罗玉松?   她想了想,觉得还真可以。便让秦宽去跟他交朋友,叮嘱他道:“只管让他写一篇劝人种牛痘的文章来。”   秦宽的干劲很足,信誓旦旦保证:“殿下,您就瞧好吧。”   自从莫启去了云州,宣传部的老大人退了下去,他就一跃跳到了宣传部老大的位置,在宣传部成了一把手。   再加上秦老爹回去徐州后,秦家已经没人能管他了,于是秦宽就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开始了自己在京都的作威作福。   具体体现在:第一,极力宣传莫启已经退出了皇太女后宫争夺赛,因为莫启被皇太女殿下贬到云州去了。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这是高升,但也是有人吃秦宽的洗脑包的,几乎认为莫家在朝堂上失势了。   以至于户部尚书莫大人如今看着秦宽眼睛里就冒怒气。   第二:他不仅仅是贬低别人,还极力宣传自己是皇太女殿下最喜欢的人,什么农部的沈离是个面黄肌瘦的老农,顾家的顾溪桥脸上有疤痕——为了表明自己的美貌,秦宽还让人画上了自己的相貌,写上自己的功绩,仗着八卦报纸是自家开的,买版面不要银子,几月来一直霸占报纸主版。   折青:“……”   她劝了好几回秦宽都不听后,便也随他而去了。   反正她的风流名声……嗯,已经不怎么样了。   因为秦宽的一波骚操作,如今不认得认得秦宽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当秦宽“无意间”走进书馆,“无意间”撞到了罗玉松,“有意”赔罪,两人便熟悉了,甚至还很快的称兄道弟。   秦宽就觉得罗玉松实在是太好骗了。只要他将罗玉松夸的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罗玉松就羞愧的很,你再趁机邀请他写一篇关于牛痘的文章作为宣传,他绝对不会推辞。   这就是秦宽做宣传部多年的经验了。   ——对于脸皮薄的心地善良之人,你夸夸他,他们就会十分不好意思,然后对你掏心掏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脸薄心善的罗玉松直接答应下来,回去跟家里人道:“我不好拒绝的。”   罗家姨母喜滋滋的,跟儿子们道:“你们瞧,总说玉松傻乎乎,但是傻人有傻福,那可是秦宽大人啊。”   她甚至道:“你以后就别回燕国了,要是可以搭上秦宽大人的东风,你就是进宣传部,也易如反掌啊。”   罗玉松对于走后门十分惶恐,“不敢的,我也只会做点文章罢了。”   这个文章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折青看着他写的那篇劝众人接种牛痘的文章,好奇问:“写的确实是好,但是真的有人听了这篇文,就愿意接种的?”   宗童是亲自见到的,道:“对。”   有些文字,真的会说到人的心坎里去,不然有的文字你看了,所以翻过,有的看了却感同身受,时不时想起来就会落泪或者欢笑。   而且,这个人看着傻,但是在文中却一言指出,现在是免费接种的牛痘,但是到了后面,是需要付银子的,就在八月中旬,你如果想要再接种牛痘,便需要付钱了。   这是对人性的解读。而且,为了逼真,他还用刚学的画技,画了一幅没接种牛痘最后下地狱,在地狱里煎炸的图。   嗯……怎么说呢,看了就觉得害怕。   折青便满意极了,又让人秦宽将罗玉松从洪家骗到宗童宅子旁边的宅子里去住。   因为这位文学天才最近因为颇得秦宽的青睐,导致洪家老夫人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时不时就拿话刺刺他,在他读书的时候,让仆人去敲锣打鼓搞训练——没错,就是敲锣打鼓,洪老太太最近迷上了唱戏,自己儿子赚了银子,她也可以搞点爱好了,于是便时常在家里吊嗓子。   “若是白日里还好,可晚上,就着实让人吓的慌,我……我最近研究十殿阎罗,总能被吓着,我想着,要不要干脆搬出去算了?只恐惹得姨母伤心。”   因秦宽跟着周鑫周大人学得一手好话术,于是只跟罗玉松相处不过半月,这人便将他当做了知己。   这般那般把心里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跟秦宽说完后,道:“秦兄可有好的办法?”   秦宽就顺势推荐了宗童旁边的宅子。   “你们做文章之人,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字。这样,我知道一个巷子里有宅子,那宅子是我一个朋友的,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我带你去看看,要是喜欢,便住下去吧。”   罗玉松本来听闻宅子是秦宽朋友的,还有些不好意思,不愿意长时间住,不过他自己提出来的问题,秦宽积极作答,不去觉得不好,便跟着去看宅子,一路上组织了众多话语,演练着待会怎么拒绝,结果一到了宅子里,就挪不开脚了。   实在是太得他心了。   秦宽就笑,罗玉松的喜好要打听简单的很,于是布置起来,自然是得他欢喜的。这般的好宅子,罗玉松又担心租银太贵,好在秦宽说这宅子的主人不缺银子,一个月给十两就行。   罗玉松还要再多给,秦宽就道:“难道我们之间的情谊,还比不过这点银子么?”   罗玉松就羞愧的很,乖乖的跟在秦宽后面,回到洪家,跟姨母说明原因,然后第二日就搬了进去。   罗家姨母听闻罗玉松住的是那条人称权贵巷的宅子,心里乐开了花,再次觉得傻人有傻福,十分欢喜的帮着搬这样搬那样,让儿子们帮着搬家。   然后一扭头,就看见婆母高兴的站在一边,得意的舞着稀稀拉拉的眉毛:“这就走了?”   她还以为是她将人终于赶了出去,高兴着呢。   罗家姨母得了实惠好处,也不跟婆母计较,只道:“是啊,免得有些人的嗓子都要哑了。”   她说完啧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老太太,又不是白吃白喝,她姐姐是送了银子来的,自家亲戚,宅子又大,怎么就容不下了,天天折腾着不停。   那他们洪家的子弟去燕国做生意时,不也是她姐姐姐夫招待的吗?   气死个人了。   ……   “气死人了——女儿看着便生气。”折青拿着折子递给禹皇,道:“这些世家子弟,真是胆大妄为,在书院里竟然敢打人。”   禹皇不用看折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技术学院刚增设的律院学子们在入学三个月后,打起来了。   如今六月,天气热的不行,脾气躁动一些也是寻常,但是胆敢在学院里大范围斗殴,整个律院的学子都参与了打架,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折青冷哼,“听闻是世家子弟先动的手?”   这话问的是送折子进来的周鑫。老大人倒是乐呵呵的,“殿下,都是一些孩子,不懂事的很,何必动气。”   又看了看禹皇,笑着道:“且这一架,是必然的。自从创办技术学院,学子们毕业通过考核能够得到官职之后,便已经引起了世家的不满。”   在这之前,是科举和封荫令一起选官。寒门学子唯一的希望是通过科举考试得到功名,但是世家子弟照样可以科举。   科举已经是一条公平之路了,但是在这场公平之路上,世家弟子依旧是占据官员位置的主要人员。   折青曾经翻阅这些年禹国官员的履历和家世,只得出了一个答案:寒门难出贵子。   即便寒窗苦读十年,回到家乡,做个县令,已经是了不得了。   而每次朝堂上能站在上面跟皇帝直接对话的,不是这个世家,就是那个世家。寒门读书十年,二十年后发现,自己依旧是给世家做下属。   因为牢牢的占据着利益的钥匙,所以压着下面不肯站队的寒门学子们动弹不得。不过,自从皇太女殿下加冕之后,一切又发生了转变。   比如,她的群英册,里面的雪生姑娘,曾经是宫女。商部的孙香大人,不仅仅是女人,还是个云州小商户。   更有章玉书,不过是个小大夫,没有权势,再有最近指挥工部干活的小姑娘苍水,也是一个农家女。   这些人,刚开始好像没有掺杂进六部,但是随着皇太女殿下掌权越来越多,随着皇太女殿下执政的时间越来越长,已经发生了令人心惊的改变。   商户人家出身的孙香,开始掌握户部其他的事情,工部里面,小姑娘苍水有一言堂。还有兵部……还算是世家吧?即便推出一个女将军,但是越家和沈家,到底是世家,兵部尚书也是顾家的人,不过,这些人对皇太女衷心耿耿,说是世家,也没什么用。   而且,如今兵部提拔将军的标准,不再是世家子弟监军等,而是真正拿着敌人的人头换来的。   如今世家子弟想要从军走捷径?不好意思,没有。杀了敌人,才有军功,那人头来说话。   于是便堵死了一条路。再者礼部和吏部以及刑部……不是他们说,以上其他若说是只有头把交椅被不是世家的人把控住了,那这三个地方,才是真正的恐怖。   这五年来,三部的官员来来走走,然后你会发现,从技术学院和师范学院毕业的学子们,占据了不少位置。   更别说如今的地方官员,十个有五个,是从京都两院派出去的。   所以,之前大家都忙着争皇太女新让人研发出来的这个利益那个利益,争的眼睛都红了,皇太女殿下用玻璃利益指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皇太女殿下用水泥利益指着北,他们就不敢往南。   于是这般那般,时间一长,皇太女殿下发出要增设律院的消息后,众人才背后惊觉出一身冷汗。   再这般下去,世家连基本的权益都没了。   皇太女殿下可能剑指的就是封荫令。   封荫令,便是世家子弟不用努力也能站得比别人高的免死金牌。他们用这道金牌给自己家的子弟们开道,开了几十年,几百年,上千年,都已经习惯了,然后,现在他们的储君,露出要废除的意思。   这怎么可以呢?不可能吧?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这是七国延续至今的规矩,难道禹国要更改吗?   但是,这时候他们发现,他们很多人,已经不能发声了。   皇太女殿下的能人辈出,皇太女殿下手里,有兵有粮。   他们只能派出世家子弟去律院,派人去之前,叮嘱再叮嘱,不能让这项法令废了。   于是,这群人天生进去,就是带着敌意的,两边人一碰撞,不出事情是怪的。而且他们打架的理由也很平常。   “是一个之前放羊的学子,路过游廊的时候,碰坏了世家学子的食盒,本也没什么,一边说赔,一边说没事,结果那世家子弟的好友进学院找他,见之情景,便将放羊的学子……打了一巴掌。”   于是便了不得了。   周鑫道:“老臣在旁边看着,倒是谁也没打赢……不过世家那边的子弟们略微强些。”   世家的子弟们,自小识字,练武,比庶民自然就强一些。   他是笑呵呵说的,折青听得也笑起来,“周爱卿,你就在旁边看着啊?”   周鑫:“哎哟,殿下,年轻的学子们那般打架,老臣怎么可能敢上前,老胳膊老腿,不敢的,不敢的。况且他们年轻,打一架又怎么了?没事的。”   这是想息事宁人。毕竟都是学生,在周鑫的眼里,无论是世家还是平民,都是他手下的学生,都是要教导的。   世家未必坏,平民未必好,人有善恶,不可以家世论之。   折青就觉得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再怎么样,我也不会用学生们来做文章。”她笑着道:“若是用他们来做文章,我便不用特地增设一个律院了。”   她道:“周大人,你尽可放心。”   周大人便行了一个大礼,“能遇得皇上和皇太女殿下,是禹国学子的幸事。”   他出了宫,外面等着好几个先生,连忙问:“陛下和皇太女殿下怎么说?”   周大人闭目,沉声道:“皇太女殿下说,只是一场学子斗殴罢了,不会上升到学子身上。”   但是这背后,是谁在挑起这场斗殴,是谁在牵着这些学子们的手脚斗殴,是谁在暗处煽动情绪,让一群人失去理智,成为技术学院成立以来最大的笑话,皇太女殿下定然不会就此收手的。   如今,她的情绪越发外放,她说,她生气了。   皇太女殿下生气了,京都该流血了。   ……   “她难道会把世家杀绝了吗?”曲陵侯摸着胡子道:“这些年,我们也够顺着她了。她派去各地的官员,我们可有阻扰?她要做的事情,我们可有捣乱?都没有嘛。”   坐在他对面的人却摇头,“曲兄,你这次,实在是太过于冲动了。皇太女殿下积威已久,你煽动学子打架,将矛盾闹到了台面上,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曲陵候就拍着桌子道:“有什么好处?还想着好处呢?你也不想想,律院的人在学什么?他们在学如何撤除封荫令,他们在学如何制定新的律法,又有什么律法,是适合当今的禹国的。”   “你知道那个放羊娃说什么吗?他说,彻底将铁,盐,茶,等各种收归朝廷。”   这个建议,无异于将世家好抢的血脉隔断了。   千年的世家,百年王朝,世家之所以能一直比王朝更能延展,是因为他们手里有支持不断繁衍的东西。   如今,七国的世家,都是如禹国一般,可以私营盐和铁的,之前隐隐有说要废除封荫令,他们心里还有底,但是如今想要收回盐和铁?   做梦。   没了盐和铁,他们的银子从哪里来?   ……   “天下大乱将起,我可不愿意他们还在后面给我拖后腿。女儿需要银子,打仗需要银子。”折青也在跟禹皇说这件事情。   “他们搭着女儿做基建这条东风,赚的也不少了,可什么都贪,想要他们拿点东西出来,嘴巴一点儿也不松。女儿都对他们够仁慈了,他们呢?以为我是纸老虎呢。”   禹皇就笑:“那你如今要怎么做呢?”   折青将几张木牌拿在手里玩来玩去,禹皇看了一眼,只见最上面一张牌写着“曲陵候”三字。   他笑道:“你想拿他开刀?”   折青就皱着鼻子,“父皇,他太过分了,竟然还敢插手女儿的地盘。”   三院都是她一点点建设起来的,这些人,她忙着搞基建和对楚国布兵,没时间管他们,本来想顺其自然的,结果这些人,今天不抽他们的筋,胆子就大了起来。   “人的记性真是短,女儿年初才杀过一个淮南候,他们就不记得了。”   禹皇就再从她手了抽了几张木牌,一一摆在案桌上,道:“既然要杀,就多杀点,朕看好几个老不死的不顺眼多时,这回一起吧。”   折青一看,笑了,都是些光吃不吐的人,真是难为她家父皇忍耐了。   于是便料准时机成熟,让几个心腹出来建议废除封荫令,盐铁茶官营,私营犯罪后,禹国京都一直平静而热火朝天的基建日子,爆炸了。   人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人人都在发表看法,其中,又以笔名为“玉中一青松”的人写出来的赞成评语最为被人佩服。   他在文中写出了十条关于皇太女之所以要收回盐铁茶官营是为了百姓的论点,然后开始举论证这些东西在皇太女殿下手里才能发展更好的论据。   并且,他还点出世家大族因为禹国内部的铁和盐市场基本饱和后,这些世家大族就开始将禹国的盐和铁开始销向别处,比如楚国。   是个人都知道如今七国的关系如何,要是将东西卖给其他国家,那反过来,这些人打自己怎么办?   粮食是禹国人种的,是皇太女殿下让沈离沈大人研究出来的增产稻米,才能有禹国今日大部分人有饭吃的局面,铁,也是皇太女殿下让雪生姑娘增产和改良,才有了禹国今日官兵手中皆利器。   皇太女殿下赚了银子,会将这些银子给天下百姓。那要是盐和铁还在私人手里,世家大族愿意给吗?   他们不愿意!   这个“玉中一青松”也不说大道理,只好像将一些小道理,将一些利益关系掰碎了给平民们听,然后,百姓之间人人都在唾弃世家大族,都希望皇太女殿下能收回去。   世家这边对这种愚蠢的文章不予置评,只知道皇太女殿下要下手了,正准备来一个反击,曲陵候就看见了来查封府邸的顾溪桥。   曲陵候:“……”   这小狼崽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当年丘家一脉被杀光,这狼崽子在其中可是“鞠躬身亡”,将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杀了,顾家私生子和庶子一个也没留下来,只剩下了原配生的顾家兄弟两个。   还有便是他的族叔顾溪儒,听闻在小时候帮过他,即便能力不怎么样,却也混得一个兵部尚书——不少人说顾溪儒是顾溪桥吹了枕头风上去的。   就这么一个人,突然到了你家,带着兵,带着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脸色惨白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溪桥是奉命回来述职的。这回回来,也是碰巧,刚到京都,就碰见皇太女殿下要杀人。   他朝着曲陵候笑笑,一股子说不出的阴狠味,“没什么意思,只是术业有专攻,我便自请前来了。”   几年前,丘家那事情,曲陵候跑的快,皇太女殿下想要稳住一批世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没想到如今倒是又自己作死,他戴着官帽,手握官刀,抬眸道:“自请前来,夺你命了。”   刀起刀落,就是一个人头落地。   曲陵候的夫人直接吓的晕倒过去,曲陵候的母亲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顾溪桥:“顾家小子,你为虎作伥,迟早要有报应的。”   顾溪桥收起刀,啧了一声,“老夫人,别人家我还不清楚,但是你家,却是没法说报应的。这些年,这些事情,你家有多少条人命,你还不知道?”   为虎作伥?   他弹了弹刀上沾染的血珠子,叹了一口气,眼睛眯起来,“我算什么为虎作伥呢?”   老虎身边的人太多了,他挤不进去。   ……   “杀了几家,倒是老实多了。”六月,废除封荫令,将盐和铁以及茶收归国有,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   不国她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禹皇就道:“要是还有坎坷,那你这几年的事情白做了,阿青,大胆一点。”   折青可不敢大胆,她做事情,可谨慎的很。   比如,杀了人,将敢反抗的世家踩在脚下按压了一番,她也不敢走的太大步,而是定了明年三月初,在京都举行万民律典大会。   这个事情太重要了,于是在电脑上写好待办标签,然后跟顾溪桥说起朝州的发展计划。   “你们有了铁,有了糖,就要往外面销。”折青道:“你去朝州,已经三年,今年年初齐国和晋国之事,你不能脱身回来,便只能现在才到。”   顾溪桥表示理解。然后便将朝州之后发展的路线跟折青一起探讨,初步定下了将堂绕过六国,先销往西域。   西域那边,今年茶还是不能断,然后又说起西域-云州-铃州-徐州-朝州商路,这些东西,之前因为两人隔得远,都是用折子说清楚的,如今顾溪桥回京,自然要将以前没细细讨论过的话说清楚。   比如折青没有亲自看过的朝州人风俗以及疾病,以及朝州的具体矿产和耕种情况等等,都由顾溪桥再次叙说。   其次,七州述职最重要的一项是财政报告,这个折青就让顾溪桥去户部。   “你去跟孙香说。”她听完朝州的事情,心里有了底,道:“等述职完,你在京都呆半个月,好好回家看看,便回朝州吧。”   顾溪桥点头出去了。然后叫下一个人进去。   ——皇太女殿下还是一样,一点儿时间也不愿意浪费。   ……   云州大坝如今已经建成了,那高高垒起来的庞然大物,让人见之震撼。大坝修成,这里修大坝的人,就要往下一处工地去了。   不过走的都是一些没房子的人,一批人已经在云州买了房,就不愿意动弹,跟好友们道别,自己回去准备重新找事情做。   倒是不愁事情做,如今又开了不少的厂子,只要他们肯干,就能活。鲁人徐大郎刚买了房,孩子还进了小学,人生正顺遂,看了人谁都笑嘻嘻的。   刚回到家,就见安置房一楼楼梯口旁,一群人拿着一张报纸在那研究。   “怎么回事啊?”徐大郎走过去,“出什么事情了,要围在一起看一张报纸?”   他不识字,看不懂报纸,自然是着急的,只一个劲的往前面凑。   被他挤到一边的人就没好气的道:“没你的事情,你挤什么啊?”   徐大郎也不恼,笑着道:“没我的事情,我也想听听。”   又有人笑道:“你们就读给大郎听听,他不识字哩。”   一群人哄堂大笑。   不远处,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姑娘站在一边,并不说话,静静的听。   众人心都在报纸上,也没有关注这对母女,只一个道:“徐大郎,这回真没你事情。这是皇太女殿下发布要各州各县各行业都要派人在三月之前,到京都去什么万民全会。”   万民全会?   没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众人都看的出这场大会的重要性。   “各州要选在各城选出工农代表——什么是工农代表?”那人读了一句,就疑惑的挠了挠头,道:“算了,明天问管事的吧,我只读啊。”   “要选出工农代表,还要选出专业技术人员,各州的基层官员代表等等,然后由这些人,带着百姓们的诉求,到京都去开会。”   “开会的目的是解决民众的问题,并且制定出有效的律法。以后这种会,每年开一次。”   这人读完,就有人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就算是工!我们是工,是不是也可以去京都跟皇太女殿下说问题?我想说那个保险事情,我们做工的,工伤赔的太少了,就应该要多赔一点。”   “我也觉得是,不过保险是皇太女殿下的吗?这是今年刚开始出来的,还有好几家保险,我都不敢买。”   “好像万民是皇太女殿下的……但又好像是什么平安。”   “哎哟,到底是哪个?”   “我哪里知道,所以说,还要提一个事情:那就是将皇太女殿下,也就是朝廷的政策最好能汇总一下,不然如今骗子这么多,我们哪里知道哪个能买哪个不能买。”   于是话题就歪到了保险上面。这个说保险其实可以买,那个说保险就是骗人的,说不定两个都不是皇太女殿下的,众人有理有据,有几个看着穿的朴素,但是出口的话,却像个有文化的。   倒是徐大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事情跟他没关系了:因为这定的是禹国的律法,确实跟他没关系。   那就有很多福利不能享受。徐大郎渐渐的退出来,回到家中,跟妻子道:“你说,前几天管事的说,可以入禹人的户口,是不是真的?”   他妻子闻言便道:“是真的。不过,我们条件还没满呢,得要在禹国呆够十年才行。”   徐大郎笑了,“十年,说不定明年鲁国就是禹国的了。”   他妻子连忙捂住他的嘴,呸了一句:“可不敢胡说,即便在禹国,被咱们的同乡听了去,多不好。”   但是她自己,却也在期待上禹国户口的那天。   这里太好了,他们不想走。   ……   “万民大会……”妇人在口中呢喃了一声,道:“阿骨燕,我们也去看看京都看看。”   旁边就有仆人走来,道:“殿下,咱们先上马车吧,从云州到京都,还要一个多月呢。”   妇人便带着女儿上了马车,她的女儿道:“母亲,这里陶瓷遍地,盐铁随处可见可买,比我们乌莽国可好多了。”   她们乌莽在西域身处,贫苦异常。即便她们是皇室之人,也过的并不是很好。而且,像两人身份高贵,才能看见陶瓷这种东西,贫苦人家,一生都接触不到。   更特别的是,云州城里还有很多卖糖的地方。糖吃起来甜甜多的,阿骨燕最喜欢吃了。她以前吃过一块,真是甜到了心里去,可是后来父亲去世了,她就不能再得到糖了。   还有茶。茶在西域是没法种植的,但是西域人,人人都需要茶,他们的香料主要就用来换茶了,茶多好啊,在禹国的茶没有大量的运送进西域前,茶是最贵的东西,但是如今,虽然便宜些了,可还是只有富裕人家能天天喝。   再有便是禹国买回去的伤药。因为西域的生意大,所以听闻万民医馆的大夫还专门为他们研制出了一种治晒伤的药膏,专门卖给西域人。   这个阿骨燕倒是没见过,她没有被晒伤过,又或者这药膏是她父亲死后才出来的,所以她不知道。   更别说煤炉和煤球了。阿骨燕也喜欢煤。有了煤,就不用四处去寻找柴火。   这次,母亲带她去京都,就是要跟禹国的皇太女殿下谈生意的。母亲说,禹国皇太女殿下是一国公主坐上皇太女的,那她也可以。   将来,自己也可以。   不过,这都是需要禹国皇太女的支持   所以这一次到京都,她们也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一行人是直奔京都去的,从云州开始,到禹国的路上,就平坦的很,阿骨燕从来没见过这么平坦的路,她还下来好奇的走了走,最后在路边捡了几块石子上马车。   “我看着这石子挺好的。”阿骨燕问母亲,“亮晶晶的,黑漆漆,是什么啊?”   是锰。   妇人是认识这种矿的,她笑着道:“这就是要送你去京都的书院学的东西了。这是锰,听闻用途很大。应该是刚刚运锰矿的马车不小心掉了一些在地上。”   又道:“阿骨燕,你记得,去了京都,就要好好学,母亲只认得锰矿,却不知道它们具体的作用,母亲努力学了,也学不会,但你自小聪慧,一定可以学会的,知道吗?等你学会了,再回乌莽国,替母亲撑腰。”   阿骨燕认真的点点头,“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她这次是进京赶着上小学,九月就要开学了,在开学之前,她们还要进宫去见皇太女殿下。   一路上,阿骨燕都新奇于禹国的万物,比如随时随地可见的路标——这里的路标真是太好用了,她已经开始学禹字了,看的懂很多路标,不会就记下来,跟母亲学,反而记下了不少字。   到了青州,她们还去参观了青州的种红薯。红薯阿骨燕也并不陌生。   在乌莽国,一个红薯就可以吃的饱,一家子人都可以靠吃红薯活下来。只是他们不懂怎么种植,乌莽国境内也不适合种红薯,所以一直都是从青州买。   不过靠着这些红薯,他们乌莽国去年冬季死去的人就少的多了。   这可真是好东西。   “母亲,我以后会把这些好东西,都带回乌莽国的。”   她也会像禹国的皇太女殿下一般,将乌莽变成一个住神仙的地方。 第44章 休妻这两个字应该存在吗?   九月, 禹国京都。   平安巷子。   大清早的,丹青起来练武。   然后就是开始煮早饭。   先把卤蛋拿出来——师父喜欢吃卤蛋,他特地在昨天晚上就做好了卤蛋, 放了一夜,卤水应该跟蛋融合, 更有滋味了。   他尝了一个, 还不错, 虽然味道有点重,但是师父就喜欢重口味的。   然后又开始烧柴, 开始煮面。面是刀削面,师父喜欢吃宽一点的, 薄一点的,这个要求很简单,丹青拿着刀, 稳稳的,刀如飞影, 快速的将面给切完了。   这时候,宗童就起床了。他对丹青道:“皇太女殿下今天要去禹山看枫叶,你做份上次煮过的胡萝卜蒸饺, 到时候给殿下吃。”   听闻是皇太女殿下喜欢吃的, 丹青的小脸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他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 “好啊。”   上次沈离阿叔那边新出来一种叫做胡萝卜的食物, 丹青用来包饺子了,将饺子皮擀的薄薄的,等蒸熟了,饺子就是透明的, 拿出去卖,卖的可好,师父有一日还带进宫里给皇太女殿下吃了。   没想到皇太女殿下也喜欢啊。   于是又和面,他人小,刚来的时候还没灶台高,切菜和面等就很不方面,于是跟师父说过后,经过允许,自己做了一个小灶台——他之前跟阿爹学过垒灶台。   所以如今和面的灶台高度是适合他的,套用一句皇太女殿下上回跟师父说的话:鞋子穿在脚上才知道合适不合适,他觉得这个灶台是最适合他的鞋子!   一双小小的手和一张认真的脸,正在努力的给一个躺在摇椅上喝水的大人和面做早食,怎么看怎么违和——住在这对师徒隔壁的罗玉松反正觉得孩子受到虐待了。   罗玉松是来送三明治的。   最近京都多了一种好吃又快的早食,唤作三明治。用两块面包片夹上一些肉,一些素菜,再淋上自己喜欢的酱,就成了罗玉松最喜欢吃的东西。   这种东西,可以让他一边吃一边看书,简直是忙人必用。   他就自己学了,然后觉得做的十分好吃的时候,端了自己做的三明治过来,准备送给邻居。   说来惭愧,他搬到平安巷子里好几月了,还没跟隔壁的人家打过招呼。   今天大早上起来做三明治,端过去,第一个送的是左边的人家,这家秦宽大人介绍过,说是只住了师徒两人,师父在朝廷当官,小的正在学功夫,没有仆人伺候。   罗玉松也不喜欢仆人伺候,所以送三明治的第一家,就选的跟自己相近的。谁知道人家门没锁,他敲门的手没及时收回来,一个撂跤,就差点摔倒——幸亏他及时稳住了,不过却直接破门而入。   然后便看见了一大一小违和的景象。   他是个十足的善心人,即便平常不怎么敢与人交流,也先说明了来意后,问了一句:“小童儿喜欢做膳食吗?”   丹青见师父没有说话,便上前将三明治接了过来,阿姐说人,做人要知礼。接完了三明治,道了谢,才回话,“是,我喜欢做膳食。”   罗玉松就松了一口气,自己喜欢的就好。于是又去看椅子上依旧不动弹不说话的人,想说点什么,结果一看,发现自己好像认识这个人。   这不是表兄说的骗子吗!就是跟陪在那个女骗子身边的男人!   他支支吾吾的,又开始紧张起来,想说什么,也说出来,最后迷迷糊糊被丹青送出了门,待门关上的时候,他才恍然回神。   是的,就是那个骗子!还有一个女骗子呢?   ……等等。   罗玉松突然明白过来了。若是说这男骗子是朝廷命官,那女骗子……不会真是皇太女殿下吧?   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打死自己。站在门外,任由秋风萧瑟而过,吹散他的头发。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鲁迅大全里面的一句话。   鲁迅先生说,他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如今,他想说,他站在这里,只有两个念头,一个是后悔,另外一个也是后悔。   能不能托秦宽贤兄跟皇太女道一句对不起?   想来想去,站在那里一会,丹青就忍不住道:“师父——他为什么还不走?”   宗童:“他应是死了。”   罗玉松:“……”   好在罗玉松人生箴言有两不想。一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想,二是后悔的事情不想。   前一句是没有办法,后面是实在没办法——他后悔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比如说之前买了那么多豆腐,还买下了筐。   当时脸皮薄,事后安慰自己没事,但是时间久了,想起来就后悔不已,只能立下人生箴言,不想,就不想。   于是这般那般安慰下自己,将“把皇太女殿下当成骗子”的事情纳入不想之事后,又脚步轻快的去下一户人家了。   秦宽贤兄跟他说过,这是畜牧部的张大人家。因为张大人整日带一些鸡鸭和猪肉回家,他自己吃,还逼着家里吃,所以喜欢吃素菜的张老夫人便让张大人自己开了府,带着妻子孩子住到外面来了。   这里就是张大人的新宅子,并不比他早住多久。罗玉松大着胆子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就有人喊了一句稍等,然后有脚步声传来,罗玉松紧张以待,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头猪和几只鸡鸭。   “回来,回来,大白,小黄,你回来——”一个精瘦精瘦的幼童声音响起来,然后便是兵荒马乱,小厮管事和丫鬟婆子一起,开始在巷子里捉猪和捉鸡鸭,罗玉松被喊到一边僵硬的站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才有一位中年男子,揣着小肚子走出来,看见了他,笑了笑,道:“这位是罗公子吧?”   罗玉松:“是,是我。您知道我啊?”   张弛就道:“知道知道,你把皇太女殿下认成骗子了嘛。”   他随意的在台阶上坐下,仔细看,脑袋上还顶着一根稻草。应是见罗玉松看了过来,目光在他的脑袋上面驻留许久,所以张驰就顺着他的目光往脑袋上用手抓了抓,见抓下来一根稻草,也不扔掉,只拿在手里打了一个结,又打了一个结……最后全神贯注地去编市面上最新出来的华夏团圆结了。   这种形象,就跟罗玉松见过的村中老汉也差不多了,实在是不知道,这是禹国群英策上叱咤风云的人。   在罗玉松看来,群英策上的人,就应该是八面威风,是十足的睿者。说句实话,他有些失望。   张弛一看他那表情就笑了,也不跟他计较,心道:他认为的文学天才还应该是睿智的老者,而不是像罗玉松这样的傻子哩。   得了,谁也别嫌弃谁吧,便缓缓道:“虽然你把皇太女殿下认成了骗子,但是她知道你纯善,并没有怪罪你。”   罗玉松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不知道说什么话题了,憋了良久,才道:“您,您刚刚是在喂猪和鸡鸭吗?”   张弛摇头,“不是给他吃东西——是给它配种呢,但是都不配合,我就奇了怪了,这猪猪相亲有什么可挣扎的?还着急的跑出了猪圈。”   配,配种啊。罗玉松就红了红脸,然后又习惯性的说了一句感谢——至于谢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许是感谢张弛回答了他的问题?   最后尴尬的脚指头抠地,表示他还有很多的三明治要送。想要先走。   张弛就无所谓应了一声,然后朝着门口大喊,“木子,木子,捉住了吗?”   不远处一个小孩的声音传来,“还没捉住,师父,您也来帮把手啊,大白最听你的话了。”   张弛便几步走出去了。   被丢在后面的罗玉松:“……”   那他到底是一家一户继续送三明治,还是帮忙捉猪呢?   肯定是捉猪。   于是也跟着出去准备帮忙,不过,他看见张弛大人并不着急,而是朝着他隔壁的院子喊:“丹青,丹青,帮忙捉一捉吧?我给你留畜牧部最好的鸭子肉吃——你要知道,最近出了一道京都烤鸭名菜,需要配最好的鸭子!”   然后,便见那个叫丹青的孩子飞檐走壁,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往那猪头上敲去,可是还没敲下去,那扭动得很厉害的猪便蓦然停止了动作,瞬间乖乖起来,于是,也不用别人捉了,自己带着一鸡一鸭,排着队朝张大人的宅子里走去。   真是神了!这猪成精了吧?   正在这时,他听见一个女音,“罗公子,你手上拿的是三明治吧?”   罗玉松连忙回头,点头道:“是啊,是啊,是三明治,我亲手做的。”   然后抬头,便见一个穿着官服的女子走上前来,道:“我叫孙香,在商部任职。”   罗玉松就再次僵硬,孙香啊——群英策上的商部开创者,孙香大人吗?   他彻底呆呆的点头,然后见孙香大人朝着他点了点头,伸手拿了两块三明治之后,朝着写着孙府的牌匾屋子道:“阿水——快点,不然要迟到了。”   屋子里便跑出来一个小姑娘,扎着简便的头发,用一根红丝带绑起来,朝着他喊了一句谢谢罗叔,便跟着孙香走了。   张大人这时候已经跟徒弟木子将猪捉回去了,然后才有时间跟罗玉松道:“你今天运气不好,孙香跟阿水丫头一般都不回来住,不然,你就可以少给两块三明治了。”   罗玉松连忙摇头,羞愧道:“群英策上的孙香大人能吃我的三明治,是我的荣幸……张大人,刚刚那位阿水姑娘,可是传闻中的苍水姑娘?”   张弛就点了点头,见他一副更加羞愧的模样,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年轻人,不要气馁,你也不差——不然,你怎么会住到这里来?”   罗玉松终于想起了一句话。   那日,皇太女殿下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骨骼惊奇!   难道他真是传闻中被皇太女殿下识骨后的天赋异禀可以直接上群英策的天才?   天爷,夭寿哦!   然后一转头,就见一个与那日皇太女殿下戴着相同纱帽的姑娘笑盈盈的看着他——这回可以看见脸了,上回纱帽是放下来的。   他的脸爆红,支支吾吾的道了一句,“可是,可是皇太女殿下?”   折青点了点头,也并不跟他多加交谈,而是道了一句:“罗公子的文章写的极好,应该多写写,秦宽说你帮助他良多,还望公子之后依旧。”   罗玉松就恨不得拍着胸脯跟皇太女殿下保证,他一定多写文,写好文!   折青就点了点头,对着张弛道:“你的小徒弟怎么样?”   张弛带着木子行礼,拍了拍木子的小脑袋,“回殿下,这孩子在铃州的时候就开始养猪,对养猪天赋很高,臣很喜欢。”   折青就笑道:“那你就好好教,我听闻,你把人家祖父和兄长也接来了?”   张弛点头,“接来了,一家三口,其他两个都愿意随着来京都。他兄长叫什么空子,本来就是小兵,臣给调到畜牧部做侍卫了,他祖父也去了臣的养猪场,如今这孩子跟我住,一月回去两天。”   罗玉松就发现皇太女殿下跟传闻中的冷酷——从年后就一直杀人,完全不符合,她跟张大人说话,就好像唠家常一般,十分的平易近人。   然后,皇太女殿下便走了,走近了丹青的屋子,喊了一句:“阿童,走了。”   宗童就手里拿着一把伞出来,“殿下,您怎这么早就出宫了?”   折青笑了笑,“待会就热了,爬山么,早点去比较好。”   她转身邀请罗玉松,“罗公子要不要一起去?今天禹山有一场京都关于和离和休妻的论辩,你要去听一听吗?”   罗玉松这些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专注写文章,拒绝了表兄弟来看自己,整日关门埋案苦写,还真没听过有这个论辩赛,于是道:“要是殿下允许,臣想去听听。”   和离和休妻的论辩?这真是旷古奇闻。   他坐在马车上,见皇太女殿下从宗童提着的食盒里面拿出一碟饺子,一边吃一边道:“罗公子——”   罗玉松连忙道:“殿下,您可以直接叫臣的名字。”   折青从善如流,“玉松啊,你对和离与休妻有什么看法?”   罗玉松就道:“臣,臣其实还挺有看法的。”   接下来,他就全方面说出了自己这段日子从书中看见和一路上从燕国到禹国看见的感受。   他坚定而认真的道:“这世上,本就该只有和离。休妻,一个休字,就将妇人的地位,踩在了脚下,就将妇人嫁到夫家的所有辛苦,都变成了灰烬。”   而且,即便是如今的和离,也是不公平的。   “这归根结底在妇人要依附于她的父亲和兄弟,要依附于她的夫君。在您没有开始推出这么多东西之前,妇人是不出门的,是赚不到银子的。”   “但是,我到达徐州之后,却发现徐州的妇人行事爽利,用银子痛快,跟我在燕国看见的很有不同,就是我的小姨母,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里,好像开始‘以钱论事’,但是这却不是一个坏事。”   “因为她有了银子,她不用再依附,所以,她敢说话了。而无论她因为银子,说了是什么话,都是对的——因为,她终于说话了。”   折青就看他,再看他,终于觉得不愧是文学天才,她将后世的婚姻学给他研究了这么久,他一个男人,深受男权社会长大的人,竟然会这么快就分析并且认同了这一观点。   她就道:“你之所言,大部分人看不透,大部分人看不穿,今日去禹山的不仅仅有男人,还有女人,她正处于迷茫之际……我想借先生之笔,给她写出一条路来。”   罗玉松的“文学天才”光环是经过认证的,而且,随着罗玉松看的书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他写出来的东西,就越带着后世的革命家色彩。   而如今的禹国是不拥有革命资本的,她就怕他走岔了路,不仅害了自己,还捣乱了她的进程。   那还有什么是可以让罗玉松去“革命”的?她想到了一个作为女性,她一直记得的问题。   女性的权利。   那么,由“休妻与和离”引发出来的问题,就值得罗玉松去分散,去研究,去写文章。   出城之路,折青走了千百遍,熟门熟路的很,周边景象也能如数家珍。因为想着日后罗玉松会成为“女性之友”,对他就十分宽容,见他因为久不出门,对京郊外面颇为好奇,便开始让宗童给他解说。   她自己自然是闭目去查各种资料了——时间就是金钱!她简直是拿命在做皇太女啊。   宗童:“……”   他硬邦邦的说了几个地方以及那地方是做什么的之后,便开始给罗玉松抛问题,“你觉得怎么样?”   罗玉松是个傻的,见宗童问他外面一个茶水摊怎么样,也不敢怀疑他是不想介绍了,将问题抛回来给她。   反而第一时间想的是:这是不是他的考试题目!   天爷哟,皇太女殿下可是在听的。   他就纠结纠结再纠结,索性放弃了自己那些繁琐之语,只道:“很好——我的意思是,能在这里摆一个茶水摊,真的很好。”   “我从燕国一路往西,经过了秦国,楚国和鲁国。带我走的镖队一路赶,走的是大道,但是仍旧会看见不少的流民正朝着禹国的方向而来,有时候流民成堆,便会抢食。即便我搭载的镖队是我那里远近闻名的——我母亲说,那镖师队长还很有背景,这才敢托付我在他队里,但是在途中,除了流民抢食,还要注意官兵与山匪。”   “这也不是最过分的,山匪和流民可以杀,但是遇见兵痞子为难你,你便不得不给银子了。”罗玉松道:“镖师有时候聚在一起吐槽这些事情,我也听了不少,于是便更向往禹国。”   “因为在这里,摆茶水摊,不用担心被流民抢,不用担心被山匪抢,不用担心被官兵抢,他就只是摆一个茶水摊,客人多的时候,就赚多一点,客人少的时候,就赚少一点。”   他说完,自认为这是最真实的想法了,也说的差不多了,便看向宗童,谁料宗童根本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   罗玉松就忐忑的再搜肠刮肚,继续说自己的肺腑之言,“那……那茶水摊的摊主,脸上带着疲惫,是因为他天不亮就起来备东西了,他打着哈欠,却在看见客人时笑脸相迎,拿到银子后,眼睛是有光的。这是最朴素和真实的百姓生活。”   “我来禹国这么久,发现禹国百姓跟其他国家的相比,是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为之付出努力去做,他虽然疲惫,但是知道努力了就有未来,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这里的人有活气,有烟火气,因为人活了,有了烟火,禹国便活了。”   他最后还升华了!   但是宗童依旧不说话,罗玉松都要哭了!   折青实在听不下去了,叹气一声,睁开眼睛,道:“玉松啊,你休息一会,喝口茶润润嗓子。”   待会到了禹山,还需要罗玉松开大呢。   ……   禹山。   清晨,这里便聚集了很多人。   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大人物,都是京都的百姓。   这些人,有男有女,男人占大部分,所以女人就情不自禁的扎堆。   这些人,年轻人居多,青年居中,老年最少。   其中,在老年人妇人队伍里,祝家阿婆和她的媳妇,明显是最领头的。祝家阿婆是做豆腐的,是家中最能赚银子的人,她媳妇也在外面做工,对这场“姻缘破裂,是该说休弃还是和离”的论辩很是在意。   禹山辩论,从六月里传出明年三月要开“万民全会”开始就有的固定辩论活动了。   如今,茶馆和万民广场上每天都有人说书先生和宣传部的人告诉大家,明年三月的万民大会,是可以提出无数的议题和要求,然后让代表集中带进会议厅,然后由朝廷做出最后的决断,该不该施行。   所以,现在他就要开始想了,也可以去禹山开始进行一个最初的辩论。只不过辩论题目要先交给朝廷宣传部,然后让宣传部选出呼声最高的议题在禹山办辩论。   三个月来,他说了很多议题,比如粮食分配,比如税收,比如律法,比如世家和庶民等等,但是从没有哪个议题,是关于女性的。   三个月来,折青时不时就会问一问秦宽,“有关于女人和男人之间的议题吗?”   秦宽摇头,“没有。”   “要不要臣安排安排?”   折青摇头,“不用——我即便带头,只要她没有勇气,也没有用。这种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做好的。”   还需要更多的人出去说,需要真正的领头人,开始站起来。   于是这般等,一直等到现在,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女人提出来,呼声慢慢起来的议题。   ——休妻与和离。   她觉得,不应该有休妻两字的存在,要求朝廷废除休妻制,改为和离,要求嫁妆全部返还。   折青终于笑了。   她一大早上就迫不及待的出宫,然后下了马车,让罗玉松跟宗童去男人那边,她自己戴着纱帽,到女人这边来。   她来时,祝家阿婆正在说休妻的问题。   “什么是休妻?休妻之前是怎么说来着?”,她大声的道:“七出者,依令,一无子,二淫佚,三不事舅姑,四口舌,五盗窃,六嫉妒,七恶疾”①   她声音最大,周围的人都看向她。   祝家阿婆就呸了一句,“我别的不说,就来说第一条!第一条,我呸!”   折青忍不住笑了,她站在一边,看着祝家阿婆,突然想起来,这是祝篱的祖母。   她看过学子家人的画像,倒是还记得。   祝家阿婆这般说话,还不舒服,她搬了张小凳子,朝着周边小娘子的那边也道:“过来,过来——今天不要管大家是何身份,是富贵还是贫穷,老婆子今天先说几句话。”   隔壁小娘子的队伍犹豫了一番,也靠拢了过来。   祝家阿婆就有些激动,她用手啪啪打两下,道:“这么些年,多少妇人被说肚子里没货,生不出金蛋蛋,生不出儿子——可是如今,万民医馆八月份十三日的期刊里面却说了,这生儿生女,是男人的问题,根本不关女人的事!”   这话一说,倒是有不少人应和。因为万民医馆的医学报纸是最早出来的,这么多年来,很多人家订了就没有退掉过,而且一直有观看的习惯。   毕竟医学报上很多知识有时候是可以救命的。所以很多人,都看见了这条最新出来,且又大逆不道的最新医学知识。   八月里出来,很多人看见了。但是又有很多人装作看不见,甚至还有人去医学馆里面闹事的。   祝家阿婆就道:“医学报纸上面说,生不出儿子,就是男人的问题——想来很多人没有看过这个报纸上面说的东西,所以在这里我将会给大家说一遍。我会大声的说一遍,也请对面一些人听好了。”   对面的人指的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于是一部分的男人也看过来,眼里有的带着鄙夷,有的带着好奇,还有的带着一种无奈,好像在说:“怎么能够这样撒谎呢?”   甚至还有人带头起哄,叫祝家阿婆老婆子,丑八怪多作怪,还有人说她不知好歹,说她是其他国家派过来的奸细,是来禹国挑拨人心的。   祝家阿婆却没有被这阵仗吓倒,冷哼一声,继续大声的道:“小孩子之所以能够成形,是因为我的身体里面,有一种叫做染色体的东西。男人那边有两种,一种是生男孩的,一种是生女孩的。女人身体里面也有两种,但一种是生女孩的,另外一种还是生女孩。”   “小孩之所以成型,是要有男人那边的一半染色体和女人这边的染色体一起组合,咱女人这边只有女孩,男人那边却有两种,所以这最后到底是生出男孩还是女孩,是要看男人那边给了你男的还是女的染色体。”   这话其实是不对的,说的也不是很精确,但是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实属不易了。折青对祝家阿婆十分佩服,对于她来说,其实理解到这个层次很好了。   祝家阿婆说完,在场有一些人倒是也能理解。理解的人就先说起话来,一些人说这医学报上都说了,这种染色体的说法是从书上看见的,当今还没有人做过实验,能得出确定的答案。   也有人说,那书上就没有错误的,而且医学报敢登出来也是有百分之几十的把握才敢这么说。   便将这话说来说去,祝家阿婆再次振臂高挥,“都停下来听我说,这都不是重点。”   她继续道:“重点是,既然有所怀疑,为什么还一定要怪罪在女人的身上?如果说这是错误的,那对的是什么?女人生不出儿子是女人的错,这种说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由谁提出来的,有什么证据?”   “今天来的人,老婆子相信都不是什么无赖,都听得懂人说的话,那么老婆子想问一声,生不出儿子怪女人这话,除了是老祖宗说的之外,还有什么医学上的根据吗?”   折青就觉得祝阿婆绝对是有准备来的,而且幕后之人肯定懂医,祝家两个孩子应该是还不懂这些的,所以祝家婆请到了高手——毕竟,这种【医学根据】的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说的出来。   因为被带了一顶“不是无赖”的高帽,所以一时之间还没有人直接反驳她的话。这是禹山辩论三个月来养成的习惯:不能空口说白话,在正式辩论的时候要有理有据,不能进行人身攻击。   刚刚有人骂祝阿婆,其实已经犯了禁忌,所以骂了一回便不能骂第二回 ,不然要被人看不起的。   趁着他思考的空隙,祝家阿婆继续道:“既然第一条你反驳不出,那我继续来看第二条。”   她又将第二条关于女子“淫”的问题抛出来,“千百年来,大家只认三妻四妾,认为男子风流当是本性,女子失德,便是淫乱——”   “这又是老祖宗提出来的。可是老祖宗还说过,姻缘本是结两姓之好,是两个家族之间的门当户对。”   “那为什么门当户对,男子为本性,女子便是淫乱呢?”   这话就比刚才无子是男人的错更加的令人震惊,现场又有人开始咒骂。祝家阿婆两眼一翻白,狠狠的翻了两个白眼,喷着吐沫骂道:“有些人我给你脸面,给你一次,是看在禹山辩论的份上,是看在朝廷的面子上,要是还有人敢胡说八道,在这里骂老婆子,就别怪我不给他脸了。”   她呸了一句,“到目前为止,我可还是文明着呢——没办法,皇太女殿下说要讲文明嘛。”   折青笑了起来。   她看着祝家阿婆,点了点头,没错,人要讲文明,要讲美德。   然后,下面便开始为何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为何女人不能有多个男人,生不出儿子到底是男人的错还是女人的错等等,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祝家阿婆就轻蔑的笑起来,对着旁边崇拜看着她的儿媳妇说:“这才两条呢,我还有好多没说。”   她旁边一个婆子就笑着道:“大妹子,你说的太好了,真是说到了我的心里面去。”   祝家阿婆便看着她,道:“你老人家也是京都人吗?听着口音不像啊。”   那婆子就道:“我姓钱,养猪的,我家的养猪厂你肯定知道——钱阿婆养猪场。”   祝阿婆就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都上了商业报的,原来您就是钱阿婆呀!”   钱阿婆点头,又叫她旁边一个年轻一点的妇人,道:“这是荷花——他开的沙县小吃,如今已经散落在禹国各处,不知道您吃过没有?”   祝阿婆就连忙点头,“吃过的,吃过的。哎呦,这也是上过商业报的,我却是没有你厉害的,我只经营着一个豆腐坊,整日就是卖豆腐。”   三人凑在一起说话,折青见三人越说话越近,也乐呵呵的凑过去听。就听见钱家阿婆说,“这七出之条第三条呀,着实有些……有些像年轻人最近很喜欢说的一个,双标。”   “这居然是结两姓之好,门当户对,为什么只说女子不事舅姑?男子不应该也要如此吗?难道男子不伺候孝顺我的父母,也能被休弃?”   那叫荷花的也道:“还有后面的几条之罪,也双标的很。他用条条框框将女子框起来,却自己做着这些事情——所以为什么还会有这七出之罪就要被休弃的道理呢?”   折青很是赞同,情不自禁的点着脑袋,道:“就该如此——无论是男人犯错,还是女人犯错,过不下去了,就只该和离,而不是女子被休弃。”   祝家阿婆扭头一看,见是一位戴着纱帽的年轻姑娘赞同她的观点,连忙将折青拉入她的阵营,不由得又相互介绍一番。   卖豆腐的,未来的目标是做出全禹国最大的豆腐坊,将来上商业报。   养猪的,已经上了商业报。   开沙县小吃的,已经上了商业报。   这般真诚的将自己的身份介绍出来,然后问折青:“姑娘,你呢?”   “你是做什么的?” 第45章 京都见闻   面对三位成功女士的询问, 折青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职业还是很伟大的。   道:“嗯……我是做生意的,做的比较杂, 什么都做点。”   祝家阿婆也不细问,就道:“做生意好, 这么些年, 因为有了皇太女殿下的仁政, 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可得了不少好处, 只要肯干,就能活的好。”   钱家阿婆还是那句话, “是啊,皇太女殿下说了,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站在风口呢——你们看,我养猪也起飞了。”   荷花就笑了笑, “说起来,我的沙县小吃也是看了皇太女殿下写的书,才做了这么大的生意。”   祝阿婆:“所以说, 男人总说我们头发长见识短, 可见是错的, 我们只要懂, 只要会, 就做的比男人好——我们如此好,他们凭什么能用休弃两个字来形容我们?这回,我定然是要将这两个字从律法里面去掉的,不然, 我年年发起辩论,总有一日能成功。”   折青就觉得挺幸福的,见到她们活的好,这些年做的努力就没有白费。她道:“会的,这次会成功的。”   此时讨论声越来越大,除掉祝家阿婆,已经有不少姑娘也已经开始了辩论。折青慢慢的走在她们中间,听见她们说“出身为女子和穷”是原罪,看见她们愤怒的面红耳赤据理力争,便觉得禹国越来越有活气了。   然后,便见不一会儿,罗玉松旁边聚集了不少人。罗玉松没有像祝阿婆一样带了小凳子做准备,索性找了一块石头,站在上面,开始讲述自己的观点。   “诸君——诸君!且听我一言——”他站在石头上,一旦开始说话,就跟平日的傻模样有所不同,严肃的道:“诸君,刚刚我听见有人骂祝家阿婆,那言语不堪入耳,我听了觉得恶心,可是再恶心,我也要看看这个恶心的东西长什么样子,这般以后见了他,也好绕着走。”   人群中出现几声女子的笑意。   罗玉松:“来,来,那位穿着蓝色衣裳的仁兄,没错,就是你,刚刚我听的分明,你嘴可脏着呢——你可能当着众人之面,再将你刚刚骂的话再说一遍。”   祝家阿婆听见这话,早忍不住了,挤过去呸了一句,“你有本事再骂一遍,老婆子倒是要听听你说了什么污言碎语。”   那人就昂了昂脑袋,一副不稀罕理会祝家阿婆的模样,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而是朝着罗玉松道:“是,我骂了,怎么样?她说出那般不知羞的话,难道就不该被骂?一个老婆子,她知道什么!”   祝家阿婆便撸起袖子要放小板凳了,准备大战一场,却见罗玉松摆了摆手,不让她继续说话,只对男人道:“你可认识祝家阿婆——”   那蓝色衣裳的男人摇头,“我怎么会认识一个庶民婆子。”   罗玉松便道:“众位——这禹山辩论的规矩,咱们也是知道的,各人直抒己见,不会有污言秽语出现,我相信这位仁兄也知道——那为什么一说到休妻和离之事,这位仁兄就变得如此丑陋呢?”   “在下想,这话应该是戳中他的肺管子了。所以他不认识祝家阿婆,却立马开始骂人,进行口头的辱骂——我想问,这种话,这位蓝衣仁兄会对着他的母亲和妹妹或者女儿说吗?”   “他不会,在家里时,他好歹还披着一张人皮,一出来,皮都不披了。”罗玉松道:“那到底是哪句话,让他大庭广众之下开始撕下人皮,没皮没脸呢?”   “是那句生男生女是男人的错?还是那句三妻四妾?亦或者是孝顺父母?”他道:“这位没皮没脸的仁兄,你可是在家中,因为没有生下儿子辱骂斥责了你的妻子,你可是因为妾室一个又一个,惹了身边人非议,你可是对岳父岳母不孝敬,还要求你的妻子时时伺候你的母亲?”   那男人的脸就涨红了,显然罗玉松说的全对,最后憋了半响,骂了一句:“关你什么事情!”   罗玉松就笑了,“不关我事,只是今日是辩论,我见你如此激动,便借你家之事,趁机辩一辩罢了。”   旁边一个认得蓝色衣裳的人就道:“他确实跟公子所说一般——且他因为妻子无所出,已经将妻子休弃了。”   话音还没落,就又有一个人妇人的声音道:“他是个穷秀才,妻子原是富商之女。却自视甚高,嫌弃人家,不仅仅挪用着妻子的嫁妆去青楼装大爷,还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妾室。”   “是啊,那年他岳父病重,他还想趁机抢家产。”   就是这般的人,就是这般的事,已经被众人所知,被众人所看不起,可是最后,这穷秀才的妻子,还是只得到一纸休书,连个和离也没有。   这公平吗?   自然是不公平的。   罗玉松便直接切入辩题,“所以说,休妻的存在,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此前,众人总以为女人坐在家里,是享福的,可是我想问问诸君,有谁,想跟妻子换一换身份,做一个妇人呢?”   底下的男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愿意出声。   罗玉松便看向另外一边的姑娘和妇人们,道:“那你们呢,你们愿意跟家中的父辈和兄长,又或者丈夫换一换身份吗?”   “愿意——有什么不愿意的,我阿爹说我算盘打的比阿兄好多了,只是可惜了,是个女子。”   “是啊,为什么不愿意,要是让我从小学阿兄的东西,我也不会差。”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罗玉松便开始真正严肃起来,道:“诸君,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出身为女子,就天生少许多东西。幼年时,她们比你们聪慧,却要被教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长大后,还没在家里站稳,就要去照顾别人的家。”   “诸君称之为美德,那这种美德,给你们,你们要不要啊?”   他们才不要。   他们享受着,还要再踩一脚,心里明明白白,却还要嘴上占便宜,说一句女子轻松。   那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没有机会。”罗玉松肃穆,“因为没有人给女子一个机会,男子轻轻松松可以得到的东西,她们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因为这世上的人,对女子,总是苛刻的。”   “而如今,我们禹国的女子,是有这个机会的,皇太女殿下给了这个机会。”   “在徐州,女子能赚到的银子,能做的事情,已经不下于男子。在徐州,我相信,只要有这个休妻或者和离这个议题,就一定不会像京都这般惹来辱骂。”   “因为徐州的女子和男子都同时认识到——有了女子这份在外谋生的本领,自己这个小家,已经更好了。”   “所以,男子会慢慢的去尊重女子,就好像尊重一个同窗,一个生意上的伙伴,一个官场上的同僚。”   “诸君,此时我们不免再回到最初的一句话——什么叫姻缘是结百年之好,什么是门当户对,诸君,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成婚?”   这又是一个千古之题了。   当事情从休妻和离到成婚,便又有一波辩论。   有的说是父母之命,有的说是情爱之意,有的说是世俗所致,说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一个道理,但是,在这场辩论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他们只要成婚,就需要一个女人。   他们其实需要女人做的事情很多。   需要她们替自己孝顺父母,需要她们生儿育女,需要她们的娘家助力,需要她们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们甚至想让她们有更多的能力。   比如,她们若是可以替自己的前程铺路就好了。   女子们一听,便勃然大怒,折青被宗童护着在一边,听见一位彪悍的姑娘道:“合着是头磨坊的驴,也没有像这般用的。”   随着女子可以出门做更多的事情,大部门男人们的欲望便又大了些。他们既希望她们照顾好家,又希望她们能外出为家里获得更多的钱财亦或者是机会。   那到了这时候,为什么还要存在休书这种东西呢?   “本就不应该存在——就要废除!我们建议,要有一个专门管和离的地方,凡是夫妻决裂,皆可以在和离处明示后,跟夫家一刀两断。”   “对——本就不该存在。”   “要求这么多,要求那么多,索性去娶一头驴罢——”   有一个男人听的愤怒,就要说话,就被旁边的一个人碰了碰,道:“别乱说话——我听闻,这是皇太女殿下的意思。”   那人就愣了愣,“皇太女殿下还管这个?”   “皇太女殿下也是女子,为女子谋福罢了——不过把休书通通改成了和离书,怕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也是,说不得这里面,就有皇太女殿下的人。”   “你说——这群女子,是疯了吗?”   那拦人的就叹气道:“不是疯了,是她们看见了更宽广的世道。不瞒李兄,我家母亲最近还吵着闹着出门办什么慈善机构呢,如今家事被交给了祖母,祖母却想跟母亲一起出去,于是,便由家中的姨娘管着了。”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最近京都多了一个叫做万民慈善机构的东西,听说是由很多世家夫人联合做起来的,你母亲也在?”   “在……母亲说,那能让她获得更多的幸福和成就感,她说,自己这辈子感觉白活了。”   “所以,李兄啊,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要阻止她们出去做事呢?”   “她们出去了,孩子和父母怎么办?家怎么办?”   “那就需要李兄和尊夫人商量了,反正如今我母亲,是再不愿只呆在家里,说人都呆傻了。但是我姨母却喜欢呆在家里,她喜欢,也挺好,我母亲说,只要各人喜欢就好了……但是如果压抑人的喜欢,就跟杀人一般了。”   那姓李的人就叹息了一声,“所以说,当初就不该让女子做皇太女——不然就不会有今天的乱相。”   他旁边多的人就吓了一跳,道:“你可别胡说,你这般,我以后都不敢跟你出来了。”   折青就站在他们身后,闻言笑起来,跟宗童道:“走吧——今天罗玉松怕是出名了,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她想的是对的,因为今天罗玉松的话,许多姑娘对罗玉松心存感激,又见他说话一针见血,纷纷上前问起问题。   罗玉松便道了一句经济学的理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放在哪里都合适的。”   ……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阿骨燕拿着今天刚出来的报纸,坐在马车里慢慢的读出来,她的禹字还不是很熟练,所以读起来磕磕绊绊的,不过,即便读出来了,她也不是很理解这个意思,“母亲,什么是上层建筑?”   她母亲摇头,“母亲也不懂……母亲想,你以后会懂的。”   阿骨燕就点了点头,“母亲,将来我懂了,就告诉你。”   她又拿出一个叫做本子的东西,那本子外面用的是一种特殊的皮做的封面,里面的纸张十分顺滑,一看便是不俗之物,不过,这种不俗之物,如今在禹国,也很好买到了。   阿骨燕就买了好几个本子,爱不释手,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抄写了上去,然后又去问仆人:“我们还有新的报纸吗?我还想看。”   那仆人就道:“有的,主子稍等,近几日出了一种叫做女者的报纸,小的也买了一份。”   阿骨燕的母亲就好奇的道了一句:“是新出来的?”   仆人买报纸的时候也好奇,特地打听了的,于是赶紧道:“听闻是禹国女子为了明年的万民全会特意开设的报纸。”   又将前几天女子提出的废除“休妻”两字举办的辩论,道:“如今,城里都在讨论这事情,从最简单的休妻问题到女子该不该出门,然后引申到了女子该不该做官上面。”   阿骨燕就答了一句,“这还用问吗?要是不可以,禹国的皇太女殿下是如何坐在上面的?她不是最大的官吗?”   她的母亲就笑了,“是。但是禹国皇太女殿下实在是太特殊了,就好比你阿姆家的姐姐,她家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家里需要她撑起来,但是这天下之人,都想生儿子,也都有儿子,那他们的妻子,女儿等,到底该不该出门,也是一个问题。”   说完又笑道:“阿骨燕,我们来对时机了,此事必然是会载入史册的。这种盛会,可惜了,我不能参与其中”   阿骨燕就挨着她母亲道了一句:“母亲,你送完我,就要回去了吗?”   她母亲点头,“乌莽国还有事情要等着我去做呢。”   两人虽然是乌莽国的皇室之人,不过乌莽的国土实在是太小了,到京都来,递了折子给禹国的皇帝,跟他商定了西域商路之事,才获得面见皇帝的机会。   “你父亲说,你是乌莽国最聪慧的孩子,你可不要辜负你父亲的期许。”   阿骨燕点头,“母亲,就算到了禹国,阿骨燕也是最聪慧的孩子。”   她的母亲多朵是乌莽皇帝的女儿,后来嫁给了乌莽莽部的将军,本该是幸福美满的,但是父亲跟旁边的乌云国打仗的时候去世了,朝臣们说父亲的坏话,连外祖父也连带着不喜欢她和母亲了。   她们过了一段苦日子,好在母亲打听到禹国收学生也可以收其他国家的人,便使了计策去外祖父面前,又成了父女情深,这才为她求取了一个京都小学的名额。   她阿骨燕发誓,将来一定会好好报答母亲,给母亲争气。   到了京都,按照惯例,她们是需要进宫面见禹国皇帝的,不过听闻最近禹国事情多,禹皇和皇太女殿下不得空,所以便依禹国的觐见规定,先递了折子进去,然后等待觐见的日子。   好在她们这种皇室之人,还是有驿站可以住的。不过在进京之后,她们的马车因为胡乱停车被罚了银子——仆人有些愤愤,觉得自家主子好歹是乌莽皇室,没受到好的招待就算了,竟然因为马车停下来被罚银子?   禹国真是太嚣张了!   不过,接下来,他们就看见一个被称为侯爷的人也被罚了银子,那侯爷还笑道:“规矩也太严了。”   那罚银子的人就道:“没办法,皇太女殿下说了,我们交通部,就要把手好第一道关卡,不然人人要是乱停乱行,那这京都就乱套了。侯爷,您是不知道,昨天又堵车了——我们是一个点也没歇息。”   那侯爷就叹气,“京都的马车,怎么越来越多了。”   交通部的人见他脾气好,也卖他面子,道:“侯爷,之后听闻还要退出限号出行——以后出门的马车,就都要有马车牌号了,到时候哪些马车是可以出行,哪些马车不可以出行,都会分的清清楚楚。”   那侯爷就重重的叹气,“还要限号——这就难办了,这年头,谁家没有马车?谁不天天上朝?要是限马车,那以后怎么做事?”   交通部的人:“咳,那不是有公共马车么?或者你跟限号的几位大人一起合坐一辆?总能有办法的。”   那侯爷就道:“别说了,一想起来就头疼。”   然后交了银子坐马车走了,轮到阿骨燕几人,交通部的人先要看她们的路引,见是乌莽国的皇室,点头道:“你们初来,不懂我们禹国的规矩,所以这次就记过,不用罚银子。”   “不过一个人只有一次记过的机会,所以下次,就一定要罚银子了。若是屡教不改,便要扣掉马车,以后都不准再出行。”   多朵从善如流,点了点头,道:“多谢这位大人。”   交通部的人就笑着道:“都是应该做的……好了,你们是去驿站吧?看见路标没有,驿站是有路标的,也有公共车站,很好找。”   然后还热情的给了她们一份地图,道:“我们这里的路,都是最近规划了的,你们拿着这份地图,想去哪里都有写,很是便利。”   多朵便掏出银子要买,那人连忙摇头摆手,“不要不要,可不能行贿啊——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亲娘耶,耽误前途啊。”   阿骨燕笑起来,“那便有机会,请大人喝酒。”   然后重新坐回马车上,开始去驿站。这一走,就发现刚刚那位侯爷说的“堵车”不是瞎说的,京都的堵车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甚至她们还看见了之前遇见的那位侯爷,他时不时就撩开帘子看看外面,一见就是不耐烦的。然后一转头,见一个小姑娘好奇的看着他,便笑了笑,又将帘子放下。   愁死了。   下值回家,如今花费的时间是越来越多,然后仔细想想,发现其实限号也挺好的——只要能早点到家,他愿意限号。   一行人就这么停停走走,等到驿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那驿站的人早知道这乌莽国的皇室要来,所以早早的准备了一间上房,道:“如今这驿站改了,几位只有两个房间的批准,所以要委屈几位了。”   “最近驿站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也实在没办法。”   若是之前,仆人定然大家呵斥,但是现在,他只想说,能有的住就不错了——刚刚主子让他出去打听客栈了,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因为明年的三月万民全会,如今已经有不少的人来了京都,准备一直辩论到明年三月呢。   总不能三月份来的时候,什么都没不准备吧?不过这准备的时间,也太长了,他们禹国人不用做别的事情吗?   ……   “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折青晚上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什么时候才可以轻松轻松。”   伺候她的小宫女就道:“殿下,要不要替你安排人按摩?”   宫中有位医女专门习得按摩之术,皇太女殿下很喜欢,就会在疲惫的时候唤医女来按摩。   折青摇头,“不用,你先出去吧,我自己躺一会就好了。”   她可不愿意大晚上还兴师动众。于是又打开电脑,扒拉着自己这阵子要做的事情。   先把慈幼院和慈善机构划掉。   这个已经做好了。让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诰命夫人牵头,做起了希望工程。无论是以后还是现在,教育上面的慈善,是最能牵动人心的。   如今正组织夫人开始以铃州为中心,开始捐献希望工程小学,近几日因为有了女性权利辩论这股东风,夫人们还专门为小姑娘上学的束脩,捐献了一大笔银子。   这笔银子会直接送到小学,不经过姑娘家人之手,只作为她们的束脩和日常生活费用。   这已经是一个最大的进步了。因为这不是折青提出来的,而是由京都夫人团直接想出来的。   她直接在这件事情上做出了批准,并在折子上面提出了建议。比如,这笔银子不应该仅仅只限于束脩和伙食费,还能是卫生用品。   月事带,新出来的卫生巾等,都可以。   于是这个慈善机构便风风火火地办了起来,且令折青没有想到的是,她们还越办越大,最后干脆开设了一个女者的报纸。   这个报纸上写着各种女工招聘,还写着一些关于最近辩论休妻和离的最新进展。而且还有一些之前从来没有谈到的话题:女性卫生。   这种大胆的程度令折青实在是感到满意,只要给了她们机会,古代女性的想法其实很大胆的。   就在她感觉对进程满意的时候,就见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殿下——孙香大人和苍水大人来了。”小宫女道。   折青连忙起来,披上衣裳,“大晚上的,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孙香笑着道:“没有出事情,只是这孩子将你要的船造出来了,一刻也等不住,便拉着我来。”   折青便更加欢喜了。   之前让苍水造的船要是想远航还总是弱了些,毕竟七国和西域几千年来,确实都没有想过去去海外。   因为没人想过海外还有人。   折青也不知道海外有没有人,她只是觉得,其实这个架空的王朝很多时候跟她的华夏朝很像,比如七国就跟华夏的春秋战国时期一般,不过水平比春秋战国又好很多。   又比如吃的用的穿的,几乎华夏有的,它都有,华夏没有的,它也有,那可不可以理解,这个时代,海外也跟欧洲一般,有自己的发展和文名出现呢?   远航是一个必要的选择。   但是想要坐着船去到未知的地方,必然是要经历风浪,那船就要有保证,船上的人也要经过各种培训才行。   从三年前开始,折青就开始从徐州让人找到合适的远航人,对他们统一的培训,她用现代的航海知识教导他们,自己亲自查资料给苍水,一点点的,将一个远航部门建立起来。   这几年新建了很多部门,归属在各部之下,也裁掉了很多职位,让禹国的如今的官员体质更加的直属朝廷。   所以,对于一个小透明远航部门,几乎没什么人关注——因为他们一点实际功绩也没有,为此,苍水在她面前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送回去。   看的折青是时不时就要给小姑娘做做工作,还将她的母亲和父亲一家接到了京都。   如今,终于有了成绩,这便好了,折青拍拍苍水昂起来的小脑袋,道:“你是想让我现在去看船吗?”   苍水害羞的点了点头,“想要殿下去,不过已经晚上了,殿下还去吗?”   折青去啊,为什么不去,她穿好衣裳,又跟着一起去工部看船。   这船也是军事机密了,所以工部的人专门造了一座大屋子,日夜把手,将造船的地方看的是密不透风。   等她到了工部时,新任工部大人,也就是从前的黄侍郎,连忙迎上来,道:“殿下,您来了。”   这是专门等着她来呢。   折青就笑着道:“要是不来,你们岂不是白等了。”   黄大人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些年,每每六部尚书吃饭聚会,他和老工部上撒□□是坐在后面,没办法,没有太多的功绩可说。就跟苍水姑娘说的一般,在群英策上都矮了一头。   其实他们这五年的功绩,要是放在以前,可以大说特说了,比如房子,地暖,拆迁,学校……等等,这也是实打实的功绩,但是跟其他六部比起来,就少的可怜,也显得不那么重要。   要是老尚书憋着一口气,将重心都移到了造船上,但是直到老尚书身体不行回去,船还没造出来。黄大人也继续憋气,准备来个一鸣惊人,谁知道还没憋几天呢,这船就好了。   折青见他欢喜的模样,也笑出声来,“老尚书估计要气死了。”   说完就去看船,那船大的很,从她的视角看过去,上面阔下面窄,船头是尖尖的形状,船尾很宽,两头是翘起来的。   再站上去看,见甲板平坦,龙骨厚实,结构也坚固,忍不住在甲板上拍了拍,笑着道:“这下子好了,这种船吃水深,能装的东西也多,无论是操作,还是稳定性,抗风能力,都很适合远航。”   可算是做出来了。   她道:“不过还要试过才行。”   这个就要专门派人出去了。   她便和孙香又继续说试远航的事情去了,苍水被按到一边去睡觉——这孩子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等两人说完计划,便已经是天明,孙香打了个哈欠,道:“殿下,这回,您得跟臣一起去上朝了。”   折青打了个哈欠,道:“也好,我还没试过从宫外去上朝,今日就跟你一起试试。”   两人就洗漱后出门,这时候天还没亮。但是,这时候街上已经有行人了,大部门是卖早食的摊贩。   孙香走过去,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将一个递给折青,一个自己吃,在咬了一口后,才吃着吃着突然道:“您出宫的话,宗童应该跟在您身边吧?”   折青就点了点头,朝着一边喊:“阿童,你吃吗?   宗童就从一边的街后出来,点头,“吃的。”   折青跟摊主道:“要一个煎饼果子,不加葱。”   那摊主本来低头做煎饼果子,然后一抬头,就见一个人突然出现出现在身边,目瞪口呆,好在他没有出声,只道了一句,“加辣子吗?”   折青:“加,味道重些。”   孙香就笑了,“那殿下,我有什么忌讳,你记得吗?”   折青:“记得——你不吃香菜——香菜多好吃啊。”   孙香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皱眉道:“香菜不好吃。”   三人这般站在街上吃过煎饼果子,孙香道:“殿下,咱们怎么去宫门口?”   折青:“你们平常怎么去?”   孙香:“坐马车。”   不过今天出来的早,也是第一回 跟殿下一起去上早朝,她道:“要不,咱们试试公共马车?如今许多大人都开始乘坐公共马车了,听闻是为了适应之后的马车限行。”   “且您别说,公共马车有自己的专门路线,有时候坐公共马车,还快一点。”   折青便应了,“那便去坐马车吧。”   宗童就不隐藏起来了,跟在折青旁边,还给她戴上了纱帽。孙香就道:“殿下,怪不得您皮肤如此白皙——不是呆在皇宫里,就是出来时戴着纱帽,基本没见过太阳。”   她摸了摸自己的皮肤道:“臣如今忙着,没注意保养,皮肤都黑了很多,哪天要去美容馆去看看。”   如今京都出来了一批美容院,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人问津,但是当有了少数人吃螃蟹后,发现,真香。   于是夫人们对胭脂铺子的热情立马减少了,反而对美容院有了兴趣,不过美容院跟现在一般,主打的还是贵妇客户,折青听孙香提起过几次,说如今夫人们的社交还多了一项美容院社交。   在美容院里一边做脸部按摩一边社交,多好。   走了几步,就走到了公共站脾前,折青拿着煎饼果子,去看立在旁边的一块大牌子,牌子上写着这里会经过哪些公共马车,大约是多少时辰一趟,到这里又是大概什么时间,在这旁边,甚至还有专门卖报纸和小吃和水的一个摊子。   且在公共站牌旁边,还用颜料写着几个公共马车排队的区域,她们要坐的马车是去宫门口前面的,只有三号马车能到,所以只能去三号那里排队。   她们来的早,排在前面,大清早的,已经有志愿者手臂上戴着红套袖,脖子上挂着一个木头口哨,手里拿着一面红色的禹国小国徽,站在前面指挥。   这个志愿者大概是五十岁的妇人,看着白白胖胖的,很是讨喜,说的话是地道的京都话,应该是京都人。   见她和孙香排在前面,便跟她们两个人说话,“姑娘,去哪里啊?”   孙香笑着道:“上朝。”   妇人就愣了愣,“女人上朝……你是孙香大人吧?”   孙香就真的笑了,“是啊,我是。”   妇人就惊讶的捂住嘴巴,“我没听错吧——您真是孙香大人,哎哟,我孙子在您手下做事呢。”   她一点儿也不怕人,就说孙香亲近庶民,欢喜的道:“这,这,我今日也是碰巧来替老姐妹值班,没想到就见到了您。”   折青就在后头笑,觉得“值班”这两字普及后,便时时能听见这话。   不过这时候,她是不敢凑上去的——老妇人能直接认出孙香,就说明她深知,朝堂上女子这个年纪的,只有孙香一人。   而且,确实只有孙香一个女子需要去上朝。像雪生和苍水,属于技术人员,只要呆在研究基地就可以了。   孙香却不一样,做为商部的统帅,她需要跟人沟通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老妇人基本知道这是孙香,她要是凑上去,依照老妇人对“朝堂”的认知,说不定能认出来她是谁。   不过,她也没逃过老妇人的追问,只见她朝着孙香期待的道:“我见您好像认识身后的姑娘,她是,她也是要上朝的吗?”   孙香就看向折青,摇了摇头,“不是。”   老妇人就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还以为是雪生姑娘呢。”   她说完,就笑呵呵的问孙香:“那她是姑娘的妹妹?是要做什么去啊?”   孙香:“我不认识她。”   老妇人:“可我明明见她跟您一块说话来着。”   孙香:“阿婆,您不也跟我说话来着嘛。”   这委实是个健谈的阿婆,要是罗玉松在这里,估计脚趾又抠地了。正想着,折青见她的眼神看向了自己,即便戴着纱帽也阻挡不住她探究的目光,她只好一边嚼煎饼果子,一边道了一句:“阿婆,我回家。” 第46章 权利   九月, 晋国。   宿城。   “你们往哪里去?”郑长隆好奇的看着城中的晋商。   如今晋国一分为三,连接着齐国的西边,已经被齐国打下来了, 并了齐国边境三十城,齐国甚至连名字也没有给这三十城取名, 直接称为晋州。   而流民军组成的南部军队, 也没有舍弃晋的称号, 流民军头子告祭天下登位时,用的名字是“南晋”。   所以, 如今即便北边原世家大族并没有直接称帝,但也被大家称为北晋。   一分为三, 原晋皇室被屠杀干净,晋州和南晋都有了明确的统治者,但是北晋却是由几个世家组成的联盟, 几个世家一起为政。   其中,又以宿城的柳家最为强大, 宿城主将柳成仁就是郑长隆的外祖父,有权有势,所以郑长隆带着郑大树投靠宿城后, 也在这里安顿下来。   今日郑长隆没有练兵, 因为外祖父马上就要过生辰了, 虽然说不办大寿, 只自家人吃顿饭就好, 但是作为自家人的他,却依旧不敢只空手“吃饭”,自然是要买点寿礼的。   柳成仁一直喜欢玉佩,所以郑长隆今日出来就是想买块好玉佩回去。他在城中也认识一两个卖玉佩的晋商, 今日大早上来,谁知正好碰上他们要走。   那晋商看见郑长隆,就道:“原来是郑公子……我们要往禹国去。”   郑长隆问道:“禹国?这般时候过去,就是过年了,你们年节不在家中过了?还是说,这次禹国年节又有什么大的惠政,要你们这么着急赶过去?”   晋商就叹气,道:“公子猜的没错,就是出了新的政策,我们听见这消息后,寝食难安,城中商人纷纷商量,推举了我们去禹国商讨事情。”   郑长隆皱眉,“禹国的政策……为难你们了?”   也不会啊。禹国对商人自来是七国之中最好的,且进了禹国,自来就没有战乱了,出入平安,且家中女人听见丈夫要去禹国,便都安心的很,因为禹国禁止□□。   禹国的好东西又多,虽然齐国总是鼓吹东西是他们的,但是个人都知道,齐国可没这些好东西,想要珍贵的宝藏,只能去禹国。   要是禹国断了商户之路……   郑长隆正在想,就听晋商道:“不是的,公子,禹国一向不为难我们,就算是楚人为难禹医,禹国也没有明确的政策说要驱逐楚商。”   他们还记得之前那段时间,同队的楚商害怕过一段时间,暗地里没少骂楚皇,一天骂一次——从楚皇的脑子骂到屁股,几乎时时问候。   出了报纸,楚商永远是买在最前面,后来过了一阵子,一位大楚商请彼时还在京都的莫启莫大人吃饭,将楚商们担心的事情跟莫启大人说了之后,莫启大人亲自登报,表示不会禁止楚商,这才让楚商们放心下来。   因为出了这种事情,很多楚商都选择了将孩子放在禹国,免得将来出事情时,自家没个种——他们都觉得楚皇有病,楚国要玩。   晋商们当时也在禹国,所以对禹国的感官比较好,打心眼里信服禹国的国人行事,所以一听郑长隆怀疑,便立马替禹国说话。   郑长隆就觉得好笑,他道:“我也只是询问——那禹国到底是出了什么政策?我越发好奇了。”   晋商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公子不知,禹国要开什么第一届万民全会了,就在明年三月。”   他说完,又小心翼翼的将报纸拿给郑长隆看,“公子请看,这上面写着万民大会召开的意义。”   “这是禹国全国的盛会,但虽说是禹国人的盛会,我们这些其他国的商人,却也不得不赶过去,毕竟您也不知道,到时候禹国的商人会提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政策?且禹国是个有容乃大之国,若是我们其他国之人,纷纷上言求禹国皇太女殿下开恩,给予我们更多的便利,那便好了。”   郑长隆却好笑道:“虽是这么想,但即便你们的意见没有被采纳,也不要担忧——”   晋商就笑,“公子放心,我们跟禹国打交道这么多年,也算是知道他们的路子,这回去,所谋之大,即便不被采纳,我们还有下次,下下次。”   万民全会每年一次,几乎各城都要去人,连各种职业都去了,真正的畅所欲言,他们相信,只要有机会,他们的建议也会有被采纳的一天。   郑长隆便不再跟他说话,而是道:“当初涂山城被屠城,我们郑家军就死的只有我和手下的一个小兵——但我们也不是凭白活下来的,而是被禹医救治的,我还记得那两个禹医的模样,待会想将他们的画像画下来,若是你看见了他们,请将这块玉佩给他们,也算是诊金。”   那晋商便点头道:“公子请画——来人啊,给公子备下笔墨纸砚。”   一个年幼的声音便哎了一声,道:“是。”   然后却拿来了铅笔和宣纸。   郑长隆:“……”   他确实听过禹国新出了一种叫做铅笔的东西,画画也有专门的宣纸,但是他却不会用。   晋商就骂那小厮,“公子的手是打仗用的,哪里用过铅笔,拿毛笔来。”   那小厮做错了事情,脸色吓得惨白,郑长隆倒是不在意,“可见掌柜的在家里已经习惯用铅笔了。”   晋商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习惯,只是在学罢了,这东西好用。带着也方便,只是可惜了,这种东西普及率不高。”   郑长隆:“普及率?”   晋商摸摸脑袋,“就是,就是普及的人数不多?”   郑长隆在嘴里将这个词呢喃了一遍,然后道:“倒是挺贴切的。”   这时候,小厮再次将笔墨纸砚拿出来,郑长隆身为世家公子,君子六艺是自小学的,画画很不错,很快将两人的画像画好,却见晋商叫起来,“啊呀,这不是最美医行者第一名的张虎张大夫吗?”   郑长隆:“你认识他?”   晋商:“不认识,但是之前晋国举行医学大会时,各国的人都去了,我们也在其中,当时禹国的人正在举行选举最美医行者大赛,大家都去看了,这个张虎大人是第一名,我记得特别清楚。”   然后又去掏随行的箱子,然后掏出一本小册子出来,“公子请看,这位张虎大夫跟他的师父两个人研制出了治疗皮肤病的一种药,被禹国的人赞颂,所以成了榜首。”   郑长隆看过去,就见那册子首页第一行子用禹字写着最美医行者五字,册子下面,就是排行榜,是横着排的,排在第一的画像确实是救治他的禹医。   他感叹道:“没想到他的身份这么高。”   晋商道:“禹医在各国的地位都很高——”   然后就惊觉的叫起来,“您说,张大夫来了咱们晋国,当时在涂山城救治的您?”   郑长隆点头,“是啊,就在涂山城附近的山后。”   晋商就感激的朝着郑长隆道:“多谢公子跟我说这个,这份大恩,某铭记在心。”   郑长隆略微一思索,也明白了,“你是觉得他们是来找药材的,且就在涂山城中?”   晋商点头,“正是——无论他们找到没找到,涂山城中是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有可能埋有药材的可能性。”   说完,顿了顿,见郑长隆一脸疑惑,便立马解释,“我刚刚说的是概率学……哎,我只知道大概意思,但是您要我仔细讲出来,我又说不出来。”   但郑长隆也不是傻子,反而很聪慧,闻言道:“我大概知道了。”   随后感慨道:“禹国的东西,真是博大精深。”   晋商也深感赞同,于是见仆人们都将东西搬好了,又跟郑长隆交易了玉佩,便赶忙上路去了。   郑长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倒是又感慨了一回:“禹国虽然地处最西,但是那里,好像已经成了七国的中心……禹国的一个政策,倒是引得七国之人趋之而往。”   ……   同时,禹国云州,牛大宝也在钢铁厂里,准备着做“钢铁代表”的发言。   明年三月京都万民全会的云州钢铁厂代表,会在明年的演讲大赛中产生,第一名将会获得这个机会。   跟牛大宝竞争这个钢铁代表的人还有十个,并不比牛大宝差,所以牛大宝为了得到这个机会,日日夜夜都在练习如何发言。   他如今已经练稿子练的废寝忘食,他妻子在屋子里面做饭,一边听他背稿子,一边笑着道:“行了行了,已经说的更流畅了,只求你现在别说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牛大宝却不肯停,他妻子好说歹说,以“保护嗓子”为理由,这才让他停下来。   但是停下来了嘴巴,可却停不下来脑子,他在屋中走来走去,走的他妻子也烦,叹气道:“你省省吧,快来吃饭。”   牛大宝是真紧张,他紧张的吃饭也是颤抖的。   他妻子就好奇道:“你也不是第一回 担大事情了,怎么这回这么紧张?就算是不上,你也可以请假去京都看儿子和女儿,说不得还能看见皇太女殿下。”   牛大宝就道:“你是不知道钢铁代表的重要性,我要是选上了,那才是真正的大事,我且问你,这次钢铁厂收集大家的意见,那这些意见是拿到京都去说的,皇太女殿下也会知道,我就问你——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会载入史册的?”   他妻子顿了顿,“真的会载入史册?不是每年都会有一次吗?今年不行就明年呗,有什么稀奇的。”   牛大宝就道:“这可是第一次——您看云州的张虎大夫,第一次最美医行者他就是第一名,现在大家都记得他。去年选举了第二次,你看有多少人记得?除了医学圈子里的人,基本就不认识了。”   他妻子就啧了一声,“学了个行业和圈子,就每天都要用一回,牛大宝,我看你啊,魔怔了。”   牛大宝端着碗吃饭,闻言乐呵呵的说了一句,“我啊,也是为了不给咱们儿子和女儿丢脸——你可知道,儿子和女儿都那么优秀,我这个父亲,要是拖后腿,将来说出去也不好听哟。”   他妻子便不理他的嘚瑟了,道:“你可稳着点吧。”   牛大宝就快速的吃完饭,继续稳去了。第二天去演讲,是不记名投票,在场听演讲的钢铁厂工人每人一票,谁的票多谁就是钢铁代表。   牛大宝平日为人不错,讲的也好,将要提出的意见条条框框的说出来,其中还举了很多例子,很能让人共情,最后还真的拿下了第一名。   他回家都乐疯了,立即写信给自家的女儿和儿子。   “大妞二狗亲启,为父取得了云州钢铁代表的荣誉,明年会随云州官府的军队来京都……”   ……   “你说,阿爹在钢铁厂做了那么久,会有机会选上钢铁代表吗?”   丹朱一边翻着豆腐,一边跟丹青说话。   他们今日沐休,依旧是出来卖东西,丹青拿着刀剁豆腐,丝丝点点入水中,然后才抬起头道:“不知道。”   他说完,道:“阿姐,我都不记得阿爹和阿娘长什么样子了。”   丹朱就摸摸他的头,“咱们离开家里太久了,自然会忘记,但是等到阿爹和阿娘来京都后,自然就记起来了。”   丹青就道:“我看苍水阿姐的阿爹和阿娘就来京都了,我们的阿爹和阿娘为什么不来?”   丹朱就严肃的道:“因为阿爹和阿娘有自己的人生。他们选择开自己的路,阿爹在钢铁厂很多年了,他有自己的事业,阿娘也是,何况阿娘已经生下了妹妹,还要忙着照看生意。若是来了京都,京都又没有钢铁厂,阿爹的事业就没了。”   “他爱他的事业,就跟我跟你一般,爱自己所学的东西,那你想,若是要你因为想跟阿爹阿娘和妹妹团聚,就抛下宗师父回去,不学功夫了,你愿意吗?”   丹青想了想,道:“阿姐,我也是不愿意的。”   丹朱就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其实她也想阿娘阿爹和妹妹,可要是让她请假回云州去他们,她也不愿意。每天要学的东西那么多,谁知道回家途中会落下多少呢?   阿爹和阿娘清醒,他们也清醒,几年来书信不断,互道平安,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正在说话,就见隔壁木子抱着他的猪过来了。周围的人对着木子指指点点,但是木子一点也不在意,跑到这里来给他们两个人打招呼。   “丹朱阿姐,丹青阿弟,你们今天休假啊。”   丹朱点头,“要不要吃豆腐?”   木子点头,“今天阿爷病了,阿兄送他去了万民医馆住院,阿爷说他喜欢吃你们这里的豆腐,我就来买了。”   丹朱:“我送给你们,不用买。”   木子就点头,“那我下回给你们送猪肉和鸡鸭……丹青,你要不要羊?最近我们畜牧部开始研究羊了,听闻要是种羊选的好,就可以多得很多小羊崽子。”   丹青萌萌的点头,“好啊——下回你们家的猪跑出来了,我免费帮你抓一次。”   木子欢喜的道:“好啊——大白总不乖。”   丹朱见弟弟开始跟同龄人这般有模有样的说话,心中欢喜,觉得皇太女殿下说的是真的,孩子跟孩子玩,就会好很多。   只是她的心中,依旧会有担心。弟弟马上就要进行隐卫的考核了,也不知道那考核残酷不残酷。   她心中一咯噔,手里的豆腐就坏了,丹青和木子都看过去,丹朱连忙道:“是我的错处……我刚刚想一个公式,想入神了。”   木子乖乖的道:“不要紧的,丹朱阿姐。”   丹青却看着阿姐道:“阿姐,我们今天收摊吧,你的心乱了。”   丹朱:“……”   小屁孩知道什么心乱了,但是也点头,“行吧,今天都没什么生意。”   木子:“今天京郊外那里拆迁的地方搞戏耍和很多唱戏,很多人都去看了,自然没人在街上。”   于是三人便收摊的收摊,提豆腐的提豆腐,将摊子先运回了平安巷子里,然后一起出发去万民医馆。   万民医馆里,柳琦正在给木子的阿爷说话,空子在旁边听着,听见柳大夫说没事之后,才安心下来。然后仔细听注意事项,正在这时候,柳大夫的小徒弟突然朝着外面喊了一句:“丹青。”   众人往外面看去,就见外面走进来三个小孩,为首的丹朱道:“柳大夫,空子哥,阿爷。”   祝篱就走过去拉着丹青的手道:“我今日给人开刀,刀可快,可惜了,你没看见。”   丹青就拿出刀比划了下,“有多快?比我的还快?”   他有些不高兴自己出刀的速度会比祝篱慢。   祝篱就笑着道:“不,还是你的快。”   柳琦在旁边,就觉得很神奇。这两个孩子,一个是杀人的,一个是救人的。没想到倒是玩到一块去了。   病房里人多,便不适合病人休息了,于是将孩子们都带出去,叮嘱他们去外面玩,连带着放了祝篱的假,“今日就休息半天吧。”   便来的时候三个孩子,走的时候就四个孩子了,这还不止,安晓今日从小姨母孙香那里看过母亲的来信后出门,就遇见了这四个人,于是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安晓问他们:“要去做什么?”   丹朱:“想去看京郊看杂耍”   安晓今天的马车不限行,便招呼他们上来,“我带你们走近道出郊外。”   几个小的纷纷上马车,只有丹朱觉得右眼皮跳。云州有个说法,便是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虽然她学的是物理化,但是现在,她还是难得的迷信了一回。   “不好吧——还是走大路吧。”   安晓便笑,“不要这样胆子小,这是京都,能出什么大事情,我说的小路是巷子,很多人都这样走。”   自从堵车后,便有人朝着小巷子里开路。   丹朱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虑了,便点头,“安晓,每回遇见你就没好事。”   安晓贼眉贼眼的朝着她笑了笑,“怎么,看着别人就有好事啊?比如班里新来的世家子?”   丹朱冷眼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皇太女殿下说过了,安晓这种年纪,正是犯贱的时候,不要搭理就好了。   果然,不搭理他,他就好了,嘴巴也不贱了,但她的预感却成真了。刚要说话,就见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和救命声。   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个声音伴随着阵阵被捂住嘴巴的呜咽和一个男人的喘息声,丹青和安晓互相看一眼,都知道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两人如今已经有十二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其他三个孩子年纪小一点,还不知道什么事情,只疑惑的看着丹朱和安晓跳下马车。   丹朱想了想,又把丹青抱了下来。   声音是从一个宅子里传出来的,安晓没多想,直接一把将门踢开,院子里,一个男人正压着一个姑娘行畜生之事。   见了他们来,大怒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然后提着裤子站起来,作势要打人。   丹朱:“丹青,捆起来,别打死了就行。”   她愤恨的红了眼睛,安晓也迅速的将关起来。   皇太女殿下跟他们说过,世人愚昧,导致女子的名声最是容易被人毁坏的,也是最容易让一个女子死去的。   他们救了人,但是一不小心,就可能要害死一个人。这是小巷子,是京都百姓居住的地方,不过现在,大多数人已经出门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这里的动静,不过只要有机会,就不能让受害人被人知道。   他去关门,丹朱就解开外衫给女子披上,将她扶起来,“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那姑娘抬起头,眼里全是眼泪水,见男人已经被一个孩子打晕又被捆起来了,赶紧道:“你们赶紧走吧,我,我没事,我是他家的丫鬟,我,我没事……呜,你们快走,免得他将来找到你们,给你们带来麻烦。”   丹朱:“他没本事给我们找麻烦——反而是你,我们帮了你,我们要是走了,你怕是就没命了,他这个样子,醒来怕是要打死你。”   那姑娘脸上就惊魂不定几瞬,安晓趁机道:“你知道商部的孙香大人吗?我是她的外甥,你不要怕,我们都有后台。”   他话说的稳,但是主子强奸侍女……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也知道禹国的律法里没有这条。   倒是木子抱着猪下来道:“要不,我们先把这个阿姐带回去吧。”   祝篱也道:“是啊,我们还是孩子,做不了主的事情,可以让大人来做。我师父说过,解决不了的事情往后再说,先把解决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这几个孩子都是人精,于是便替人将主意定了,倒是丹朱还问了一句,“我们想送你去孙香大人那里,你愿意去吗?”   孙香是谁,基本上是个人都知道,这个侍女闻言,了无生趣的眼睛里终于迸发出一种光芒,道:“我愿意,我愿意去。”   她如今的情况已经够坏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呢?若这几个孩子真能将她带到孙香大人处,她也算因祸得福了。   她想求孙香大人帮她做一件事。   便道:“我是被他买来的,这家里也只有他一个,将他带走了,也没人知道。”   于是五人便将男人也捆上了马车,将侍女安排坐在最里面,离男人远远的。   车夫在门外大概知道了情况,便也快马加鞭的回去,孙香此时正在家里吃饭,她最近忙着做明年三月份的各州进京需要花费多少银子的财务报告。   没错,人家到了京都,你得给他们住吧?给基本的三餐吃吧?有乡县的人或者一些低层的万民代表,你要是不包吃住,不让人看着他们,万一在城里吃不起饭,没地方住怎么办?万一其中出事情了怎么办?   但这就是要财力和人力物力去做了。这也就是如今的禹国有银子了,才敢做这事情,要是换个国,肯定是做不成的。   就是前两年的禹国,也没有今日的底气。   而皇太女殿下说了,这份底气,很大的原因来源于她。因为她孙香,实在是太会做生意了!!   啊,真好啊,在皇太女心里,她许是能排上前三名?   一想到这个就美滋滋,然后便见平安巷子里面孩子们的声音阵阵,都喊的她。孙香好奇的出门,就见他们带着一个被捆着的大汉和一个目光坚毅的姑娘进来。   那姑娘见了她就跪下,道:“大人,求你救我。”   苏香就看着了她脖子上面的咬痕和她身上的痕迹,再看看几个孩子愤怒的眼神,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连忙将人扶起来,“不要怕,慢慢说,我会救你的。”   那姑娘就道:“奴婢本是铃州人,其他的地方都因为有盐,都富起来了,但是我们那里穷,在穷山沟沟里,我父母兄弟都是男人,邻居们都去盐厂里面做事去了,都建起了房子,但我家不,他们就是不愿意出去,最后我阿兄要成婚了,家里没有银子,便商量着把我卖了。”   “买我的人先是一个富商家,那家的主母见我生的好,觉得我不安分,便又将我卖了,就卖给了身边这个人。”   “我想逃却逃不掉,这个畜生总想着要侵犯我,若是之前也就算了,可是后来我也出去做过几回事情,知道女子也能有好的日子过。”   她哭着道:“我想要过那种日子呀,我可以为奴为婢,可以做事情,但我的身子不愿意被人糟蹋,我誓死反抗了几次,他就打我……大人,您看,我的身上全是他打出来的伤痕。”   她哆嗦着的将袖子捞起来,“您看,新的,旧的,没有一天不挨打。今日白天他喝了酒,又将我打了一顿,我往门口逃,他就将我拖了回去,将我绑了起来,要将我,将我……”   “若不是这几个小英雄救我,今日我就要去寻死的。可我想,我运气真不差,竟然被我碰见了菩萨——大人,我连死都不怕,还要什么名声呢?要什么身子呢?我想求大人一件事情,能不能让我,让我上一回报纸,我想将我事情说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我们这种无萍无根的小人物,也是会反抗的。”   “我还想,还想……还想要一个律法,来保护我们这种丫鬟,让我们即便卖了身,也不能随意被主人家糟蹋。”   她哽咽道:“大人,我想上万民全会。”   ……   “她想要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她问我,听闻有各种各样的万民代表,那有没有一种丫鬟代表,她要在万民全会面前,在禹国所有人的面前,说出自己的故事,为天底下的丫鬟求一种说法。”   孙香叹气,“她着实是个厉害的姑娘,我都佩服了。”   她看向折青,“殿下,我之前看过一本书,那里面,没有丫鬟,没有……”   折青就嗯了一句,“会有那么一天,但是现在我却办不到。时间还没到。”   这可能会在她四十岁的时候出现,五十岁的时候出现,而不是现在出现。那种社会,是需要多少鲜血和生命献祭才会出现的。   她的社会秩序才兴建第五年,这五年,她可以改变人的生活方式,改变人的存活率,但是她一时半会不能改变这些人的契约关系。   她站起来,道:“就算是我废除了,难道就不会出现了吗?再者,一时半会,你让她们去做什么呢?”   只能慢慢来,慢慢来,不能说着给她们生的希望,却只开了门,不给她们在门外生活的机会。   这样会适得其反。   折青拍拍孙香的手,道:“我们走走吧。”   如今是晚间,小太监们在前面提灯,她和孙香走在后面。   “阿香,你时时来宫里,有发现宫里的改变吗?”   孙香顿了顿,知道皇太女殿下不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便想了想,道:“宫里面的树少了很多,这里挖了一个池子,重的是皇帝陛下最喜欢的荷花,如今荷花没了,陛下想来只能留得残叶听雨声了?”   折青就笑道:“你看,我们之间,你都如此谨慎……你不要出言说惭愧,因为这是你的生存之道。那你知道,别人的生存之道是什么吗?”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宫里面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小太监进来了。”   孙香顿时明白了一些。   “做小太监,只有家里是活不下去的人家才肯送进来。我们常说众人重男轻女,将姑娘家往死路上面逼。一户人家,若是得了灾,得了穷病,必然是先要卖女儿的。卖完了女儿,若是家里还穷,就会选择卖田地。等田地卖完了,舍不得还要卖老妻,若是妻子也卖了呢?”   “这时候他们才会想着去把儿子也卖了。将儿子卖进宫里做太监,最得银子的,想来你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卖了做小厮,也算有个根,可若是没有了那个根,便是断子绝孙了,便不算个人。”   折青说完,笑道:“可他们将这件事情看的这般严重,每年也会有不少人送进来。因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将孩子送进宫,他们能活,孩子也能活。”   “可这些年却没有几个孩子被送进来,是因为他们不用卖儿了。”   “可我们能逼着他们也不能卖女儿吗?律法能这么规定,但却阻止不了他们在穷的时候卖女儿,他们卖女儿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我们能制止其中一种,却制止不了其他的歪门邪道。”   “所以这些年我选择的是给姑娘家更多的补贴,让一个家里认清楚,女儿在的时候可以得到众多好处,慢慢的,慢慢的,他们才会将女儿看作是一个人。”   折青就顿住脚步,看着前面的湖水,道:“你看着湖面,不起微澜,但是风一吹,水便会止不住的荡起波纹。”   “只有等着这水慢慢的干掉,才会真正的成功,真正的看不见水波纹。”   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她能加快社会和时代的进程,但却不能拔苗助长。就算她插手废除了这种奴才制,但是会很快的出现另外一种形制的奴才制度。   可能那是比现在更加残酷,更加没有人性的制度,也可能会更好一些,但那都是未来不可预料的事情,是她不能掌握的事情。   她不敢。   她深知自己的步子已经迈的够大了。继续将步子迈得更大的话,一不小心就会害死很多人。   只有在这个社会达到了能够让这些人不去做奴才也能生活的时候,她才敢这么做。   “我想着,我能在有生之年应该要做到这件事情,所以我需要更多的人来帮助我,我也希望他们能自己觉醒。”   孙香沉默良久,道:“殿下,我今日是太气愤了,所以才说了这样傻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折青就笑着道:“我也很气愤。但是同时我也很高兴,能有这么一个勇敢的姑娘站出来,拉起一个警报,就已经是进步了,放在之前我都不敢想。”   “所以阿香啊,保护好她,别让她受到伤害。那个人渣,直接关进大牢里面吧,查查他后面的背景和家世,拔出萝卜带出泥,好好的整治一番。”   孙香点头,跟折青感叹道:“这世间为何对女子这么苛刻?”   折青:“不要怕,慢点来,会有平权的那一天。”   她拍了拍苏香的背:“与君共勉。”   孙香笑起来:“与君共勉。” 第47章 地理天才   万民全会要开的事情, 在各国传开,人人奔而往之,禹国朝廷和京都百姓也或多或少开始为明年三月做准备。   折青也忙的很, 查阅各种资料,提出各种想法, 一一跟朝臣们商量最后的决断。   商量完了,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她管了, 九月中旬,她终于有了时间, 开始腾出时间来接见一些还算重要的人。   比如乌莽国的公主和她来京都上小学的女儿。   折青拿着折子,好奇的道:“这个小姑娘真的很聪慧吗?”   禹皇随意看了眼, 继续研究他的周易,道:“不知,不过乌莽国的君主是这么说的。”   而后打了个哈欠, 道:“不过一个小学罢了,来就来吧……乌莽国虽然是弹丸小国, 但却是西域之路必经之地,能少点麻烦就少点麻烦吧。”   他说完,道:“你怎么还在朕这里不回去?晚上了, 回去吧。”   折青哎了一声, 起身抱着折子走, 在门口遇见了她爹的玉妃娘娘。折青等她行过礼后点头, 正要走, 就见玉妃突然娇滴滴的朝着她道:“皇太女殿下,过几日是臣妾的生辰,不知道殿下有没有空闲,来臣妾宫里吃个寿宴。”   折青:“没有。”   然后就要走, 结果却被玉妃拦了拦,只见她笑着道:“殿下,不过是来吃个寿宴,您赏个脸?”   折青:“让开。”   玉妃:“……”   她没想到折青拒绝的如此决绝,面子上有些过不去,难堪的笑了笑,低着头进殿里面去了。   折青也忙的很,转身就走,问身边的小宫女,“父皇最近很宠爱玉妃吗?”   小宫女点头,“回殿下,陛下对玉妃娘娘近段时间确实很是宠爱,连着好几日让进承明殿伺候了。”   折青啧了一声,觉得她爹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自从她的兄长们去世后,这宫里就没有进过新的妃嫔,玉妃等人也是老人了,平日里瞧着很是小心谨慎,怎么突然敢拦着她邀她去参与寿辰了?   她对后宫可从来不参与。   不过第二天她就知道了。因为她家父皇将人直接给贬成了玉采女。折青去请安的时候,发现禹皇暴躁的很,道:“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她还想趁着生辰宴给你送个男人——”   折青哦哟一声,“然后您就贬了她?”   禹皇摆摆手:“朕哪里有那么不讲理,说送就送吧,结果她得寸进尺,想让她家的侄儿做皇夫正位——多大的脸!朕可不是气不过么?”   折青:“……”   行吧。   不过这一事后,几乎没有后妃敢跟折青说话了,也没后妃再想给她送男人,一切都很祥和,便是连皇太女所在的宫殿附近都不敢去。   阿骨燕跟着母亲进宫的时候,就有一种“此宫太平”的感觉,道:“母亲,这个皇宫挺好的。”   多朵小声的道:“阿骨燕,在宫里不要说自己的看法。”   阿骨燕就点了点头,然后进了皇太女殿下最近召见群臣的奇迹宫。   “听闻就是在这里,之前的逆臣丘……被雷劈死了。”阿骨燕小心翼翼的看着两边空荡荡的行廊,“听闻这里曾经有很多树?”   不过现在树全部砍了。   多朵:“阿骨燕!”   阿骨燕就再次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敢再说话,不然母亲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她就走在母亲旁边,去牵她的手——母亲的手都在颤抖,估摸着是要见到皇太女殿下了,所以紧张异常。   不过这也难免,她们来禹国后,被晾了几天,母亲本来就忐忑的心便更加忐忑了。再者,居京不易,她们来京都带的银子也所剩不多,要死再耗下去,说不得连皇太女殿下的面还没见到,就要回家去。   多朵被女儿拉着手,低头看了她一眼,被女儿鼓励的眼神看的深吸了一口气,道:“谢谢你,阿骨燕。”   不过,这份紧张却并不是进了奇迹宫就缓解了的。因为她们来的并不算太早——她们到宫里之后才知道,原来面见皇太女殿下还要排队。   今日排在她们前面的人,足足有十个。   于是多朵的紧张时间就更多了,她也不坐小太监给她搬来的凳子,又不敢走动,只一味的站在那里,双手紧握在一起,骨节之间暴起的青筋,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阿骨燕见不能开解母亲,便也不再去拉她的手,倒是对这个宫殿的布置感到好奇。   多朵分不出神来管她,所以阿骨燕便大胆的开始在殿中走来走去,吃了一块瓜果,让小宫女替她用暖水瓶倒了一些水出来喝,最后拿着水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吸引她的倒是一些土。她觉得这里的土跟乌蟒国很不一样,但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并不是说,她觉得西域的土是干燥的,而后花园里面的土因为早上下了雨而显得湿润,她就是觉得这土和土之间也有一种叫做本质的区别——本质又是她最近新学的词。   阿骨燕情不自禁地蹲在地上,然后就见旁边出现了一双脚。   她抬起头,发现是刚进京都的时候,在路上遇见的那个什么侯爷。   “你在看什么?”平阳侯问:“看蚂蚁吗?”   阿骨燕摇了摇头,“看土。”   平阳侯笑着道:“土有什么好看的……你是西域来的小姑娘吧,可喜欢京都?”   阿骨燕不肯说话了。   无缘无故的,问这么多话做什么。   阿骨燕很有警觉性,拿到京都之后,她曾经在大街上面买过一本小儿防拐手册,那手册中就有。警戒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的警语。   若不是因为这里是皇宫,她都要马上往后跑了。   平阳侯见她一脸谨慎,深觉这个小人装大人的姑娘有趣,道:“我们之前见过的,在路上,还堵马车了……你还记得吗?”   平阳侯:“我是平阳侯,今日进宫面见皇太女殿下,排在第九位,在我前面的人多,便到后面来散散心。”   如此这般解说,阿骨燕才微微的对他露出一个假笑脸,“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侯爷不要见怪。”   平阳侯:“……”   算了,小人精一个。   他转身离开,回到殿中,慢慢的等待前面的人离开,等轮到他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升起很高了。   于是整理衣着,稳稳的走进去,很是直接了当的按照皇太女的风格说事情。   折青就很惊讶:“你说你想跑商路?走京都到西域的线路?”   平阳侯点头:“臣在京都,并无建树,倒是这么多年,一直对跑商十分有感兴趣,殿下不是想着要加深京都跟西域之间的联系吗?臣就觉得,臣的机会到了。”   “黄有为黄大人这些年,在西域一事上尽心尽力,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如今跑着禹国跟其他六国之间的商路,对西域的商路管控松散了一些,导致西域那边的商路一直没有什么好的进展。”   “臣研究了很久,觉得西域的商路价值并不弱于六国,若是可以给臣时间,臣可以让西域跟六国并行。”   折青:“平阳侯,你知道在我这里从来是没有任何废话可说的,既然你敢说这句话,可有什么切实可行的计划?”   平阳侯就拿出来自己琢磨了很久的计划书。   说起来,这个计划书是已经是通用很久的东西,是皇太女殿下特殊要求的,若是朝臣想要说服她,就必须拿出这所谓的方案。   别的朝臣许是很熟练,但是平阳侯这些年却一直没有干什么正事,在五城兵马司担任着不大不小的官职,偶尔能进宫面圣,按照如今流行的一个咸鱼词汇来说,他平阳侯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咸鱼。   咸鱼没做过什么大事,写一份计划书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了,但他敢写,折青却不敢用,将他的计划书放在案桌上,毫不留情的对他说:“你出去吧,让小太监请下一个进来。”   平阳侯:“……”   凭着一腔孤勇进宫,没想到却落得这般地步。他失魂落魄的走出殿,也不回家,就在殿后的后花园里抱着瓜果啃。   阿骨燕见他那般模样,就觉得他挺可怜的。   排在她们之前的人进去了,下一个就是她和母亲,多朵更加紧张了,阿骨燕被她带动的也有些许不安,于是跟旁边的平阳侯说话。   ——她紧张的时候就喜欢跟人说话。   “皇太女殿下没有答应你的请求吗?”阿骨燕道:“你提的要求很难吗?”   平阳侯今年二十二岁,三年前,凭着家世进了五城兵马司,一直碌碌无为到今天。   本也是可以继续碌碌无为下去的,但人么,总有突然的意识觉醒。这宫殿里的人人人都十分忙碌,各个都看不见他,如今,只有一个小丫头来问他。   此时此刻,他跟小姑娘在后花园里,就很想说一说自己的感想。   “突然有一天,我看见窗外的雨滴答滴答的落,我心里就慌得很,想着是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可我会什么呢?”   平阳侯就说起了自己的从前。   “皇太女殿下刚刚加冕的时候,我觉得这世道不公,竟然让女子称王称帝,更觉得世间再无什么清醒可言,便活的昏昏碌碌,对这凡尘好像不屑一顾。”   “可有一天,我发现这世间其实不像我想的那么坏,反而在变好,我想要踏出去,也变得更好,但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我在昏昏碌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学,以至于我清醒后,发现眼前无路。”   他叹息道:“本想着我还能经商,也对经商有兴趣,兴致勃勃的写了计划书,递了牌子进宫,足足等了一月,终于让我等着了,结果皇太女殿下看都不看,就将我的计划书放在了一边。”   阿骨燕:“……”   她觉得这个侯爷可真奇怪,既然醒悟了,从头再来便也好了,一次不行,那就再进宫一次,再递一回计划书,总有成功的时候。   她阿骨燕永远不要当他这种人。   不过她也从他的故事里得到了警醒,可怜他道:“若是将来我有本事了,我就给你一个大官做做吧。”   平阳侯:“……”   果然是小人精,还她有本事给他一个官做作呢,但人的善意是最能影响人的,他笑着道:“多谢你。”   这时多朵的声音传来,“阿骨燕,你不要乱跑,马上到我们了。”   多朵过来将阿骨燕带走,对着平阳侯点了点头,又焦虑的等在外面。   但其实她们的事情在整个禹国的事情中,着实算得上一件非常小的事,折青只打算用十分钟的时间跟这对母女见面。   她也见过不少西域来的皇室了,她们要谈的无非就是西域里各国产出的东西能不能在禹国这里得到最大的优惠。   其实这些东西都可以让孙香来说,但来谈的都是皇室,禹皇说有时间亲自见见就见见,西域稳定了,才好开疆扩土。   于是五年来这个传统就一直保持着。折青将折子放下,抬起头,僵硬的扭了扭脖子——她的颈椎真是越来越疼了。   然后,就见到了金光闪闪的四个字。   【地理天才】   折青激动的手都抖了。   这是真的么!   只是奇怪的很,如今天才怎么都是其他国家的了。   好在上回的罗玉松是个好忽悠的人,这回的阿骨燕又是一个小孩子,倒是没有很大的问题。   阿骨燕本来就是来京都学习的。就算她什么有抱负,也不算大事。乌莽小国,不足为惧,且等到她长大的时候,说不得自己已经做到了如何的地步。   便也不隐瞒,拉着阿骨燕的手道:“本殿见你骨骼惊奇,是个学地理的好料子,阿骨燕,你是否有兴趣跟我学地理?”   “骨骼惊奇”四字说出来,实在是震撼人心。阿骨燕和多朵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知这话的重要性。   多朵顿了顿,道:“听闻皇太女殿下能识骨……想来不会识错了吧?”   折青笑起来,“不会。我看的出她根骨绝佳,定然是个好苗子,你要是把她放在禹国学习,我可以给她开设地理基地。”   阿骨燕立马问:“是像群英策上的人一般,人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基地么?”   折青点头,“正是。只是,我愿意给你书读,你也需要为我做事,我们这是,嗯,互取所需?”   阿骨燕:“我懂的,殿下,就像是交易。因为我不是禹国的人,所以我要学你们的东西,就要给你做事。”   折青笑着点头,“正是这个道理。你愿意吗?”   阿骨燕这才敢道:“我愿意的殿下,我也希望自己能上群英策。”   她接受的倒是快,只多朵却是犹豫,她现在就处于老天爷掉馅饼的惊喜之中,但是还没被兴奋冲昏头脑,知道这时候不能跟折青谈条件。   于她来说,若是阿骨燕能留在京都做官,就已经是十分好了。回到乌莽国做什么呢?   她诚心诚意的道:“殿下,阿骨燕不懂事,但是我多活了几岁,还是知道什么好,什么是坏。”   “我之所以送阿骨燕来禹国,是觉得她聪慧,知道这般聪慧的姑娘,在乌莽国便会活的很痛苦。她若是蠢笨,她若是无知,她若是只想着嫁人生子,就跟乌莽国大多数姑娘一般,我就不会大费周折的送她来禹国了。”   “您不知道,她拿着一本书,别人只当垫桌子的,她却不一样,她能很快的读完,就是禹字,也是她自己学的,我当时正在困局,根本没时间管她。”   “但是我发现了她的不同,便不能坐以待毙,让我的女儿清醒而痛苦的活着——我当时在想,她将来在乌莽国,到了出嫁的年龄若是不想嫁怎么办?到了夫君该出门做事的年龄,她一个人漫漫长夜想的是读书,而不是背着儿女做针线,那该怎么办?我想的一晚又一晚的睡不着,所以才使了计策,带着她来到了京都。”   阿骨燕愣愣的看着母亲,她只知道母亲觉得她聪慧,便送来禹国学东西,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母亲替她考虑了这么多,想了那么长远。   折青感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这般想,是对的。”   多朵便笑着道:“殿下,来了禹国之后,我便知道我是对的,我也庆幸自己来对了。我知道在这里,聪慧的阿骨燕有更多的选择,她的人生将没有人逼着她成婚,没有人逼着她照顾丈夫和孩子,如今,她又成了您说的天赋高的人,想来将来,在她的身边,都是跟她一般聪慧的孩子,跟她一般思想的孩子。”   多朵:“殿下,不瞒您说,我的心,终于放下了。”   折青就认真的道:“你放心,她将来,定然不会有你担忧的情况出现。”   然后便觉得多朵实在是位伟大的母亲,是个厉害的女性,她打开她的奏折上所写的商路货物,道:“你想做香水生意?”   多朵点头,“是的。我想做香水生意。”   她眼里含笑,“不瞒您,殿下,我自己,也想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我的丈夫死去后,我浑浑噩噩活过一段时间,所以知道不能再那样继续下去了,我现在只庆幸,我的浑噩时光,没有影响到阿骨燕。”   折青便亲自写了一个“准”字,然后亲自送她们出去。   正要出门,就见阿骨燕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殿下——我可以,可以提出我的一个要求吗?”   多朵皱眉,“阿骨燕,你还没给皇太女殿下做出什么事情呢。”   折青却摸摸她的头,道:“你说。”   阿骨燕:“我刚刚在殿外给出过一个承诺,我承诺他,我若是有本事,便给他一个大官做。”   折青:“……”   这孩子,志向倒是很大。   她道:“那你想给他什么官做?”   阿骨燕:“不知道,他说他想了一个计划书,但是显然殿下不认可,并没有看他的。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殿下看看他的计划书,他写的好,殿下自然会给他大官做,要是写的不好,我也给过他机会了,算是遵守承诺了。”   折青:“……”   不仅仅是志向大,还带着一股子自己认定的道理,倒是可爱的很。   她便明白阿骨燕说的是什么人了,道:“我刚刚在空隙间,也看过几眼,他写的东西是行不通的——我之所以见他,是因为他的伯父还算中用,所以这才给他觐见的机会。他却没有好好把握住,将机会流失了。”   “不过,阿骨燕,他虽然才能不行,好在运气还不错,遇见了你。那这般,你母亲是可以跑乌莽到京都的商路了,你可以让他跟着你的母亲跑几次商路,然后写出更好的计划书出来,我可以考虑再见他一次。”   “当然,你即将有一个地理基地,你也可以选择让他在你的基地里做事。”   折青没想到自己今天会碰见这种事情,笑出声来,道:“你让他自己做选择吧。”   阿骨燕点点头,“多谢您,殿下,如此,我便也欠您一个大的人情了。”   折青摆摆手,“好说,好说。”   虽然相处不多,但是这个姑娘的性格她倒是知道了一些,是个认理的人,只要顺着她的性子来,基本上不会出错。   于是等阿骨燕兴高采烈的出去,拉着皇太女殿下跑到后花园去看平阳候,对他说他可以给她做官的时候,平阳侯看看笑盈盈的皇太女殿下,再看看眉飞色舞的阿骨燕,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天爷——我没做梦吧、”   ……   “人的缘分还真是难以预料,谁也没想到,就那么一次交谈,平阳侯就得了这么个机缘。”折青一边懒洋洋的吃饭,一边跟禹皇道:“父皇,你猜平阳侯后面选择什么了?”   禹皇眼睛都没抬一下,“自然是选择留在京都进基地了。”   他对这些少年人的心性熟悉的很,“你就看他的计划书,行不通就表明还没有特别好的想法,许就是兴起而做?自认为自己努力了,自认为自己优秀罢了。所以在你那里受了挫折,西域到京都的商路就变成了一个未知的事情,而眼看阿骨燕那边的地理基地是你已经认可的事情——一个是已经可以看见未来的,一个是看不见未来的,你觉得他会选什么?”   折青:“没错,他确实是选择了看的见未来的。”   这也不能说是错,只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说,平阳侯有了一个好的机缘。不过,这世上的机缘,自己的应该是最大的。她兴致冲冲的给阿骨燕选择第一步要看的书。   当初修水坝等,都要用地理知识,她亲自下场指挥人才们做好了,但是矿产资源她是不知道哪里有了。   现代那么多矿产,都是很有用的!所以阿骨燕的到来,确实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禹皇就见她手上不停挑着书,从什么人文地理学到自然地理学,一样样分类,禹皇就叹气,“你说,朕天天拿着这周易看来看去,是看出了不少的好东西,但是相骨,却从没有突破,你说,阿青,你是不是随意拿了本书来忽悠朕呢?”   折青丝毫不心虚,道:“这就是天赋了,父皇您没天赋,可别说女儿给你下套——您想,要是给你沈离的农业书,您能研究出增产的水稻吗?”   禹皇摇摇头,“农业书朕也看不懂。”   折青就道:“我也就是能看得出骨骼惊奇之人,其他人我也不知道。”   这是大实话了。   禹皇就觉得十分遗憾,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跟你一起吃个饭也不得安闲。”   折青就放下书,很是速度的吃完了饭,抱着书回去,将阿骨燕给了雪生带。   虽然物理化是理科,地理是文科,但是天才中,也只有雪生和孙香这两个稍微大一点的姑娘可以带小姑娘了。   阿香已经管着苍水,雪生就只能辛苦点,带着阿骨燕了。   她还在平安巷子里给阿骨燕分了个宅子出来,平日里要是多朵回去了,也可以住住。但是令折青没想到的是,没几天,平阳侯跟阿骨燕说的话,便被罗玉松写成了故事,警醒世人。   文中言,人在觉得世间浑噩时,也不该舍弃自己的修养和学习,而应该继续前行,不懒惰,不自怨自艾,这般才能在机会到达之后,能掌握住机会。   文学天才的文字是有魅力的,尤其罗玉松最近成了女性之友,这篇文立即被转载到女者报纸上,然后成了女人们的奋斗话。   ——即便这个世道,依旧黑暗,但只要我们不断的去奋斗,去努力,而不是随波而行,自怨自艾,最后闭上眼睛。只要我们心生向往,就有机会看见光明,就能在光明到达彼岸的时候,能够看清前路。   这倒是折青没有想到的事情。   不过地理基建建好之后,她就没时间和精力去管阿骨燕了,十月,她开始忙着出船的事情。   之前船建好后,便一路试着从木州出航,到徐州,然后跟各国打招呼去了。   先是到的鲁国,看折子上的内容,说是鲁国沿海小渔村的人看见那么大的商船,几乎全部跪拜了下来,喊着海神下凡。   不过还是有人认出了禹国的旗帜,知道这是禹国的商船后,大为震惊,立马报告了当地的官府,官府便继续报告朝廷,几个来回,几乎鲁国人都知道,禹人这回造了个大家伙出来。   最为高兴的是鲁商以及其他国的商人,因为他们又多了一种出行到禹国的方式了。说实话,有些东西还是行船运载比较多,比较快,但是海上风大,礁石多,船的质量也不好,行船容易有失误,禹国的山匪被杀的差不多后,便总是行官路。   但是他们一趟要拉的东西多,马车总是不好使,马也要累着。长途跋涉的,自然是船好。   于是欢天喜地的四处奔告亲朋好友了,还有其他国的商人开始商量下一次禹船要停到哪里——来玩笑,只要它停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得天天有商人守着,以后就不叫穷破小渔村了,而是叫金窝窝。   这时候,还没什么海岸线归属,禹国能行之地,其他国家有阻止不了,商人们被利益冲昏头,倒是也没想太多,只有鲁皇寇亓拿着折子叹气。   商人逐利,都为利往,但是看见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禹国若是要攻打鲁国,便又多了一种方式。   这商船,他们可以战胜吗?   从前只有陆战,大家都没想过海战,也许老祖宗打仗的时候想过,但是他们没有造出船来。   如今,禹国造出来了,还是这样的庞然大物。   如果要打海战,谁能打赢禹国?   寇亓拿着折子殚精竭虑,忽然间一阵风吹过来,他咳嗽了几声,帕子上突然沾染了鲜血。   寇亓拿着帕子,神色慢慢的凝重起来。   他如今的身子又不好了,生了一个小皇子出来,身子也不好,一屋子的病痨子,幸而蔻丹在禹国学过一段时间的东西,回来之后,开始学习政务,帮着他打理朝政也做的很好。   寇亓有时候看见蔻丹,就会想起那个还没见过的禹国皇太女,不知道她是不是妹妹这般的模样。   他有时候看看幼子,再看看妹妹,就想着,要不要也像禹国一般,将皇太女的位置给妹妹?   但是他不敢。   妹妹可以在他死后摄政,却不能直接做摄政王,做皇太女。若是他敢那么做,那便是妹妹的催命符。   他们之所以能得到皇位,是多亏了世家的支持,若是他死去了,幼子怕是只能被他的母族所压制,养成一个傀儡。   蔻丹也是留不住的,母妃就更别说了,柔弱不能自理,怕是他一倒,整个寇氏皇族便没了。   寇亓不得不开始打算了。   他将嘴巴的鲜血擦干净,将帕子收起来,朝着房梁某处道:“去请胡太医进宫,悄悄的带进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一个声音便传来,“是。”   寇亓却在他说完话后,顿了顿,颓然道:“算了,直接带进来吧……如今,谁还不知道我病入膏肓么?”   那个声音便沉默了一会,走了。   等了一会,一个胡子白花花的太医进了宫,把过脉后,摇了摇头,“陛下,您的病,本就是不能耗损精神的,但是您……哎,要是再这般下去,怕是神仙难救。”   寇亓:“要是禹医呢?”   胡太医:“一般的禹医,肯定不行,即便是当时给您诊治的柳琦柳大夫,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这些年,他亲自派人去禹国学习医术,专门学习治疗陛下这种病的知识,但是一无所获。   倒也不是禹医藏私,而是这就是需要养的病,陛下这般,相当于没治疗。在禹医看来,这种病人是不听话的,治了也没用。   不过,陛下也是为了鲁国好,胡太医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道:“陛下,除非,咱们还能请来圣手于宏和章玉书,让他们给您亲自诊断才行。”   寇亓:“……”   谈何容易啊。   当初鲁国全盛时期,禹国还尚未有如今的强横之势,他到了禹国,递了多少次折子想要见见皇太女,却没有一次成功的。   如今鲁国在他手里已经布满了颓废之势,那连战船都造出来的禹国,还能给他将圣手借出来?   要是人丢了,怎么办?   只要消息露出去,便是一场争夺。禹国群英策上的人,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寇亓苦笑几声,到底惜命,还是依照胡太医的说法,将自己的条件和需要的人都写在纸上,快马加鞭送去了禹国。   于是当折青收到禹船船员们的信件时,同时还收到了一封来自于寇亓的信。   禹皇拿着那信,抖落又抖落,笑的不行。   折青好笑,“父皇,人家都要死了,你还笑?”   禹皇便拿着那封信又抖了抖,“——那是你年纪小,不知道他那个早死的爹是怎么写信讽刺我的。”   当时禹国势弱,君弱臣强,他的儿女又少,一次两国交易,鲁皇便在信上要不要互相送个儿子做质子之类的话,气的禹皇大吃五大碗米饭,就想不忍了,杀到鲁国去。   后来总是骄傲于自己儿子多的老鲁皇被儿子一刀宰了,然后儿子又宰了儿子,最后坐上皇位的是一个痨病鬼。   如今,痨病鬼也要死了。   他笑了笑,将信收起来,道:“咱们禹国的圣手可不能出京,就说于太医年老,不适出行,章玉书性格倔,说什么也不去鲁国,便回绝了吧。”   折青:“女儿知道了。”   她慢慢的将信折起来,听着禹皇道:“阿青啊,齐国已经打下了晋国的半壁江山,如今,占据着晋国的土地,却也没有像鲁国流民军那般荒唐,剥削百姓不多,怕是晋国百姓温水煮青蛙,慢慢的要适应了。”   折青就道:“但也安稳不了多久,北晋和南晋说不得会合作,一起攻打齐国。”   禹皇站起来,心中想着事情,一会儿走这边,一会儿走那边,最后看着折青道:“阿青啊,你老实跟父皇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   折青笑起来,“父皇,心中有什么数?”   禹皇就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孩子——自然是攻打鲁国的信。”   折青点头,“自然是有数的。”   禹皇:“跟朕想的一样?”   折青:“自然。”   她给禹皇斟上一杯茶,推给禹皇,“寇亓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请大夫,怕是已经瞒不住了。”   “鲁国的世家,就好像猛虎,一直虎视眈眈看着皇室,就等着寇亓死。”   她抬头,也站起来,看着窗外道:“父皇,待到明年六月,世上就没有鲁国了。”   说完,她转头,笑语盈盈:“父皇——您提前给鲁国……想几个州名吧。” 第48章 后世番外   后世500年后。   古禹国论坛。   【楼主:求救最近要写一本古禹国女帝折青的爱情故事, 查到了一些主要的绯闻对象,比如农业天才沈离,宣传祖宗秦宽等, 但是这种太大众了,我想写一个比较罕见的人, 有人研究过吗?】   【总有人看不惯我:楼主不行啊, 都什么时候了, 还写古禹女帝呢?】   【女帝的小棉袄:嗷嗷嗷,楼主写!女帝的故事永远看不厌, 这里我推荐一个人,虽然说跟女帝没什么交集, 但肯定很带感!】   【楼主:谁?】   【女帝的小棉袄:牛大宝!虽然他作为第一届的万民大会钢铁代表出现在历史记载中,但是这个人绝对很有挖头,楼主试试!我挖过, 他入京后,还曾经在深夜里进宫过一次。一定是长的帅, 被帝女看上了。】   【楼主:……楼上,感谢问答,但是牛大宝我知道, 他比帝女大几十岁呢, 进京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儿女了。其中一个你们肯定很熟悉——牛丹朱。】   【莫失莫忘:那个女帝的小棉袄实在是太没水平了, 我觉得要拉cp, 最好就拉女帝跟丹朱的弟弟丹青的。一个小侍卫, 一个帝女,多带劲啊。】   【楼主:……有正常点的吗?楼主觉得上面说的太重口味了。】   【月牙白白:楼主楼主,我知道一个,鲁国末代君主寇亓。】   【楼主:对哦, 寇亓。这个名字也好听,跟帝女拉个cp的话,就叫凄清?正好合适耶,寇亓死的早嘛。】   【月牙牙白白:我真是服气你们了,寇亓的鲁国是帝女亲自灭的,能有感情?】   【月牙白白:楼上我们的名字好像啊,但是我要说,就是因为有这种你杀我,我杀你的事情才有看头好吧?谁不知道寇亓当皇子的时候,为了治病去过禹国,当时女帝还是皇太女,两个人在京都,一个帝女一个皇子,能没有接触?后来寇亓的弟弟蔻丹还上了禹国当时的技术学院——哎,歪个话题,其实蔻丹跟女帝也很好磕。】   【楼主:我查到了,听说回来鲁国后来发生政变,寇亓本来一个没实力的小皇子,突然就成了皇帝……姐妹们,细思极恐,他的军粮是从何而来的!会不会是女帝给他的!后来他被乱党伐鲁,也是女帝派人一路帮他打,打下了江山后,他还是病得要死了,然后在临死前,还写了一封信给女帝。】   【月牙牙白白:你们真是无知,寇亓在京都的时候,就没见过女帝,正史上都是有记载的。然后每次鲁国打仗,禹国出兵,都是拿了城池回来的好吧?朝州人呢?这里有朝州人吗?你们回去查查州记,你们朝州当时可是第一个被禹国吃下去的肉。】   【朝州难民:勿cue,朝州人还在挖煤,还会继续挖煤,朝州人都是煤老板!】   【楼主:我不赞同月牙牙白白的话,正史就一定对吗?肯定是寇亓要死了,所以才会写信给女帝,请她最后见一面,但是女帝为了国家没有去,最后寇亓遗憾而终,女帝也抱憾终身好吧?而且病弱美男X霸气女帝就好过瘾啊,啊,爱了爱了。】   【月牙白白:……等等,楼主,你不会吧?你TM是个悲情作者?你有病啊!我是甜文读者啊!啊啊啊,还我的寇亓,不准写!还给我,我自己写!】   ……   【月牙白白:楼主呢?楼主呢?气死我了,楼主,我是学电脑的,别让我查出你马甲来。】   【月牙白白:楼主,你死定了。】 第49章 饭的重要性   远航船的时代到来了。   在鲁国百姓看来, 鲁皇的死活是跟他们没有关系的。鲁皇死了,能给商人赚钱吗?能给百姓粮食吗?   他们只关心能不能搭上远航船,让自己的卖的东西赚的更多, 让自己的买的东西更加的便宜。   只有政客关心鲁皇这一死,能不能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利益。他们盘算着从鲁皇这里得到好处, 于是人还没死, 就上奏了许多折子, 希望鲁皇在死之前,能够给自己的家族一个保命的铁帽子。   鲁国的铁帽子就相当于一个免死金牌, 戴着铁帽子,便是奸臣, 也不能立即斩首。蔻丹都要被气笑了,将折子都扔出去,站起来在殿里走来走去, 被气的一会跺脚一会使劲的跺脚——寇亓就担心妹妹的脚会不会跺疼了。   他咳嗽了一声,道:“阿丹, 你也别气了,世家一向如此,谈什么衷心不衷心, 在他们看来, 能够不造反, 咱们皇室就该感恩了。”   蔻丹便冷笑道:“这群人, 简直是可恶至极, 阿兄,我真是忍不下去了,迟早有一天,我要像禹国的皇太女一般, 将他们杀个干净。”   寇亓就笑着道:“像禹国的皇太女一般杀个痛快,哪个皇室都想,但是天下也只有她敢做。只有她做了,能够没有反噬。但凡其他六国做这事情,都得马上起战乱。”   蔻丹就有些迷惑的道:“阿兄,你说我们这么多年按照禹国学来的东西做,为什么会越来越坏?不就是做实事么?明明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为什么禹国的皇太女就可以那一跃成功?”   寇亓想到这个,心中叹气,他想起了最近看见的一则故事里的典故。   “东施效颦。”他喃喃的道:“我们与禹国,就是传闻中的东施效颦。本来满目疮痍的国家,怎么能直接就按照他们的做法做,不去探索自己的道路呢?”   他道:“阿丹,你是在禹国上过学的,难道你忘记了,禹国关于治国的每本书上都要说一句:依据基础国情么?”   蔻丹叹气:“阿兄,我们鲁国的基础国情是什么?”   寇亓摇头:“阿丹,阿兄时日无多,怕是看不见那一天了,你要是找到了属于鲁国的基础国情,便清明祭拜时,烧香告诉朕。”   蔻丹眼泪水就出来了,“阿兄,真的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了么?”   寇亓点头,“是啊,活不下去了。这鲁国就要交给你了,还望你以后要找到。”   他想了想,觉得既然说到这里了,不如直接将话说明白。   “阿兄走后,你便是鲁国的唯一支撑,母妃和志儿都要靠你了。为了他们,你也要坚强的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若是你成功了,志儿长大了,你也可以取而代之。”   “他将来不一定成才,鲁国的皇位,需要一个压的住的人坐着。阿兄希望你就是那个人。”   这就是肺腑之言了,蔻丹感激涕零,能让皇兄说出这样的话,实属不易。   在鲁国,除了皇兄,没有任何一个人支持她,但她有了皇兄这句话,便是死也值了。   她觉得自己的价值被肯定了。   蔻丹点头,“阿兄,你放心,鲁国在,我在,鲁国亡,我亡。”   寇亓就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臣子守国门,天子死社稷。   如今,臣子守不守国门不知道,但是天子是一定会死社稷的。   臣子可以另投其他的主人,但是天子永远只有生和死。   妹妹说死,寇亓也并没有劝阻,不过私心里,他还是希望即便鲁国没了妹妹也可以活下去   只是这句话,他没说。他知道说出来,是对妹妹的辱没。所以十月末,在他去世后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便是私下面见了母妃,给了她一封信。   信里面只有一句话:活下去,阿兄希望你活下去。   鲁皇驾崩了,鲁国刚刚满三岁的皇太子继位,政事暂时由蔻丹公主掌管,其他的便是先皇留下来的大臣。   只是从鲁皇下葬开始,公主蔻丹便开始只穿男装,不再着女装,慢慢的有了公子丹的说法。   只是即便她着男装,也改变不了她是女人的本质,所以朝臣联合上奏,请求废除公主蔻丹的权利,朝堂乱局始发。   不过这时候,蔻丹突然跟摄政朝臣之一的王局嫡幼子王烁联姻,以公主之身下嫁,但居于皇宫,连同驸马也留宿皇宫不出,鲁国其他世家哗然,称王家已然是“篡位”,说蔻丹“不知皇室廉耻”,迅速组成清君侧之军,开始攻打鲁国皇都。   同年十月,北晋跟南晋也开始组成盟军进攻齐国占下的晋州,战火纷飞之下,百姓苦不堪言,寒冷冬日,路有冻死骨,饿至人竟相食。   鲁国的流民还好,因为跟禹国相近,便成群结队的开始流向禹国,但是此时已经不是像之前那般好进了,不仅仅是因为鲁国军队封锁了边境,还因为流民百姓中,有了天花疫情,所以禹国也暂时封住了朝州边境。   “老人家,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公孙尧带着一群兵,在楚国边境巡逻,看见一老人带着孙儿一路奔走,不免停下来询问。   那老人见是个兵,穿的好,应该算是个将军,想了想,停下来道:“回将军的话,小老儿带着孙子,准备去接种牛痘。”   公孙尧这段时间也有关注过鲁国的事情--开玩笑,楚皇将他排到边境来,就是为了让他随时能够将鲁国拿下。   所以自然就知道鲁国如今出现了天花传染。   他们之所以还在这里暂时不进攻观看,便也是因为天花疫情的严重性。   每隔十几年,就会出现一次天花,一旦出现,就是死城。根本没有救治的法子。   “禹国年初就要求每个人都在身上种牛痘,听闻种了牛痘之后,便可以……预防,对,预防天花,就算是跟天花病人在一起,也可以保全自己。”   那老者叹气道:“跟禹国朝州边境的几个城池,当时还有不少人信任禹国皇太女,不顾别人劝阻去接种了牛痘,没接种的人还嘲讽过接种的人,说他们有病,结果现在,哎,众人都后悔没有去接种。”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鲁国天花来势汹汹,咱们楚国跟他们相邻,自然是害怕的。且接种一次,就能保一生,这种好事,小老儿便觉得不能错过,这才听说城里来了楚商,学会了接种牛痘,所以便带着家财要去。”   他说完,觉得自己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道:“将军,若这事情是真的,咱们楚国的将士们……可也要种牛痘啊。”   公孙尧看他一眼,骑在马上,手里拿着马鞭,心中闪过许多念头,问老者:“听你说话,也是读过书的,可是书香世家?”   老者笑着道:“曾经做过县令,后来身上落下了顽疾,便辞官回家种田去了。”   公孙尧:“何时辞官的?”   老者:“还是前楚之时了。”   原来如此。公孙尧向他拱了拱手,“虽辞官,却依旧忧国忧民,是贤者之人,公孙尧在此谢过了。”   老者摸摸胡子,“将军谬赞了。”   公孙尧:“……如今新皇英明,广施仁政,正是缺人之际,老先生身子看着康健,为何不回去继续做官呢?”   老者便笑着道:“如今仍然有顽疾,小老儿不敢做官,就怕不能为朝廷尽忠。”   公孙尧看了看他,到底没为难他,放他走了。   然后马上回去跟主将相谋军中种牛痘的事情。   他之前确实没想过让军队种牛痘。那是一种未知的东西,又来自禹国,自然要带点担忧。   他本想着要等着看鲁国之后的天花疫情如何再下定夺,但是如今楚国城里已经有人开始接种牛痘,便也好办了。   他找了几个人,道:“你去带几个接种过牛痘的,去鲁国有天花的城池里试试。”   属下应声而去,公孙尧看着遥远的鲁国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楚皇想要趁此攻打下鲁国,但是大家都知道,隔壁的禹国对鲁国也是势在必得。如今他们都等着鲁国内斗战损,然后趁机一举攻下。   可这块已经被禹国吃的差不多的鲁国肥肉,禹国当真会失手,以至于让楚国得到吗?   ……   “自然是禹国能得到。”刚刚离去的老者牵着孙子,一边走一边给他讲解时事,“鲁国百姓……就好像双城,这些年,已经潜移默化的被禹国影响了,他们知道禹国会给他们带去更好的日子,就好像朝州一般。”   “鲁国甚至出现了童谣:亡也鲁国,望也禹国,亡鲁国,兴鲁州。”   “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们希望鲁国马上被禹国打下来,在禹国手上兴盛。”   他的孙儿想了想道:“祖父,孙儿不懂,为何鲁人盼着亡国。”   老者叹气道:“因为他们过的不好,因为他们看见本该同他们一样苦的朝州人过的很好。”   比起楚国百姓来,鲁国百姓这两年才是最苦的,战乱一直都没停止过,也许对于他们而言,禹国的朝廷军队到临之时,便是他们苦难结束之际。   人一旦有了这种信仰,便再难移除,鲁国的朝廷还没亡,但是在鲁国的百姓心中,他们已经亡了。   “且禹国将鲁国百姓,也看做是自己的子民了。”老者再次叹息一句,“这才是最可怕的。”   此次鲁国天花,朝州城外,虽然鲁国朝廷不准鲁人再往禹国去,一旦这一大批流民再去了禹国,那鲁国几乎就是一个空国了。   但是上有政策,下便有对策。如今,别说他们不允许流民军过去,就是他们允许,流民也是没法子进去的。   禹国第一次,封锁边境了。但是封锁边境,却不是断禹国百姓的绝路,无数的禹医开始聚集在朝州边境,以双城和荔城为界,开始设置了隔离的地点。   凡是得了天花的人,便住进一块块木板隔起来的屋子里去。在里面会有人给你药喝,因为天花是没有药可以治疗的病,全靠自愈,所以你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你的命。   不过因为有了禹医照料,鲁国人病愈的机会很大,人死了,便要抬出去火化,这本是在别地会遭到唾弃的做法,在这时候却得到了全部的支持。   人抬出去了,人活过来了,十月到十一月期间,鲁国死了多少人不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活了很多人。   这简直就是奇迹。   至于当时还没有得天花的,会免费得到种牛痘的机会。   又因为毕竟鲁人不是禹国人,所以禹国每天都会命人在城池里宣扬一句话:皇太女念及鲁人在禹亲友众多,鲁人多对禹人和善,所以愿意举国之力,帮助鲁人渡过难关。   如今走到哪里,都能听见鲁人道一句皇太女殿下大恩大德。   老者想起听见的这些话,心中沉沉,“我在禹国的书中看见过一句话,叫做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禹国皇太女便是得道者了。”   如此得到,便让人细思极恐。一个君主,怎么可能会怜惜其他国家的子民,顶多心肠好,为之哀叹一声罢了,可是禹国还是花费如此大的国力和物力,是为了什么呢?   是因为她认为,这迟早是她的子民。   ……   “这天花来势汹汹,倒是去了我不少的钱财。”孙香有些不满意,道:“殿下,您什么时候攻打鲁国?”   折青迅速的夹菜,放嘴里,快速的咀嚼,吞咽,然后道:“快了,十月的时候以为要到明年六月之前,但是如今想来,这场天花下来,鲁国……啊不,鲁州也要着急忙慌的选举一些代表来京都开会了。”   孙香这才满意,带着一股怨气道:“殿下,快些打吧,我这人,小气抠门的很,给禹国的百姓用钱,我倒是不心疼,给鲁人用?顾溪桥来信的时候我看了预支,心都要疼死了。”   然后又给折青倒水,“殿下,您吃慢点,不着急,下午也就排了三四个人,让他们多等一会呗。”   折青摇头,“我待会见了他们,还要出宫去见沈离。”   孙香便也不抱怨了,毕竟皇太女殿下实在是太忙了,累的她心疼,于是便将账本一捧,道:“殿下,您慢点吃,我先走了。”   折青点头,“走吧走吧,今年多赚点银子——我怕明年有大旱。”   孙香皱眉,“是啊,今年不对劲,十一月了,还未下雪……实在是不对劲的很。”   折青便道:“我们的粮食储存还是够一年的灾年的。”   她又快速的咽下几口饭,道:“气死我了,鲁国这群人——我已经写信给沈柳了,速战速决,把鲁国的粮食抢过来,别被糟蹋了。”   苏香便笑了,“好得很,殿下,那我今年做年终的时候,把鲁国……阿不,鲁州的未来也规划一下吧?”   折青点头,“对了,有必要的时候,带着阿骨燕,是她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孙香便嘚嘚嘚的走了,留下折青一个人快速干饭。   她今年二十岁了,可能因为长年劳累,个字没有上辈子高,只有一米六五的模样——她上辈子即便没吃什么营养餐,也有一米七八。   当然,也有可能是禹皇遗留给她的基因不咋地。但是她的饭量却越来越大,大的惊人。   不过这一点算是随禹皇了,他一生气能干五六碗饭,所以即便吃的多,众人也没有多想。倒是折青自己觉得,吃饭太影响工作了。   时间就是生命,干饭浪费生命。   她叹息一声,又将一封上书开通海航码头的城池上书批了个准字后,便连忙让宫女捧着剩下还没看的折子,哒哒哒奔跑跟在她后面。   而她迈着大长腿,蹬蹬蹬快速的走着。走到奇迹宫附近,殿里正干饭的大臣们纷纷起身让路,那个排在下午第一位的老大人连忙将自己的牌牌递给小太监,然后没察觉自己手上还端着个饭盒,一并带进去了。   “臣工部侍郎欧阳绪拜见皇太女殿下。”   折青就点了点头,道:“还没吃完?”   欧阳绪便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巴,道:“让殿下见笑了,本是吃完了的,但是今天午膳的茄子煲实在是好吃,便吃完后,又去盛了一碗饭。”   折青笑着道:“那便带回去一些吧……我看你的折子里写着想要离开京中,去朝州任职?”   欧阳绪点了点头,道:“臣是个匠人——殿下,臣是喜欢做木楔子,这才想着进工部,进了工部,得到了殿下的重用,让臣带着后生们主建了很多的房屋,但是这些已经不满足于臣了。”   “京中的机会几乎没了,臣本也没多想,但是前几日看见一句话:;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臣读这句话,就想到了自己。臣虽老矣,但是能吃能睡,殿下,臣虽比不上书中的廉颇,但是臣却也想在有生之年,为禹国再多做些贡献。”   折青就笑,如今倒是连为禹国做贡献一话用的炉火纯青,不过要是她这么容易相信,便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太女了。   她知道欧阳绪的意思,是觉得鲁国这情势,估计就要亡国了,到朝州之后,暂时住下,只要鲁国亡了,那鲁国就是一块新鲜的肥肉。他们到了那里,便也能有新的作为。   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决断,在折子上盖了个准字,将折子递给欧阳绪,道:“我希望,你可以带着荣耀而归。”   欧阳绪就眼角的褶子笑成了花,满口答应,“殿下,您放心,臣可并不比黄尚书差。”   黄尚书也就是好运气,在万民图书馆里得到了好书,然后走入了皇太女殿下的眼,但是他欧阳绪也不差,只是总差黄尚书一步,这回他也不想等了,眼看着鲁国好机会,是说什么都要去。   他一出来,叫后面的人进去,便开始干饭。   茄子煲真好吃!   黄尚书就正好过来跟皇太女殿下商量今年工部需要修缮百姓房屋的事情,见了他这般吃饭,好奇道:“是有什么好事么?”   欧阳绪此时看黄尚书也能趾高气扬了,笑着道:“欧阳老矣,亦能用饭。”   然后将饭盒一盖,夹子饭盒嘚瑟的走了。   ……   “这叫饭盒。”朝州边境,一个鲁人士兵拿着饭盒跟另外一个道:“就跟碗一般,但是这个比较好,碗的盖子盖不好嘛,饭盒就有盖子,这样扣下来,就可以了。”   “还有分区呢,你看看,这里面是盛饭的,这里是盛菜的,我这个饭盒大,一共有三个盛菜的地方。”   另一个士兵就道:“这是木头做的吧?是什么木头?”   有饭盒的士兵就道:“听说有柿子树,还有杉木,很多种木头。”   反正是好东西。   “禹人的好东西就是多。”另一个士兵笑了笑,“哎,你说,咱们这里离禹国最近,若是禹人打过来,是不是第一个城池,就轮到我们了?”   他旁边的士兵就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你疯了?这是能说的吗?”   “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你还没听说么?王城那边都乱套了,哎,那群当官的打来打去,谁想过我们的日子?我们在朝州边境这里守着还好,隔壁禹国士兵吃午饭的时候,还能过去蹭一顿。”   “——你真去吃饭了!!!”小士兵那个饭盒,看了看四周,道:“你是怎么过去的?”   “你忘记了,我表哥就是荔城的人,荔城归了禹国之后,他就去禹国开设在荔城的医学院里学了医,如今正跟着在边境做事呢。”   “这次咱们鲁国遭难,很多禹医都来了,我表哥说,每当这时候就感动的要哭,还能有什么禹国和鲁国之分呢?一起做禹国人不快乐吗?”   “反正因为有表哥在,我中午的时候换件常衣,就过去了,也没人查我。”   小士兵就拿着个饭盒,犹豫啊犹豫,他这饭盒还是跟禹人连饭带盒买来的,自然知道禹人的饭有多好吃。   他多久没吃过饱饭了。但是在禹国那里,就能吃到大米。   他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唇,道:“其实,只要能吃饱,不吃大米饭也行的,他们的红薯也好吃,你不知道,我那天偷着尝了尝——真好吃啊,咬一口红薯,再咬一口他们的红辣椒,双红下肚,就是做神仙也不换。”   “所以我就说,禹国打过来多好啊,早打一天,咱们就早点吃饱饭。”他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说实在的,我要是将军,我就带着兵投禹国了!做禹国的将军和做禹国的将军,那能一样吗?”   小士兵手指头就摸着饭盒摩擦啊摩擦,心中明显纠结不已。   他旁边的士兵就道:“哎——你吃过他们新做出来的方便面没?那可真是绝味啊。”   小士兵吞了吞口水,低下头。   他没吃过,但是他见人吃过,还闻到过那面的香味。   听说那是禹国士兵最普通的伙食了,他们还有一种叫做“士兵营养餐”的饭,根据每个兵种的不同,专门配置了不同的菜。   传闻徐州那边出现了新兵种海兵,吃的更加好——天天有海鲜吃!   小士兵就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将军带着我们投靠禹国就好了。”   然后对着身边的士兵道:“哎——明天中午,我可以跟着你一起换衣裳过去吃饭吗?”   “没问题啊……哎,我也希望将军带着我们投靠禹国,如今偷偷摸摸的去,多不好。”   而此时,他们的将军赵士德偷偷摸摸的拿着禹国送来的一套将军铠甲和禹刀,皱起了眉毛。   是铠甲和刀,还是忠诚,这是一个问题。 第50章 赵士德其人其事   赵士德是世家出身。   世家出身, 有些是有远大志向的。比如现今正在伐讨鲁国皇室的,也比如跟鲁国公主蔻丹成婚住进宫里的。   但也有赵士德这般的。   按照如今禹国的话来说,他虽然在打仗能力非凡, 但是没什么打仗的志向。在没做将军之前,他整日呆在家里读书, 后来实在是没办法了, 鲁国世家能做将军的人越来越少, 他一个咸鱼也被父亲等人抓起来用,能杀几个是几个吧。   后来赵家全死光了, 只剩下了他一个,鲁皇寇亓还算是个好皇帝, 见他有能力,就将这座城池给了他管。   他能管什么呢?他胸无大志,只想拿着朝廷的俸禄躺着过日子。   鲁皇要给他委任更重要的官职, 他不要。最勤劳的事情便是平均每天都要写一封送往皇都的信,信里主要阐述了自己和城池的困难, 希望朝廷能多拨点银子和粮食下来,他好叫人去发军饷,好叫人去施粥。   没军饷没粮食, 是他一个咸鱼都愁的睡不着觉的痛。   这么一年两年过下来了, 咸鱼痛苦成了咸鱼干, 赵士德觉得如果将来有一天, 鲁国皇室说他叛变, 他就要将这个因果关系称述一遍。   ——因为鲁国皇室对他如此抠搜,所以再见到禹国给的全套铠甲和禹刀,还承诺给无数的方便面以及营养餐后,他才会心动的以至于叛了国。   赵士德这般如此的想了想, 又在床上翻了个咸鱼翻,终于将内心最后一点良心不安散了去。   没错,都是鲁国的错。   是鲁国将全部得了天花的人和灾民都关在了他的城池里,是鲁国关了这么多人来,还不给粮食不给药。   是鲁国,要他们亡城。   所以,他为自己找条生路有什么错?他给城中百姓和自己的手下找条生路有什么错?   鲁国要亡了。   赵士德想到这里,又爬起来开始摸铠甲和禹刀,那禹刀果真如传闻中的模样一般闪着寒朔的冷光。   那铠甲……嗯,还是穿起来吧,这样才能评价。   于是穿了禹衣,握了禹刀,他就觉得自己咸鱼的心,都有了一丝丝的奋斗之意。   他告诉自己,这是没错的。   朝州主将顾溪桥今日送东西来的时候,就告诉他这是没错的,天下大势所驱,七国一统,望眼天下,谁能与皇太女殿下争锋?   而且,皇太女殿下跟赵士德一些理念不谋而合。比如仗不用打太快,打下一些治理一些,要循序渐进的发展。   赵士德就觉得禹国皇太女殿下真是英明。   顾溪桥对赵士德很是了解。他知道这个人,也有一身傲骨。   虽然这骨头并不明显,但是比起那些只会争夺利益的人来说,他算得上为百姓考虑了。   他还蛮看得起赵士德。鲁国如今的城中主将里面不参与党争只想让百姓休养生息的将军,还是不多了。   赵士德就是其中一个。   两人比邻而居,顾溪桥管着偌大的朝州,事务繁忙,赵士德的城池比起朝州十五城来,实在算不得多。   小城主遇见朝州大将,又是不同的国家,能的是要比较比较的。赵士德就比较了自己跟顾溪桥,发现自己跟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是打起来,不是自己死,就是自己亡。   所以就干脆咸鱼了。   顾溪桥就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他早就盯住了赵士德的城,便不让沈柳出马,只自己隔着边境线给他送温暖。   比如说,城里没粮食了,鲁国朝廷不给,世家不给,他就从朝州里挪过去一点点。   但给也不多给,只每次给的适中,导致赵士德时不时就要到禹国打秋风。   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但这也只是刚开始。   因为赵士德只听过顾溪桥跟皇太女之间的“关系”传闻,也听说过他让人杀了一批世家,但是没人告诉他,顾溪桥是个变态。   前段日子,鲁皇驾崩,幼童新皇登基,皇女蔻丹下嫁王家,让王家子居住留宫的事情传来,赵士德就愁的睡不着觉,这时,讨伐朝廷的世家大伯下令让他增加点税收,赵士德就更愁了——没错,他跟世家军也有点亲戚关系。   于是愁啊,愁的他都要反了。   他看着来送指令的世家子弟不说话。   这世家子弟虽官职小,但因是京都来人,就嚣张的很,对着他这个好歹算是同为世家的边境小城主不客气,让赵士德看着烦。   倒是正好来送粮食的顾溪桥微微一笑,在赵士德惊讶的目光中,反手一刀就将人杀了。   杀了还不止,还亲自在他面前淡定的将人家的皮剥了,尸体挂上了朝州的城墙上,写着两个字:细作。   赵士德就瑟瑟发抖。   再看见顾溪桥笑容满满的拿着粮食来,他就害怕。   能不怕吗?给这么多粮食,要是所图的东西图不到,他就要上城墙倒挂剥皮了。   赵士德想到这里就摸摸自己身上的铠甲——如今穿上了,算是同阵营的人,不会被剥皮了吧?   第二天,他就举了白旗。   打开了城门,亲自带着军队,迎接禹国兵队入城。   昨天晚上拿着饭盒的士兵目瞪口呆,捏了捏自己的手,“这是真的?”   昨天晚上在他旁边诱惑他去禹国那边的士兵高兴的道:“如今好了,不用我一个个用饭引去了。”   城中百姓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哦,城主带着大家投靠禹国了啊。   真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可以放鞭炮么?   不行?也行吧。如今鞭炮多贵啊,想放也没有。而且传闻禹国有些地方是禁止放鞭炮的,也不知道他们这里给不给。   不过祖宗保佑,这么快就被禹国打下来了。   于是祭祖的祭祖,还有人去问官府:“什么时候开小学啊?万民医馆什么时候开过来啊?你们可要快点,我们是主动投降的,待遇应该要更好一点。”   他们早就将对面的朝州研究的一清二楚。不仅仅有小学,有万民医馆,还有选孩子去京都直接跟着群英策上的人学习的名额。   再者,明年三月的禹国万民全会,我们之前没资格,如今是有资格参加了吧?他们也想要政策扶持,谁也不想背井离乡,双城跟荔城能种那种甘蔗和甜菜,他们也能吧?   离的这么近。   再者,他们这里有没有矿啊?朝州十三城的煤实在是挖的让人羡慕,他们要是也有煤,是不是就富裕了?   县衙的人无语的很,昨天之前还吃不饱呢,如今想的倒是多,还着急忙慌的来县衙询问,问问七国哪个降城是这般的。   不过想着马上要做禹国的官了,是要有点禹国官的行为举止,于是模仿着之前去荔城看见过的官员模样,耐心的道:“会有的,得看朝廷安排。”   城里除了讨论这些事情,谁也没有说什么,有几个高举赵士德卖国贼的青年举子在街上大喊大闹,被百姓们围殴了。   这时候的人还是很彪悍的,将他们的裤子衣裳都脱了,往河里一扔,死不了但是也不会好受,算是丢脸到家了。   这些都是百姓们表面看见的,看不见的,都是由顾溪桥亲自动手。比如杀了好几个世家后,在他们家里发现了隐藏的大量米和红薯。   比如,还在一户主动投降的世家家里,得到了大量的禹刀。   顺着这个瓜剥丝抽茧,查封了一个禹国内部的军火商,扒皮抽筋后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   全程跟着看的赵士德再次感慨:“还骂我是卖国贼,他们自己才是卖国贼,百姓们都吃不上饭了,他们还藏着这么多粮食。”   顾溪桥看了他一眼,若不是觉得赵士德还算听话,打仗也算是能手,根不想留下这个人。   但是相中了人家打仗的事,就得给人家一点诱饵。于是又带他去看行军用品。   赵士德早就垂涎不已了。他走进屋子里,看着堆在地上一箱箱铠甲和禹刀以及粮食,终于流下了哈喇子。   “这些都是给我的?”   顾溪桥:“对,都是给你的。当然了,肯定不止这么一点点,我们禹国的兵队一年四季都有新衣裳,冬日的棉衣尤为重要,上次孙香大人已经批准了棉衣来朝州,我到时候一并挪来给你,估计就是这几天了,你手下的兵,人人都有一件。”   “还有粮食,红薯和大米是掺杂着吃的,方便面倒是很多,对了,还有黄豆,这种东西也能食用,且做起来快,每个月也会有补给。”   赵士德就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张大了嘴巴。不是没听说过,而是当听说这些都给他手下的兵时,吃惊程度还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还有些担心:按照顾溪桥的套路,是给的越多,要他做的也越多。   之前给了他粮食,要了他一座城。   如今又给这么多,这么爽快,说不得是要他的命?   不过眼前的人是个变态,他也不敢直接提出反驳,而是自觉十分幽默的道:“若是我做不到,是不是要自挂东南枝?”   顾溪桥就想了想,十分认真的道:“我们好歹也算是兄弟一场,我不挂你上城墙或者东南枝,我给你刨一个坟吧。”   赵士德:“……”   顾溪桥:“别这样看着我,好吧,我再给你立个碑,不能再多了,我忙的很。”   赵士德:“……”   所以说,他就知道这些好东西是没法子安心吃下去的。   为了保命,他决定主动为繁忙的顾将军分忧。   “前面三个城池的状况虽然比我好了一点,但是也坚持不下去了。且其中一个带兵支援朝廷去了,想着分一杯羹。还留在城里的,无非就是老弱病残和一些杂兵,煽动起来不费劲……前面羽城的主将是我三姨夫家的女婿的儿子,他之前见我总能有粮食,还暗示过是不是跟你有交易,表示也想交易交易——想来他是最好拿下的。”   顾溪桥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了。只要你能拿下前面三城,打开他们的城门,不伤我一兵一卒,我会将此事告知皇太女殿下,为你请大功。”   赵士德摇摇头,“算了吧,这个功的名声不好听。”   顾溪桥就看着他,道:“你不会后悔的。将来有一天,你回过后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在一步步的建出盛世。”   赵士德:“……”   行吧。   他背着顾溪桥写好的交易单子,随行的马车上放着一些可以给三城的样品,便快马加鞭的串城去了。   盛世么,谁都是想见的,尤其是见过苦难的人。 第51章 楚国之争   边境战报八百里加急到禹国京都的时候, 已经是十二末月了。   禹皇拿着战报就笑,“这个赵士德,倒是知道什么是大势所趋。”   马上就要过年了, 不仅仅是百姓们开始备年货,宫里也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于是有小太监在外面忙着挂灯笼, 禹皇问折青话的时候, 她正看着窗外的灯笼出神。   禹皇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道:“阿青, 你怎么了?”   折青摇了摇头。她刚刚看见一个小太监挂了个中国结灯笼,那一瞬间, 她突然感觉自己回到了现代,而不是在一个战乱纷飞的古代。   她回过神,道:“只是觉得, 又是一年,实在是太快。”   禹皇便趁机提起了一个话题, “阿青啊,过了年,你也要二十一岁了, 有想过谁做皇夫吗?”   折青:“……”   对不起, 是她不该提起的。   她摇头道:“再过几年吧, 等天下安定了, 再说不迟。”   禹皇也就随她去了, 重新说起鲁国投降城池的主将赵士德,道:“这人了不得,是个人才,不仅仅自己投降了, 还说服邻近三座城池投降——这般的人,多重用重用。”   折青便拿出顾溪桥写来的折子,道:“最新的三城不能再并入朝州了,重新合成一州吧——父皇,你取好名字了吗?”   禹皇就道:“取好了,就叫闻州吧。”   闻者,听也。朝闻天下。   折青想了想,道:“女儿知道了。”   禹皇:“让赵士德暂时作为闻州主将,到时候后面打下来的城池,数着数量都交给赵士德。”   折青就走过去看地图,“如今,鲁国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城池被我们打下来了,还有三个州,三十一城,让沈柳过了年,就开始往鲁国那边去吧。”   对于鲁国,其实他们一开始就走的不是战争路线。因为和平演变的希望实在是太大了。   鲁国内部的权利争夺和禹国对鲁国流民的接纳,让鲁国百姓如今对禹国军队也彻底接纳。如若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三城投降而无事发生的景象。   翻遍历史上的题材,也没有禹国和鲁国这般的吞食城池过程,所以折青知道,这事情传到其他国家时,怕是会引起其他五国的震惊。   她就站起来,抱着折子要走,“其他四国还算了,恐怕楚国对我们恐惧更深,打下鲁国之后,怕是楚鲁边境线要变成一道天河了。”   楚国的流民过不来,禹国的商人应该也过不去了。好在现在走水路倒是更加的便利,绕过楚国,跟其他国家来往一点儿也不耽误。   而且,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廷的政令如何,从来都不是商路停止的阻碍。商人们为了商路,迟早会不用她管,也找出一条可以行的通的路来。   楚皇么……如今真是飘了。也不知道楚天齐跟楚皇怎么样了。   她临走前跟禹皇道:“去年楚天齐在京都的时候,便已经不受到楚皇的信任,如今,怕是更甚了。想来,不久之后,咱们便能听见楚国战乱的消息。”   ……   “我不能这么做。”楚天齐拒绝心腹支持他扶持别人篡位的想法,“如今楚国刚安定下来,若是我们扶持他人揭竿起义,岂不是要楚国百姓再次受到战乱之苦?”   他虽然是个谋士,但也算是个体惜百姓之人,但就是开口百姓闭口百姓,让楚皇对他心生芥蒂。   之前,楚皇最喜欢楚天齐的一张利嘴和心中的谋略,他曾经给自己解决过两次危机,后来后楚建立,楚天齐也算是殚精竭虑,什么事情都做到最好,在朝臣之中的名声很好。   他声名鹊起,楚皇的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因为他总听见有人说:若不是楚天齐,他赵田都不能成功拿下皇位,就算拿下来了,也保不住,早就被秦国和鲁国夺去了江山。   这种话,听一遍,他觉得无稽之谈,将说这话的人拉下去杀了,但是听两遍,便会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挑拨他和楚天齐的关系,于是又杀了一批,等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在嘀咕了:怎么都杀不绝呢?难道大部分人是这般想的?   心里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便不得了了。是行也想着,坐也想着。楚皇还不算是个昏君,他这般想的时候,就会将楚天齐的好处从脑海里扒拉出来好好的感受下,但感受了一回,两回,三回……难道那点好处,还能一直让他感激他?   慢慢的就磨灭了。   楚天齐的坏毛病就出来了。这个人,功高震主,还是女婿,若是他死了,说不得会以此谋朝篡位。   楚皇就看楚天齐看不惯了。于是心中存了偏见,朝堂上别人说是为了百姓,楚皇欣慰,但是楚天齐说为了百姓,楚皇便会在心中冷哼一声:百姓,是朕的百姓,怎么,你张口闭口百姓,是要造反不成?是想做皇帝不成?   于是便慢慢的打压他。他打压的方式也很粗暴,就是直接收回楚天齐的权利。   想到这里,楚天齐苦笑,道:“且就算我想扶持他主,可我般一个主子一个主子的,即便成功了,也得不到新主子的重用。”   所以良才择主,也是一场赌博。   心腹便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直接自己反了。今年冬日这么久都没雨雪,怕是明年收成不好,到时候蛊惑流民起义,自己做流民头子去,岂不美哉?如今我们四处受敌,迟早脑袋也会保不住。”   “主君,虽则那是君主,可他的君主来路也不当,天下人可共而伐之。”   楚天齐看着心腹,突然问:“这也是他们的想法吗?”   楚家有自己的一只兵队,虽然不多,但也有千余人。他说的他们,便是这只兵队的小队长们,都是他信任的人。   心腹就道:“是……如今天下乱相已起,成王败寇,我们大可搏一把——主君,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死了,也比如今兄弟们一起活得憋屈好。”   “您被夺了权之后,兄弟们出门也会受到欺负,前几日,老陈被刘贵妃的侄儿打了一顿,牙齿都打掉了,兄弟们想要替他报仇,但被他拦了下来……他说,若是之前,我们还可以打上门去,可是如今牵扯太多,要是给你惹了麻烦,便也心中不安。”   楚天齐就明白心腹的意思了。且他明白,这种事情定然不会是发生了一次两次,而是许多了,不然,心腹是个稳重之人,不会说起来这般的愤怒。   但是造反,谈何容易。楚天齐闭上眼睛,道:“我要好好想想,你回去后,也要谨言慎行,约束着兄弟们不要闹事情。”   心腹就最终试探着道:“——主君,你还记得前楚皇室逃出去的那个皇子吗……”   楚天齐:“慎言!”   他也想起来那个孩子了。   前楚虽然暴虐,但是也有忠君之臣。皇室之中暗卫频频,当初他派人去追杀被暗卫带着逃往禹国的皇子时,没跟赵田说。   后来那暗卫死了,皇子被人救下,属下回来说没找到时,他也没有继续追查。   当时只觉得应该要留下后手,若是大家平安无事,那皇室子便逃也逃了,若是有朝一日……那便是一个好棋子。   他跟心腹道:“咱们的人这些年,还是没发现十三公子么?”   心腹摇头,“奇怪的很,进了禹国境内就消失了。当时我们在禹国徐州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有找到。”   楚天齐想了想,道:“他这个年纪,根据禹国的政策,怕是会去上小学。徐州的小学都查一查。”   心腹点头出去了。然后在庭院里遇见了玉华公主。玉华公主是楚皇的三女儿,在宫里还算是得宠,嫁到楚府之后,夺了楚夫人的位置,也并没有作妖,而是礼貌的对原配夫人。   原配楚夫人带着儿子和女儿住在京都城外的庄子上,一直都没回过京都,所以玉华公主便时不时的就送一些东西过去。   禹国来的镜子,丝绸,金银首饰,还有小孩子喜欢的连环画,启蒙书等,只要她和她的孩子有,郊外那位就也有。   原来的楚夫人娘家姓齐,如今大家都唤她为齐夫人,收到了玉华公主的东西,也不拒绝,反而会时不时回赠一点乡野之间的果子,自己做的酒菜,一样样的送往楚府,点明是要给玉华公主的,并没有楚天齐的份。   楚天齐还挺满意齐夫人跟玉华公主的相处,觉得如今也算是两相宜。只是到底觉得对不起齐夫人和孩子们,便时不时去看看孩子,玉华公主也并没有什么不满。   这般懂事的公主,在楚天齐心里还是有分量的,于是在他的心腹那里也有分量。心腹见了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臣子礼,道:“公主是去寻主君么?他正在书房看书。”   玉华公主便笑着道:“免礼——不过是姐姐送了一些冬笋来,我瞧着新鲜的很,便熬了一锅笋肉汤。”   心腹便在心中感叹若是他日主君真要造反,这位公主便也毁了。玉华公主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只是送了汤,回到屋子里,跟奶嬷嬷道:“如今天冷了,也不知道姐姐那边怎么样了,郊野可比城中冷。”   她的奶嬷嬷笑着道:“都是铺了地暖的,还有炕,怕什么呢?奴婢觉得说不得比咱们这里还暖和。毕竟她那边,可没有后院里一堆不要脸的小妖精作妖,让你时不时就要去主持公道——不是奴婢多言,您就是心太好了,纵容的这批无法无天的狐狸精不知好歹。”   玉华公主便摸摸两岁小儿睡着的脸,温柔的笑着道:“她们闹就闹吧,左右也闹不出大事来,我来回跑,替天齐管着后院,他也记我的好。”   奶嬷嬷便叹气,说实话,刚开始陛下突然做了皇帝要将公主赐婚给楚天齐的时候,她最担心的便是齐夫人和她的四个孩子。   三儿两女,已经是一个不可动摇的地位,自家这个单纯的公主嫁过来,说不得就要被欺负死。   但是如今,齐夫人眼看是个好的,倒是后院里的小妖精,实在是让人讨厌。   玉华公主看着儿子的脸便满足的很,道:“我已经跟天齐说过了,明日要去庄子上看望姐姐和四个孩子,我们郅儿也想哥哥姐姐了。”   奶嬷嬷嗯了一声,道:“那老奴去让人准备好马车。”   玉华公主点头,抱着儿子睡觉,道:“姐姐做的竹笋好吃,我今日做了,都没有她做的那股味道。”   于是第二天到了庄子上,见着齐夫人就道:“今儿午膳,姐姐给我做竹笋吧。”   齐夫人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一边吩咐人将郅儿带过去给自己的儿子女儿带,一边看玉华公主的脸色。   “怎么脸色不好?没睡好?”   玉华公主摇摇头,这屋子里热,她脱下外面的衣裳,道:“不知道,浅眠的很。”   倒是奶嬷嬷插了一句嘴。   “都是后院那些小妖精害的。”   玉华公主便连忙瞪了一眼奶嬷嬷,跟齐夫人道:“也不是,我一向少眠。”   齐夫人就撇了一下嘴巴:“玉华啊,你是公主,要是硬气一点,直接将那些妾室通房的都打杀了,他楚天齐难道还能说个不字?你这么傻,迟早要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银子。”   玉华公主就道:“姐姐,夫君很好,也不偏帮她们,只是向着我。她们总不得夫君去,便也吃味些,不是什么大事。”   齐夫人就啧了一句,“你别总把楚天齐挂在嘴边,他难道是什么好人么?”   便喝了一口茶水,骂道:“你也是个傻子,有这般的身份,还任由他欺负。要我是你,便将楚天齐一起收拾了,保管让自己活的舒舒服服的。”   玉华公主就笑着道:“哪里便到如此地步了。”   她还邀请道:“姐姐,咱们好,你回去住着又如何?总不能一直住在庄子里吧?你回去,住在西院里,咱们东西两院平着。”   齐夫人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个人是个傻的。但也是因为傻,才让她这个冷心肠的人对她有了一丝善意。   齐夫人少年跟楚天齐在一起,知道这个人有才华,也对家人不错,但那是没有触及到他的利益上。   不然,她能下堂给公主挪位置,公主也能下堂给别人挪位置。   齐夫人就慎重的对着玉华公主道:“你要小心楚天齐——他这种人,最是注重大局,你知道注重大局的人,最伤害的是什么人吗?”   玉华公主摇头,“妹妹不知。”   齐夫人:“是亲人。”   她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如果你和他的下属同时需要一瓶救命的药,他只有一瓶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将药给你,而是会给他的属下。”   反正齐夫人早就看穿楚天齐了,她虽然远在庄子上,但是京中该知道的事情她也知道,于是想了想,道:“玉华啊,看在你如此傻的份上,若是有一天,你不能活命了,就将孩子送来给我,我欢喜你份纯善,愿意在你死后给你将孩子养大。”   ……   “养孩子是头疼的事,但是有一些人却喜欢跟孩子在一起。”折青道:“便优先选择这些人到慈幼院里做事情。”   慈幼院里有老人,有孩子,老人倒还算了,自己已经活了那么多年,有一笔账在心中,基本上不会麻烦慈幼院的护工。   但是孩子却不一定了,不是说他们有多调皮,而是将一个孩子养大,心理健康特别重要。   尤其是慈幼院的孩子,那般的懂事,可也十分特殊,比起成才,在他们年少的时候是最应该受到的是心灵保护。   “千万不要那种人面兽心的去,不然咱们办的慈幼院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折青跟洪洞西说完,又道:“如今,师范学院情况如何?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洪洞西自从回来做师范学院的院长之后,就忙的不行。一年到头也难见两三回,但是这人的精气神是越来越好了。   “跟年轻人待在一起,只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岁。他们朝气蓬勃,臣每每觉得与他们说几句话,自己便回到了曾经。”   师范学院如今早已经步上了正轨,从这里读一年书出去的学生,基本上已经懂得了些许知识,去教小学生认字和一些基础的物理化知识,是足够了的。   折青也只是惯常的问一问,今天主要说的还是慈幼院的选人问题,见事情都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应该传达到位了,便让洪洞西退下。   洪洞西也忙的很,跟折青一般,一点儿时间都不想浪费,立马站起来,抱着皇太女殿下刚刚给的育儿书籍这往外面走。   他一故的埋头走路,却在半路上面撞到了一个人。洪洞西连忙抬起头看,发现是兵部尚书大人。他笑着道:“大人走路怎么如此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兵部尚书笑呵呵的,“无事无事,只是兵部事情忙得很,我这不是着急么?”   洪洞西没有想太多,打了招呼就要走,但走了几步却发觉不对劲了——兵部忙的很,不应该忙着要出宫吗?怎么还往宫里面去了?   他连忙拉着一个过路的小太监问:“是不是孙香孙大人进宫了?”   每到年初年末,孙香是最忙的那一个。不仅仅是忙着要四处收账查账,还要忙着躲避这一些想从她荷包里面掏钱的人。   她是左也躲右也躲,躲着不见这些人。但终究是躲不过去的,今日再小心翼翼的进宫,还是被抓了出来,一群人围着她说自己的苦处,尤其是兵部尚书这个老头子,兵部的待遇已经够好了,但就是还想拨银子下去。   不行,坚决不行。   因为多收了闻州两城,今年已经从她口袋里掏出不少军费了。她帮着皇太女殿下掌管国库,虽然挣得也多,但绝对耗不住他们这般的消耗。   何况今年还没有下雨雪,沈离推断出明年的收成定然不好,农部那边加班加点的想着让禹国多囤一些粮食,她也不例外,想给自己多留一些银子。   孙香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兵部尚书,用明年可能大旱都要囤粮食囤银子的理由,又轰走了一批人,最后刚要松一口气,便见师范学院的院长洪洞西洪大人颠颠的跑过来。   人还没到呢,便喊的这条路上都是她的名字了。   “孙香大人——孙香大人——等等我。”   孙香:“……”   她本想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但洪洞西这个人特别狡诈,见孙香没有停留之意,连忙又喊了一句:“皇太女殿下说——”   孙香便停了下来。   洪洞西满意了。气喘嘘嘘的过来,搓着手道:“孙香大人,今日皇太女殿下把我叫进宫里,说是要选一些人去慈幼院,又说了慈幼院的设施设备不能是坏的,还说要注重他们的身心健康……”   孙香心中一梗。   原来是这么个皇太女殿下说呀!   那皇太女殿下说的可太多了——这朝中之事,哪一样不是皇太女殿下要他们去办的?   不过禹国的臣子们也都知道,其他的事上可能还有出错的可能性,但是教育上面,确实不能出错的。   孙香也知道皇太女殿下为什么突然把洪洞西叫进宫,皆因前几天云州城里送来了一封折子。   那折子上说竟然有畜生对学生行畜生之事,却没被发现,最后还是孩子的母亲帮孩子洗澡的时候发现不对劲,这才闹出来。   那孩子是个七岁的姑娘家,在班里也不算顶顶聪明之人,家中也不是个好的,且她上学之路也多灾多难。   那姑娘家里有三个兄弟,都已经送去小学读书了。只有她最小,她父亲便觉得姑娘家家,不用读书也可以。   还是因为她为云州人,云州的政策措施都走在最前面,京都夫人们成立的慈善机构中,有一个是专门给姑娘家读书用的,于是便有人专门上门劝说,拉出“皇太女殿下希望姑娘家多读书,你要是不准她去读书,便是违抗皇太女殿下的旨意。”,这才吓唬住他,在他妻子的帮助下,小姑娘才得以上学。   但是命实在不好,上学刚半个学期,就被禽畜给盯上了。那人还是京都师范学院毕业出去的,毕业成绩不算好也不坏,家世也不好不坏,所以去了云州乡下。   谁知道就做出这般的事情。   孙香都不敢想像,若是姑娘的母亲没有将事情闹出来,那将有多少姑娘栽在这个畜生的手上。   皇太女殿下说,这种人一经查实,就该直接砍头,就连他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这般愤怒了几天,跟周鑫和洪洞西等人敲定了一些学校培养孩子和先生人品的细节,今日恐怕觉得其他学生还好,但慈幼院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最难的,便又放心不下,让洪洞西来继续细化慈幼院的细节。   细节都是需要银子的。   孙香叹口气,她今天可以拒绝很多人,但是洪洞西大人的却是拒绝不了的。于是一边走一边深呼吸,“洪大人,你可别要多了。”   洪洞西一听这话,就知道孙香虽然动了恻隐之心,但是动的却不多,于是便死活要拉着她去慈幼院,亲眼看看那些孩子。   两人在路上角逐,周边冒着大风进宫或者出宫的大人们就站在旁边看一看,笑呵呵的都劝:“去看看吧孙大人,孩子们多可怜啊。”   禹国的朝臣们,好像又不忙了。 第52章 第六年   云州, 腊月。   寒风凛冽里,徐北燕背着女儿在大风里行走。   她女儿秦素素抱着她的脖子,气息有些微弱, 道:“娘,他们说我脏了, 我脏吗?”   徐北燕忍住哭声, 咬紧牙龈道:“不脏, 我们素素不脏的。”   秦素素就扯了扯嘴角,小声的凑在她耳朵边说:“娘, 你把我放下来吧,你背我回去, 爹爹会生气的,他一生气,就打你, 你就把我放在前面的洞里,一天给我带点水和饼就行了, 饿不死的。”   徐北燕闪着的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她无声的掉着眼泪,声音嘶哑的道:“没事, 他扔了你, 娘就已经决定跟他和离了……素素啊, 娘带你去京都吧, 那是皇太女殿下呆的地方, 没人敢欺负我们。”   秦素素就期待的瞪大眼睛,“跟皇太女殿下住在一起吗?”   徐北燕就哎了一声。她忍住哭声,停下来,腾出一只手掐了掐大腿, 一只手反抱着素素,将自己的大腿掐青了,这才忍住漫天而来的嚎啕大哭声,深吸几口气,才闭眼道:“是,跟皇太女殿下住一起,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素素被小学的先生侵犯后,她气的要疯了,从家中拿了一把刀便去了小学。那畜生被自己砍了一刀,县衙来了人,她说明原委,好在官是好的,替她报了仇,那畜生被斩首了。   可是素素这姑娘却被毁了。   她明明什么罪也没有,但是这些人,却非说她脏了——她到底脏什么,她还没来得及长大!   徐北燕鼻子酸酸的,因为一直哭一直哭,眼睛也肿起来了,她像是对素素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呜咽了一声,道:“素素啊,娘回去就收拾东西,你爹不是个东西,竟然扔了你,娘不怕他了,娘就是死,也要带你离开这里。”   秦素素虚弱极了,但又觉得自己暖洋洋的,道:“阿娘,那你不要哥哥们了吗?”   徐北燕摇头:“不要了,不要了,阿娘不要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你爹扔你不说话,要不是阿娘找你找的及时,怕找到的就是你的尸体了。”   这种寒风天,将一个小姑娘丢在野外,不被冻死也会被狼吃了的。   徐北燕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先回娘家住几天,等她将和离手续办了,再找一个去京都的商队就可以上路了。   谁知她丈夫死活不和离。还口出恶言,拿着刀就要上来砍她,一句句贱货生出了不要脸的小贱人,将徐北燕追着砍,素素跟在后面跑,哭着喊娘,一村子的人看热闹,几个人还在说闲话。   云州小学校长带着牛大宝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这一幕。   牛大宝这次来是做慈善的。他这些年赚了些银子,尤其是媳妇的商铺赚的更多,家里的孩子只有一个要养的,两个大的更加不要他管,还时不时寄一些京都时兴的东西回来。   所以家里的银子是可以拿出一些来做慈善。如今很兴起做教育慈善,他和媳妇挑选了一个穷山坳坳里的小学,准备资助这里的孩子读书。   他说明来意,又是朝廷的人带来的,得知还是过了年就要出发去京都的云州钢铁代表,就立马同意,想了想,将秦素素这姑娘的情况说了一遍,希望牛大宝的银子主要来帮助这个姑娘的成长。   牛大宝听得都哭了,提出来见孩子一面,于是买了头绳买了鸡蛋等,跟校长一起提着来秦家。   谁知却看见这一桩事。   牛大宝一颗正义之心忍不住了。他这些年显得十分威严,又是打铁出来的,长的十分雄壮,跟秦家的汉子一比,自然是壮大一些。   于是刚站过去,趁着对面秦大郎怔怔时,就对着秦大郎一巴掌扇了过去,将刀夺了过来。然后还将人捆了。   他跟校长道:“你们这里竟然有人白日行凶,简直是目无王法,我看还是随我去县衙里说一说吧。”   校长也明白他的意思,道了一句:“牛大人,这人我倒是认识,平日里看着还好,谁知却有歹徒之心,我这便跟你一起去报官。”   秦大郎便怕了,一个劲的求人,牛大宝:“那不行,你们即便是夫妻,你刚刚也是杀人罪。”   秦大郎:“她不是没死么?”   牛大宝:“你懂什么,如今你只是杀人未遂,只要她去告你,你就要坐牢的。”   秦大郎:“她敢!”   徐北燕便直接跪了下去,喊道:“大人,求您做主啊大人——我要告他,告他!”   于是便乱了套了,秦大郎的父母终于从屋子里走出来骂徐北燕恶毒,指着三个孙子道:“那小贱货是你的女儿,这三个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吗?你这狠心的贱人!”   徐北燕麻木的道:“那你就不给你孙子吃吧——反正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总不给素素饭吃。我是不心疼儿子了,他们跟着你,就算你不吃,也要给他们吃的,可是素素离了我,你们就要杀了她。”   她说着说着抬头,“你才是贱货——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说,你才是贱货,你撺掇你儿子杀人,你儿子杀人,你就帮凶——”   正要继续骂,却一看,发现自己的父母和兄嫂都站在一侧,见她看过来,都纷纷往后面退,不堪她的眼睛,已经将意思说明白了。   牛大宝大概从也明白了。   这就是个可怜人。她女儿也可怜,但是她女儿还有她,徐北燕是什么都没了。他叹了一口气,对校长道:“我跟我们胥江府的莫府尹有点交情,这事情,我想跟莫府尹说,你觉得可以吗?”   校长:“……”   他只能叹气点头,“说吧,能救一个是一个……我刚刚听见她说想带着素素去京都,希望牛大人能好人做到底,送她们母女一程。”   即便是富裕如云州,也改变不了人对女子受害后的看法,不知道京都可以不可以了。   于是牛大宝去做一回慈善,就领回一对母女。徐北燕很知道分寸,进去就跪,带着素素一起跪,将事情说的原原本本,掏出自己的银子跟牛大宝媳妇说,“嫂子,我知道这些银子不够去京都,但是我只有这些了,到了京都后,就去找活干,到时候我还给你们。”   牛大宝媳妇哪里能收她的银子,指着床上的女儿道:“都是从肚子里掉下来的,我哪里不知道你的痛,你的事情朝廷都知道了,就安心的去吧。我儿子女儿都在京都,若是能帮你一把的,便会帮你,你不要发愁,船到桥头自然直。”   徐北燕哎了一声,“我不愁,那畜生听我说要报官,就跟我和离了。”   他还想写休书,可不识字,只能念念叨叨的在和离书上按手印了。   这般下来,徐北燕算是一分银子也没拿秦家的,只揣着自己做工攒下的银子出来了。   那个家里,她没拿走一分一毫。   她只是恨自己狠心。   “我临走之前,我大儿问我是不是不要他们了,我心如刀割啊。”她跟牛大宝两口子道:“但是我没办法,我就问他,你不要你妹妹的时候,心里难受不?我现在走,你什么心,我当时就什么心。”   牛大宝媳妇就叹气再叹气,最后也没什么话可安慰的了,只留着这对苦难的母女过了年,然后随着牛大宝等代表们上京去了。   走之前,牛大宝媳妇在徐北燕的荷包里偷偷的塞了一百两银子。   而这时候,从禹国四面八方,以及其他六国想在禹国万民全会中获利的人,几乎都已经踏上了旅途。   史称三月辩论的盛会,将要开幕了。 第53章 是什么事情?   又是新年, 折青依旧将孩子们接进了宫里给他们发了红封,叮嘱他们一些日常小事,然后除夕晚宴跟群臣吃了一顿宴, 又开始了新的繁忙。   今年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忙水坝和水渠以及粮食的问题。过了年,还是没有下雪, 钦天监好歹有点本事, 忧心忡忡的跟折青说今年不是收成不好的问题, 而是会有大旱。   于是去年开始兴建的水坝就有了巨大的作用。水渠和围湖造田也持续进行。然后就开始让朝廷给农人讲解干旱时候可以种植的一些耐旱的农作物。   比如粟米其实是很耐旱的,还有红薯等, 是可以种植的,之前一些需要湿润天气才能存活的, 今年便不要种植了,饱肚子为主。   且因为去年冬日就猜测今年的收成会有不好,所以折青跟孙香一起商量, 准备大范围在禹国以及鲁国范围内,将粮食的价格控制住了, 如果说之前是提倡大家买东西,促进商业发展,那今年就是要节省, 开源节流。   于是这些东西让禹国整个朝廷都没有休年假——谁敢休息啊, 没见着连近几年日益松散的皇帝陛下也整日忙个不停了吗?   眼看着鲁国就要打下来了, 说不定要选一些封疆大吏去闻州还有许多未知州名的州城, 他们可得好好的表现。   便谁都叫看起来忙的脚不沾地, 谁沾沾地,心里就不踏实,总觉得还有事情没做完。   朝廷的一言一行被禹国以及其他国家的政客或者商人看在眼里,禹国的百姓因为有官员日日不停的讲解, 倒是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恐慌,但是其他国家的人早已经心中惊惧,赶忙往自家跑。   回家跑的线路又分好几种。有已经在禹国已经待了好几年,觉得禹国就是神仙所在之地,如今天要大旱,便谁也别说什么根在何处了,还是将媳妇儿子父母亲戚一道接过来吧,别等到最后流民太多,禹国封边境线时,那才是真正的绝望之处。   但是也有注重落叶归根的,即便是天要大旱,但也不是没旱过,还是先买点粮食回家去给老父亲等人囤着。   然后一打听,不准卖粮食了。   “凭什么啊——”一个齐商嚷嚷着,“我们给银子,你们给粮食,一直都是好生生的,怎么突然就不卖了。”   禹商就笑着道:“官府出了告示,我们哪里还敢卖你们这么多?”   那齐商就软声软气,道:“我们这交情,老兄,好歹卖我一点。”   禹商不同意,拿着手往脖子上一横,做出一个杀头的手势,道:“你忘记了,皇太女殿下可有年初拿人开刀的爱好,今年还没开始呢,我可不敢。”   笑话,要是真有大旱,现在就卖那么多亏死了好吗?他得等,等到后面,朝廷即便死死压着粮食价,也是能赚一波的。   反正就是不卖。   这般情势下,倒是百姓们最是安居乐业,该种菜种菜,该讨论万民全会讨论万民全会。   没错,从去年到今年,能让一个话题讨论这么久的,便只有万民全会了。   禹山论辩一直都在继续,即便是寒风天,他们也有办法,只几个富商自己捐了银子,就在山上搭建了一种木头棚子,里面倒是做的雅致,虽然是个可以拆卸的厂棚,但是该有的都有,听闻拆下来的木料子还能继续盖屋子,一点儿也不浪费,是之前在工地里建房子和修路的人想出来的。   什么都好,只一样不行,便是阻拦了风,却还是冷。本还想铺地暖的,但是这山上肯定做不了,便天天烧了炉子和炭火,将一张四四方方高脚桌往炭火盆上一遮放,再买一块布罩住桌子,一张桌子再坐上四五个人,一坐就是一整天。   寒冬腊月也没事做,来的人多,说的事情也多,即便木棚子里的桌子有限,也要站在棚子外,围绕禹国如今的吃穿用行谈天说地,天天辩论。   有几个还组成了“辩友队”,见了面先道一句仁兄贤弟,然后就匆匆的占下一张桌子,寻旁边桌子的人去“杠”。   折青便被杠过一次。她带着宗童占了一张桌子,正好就坐在“杠精”旁边,硬是要拉着她讨论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先后。   这自然是他们从万民图书馆里看来的问题,也着实算的上是一个哲学问题,折青刚开始还有点兴致,说是先有蛋。他们便说先有鸡,不然蛋从何来?   折青正要论一论,便听旁边一人说确实应该先有鸡,这些人又马上说:“应先有蛋,不然没蛋鸡从何来?”   折青:“……”   这便是闲着无事做,还来占位置,外面多少人站在寒风里辩论呢。   好在这只是其中一类,这些人几乎是没人理的,折青倒是在后面听见了一些说要多种树的言论。   这明显是技术学院的学子,学了一些知识,便知道了多种树的重要性。但是对于京都大部分百姓来说,便是天荒夜谈了。于是一些人争着说对——毕竟是技术学院书本上的知识,一些人说书本上的东西,万一不适合禹国呢?   要尊重基本国情嘛。   折青听的笑盈盈——因为有了鲁国的负面例子,前几天禹山里还有一个关于为什么禹国可以做到如今的地方而鲁国不可以的辩论,其中便将基本国情拿出来说了一遍又一遍。   于是现在谁说话,都要说一句基本国情,就连那几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仁兄,都说了一句:“那书中记载的万一是别国的鸡呢?我们说的问题,是要基于禹国鸡的国情基础上。”   他的同伴反驳,“不行,我们要辩论,便是要辩论全天下的鸡,就咱们禹国的鸡,只是个体,只有将全天下的鸡都算进去,才能算是一个成功的样本。”   折青就悄悄的跟宗童道:“回去找点事情给他们这些闲人做吧,脑子还算是清楚,整天想这些做什么。”   知道样本和个体,还不算是纯杠,倒是也有科学依据,是个文化人。   所以到底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折青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些人是闲得蛋疼。   宗童举起伞,微微往前倾斜,替她遮住寒风。   “殿下,我们现在去哪里?”   折青道:“去看看沈离。”   今日难得出宫,自然要先去郊外,如今也只有沈离一个人住在郊外了,她一旦出宫,能有时间去看看他便看看,免得他总说自己的是群英策上留守的“天才”。   折青想到这里,心中也微微叹息。   沈离便算了,一句留守天才只是笑语,但如今随着大量的男人女人在农闲时候进城做工,便要留着孩子在家中。有些有老人的小夫妻还算了,至少家中孩子有老人照看,但是没有老人照看的孩子,再小也要留在家中。   便有大的那个孩子自己还没长大,便要做大人,背着牵着家里小的,做饭烧水照顾弟妹等,实在是让人怜惜。   但这是没法子的,把他们放到慈幼院也不合适,且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只要饿不死,便也这么去了。   自古以来,即便到了后世也是如此。折青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且这种现象多出现在乡野之间,乡野太多,即便是慈善机构,也暂时不能覆盖。   便将这事情看做是一项未来工程,准备在条件好些后,给这些留守家里的孩子增加一个白日可学习,黑夜可照看的场所,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后世的全托幼儿园。   宗童:“殿下,可是有难事?”   折青回神,摸了摸眉头,果然见自己的眉头又皱起来了,连忙摸了摸,抚平道:“没事,只是想到今年怕是百姓们更难了。”   上辈子做社畜的时候,大家总爱调侃自己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如今她自己掌管一国,心思便也日日操劳着,虽不知得到了什么,但反正是拿命来怜惜百姓的。   反正做了皇太女后,别人是伤春悲秋,她却关心的是春日里田地可耕好了,秋日里粮食可收好了。   “如今,我是越发没有平常姑娘的模样了。”折青笑着道:“父皇还说,某日见着我动怒,就连他也不敢上前。”   威严更重了。   她低下头,勾勾手指,发现自己来禹国八年了。   八年足以改造一个人。   宗童便道:“殿下本就不是平常人。”   折青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开口。只道:“只盼着今年沈离有重大突破。”   于是一行人到了沈离的农业基地,便见他蹲在地上埋土,那手在土里搅来搅去,见了她来,虽然激动,但是依旧不肯起来——在农业面前,即便是皇太女殿下,他也是惯常要往后面移的。   便一直堆土,手捏着暖棚里的各种小苗看。折青便自己取了一个小篮子,摘午膳要吃的菜,提不动了交给宗童,道:“拿给小厨房。”   宗童转身而去,折青便站在豆角棚子处想东西,沈离见她一点儿不耐烦也没有,忙里偷闲站起来道了一句:“殿下,您自己站一会。”   他忙的很哩。   皇太女殿下去年末给了他不少任务。比如要选育出一些耐旱的药材,植物,分发到禹国各处去。   沈离便带着基地的人开始疯狂选种,最后将类似沙枣树等树,送往了云州等地,随着一起送去的还有一些药材,比如党参、当归、黄芪等药材。   只要在不占用农田的基础上种植这些,就是赚的。   “天有大旱,大旱后必有战乱。”折青道:“到时候这些药材都能卖出可观的银子。”   皇太女殿下一句话,全禹国忙断腿。   沈离是来到京都后就没有再休息过。   于是两个忙人一个忙着去看幼苗,一个在网上查资料,相安平和的很。等到宗童回来说午膳好了时,沈离才叹气道:“我都是天才了,还要吃饭。”   意思是吃饭浪费时间。   折青便笑起来,跟沈离一路走一路道:“如今二月,大旱之势已起,即便是有农田,但也不是那么多人都能种田的,必然有外出务工的,便要有足够的地方给他们做活。我想着,你跟阿骨燕两个人一起商量下,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做出更大的水利设施方案……光是这些水坝和水渠根本不够。”   沈离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道:“要是能从海里面抽水灌溉农田就好了。”   折青也想,不过就算是后世,也很难做到从边缘的海域抽出水来浇灌全国的农业。但海水浇灌确实是可以的。   京都等内地不同,不知道徐州那边可能行?   她真的在思考这个的可能性了。光是用管子运送肯定不行,怕是要用到动力系统的原理,也就是涉及到了电学等知识。   于是在电脑上标出待办,然后倒吸一口气,那待办上的条条款款还有十几条没做。   折青瞬间恹巴了下来,尤其是最前面第一条刚开始写下来的待办事项还没成功。   ——找到红薯土豆等。   她找到了红薯,可是土豆还没找到呢。她如今也有些底了,知道有红薯应该就有土豆,只是她们没找到罢了。   便对着沈离语重心长的道:“今年我会安排人去海外,要是真可以带回来类似红薯的粮食,那便是赚大了。”   从西域藏宝图里找到红薯后,她后来让人跟黄有为在西域专门找了很久的土豆,却还是没有找到,他们连挖了好几个藏宝图,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于是这几年,也只有红薯和米作为主要粮食。面都是少的,面食主要集中在齐国和晋国,禹国目前还是适合种水稻。   便又情不自禁的聊到了朝廷各种农业政策上,折青跟沈离一番商量,问进展,问创新,最后留下来跟他吃一顿饭——照例是一边吃一边讨论化肥以及各种肥料,沈离吃饭的时候就爱想化肥。   折青如今听的面不改色,而且还能说上几句专业的话。   条条框框跟沈离对过,然后便是要回宫中去了。她来外面不能久待,否则整个皇宫都要跟着担惊受怕。   宗童照例走在她的后头,还被沈离狠狠瞪了一眼。宗童面无表情的走了,看都不看他,又让沈离气得头顶冒烟,好在学生拿来了一本刚在万民图书馆发现的农业专题手册,瞬间转走了他的注意力,开始兴致勃勃的教人解题去了。   一直做到第二天还没有做完,小厮端着早膳来敲他的门,便又惹的他一顿抱怨:“人要是可以不吃饭多好。”   ……   “人要是可以不吃饭多好。”鲁国境内,一位已经饿的不行的老者奄奄一息,躺在破庙里喃喃,“人要是可以不吃饭就能活,我便也不用饿死了。”   “饿死化成鬼,到了地狱一戴牌子,也是饿死鬼,多遭人耻笑。”他道:“我生前也算是个人物,如今倒是要成为鬼中笑柄了。”   这话说的有趣,赵士德就从门口走进去,递给他一个包子。   老者见了他来,也不吃惊,只露出一副你终于来了的神情,将头扭到一边去。   “拿着吧——还是肉包子。”赵士德对他道:“表叔,你生前好歹是人杰,怎么死了不做鬼杰,倒是要混在饿死鬼堆里了。”   赵士德的表叔,也就是虞城主将莫祥林啧了一句,“我虽然是要做饿死鬼了,但下去见了列祖列宗,也称的上是一个人,不像你,如今倒是活着,却下了地狱,是个祖宗不认的贼人。”   他这时候倒是不奄奄一息了,道:“赵士德,你如今这般,以后还敢回家祭祖么?还对的起你死去的父亲母亲么?”   赵士德就觉得举着包子也挺累的,见他不接,便转而喂进了自己的嘴巴里,道:“表叔,唤你一句表叔,是敬你也是个贤臣。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我就送你直接上路吧,清明祭礼,有你一份。”   莫祥林大怒,“你这个卖国贼——”   赵士德就平静的看着他,道:“你听听外面的声音吧,表叔,看看城中的百姓是欢呼还是斥骂,你虞城的百姓为了迎接禹兵,专门提着家里的东西来庆祝,就想着以后再无战争,能像禹国那般安和,能吃的饱,睡得安稳。”   他说完啧了一声,“再说了,虽我叫你一声表叔,但咱们一表八千里,祖宗早不同了,你跟着乱臣一起伐鲁皇室,将一个好好的鲁国搅的名不聊生,如今倒是来说我是卖国贼了。你自己一个逆臣,比我又清白在哪里?”   莫祥林被一个逆臣堵住了嘴巴,想反驳,又气喘吁吁,赵士德索性不跟他继续说了,只道:“反正我父母双亲,兄弟姐妹,都为了鲁国死了,算是对的上鲁皇的亡灵了。我么,我只接我父亲的遗令,他说让我带着百姓们活着,我便照做了。”   跟着鲁国能活吗?明显是不能活的。   他讥讽了一声,“天花病乱,你们断我粮,断我水,就差一把火烧了城池灰飞烟灭了。”   哪像现在,他也算的上光宗耀祖了。他家祖上的世世代代只守着一个城,他却小小年纪,就守着一个州了。   莫祥林便被他这副不要脸的模样气的瞬间断了气。   赵士德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摇了摇头,叹气道:“表叔,你的气量还是这么小。”   便让人将莫祥林给安葬好,跟后面赶来的顾溪桥道:“就给个忠烈之士的名头吧,好歹也算是不为肉包子低头的傲骨。”   顾溪桥点头,顿了顿,问他:“你如今名声可不好,出去多带点人吧,如今你的人头,可是不少人悬赏千金来取。”   赵士德就露出便秘了的脸色,“这些人也真是,有那千金,不如换成粮食给大家熬粥吃。”   他不仅是这么想的,还是这么做的,让人张贴榜文,写了满满的一页,说出当初实情,痛斥如今还想杀他的人,将自己写成了一朵白莲花。   “人间自有天道,鲁皇室天道便是封城,锁城,断粮。”   “吾城万余人,皆患有天花,皆可能患上天花,城内老弱病残小,无一不是等死。”   “每日死的人都要上百个,吾辗转难眠,寝食难安,带人破城,又觉城外是鲁国士兵,不带人破城,吾城将亡。”   “夜深人静,长听人哀嚎,城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吾跪于地上,祈求老天,无论付出多少的代价,无论生还是死,吾都要带着他们活下去。”   “你们尽管骂吧,即便骂我,我也要说,天无绝人之路,禹国闻州如今岁月安平,百姓人人人欢喜,皆有谷物杂粮可食。”   一边阴阳怪气说皇室,一边可怜兮兮护城池。沈柳背着大刀从街边走过,看见那写的乱七八糟的禹字——没错,这还是赵士德亲自用禹字写的。   倒不是他不认识禹字,只是觉得认识了,也不用写,便懒着从不下笔,如今下了笔,便十分难看。沈柳从他歪歪扭扭的禹字中看出了一道圣光照射而出,然后化成八个大字浮于空中:好一朵盛世白莲花。   他撇了撇嘴巴,觉得跟顾溪桥玩的来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正常人。便回去就问下属自己的正常人小伙伴来了没。   “玉珠儿上封信说到哪里了?”沈柳道:“咱们都打了一半鲁国下来了。”   要是再来晚一点,鲁国就没她可打的份了。   顾溪桥这个不要脸的,因为前年回去了一次京都,跟皇太女殿下碰了面,便回来插手他的事情,时不时就搬出皇太女殿下出来压他。   如今他打到哪里,顾溪桥就跟到哪里,知道的他是个朝州主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成为“鲁国”的主将呢。   沈柳看顾溪桥就不大顺眼,但是不顺眼归不顺眼,论打仗,沈柳根本不怕谁,但是论剥皮吓唬人,那还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顾溪桥杀世家真是绝了,一杀就一个准,如今鲁国世家最恨的人便是他。   只是顾溪桥实在是太疯了,他们根本不敢惹,就连一点怨恨也不敢有,于是明显为顾溪桥狗腿子的赵士德,便成了大家的发泄对象。   刚开始是几百两,后面是几千金,反正是一路飙升。   赏金这么高,过了几天,不仅仅是杀手们心动了,就连顾溪桥也心动了。他主动设计了一场骗局,专门找来一个易容的大师,找了一颗跟赵士德长的像的鲁国叛城世家的人头,找了杀手提着人头去找买主。   赵士德:“……”   买主:“……”   买主真看见那人头,倒是高兴的很,于是欣然要给金子。结果金子还没给,便被顾溪桥抄了家,又是一顿扒皮抽筋,将他藏在家里的粮食和金子银子全部拿了出来。   金子银子就交给朝廷,粮食拿出来施粥。   说句实在话,就连顾溪桥这般的人都对鲁国的百姓抱以一丝同情之心。鲁国皇室式微,便有世家虎口夺食。百姓便算不得什么了,只要能夺得皇位,就是生吃了百姓又能如何呢?   他们本可以一路直接往前面冲,但是打仗这事情,太过疲惫也不行,于是一路打一路修整,打下来就给粮食吃,于是后面还出现了双城一般的百姓跟官兵对战之事,虽然不多,但是对禹兵来说,这样减少了他们不少的伤亡。   能少死一个便少死一个。他们出征前,将军给他们念了皇太女殿下给他们的信件。说是他们此去,不是为了牺牲,而是为了活着。活着是皇太女殿下对他们的祈愿。   一路打下来,也不是没有伤亡,但是比起鲁国和传闻中死亡过半的齐国和晋国,算的上是伤亡少了。   于是每打一座城,沈柳便会研究一番,绝不莽进。   “我带他们出来,就要将他们一个不少的带回去。”沈柳叹气,道:“皇太女殿下特意跟我说,宁愿慢,也不愿我们死伤无数。”   哀兵难攻,鲁国也不全是向着禹兵的。越接近皇城,鲁国的人便跟之前不一样了。百姓们对禹兵的攻城还是很有反抗之心的,沈柳想了想,索性跟顾溪桥商量了一番,暂时留兵在胡城修整,然后派人去鲁国和楚国两边境挑拨离间。   鲁国皇都离楚国近一些,他们先消耗一波吧。   而此时鲁皇宫里,蔻丹跟驸马王家公子面对面而坐,蔻丹看看他,道:“你父亲叫你来毒死我啦?”   王家公子笑了笑,点头,又摇头,“阿丹,我没想毒死你。”   蔻丹:“你把毒药换了?”   王家公子点头,“我不会做害你的事情,阿丹,你放心,我已经跟父亲说了,即便他要杀你,也要先踏过我的尸体。”   蔻丹就难得的扯了扯嘴角,“王燃之,我是骗你的。”   她不爱他。但是为了让他替她办事情,她将自己说成了一见钟情的小女娘。   她对他,只有利用,没有爱慕之意,所以他完全可以秉承父命杀了她。   他拒绝了王家家主,便是亲生父亲,也不会再保全他了。   “我是骗你的,将毒酒给我吧,我们本就是凑到一块的,如今分开,也是理所应当。”   何必要跟她一起死呢?   王燃之就笑了笑,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利用我,你是骗我的,但是,我愿意。”   蔻丹:“……”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可我不愿意。”   她早就是千疮百孔了,这般的她,利用别人,她毫无感觉,但她最怕的不是他蒙在鼓里被骗,而是他愿意。   他愿意被她骗。   他从始至终听着她的甜言蜜语,答应着,允诺着,从一个世家子,到如今众叛亲离。   蔻丹抬头,“王燃之,你我决裂吧,你太好,我要不起。”   王燃之就牵起她的手,“待会,城池怕是保不住了,皇宫里也保不住了,你偷偷送走了皇上,送走了你的母亲,唯独你留下——你没打算走,我也不打算走了。”   王燃之低头吻了吻她的手,道:“既然不能同生,那便同死吧,黄泉路上,我等公主。”   蔻丹闭上眼睛,只觉得一切都晚了。   “我在你的酒杯上,下了毒……王燃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王燃之点头,“我知晓的,你虽然下了毒,却给我端的是一杯梨花青,我喜欢这喝这种酒,跟公主说过一次,公主便记得了。公主啊,我们自小相识,你从不看我,一心一意的跟着你的兄长走……”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喃喃的道:“真好,真好,你也需要一个世家子,幸我是个世家子,公主,我愿意喝下你的毒酒——想着让你看着我死,哪怕伤心一会呢?”   他嘴角开始流出鲜血,“阿丹,你听,攻城了。”   “我在那边等你。”   蔻丹便端起酒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杯倒了下去。   逃不出去了,他们都知道,逃不出去了。但是他可以逃的,他选择不逃。   如此的……痴人。   ……   “死了?”沈柳啃一口果子,拿着那信件看,“啧啧,也是,鲁国一个幼皇,公主又无权利,被杀也是迟早的事情。”   然后吃着吃着停下里,好奇的看着这信件,转而向顾溪桥道:“哎,疯子,你快看看,这鲁国明明是个公主,叫什么来着,蔻丹——怎么在这里,就变成皇子了。”   “皇六十七子蔻丹……”沈柳稀奇极了,“他们把一个公主变成皇子做什么?”   顾溪桥便头也没抬,道:“探子说,这是蔻丹的那个驸马跟他父亲请求的。”   他站起来,拿着一根弓箭仔细的磨了磨,一边磨箭矢,一边道:“蔻丹后面很不喜欢别人说她是女子,常说自己是个男儿身便好了。她那个驸马蠢,什么都不求,只求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是男是女,难道就重要了?”   倒是赵士德道:“我倒是能知道蔻丹公主的压力,即便在禹国学过一些东西,也懂得禹国的理念,知晓皇太女殿下是女子,但是回到鲁国久了,又被身边的人影响,便升起一种为何我不是男子的心。”   沈柳听完,感慨道:“真是……鲁人吃人啊。”   ……   “他们想将整个鲁国都吃下去吗!”王家刚夺了皇城,打败了叛军,就见八百里传急,说是禹国攻城了。   打的旗帜还是清君侧。   王冒山气的手都是哆嗦的,“我鲁国的君,要他们清君侧?”   他的属下着急道:“按照禹国之前的路子,不都是停下来修整吗?”   王冒山一个茶杯砸过去,“停下来停下来,人家都停下来多久了。”   属下便心道你也知道人家停下来让你攻了个皇城下来了,还不够久吗?人家攻城不是正常的吗?   只是这时候,他也不能说,将错处往外面撇,“相爷,我们该如何?咱们的军还抵抗着楚国呢。”   想到这个,王冒山也气的很,几日前,楚国开始大肆进攻,大军压边境,乌云沉沉,鲁国兵败人亡,这时候倒是想起过禹兵的好——他们不赶尽杀绝。   便心烦的很,最后也没办法了,“我们只有这么多兵,只能守住一边。”   属下其实是倾向于跟楚国厮杀的。   再怎么样,他也是有家人在鲁国,若是真保不住皇都,皇都留给禹国绝对比留给楚国靠的住。   王冒山闭眼,纠结良久,道:“叫上兄弟们都来,准备准备,东移吧。”   属下放下心来。   东移,是跟楚国打。   他们便也是哀兵,还能搏一搏,但是跟禹国打,他们根本没有信心,也没有所谓的哀兵。   人人皆道鲁国是禹国的附属国了,之前属下还觉得愤怒,但如今却觉得庆幸。   附属国也罢,没有骨气也罢,但是,人人也都知道,鲁国保不住了。   就算是夺了皇室,相爷也是留不住皇宫的。   就跟蔻丹公主死前平静一般,他也平静的很,相爷也平静的很,只是平静归平静,该做的也是要做的。夺宫,撤离,每一步,都出不了差池。   二月十日,王冒带着兵队一路东移,举着守护鲁国城池的旗号,集中兵力,跟楚国一战。   在战乱之前,他还抽空称了个帝,改鲁为安,即便只剩下两州之地,也唤作安国。   “这老头子,真是不要脸。”沈柳骂道:“看看,走之前将这京都霍霍成什么样子了。”   一点点的兵力也不留,就等着他们来接城,尼玛将他战神看在眼里了吗?   已经赶过来的玉珠儿也不高兴,“说真的,这么多年打鲁国,我是一点儿也不逞心如意。”   鲁国世家都有病。   赵士德瑟瑟发抖,觉得玉珠儿也不是个善茬。   他也听说过这位跟沈柳并排的女战神,还看过她剿灭山匪的画册,知道是个厉害的主,也不搭话,只往顾溪桥那边挪。   顾溪桥眉头一皱,也不高兴。   这鲁国京都里的世家们都太乖了。   让给粮食就给粮食,让给兵器就给兵器,还有主动上缴的,见了沈柳和玉珠儿赵士德三人还好,见了他顾溪桥就跟见了鬼似的,吓的腿都走不动道。   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他迁怒赵士德,“鲁国世家的傲骨呢?”   赵士德笑的十分老实本分:“顾大人,鲁国世家的傲骨,都被你抽走了。”   那么多皮,那么多骨头,谁还敢在你身上耍诈。   沈柳就笑起来,将禹国的旗帜插在鲁国的皇都里。然后一封信飞鸽传书送回去。   三月初,万民代表几乎都到了京都,禹皇突发奇想,想出宫暗访这些代表们,突然发现折青手上多了一只鸽子。   只见她从鸽子腿上拿下一纸条。   禹皇问:“是什么事情?“   折青:“无事,只是拿下鲁国皇都罢了。” 第54章 孙凰   禹国攻下了鲁国的京都。也就是说, 禹国的国土又要多上两个州。   没错,鲁国如今剩下没有攻下来的两州还在王家手里,王家也正在跟楚国打仗。至于目前打下来没有, 禹国京都的百姓可不知道。   隔得远呢,送信也慢。   “至少要两个州, 你看啊, 闻州目前只有四个城池, 朝州可是十五个。闻州肯定要十五个吧?剩下的城池一个州能成吗?”   太阳还没出来,早餐上做吃食的摊主便已经聊开了。   ——受到万民全会的影响, 如今的人很喜欢谈论政事。   但是小摊小贩,对更深的朝事是不知道的, 只知道说这些浅一点的。比如新打下来的鲁国要分几个州,叫什么名字。   “我跟你们说,我有亲戚在宣传部, 说是陛下已经定好了,已经让宣传部的人开始写在报纸上来了。”正在吃馄饨的客人说道, “一个叫瑶城,一个叫丝。”   瑶州,丝州……同坐在一起吃馄饨的食客便道:“听着像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似朝州和闻州这般的意义深刻。”   说出这秘密的人便不高兴了, 道:“怎么就岁月岁月静好了, 瑶字和丝州, 多好听, 是给了期许的。”   其他的食客也不跟他争,只道:“快点吃,快点吃,明日就要正式的去万民全会开会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的辩论,想去的人多的很,我们要是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怎么就没位置了,那人就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己的“亲戚”都被忽视了,道:“我都说了,我上面有人,早就已经给咱们留好了位置。”   其他人:“……”   行吧,你高兴就好。   委实不是他们不相信这人,都是在律学院读书的,总当着他们的面炫耀后台,炫耀就炫耀吧,也不违法,但是每回都说到做不到。   果然等上了禹山,那人四处寻找“亲戚”,最后恹恹的回来了。   “我那亲戚没来。”   好在他这亲戚没来的次数实在是多了……不,是一次也没来过,大家都熟悉了,安慰道:“没来就没来吧,我们来的早,位置还多,快坐下,听闻今天孙香大人会来这里辩论议题,咱们要是能学点,便也算生无憾了。”   那人听见孙香的名字,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最后喃喃了一句,“其实,孙香大人也是我亲戚。”   不过这里的嘈杂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最后没被人听见,他旁边的人倒是听见了孙香两个字眼,低下头问:“孙香大人什么?”   那人就道:“没什么。”   然后本本分分的坐在那里,这时候,他身边跑来一个小姑娘。这人就惊讶的道了一句:“素素,你怎来了?”   叫素素的小姑娘道:“我跟阿娘一起来卖瓜子和茶水。”   这禹山开了半年的辩论会,茶水摊贩们最是欢喜了,养活了不知道多少小贩。   秦素素的母亲徐北燕会煮一种很香略咸的瓜子,于是便又跟祝家的阿婆学了茶水,想着到这山上来卖茶水和瓜子。若是能卖的掉,徐北燕便想做点瓜子和茶水小生意。   见同窗跟一个长的乖巧的小姑娘说话,他的朋友们便道:“安潮生,认识这小姑娘?”   安潮生点了点头。   他本是云州莫家人,自从堂弟安晓到京都来了之后,莫家在云州的待遇便也多了。他爹馋这份待遇,便日日夜夜逼着他也考,去年九月可算是考上了,进了京,去找堂弟,发现不行。   堂弟的地位他够不到,所以只能偶尔见见,基本上是见不到的。好在他姨母的表兄在宣传部里做事,也算有个照应,他便喜欢去找表哥。   但是表哥虽然对他很好,却也忙的很,每回都放他鸽子。比如这次,说好了会来,来的话,就给他们占几个位置,结果又鸽了他。   久而久之,他的“亲戚”就成了大家的笑话。   安潮生叹气一句,虽然他喜欢吹牛,喜欢炫耀,但是他亲戚是实在的。   比如孙香大人。因为孙香大人是堂弟的姨母,小时候孙香大人还送过他金元宝呢,所以到了京都之后,她和堂弟专门来见了自己一面。   说起来,他一共见了孙香大人两面。第一面是自己到了京都,她让自己住在她自己买的一处四个屋子带的宅子里,安潮生来的时候,他爹给足了银子的,他也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但是到底他爹娘怕他在京都受欺负,所以求婶婶写了信,让孙香大人,堂弟,以及表哥都帮帮自己。   堂弟和表哥都爱莫能及,京都宅子很贵,堂弟是如今大家都说的“公吃公住”,轻易都不能出门,表哥用家里的银子买了小宅子,但是为了维持生计,他早将宅子里空余的两个屋子给租出去了。   所以只能麻烦孙香大人。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第就是上个月,二月初的模样,她带回来一对母女和一个姑娘,说是会暂时住在宅子里,让他多多给人家照顾。   三个女人都像是内向的人。男女有别,虽然跟三人住在一块,刚开始难免尴尬,所以安潮生一直是避着走的。   但是避着大的,小的也就不用那般的顾虑,看着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很懂事,很乖巧,经常给母亲和她叫姐姐的姑娘帮忙。   安潮生有时候买点糖回去给她,小姑娘总摇头,她母亲就道谢,接过糖,又给他一个些饭食。   一来二去的,大家便熟悉了一些。   安潮生知道这对母女,母亲姓徐,女儿叫素素,是云州人。刚跟家里的男人和离,带着孩子来京都求生。   因为同是云州人,三人倒是因为说的家乡话相同,熟悉起来就更熟悉了,所以知道女儿叫素素,以前是读过书的,现在也准备万民全会之后,也送素素去参加小学考试。   “先让她熟悉熟悉。”徐北燕道:“熟悉了,就送她过去。”   安潮生觉得徐大婶想的还挺周到的,知道女儿到一个地方不熟悉害怕,要等熟悉之后再送,于是夸赞她的育儿之道,只是好像没夸对,徐大婶的目光的喜色都没了。   他正好尴尬的离开,然后遇见了另外一个姑娘。这个姑娘,相处了几日,安潮生其实发现她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她做事很利索。可见是常做的。   她如今日常跟着堂弟认识的祝家小姑娘祖母学着磨豆腐,每天早出晚归,对他很友善,但是吧,就只是限于打招呼,称不上熟悉。   也是,一个姑娘,跟他也是要避嫌的。   于是整个宅子里,他也只跟素素和徐大婶说的上几句话,见到素素来,他掏出银子,“素素,你来的正好,我们正要去买瓜子,你能帮我们从你阿娘那里端点瓜子来吗?”   素素道了一句好,拿着银子走了,然后回来的时候端着瓜子和茶水,道:“阿娘说不能要潮生哥哥的银子。”   那可不行。   莫潮就跟同窗几个说了几句,到徐大婶那边去道:“买卖就是买卖,我回宅子里去,自然就不付银子了,但是在外面,又是给我们那些人一起买的,到时候他们也是要给我银子,你要是不收,岂不是我赚了天大的便宜?”   他笑着道:“那我找他们要银子,便也不好意思,倒是让他们白吃了一顿。大婶,你就拿着吧。”   这样说,徐北燕就不好不拿了,道:“小安啊,多谢你照顾我生意。”   安潮生摇了摇头,道:“无事,你的瓜子和茶水好,我吃着放心,反正我们都是要买的。”   徐北燕的瓜子是确是好吃,她卖出了第一包,就有来买第二份的,那香味也确实香,于是便开始被人围住,开始一边卖一边吆喝。   素素就包算账,收银子,母女两配合的天衣无缝,很快就卖了一大半。今天没准备太多,想着到时候要是出去卖的时候,也要多备点。   正在这时候,就见一个也卖瓜子的过来,跟她打起招呼,道:“你这瓜子,香的邪性啊。”   徐北燕第一次做生意,知道自己是后来的,是抢了他们的生意,虽然禹山是最后一天,但都是卖瓜子的,迟早要碰上,便道:“是我自己琢磨着炒的,大哥,要不要尝点?”   那汉子见她神色紧张,便笑着道:“你不用紧张,这是天子脚下,我不能因为你瓜子好吃,就打你吧?不能,没有那样的事情,京都还是讲律法的。”   他们可不敢犯法,如今皇太女殿下动不动就要杀人,让人又敬又怕,可不敢轻易触犯律法,万一就倒霉了呢?   这汉子也是能唠的,道:“之前帮着卖粮食的,一点事情也没有,我邻居就是,因为这个发了财,宅子都买了一个小的。但是往常朝廷都不管的,今年却下了严令,说是不准倒卖粮食后,我那邻居不听,还要知法犯法,这不,直接进去吃白饭了。”   徐北燕:“吃白饭?”   那汉子笑起来,“看来你不是京都人,听口音是云州的吧?刚来京都?我们京都将坐牢子叫吃白饭,哈哈哈哈。”   徐北燕:“……”   “哈,哈,哈。”   汉子:“……尴尬了哈。”   他摸摸脑袋,道:“我就是想过来尝尝你的瓜子,咱们做生意的,就要讲究知己知彼吧?你这瓜子香味我还是第一次闻见如厉害的香,得买回去研究研究。”   徐北燕见这人倒是坦荡,便微微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如,大哥买点回去试试做着,我这是自己研制出来的秘方,恕我不能告知了。”   那汉子摆摆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然后掏出银子买瓜子,徐北燕也收,等人走之后,素素问道:“阿娘,他做出瓜子来后,会抢咱们家生意吗?”   徐北燕道:“没事,这种瓜子料他不买回去,也会有其他人买回去,迟早会被发现做法的,简单的很,阿娘已经有更好的方子了,那个他们可研制不出来。”   素素便放心了。她小小年纪担忧的可多。比如束脩。   “孙香大人给的银子我们要不别用了吧?阿娘,我也可以不用上学的,束脩就攒起来,我们加油卖瓜子,买宅子,以后有自己的宅子可以住。”   徐北燕就蹲下来教她,道:“读书是顶顶重要的事情,是你一定要做的事情,答应阿娘,不要怕,尽管去读,咱们家的银子是够的,好不好?”   秦素素犹豫的点头,“阿娘,素素听你的。”   ……   “殿下,那就是云州来的母女了,那个小姑娘,叫做素素,被她母亲教的很好,渐渐的忘记当初的事情了,对去小学也不排斥,只是担忧母亲没银子。”孙香带着折青站在一边,都戴着纱帽,在那里悄悄的打量两人。   折青便欣慰的道:“真的是两个非常坚强的人。”   普通人遇见这种的事情,在这种朝代,便是后半生都毁了。可是这个母亲,勇于将孩子带来京都,还要继续送她去上学,两人就连担忧的问题,也是芸芸大众对银钱的担忧,这种生活态度,实在是让人佩服。   她看过徐北燕和秦素素,便道:“今日是你的重头戏,你自去吧,我跟秦宽和宗童一块站在后面看便行。”   孙香点头。她前几天被周鑫周院长拉着说做一个辩题:看得见的手与看不见的手——也就是朝廷要不要过度操控商业的问题。   这个问题被人挑出来,是因为今年朝廷大肆管控粮价的事情。他们不敢闹,也不敢争,但是可以做成学术问题嘛,只要成了学术,便是可以讨论的。   而这个事情,已经论了无数次,却最终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所以这回周鑫便直接请了商部的孙香来说。   孙香早早的准备好了稿子。因为她身份的特殊性,所以这次,她就不跟往常似的跟人辩论,而是直接参考了折青的法子,将这场“辩论”做成了个人的脱口秀。   折青是看过她写出的稿子,深觉天才就是天才,就是做个演讲稿也比别人的好。她大夸一通,倒是孙香不好意思了,说是手下的人帮着写的。   折青:“……”   “帮着写的?”   孙香点头,“我就是说了个大概,便让他们帮着写,若真的让我写,我哪里有时间。”   作为他们的先生,这种需要花费时间的东西,都已经用不着她来写了。   折青就觉得即便发展速度不一样,年代不一样,时空不一样,但是很多事情却是一样的。   就比如大佬们不愿意做文字工作,于是学生们变成了代笔。   她摇摇头,孙香就道:“殿下,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如今雪生也学坏了,教案都是让学生写,我好歹教案不用他们写的。”   折青:“你商部的人,也用不着你写教案。”   她敢肯定,孙香教学生从没用过教案。   于是被戳破的孙香尴尬的笑笑,转头找周鑫去了。   她道:“什么时候开始啊?”   周鑫觉得什么时候开始都要得。刚刚见她和皇太女殿下在一边说话,就没有叫她,如今她来了,周鑫作为技术学院的院长,还是很有威严的,便立即往高处一站,就见底下人立马闭了嘴。   孙香便开始说话。用一句“看得见的手和看不见的手”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有人听的十分认真,这便是纯粹做学术的,只一味的认理。还有便是明显带着目的而来的,比如好几个商人。   她听了一会,便见秦宽终于上山了,他最近为了万民全会的事情“忙”的很。万民全会的事情做到今天,其他人可能可以休息了,但是宣传部的事情还是非常多的。   比如记者和报纸发行。   如今单就报纸一事情,就已经不只是朝廷办的了。如今已经有了民间的私有报纸。比如上次的女报。   这些报纸都想在这次万民大会上取得一定的名声和利益,便要取得第一手资料,于是身为宣传部长的秦宽便非常忙。   他跟雪生等人不一样。雪生和苍水等人是没有牵扯的,但是秦宽不一样。他身后是世家。   这个世家牵扯以前大多数是他的父族,如今可不是父族这般简单,还有他的母族。   说句实话,如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他秦宽绝对算得上一号人物。他父亲,西南木州主将,他母亲,罗婉月,那可是在木州标志性人物。   只要提起木州,就要提一句他的母亲。更何况他自己也是如的能干,跟皇太女殿下还有着某种可能性不是。   于是,找他的人就特别多。当万民代表陆陆续续到京都后,他家的族人就天天上门。   今日早上,便有罗家的人来找他,说是想要做粮食生意,想要他跟皇太女殿下说说。   这不是害他么!秦宽立马就吓得跟他的母亲道:“他们胆子也太大了,还敢插手粮食生意,皇太女殿下一生气,说不得就要砍人脑袋的。”   罗婉月已经很久没有回京了。回京后也不急着忙生意,只一味的去做美容。京都的美容铺子还是很厉害的,里面的小姑娘手巧,嘴也巧,罗婉月被说的买了不少的东西。   秦宽是跟着一起去逛街(简称行走的钱袋子),美容铺子里面他是不愿意去的,于是就在外面的一个做脚的地方泡足浴。   如今足浴兴起了,还有专门的足浴一条街,不过听闻这些铺子里面,有不少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京兆尹府就抓这些足浴铺子,年底的总结报告都足够写的。   秦宽就亲自举报过一次。想他清清白白一个人,怎么能被这般的人拐到小暗室里去行苟且之事呢!   夭寿哦!!   他立即举报了这家足浴铺子,想了想,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自家的采访,在报纸上写道:热心百姓秦宽秦大人——   这篇报道被登在各大报纸的头版,然后又被秦宽带进了宫,装模作样的拿出报纸,给折青看。   “殿下,这足浴,还是要多多整治一番。”   于是足浴铺子的掌柜的们见了秦宽,便犹如见了瘟神,将他的画像传遍了足浴行业,只要见了他,就要马上通知,给他上男技师。   私下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于是秦宽便觉得最近去足浴铺子里十分的顺心,等母亲大人在隔壁做好了脸,被忽悠买了不少东西后,他擦擦脚,穿上鞋,过去掏银子。   母亲这次回来,已经跟走的时候大不一样了。秦宽抱怨:“你也少买一点,我赚钱多不容易。”   以前,母亲定然会哄着他,给他诸多银子,道一句:“我们阿宽太辛苦了,来,这些银子都给你。”   但是如今,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他,便回了一句:“你赚不到,我赚的到。”   秦宽:“……”   那你掏自己的银子啊!   这可是他的银子!   想到这里,他肉疼的跟折青道:“殿下,母亲说想过几天见您一次,问您能不能腾出一天的时间给她。”   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次罗婉月回来,带着所有积下的问题回来的,折青想了想,道:“万民全会开完后,我抽时间见你母亲一天。”   秦宽就羡慕的很。   ——有功劳的人,便就恃宠而骄了,别人还在排队的时候,他母上大人已经敢跟皇太女殿下约一天了。   什么时候,他才有这种待遇啊。   时孙香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一行人已经被彻底说服,开始拼命的鼓掌,尤其是商部的学生,见了孙香就想冲上去,安潮生几人也随着往前面去。   他们要是运气好,能被孙香大人看见,问上一个问题,定然是今天最耀眼的人,被人嫉妒羡慕死。   安潮生这时候已经忘记孙香大人是他的亲戚了,跟着一起往前凑,大喊孙香大人,孙香大人,孙香就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她还以为安潮生找她有什么事情,便道:“前面的人让一让——安潮生,你找我?”   突然被点名的安潮生:“……”   啊?   他就愣住了,然后呆呆的点点头,“孙香大人,我们有问题想问你。”   孙香就点了点头,道:“你们……你们几个上前来吧。”   安潮生那几同窗便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一个人这时候了,还记得小声的问:“孙香大人不会就是你的亲戚吧?”   安潮生早就已经懵了,脑袋里转不过来,也没多想,随意的点了点头,只道:“你们快问问题啊。”   于是他的同窗就开始整肃上前,跟孙香开始说话。   折青本来想等孙香一起的,但是见她在那里跟一群学子呆一块,就知道定然是走不了了。   这时候的学生跟后世不一般,这时候的学生是逮着机会,便要将人一辈子的学识都炸出来。   一时半会,孙香是离开不了了。   她便带着秦宽和宗童往徐北燕的瓜子茶水摊子边走去,道:“摊主,来三包瓜子。”   徐北燕被她身后两个貌美的男子闪了一瞬的神,然后回过神来,颇为不好意思的道:“好,好的,客人,可还要茶水?”   折青摇头,“不用了。只闻着你家的瓜子香。”   徐北燕便递给了她三包瓜子,秦宽赶紧上前接过,开玩笑,哪里敢劳烦皇太女殿下亲自捧着瓜子。   秦素素的就道:“一共十八文。”   宗童便开始掏银子。秦宽这时候就觉得不是滋味了,他嘟囔了一句:“我赚的比他多多了。”   折青没听他嘟囔,只看着秦素素道:“你们家的孩子,真是好看,乖巧,算术也快。”   徐北燕就笑着道:“贵人抬举了,这账也不复杂,她是上过小学的,自然会。”   折青也不走,在一边跟她说话,“可是上了京都的小学?”   徐北燕摇摇头,“我们刚从云州来,想着过了这本子万民全会,就送她去小学。”   折青便道:“哦?你们刚从云州来?云州的束脩跟云州可能不一样,居京不易,你们可准备好了多年的束脩?”   徐北燕听的心中一叹,但是顾及到闺女在这里,道:“准备了的。”   折青就笑着道:“其实没准备也没关系,你们可以去申请助学贷款。”   徐北燕一顿,道:“姑娘,什么是助学贷款?”   折青便道:“这是专门给贫困人家子女设立的一项贷款,是由万民钱庄主办的,你这种情况,是符合申请助学贷款条件的,你回去打听打听怎么办理,然后跟钱庄申请一笔银子。”   “这银子只比每年的束脩多一点,在孩子们读小学的时候,是不用还的,只有等他们毕业了,才开始还银子,刚开始两年,也不用利息,等到第三年,才要利息。”   徐北燕听了心中舒出一口气,这才真正的放松下来,感激道:“多谢贵人指点。”   不知道为什么,这京都的贵人们多,她这些日子也看了许多,但是眼前这个贵人不一般,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气韵,还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她就道:“贵人,您还要瓜子吗?我再送您一些。”   折青失笑,道:“不用了,只一包就够吃了。”   说完话,刚要走,就听秦素素突然道了一句:“你是皇太女殿下吗?”   折青愣了愣,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秦素素摇头,道:“我心里,皇太女殿下就是您这般说话的。”   徐北燕被吓的白了脸,连忙道歉,道:“贵人,小儿无状,还请饶了她。”   也是让她不要宣扬的意思。皇太女殿下是谁都能像的吗?乱说话,可是杀头的罪过。   折青就点了点头,“无事,小孩子胡说罢了。”   然后转身离开,嘴角噙着一丝笑,道:“小姑娘,倒是有眼力。”   ……   “你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啊!”当孙香走后,安潮生的同窗骂另外一个人,“眼见孙香大人要走了,你还过去问,孙香大人被你一耽误,脸色都不好看了。”   被骂的人反驳道:“孙香大人明显是听我问的咱们禹国可会拿出银子去支援鲁国……阿不,被我们打下来的州这个话题,知道要舍出很多银子了,脸色才不好看的。”   谁都知道孙香大人最讨厌给各部门批银子了,每次去讨银子的人,在路上遇见了都没一个好脸色的。   安潮生就道了一句:“你们别吵了,如今散了辩论会,我们去哪里。”   众人这才惊觉回来,这里还有个“孙香大人的亲戚。”   他们热情的围过去,道:“哎呀,安潮生,你瞒的很紧啊,孙香大人是你什么人啊?”   安潮生就摇摇头,道:“我说的亲戚不是孙香大人,而是我的表哥,在选宣传部做事。孙香大人只是我堂弟的姨母,我也跟着喊一声姨母罢了。”   但其实两人差不了几岁,叫出来倒是尴尬,于是他到京都后,一直叫的是孙香大人。   这个是尊称嘛。   于是几人便不得不问,“你堂弟是?”   安潮生:“安晓。”   几人摇摇头,“不知道——他有名吗?”   安潮生:“他没名,还是个孩子呢,但是他的先生很有名气。”   “谁?”   “雪生大人。”   “卧槽,安潮生,你可以啊,雪生大人可不怎么收弟子了,你弟弟是不是前几年进京的孩子们?”   “啊呀,你家可不得了啊,安潮生,你以后便是权贵之家了。”   安潮生:“不是不是,你们别乱说,我就是沾亲带故罢了,我自己成绩也不是很好。”   在人才们层出不穷的技术学院,安潮生确实算不得什么,于是有人安慰有人暗中平衡,最后安潮生实在是受不了了,连最初炫耀的心思也没有了,赶忙回家。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婉儿姑娘也在。他咳了一声,道一句你今日没出门啊,然后就要回去。   婉儿就点了点头,继续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应该是学禹字,不过有一个明显写错了,安潮生就忍不住停下来到:“这里还有一笔,对,往上面勾。”   婉儿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便有话说了,安潮生谢天谢地一番,问:“你这是在学禹字吗?”   婉儿:“嗯。”   安潮生:“咳,我那里有几本禹字的书,你要不要,我已经学会了,后面一直都没怎么用,都是新书。”   婉儿就想了想,“那你按照旧书的价给我吧。”   安潮生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放着也是放着。”   婉儿并不是个矫情的姑娘,她只是发现不给别人做丫鬟后,能不用说话就不用说话,是她之前没有的事情,于是便渐渐的变得沉默寡言。   但是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自由。   她点了点头,“那我给你几块豆腐吧。”   于是便要去端豆腐,这种行动力,吓得潮生连忙去找书,翻箱倒柜的将书找出来,发现姑娘已经站在门外了。   她站的很直。这是孙香大人跟她说的,她说自己很厉害,说自己并没有错,她该是顶天立地的,她不该因为被一个禽畜买了去受苦,就弯腰驼背。   婉儿记得孙香大人的话,所以时刻要自己站直直的,不准自己悲春,见了安潮生拿书出来,点头道:“这是豆腐,你要是不知道煮,我可以帮你。”   安潮生本来是有仆人的,不过临走之前,他爹说安晓如今没有仆人,所以他也可以不用——反正他爹觉得安晓如今是个成功的人,所以按照成功的案例来,肯定有用。   但安潮生哪里会做饭,于是便整日点的外卖。   不过,来了半年,附近可以送达的外卖已经被他吃完了,安潮生就想,要是他下回搬家,肯定是为了吃新的店家外卖。   反正他自己是不知道做的。于是也不推辞,道:“多谢你了,婉儿姑娘。”   婉儿点点头,然后又将豆腐端回去,捧着安潮生给的书看,最后又磨磨唧唧的道:“要不,我给你指个地方你可以先学?你是要学豆腐两个字吗?”   他以为她是想学了字去卖豆腐。   谁知道婉儿摇摇头,“我已经识得很多字了,现在学一些明日可以在万民全会上说的字。”   安潮生就顿了顿,惊讶的道:“你是万民全会的代表?”   婉儿淡淡的点了点头。   安潮生实在是震惊,如今来了很多代表,都受到关注,但是他从来不知道还要一位代表叫做婉儿。   婉儿就道:“婉儿是我从前的名字,现在算是小名。孙香大人给我取了大名。”   安潮生:“什么名字?”   婉儿就道:“我跟孙香大人姓,叫孙凰。”   凰,凤凰涅槃。   听说这个名字,是皇太女殿下替她取的。   希望她能获得新生。   但是婉儿并不厌恶自己的过去,也不厌恶自己的婉儿一名,虽然连姓也没有,但是她知道这也是她的过去。只有接受自己,才能获得新生。   孙香大人便说婉儿叫小名吧,大名是孙凰。   安潮生便想起来了。孙凰,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报纸上的可怜姑娘。   因为她的控诉,次万民全会专门有一个议题,便是签了卖身契奴仆们跟主人家的关系问题。   尤其是姑娘家,她们即便为奴为婢,可她们的尊严便要被侵犯吗?   那段时间,都要被吵翻天了。无数的人骂孙凰,还对她进行人身攻击,什么荡妇,贱人,种种话不堪入耳。   就连技术学院里,也有专门发表文章骂孙凰的。   婉儿见他这般模样,笑了笑,“吓着了?”   安潮生摇头,肃然起敬,“不想我竟然能与姑娘同一屋檐下,实在是三生有幸。”   国之大勇着,敢于站在人前,视流言于无物。 第55章 万民全会第一天   三月初十, 万民全会第一天。   天还没亮,牛大宝就起来给儿子和女儿以及宗童大人做饭吃。   他是二月就到了,带着徐北燕母女本来是先住在驿站里。朝廷早就给他们将吃住用安排好了, 即便徐北燕母女不是代表,但因为有云州此次带各代表来京的主事大人关照, 也在驿站有个放杂物的屋子住。   ——主事的是看在这对母女是莫启大人也知道的人, 想着做事多留情, 日后好升官。   于是将人留下来,还跟牛大宝道:“你多照看照看, 他们母女不容易。”   牛大宝连忙点头,“这是肯定的, 大人想的周到,小的就不行了,想不到这么多。”   主事的满意的走了。牛大宝是个聪明人, 只要他在莫启大人面前提起这件事情,自己就不算亏了。   牛大宝也觉得满意, 这下子就可以省下来很多银子了。   不过还没住下来,牛大宝就发现儿子和女儿来了,抱在一块哭是没有的, 只高兴的聊了几句, 就听女儿说孙香大人给徐北燕母女准备了宅子。   孙香大人为什么知道徐北燕母女, 牛大宝不知道, 但是能被孙香大人记住, 想来未来的日子也好过了。   丹朱就道:“是你写信来的时候,丹青看信,被孙香大人看见了。”   她一边给父亲夹菜,一边道:“你不是让丹青给她们找宅子吗?孙香大人跟宗童大人是住在一条巷子里的, 正巧那天她来找宗童大人有事情,看见了这封信,便说正好婉儿姑娘没去处,她有一个宅子,有亲戚住着,是个男人,婉儿姑娘一个人去不方便,但是加了徐家母女便正好合适,便叫一起过去住。”   丹青自来都是呆萌,但是他很能抓重点,觉得姐姐说这么多,还是漏了最重要东西,那便是房租。   “比别人便宜很多呢,算是优惠价。”丹青推销,“反正很划得来,阿爹,你去跟她们说说。”   徐北燕一听自己要住的是传闻中的孙香大人宅子,刚开始还不敢,后来还是丹朱道了一句:“你机缘好,来的刚刚好,还有空闲的小屋子,不然也是不能匀给你的。”   “你要是觉得自己占了便宜,那便早点赚银子,到时候还给孙香大人便好了,再者说,她真不缺银子。”   这个徐北燕知道,因为孙香大人是云州人,所以她的孙财神名头还是很响的,多少人家开始跪拜孙香大人原型做出来的孙财神,更别说给自家的女儿取名为香了。   于是就住了进去,开始了新日子了,牛大宝住了没几天,也住进了平安巷子里。因为他好不太容易来一趟,要是住在驿馆里,丹朱和丹青来找他不方便,不如就住到宗童大人的宅子里去,丹朱也跟雪生姑娘请了假,蹭住在宗童大人家的厢房。   于是一家三口,倒是借着宗童的宅子,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了,宗童早出晚归,也不管他们,只每天早上吃牛大宝的一碗面。   要说,丹青和丹朱喜欢做美食,做出来的东西也好吃,说不得就是学着牛大宝的。宗童吃过一碗牛大宝做的面,确实很美味。   牛大宝今日要去参加万民大会,不过第一天还没有轮到他发言,所以便也不是很紧张,清早起来还小声的哼起了云州小调。   丹青照旧起的很早,见阿爹已经在和面了,便也去帮忙,他如今又长大了一岁,个字已经长的很高了。再也不用小灶台,正常的灶台够得着。   “师父说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带我出去执行任务。”丹青呆呆的道:“阿爹,长大好慢。”   牛大宝是不知道丹青做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宗童大人是皇太女殿下的侍卫,是大官,而丹青明显是作为下一代培养的,便是高兴的很,以为他执行的保护皇太女殿下的任务,比如去抓贪官,去抓细作——戏文里常说。   于是便点头,抓起面在砧板上切了几刀,那面规规矩矩的成了形,但是过于粗厚了。丹青看了看,觉得自己有些忍受不了,拍拍阿爹的手,让他将刀让出来,然后便开始自己削。   那刀快的,那面服服帖帖的,再看儿子起锅,颠勺,最后去拉火箱的熟练劲,深深怀疑这些年儿子去学厨艺了而不是武功。   不过是真好吃啊。   他就继续说:“皇太女殿下对咱们家有大恩,还要雪生姑娘,宗童大人,孙香大人,这些人你要记在心里,人家对咱们有恩,就要报还,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   “尤其是你师父,阿爹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也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尽心尽力的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比起你亲爹来,也是好的,你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丹青点点头,然后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门的嘎吱声,牛大宝好奇,“这么早,谁来了?”   丹青:“肯定是罗玉松大人。他住在隔壁,向来起的早,想来是过来换吃的。”   前不久罗叔学会了做三明治,便吃上了瘾,天天吃,结果没多久,就吃厌烦了,进宫面见皇太女殿下的时候说了一嘴巴,皇太女殿下便又给他出了主意,叫什么汉堡包。   这下可好了,罗叔便也经常来送他做出来的各种口味汉堡包。   反正丹青不喜欢吃。隔壁的木子说,他家的大白倒是喜欢吃,于是张府收到的汉堡包大多数进了大白的肚子里。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   丹青走出去,发现师父已经不知道何时坐在摇椅上了,躺在上面摇啊摇的,闭目养神,他已经习惯了师父做事不露出动静,倒是阿爹习惯了好几日,还是没有适应,见到师父躺在摇椅上,十分尴尬。   ——他刚即便说了夸人的话,也是尴尬的。背后说人,无论是夸还是骂,被人听见了,便是有些不好意思。   何况宗童大人一脸的冷漠,有时候牛大宝很怀疑宗童大人的到底会不会笑——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于是僵硬的朝着宗童大人笑笑,再朝着罗玉松大人道谢。   “您做的汉堡包真好吃。”   牛大宝知道罗玉松也是群英策上的人,只是为人腼腆,说的几句话就要回去了,于是便只夸了一句,就不说话了。   倒是丹青问:“今日放了黄瓜和火腿?”   罗玉松哎了一声,“我吃了,还可以。你拿四个,待会丹朱醒了,你给她吃。”   丹青点点头,“如果好吃,我再去你那里拿。”   牛大宝就觉得自家这孩子真不会说话。什么叫如果好吃再去拿,别人给的东西,就算不好吃,也不能说出来啊。   他正要给孩子填补,就见罗玉松高兴的点了点头,“好啊,你喜欢吃,我再给你们做。”   牛大宝就不敢说什么了。这些人住在一起这么久,肯定比自己知道对方的性情,已经有了自己的相处模式,他插嘴,反而显得生疏了。   便生出一股落寞的心思。这些年,他们亏欠孩子了。   等罗玉松走了之后,他就去叫丹朱,还小声的问丹青,“你阿姐怎么睡这么晚,你师父和咱们都起来了,只有她一个没起床,不要紧吧?”   丹青就道:“昨晚你睡了后,阿姐就被临时叫去生物化实验基地了,清晨才回来。”   这么一说,牛大宝便感慨道:“你阿姐很忙啊。”   正说着话,就见门打开,丹朱打着哈欠出来了,道:“什么时辰了?”   牛大宝便说了个时辰,“还早呢,是不是我们说话吵醒你了?要不要再睡一会?”   丹朱就摇摇头,“今日我还要赶到基地去做实验,阿爹,今晚我就不回来了。”   牛大宝连忙道:“你这把孩子,先顾着自己的事情就好,阿爹很好,不用你管。”   丹朱就笑着点点头。   宗童便睁开了眼睛,“皇太女殿下今日要去你们试验基地吗?”   丹朱就点点头,“应该是要的,毕竟已经研制出新型的大炮了。这回多试验几次,便可以送去战场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丹青道:“雪生姐姐总算可以不愁眉苦脸了。”   宗童:“我今日也去看看。”   牛大宝听着糊里糊涂,但是他也不问,也不会说出去,只一个劲的给三人夹菜。   早上丹青煮的面,他便煮了一些猪肉汤,将面放进猪肉汤里,便有了滋味。   猪肉汤是用来和着面吃,便又炒了一碗辣椒炒肉做小料和着吃,三人都很喜欢,于是一锅大面,很快就见了底。   吃完面,宗童带着丹青出门,丹朱也匆匆而去,临走之前,还给牛大宝戴上了一顶最新出来的帽子。   万民全会的时间稍微晚些,于是牛大宝便在家里将碗也洗了,再一个人开始去万民广场。   那里本来是没有供大家坐的地方,不过自从要举行万民全会以来,工部便派了人开始加班加点的找人来做事,将一座水泥建筑的大厅给建起来了。   ——比起学校的蹴球场来说,这个建筑是有屋顶的。里面容纳一千人。   牛大宝前几天跟着主事的去看过一次,大家主要是去提前找到自己的位置,到时候免得人进了会场,却找不到自己坐哪里。   他们云州的人是坐在一个地方的,四周都是熟悉的人,让牛大宝紧张的心松快了些。   因为搬到了平安巷子里来住,所以他早上就不跟驿站的人一起出发了,自己已经做好了怎么从平安巷子里去万民广场的线路图,知道要坐一路公交马车。   坐公交马车牛大宝很熟悉了。云州的发展不比京都差,所以公交马车很多,牛大宝搬了家之后,每天就坐公交马车去钢铁厂上值。   所以他找到公交马车站点,又站在一路公交马车上车的地方排队。今日人很多。很多人手上提着一个公文包。   公文包是最近很流行的一个东西,说是连朝廷大臣都用的东西,将折子和信件等东西都放进去,提在手里,看起来实在有气质。   于是很多人便模仿着去卖。如今是个跟风的时期,只要一件东西火了,便有无数的商家模仿,于是公文包瞬间烂大街,价格也低了很多,几乎人人都能买的起。   牛大宝数了数,发现自己排队的这些人里,只有他没有公文包。这倒不是重要的,而是有人看见他手里没公文包,里面提着自己的公文包上来推销。   “别人的有味道,我们家的这个可是好闻的紧,这位老爷,你闻闻。”   牛大宝好笑的摇头,“不要了不要了,我不喜欢。”   等人失望的走了,牛大宝旁边人便笑起来,道:“如今的销售员真是一个不如一个,哪里有给男人推销的时候说香不香的。”   牛大宝道:“男人也有喜欢香的,只是我不喜欢。”   那人就笑了笑,没说话,牛大宝问旁边的志愿者:“有报纸吗?”   志愿者点头,从旁边的报亭里面拿出一叠报纸,“你要买什么报纸?”   牛大宝想了想,“经济日报吧。”   经济日报里面说的知识让牛大宝很受震动。   其实最近,牛大宝在想一件事情:要不要趁着自己还年轻,离开钢铁厂自己做点生意。   进钢铁厂其实是他娘年轻的时候做出最好的选择。但是他注定比年轻人少了一些东西。   比如学习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牛大宝是学不会的。不是他自己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学不会,而是他真的没有天赋。早年年轻人还没到钢铁厂的时候,他还算里面中用的,可是随着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发现自己已经比不上他们的年轻,精力,还有天赋。   不能因为自己是老人,就一直压在年轻人头上吧?他迟早是要淘汰的。于是就想着开始找后路了。   这种想法,在心里存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他谁也没说,反而在钢铁厂里更加拼命的做事,让他的上司都觉得不给他升对不起他这般的热情。   他这次拿到钢铁代表就是他这几年兢兢业业求上进的结果。但是拿到了,也来了京都,他却开始想自己后半生的人生价值。   很少有人在他这个年纪还先放着折腾的。牛大宝想,自己要是说想从钢铁厂里辞工,说不得妻子会觉得他疯掉,儿子和女儿会担忧,但是他们不会说什么,反而会支持他的想法。   但是他真的可以吗?   想的是对的吗?   “哎,快上马车,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志愿者挥着小红旗,道:“快,刚刚买经济日报的那个,快点。”   牛大宝才恍然回神,拿着报纸赶紧上车,告诉自己以后再想这些,现在可不是想后路的时候,还是要先把钢铁厂里收集起来的意愿都拿出来讨论再说。   他因为上来的晚,所以坐在靠近马头的的地方,只要到了站点上马车下马车的人都要从他身边经过,他索性跟后面的人换了位置,拿出经济日报继续看起来。   马车里的人,十个人有八个在看报纸和书,还有一个男人在编织小竹编,他的脚边还有一个相同的竹编,可见是编织出去卖的。一个妇人拿着一块布在看布上面的图案,她的手在布上描来描去,应该是在描花样子。   大家都很安静,没人说一句话,即便外面是喧嚣的街市,但是将马车帘子一放,便也是一方小天地,看书很是合适。   但是这也有坏处。牛大宝旁边的那个男人便惨叫出声,“过站了,过站了!”   那马车车夫便立马道:“过了也没法子,不能停嘞,到下一站我再叫你吧。”   说话极为自然,好像是常见的事情。牛大宝因为上马车的时候差点没上去,所以一直留神,倒是没过,知道自己是下面两站。   不过出门在外,总是不放心,于是拿起公交地图在万民广场的站点处点了点,坐在他左边的人就道:“你也是去万民广场的?”   牛大宝抬起头,十分友善的笑了笑:“没错,我是云州的钢铁代表,不过今天没有轮到我们的议题。”   那人就说:“今天第一个议题是关于和离和休妻的,基本上已经得出了结论,所以放在前面,这样大家也不耽误时间。第二个议题,倒是有点麻烦,孙凰姑娘要上台说话的。”   这些牛大宝都已经知道了,他也是做好了准备来的。对于今天上午的两个涉及婚姻和奴仆关系的议题,他们都十分关注。   “孙凰姑娘这次的议题,只要成功了,便是为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做出了贡献。自古以来,即便是奴仆,也是有尊严的。其实在大户人家,并不一味打骂他们,姑娘家的身子,也不是说主家想夺就能夺去的。”   “但是在民间,太多人拿了卖身契,便觉得握着了他们的身家性命,打死一个便抬出去一个,实在是可恨。”   男人看起来是有些文化的。道:“所以,上层世家已经约定成俗的事情,在下层庶民眼里,却还是那般的粗莽,所以,将奴仆跟主家的关系定下来,倒是一件对事。”   牛大宝就皱起了眉毛。   这人说话其实很好听,先说了自己是支持这件事情的,但是又在说的时候,展示了自己上层世家的优越性。   让庶民出身的牛大宝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就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接话,只点点头,继续埋头看报纸。   那人就有些尴尬的道:“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仁兄怎么不理我?”   牛大宝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道:“我是庶民出身,家里没有奴仆说的东西,我并没有体会,也没有见解,所以只能闭口不言。”   这人就哈哈大笑起来,道:“没有关系,我这人虽然出身世家,但并不看轻庶民,庶民近些年出了好些惊才绝艳的人物,我们世家倒是比不上了。”   牛大宝就笑了笑,不说话了。那人却好像说到了兴头上,还要不断地说世家如何,庶民如何。   好在马车到站了,牛大宝连忙下马车,那人却也跟着下来。   见牛大宝好奇的看了也他一眼,他就说:“刚刚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胡登高,是这次的京都修书提议代表。”   牛大宝:“修书?”   那人就道:“是啊,我喜欢修书,可是自从皇太女殿下研制了活字印刷术和开了万民图书馆之后,旧书就好像被遗弃了一般,几乎没人再去管它们,可是旧书却也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还有很多是值得流传下去的,如果人人都看新书,那就说怎么办呢?我们有一批人是专门修补旧书的,这次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让朝廷同意我们也出一个代表来参会。”   牛大宝对他的印象便又好了一些。   两人一起进去,在门口是要检查身份的,不仅仅有一张木头制作的牌子,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职位,还有他们来自的地区。   但是想进广场里面,光是有牌子也是不够的,还得有认识他们的主事去一个个签字来的人就是本人。   若是将来出了事情,那便是主事的也要负责任。   所以入口这里,就卡的特别严格。   牛大宝跟主事的见过礼,跟着去登记,然后便见四个穿着上衣绣有大片繁杂的飞鹰图样的侍卫在那边入口处站着,前面广场中几处还有十几个飞鹰侍卫在不断地走动。   他们所去之地,没人敢靠近。   “那可是直接听令于皇太女殿下的飞鹰将领,平日里都在皇宫里当值。但这次皇太女殿下担忧我们这些人安危,怕有人趁人多捣乱,便派了飞鹰的人来当值,保护我们。”   主事的就羡慕的看了眼牛大宝:“说不定你家的丹青就是未来的飞鹰将呢,你看见没,多威风,就是多尊贵的大人都不敢去上前呵斥他们。”   但牛大宝却突然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他记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丹青和宗童大人穿官服。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宗童大人将衣服放在了皇宫?丹青还小,估计是不能有的。   应该是这样。   他也没想太多,而是幻想了下丹青穿上这身衣裳是如何的,笑出了声。哎呀,实在是好,没想到小儿子只一身力气也能捞个侍卫当。   老牛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他拿着自己牌子顺利进了广场内。入眼的便是一道不算宽也不算窄的游廊,直直的游廊走进去,就是广阔的座位了。   依然是梯田的模式,座位越是往上越是变的多,最底下中间有个圆形的地方空出来,上面写着名字,是今日要上去发言的代表。   其他的梯田座位也写了名字,按照地域来划分的,云州排在左边的位置。牛大宝到位置的时候发现住在驿馆要集体来的人还没到,倒是跟他一般不是住在驿馆的人全部到了。   “我们是自己的马车,咳,堵车了。”主事的尴尬的道:“谁也不知道京都堵车堵到这个地步啊。”   “就是,我们云州也算是堵车最严重的城池了,没想到京都比云州还严重。”   牛大宝便道:“我乘公交马车来的,倒是没堵车。”   主事的道:“我刚刚问过了,公交马车自有自己的一条专道,如今的大人们更喜欢坐公交马车上朝上值,而不是自家的马车了。”   刚开始公交马车是庶民们坐的多,但是随着一条专门的道路规划出来,乘坐公交马车的人便越来越多了,本来京都的公交马车只有五个数字,如今都已经增加到十九路公交马车了。   且之前一路马车是一辆马车到三辆,现在却是二十几辆,没没排队还总上不了车,可见人数之多。   管事的就道:“但是我们那么多人,总去抢公交马车,也不是个事情啊。”   最后只能商量着天不亮就出发,总不能那么早还堵车吧?   几个刚说完这事情,就见一群人往这边走,赫然是住在云州驿馆里的那些人。一个人就道:“怎么倪兄的脸色不太对?”   他旁边的人就笑着道:“倪兄……晕马车,那路又堵,往前面走一瞬,又停下,旁边马车又多,挤得不行,他就吐了。”   姓倪的人就惭愧的道:“给几位添麻烦了。”   他们身后有一位妇人,闻言笑着道:“不麻烦,今天大会结束之后,你便去万民医馆买点晕马车的药吧,我记得是颗粒,坐马车前吃一颗就好了。”   “晕马车还是病?还能吃药?”   “自然是病,只要吃了就能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我家闺女就晕马,我替她买过,自然知道。”   这还是挺罕见的。   于是姓倪是人多多感谢妇人,坐下后又发现她坐在自己的旁边,道:“你是……个体户代表?”   那妇人点了点头,“如今是叫个体户了,我是我们那里最先开始出来从商的,所以这次来京都,朝廷就选了我来。”   其实刚开始没选她,选的是她对门的掌柜,对家都放了鞭炮庆祝了,谁知道过了一天,就见人来跟她说,朝廷查到她是最先开始做生意的,这次提的意见也好,便将名额给了她。   妇人刚开始也激动,但是后来被人提醒了一番想通了,因为各地递交给朝廷的名单里,几乎没人女人的名字。   县衙老爷便发愁了。   谁人都知道如今的储君是皇太女殿下,云州又是皇太女殿下亲自扶持的,所以才比其他的州发展的好,要是她哪天兴起来,跑到云州代表团里一看,清一色的男人,那皇太女殿下能高兴吗?   不能高兴。   那就要换。   于是就换了四分之一的女性进去,凡是有过重大贡献的,有能力提出更好意见能力的,几乎都被派了来。   妇人想到这个就高兴。然后等在报纸上经常发表看法的祝家阿婆坐上了底下圆心处的座位。   没错,今天是祝家阿婆第一个提出意见。   这个议题也被讨论了无数次了,祝家阿婆还上了好几次女者报纸的精装版本封面。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下面,喉咙里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看见了,其他人自然也看见了,便有一个男人小声的道:“朝廷这是要做什么,将和离和休妻拿到第一个来说,即便成功了,难道还能一味的和离?放眼天下,能有多少人天天盼着和离呢?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   妇人便恶狠狠的看过去,“对你们来说不重要,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顶顶重要的,那是我们最后的底线。”   休妻,一封休书,便是要被扫地出门。可要是不出具休书,有时候都不能分开,连和离的自由都没有。   可是,父母之言成婚,婚后妇人过的不好,便只能忍受,要是男人过的不好,便可以出一封休书,要是被休的女子,还要牵连家里的姐妹,在铃州民风封闭的地方,还要被直接一根绳子吊死。   所以,性别不同,本来就是感知不同的,不是女子,凭什么说女子的提议不对?   那男人说完被怼,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人劝住,低声道:“别胡说八道,咱们不是说了吗,议题就是议题,可以讨论,不能带着主观色彩去评判。”   男人呸了一句,“什么主观色彩,听不懂。”   妇人就看了看他的牌子,朝州。   她大概明白了,估计是朝州煤矿主的儿子或者亲戚,来京都做履历来了。   于是便不再继续理,再清明的朝廷,也有一两个蛀虫,是完全合理的,而且,如今他们也只敢轻轻的在后面嚼人舌根了,根本不敢高声说出来。   这可是京都啊,是皇太女殿下所在的地方,皇太女殿下会支持他们女人的,她们不带怕的。   这时候,大概入场已经完了,只见各州的主事们开始点人,一道道程序,忙而不乱,人多却有秩序,让妇人很安心。   当一切都做完之后,便见祝家阿婆上了台。她站在高台上,说的话身边的人能听见,后面的人听不见,会有好几个站台在周边,由专门的人一句一句按照稿子传上去。   且祝家阿婆的稿子也已经开始发放了。   不过这个万民广场是参考戏台子的结构来做的,基本上只要寂静,都能听见。   祝家阿婆上台后,牛大宝发现自己看过这个老太太,知道她是跟婉儿姑娘一起卖豆腐的,丹青还从她那里拿过一碗豆腐回来。   他坐正,将戴在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给予这位阿婆最大的尊重。   祝阿婆在禹山辩论半年里,已经练就出了“定山神功”。无论四周声音如何,她都只阐述自己的观点。   最后,还升华了自己的主题。   她第一次提出了和离自由。   “这么多年,女人一直是最容易忽略,无论在哪一方面,女人好像天生要弱一点。在成婚和离一事上也是如此。”   “冥婚,卖女儿去青楼,去做奴婢,被人糟蹋,还有换亲的。”   “种种包含着对女人践踏的婚姻,是可以由朝廷介入的。我们希望朝廷可以成立保护此种婚姻之下,女人婚后和离自由,朝廷判离的可能性。”   “古人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话说的是对的,若是夫妻两个,相爱和睦,老婆子也要夸一句神仙眷侣,但要是怨偶呢?丈夫可以无限制的纳妾,女子即便再过不下去了,难道还要继续过下去吗?”   “千百年来,女子就连和离都处于被动地位,也要男人点头,要他们高抬贵手,才能带着嫁妆。”   “可这本是错的啊。禹国五六年来,让大家看见了女人也可以顶起半边天的现实,看见我们并不差于男子的事实,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禹国做过贡献的,那为什么,连和离的权利也没有呢?”   “世家,富贵人家,女子本身就有嫁妆,并不弱于男子,而如今贫苦人家的女子也皆能出去做工,我们能得到的工钱并不比男子差。”   “所以,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是还能压着我们得到那一封休书,是我们跪着求丈夫去和离的。”   祝阿婆神情十分肃穆,“老婆子知道和离自由律法一事,还需要诸多商议,只望诸君多细想,于女子,我们需要知道什么是能给我们保障的,于男子,希望能切身体会,站在家中母亲和姊妹的立场上多想。”   “若是今年不能实在和离自由的提案,我明年也会再次提出,明年不行,我后年再提,我死了,继承我思想的女人,还会继续提。”   “诸君,请知,在当今时下,在禹国当下,在京都治下——”她一句话比一句话高昂,一句话比一句话铿锵有力,大声道:“若是连和离也加上诸多条件,便是还没想过,什么是真正的婚姻,什么叫做两姓之好,什么叫做人。”   “人,生而皆可自由。”   她说完,众人哗然,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即便是已经默认废弃休书全部改为和离的人也不得不开始开始警惕。   “得寸进尺——”坐在云州个体户妇人后的男子又震怒的道了一句:“简直是荒谬,若是这般,那还不乱了套。”   “就是,就是,若是由朝廷介入,那便不是乱套了,那才是不自由吧。”   “过不下去了就要和离么?那天下和离的人过半。”   “哈哈哈,是啊,本就是过日子久了会生嫌弃。”   而在一大群反对声音中,却也有不弱的反驳声音。   “祝家阿婆说的是过不下去的姻缘,难道还能过下去,便有不过的?无非是过不下去了,才有此想法,那为什么还要过?”   “对啊,正常嫁娶也就得了,至少将将卖女儿还债等事情规范起来吧。”   “哎,这怎么规范,你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别学了句话就来卖,要是因为他们有对策就不规范,迟早要出大事。”   然后便直接吵了起来。倒是祝阿婆说完后,就回到座位上去坐好,对主事的说:“我说完了,可以开始下一个了。”   下一个,便是婉儿,也就是孙凰。   她说的问题更加尖锐,利益涉及更大,便整个场子都炸开了——即便是京都众人都知道会有这么一件事情,但是更多的,从其他州来的人,尤其是紧赶慢赶从闻州赶来的代表们,直接懵逼了。   这,这都能提出来?   而刚刚从雪生那边看完大炮后匆匆赶来的折青站在那条不宽不窄的游廊口,站在黑暗里,听着祝阿婆和婉儿说完话后,听着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沉默不语。   宗童:“殿下?”   折青:“阿童,这便是我最烦忧的问题了。”   “我能用大炮轰炸他们的身体,但是我没法轰炸他们的脑袋,我只有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做这件事情。”   “耐心,耐心,再耐心。”   她转身,慢慢的走出阴暗的游廊,然后出广场,站在了太阳底下。   太阳很耀眼,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去看,然后低头时,眼前已经有了黑色的晕影。   她就这么站了良久,宗童就也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多久,手上握着一把伞,伞柄抽出来是剑,合起来是柄,只是此刻,殿下需要晒阳光,也不需要剑护身。   他就也站着,不敢出声。   折青站了许久,终于轻轻的道了一句:“灾年可能太容易出事,但是灾年,也可以趁机办很多事情。”   她转身,道:“阿童,民政局,奴仆登记局,可以彻底办起来了。” 第56章 大炮   上午的万民全会算是结束了。   因为下午要继续开会, 所以代表们不能离开,中午吃饭也是在万民广场外的客栈吃饭。   但在吃饭之前,他们还要接受各家报纸的采访。   比如今天的祝阿婆和孙凰就必须作为重点人物做访问, 其他人倒是随意说两句,就会被放行。   这种时候, 报纸是不能随便乱写的, 谁是主笔谁就要负责的, 便记者们采访认真,一字一句写完后, 马上回去给发表,然后印刷。   等到代表们吃完饭后, 报纸已经印刷出来一批了。   “这也太快了吧?”拿着报纸的朝州煤矿主儿子道了一句,“这就印出来这么多份了?”   他的同行人就笑着道:“如此盛事,听闻宣传部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且你看,这些稿子是之前就采访过的, 这些是今儿个采访完的,估计大概的话也排好版了,只等着印刷。”   “再者说, 印刷部举全部之力, 估计就是为了印刷今天的报纸, 所以一中午就能出来, 没什么奇怪的。”   煤矿主儿子还是很惊奇, 他之前只知道印刷和纸张创新后,要印刷什么便轻松起来,可是具体的过程不知道,一直觉得需要很多天, 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他道了一句,“可这报纸……我们看,还要买啊?”   同行人觉得他的问题着实好笑,“自然是要买的,宣传部就要用这个盈利呢,我们这些参与的人,尤其是做了采访的人也是他们的目标受众,他们肯定知道我们会买,所以才大批量到这里来卖。”   谁不想看看报纸上是怎么写自己的呢?怎么写政敌的呢?   反正就是得买。   于是人手一份,还要买不同版本的,这家报纸那家报纸的,更有一些民营报纸,更是将标题取的搏眼球。   比如一家叫做京都百姓杂事的报纸就用很大的字体写了:震惊!京都竟然——   一人就吐槽道:“这报纸……真是……这么大的字体,也难为他们雕刻了。”   但是看见了就想买啊,到底是什么震惊,需要用这么大的字体,京都竟然又是如何的竟然,反正心痒痒,也不贵啊,就买吧。   但是买了却发现上当了。   标题取的是:震惊,京都竟然出现如此出格的阿婆。   这标题以为是写今天祝阿婆的发言如何如何的出格,但是文章却只是对祝阿婆说的事情淡淡一笔带过,反而说起祝阿婆是卖豆腐的,因为卖豆腐,每天都是起早贪黑。   “京都这些年,女人已经走出家门,每天也如祝阿婆一般起早贪黑,这般劳累,皮肤自然不好,容易衰老快。禹国如今,女人多辛劳,那便要对自己好点。”   “我们女人要是对自己不好,吃亏的不是别人,只能是自己,所以,你还等什么呢?只需要一两银子,美人斋新出的爽肤水你就可以带回家了。”   买报纸的人:“……”   他想了想,觉得这报纸不好评价,总觉得别扭,但是你也不能否认它不对,本来就是女人越来越艰难,不仅仅要出门做事,还要顾家。   算了,要是今天大会结束后还有时间,就给妻子买一瓶回去试试吧。   这种报纸不在少数,许多没见过世面的人都是又好笑又好奇,买了看了,最后还被坑了银子,此为后话不提。   单说今天众代表们又进去开会了,下午提起议题的是商税。   商税到底多少合适,对禹国商人和其他商人又该如何收税,还有如今的免税店,可否多设几个,闻州那边战乱刚停,可以开设免税店了吗?   这是一个大的议题,所需要的时间不仅仅是一下午,需要说的人,也不仅仅是一个,而且还有一个人当场崩溃大哭,晕倒,让等候在这里的医馆人员抬出去诊治,耽误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皆因下午的时候,商部的孙香大人就到了这里坐阵,虽然不说话不动笔,就静静的坐着听,但是也让一些心理素质差的人紧张不已。   那晕倒的人可能事先没做好稿子,一些事情看的也不是很透彻,所以便心里有数,十分紧张,然后似乎是看见孙香大人皱了皱眉头,便以为是自己说的话遭到了孙香大人的不满,吓的脸色立马惨白,哭出声来,最后往后一倒,吓死个人。   就连孙香自己也无奈极了,之后特意含了一丝微笑在脸上。   孙香:“……”   痛苦。   这时候她也终于知道皇太女殿下为什么脸上的神色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温和的了。这也太难了。   于是下午的会议一结束,便直接离开,等到无人的时候脸色就变成了阴沉沉,比上了一天值还艰难。   孙香走了,剩下的人就轻松多了,牛大宝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祝阿婆,走上前道:“祝夫人,我姓牛,是丹青和丹朱的阿爹,两个孩子常跟我说你对他们的照顾,真是多谢你了。”   祝阿婆脸色就有些心虚,想着之前自己是想拐了丹青回家继承豆腐坊的,谁知道后面人家那刀是砍人头,不是切豆腐的。   不过自己的心思也没表露出来过,想来牛大宝还不知道。   两人之前也见过,不过也只是因为徐北燕母女,只当时点了点头,没有正式的做过介绍,这回补上了,牛大宝便感激完,佩服的道:“您今日上午的发言,真是好,我听后,只要一想到将来我家丹朱活的自由,心中便对你心生感激。”   祝阿婆脸色便更加的柔和了,道:“丹朱和我家阿篱一般,都是好孩子,我也希望她能好,希望天下的姑娘自我们始,都活的比我们好。”   正说着,就见婉儿过来找她,祝阿婆连忙跟牛大宝道别,然后去问婉儿:“你怎么还在这里?”   婉儿道:“今日大会,徐家婶子来卖瓜子,说是会在这里等我,可我没瞧着她,阿婆,你帮我看看,她们在那里,我一直没找着。”   祝阿婆就帮着四处张望,然后看见了跟婉儿同住的安潮生正在往这里跑,笑着道:“估计是换了人来接你。”   安潮生脸色跑的通红,想来一个书生,四肢不勤的很,平日里重活也没做过,如此气喘吁吁跑来,想来是一年里耗费最大的力气了。   祝阿婆了然的拍拍婉儿的手,自己走了。年轻人的事情她不掺和,她老人家还等着回家磨豆腐呢。   婉儿心里沉了沉,却又涌起一股难言的雀跃,她看看安潮生,也不多问,只道:“徐家婶婶呢?”   安潮生就一边喘气一边道:“徐家婶婶今日下午没来卖瓜子了,说是有人找她一起合作开瓜子铺,正跟人商量着,我左右无事,便来了。”   他说完,便道:“你现在,要,要回去了吗?”   婉儿点点头,“回。”   谁知刚走两步,便见一个代表朝这边道了一句:“荡妇——”   婉儿恶狠狠的瞪了回去,却见安潮生比她的速度更快,手已经招呼了上去。刚开始是两人打,后面是拉架,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骂人的男人小厮来了,便上前也揍安潮生。   偏又安潮生昨日还因为是孙香大人的亲戚,雪生大人亲传弟子的堂兄,宣传部某不知名官职大人的表弟,“声名鹊起”,此时打的又是嘴贱的人,于是一群律学院的学子纷纷上前,就这么的,打起了群架。   反而是那个一直坚强不哭,坚持站出来提出议案,将自己的痛苦和伤痕暴露坦诚在人前的婉儿姑娘,这时候却颤抖着唇,哭了出来。   不是为了骂她的人,而是为了此时维护她的人。   站在她不远处的孙香和折青也没有动,也静静的看着。吹过一阵风,扬起了她的纱帽,让孙香看见了皇太女殿下嘴角的笑容。   只听皇太女殿下笑吟吟的道了一句,“阿香,春日到了。”   ……   “春日到了啊!这老天爷还不下雨!”   同一时间,楚国一位农人道:“三月底就要播种,这没雨,如何播种?我们怎么办?”   此处是一个靠近鲁国的边境小农庄,傍晚时分,小庄子里的人聚在一块,道:“里正,你可要想想办法啊,如今我们跟鲁国打仗,去年就征掉了我们的粮食,今年要是没收成,我们便要活生生饿死了。”   “是啊,我们的粮食是直接被征走了,我们可什么也没得到。”   里正也愁,但是他好歹是个官,折了一把草在手里,看着那稀稀拉拉的草叹气道:“别胡说,咱们那粮食,兵大人们也是给了银子的。”   第一个说话的人就道:“别提那银子了,那银子有多少?三小子,你可不能糊涂,我们这庄子,如今还有一百口人呢。”   那里正被人叫三小子,也不生气,这庄子里四处都是亲戚,不是这个是哪个外祖父,就是那个是这个三大爷。   他就道:“四大爷,我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可天不下雨,我能有什么办法?朝廷征粮食我也没办法啊。”   可这话没人信,他四大爷直接将他的小心思抖了出来,“三小子,你刚做了的事情,别一味的撇清,不然那兵看着也不是过分的,怎么不征其他庄子的粮食,偏要征你的。”   里正见了他四大爷的眼神就慌的很。是,他是想在京都来的大人面前露露面,但是他也是想过庄子里人的,留下的粮食是可以吃到收成时节,可今年偏眼看大旱了。   这一旱,耽误了播种的时候,便今年也没别想好过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也没辙啊。   他叹气,“四大爷,我真没办法。”   他四大爷就冷笑,“三小子,你别叹气,我这里就有一个好主意。你请那兵大人,卖了粮食,从我们这里吃了多少回扣?把那银子拿出来,到禹商那里去买点红薯和红薯苗,也好过了今年。”   里正马上就变了脸色,“我可没吃回扣,你别胡说。”   三大爷:“你阿娘早说出来了,大家不是你罢了,只是今年眼看就要饿死人了,我们没办法,这才跟你说。”   然后便二大爷也出来道:“是啊,三小子,你别昧着良心,当年你选这个里正,也是我们凑了银子和粮食的,这庄子里的孩子,哪个不叫你一声叔?你可想好了,你贪那么点银子,将来咱们村都饿死的时候,划得来吗?”   里正被他们说的就心里慌。他是想升官,但也不是没良心。何况,这村里人都死光了,他的里正也没了。   “事情也没到这种地步了,说不得明日就要下雨了呢?”   他还是想挣扎挣扎。   谁知道他四大爷掏出一张报纸,上面写的是禹字。   村里的人也就他和四大爷看的懂报纸,学了禹字,所以四大爷给他看的时候,其他三个大爷都在紧紧盯着他。   里正就叹口气。即便只有两个人能看懂,其中一个就是自己,也摒除了胡编乱造的想法,道:“没错,这报纸上是说今年怕是难下雨了,大旱已起。”   又得到一个人的证实,不仅仅是他三个大爷,守在这里的庄子人全部都哀嚎起来。   “这可怎么办?旱起来是要死人的。”   “是啊,我们的粮食还没了。”   “还打仗呢,还死人呢。”   “不仅仅是今年,我们是要熬到明年这个时候。”   “对啊,我们一直打仗,朝廷有粮食,就给当兵的了,我们哪里轮的到。”   倒是没有一个人觉得报纸说的是错的。就是里正,看见那报纸的名字为禹国日报的标志后,不敢发言了。   因为禹国日报是禹国的朝廷报纸,更何况,这条“天有大旱,各州应提前做好准备”的笔者写着皇太女折青五字。   这两个字,是个人都知道厉害。那可是禹国皇太女亲笔而下,绝对是经过重重论证之中,才发出这段话。   不然,哪个储君敢引起恐慌?   里正就艰难的道:“要不,我去跟隔壁的庄子商量下,看他们种什么,你们也知道,这红薯到底不是稻谷,我们的田是要种稻谷的,要是种了红薯,不说没了本来就应该收成的稻谷,还连红薯也没了。”   他也有自己的苦楚,“这红薯,我们也只是听过,没见过人种啊,禹人狡猾,万一留了什么后招呢?万一没了那后招,便种不出红薯呢?岂不是白白忙活,误了播种时节,便不好了。”   这倒也是实话,于是便开始商量。   但是等里正到隔壁庄子的时候,便见他们家的里正也唉声叹气,一问,就是抢的红薯苗不够。   “说是红薯种子多,只要长出苗,就可以插,那苗也长的多,本是够买的,只是其他地方的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禹商那里有苗,便疯了一般的抢。”   他给里正倒一杯水,道:“你也别琢磨了,现在都抢不到了,我们也买的不多。”   里正这时候才知道害怕,手脚冰凉,“怎么,怎么大家一起抢起来了呢?往年不是都不种的吗?”   另外一个里正就道:“哎,咱们楚国,不是对禹医和禹商……那啥嘛,官府说不准学禹国的东西,又隔着一个鲁国,便也没传来,可是如今鲁国不是被打下来了吗?咳,我说打下了一大半。”   “那个新闻州的东西就一个劲的往这边送,什么红薯啊,黄豆啊,修水渠和水坝啊,简直疯了。”   虽然说着疯了疯了,却是艳羡的口气。   说到最后,已经十分向往了,“如今闻州到丝州以及瑶州,都忙的热火朝天,要过好日子了,咱们却还为了吃的发愁。”   ……   “都听我说,不要修水渠了的,但是要修水坝的,不过不在这里,在其他地方,愿意去的到这里来报名按手印。”   邵仙元戴着安全帽,对着一群人大喊,“不要吵,谁再吵就不收谁。”   此话一出,便是最大的震慑力。   邵仙元便松了一口气。   继续道:“一个个来,排着队来。”   前几年,徐州被打下来后,邵仙元就主动到了徐州去修路。因他父亲是工部侍郎,又跟徐州的牧家人有亲戚关系,所以这些年,在徐州,他升的够快。   不过,当升官之后,邵仙元就觉得心里十分空虚。没错,他觉得很空虚。在修路的时候,他能不断的组织人去修路,那么多的人听他的话,他在修路上也越来越厉害。   但是坐在徐州的府衙内,他能做什么?他每天主审的案子也不多——何况这个他也不懂啊!   于是偷偷摸摸的找牧家换官职,将他派往了正要兴建设的朝州。朝州刚修完路,朝廷又打下了闻州,好家伙,他又抑制不住自己修路的心了,便连夜到了闻州修路。   但是这时候,朝廷发来政令,说是今年不修路了,要举全州之力,开始修建水渠和水坝。因为他好歹也算是“工地经验丰富”,所以闻州也没让他留,直接到了瑶州。   随着政令下来的,还有一个叫做阿骨燕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如今可是被称为“摸石大师”,只要她往哪里站过去,就都能带着人找到最佳的动工之地。   如今,修水坝不仅仅也是要文化才能修的。比如要看什么山脊——这是什么东西,邵仙元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听这小姑娘的准没错。   再者,比起修路来,修水坝多了一种神器。   炸药!   邵仙元想起这个,眼神就发亮。这些日子,时不时响起的轰隆声,一直是他心中的骄傲。   这份骄傲,让他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嘚瑟,因为他对阿骨燕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修路经验中能给阿骨燕提供的资料,阿骨燕对他也十分的好。   见他喜欢爆破,便让他自己上前亲自跟着技术人员做了一次。   那感觉,真是,啧,似神仙啊。   “邵大人——”他正回味之前的爆破感觉,就听见阿骨燕喊他。   阿骨燕身边是跟着一个人的,邵仙元知道那是她的附属官。按照最近时兴的介绍,便是阿骨燕的助理,专门给阿骨燕做杂活。   不过宰相门前七品官,邵仙元也并不敢得罪人家,笑着道:“阿骨燕,平阳侯。”   平阳侯立马道:“邵大人,客气了,直接唤我愈之便可。”   顿了顿,又道:“这是我临行前,皇太女殿下送我的字。”   邵仙元:“……”   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就不答,只道:“怎么你们今日来了工地?”   阿骨燕就道:“邵大人,求你一件事情。”   邵仙元就很警觉,“什么事情?在下不一定办的到。”   毕竟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修路人。   阿骨燕便道:“平阳侯有一个表兄,认的禹字,也读过书,前些年愤世嫉俗去了,如今知道自己错了,想要一个悔过的机会,所以想到工地做个小管事,跟着你学修水渠和水坝,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这瑶州刚打下,会禹字的少,来个能管人的,自然是可以的。何况只是小管事,就是没有平阳侯的表兄,他也是要从庶民中提拔的。   所以便没犹豫的点头答应下来,道:“今日已经晚了,你们明日叫他来就行。”   阿骨燕也学得一些交易法子,很是感激的道:“邵大人,今日还要爆破一个地方,你要跟着去试试吗?”   邵仙元就也激动的道:“自然可以!我愿意去。”   他欢喜的走了,阿骨燕就跟平阳侯道:“你看,邵大人喜欢玩炮仗,你给他一个炮仗,他就欢喜极了。但这也让他太吃亏了,日后我多教他一点地理知识吧——我保证不像骂其他人一般骂他。”   平阳侯:“……”   你管那炸药叫炮仗吗?雪生姑娘到底教了些什么给阿骨燕啊。   阿骨燕因为是孩子,刚开始还装的和气,后来越教地理基地的人越伤心,气的自己哭不算,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声了。   最后没办法,眼见着没法子教下去了,皇太女殿下说,让人护着她和徒弟们一起来实地考察。   地理要实地看过,才知道一些道理。纸上知识终觉浅。   于是便过来了。   一人出行,真正的百人护着,平阳候倒是对她出现在工地很是安心,两人继续往前面走,眼见着她的弟子们扛着装备跟飘飘然好像要得道成仙一般的邵仙元一起往这里来,阿骨燕就又感慨道:“你看,玩个炮仗,把他给激动的。”   平阳侯就忍不住了,“那是炸药,不是炮仗,威力的很大的。”   阿骨燕便顿了顿,看他的眼神带着怜悯,道:“等将来,我带你去见识下大炮,你就知道这真的叫炮仗。” 第57章 鲁彻底亡国了   三月初十, 傍晚。   万民全会的作者们接受完采访,已经到了深夜,但这里却灯火通明, 热闹非凡,几人凑在一起说话, 几人吆喝着快上马车要走了。   便有住在驿馆的集体坐马车回去, 不住驿馆的在登记表上签个字, 写上自己的住址,便也能离去了。   “这禹国的万民大会流程还真是严谨啊。”等候在外面的晋商道, “这般一来,什么人住哪里, 要是没来去哪里找,便都清楚了。”   在他旁边的齐商便道:“禹国这些细节的东西,是做的最好的。其实这般的流程如今我们商会也在做, 很是便利。”   那晋商听清楚了齐商的口音,便看他齐商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道:“呵呵——是啊,你们齐国如今也在学, 怕是学了几天, 便什么都是你们齐国的了, 等你回去, 是不是还要说这流程签字是你们齐国想出来的?”   那齐商恼怒, 但毕竟是行商之人,最是圆滑。说句老实话,若是他跟晋商在禹国的地盘吵起来,绝对是袒护晋商的多。   如今齐商和楚商其实在禹国这条商路不好走。虽然说商人逐利, 但是禹国的商家大多数却突然被歌颂了一种叫做“爱国”之心的商人义气。   楚国是因为之前驱赶了禹医和禹商,大家对楚商不好,这是自然的。至于他们齐国,离的远,暂时没有什么纷争,却依然有点像过街老鼠,着实却是有点委屈的。   在齐商看来,他们齐国流传出来的“禹国制造皆是偷了齐”流言,是齐国京都传开的,都知道是个笑话,除了齐人也没人敢当真,但还是影响了他们齐商的形象,让他们在其他六国面前失了颜面。   想到这个,齐商心里就不得劲,于是便悻悻离开,不跟晋商逞口舌之快,那晋商看着齐商狼狈离开的背影,轻蔑的哼了一声,但是随之又觉得悲戚:他在这里跟齐商较什么劲,等到回去,也不知道齐国是不是又攻打了晋国的地盘,不知道北晋跟南晋还在不在。   这般一想,便觉得做什么都索然无味——除了赚银子。于是便在自己早就打好招呼的代表走来时,心中欢喜,走上去道:“登高兄,怎么样,里面可有说商税的事情?”   这自然是说了的。只是现在报纸还没有登出来,所以众人不知道辩论的结果是什么,于是有熟悉人的自然打听。   胡登高是修书出身,但也不是什么官职,只是家中领着一个两个还没来得及裁撤的闲职。   他虽然出身世家,但是已经没落了,家中也做了些生意。所以他这个人,有如今没落世家的特质——看得起庶民,但是又看不上庶民。   看的起,是因为他们目前也跟庶民无二了,看不起,又身上有一股世家的傲气。   这般的人,商人最好讨好,只要满足了他的自尊心便行了,尤其是胡登高这种,因为是修书的,整天跟书为伍,具有一种“银子都不重要”的特有坚持,于是晋商这次只是说了几句好话,银子都没出,就将人哄的服服帖帖。   “如今我们都艰难,不像禹国诸君,随时能提出自己的议题和辩论,我们外人,便只能干着急。”   “但其实我们从遥远的晋国到这里,也不过是糊口罢了。禹国这么好的东西,待走过楚国,便要剥一层条,别说还要经过齐国,哎,登高兄,你也知道,我们晋国如今的处境,我便只有将希望放在禹国身上。”   胡登高见不得别人这般诉苦,便道:“你放心吧,今日虽然有人提出要增加边境之税,但是却被反驳了。”   可反驳也只是说有人反驳罢了,而不是说这个议题就不会成真。   “所有的议题讨论过程,发言稿件,都会由孙香大人整理后给皇上和皇太女殿下看,由皇上和皇太女殿下以及机关大臣们一起商量之后才能得出最后的结果,所以你还是不用慌张。”   “今年眼看大旱,边境之税是基本不可能加的。”   那晋商也知道,但也担忧啊。这已经要大旱了,眼看粮食没了,那就只能卖其他的东西。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就见有人突然喊有刺客,只见一群黑衣人突然朝着一身红衣,还戴着纱帽的姑娘袭击而去。   晋商和胡登高见之惶恐,连忙后退,却见那红衣姑娘站着不动,丝毫不以为意,然后便见几十个黑衣人突然从周边而出,瞬间出现在红衣姑娘身边,她的身后,也多了一大一小两人。   大的手里拿着一把伞,黑夜中看不清具体的颜色,但是偶尔从灯笼里照明处能知道,应该是接近于黑色的。   至于小的,胡登高匆匆看了一眼,发现那孩子长的十分软,用时下的话来说,便是“呆萌”,让人看了,便要担忧他站在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这时候,大的朝小的说了一句什么,那本来乖乖站着小孩却突然在腰后一抽,抽出了一把软剑,在黑夜里闪着朔朔寒光。   然后,只见他踩着一个东西飞跃而起,瞬间到了另外一边,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只见那些前行的刺客突然就停住了脚步,胡登高还没等弄明白是出了什么事情,便见那几个刺客突然口吐鲜血,然后纷纷朝着后面倒去。   那孩子回过头,眼神依旧跟之前一般,没有任何杀戮之气,只是歪了歪头,似乎是有些不满,又上前将一个没死的刺客头一划,那刺客整个脑袋便没了。   胡登高:“……”   这尼玛长错模样了吧?杀神怎么能长成这般?   就在不远处的牛大宝:“……”   他颤抖着手,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没错,那个一刀砍掉人脑袋就好像在切西瓜似的小孩,是他的丹青。   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去哭了。   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自家孩子不是普通的侍卫了。   这是孩子选择的路,他没资格说什么。但是他又忍不住担心,打打杀杀,实在是凶险,今天是他杀别人,但是明天呢?就是别人杀他了。   他抹抹眼泪,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折青已经看见他了。   众人惊惧杀人之举,眼中只有惧怕,但是唯有那一人,颤抖着抹泪。   她叹气一声。今日是引蛇出洞,也是宗童为了锻炼丹青的机会,特意将人带了出来。   她没有特意去避开牛大宝,但私心里还是希望牛大宝不要看见这一幕。   她缓缓的对丹青道:“今晚,我接你阿爹和师父去宫里说话,你先自己回去,让你阿姐煮好吃的给你。”   丹青就看了看自家阿爹,再看看皇太女殿下,点了点头,“殿下,那您也叫一碗面给我阿爹压压惊吧,他看我砍人脑袋,吓着了。”   然后又对着宗童道:“师父,对不起,我今天一刀少杀了个人。”   宗童:“下回再快一些。”   丹青:“好,我下回试试直接雪生姐姐给我做的钢丝,那个我试过了,只要的脖子往上面一拉,准能将脑袋割下来。没了脑袋,肯定活不了。”   刚刚被侍卫带过来的牛大宝:“……”   儿子,你也忒凶残了吧?   他五味杂陈的看着宗童,再看向红衣姑娘,知晓这定然是传闻中的皇太女了。若是往常,他定然是要激动的手舞足蹈,但是现在,在看见儿子杀人,在听见儿子要改良杀人工具后,他的心突然平静起来,拜见了皇太女殿下,跟着她一起进了宫。   “殿下。”牛大宝知道皇太女殿下的意思,道:“殿下,草民知晓您要说什么,您整日劳累,却还要为了草民家小事忙碌,草民实在是惭愧。”   他这时心情已经缓过来了,道:“殿下,父母为子,愿意付出生命,却不该用生命去束缚他们。”   “草民家两个孩子……他们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自小就有主意。当年,在草民和他们阿娘不愿意来京都后,还写信说谅解我们,子女不该为了自己而要父母放弃所有,跟在身边养育,他们这般聪慧,这般体谅我们,我们也会无条件的尊重他们。”   “草民虽然多年来跟两个孩子相处没几天,但是草民看的出,他们活的很高兴。草民相信,这是他们自己做好的选择。”   所以他知道了孩子做什么,也不会去勒令他们改变。这不仅仅是对孩子的尊重,还是对皇太女殿下和宗童大人的信任。   他曾经在信中听丹朱说过,皇太女殿下和宗童大人会给丹青说什么孩子心理学等知识。   自家的小子有点孤僻和独,这个牛大宝是知道的。   “他还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呆着不说话,村中的人还有说他傻子的。”   如今看着灵活多了。   “我们没有养他,都是殿下您和宗童大人养的,他将来要做什么,都是他自己说了算,我,我无权做主。”   牛大宝说完,哽咽的道:“只望殿下,宗大人看在养育他多年的份上,有朝一日他不想做了,便允他辞官而去就好。”   折青不知道怎么回他。   不过将来的事情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便道:“等以后,我便给他多一个选择。”   这是她最大的承诺了。   牛大宝感激的下去了,折青就对宗童道:“让他跟你睡侍卫房吧,就睡丹青的床,免得心里牵挂。”   宗童点头出门了,独留折青一个人开始写民政局和奴仆登记处的方案。   其实,她现在可羡慕雪生和孙香她们这种可以使唤徒弟们代笔了,她也想,可是谁也看不了电脑,她只能自己写。   也不是全写下来,而是抄录出自己需要的,不然书籍太多了,根本写不出太多。   这般下来,忙碌到半夜,晕晕乎乎的睡过去,好像回到了现代,吃着冰激凌,背着小包,在路上戴着耳机哼着歌。   一觉醒来,看见古香古色的房间,又有些怅然若失,见宗童已经站在了床前等着她起,便喃喃道:“阿童啊,我做了个美梦。”   ……   “你做梦!”王冒愤怒的看着面前的沈柳,呸了一句,“你还想直接占了我的兵,直接让我滚蛋?”   三月十一,清晨,已经被楚国打到最后一点防线的王冒终于找到沈柳说投降。   他这也是顺从民意,毕竟改名字为丝州和瑶州的城池,如今已经开始修水坝了。   这些水利设施,都是禹国惯常要修建的,只是他们一般都是先修路,然后再搞这些其他的。可是丝州跟瑶州不一样,直接上来修水坝。   如今他们王家占有的两城,无论是庶民还是世家,都在收拾包袱准备跑路了。   皆因今年禹国种种做法,都显示着今年的大旱不比寻常,一个不好怕是要像一百年前一般,将先秦直接给打没了。   于是便想着活命,就算是自己不活,也要给家人寻一条路,所以无数的人已经开始将自己的家人送到丝州跟瑶州。   王冒也知道大势已去,又被楚国苦苦相逼,两座城池得失只在一瞬间,思来想去,便也想再获得一些利益。   于是连夜约了沈柳在两州中间处见面,希望他上书禹国皇太女和皇帝,将两州并做一处,重新取名,那他和手下士兵便可以投降禹国。   “你们不是最喜欢和平解决问题么?”王冒道:“只要你们肯让我做两州的主将,我们愿意归顺,从此做禹国之人。”   沈柳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合着是觉得自己将要死了,想给自己捞一条生路,明明在求人,却以为自己能够站在高处,在这边跟他谈条件。   沈柳柳拍拍他的背,“那你们就接着继续打吧,打完了跟我说,我去将楚国的人赶出去,还是顺利接管剩下的鲁国土地。”   他说完就要王冒走,他自己是不急的,还给自己泡了一碗随身携带的泡面,拿出碗,拿出热水壶,拿出方便面,一泡,一嗦,人间美味。   又见人还不走,只盯着他的泡面看,生气道:“看什么看,再看我也不能给你泡面吃呀!这是我们的军粮。”   王冒没想到沈柳年纪轻轻,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索性咬了咬牙,道:“好,咱们各退一步,我只要一州的主将便可以了。”   沈柳就笑了,“怪不得你们鲁国能没落到如此地步,就凭你这样的,也能当上几天的皇帝,不怪鲁国亡国。”   他说完不过王冒的怒火,道:“你也别这般看着我,我只问你,你如今有什么底气,站在我的地盘上,要东要西。我且跟你说吧,你的兵,我要,你得人,我不要。”   他依旧是一边吃面一边道:“我得到你的兵之后,编号重新打散了分布各州,你也别想着做什么将军,能让你活着便是对你最大的恩德,不然你试试,我明日便能带兵夺了你的两州。”   “如今我们先修水坝,让你们跟楚国打,是给你们的脸面,你们若是打赢了,我还看得起你一点,若是打输了,你也没有命站在我的面前讨价还价了。”   其实他也是想继续打的,可惜了,皇太女殿下让他们不要冒进,打鲁国不宜牺牲太多人。   不如坐山观虎斗。说不得最后鲁国剩下的士兵都在他们手里。   玉珠儿也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无论是鲁国还是楚国都知道,谁打赢了都要面对禹国正在休整的雄兵。   至于鲁国跟楚国会不会合在一起来打禹国,答案是肯定不会的。因为鲁国跟楚国之间,谁也不信任谁。   王冒的手下就跟他说过,落在禹国手里还有一条活路,若是落在楚国手里,那便是被骗了还要被砍脑袋。   人间不值得。   于是王冒跟属下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商量一番,便跟沈柳商量来了。   谁知道沈柳油盐不进,王冒只能继续降低自己的要求,“不求给主将之位,你们禹国可以派人来接管,但是我的兵,你们不可以打散。”   如果将兵重新打散,那他根本没有任何权威,也就跟沈柳说的一样,他没有任何资格谈条件。   沈柳就挺奇怪的看着他:“我刚刚用了那么多时间,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都跟你说过了,要么把兵交出来,你们乖乖的回家种田去,要么等着死,洗干净了脖子等着被我们宰,何等简单的事,何必弄得如此复杂?”   王冒眼前一黑,只觉得沈柳好像强盗,身上还带着一些匪气。   不由得骂道:“你们这般,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沈柳将方便面的汤喝了一口,笑着道:“我让人把你拖出去杀了喂狼吧?强盗都是这般干的。”   王冒气的直哆嗦,想走,却转身见众属下心急如焚,那脸上的神色好像在说:“怎么就这样走了?我们不是要投降禹国吗?”   一个看起来也算是大将的人突然走上来跟王冒道:“主君,大旱已起,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军粮了,只能靠征用百姓的粮食来充当军粮。而在城中搜刮了百姓一次又一次的口粮,多少人怨声载道,如今已经是亡国之相,为什么不为子孙后代求一条平稳之路呢?我们这些人可以不做官,可以回家种田,但至少我们的孩子们能活下来。”   继续打下去,已经什么都得不到了。   其实一般的国人也不会像鲁国这般想着投降,而是他们一直都没有遇见英明的君主,却又半吊子的君主众多,君主之间相互残杀,将鲁国的一半人都杀了去,如今,再也杀不动了。   再者,被逼到如此地步,足以证明军中没有多少粮食了,再顽固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   王冒被属下递了一个台阶,闭上眼睛,又赶紧回去。   “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以不要一官一职,但是我们的子弟,却需要你们的认可,我知道你们禹国的规矩,是有能者得官,我只希望你们依旧能对他们公平公正——后面一句是你们禹国的话,是这样说的对吗?”   沈柳就笑起来:“没错,我们就是公平公正的。”   然后大手一挥,对着不远处道:“都出来,准备准备开始干活了。”   王冒就见一群人从远处的山林中钻了出来,有的牵马有的背着弓箭。   王冒:“……”   合着是早已经看准了他们今日的来意,没想着要空手而归啊。   他叹口气,“罢了,罢了。”   “大势所趋,大势所趋啊!”   ……   “我们楚国,得天独厚,早些年秦国如此攻打我们,我们都在陛下您的带领之下,开始反败为胜,将楚国变成了现在这般无人敢欺负的地步。”   一个拍马屁的大臣道:“陛下,臣敬你一杯,如今楚国又在攻打鲁国,想来不日就要有好消息回来。公孙尧每次出手从无败仗,想来咱们楚国也要多两州之地了。”   这人说完,楚皇赵田哈哈大笑,举起酒杯,道:“诸位爱卿,快饮一杯。”   众人就开始举杯高饮。   今日是楚皇寿宴,大宴群臣,几乎能来的都来了,一位初出茅庐的小世家之子第一次进宫,坐在筵席的末尾,不用被人盯着,所以好奇的四处张望。   他身边的世伯就道:“别四处看,显得没见识似的,这倒是不要紧,怕就怕被陛下看见了,说你不懂规矩。”   世家子就低了头,端起酒杯喝酒,但喝了一口便险些呛了出来,道:“世伯,这是什么酒,怎么如此的烈?”   这他家世伯就道:“是禹国来的酒,烈的很,听说是经过什么蒸馏提炼出来的,不是我们平常喝的酒那般的清淡。”   世家子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喝了,道:“禹国果然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他偏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又忍不住四处张望。   他家本是小家之族,但是因为最近父亲上战场有功,便被封了曲陵将军。此次宴席,父亲兄长不在家中,又只剩他一个嫡子,便被世伯带了进来。   他世伯见他年纪小没有定性,索性道:“你看这道菜可喜欢,这也是从禹国来的。”   世家子问:“这是什么菜?”   世伯道:“这叫做韭菜。”   楚国之前从未有韭菜,后来楚商和禹商到来之时,将这些苗都带到了楚国,农人觉得好吃又好种,便买了来,开始在楚国种植,到今年,已经开始四处可见了。   三月里正是吃韭菜的季节,于是皇宫里也不能免俗。   “这是韭菜盒子,这韭菜也能放在这架子上面烤,你撒点盐,撒点胡椒,烤熟了便能吃。”   这倒是新奇吃法。世家子想了想,道:“世伯,我现在就想试一试。”   他世伯就想,随便你试吧,只要你别四处张望就行。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一人拿着一面足足有人高,三人宽的镜子上到筵席中央。世家子的眼睛都转不动了,使劲的盯着镜子瞧。   并非是他没有见过镜子,而是这么大的镜子,真的是第一次见。   他之前的家族,实在是乡野之间,太小了。   他家世伯嫌弃他没见识,都不想再理他,便偏过头去,只见这镜子搬上来之后,便有舞姬上来,对着镜子跳舞,人在镜中,镜中出美人,不一会儿还冒起烟雾的东西,十分好看。   “世伯,世伯,这是什么?”   世伯这回是真的不知道了。既然是他的世伯,在发迹之前,两家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是世伯先来到京都,颇长了些见识,这才能说的出一二,但是更多的却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又上了一道菜,是鱼。鱼倒是常见,但是,盛鱼的盘子却不常见。那盘子做成了鱼的形状,赫然是精美的瓷器,瓷器上面还印了一条张开眼睛的小鲤鱼,十分好看。   此时,舞姬又跳了一曲舞,坐在这上面的皇帝大声叫好,那领头的舞姬便直接上去伺候皇上喝酒去了。   其余的舞姬散作几处,每一个都伺候着一位大人,无人敢拒绝,倒是有几个心猿意马之人,已经开始在舞姬身上动手动脚了。   世家子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没等他开口问旁边的世博,为什么陛下的寿宴会如此的放荡,便有一个舞姬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公子怜惜奴。”那舞姬穿着暴露,世家子看见便脸红,他今年十三岁,已经是知道房事的年纪了,支支吾吾的道:“你找别人吧,我家教甚严,怜惜不了你。”   祖母对他多有叮嘱,他有婚约在身,在没有成婚之前是不可以纳妾的。   那舞姬便着急起来,她们这些人,一直都是无根的萍,她是个有心计的,不想去攀权富贵,只想跟个人回去,哄着他放了自己。   她就咬着唇,委屈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公子,再次低声道:“公子怜惜奴奴吧,不然回去,便是要被打死的。”   可怜世家子没见过世面,以为自己不要这姑娘,便是害了人,便也纠结再纠结,最终点了点头。   “行吧——你跟着我回去,不过我跟你说,我可不会,不会怜惜你,我是有未婚妻的人的。”   那舞姬也不过十三四岁,立马点头道:“公子放心,奴奴听话的,奴奴也会报答公子的。”   世家子被说的脸一红,将人喊到身边坐着,又因她穿着暴露,不敢看她,只敢低头烤韭菜吃,还给舞姬递了一个韭菜盒子。   多年以后,世家子忆起往事发现,自己众叛亲离,也只有这个舞姬肯跟随自己了。   这都是后话,却说今日的寿宴上,本来一切都好,舞姬陪着大人物喝酒,小人物在努力埋头吃菜,正在这时,便听见外面马蹄声不断,   楚皇本来吃的好好的,美酒下肚,美人在怀,不料今日有人却想要谋反,一时间竟然没有反抗之力——人都能杀到这边来了,还能有什么抵抗之力?   他自己也明白能杀到这边来的是什么人,于是怒火冲冲看向楚天齐,“驸马,是不是你!你这是要造反吗?你想造朕的反吗?”   楚天齐依旧端着酒杯,向楚皇敬了一杯酒,道:“陛下,你大势已去。”   忠诚于赵田的,其实最开始就是他楚天齐。是他,替他出谋划策,替他将一群人集结在一起,就是如今的威武将军公孙尧,也是他楚天齐赏识的。   所以,他为什么不能反?   当初,赵田能反,是因为他背后站的是世家,可是如今,他背后站的也是世家和军队。   他道:“陛下,你将公孙将军派往楚国边境,将大部分的兵派往那里,有没有想过,这当初就是我故意的呢?”   楚皇大惊,他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攻打鲁国,占据鲁国为楚地的话说的心动,且鲁国如今的形式,楚国如果不分一杯羹,真的是说不过去,便将最擅长打仗的公孙尧派了过去,又怕他对自己不衷心,没有给主将的位置,只给了一个副将。   让他想想,上次主将来信是什么时候,是鲁国边境出了天花瘟疫,主将回来说要给楚国的将士们种牛痘预防。   但这是禹国的医术,楚医暂时还不知道种牛痘,如果要给边关的战士们都种下牛痘,将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便没有同意。   之后,主将再没来过信。   但因离的远,时日也并不是很久,楚皇并没有在意。   楚天齐就道:“陛下,你可知道一句话?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当初,你一心为了楚国,我们都愿意拥护于你。可是你得到楚国之后,只知道享乐,听信谗言,驱逐禹医,禹商,信奸臣,近小人,让本来就不富裕的楚国,又多加一层寒霜。”   “陛下,我们是替天行道。”   ……   “什么是天呢?”   禹皇最近看了科学,开始怀疑老天了。   折青只敢将科学给他看,可不敢将书本直接放到万民图书馆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过什么是天这种可哲学可科学的问题,她如今是没有时间去回答的。折忙着呢。   万民大会已经快进入尾声,足足开了二十来天,这二十天里面,她已经被各种人和各种问题吵的要死,用,因为实在太烦了,所以还不如回来搞科学发明。   比如蒸汽机。   电脑上记载,世界上最早的蒸汽机其实并不难。它的主要部件是用铸铁与黄铜作为材料,最难的是密封性问题。   因为密封性最保险的就是橡胶。但是直到去年,他们也没能找到橡胶。不过后来天无绝人之路,即便没有从他国或者海外找到橡胶,却在禹国山里找到了杜仲胶。   杜仲胶在华夏国是一种运用很大的胶树,折青知道之后,便立即让人将胶树林子保护起来,然后在山上扩种。   有了胶树,很多东西便可以开始做了。蒸汽机就是其中一种。   只要有了蒸汽机,那便是真正的迈了一脚到工业社会。   折青就开始写写画画,然后将图纸一裹,跟禹皇打了声招呼,带上宗童,准备出门去找雪生。   雪生拿着图纸入了迷,便顾不上折青——他们天才都有这个举动,折青便苦笑不得,也不打扰她,而是觉得自己正好可以出门逛逛。   京都大的很,一时间想不出到哪里去,索性去了超市。   超市旁边早就开了一家幼儿城堡。不是幼儿园,是专门给孩子玩的,跟后世的孩童玩具城差不多。   这里面最大的一个玩具是长颈鹿滑滑梯,孩子们最喜欢在上面玩。这是孙香想出来的。来逛超市的人大多数不想带着孩子,便可以将孩子放在这里寄托,一个时辰三文钱。   折青本来是要逛商场的,但因为看见这么现代化的东西,驻留住了脚步,笑盈盈的看着里面的孩子们玩耍,还引起了看护孩子的员工注意,紧张的提醒她可以离开了。   还隐晦的道了一句:“我们皇太女殿下最是讨厌人贩子了,去年抽皮剥筋难道不知道吗?”   折青想了想,纠正道:“那是皇帝陛下的政令,不是皇太女殿下的。”   她只是让吸鸦片烟的人自伤残杀罢了。   但是人家提醒了,她也不好还停在那里,正要走,便见祝篱牵着祝家阿婆的手走过来,犹豫的着喊道:“宗大人……阿姐,你们来逛超市吗?”   折青便笑了笑,“是阿篱啊,今日是沐休么?”   祝篱点了点头,“我带阿婆来买点酱油。”   其实不是,她还想自己买把刀送给丹青。听闻超市里出了一种叫做弯月刀的刀,很是锋利,想来杀人好用的很,送给丹青最是合适不过了。   丹青要过生辰了,这是她给丹青的生辰礼。   不过对着祖母她是不敢说的,只说是先生布置的弯月刀剖羊试验。   祝家阿婆:“……”   难道这是什么不血腥的借口么?   算了,孩子们的事情,再说了,丹青那孩子,现在想想,跟自家这个整日里剖东西的孙女还挺配。   她就叹了一口气,然后便觉得眼前的姑娘有些熟悉。   没错,这个纱帽,这通身的气质,好像是在禹山辩论时见过的。   但是又不敢认,毕竟也不是很像。倒是折青笑了笑,道:“阿婆,我们又见面了,在禹山见过的。”   祝家阿婆就乐了,深觉这是缘分啊。跟孙女介绍说,“这是我的小友,你祖母我当初第一次在禹山显威风的时候,就跟她认得了。”   又道:“我记得你说,你们家的生意做的杂,有没有做豆腐产品的啊?我们家的豆腐可是一绝,可以合作啊。”   祝篱:“……”   做生意?做的杂?   也是,天下都是皇太女殿下家的,生意确实做的很杂。 第58章 平安巷子里的人都不普通   三月二十四, 禹国京都。   一辆外面普通里面装饰华贵的马车到了京郊外。   “公子,我们今晚可能要睡在京郊外面了。”管事对年轻的主子道,“按照禹国的规矩, 晚间除非是有出城令牌,否则是不能离开或者进城的。”   然后便传出一个不太耐烦的声音, “不是说传闻中的禹国朝廷待民如同亲生骨肉, 怎么, 谁将自家儿子关在门外的?”   管家:“……”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家主子一直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人, 就是这比喻,也说的比较尴尬。   他便也尴尬的道了一句:“公子, 我们还是先去客栈吧。”   若不是今日少爷见了前面冀城里的水坝好奇一直不肯走,他们也不至于晚。   但郊外的客栈却是满的。   问到最后一家,那客栈掌柜的听出两人是燕国的口音, 知道这是远途跋涉出来的,心软道:“我自己睡的屋子倒是可以借你们休息一晚上, 换了干净的被褥,也是一般的,至于银子, 你们付标间的一半价钱便行了, 只不包第二天早上的早食。”   管事的便感激不尽, 谁知自家公子却嘟囔了一句:“这禹国, 也不如传闻中的好, 可见是名不副实的,大晚上的,连客栈也没有。”   管事:“……”   可闭嘴吧!   他朝着掌柜的勉强笑笑,见掌柜的似乎不生气, 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公子,定然是万民大会还结束,所以京郊也住满了人。”   他家公子这才闭嘴。   但还是撇嘴道:“什么万民大会,我们燕国没有,不也兵强民壮么?”   掌柜的便笑着道:“是,燕人都高大……公子这般的,倒是少见。”   那公子便两眼一瞪,道:“你说谁呢!”   他长的是不如一般的燕人高大,但是也不弱,凭白被人这么一说,倒是显得自己十分的矮小。   掌柜的就和气的朝管事道:“老者,你们还住吗?”   管事背着一个长长的行囊,点头,“住,住,多谢掌柜的仁义。”   公子:“……”   是,也没法子不住。   这破地方!   他还有些埋怨管事的不早早的将客栈定好了,道:“玉松也是,也不知道来接我们。”   管事的便不得不说句良心话:“玉松表少爷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只说已经跟租住的宅子主人打好招呼了,让我们在京都的几天住在他那里。”   罗玉松姑母的小儿子霍滦便立马生气的摇头,“我才不要跟他一起住,我们霍家有的是银子,跟他们罗家可不一样。”   管事的也不强求,只道:“那我们就去找最好的客栈住。”   两个少爷年纪相当,便总被拿来比较,他家公子又争强好胜,这次去青州跟着自己一起做生意,要到京都来一趟,便是绕不开玉松少爷的。   管事的想了想,还道:“玉松少爷的姨母嫁在京都,也是从商的,公子您既然来了,也得去拜访一二。”   霍滦便有些不得劲。要是论家世,那便是他霍家做的生意最大最好,他平日里是瞧不上这些表兄弟的,可面子情也是要过的去,于是便也闷闷的点头,叹息一句,“真不想去。”   “罗玉松还得自己租宅子住,必然是跟她姨母处的不好。”   不过,“我们霍家是燕国有名的商家,说不得他那姨母见到我们上门,喜极而涕呢。”   罗玉松如今在群英策上,不过群英策上用的确实笔名。他所有的文章都用“玉中一青松”这名字,如今是禹国文人的榜样。   但是文人嘛,大多不喜欢被现实的人知道自己的笔名,所以真身一直都是掩藏的严严实实的。   除了平安巷那一条街的人,也就是几个偶然知道罗玉松是文满天下的大文豪。比如去隔壁宗童家借住的牛大宝。   反正按照皇太女殿下说的那般,社恐的马甲一定要按的死死的,不然被人知道,便也社死了。   于是,罗玉松连家人也没说,父母兄弟姨母都不知道他的马甲,以至于姑母家的表兄要来,他头先还犹豫着要不要请表兄来宅子里住——怕暴露了。   而且住吧,这巷子里是什么性质,他是知道的,外人轻易进不来,还得跟皇太女殿下申请。不住吧,又是表兄,会不会回去说他的闲话?   社恐么,想一件事情,就想来想去,茶饭不思,第三天早上,孙香敲开他的门,就被他大大的黑眼圈和颓废的脸吓了一跳。   孙香:“你怎么了?”   紧跟其后的苍水:“你卡文了吗?”   都知道罗玉松最近在创作一本关于万民大会之间的故事,要用一个小人物串起整个大会的事情,都着看呢。   罗玉松便连忙摇摇头。   自从皇太女殿下说他是文学天才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被高僧开了光,又犹如武侠小说里写的那般,打通了任督二脉,根本不会存在卡文的情况。   且这事情他本是不愿意说给两人听的的,但是孙香漫不经心的一问:“那是怎么了?”   罗玉松就忍不住倾诉。   于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道:“你们说,我该给皇太女殿下说一说吗?”   孙香:“说啊,我今天进宫会去奇迹宫见殿下,到时候给你问问。”   罗玉松先是不好意思,但又觉得自己不用亲口去做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好了,便千般感谢万般感恩,这才想起了什么,道:“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苍水便笑嘻嘻的,我们想吃汉堡包了,外面做的没你做的好吃。”   罗玉松解决了心腹大事,便颓废的脸也像是发着小金光,道:“我马上去,你们我。”   这般纠结了一通才决定的事情,谁知到了表兄进了城,让人送信来,说他住到虞美人客栈去了。让罗玉松马上去见他。   罗玉松便马不停蹄的去了。   虞美人客栈是京都最好的一家客栈了,主打的便是奢华,是孙香经营的,罗玉松曾经跟雪生章玉书他们例行吃饭的时候听过,听孙香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去,可以打折。   但是他们哪里有时间去——哦,罗玉松可以坐在里面写文章,但是他社恐,不敢。   如今平安巷的小宅子,已经被他看做是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了,十分欢喜,不舍得出来。   他进了客栈,里面便有人迎出来,问他是打尖还是吃饭,罗玉松刚要说话,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是我的客人,让他上来吧。”   那小厮便哎了一声,亲自将人送上了二楼。霍滦便有些得意的笑着道:“土包子,你来了京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虞美人吧?”   “他们这里,就陌生人不能到二楼休息的地方比较好,别的都一般。”   罗玉松就腼腆的点头。他自小被表兄这般说,倒是没有多少情绪,只道:“表兄,你在京都几天啊?”   霍滦:“我们去青州是谈大生意的,在京都就是谈点小生意,也停不了几天。”   罗玉松:“啊,好。”   霍滦:“别站在这里了,跟我来吧,先去屋子里面。”   他一边走,一边道:“这屋子虽然比起我在燕国住的屋子差点,但是该有的都有,你看着镜子,清晰吧?你在京都买这么清晰的镜子了吗?”   罗玉松呆呆的摇摇头,“没有。”   他没买,只是宅子里都有。是皇太女殿下早早的替他布置好的。   霍滦便有些得意,“你啊,也是,你们罗家,一直都推崇节俭,怎么可能舍得买这么好的镜子。”   过了短短的走廊,便是一个“套间”。外面是会客的地方,里面是休息的地方。霍滦便让罗玉松去摆茶具那边,道:“我给你泡杯茶。”   他倒是真学过泡茶的,在家里经常给老爷子泡,于是一边泡一边道:“你也学学我,别整天呆在宅子里,多出去交际交际。”   “来,尝尝,这徐州的信城溪遇还不错,我特意买的。”   罗玉松闻了闻,道:“表兄,这不是信城溪遇,应该是羽城的青萝。”   信城溪遇一两百金,是目前禹国最贵的茶叶,皇太女殿下给他们送过,是作为天才们的福利。青萝却是没有那么贵的,一两茶叶三十两银子差不多。   不过三十两的茶叶,也很贵了,他安慰道:“也不是很差。”   霍滦:“……”   他僵硬着脸道:“你懂什么茶,我买的能有错的?”   这个书呆子,怕是从来都没有喝过溪遇,开口便胡说。他就道:“算了,你抓紧喝吧,也不用品了,反正什么茶到你嘴里,便是一般的。”   罗玉松大松一口气,赶紧用茶塞嘴巴,又觉得茶杯太小,喝太快了喝完还要跟表兄说话,便细细的啄。   霍滦:“……”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所以说,他向来不喜欢跟傻子玩,便扶着额头道:“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罗玉松立马站起来,“表兄,你好好休息吧。”   霍滦:“……”   行吧,这傻子还是如从前一般不知道礼数。他便站起来,准备去三楼传闻中的“行政酒廊”去吃吃饭,刚住进来的时候,小厮介绍的可好,什么下午时光,什么鸡尾酒会,给钱就可以去。   他霍滦最不缺银子了。   罗玉松便又僵硬了,他想说不用送,但又觉得不礼貌,便僵硬着肢体往前走去,正在犹豫着说一句送到这里就可以的话,就见一个熟悉的人从三楼下来。   “玉松!玉松,这里!”   罗玉松看见了熟人,心中轻松了一点。也喊了一句,“阿宽啊。”   罗玉松这个月都没看见秦宽了。万民大会开始以后,秦宽便忙于跟稿子,罗玉松自己也写,但是他是直接向皇太女殿下汇报的,所以跟秦宽倒是没什么交集。   所以算起来,两人接近一个月没见面了。又见他在三楼行政酒廊下来,想着应该又是谁要求他什么事情了。   孙香大人就很是感谢秦宽,说虞美人行政酒廊好些收入都是别人请秦宽吃的。且如今大家也知道,秦宽常在这家客栈出入,为了能“偶遇”他,便肯舍银子,也要住到这里来。   这客栈的屋子,可难定的很。   管事的能定到,也是拖了燕国世交在京都做生意,打下了一份基业,这才能及时给他们定一间。   当然,花费了不少银子也就是了。   所以霍滦才这般的傲气。   不过他这股傲气是“对牛弹琴”了,罗玉松根本不懂。他大步的走向秦宽,“你这是要走了吗?”   秦宽点了点头,还道了一句:“马上要出最后的议题结果了,请我吃饭的人多,你懂的,我最近吃的多,可不敢再吃了,便来了点个卯就走,你呢?怎么来这里?可不像你啊。”   罗玉松跟秦宽说话就轻松的很,道:“我表兄住在这里,我来看他,不过我也要走了。”   秦宽就道:“那正好,我们一起走,我跟你说,我母亲还问你来着,她看过你的文章,一直都想见你一面,若是你今日有空,我带你回去见她?她在家一天要夸你三回,将你发表在女者报纸上的文章特意多买了一份剪下来,贴在她自己写的书上。”   “罗夫人还写书吗?”   “写,我母亲说,她没成婚前,也是才女,一直想写一本旷世奇书。”   罗玉松便认真的道:“罗夫人那么多经验,只要写自己的经历,便也是旷世奇书了。”   “玉松,不介绍介绍?”霍滦在旁边的不耐烦了,打断两人的谈话。说实话,若不是见秦宽穿着不凡,从行政酒廊下来,说出了“宣传部”“别人请他吃饭”话,他便要讥讽几句了。   不过又觉得这种贵人,自家表弟一个书呆子,能结交上吗?于是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神看向秦宽,却又被秦宽瞬间看了回去,尴尬的移开目光,道:“这位是?”   罗玉松便道:“这是我的好友,秦宽。”   又道:“阿宽,这是我表兄,霍滦。”   霍滦便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禹国十分流行的自我介绍方式:名片,他的名片是他自己设计的,十分有燕国特色,还带了自家的霍家族徽。   名片上面还写了自己家族名下的商铺名字,这些都是燕国人耳熟能详的,但是又怕在禹国京都的人不知道,于是便又着重介绍了一遍自己,将自家的商铺都说了一遍,这才道:“秦公子呢?”   秦宽:“……”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霍滦,道:“哦——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然后又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道:“这是我的。”   霍滦看了一眼,只见跟他的名片不同,秦宽的这张名片上面只写了他的名字,倒是名片最上面画了一个他有些眼熟的图标。   霍滦也没多想,将名片收起来,觉得应该是个无名小卒,没有什么的——他潜意识的觉得罗玉松认识的人,不会是什么有名的人,从三楼下来,估计是被人带上去吃饭,下来跟罗玉松说的东西,也估摸着是吹牛。   可不是么,罗玉松这个人,最是好骗了。   他就讥讽的勾勾嘴角,道了一句:“秦公子,玉松,我还要去上面吃饭,就不送你们了。”   秦宽无所谓的点点头。他如今最是人精,怎么能看不出来霍滦的神色变化,只道:“玉松,我们走吧。”   罗玉松就更无所谓了。表兄一向如此。   到了秦府,跟罗夫人说了一会话,罗玉松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谁知道刚回到平安巷子的入口,便见着不远处站着两个人。赫然是表兄跟他家的管事。   罗玉松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道:“表兄,霍管事,你们怎么来了?”   霍滦尴尬极了。   他当时接了名片没当回事,但是去了三楼,却见到身边的几个人在说秦大人三个字,还有一个直接说:“秦宽大人最近太忙了,所以才走的快,下回,下回肯定好好的跟你们喝一杯。”   另外一个就摇了摇头,道:“都知道如今万民大会的后期稿件皇太女殿下只钦定了秦宽大人的宣传部来做,自然是忙的,那么多议题,如今又是尾声,能抽出时间来跟我们说一句两句的,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霍滦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立马回去找管事,管事的刚刚出去谈生意了,不在客栈,此时已经回来,见了他这般慌乱回屋,好奇的道:“公子?”   霍滦便将遇见秦宽到刚刚听见三楼的人说的话,脸色煞白道:“那傻子,不会真的摊上了一个贵人吧?”   管事便吓得水也来不及喝一口,连忙去找世交的主人家,道:“徐老爷,您看看,这是不是秦宽秦公子的名片?”   那徐老爷接过名片看了看,惊喜道:“是啊,这就是秦宽公子的名片,虽然说名片好仿造,但是你们看,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印字,印着一个罗字,是因为秦宽大人的母亲姓罗,想来你们也听说过,木州罗家。”   “罗夫人将纺纱厂和成衣铺子做到了木州和徐州两地,徐州虽然后来才开始纺纱,但是徐州因为位置更容易六国商人行走,所以徐州那边,罗家的生意做的更大,你们应该看见过这个标志的。”   徐老爷欢喜的手都要颤抖了,“我们这些人,想要见秦宽大人一面何其难,更别说名片了,秦宽大人的名片,可是不轻易给人啊。”   霍滦:“……”   他苦笑的道:“但是,但是我好像得罪他了。”   管事的就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自家傻少爷,觉得他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道:“公子不要愁,有玉松少爷在,不会出事的。”   徐老爷深知这就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便立即出谋划策,开始问罗玉松住的地方,待听见罗玉松住的是平安巷子,还邀请两人一起住的时候,这人就忍不住大声道:“老霍,你家公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那平安巷子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拒绝?”   霍管事也后悔,“地址是直接写在信中的,信是公子收的。”   这话不言而喻,就是霍滦负责去叫人回绝,没给他看地址,也是直接叫人去平安巷回绝罗玉松。   他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下,“我该看看的。”   谁也不知道表少爷说租了一座宅子,那宅子竟然还在传闻中的权贵巷子里啊。   就是这时候了,霍滦还不明白呢,“平安巷是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吗?”   徐老爷没好气的道:“也就是我与你父亲情同兄弟,便也说的你一句——阿滦啊,别整日吃吃喝喝,对读点书,多了解点东西吧。”   霍管事便连忙道:“公子,群英策里,几乎有一半都住在平安巷。”   这时候,就是霍滦再迟钝,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徐老爷就道:“按照你们说的,罗家的公子去了秦家,你们去秦家不合适,不如直接去平安巷。”   霍滦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这事情马虎不得,于是怀着一种心酸和嫉妒的心情,叫人去套马车。   徐老爷声量又大了几分:“这个时间段,必定是堵车的,你们还是做公共马车去吧。”   就这么的,挤上了公共马车,一路往平安巷子里去,果然见你平安巷子门口站有两排侍卫,附近没有人,他们两个一过去,就成了众矢之的。两排人看过来,一个还直接抽出了剑,朝着他们喊,“什么人?”   霍管事便迎过去,跟那侍卫说了一通,“我们有事找罗少爷,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   那侍卫便道:“还没有回来。”   霍管事:“行的,行的,我们在这里就行。”   然后就到了现在。也幸亏罗玉松回来的快,他没带两人进去,而是到前面的凉亭里面坐着,道:“表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霍滦:“那位秦宽公子,可是宣传部长?”   罗玉松点头,“是啊。”   他拿出之前糊弄人的一套将事情说出来。   “秦宽公子跟我一见如故,所以得知我要找宅子,便将这座宅子租给我,说是反正没住,不过给我列了很多要求,不准带人回来是第一条。”   这个倒是理解,毕竟里面住的人不寻常,出入都是要认真检查的,不然要是出了个间隙,损失的便是人才。   霍管事就道:“多谢表少爷之前还特意帮我们问秦宽少爷,让我们住进去。”   其实求的是皇太女殿下。罗玉松说了慌,有些脸红,便低着头道:“不要紧的,你们住在虞美人,也挺好的。”   霍管事:“表少爷,咱们两家是至亲,老奴也不跟您客气了,您能,能帮我们约秦宽大人吃顿饭吗?我们在京都,好几个事情,其实都要他行个方便。”   罗玉松不解,“阿宽是宣传部的,跟咱们行商没有牵扯啊。”   那可不是。打广告,商品上报纸,都是需要审核和排队的,要是能早点上报纸,便是千金难求。且这报纸的版面在哪里,大还是小,显眼还是不显眼,都是有讲究的。   这么说罗玉松就知道了,他点了点头,“我问问阿宽,他经常被约着出去吃饭,想来不会拒绝,不过要是他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强求吧?”   霍管事便觉得足够了。笑起来,道:“表少爷,您认识秦宽大人,可跟家里人说过了?”   罗玉松摇了摇头,“我们罗家的生意跟禹国没什么关系啊。”   霍管事想了想,道:“虽然暂时没有关系,但禹国就是商人的天地,要是可以,想来罗家还是愿意到禹国来做生意的。”   罗家家族并不大,稳扎稳打的做的是本地的生意,燕国又没战乱,暂时稳定的很,所以没有扩张到禹国,但是只要有机会,是个人就想来禹国分一杯羹。   罗玉松点了点头,道:“好啊,我写信回家问问。”   管事的还要再说,却见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路过凉亭——回平安巷的必经之地。   大的姑娘喊:“玉松啊,有客人?”   小的叫:“玉松哥,我们下值了,今晚去你家吃锅子吧?”   罗玉松便条件反射般笑着应了声,“好啊。”   两人也不问霍滦和霍管事,说完话就径直走了。且是没有阻碍就进了平安巷胡同里,霍管事想到了什么,连忙激动的问:“刚刚那是——”   罗玉松:“是阿香和阿水。”   顿了顿,想着霍管事应该也知道了,道:“阿香是商部的部长,阿水是工部海船部的部长。”   霍管事已经喘气喘不上来了。   霍滦神情复杂的看了看罗玉松,知道自己好像输了。   那些可都是群英策上的人,竟然跟罗傻子这么熟悉。   他深吸一口气,就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又过来一大一小两个抱着猪的。大的说:“玉松啊,今天晚上家里吃辣白菜,你去端点过来。”   小的道:“玉松哥,待会我可以去你那里拿几个汉堡包吗?”   罗玉松就点头,“好啊,好啊。”   人走了,他就直接介绍道:“这是畜牧部的张弛张大人跟他的弟子木子。”   霍管事:“……”   他已经麻木了。   霍滦:“……”   嫉妒都有些无力了。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傻人有傻福。   天爷!为什么要把他生的如此聪慧,他也想要如此的傻人傻运。   这时候,罗玉松已经跟他们没有话说了,便也说了辞别的话,约定好了他去问秦宽后结果再见。   他匆匆走了,凡是霍滦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了好一会,才微微心里好受些,然后跟着霍管事走,转过巷子口,刚出街道不久,就见一个戴着万民大会代表牌子的中年老实男人牵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走来。   大的是姑娘,小的是男童,看起来都十分乖巧。霍滦因为心不在焉,撞了下那个姑娘,姑娘哎了一声,霍管事正要道歉,就见自家公子凶巴巴的,“失误撞的,怎么了?”   霍管事:“……”   少爷啊,这才刚出权贵巷子呢,你怎么知道往这里的人是什么身份,不能看着人长的老实就觉得人家没身份啊。   只他还没叹出这口气,就见自家少爷突然神情惶恐的往后面退了几步,管事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男童的目光不似刚刚的呆,看向少爷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着实恐怖。   手还让往后面摸去——   牛大宝见儿子要摸出缠在腰上的软剑,连忙按住他的手,道:“丹青,别动刀,小事小事,许是这位公子今日情绪不好。”   一听动刀,霍管事吓的脸色惨白,立马解释,“是啊,我们公子今日心情不好,平日里不这样,得罪了小公子,不,冲撞了这位姑娘,还请三位不要计较。”   霍滦也不敢横了,因为他的腿还是软的呢,于是便语气软的不行,“我,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丹青就将手放了回来,又去牵阿姐和阿爹的手,道:“苍水说,今日要罗叔家吃锅子,我们快回去吧。”   霍滦:“……”   是他想的那个苍水和锅子吗?是他想的那个“罗叔”吗?   三人渐行渐远,只听见小姑娘声音远远的传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以后不准叫玉松哥罗叔了,我们统一一下,都叫玉松哥,不然你一个人叫他叔,倒是我们差了辈分。”   男童软乎乎的声音:“行叭——”   中年汉子便笑起来,“丹青,要听你阿姐的话。”   于是拐了一个弯,两人便远远的看见三人直接进了平安巷,不见了踪影。   霍滦:“……”   他这回是真没脾气了,道:“霍叔,你说,玉松心里记恨我吗?”   当比他更强大的力量在时,他就会嫉妒,但是当那力量直接碾压他时,他便只剩下害怕了。   霍管事就笑着道:“公子,不会的,玉松少爷心地最是善良,怎么会记恨您呢?你是他的表兄,你的母亲是她父亲的亲妹妹,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自家人,说两句,又有什么?您没有坏心,大家都知道。”   霍滦便呆呆的道了一句:“有坏心的没坏心,如今想有也来不及了。”   ……   “楚天齐这颗心,倒是坏的很。”   深夜,皇宫里,折青被禹皇连夜叫到承明殿,拿着从鲁国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道:“如此,便将楚国改朝换代了。”   禹皇道:“那楚天齐,你不是早就预料他要反吗?”   折青:“我是料定他要反,但是没想到他反的这么早。”   不过如今有了初代的大炮,只要再加以改良,解决了自爆的问题,便能直接送往瑶州战场了。   到时候暂时攻下一个楚国,应该也不是问题。只是这一死伤,便是真正的血流成河了。   她还指出,“我们的粮食只够如今的禹国食用,要是今年还进攻楚国,怕是楚国,也是饿死千千万。”   禹皇便道:“你的意思呢?”   折青:“父皇,你有想过迁都吗?”   禹皇:“迁都?”   折青点头,“是啊,我们京都虽然很好,但是到底禹国偏居一隅了,从楚国那边传来消息,快马加鞭,马都要累死几匹,还要那么久的时间,这于我们做出决策,太不方便了。”   “今年大旱已起,听闻晋国已经开始饿死人了,天下眼见大乱,其他五国内耗,我们禹国却不适合去跟他们硬碰硬,今年还是稳住朝州,闻州,丝州,瑶州为好。”   折青说完,禹皇便道:“禹国走到如今,并不容易,父皇也不想一时错误的决策,让整个禹国毁之一旦。”   “本来想,有了炸药,大炮,就能踏平五国,但是你说的对,不谈这大炮时不时会自爆的问题,就说咱们禹国如今拥有的兵,还不足以抗五国,要是贸然攻楚,秦国必然相助,燕国,齐国晋国,不会坐视不管,是一步不能走错的棋。”   倒是迁都,却是今年可以提出来商议的。   禹国如今,已经可以往前一步了。   禹皇便站起来,道:“楚天齐直接将他的第二个妻子玉华公主杀了,孩子倒是被原配给养了。”   折青啧了一声,“杀妻子算什么出息。”   禹皇:“你不知道,支持他的世家,暗地里是恨赵田的——赵田当初夺皇位,以世家之身立皇室,红了多少人的眼,且他当时为了肃清朝政,又杀了多少世家。”   折青便点头,“所以支持他的世家恨皇室,他为了表决心,便不仅杀了赵田,还将身为皇室公主的玉华公主也杀了?”   禹皇笑着道:“不然他楚天齐一个末流小人,怎么能做上皇帝呢?靠的不仅仅是那张三寸不烂之舌,还有一颗毒蛇般的心。”   “不过……楚天齐的人,开始找当年流落在徐州的楚国皇子了,朕估摸着,要是他夺位顺利的话,便将人给杀了,要是夺位不成功的话,便将人接回来,做个傀儡皇帝,便都是好的。”   折青:“如今,他顺利了,那个皇子便要死了。”   ……   “先生,我不能走,先生,我不能拖累你——”以前的楚国皇十三子,如今由先生赐名叫梁十三的孩子道:“先生,昨晚有一批人死在了外面,您不知道,十三,十三的身份……”   他的先生叹气,道:“我知道。”   梁十三惊讶的抬头,“先生?”   先生:“你是楚国口音,说的也是楚国京都的话,当初楚国皇室遭到刺杀,就算你不是皇室,也是世家子,我本以为是是支持前楚皇的世家孩子,但是后面想了想,又觉得不是,你这孩子,举手投足,有皇室的痕迹。”   “楚国最为风流,皇室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为举止,先生我在没做先生之前,喜欢周游六国,你还记得你刚开始吃饭的时候,喜欢先用左手将筷子在案桌上轻轻的点一点吗?”   梁十三瞬间脸色惨白,“先生,您看见了?”   当时他太过紧张,下意识的做了,后来反映过来,先生好像不足注目,后来将自己的习惯都改了过来,这两三年,已经很久都没有犯过这些楚国带出来的习惯了。   他自己都忘记了,是不是自己曾经做过楚国皇子的事情。   先生扶起他,道:“我将你留下,是看你心中并无怨恨,也知道你无报仇的心思,还心地善良,聪慧有谋。”   “你当初被我们认出来,是为了保护慈幼院的孩子,所以我才选择收养你。”   他顿了顿,道:“只是,我毕竟是禹人,你的存在,我不能不说,于是写信,当初就送到了京都,请我的先生周鑫大人送到了皇太女殿下手里。”   他不顾梁十三的惊讶,从箱笼里翻出一封信,道:“这是皇太女殿下的回信,你看看。”   梁十三看了看,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话:楚国皇十三子已经死在楚国京都皇宫内。   他看完,愣愣的道:“我已经死了?”   他不是皇十三子了?   他真的可以不用背着这个秘密活着吗?   先生便道:“十三,我带你去京都吧。”   梁十三瞪大双眼,“什么?京都?”   先生点头,“是啊,已经来了一批杀手了,幸而昨天先生我发现周边不对劲,有人在我们的墙上做了痕迹,所以跟府衙说了一声。”   他笑着道:“反正,今年按照规矩,我也要点升回京都去了。”   “京都,才能规避掉那群臭鱼烂虾。”   ……   “所以说,这些鱼虾到底怎么卖?”大清早的,祝家阿婆神情肃穆的买鱼虾,准备晚上回去做着吃。   那摊贩道:“五十文,你把这全部拿去,好不好?”   祝阿婆的颤抖了下,语气很冲:“不行,你的鱼虾都死了,又不是活的,不值这么多银子。”   那摊贩就有些生气,“你这人,怎么看着凶巴巴的?”   祝阿婆:“死的还不准说吗?”   那摊贩正要说,就见自家媳妇一巴掌打了过来,将自家丈夫打走,湿哒哒的手在新买的猫猫围兜上擦擦,笑着道:“祝阿婆,今天就出结果了吧?”   祝阿婆嗓子是干的,心一直在跳,闻言道:“是,是,马上就出结果了。”   那妇人就麻利的接过祝阿婆的篓子,将一篮子鱼虾都倒到祝阿婆的篓子里,道:“不用给银子,这是我愿意给你的,你们为了我们,忙前忙后,我要是今天还收你的银子,那就不是女人了。”   祝阿婆将脸一板正,这回也不讲价了,将五十文银子给出去,“你拿着,做生意归做生意。”   只是她的手也是颤抖的。   可见心中多么紧张。   “阿婆,那么多人守在宣传部门口,你不去守着报纸?”   这次会有专门的报纸和书刊出来,会将这次的议题都写在上面,哪些是通过的,哪些是没通过的,通过的原因会写出来,没通过的原因也会写出来。   这可是要养活诸多笔杆子肚子的日子,众人都去凑热闹了,能得到第一手消息便得到第一手消息。   比如卖鱼妇人的女婿,便是笔杆子吃饭的,早就在家中分析了一些议题的利弊,写好了无数的稿子,就着议题结果一出来,就开始发表。   他还做了两手准备,比如其他六国商税增加的事情,要是通过了,要予以批评,说禹国朝廷主打的平商贸自由简直是欺负人,难道六国之人就不是人了吗?难道就只有禹国“自由”吗?   要是没通过,也不能赞扬,还是要批评:禹国之人,为了禹国建设日日辛劳,为什么其他国的人,要跟禹国商人享受同样的商税?   凭什么!   他女婿还跟丈母娘道:“这就是一种情绪挑动,别管写出去有人骂还是有人夸,只要能挑起众人的情绪,便是一种胜利,因为只要情绪来了,他们就要买报纸,买了,这不就是赚银子了吗?”   “再者,有人看了我的发言,甚为不满,文人么,就有一股激情,左右都是笔名,大家什么话都敢说,怕是会写文章骂我,岳母,这我也不怕,他骂我,要是小鱼虾,我都觉得十分可惜,要是能来个大一点的人物骂我,这才是叫人畅快。”   妇人不知,问道:“这是为何?”   她女婿道:“这便是名气了,只有名气大的人骂我,众人便群起而攻我,我的名声再臭又怎么样?那也是名声,到时候写几篇悔悟的文章,夸夸骂我的人,再请熟悉的人邀请他们吃顿饭,在报纸上写上几篇重修旧好的文章,我便也洗白了。”   说完顿了顿,道:“岳母,你知道什么叫洗白吗?”   妇人连忙摇头,“你们那些弯弯道道,我是不知道的,只我听着,你这是诈骗,朝廷最近抓诈骗犯,抓的可严,你还是别做了吧?”   她女婿得意一笑,“我们文人的笔杆子是自由的,官府管天管地,难打还能管我写心中的感言吗?”   “放心吧,如今对文人宽松的很。”   说完就要又去写,妇人想着女婿是读书人,他的事情她也不懂,便也不再说,只懂得笔杆子能养的起人。   从前这女婿家里也穷,后来读了书,会写文章后,就大赚了。   能赚银子就好,尤其是这银子还能交给自己一些,便是极好的。因为手头宽松了,所以对祝阿婆便也舍得些。   她笑着道:“不过五十文银子罢了,我还能就少了这点活不成了?今天的日子特殊,自然是不成收的。”   正在这时候,祝阿婆家的小孙女祝篱大跑着过来,“阿婆,出来了,出来了,我让丹青从宣传部里面拿出来的,你快看看。”   祝阿婆就第一次骂孙女,“你不会看了直接跟我说吗——”   然后定睛一看,眼泪珠子就流了出来。   只见上面第一条标题写着几个大字。   ——买卖婚姻犯法,和离自由。 第59章 七国贸易组织?   三月二十七, 宣传部门前,一堆拥挤的人加一队卖报纸的人。   “一个个,排着队来买, 不要拥挤,请自觉遵守排队纪律, 不要插队, 插队的重新排最后一个去。”这是官报。   “老爷, 夫人,买报纸吗?公子, 公子,买报纸吗?这是我们独家报纸, 里面有许多有识之士的见解。”这是卖私报的。   私报还不敢到官报的面前去,只能在末尾卖。报童一边卖,一边朝着卖官报的地方望, 正准备买一份私报的柳琦就笑着道:“你这报童,怎么不好好卖报, 反而眼馋别人的报纸?”   那报童背着一个斜跨包,包分了三层,三层塞满了不同的报纸。   他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要去报社拿报纸, 然后在天没亮之前, 将各家定好的报纸放进门前的邮箱里面。   又因前阵子出了盗报纸的事情——报童觉得连报纸都偷的人这辈子都是废物!且这几天的报纸都很重要, 所以除了邮箱, 有些人家还会要求派奴才或者亲自签收。   多了这么一道签收的流程,便比平时要废很多时间,比如等人开门,比如老爷们问他几句话, 都是耽误他送报纸的。   今天早上送完各家预定的报纸,便已经晚了,不得不花了一文钱坐公共马车回去,这才又赶在报社出报纸的时间抢了一些报纸来塞包里卖。   这些报纸最近可抢手了,要是去的晚,反正是没人留给你卖的。   但是今天抢了报纸,却心中无卖报的心思。听见有买报的老爷问便道:“老天爷不知,小的听人说,以后商人或者像我们这种赚银子的,只要掌柜的支付了工钱,就要交税了。”   他们本来挣的就少,自然是希望不纳税的。   张弛就听他一本正经的分析,“朝廷给的优惠政策多,要纳税,我们自然是答应的,每个月给出一点,也行,可就怕太多了,我还有一个家要养呢。”   说完,小报童还一点也不羞涩的道了一句,“再者说,我还要存娶媳妇的银子,娶媳妇之前,还要盖宅子吧?”   张弛听的哈哈大笑,道:“小小年纪,倒是想的多。”   然后问他,“那你怎么不挤到前面去买一份报纸?你们这些报童,来的早吧?”   那报童就笑起来,“老爷,我没银子,待会地上捡一张就是了,不用买。”   刚说完,就见一个人愤怒的将报纸砸在地上,大喊:“天道不公,让一女子加冕储君,如今看看吧,这天下要变成女子的天下了。”   张弛眯了眯眼睛,但是他还没有动作,那咆哮的男子便被人给围殴了,往宣传部旁边的衙门一送,这人就要进去吃几天的牢饭。   这些都是报童不关心的,他熟练且飞快的凑过去,趁着众人围殴之际,冲进去将报纸捡了回来。   然后躲在一边认认真真的看。他能被选上报童,自然是努力的学习过认字的,于是便开始去找自己想要的信息,终于在中间一行看见了。   交税基准:月入五两银子。   报童就大呼了一口气,他这般累死累活的赚银子,也不过是月入三钱银子罢了。五两银子,那该赚多少啊。   他将心放进肚子里去,这才有了心思继续卖报,且还会赚“外快”,将那张报纸给后面的人看,道:“要报纸吗?最新的官报。”   瞬间便被人花大价钱买了去,报童乐呵呵的将铜板塞袖子里去,大声的吆喝:“卖报,卖报——”   祝阿婆正好走到他的身边,笑着道:“小报童,给我一张报纸。”   报童也是有眼力见的,这些日子为了卖报纸,将万民大会的人都认了七七八八,尤其是祝阿婆这种三番两次登上报纸头条和封面的人,自然是不会认错的。   他连忙报喜,“祝阿婆,你的议题过了,以后就有民政局了。”   祝阿婆就惊喜道:“你认得我啊?”   报童:“认得,认得。”   然后顿了顿,从脑海里拉了一句诗出来,“如今,天下谁人不识君?”   祝阿婆虽然买卖抠门,但对孩子,出手却一向大方,于是不仅从报童那里买了三份不同的报纸,还给了一串铜钱。   “拿去,买糖吃去吧。”   报童就道:“如今大旱,糖价又上去了,可不敢买了,不过谢祝阿婆赐喜银,小的回去会给家中的祖母,母亲,妹妹,让她们都沾沾阿婆的喜气。”   祝阿婆欢喜这孩子说话,还塞给他一块随身带的糖,然后快步的朝着家中走去。   宅子里,婉儿和徐北燕都在祝宅帮忙。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祝阿婆没回来之前,这些人就挤在了院子说民政局的事情,祝阿婆回来了,又围着祝阿婆问东问西,能被放进来的,自然是祝家的邻居,亲戚,所以祝阿婆也不赶,只笑呵呵说话。   然后便见一个妇人小声的跟祝阿婆道:“跟着你学磨豆腐的婉儿,就是那个孙凰,有人托我给她说媒,你要不要帮我牵线。”   祝阿婆就摇头,“她还小呢,随她自己去吧。”   那妇人就笑了,“还小呢?十七八岁了吧?她那事……即便如今成了名人,也是……那么个身子,被人糟蹋了的,别管是不是议题赢了还是输了,到底不是清白之身,如今有个不错的看上她,你作为她的师父,好歹管教管教她,让她别挑。”   祝阿婆便欢喜的心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整个人从头凉到尾,心开始紧缩,整个人脸色铁青,青筋暴起。   “滚——给我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祝阿婆一嗓子,将在里面说笑的人吼得吓了一跳,也将在厨房里烧水烧茶的徐北燕和婉儿也惊住了,放下手上的擀面杖和烧火棍就往外面走。   只见祝阿婆指着一妇人骂道:“你个烂货,给你三分颜面你还想开染坊?可去你的吧。”   那妇人被众目睽睽之下看着,心中难堪,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但最终还是憋气不过,觉得自己好心好意,倒是做了驴肝肺。   她也气极,道:“祝婆子,我看是你的脸大如盆,不过是做了个万民代表,就飘了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你,我做错了什么,要遭受你如此谩骂?大家来评评理。”   她呸了一句,“我好心好意给婉儿做媒,她却好,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   婉儿脸色并没有什么异样,即便众人随着妇人的目光看过来,她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或者笑,只是静静的看着妇人,情绪始终平静。   那妇人被她看的心中一慌,倒是觉得自己竟然被各小丫头看怔了,实在是没用,于是便大声道:“我要说给她的,是我的侄儿,那孩子自小便是体面人,是做木工活的,家中也是有财有势,怎么,配不上她一个姑娘家却没有清白身子的?”   祝阿婆大怒,骂道:“滚,滚,我家婉儿我自己管,要你在这边说天说地王八念经,滚!”   那妇人也彻底的气恼了,道:“你们来瞧瞧,如今一个破瓜倒是讲究起来了,一个穷苦人家奴婢出身的,被人强了身子,不去自己了断也就算了,还在这里大肆张扬,你也就是无父无母,不然早就要被家里人一根绳子吊死以示忠贞了,否则家里的姐儿怎么嫁的出去——”   “啪——”   徐北燕不知道何时上前,将妇人一巴掌甩出去,甩得她牙齿掉了一颗,这下子便不得了了,妇人要冲上前来打人,徐北燕捞起一把椅子就往妇人头上轮。   一时间乱了套,就连婉儿自己,也撸起袖子上前打架,好好一场庆功宴,便成了如此场面。   等好不容易场面控制住,众人离去,徐北燕,祝阿婆和婉儿的头发都已经散了,祝阿婆的儿媳妇正在杂货铺里做事呢,听见有人说她家里打起来了,连忙赶回来,看见的便是三人蓬头垢面的坐在地上,脏兮兮的,怔住一瞬后笑着道:“你们都多大年纪的人了,真是的。”   也不问,只喊隔壁的妇人帮自己看杂货铺子,“给你十文钱吧?”   那妇人道:“别谈银子,邻里邻居的。”   然后便走了。祝阿婆儿媳妇朝着邻居喊:“晚上来吃饭啊。”   就也不问刚刚具体发生了什么,反正大概的路上有人告知了,只道:“哎,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做,今日你们三都是功臣,都不用动。”   徐北燕和婉儿怎么好答应,正要动弹,就被祝阿婆拉着一屁股蹲又坐下,嘴里嘟囔了一句:“让她做,没大没小。”   ……   “你说禹国这是要做什么啊?大的小的,都是最没用的,他们可好,将人护着,都快护成宝了。”   一位齐国的商人拿着报纸,看着上面将“慈幼院”硬性规定为一城一座后,百思不得其解,“这不是白花银子养人么?”   “还有,你们看,不仅仅是慈幼院,这次还要开朝廷机构下面的幼儿园,说是可以将孩子托付在这里,然后大人出去做工。”   这些自然是仁政。但是大可不必要啊。   在他旁边的燕商却满怀敬意的道:“是,往常是不需要,可是今年和明年很需要。”   齐商好奇,“怎么说?”   燕商:“马上要四月了,还没下雨,想来是没有雨下了,禹国虽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必然是还会有饥饿的,你想,要是有饥饿的情况下,一般是什么人开始被抛弃?”   齐商脸色渐渐肃穆起来,“是孩子和老人。”   燕商又拿住报纸,指着其中一条道:“你看,这里写了,今年和明年的农税都免了,也就是说,农人种多少,就有多少吃的。”   “还有这里,说是今年要从朝廷发带头做起——为了应对旱灾,各家各户都要长期储存粮食,不能浪费,不能大鱼大肉,多挖掘能吃的东西。”   齐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上面还写着:“饥荒多山匪,多歹徒,所以朝廷要日日上街巡逻,减少罪案的发生,还要定期剿匪,凡是匪徒,格杀无论。”   说完后呢喃了一下,笑着道:“这禹国可真是……让人舍不得啊。”   燕商就笑起来,“别说你,我都想不回去了,哎,可惜了,离开这里,便是人间地狱,我在这里,倒是将自己看成是禹国的一份子了。”   这就是禹国的魅力了,就好像水一般,海纳百川,每个人在这里都能找到自己的地位和作用,这里主张只要你有用,就可以出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没有很明显的士农工商高贵之分,让人自在的很。   不过,他们毕竟还是要走的。只是要走之前,还要商量一件事情。   今天,京都四海八荒的商人都聚集在一起,都是为了那些明年就要拟办的禹律。   比如,事关他们商人明年利益的“七国商贸组织”。   上面将七国商贸组织的大意写了密密麻麻三页,中心意思就是:加入商贸组织,虽然你会受到我们禹国律法的一些限制,不能做我们不允许的事情,但是,我们禹国也会给你们一些优惠,这些优惠,只有商贸组织里面才能有的。   还写了一句让大家感触很深的话:随着禹国经济的发展,禹国跟其他五国之间的经济越发密切,甚至带动了七国之间的贸易联系,让大家的商业活动更加频繁,所以,六国商业,其实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必须要互相帮扶,互相信任。   且最后还有一句:第一届商贸组织,除去禹国商会之外,只收二十个其他五国的家族或商会,如有意者,请在明年二月前到京都申请。   这消息一出,简直便是在商人圈子里面炸了。   禹国倒是还好一点,但是五国就不一样了。才二十个名额。这不是要老命吗?   禹国有一句话,便是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有好命,这次的名额简直是直接关系到家族日后是冉冉升起还是衰败。   最后,还是由燕商提议,开一次商业大会,彼此之间,通通气,分析分析这次的名额到底怎么弄,没有这名额的商人,又该如何占最大的利益。   总之,你们二十个名额,肯定是要争的,那我们小商会是不是也能帮你们?但是帮了你们,我们有什么好处?   于是便这迎客酒楼便是被商人今天包圆了,位置都没有。   此时,刚刚说话的燕商开始看来的人,突然朝着身边的人道了一句:“锁兄怎么还没来?”   他旁边的人就啧了一声,“你忘记了,锁兄是鲁国荆州人,如今鲁国荆州归了禹国,人家不用跟我们一般在这里讨论了,禹商自有自己的政策,你看见没有,他们有自己的规划呢。”   燕商想想也是,鲁州还剩两州的消息,禹国三月初就官宣了,如今还有两州之地,想来也会很快打下,又或者是打下了,正在八百里加急送信中。   那鲁国就是全部归于禹国了,鲁商也算是幸运,禹商多好啊。   什么农副产品生长线销售之路啊,什么乡村商业小卖铺扶持啊,反正都有政策,而且是百花齐放,给的路子特别多。   不过今年不主打奢侈品销售,只做实用性的销售。   “奢侈品——是这么说吧,哎,这禹国的词就是怪怪的。”那燕商道了一句,笑着道:“你看,就连今年研究部门的方向,也是实用性,尽量生产出解决百姓维持生活的东西,且支持民间有能者开发创造,只要创造出为百姓好的东西,便可以拿到朝廷认证后,获得专利证书和奖金。”   禹国可爱搞这些花头了,什么证书,奖杯……虽然是这般不太认可大家去争这个奖那个奖,但是他自己却对今年的六国最佳商户奖有信心。   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有几个竞争对手的时候,就听见一个人笑着走上来。那也是燕商,不过只是一个管事的。   燕国霍家人。   这霍管事本是一商铺掌柜的,带着自家的公子出来长见识,谁知道霍家的姻亲家公子罗玉松,竟然跟宣传部的秦宽大人很好,直接住进了平安巷,那么个地方,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便也跟住在平安巷里的大人们熟悉起来。   尤其是,里面还住着一个孙香大人。   燕商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可以将霍家人排在自己的前面——毕竟是孙香大人最后颁发这个奖项的。   他有些失望,然后又突然记起,罗玉松的家族罗家,也是燕国人。   那就是说,光是燕商,就有两户人家跟他抢。   这般想了想,倒是有些颓废,他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是悬了。”   他旁边的好友问他,“什么悬了?”   燕商便委婉的说了一句,“你觉得呢?”   他的好便笑着道:“你多滤了,那商人奖是看社会贡献的。”   燕商还真不知道这个,道:“就是去年起开始说的……为禹国,为老百姓做出的社会贡献?”   好友点头,一边捏起一块软糕吃了一口,一边道:“是啊,比如捐献学校,捐献水井——”   本是调侃说的,但是说到后面,他突然停下来,以一种极为敬佩的语气道:“禹国全国……都在为了今年能渡过干旱努力,这水井,要是能挖出来,便不是救一人性命,而是救了无数人,无数的家。”   他道:“我准备回到晋国之后,也要捐献水井。”   燕商就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虽然不同国,但是因为自小出来做生意,两人倒是比同国的还好一点。   所以晋国被打的七分八裂,今年又是大旱,想来晋国又是一波遭难。   ……   “大人,已经够难了,还能难到哪里去呢?”   郑长隆今日出门,经过郊野,见一农人放声大笑,振飞了树上的鸟。他不由得停留,问其缘由,原来是无雨,田中已经干裂,根本种不出粮食。   “那你为何还笑?”   那老农就道:“草民从前年就开始哭,哭的久了,便也哭不出来了,事情已然如此,不如笑一笑。”   郑长隆便忍不住道:“老者莫悲,如今虽然大旱,但是宿州城主自有应对之法,不久就会出来。”   那老农笑着道:“大人不用安慰草民,天要大旱,阎王亲自抓人,草民死了也就死了,一了百了。”   郑长隆皱眉,“老者何必说这种丧气话,你家可还有其他人?”   农人摇头,“有,有一个小儿子。”   “几岁?”   “五岁了。”   郑长隆便劝道:“既然还有儿子,尚且年幼,需要照料,以享天伦之乐。宿城城主爱民如子,必然不会让你们饿死的。”   老者便笑着道:“将军所知不详。老朽一共有三个儿子,第一个儿子,死在了跟齐国的对战中,将军仁义,给了老朽五十两银子。”   “老朽觉得将军好,是爱民如子之人,便将二儿子也送去了城主麾下,最后跟南晋对战的时候,死了。”   这个似曾相识的故事,让郑长隆想起了当时在涂山城的时候,他遇见的一对老夫妇。   他想起夫妇两个空荡荡的宅子,不由得道了一句:“如今你三子……便跟着你种田吧,不要再去打仗了。”   老农便神色怔怔,“将军又不知了,草民的三子尸体正躺在草民的床上。”   郑长隆愣住,“怎么?”   老农:“前日来了山匪,抢了家中余粮不算,还将小儿也杀了。”   郑长隆心中便多了一股闷意。   没错,他此次出城,就是为了剿匪,剿匪一晚上,死伤过百,山匪被杀精光,他整个人意气风华,回程之路兴致冲冲,这才有心情问一农人为何大笑。   良久,他艰难的大笑,“前日就死了,为何还不下葬?”   农人就慢吞吞的道:“大儿和二儿,已然没有尸体,我立的是衣冠冢。可是小儿,按理来说,这么小,不是寿终正寝,便是不能立坟的。”   郑长隆便想起来宿城的一些民间规矩。小儿夭折,得葬去乱葬岗。   农人开始摇摇晃晃的开始回去了,道:“我已经没有了两个儿子的尸体,可不能再找不到小儿的坟,便放在家中吧。”   他开始往回走,便是田也不管了,只一心回去。   郑长隆便觉得,这天灾人祸,将人心都给逼死了。   “不能再打仗了。”他翻身上马,喃喃的道:“不能再打了。”   再打下去,说不得活着的,便是些行尸走肉了。   他骑着马回去,见到自己的外祖父柳成仁,先是将山匪清剿完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便是说农人的事情。   “我涂山城的农人夫妇还算是有点活气,我给玉佩,男人会不好意思,会感激,妇人会难受,会气愤,会接过玉佩,但是外孙知道,今日遇见的农人已经不会接受玉佩了,他的心思了,想来也活不了多久。”   他道了一句,“我本想救他,可我想,他心都死了,救了人又能如何呢?”   郑长隆便道:“外祖父,您说,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歇啊?”   他的外祖父柳成仁便笑着道:“你有一颗仁心,很好,但是你也要知道,只要这天下有人,便有战争,只要七国还没统一,便不会停下来。禹国的皇太女说过一句话,外祖父觉得特别好,想说与你听。”   “外祖父请说。”   柳成仁:“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又有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他道:“你好好的参透这两句话,便也说不出今日的话了。”   郑长隆点头应下,心一点点沉下去,叹气而归,等回到营帐,问:“怎么样,如今都三月末了,禹国万民大会的结论还没传回来吗?”   郑大树摇摇头,道:“将军,禹国倒是没有传回消息来,倒是有晋商带回来一批传闻中禹兵吃的军粮,小的带人买了下来,您来看看。”   郑长隆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农人了,连忙去看,只见一个箱子上面写着方便面三子,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是包包的压缩面。   “跟禹国兵人吃的不同。”郑长隆打开一包尝了尝,道:“差了点味道。”   他曾经吃过一包禹国兵队的方便面,比这个味道要香一些。   那晋商就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是咱们自己仿造出来的,下了大力气呢。”   他一边说一边道:“这里面的调料包里,还有晒干了的蔬菜,泡了就能吃。只是禹国那边用的调料足一点,咱们这个,就淡了些,您知道,胡椒他贵。”   然后又道:“不过,我们最近还在研究其他的口味,比如说老潭酸菜。”   这话刚说完,就听见一人道:“可是老坛酸菜是禹国出了的。”   那商人尴尬的道:“他们那叫老坛酸菜,坛子的叹,我们这叫老潭,潭水的潭,不一样,不一样的。”   郑长隆就看了这晋商一眼,啧了一句,“别跟齐人学,坏了我们晋国的名声。”   那晋商就敷衍的哎了一句,“草民知道,那将军,这面剩下的你们要吗?”   郑长隆点了点头,其实七国已经早已经制作出了禹国的方便面,只北晋一直吃不惯这个,所以没制作,但是这面实用,还是用起来吧。   他买完面,又去看的,道:“这是什么?”   那晋商连忙上前道:“这可是好东西,将军,这叫做陀螺,你看,用鞭子这样会抽,这陀螺就会转,禹国的孩童最喜欢玩这个,下了课在课间总爱抽一会,小人间了也心喜,备了一批货,准备回城中去卖。”   郑长隆又问:“那这个呢?”   “这是风油精,可以消炎止痛,清凉止痒,是禹国最新研制出来的药品,已经放到万民医馆去卖了,小人排着队去抢了不少。”   他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晃脑的掉书袋,“说是这里面的东西,是由薄荷,樟脑,丁香酚,还有桉油等提炼而成,期中有几样东西,还是从西域传进禹国的,禹人花大价钱买呢。”   他嘀咕了一句,“这西域跟禹国建立起丝绸之路后,获得的好处可多了。”   然后还道:“这清凉油,如今人手一瓶,尤其是禹国学子,要是读书困了,累了,就往脑门上涂一涂,保准清醒,防止自己犯困呢。”   郑长隆便轻轻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的东西,“你都说一下吧。”   那商人也不烦,他吃的就是这碗饭,尤其是禹人的东西好卖,什么东西都有说明,还配有广告词,推销起来十分顺,根本不用自己过脑子。   于是便一一说过去,将滑冰鞋,小镜子里放把小梳子,手弩,匕首等等,都说了一遍,最后道:“将军,另外一箱子就是女人用的东西了,您看,您看吗?”   郑长隆摇摇头,“你将匕首,手弩,方便面等我用得着的东西留下就行。”   那商人做成了这么一笔大生意,自然是欢喜的,欢天喜地的跟着账房取银子去了,而郑长隆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却眼前浮起一个个画面。   晨光熹微,有孩童从书包里拿出陀螺,三五好友在一起比赛谁抽陀螺好,又有一书生,拿着书,打着哈欠,最后用风油精在脑门上抹了抹,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便是一群手里拿着刀和弓弩的衙役在街上巡逻,一个妇人拿着小镜子,梳了梳额前的头发,然后看了看外面路过的衙役,又漫不经心的合上镜子。   这幅画面让他沉下去的心怦咚怦咚跳起来。   ……   “心还是跳的,没死,还能救。”张虎听了听老者的心跳,道:“师父,给我一点点水。”   张虎的师父便给他递了水壶过去,道:“别给他喝多了,如今水可贵。”   张虎哎了一声,将水壶对准老者的嘴巴,道了一句,“快醒来,醒来——”   他救下来的老者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干涸的喉咙艰难的道了一句,“我死了么?”   张虎摇头,“没,你还活着。”   那老者粗糙的手便吃力的覆盖住眼睛,好像并不想继续活着。   张虎看他的衣裳穿着和身上的伤,觉得应该是  是这附近的老农。   他道:“你晕在路边,是我们救了你,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那老农点了点头,“多谢两位。”   张虎也没有想太多,送到门口,却见老农不准他们进去,道:“我小儿死在床上,两位见了怕是害怕,便不让进去了。”   又道:“家中无食招待,更是愧对恩人。”   张虎便忍不住问个缘由,老农边便将自己家的事情说了一便,道:“老来得子,本是幸事,却又死了老妻,守着儿子长大,想不到还是留不住。想来我命中无子,也想来我上辈子造孽报应在这辈子身上。”   张虎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医者能医治的病了,犹豫的看向自己的师父。   他师父见了,叹气一句,“我们正要回禹国,不知道老者可愿意跟我们回去?”   老农顿了一下,“禹国?”   师父:“对,禹国。今年大旱,禹国必然兴起许多工程让没有饭吃的人去做工换取饭食,你反正一个家人也没有了,不如随我回禹国去。”   “我见你虽说年纪有些大,但总比我康健,又见你一两天没吃东西,却还能有如此的恢复力,想来做力气活不在话下。”   “既然如此,何必早死,儿子都死了,便连儿子那一份都活出来,若是觉得膝下空虚,如今战死的人那么多,留下的孩子必然不少,领养一个养也就是了。”   老农被他这么一段话说的好像又有了点活力,竟然能笑了,道:“不了,故土难离,若我死在外面,还不如死在这里,好歹是我自己的家。”   张虎就见师父还要开口继续劝。   师父一般没这么多耐心的。全因这老者跟自己的师父情况很相似。   当年禹国还没有这般的强盛,师父的儿子也战死沙场,一个个的,留下了他一个人。   也许见到这个农人,勾起了他的往事,所以想救人。   医者医人不医心,他不觉得师父和他可以医好这老农的内心,正要劝师父一句,却听师父只说了一句话,这老农竟然从眼神中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我们禹国,没有战争,没有山匪。”   他师父道。   老农颤抖着嘴皮子,“人间真有这种地方?”   张虎:“虽然晋国跟禹国离得远,但是想来你也知道禹国的不一般。”   老农呢喃:“真的不一般?”   张虎:“如同仙境。”   老农就缓缓的坐下,“是吗?我还没去过仙境呢,那里没有战争,没有山匪,我的孩子还保得住,好啊,若是两位肯带我去,便是给两位做个奴仆,也是使得的,只怕两位嫌弃。”   张虎师父摇头,“平辈相称就好,我们把你带去禹国,给你找份事情做,你活着,便是最好的。”   他曾经也将小儿子的尸体背到床上放着,不愿意下葬,他能理解这位老农的心,只是他缓过来了,却有无数的人缓不过来,那便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于是约定好明日就走,三人替老农小儿挖了坟墓,按照张虎的说法,小儿不立坟的说法太荒唐,道:“小儿也是人,再小也该有坟,就好比你祈求上苍,希望他保佑你家平平安安,可是老天保佑了吗?没有,假如真有老天,天下这么多人呢,他能保佑的过来吗?”   “如今咱们给你小儿立个坟,天下这么多坟呢,鬼差能一个一个的找过来吗?”   不能。   老农就被说服了,给小儿立了坟,收拾了几件衣裳,正要走,就听见马蹄声阵阵,郑长隆带着几个人,手里提着一袋粮食来了。   一瞧,还都是熟人。   郑长隆高兴的道:“两位还记得我吗?你之前在涂山城里,是两位救了我,可惜当时来去匆匆,没有好好感谢两位,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时间,请两位吃一顿便饭?”   张虎摇头,“医者行天下,为的就是救死扶伤,将军有伤,我们救治,理所应当。”   郑长隆就知道这两位并不想跟自己攀上关系,且禹医应该就这性子,只管救人,不管身份。   他是佩服他们的。   于是听闻两个人要带老农去禹国治病,好奇道:“为何要去禹国治病?”   张虎:“他得的是心病。”   虽然只说了这一句,但是郑长隆知道他言下之意。   心死如灰烬,晋国战火纷飞,寮烟四起,跟他的病一般,在这里并无救治的可能,禹国却如他昨日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一样,有无尽的生机。   一个行尸走肉的人,在尸体中行走,只会继续丧失意志,只有去了生机勃然的地方,才有活命的可能性。   ……   “所以说,这个生机水乳精华液,竟然要十两银子?”   禹国,京都,一个正在大批采购的晋商发出惊讶的声音,“为何如此之贵?”   那销售员笑着道:“客人,凡是有生机两个字,我们这里都贵,这个系列的水乳是最保湿补水的,十两银子,卖的确实不贵,这还是响应朝廷的号召不搞奢侈品才降低的价格。”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都知道这话是假的,但是这美容院的东西带回去却是最畅销的,晋商咬了咬牙,还是买了几套,谈定了自己觉得最优惠的价格,一次性付款。   那销售人员就笑着道:“客人出手不凡,想来家大业大,这几天正是报名七国贸易组织申请的时候,可递出去了申请书?”   晋商点了点头,道:“都交了,希望能进吧。”   话说的平淡,但是语气却很肯定,好像已经预见增加可以进了。   那销售员就想了想,悄声的道了一句:“我们大掌柜的,跟宣传部的秦宽大人是亲戚关系,我看客人与我有缘,不如我给客人介绍我们大掌柜的认识?您放心,我们大掌柜的跟秦宽大人说了,十拿九稳的事情。”   晋商就怕平静的点了点头,“那便多谢了。”   这几天,他已经接到了不少地方递来的橄榄枝,他们后面的后台到底大不大,晋商不知道,他只知道都可以见一见,这都是人脉嘛。   现在关键是马上要四月了,他们这些商人也要离开禹国,临走之前,必须在做最后的采购。   且因为这次禹国定下来的诸多律法对很多人十分公平有用,便有商家趁机挂出歌颂朝廷的牌子开始做促销。   这美容院的东西这比平时便宜了不少。   正在这时,只见他家仆人汗水涟涟,气喘吁吁的道:“老爷,老爷,快,快回去,朝廷派人通知下来,咱们的七国贸易组织申请书要重新写。”   晋商不解,“为何?可是我一人重新写还是大家一起重新写?”   仆人:“是大家要一起重新写。”   晋商的心就紧张的咚咚响:“ 可是朝廷又朝夕令改,改变了什么政策?”   做商人,最怕的就是这点,朝廷说一句话,你就得跑断腿。好在禹国不是这般的朝廷,想来是又出了什么重要的条例,便有些紧张,道:“你快说啊,是不是又增加了诸多限制?”   仆人擦擦汗,道:“那倒不是,只是说禹国将鲁国剩下的两州三月上就灭了,如今已经没有鲁国了。”   晋商:“………!!”   仆人:“所以,之前咱们交的是七国贸易组织,如今没了鲁国,就只有六国了,因此,咱们今年还要改一下,变成六国贸易组织申请书。” 第60章 蒸汽机的使用   三月, 注定是禹国史册上值得纪念的一月。   先是开了第一届万民大会,然后便是亡了鲁国。   亡了鲁国,鲁国的人非但没有意外, 而是终于有一种“啊,终于亡国了”的感慨, 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禹国京都的鲁商就更没伤感情绪了, 而是马上就去问商部:“那我们还要提交六国商贸组织申请书吗?”   不用?   哎哟,那可太好了。   他们奔走相告, 还在迎客楼里摆起了酒席,便有秦商讽刺道:“鲁人的风骨, 就好像那炭渣灰,一吹就没了。”   旁边的楚商便笑着回了一句:“鲁人么……一直都是禹国的附属国,倒也不是风骨不风骨的事情了, 你只想,本, 本来一个奴才,对主子点头哈腰,突然就成了主子, 这还欢天喜地?”   秦商就哈哈大笑起来, 道:“妙哉, 妙哉, 这话所言甚对, 这奴才啊,一朝成了主子,哪里还管主子之前奴隶自己的事情哟,都想着自己成了主子, 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过奴才的日子了,可是奴才就是奴才,难道主子还能去平等对待他们不成?”   楚商颇为赞同,道:“奴才当惯了,自然是稀罕主子当的,只是这主子也有不一样的,有的主子在吃香喝辣的,有的主子在挖煤,哈哈哈。”   这便是十足十的嘲讽了。旁边的人听不下去,道:“你们别乱说,禹国这方面还是做的不错的,瑶州和丝州才收回来多久?不开始规划起未来的路线了么?”   这些人在禹国待久了,学得了禹国人说话的方式,什么发展路线,什么治国方针,说的熟练极了。   那秦商就问:“瑶州和丝州有什么路线?”   旁边的人笑着道:“朝州挖煤,是因为朝州煤矿多,闻州开始做粮食生产地,是因为京都农业局的人去了,说是很适合发展农业,瑶州的瑶字,你们以为是瞎取的名字?瑶者,玉也。”   那秦商呼吸一窒,“不会是……瑶州产美玉吧?”   旁边的人便道:“正是,想来已经开始组织人开采了。最后,那丝州,你们觉得最后会多产什么呢?”   “丝绸——”   楚商深吸一口气,“可是这瑶州丝州打下来也没多久……等等,不会是之前就取了好的吧?”   秦商就啧了一声,“狼子野心。”   旁边的人叹气:“仲怀兄,如今还是禹国的地界呢,你少说两句。”   秦商就道:“这也只有我们几个罢了,何必要谨慎过度,禹国不还有人鼓吹是言论自由么?我们自然是在说自由的言论。”   楚商就道了一句,“鲁人没骨气,鲁商却是得了好处,这下子,他们也可以做拥有禹商的待遇了,想来一些鲁商会跟着朝廷开始投资一些新的产业。”   旁边的人分析:“是啊,这于我们也不是没有好处,鲁国没了,就少了一个国家去竞争六国贸易组织。”   “哎,要我说,这个组织,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我们要不要等一两年再看?”秦商道:“如今战火不断,要是我们加入了六国贸易组织,名下商铺跟着禹国走,那咱们自己的国家,要是对我们进行打击怎么办?”   楚商:“……”   他笑盈盈的道:“仲怀兄说的对,可是禹国一般出这种政策,都是只有利多弊少,你不愿意,却是有大把的人愿意,说到底,银子才是硬道理。”   秦商:“……”   他啧了一声,也不再劝说其他两人了,只道:“我今年是不想搞什么组织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然后深觉楚商刚刚说的话好像在讥讽自己:贪生怕死,之后一定后悔莫及,便心中生出一股闷气,道了一句:“公孙兄也别着急,说不得明年三月之前,楚国就成了‘主子’,也不用担心我这的担忧了。”   他的担忧自然是怕秦皇朝廷怪罪,但是楚国要是被灭了,也就没有楚国朝廷可能怪罪的了。   这话一出,那位姓公孙的楚商心中一顿,十分不高兴,只是脸上不显,笑眯眯的回了一句:“我们楚国一直都是主子。”   旁边的人觉得这怎么就剑拔弩张了,便立即道:“哎,你们什么时候走,我是明日就走了。”   楚商不理秦商,转头道:“我还要过几日才能走,你也知道,最近禹国好像要搞什么大动作,在京郊城外的水渠旁边筑起了一个铁炉模样的东西。”   “传闻这东西建成之后,就连禹国皇太女也大张旗鼓的去看过几次,说是过几日就要开始用“铁炉”了。”   秦商也忍不住道:“我也是,我想着,禹国不会无缘无故的就筑铁炉,那东西又大,还不断的运去了煤,煤运去之后,无论是商部的孙香大人,还是农部的沈离大人,都去看了。我们秦国商会也都在想,会是什么好东西,值得这么多人兴师动众。”   旁边的人就笑:“被你们一说,我真想留下来看看。”   不过也是说笑,他家中有事情,耽搁不得,这才请了两个好友吃饭。   这人是燕商,姓徐,便是前段日子跟霍家世交的商人,当日罗玉松约了秦宽,请霍滦去吃饭,他也去了,因此搭上了关系,跟秦宽谈了几笔生意,已经前头遣信回燕国去了,他自己留在禹国等万民大会完,如今也需要回去,亲自跟家里人商谈在禹国的商业之事。   今天请两位好友吃饭,一是告别,二是他思来想去,觉得前几日秦宽大人给自己的饼,有些吃不下,这两位的家世也不错,不如一起吃个大饼。   “禹国海运之事,你们可知道?”,徐老爷给秦商和楚商斟了一杯酒,道:“我这里有一份关于海运的好生意,不知道两位贤弟,有没有兴趣?”   秦商和楚商惊讶的对视一眼,道:“你能拿到海航的生意?”   徐老爷就拿出一份新买的七国,哦不,六国地图,在上面点了点楚国,秦国,燕国三个连接起来的地方。   他用炭笔在三国的临海的地方,画了三个小圈,道:“两位,这里,即将要兴起三座大城池,你们可愿意投资?”   ……   “所以说科研就要多拉投资。”大清早的,孙香跟折青一起站在雪生加班加点带着弟子们做出来的“第一版”蒸汽机边,不满的道:“殿下,我说的投资,不是让你出银子,而是得压榨那些富商们,他们靠着我们,挣了那么多银子,多交一点税收怎么了?”   她觉得皇太女殿下拿银子出来搞科研她心疼,羊毛出在别人身上比较好。   折青其实很不能理解孙香的“抠门”心思,按理来说,禹国商业几乎都控制在她手里,替自己掌管着私库和国库,看见的银子多不胜数,可是她被人称为“铁公鸡”,俗说一毛不拔。   她就笑着道:“你已经从他们身上拔了不少毛了,还是别把他们吓走了好。”   孙香就自信满满的道:“殿下,你放心,我拔他们的毛,他们还感激我呢。”   这倒是事实,能跟孙香搭上关系,那就是先送十万两白银,也是值得的,何况孙香还不直接抢,她给的好处也多的。   于是就这般众人都满意。   折青便不去管她,只去看这版蒸汽机。   蒸汽机的原理是将蒸汽的能量转换为机械力,雪生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先做了第一版本的出来供农人抽水用。   雪生做出来的第一版本蒸汽机跟华夏世界里萨弗里制成的蒸汽提水机差不多。它的原理是先准备一个类似蛋形的容器,先在里面充满蒸汽,再关闭进汽阀,然后在外面浇冷水使蒸汽冷凝,变成真空。   再打开进水阀,水渠里的水受大气压力作用吸入容器里,然后排出去,这样经过一系列的循环反复,便可以连续排水。   虽然折青想要的是瓦特发明的那种,可毕竟是需要时间的,这种已经很好了,她也很满意,跟雪生道:“到时候派人将这里围起来,水用水管接入田间,浇灌便省力气多了。”   宗童:“殿下,什么时候开始用?”   折青便道:“这便开始吧,这东西使用的时候,别让那些孩子过来,免得发生事故。”   宗童点头,“是。”   孙香就笑,“殿下,如今,你拿着宗大人做小厮用了。”   折青笑着摇头,并没有说话,然后走到蒸汽机边,看着它轰隆隆开始作响,声音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只是被侍卫挡在外面。   “听闻是以后直接将水渠和水坝里的水灌进田里去,不用我们一点点的运了。”   “这么好吗?这个轰隆隆到底是什么东西?”   “准是皇太女殿下见今年不下雨,我们可怜,求老天爷给我们的。”   “这就太好了,田里干涸,要是每天这般从水坝里运水,也太难了,你们的田近,不知道这运水的苦楚,哎,如今可好了。”   “今年还不收税,种多少都是我们的。”   “我阿爷听见这个都高兴死了。”   这些都是关心实事的,自然也有关心八卦的。   “快看,沈离大人站在秦宽大人的前面,是不是俺们沈大人得皇太女殿下更欢喜一些?”   农人么,总是偏向于沈离一点。   可这轰隆隆是雪生大人做出来的,有些人心里是有偏向的,骂道:“放屁,那最前面是雪生大人好不好?”   众人:“……”   然后默契的转移话题,一个农人道:“不过你们看,给皇太女殿下举伞的是谁啊?生的也好看哩。”   “不知道,侍卫吧?”   无名小卒罢了,不值得他们关注,便又不知道由谁转了个话题,热闹的讨论稻谷和红薯谁更好吃来。 第61章 灾情中的六国   四月初, 正是播种的季节。   早稻是三月底到四月初开始发种,育苗,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有水。于是今年没有水的情况下, 一部分依旧是按照传统的法子种植水稻,一部分就开始种植旱水稻了。   旱水稻对水的要求不是很高, 但是对其他的土地和种子条件倒是很高。从前年开始, 沈离就开始研究旱水稻的种子, 做出了大量的研究后,终于成功了。   种子着重在抗旱耐寒, 抗病抗倒的问题上做出了改善,使其能够适应干旱。然后便是化肥, 这种旱种,种子很重要,化肥更重要, 所以沈离每天忙的眼睛都是转圈圈的。   最后,便是选择地方了。旱种的法子跟普通的水稻不同, 普通的水稻要先育苗,分秧苗,但是旱栽不是, 它是直接省略了这两个步骤, 然后种植在适合它的土地上。   沈离已经写好了册子, 各农部的学子今年倾巢而出, 奔往各个州开始教学, 连三月万民全会也没有参与上。   作为铁公鸡的孙香,为了农业的发展也做出让步,给沈离全部的支持,沈离要多少银子, 她都批,所以看见农部的人就生气,便是看见农人,也气。   ——他们手上拿的铁锄头,是她批的银子,所以他们才能无息贷款买,谁知道买了几年,该要还钱了,又出了天灾,皇太女殿下便下令免了今年的银子。   ——他们手里拿的化肥,也是今年新出的,新出的,碰见这种灾年,就又赊账了。   反正,今年给农人的优惠是十足的。   所以这些农人仗着有皇太女殿下的免账后台,还能站在这里对着皇太女身边的人八卦——出去打听打听,如今四处起灾,多少人已经开始吃不上饭了,再过些日子,怕就是尸骨满地了。   她曾经想过,这种时候就该大举进攻才是,可是皇太女殿下和皇上却都摇头,“灾年不宜打仗,出了瘟疫,便是一国之军有去无回。”   折青不仅仅担心人疫,更担心的是猪瘟和鼠疫。要是出了猪瘟和鼠疫,那便是真完了,猪瘟这种东西,是治不好的,即便放到21世纪,也是一件难事,根本不能短时间内消除。   所以为了控制各种瘟疫的发生,宣传部也开始不断的加班加点印刷预防瘟疫的法子。   周边的地方是由京都去发,其他的地方,便是由京都下达指令,这时候,折青就觉得,禹都还是不方便。   明年就准备准备换都吧。   四月天,日头已经有些晒了,往年绵绵不断的雨没有了,连着阴天也消散,日头大的很。   宗童替她举了一把伞,她也觉得热,孙香见皇太女殿下脑门上还出汗了,不免替她摇扇子,这般,还是热的不行。   折青就觉得自己被养的过于娇气了,回去便开始打沙包。   她打沙包练习体力,禹皇是亲自杀人练习体力。   这段日子,京都某些余孽受了楚国来的人挑拨,仗着天旱的事情,开始打着“天降大罪于禹国”的说法,四处杀人,也不是造反,就是要扰乱民心。   比如前些日子,大街上,大家都忙着走,一个歹徒就拿着刀上街砍人了,砍死了一个刚放学的孩子,还砍死了一个下值回家的小官。   衙役来的够及时,直接将人拿下,救护马车也来的快,却还是没救回来。其中,还砍伤了一个接孩子回家的老人——死的就是他家孩子,还有一个想上前夺刀的青年男子。   当时上去了好几个人夺刀,但砍人的歹徒有点功夫在身上,他出现的地方都是平民百姓住的街道,基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事情让禹皇本来近一年开始修身养性变好的脾气又暴躁起来,便亲自带着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开始审犯人,迅速开始抓人,剥皮,抽筋。   折青听闻他跟顾溪桥还有书信来往,经常在信中交流扒皮的效率之法,此次可算是一一实现了。每回回宫去,折青总能看见他的嘴角隐隐藏在一丝痛快的笑意。   折青:“……”   这要不是她亲爹,她也是要退避三舍的,看着太变态了。   于是便暴力的事情交给禹皇,她干脑力的活动去。   珍妮纺纱机。   出来了蒸汽机,慢慢的改善,运用蒸汽机跟纺织业一起,便可以得到一个工业革命,解放人出来干更多的事情。   古代的人口太少了,即便出来了珍妮纺织机,应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动乱,她本来想着要不要等到后期,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在用正好。   国情如此。   ……   “几十年就有一场旱灾,千百年来本就是如此。”一位老农听不得路边有人说禹国的旱灾是禹国皇太女是女子造成的,看了一眼他们,道:“你们不是禹人吧?我们禹人,只会记得皇太女殿下的恩情。”   那齐人有些尴尬,道了一句:“老者莫怪,我们也只是听到了谣言,说说罢了。”   老农就是听不得这话。他道:“我比你们年长几岁,也曾经经历过三十多年前的旱灾,那时候还没如今严重呢,七国却饿死多少人。”   “如今,是大旱,是一滴雨也没有,可你们看看我,我担忧自己饿死吗?我根本不但心。我们皇太女殿下早就说了,禹国的粮食够吃,只要大家听话,好好的耕种,就不会饿死,只是没有别的年头富裕罢了。”   他这时候也听出了这齐人的口音,讥讽道:“你们齐人不是说禹国的众多东西都是你们制作的么?那你们倒是将轰隆隆造出来看看,那东西是天上的东西,你们能有?”   他说着说着呸了一句,“再者说,这大旱,报纸上早说了,是六国大旱,又不是我们禹国一地旱,与其讨论我们禹国皇太女殿下是不是引起了天谴,还是担心下你们的齐皇陛下大肆杀戮晋国人,是不是就要遭天谴了。”   齐人大怒,就要上去跟他拼斗,却见那老农突然大喊:“要杀人了——”   因为最近出了不少杀戮案,所以就连郊野也有官兵时刻巡逻,一听见这声音,连忙赶来,那齐人便瞬间软了下去,谄媚道:“官爷,没事,没事,只是口角之争罢了。”   老农害怕的抖了抖肩膀,“可不是这样,官爷,草民可是听见了他说皇太女殿下会遭天谴,然后说了他几句,他就要杀人——”   齐人:“你放屁,我没有,我怎么杀你?”   老农:“铁锄头,铁锄头能杀人!”   齐人:“老东西,我哪里有锄头?”   老农:“我有,你要抢我的。”   齐人:“……”   衙役:“……”   不过不管怎么样,肯定是要抓起来的,因为他刚刚没反驳自己说了皇太女殿下会遭天谴的事情。   这在衙役的心里,已经比想杀人更严重了。   他们可是接到消息,这群小人想要借机挑拨皇太女殿下跟百姓们的关系,还想要在禹国京都内制造恐慌,简直是新出的那个词。   恐怖分子。   皇太女殿下说了,对待恐怖分子,不能报以放过的心,而是要严查。   他们家将人带走了,不扒个祖宗十八代出来,是不会放出来的。   老农见人走了,便将锄头继续往肩膀上一抗,呸了一句:“吃我们禹国的饭,赚我们禹国的银子,转过头来就骂皇太女殿下,什么人啦。”   便有他相熟悉的人道:“你倒是好演技,刚刚将害怕演的哟,可以得说书人最近说的什么奥……什么卡了。”   老农粗鄙的吐了一口唾沫,抹了抹嘴巴,道:“就他那样的,良心被狗吃了的,下回见了他,我还要打他一顿呢。”   周边的人便笑起来,道:“算了,别骂了,今日轮到我们村用水了吧?”   老农点头,“轮到我们了,轰隆隆那边我们村的人去排了吗?”   农人:“排了排了,也交银子了。”   这打水也不是免费的,但是银子也不多,所以大家并没有异议,毕竟官府来的人也说了,烧这大炉子,要用不少的煤呢。   且皇太女殿下今年已经免去了不少的银子了,要是再不收点水钱,怕是就要增加孩子们的束脩了。   多束脩银子这可不行,这还是交水钱吧。   于是便相安无事的很,大家轮流排水,有时候一个村就派一个人来,排到了就开始招呼人,其他的人便可以先去做别的。   他们村的人就先去排队了一个人,他们后去,还在路上说修渠的事情。   “农部的大人们下来说,我们如今的泥土渠没有水泥渠好,这种干旱的季节,水泥渠留水多,放了闸,就能慢慢引到田里去,不过那水泥渠要买,一定要全村一起买,我们村买不?”   老人也不知道,他不是村长,只问周边的年轻人,“三娃子,你读过半年书了,你说呢?”   那三娃子腼腆的笑了笑,道:“我支持买,那水泥渠我问过,是用一块块弧形的水泥块组装好,要是想要改渠道,还可以拆了,很实用。今年因为大旱,也卖的便宜,那卖水泥渠道的人跟我说,若是等到明年,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因为今年大旱,有关农字沾边的东西,便都控制着价格,每一样东西出来,都要去商部定价格的。   三娃子身边的汉子们就一口一个道:“拿我们就凑凑银子买吧?今年水是大事情。”   众人点头,没错,医学报纸上的都说了,水是生命之源,可不能没有水。待走到了蒸汽机旁边,很多人虽然看过它很多次了,但还是忍不住夸赞一句:“神物——”   这可是他们禹国的。   ……   “这是禹国的,可不是齐国的,你们要点脸吧!”一位晋商又开始大骂齐商,“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蠢笨如猪,能造出如此的庞然大物吗?”   齐商不满的争论,“你们别乱说,我说了这是齐国造的了吗?我说,这些知识都是齐国的,是禹国从齐国偷去的。”   他说完,周边的商人便笑起来,道:“那就叫你们的齐皇将东西要回去,带着兵来抢回去。”   齐商懦懦的张了张嘴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一句:我们迟早要抢回去的话,这还在禹国境内呢。   按照往常,他们就要到鲁国了,可是今年鲁国亡国了,他们走过徐州边境,走过朝州边境,走过闻州边境,走过丝州瑶州,也还是没出禹国。   不过这跟他们去年到禹国时候经历这地方,已经截然不同了。   去年这时候,瑶州正在打仗呢。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欢声笑语。   他们是一队商队,都是要回国去的,路上结伴而行,请了镖队,一起请摊银子,就比较便宜。   之前他们在徐州有固定的镖队。因为徐州外西,禹国境内是没有山匪的,不用去请镖队,后来徐州往东,朝州之地,那地方怎么说来呢?因为是主将是顾溪桥将军,就有点崇尚武力,还是奇奇怪怪的扒皮武力。   那时候刚扒皮到世家,放出话说扒完世家扒山匪,这一放话,山匪立即就连夜投诚了,为了显示出诚意,一个寨子的大当家还宰了对的寨子做礼,最后学着禹国物流和外卖行业的山匪前辈一样,开起了朝州物流。   所以,他们又在朝州有了固定的镖队——少护送一州,就少好多银子呢。   镖队的人在午膳的时候会停下来,即便他们表示自己可以泡方便吃,不用停,镖队也是不准的,因为马匹也该吃东西,该休息了。   对于镖队的人来说,亲近的马比人好多了。   于是大家选择了一个路边的茶水铺子,坐下来乘荫吃饭,便见店小二跑出来,跟他们道:“几位爷,今天没茶了。”   这几人也不在意,他们自己带着茶,反而问:“没有茶水,你们这铺子怎么活?”   店小二就道:“朝廷说我们今年可以免税,这铺子反正是自家的,有水的时候赚点,没水的时候就不赚了。如今这水难得,我们掌柜的说还是先紧着自己吧。”   确实是这个道理。又见前突然轰隆隆作响,一位晋商道:“这里已经有轰隆隆了?”   那店小二还愣了一下,道:“轰隆隆?哦,客官说的蒸汽机吗?是有了,我们这里前有水源,前阵子,一阵小仙姑带着人上山寻得了水源,还告诉我们打井,如今都靠着这些水,才没有死人。”   这店小二还道:“客官,你们还是多带些水吧,再从瑶州往前去,便是名字还庐州跟西洲了。”   “那里后才开始搞建设,如今百废待兴,正是忙的时候,人也多,水不够分,且还穷,哎。”   晋商就道:“你这人说话倒是有文化,肚子里有货?”   店小二摇头,“我们县衙大人天天派人来说,诸位客官,我这里有专门说预防猪瘟和鼠疫的册子,你们要买吗?便宜的很,五文钱一本。”   就一张小册子,如今纸张便宜了,就要五文钱,实在是有些不地道,但是众人却还是掏银子买了,不为别的,只为这是禹国官方出来的东西。   他们连日赶路,就是为了要快点回去,别耽误了时间,所以没有平时那般注意消息,这回听见店小二说,便立马拿起来看,尤其是楚商,他们马上要到家了,知道禹国朝廷要提醒这个,便立即道:“去年禹国一直说天灾,要储存粮食,要多种红薯,粮食不能涨价,不能趁机囤粮,我们还不信,如今便是信了吧?”   “这下子,又出来什么猪瘟鼠疫,我是信的了,回去便要跟朝廷好好说一说,不然今年就要血本无归了。”   一旁的人就道:“我倒是忘记了,你去年就开始养猪了。”   这人很自豪,“我可是亲自跟着禹国养猪的学了养猪的东西才开的养猪场,去年因为养猪场,我今年才有银子来禹国见证万民大会啊。”   没银子,谁敢耽误这么久的时间?   于是众人买了小册子,继续往前走,果然,出了瑶州内,就见剩下的两州连宅子也显得死气沉沉。好在人是活的,言语之间,虽然苦点,却是笑语晏晏,讨论着今天的稀粥哪个棚子的好喝,哪里的红薯吃了放臭屁。   没错,因为刚接管下来,两州的粮食还不能跟其他的州比,所以穷苦百姓还是要吃大锅饭。   这大锅饭吃的大家很有劲头干活。如今两州采取的是一种集体劳作的法子,看人干的活重还是轻松给不一样的饭,喝稀粥的干点轻松的,时不时有肉的,做的就是苦力活了。   那水坝上的大砖,真是太重了,即便有传闻中可以四两拨千斤的神器,也没用,有些地方总是要人抬的,好在县衙大人说了,只要建好了水坝,集中用水,减少水流失,这个夏天也能活下去。   然后,还教他们种植一些需要少量水就能活的红薯和高粱。   这些都是能活命的。   走到这里,算是马上要出禹国了。于是按照禹国的规矩,每一个进入和出去的人都开始登记,去年几月来的,为的什么,如今又回去,为的什么,画像核对,对不对,对,那便开始交税吧,交了关税,就可以走了。   这个流程做完,便是进入楚国境内。   然后,便是一阵风而来,带着沉沉的马蹄声,众人脸色一惊,就见其中一位楚商站了出来,道:“不要紧张,不要紧张,这刚出禹国境内呢,不会有劫匪的,我们楚国边境管的也严,没有山匪。”   于是,便见一个青年男子带着一队兵过来,喊那楚商,“小叔叔。”   有一位见识多的楚商便立马认出这是近两年风头无两的公孙将军,之前投了赵田,如今又投了新皇。说起这个,大家心里就觉得感慨万千。   就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鲁国也没了,楚国也换皇帝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   但是更加世事无常的在后,因为他们发现,在禹国境内看见的生活细碎和日常,在其他国家,看不见了。   禹国最近有一曲非常好听的黄梅戏,叫做龙女。里有一句唱词叫做:一抹衰黄染田畴,枯叶干果悬枝头。   如今,他们所见到的景象便是如此。   越走,心里就越沉重,越走,便越是喘不过气来。   从仙境到了地狱。   ……   “这就是禹国了。”   张虎这时候也回到了禹国,将老农送到了朝州,并找到自己之前的朋友,给老农买了两亩田。   “这是地契,以后这田啊,就是你的了。”张虎对他道:“这里的人都是从四八荒来的,住在你屋子旁边那户人家就是晋人,来朝州两年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都是苦命人,都会互相帮助。   老农拿着那地契和宅子,道:“我该如何报答两位呢?”   张虎师父就道:“好好活着吧,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我自然希望,过去的我能活的很好。”   老农似乎是不能知道他的深意,但是也不探究,只道:“这里没有战争,没有土匪,我便能活的很。”   他全家都没了,他要替全家活。   于是张虎两人走了后,他便没有歇息,拿起放在墙边的锄头就开始收拾院子里的杂草,旁边的人家中午过来敲门,也是个跟他一般年纪大的老农,那人笑着站在门口,道:“前些日子,张大夫来信说,将这宅子给一位朋友,想来你就是张大夫的朋友吧?”   老农就慢吞吞的道了一句,“是。”   那人就进来,跟老农道:“你是晋人?晋国到这里远吧?我看地图上说挺远的,我是禹人,不过在今年之前,我还是鲁人哈哈哈哈,是逃荒来的,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去年逃荒来的。”   老农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如何做答,那人就道了一句:“你先忙,忙完了,今天就先去家吃饭。”   老农摇头,“算了,我自己有干粮。”   如今粮食可贵重。   他邻居就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普通的红薯和辣椒罢了,如今大家都吃不起稻米了,我们都省着吃呢,所以千万别客气,没有特意招待你,只是寻常吃的罢了。”   这般的热情,让老农有些不适应,但是别人热情难却,他就慢慢的点了点头,“好。”   来都来了,就好好活着吧。   ……   “来都来了,吃一碗条吧。”   丹青平静的跟罗玉松道,“玉松哥,别觉得不好意思。你本来就是来蹭饭的,何必脸红呢?”   罗玉松的脸就更红了,道:“我……我就是太忙了最近,已经忙的来不及自己做饭了。”   丹青:“你可以请个厨娘。”   罗玉松:“我不喜欢别人跟我一起住,也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丹青:“你可以点外卖。”   罗玉松:“外卖都吃厌烦了。”   丹青:“………”   牛大宝走之前,特地跟他说了要跟平安巷的人和平相处,要敬重他们,如果他们的要求他能满足,可以尽量帮助。   “毕竟你们是要住很久的,做人就是要与人为善,不可因为一点小事就动刀,这样的人,总会被人害怕,日子久了,身边就没有朋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孤独终老,多可怕呀。”   他说到感慨处,还一激动就叫了丹青的小名,“二狗子啊,你可要听阿爹的话,动刀之前先三思,别把自己整成个魔头子,哎,阿爹这辈子只杀过鸡鸭,还没杀过其他的动物,回去之后,就开始吃素,希望之前杀孽少和今后不再杀孽,可以帮你减少一些杀气。”   他还是有点迷信的,觉得儿子杀戮太重,自己得替他赎罪吃素。   丹青听了教导,觉得杀个人阿爹还得吃素,未免脑子不好。但是阿姐说了,老人跟他们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阿爹能接受你现在是个杀手,已经很不错了。”丹朱就道:“他能像现在这样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证明也已经看开了。”   丹青有些不高兴,他反驳道:“不是杀手,是隐卫,是专门保护皇太女殿下的。我将来迟早会跟我师父一样,站在皇太女殿下的身边,等皇太女殿下了娃娃,我就保护她的娃娃。”   这是多么伟大的事业!怎么能把他跟那么普通的杀手混为一谈。   丹朱就觉得丹青如今也有理想了,欣慰道:“行,将来你就是最厉害的隐卫。”   不过再怎么觉得自己阿爹脑壳坏了,还是听他话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牛大宝还没走太久,这些教导没有沦落到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记得依旧很深。所以遇见罗玉松天天来蹭吃蹭喝,也并不驱逐,只当是敬重长辈了。   只不过每天要多一个人的饭,还是要花费点功夫的,丹青心里就不乐意,看罗玉松的眼神,也在阿爹说的要三思和要不然直接打晕丢出去中做斗争。   罗玉松就胆战心惊的很,道:“宗兄,丹青好像变了。”   宗童没有说话。罗玉松就宗家小心翼翼的吃完了饭,路上拐了弯去孙香家里问:“丹青怎么了?我总觉得他的眼神越来越凶残。”   说完,还拍拍自己的心脏处,做出害怕的模样。   孙香就啧了一声:“他没有将你扔出去算是好的,你这感应也太慢了,你没有发现我们最近都绕着他吗?”   罗玉松老实的回答:“没有。”   孙香就打了个哈欠,准备叫上苍水出门了。自从罗玉松不再做早膳之后,她们就去商部吃了。   于是一边叫苍水一边道:“丹青几天前通过了隐卫最后一道考核。”   那考核没别的,就是杀人。一个隐卫,最主要的便是衷心,然后便是杀人的厉害程度。   “你知道隐卫最后一道考核要杀多少人吗?”   罗玉松呆呆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不杀人不行吗?再说了,哪里有那么多人给他杀?”   孙香就啧了一声,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刑部关押的犯人里里,就够他们完成一次考核了。”   “别的不说,单单说前两个月,就抓了好几个武功高强的恐怖分子,这一次可都是丹青杀完的,听完有一个想跟他抢人头,都被他差点一刀宰了。”   那些犯人会被放到指定的地方,给他们武器,让他们在林子里躲藏,最后由考核的人将他们找出来并且杀了,谁杀的人头最多,谁就能进今年的隐卫。   丹青无疑是最多的。   “听说他是年纪最小进隐卫的,就连他师父,十三岁才进呢。不过却不是杀的人最多,我听闻,宗童当年可比丹青凶残。”   “所以你问他丹青是不是不正常,他肯定觉得你胡说八道,所以没有什么回答你的必要,因为比起他来,丹青实在是太正常了。”   这时候,苍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笑着道:“玉松哥,过几天就好了,宗童大人的师父说,宗童大人当时只用了半个月就好了,丹青年纪小,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然后小大人似的说:“他们这行,挺难的。”   罗玉松就对宗童和丹青深深的同情起来,回去灵感爆发,还专门写了一本隐卫日常手札,将宗童写成了一个心怀天下的隐卫,将丹青化成了一个只想做美食不想做隐卫的幼童,然后由一个阴谋,让师徒两人反目成仇。   自然,他是不敢将这书卖出去,也不敢放在人前给人看,只能藏在箱子里,时不时拿出来改一改。   而此时,丹青正在奇迹宫外,跟着师父接受皇太女殿下的赐刀。   每一个隐卫在通过考核之后,便会由皇帝亲自授予武器。不过丹青情况特殊,禹皇直接将丹青给了折青,并不插手这个孩子的未来。   折青就给丹青制作了软剑,还是跟从前一般,软剑直接束在腰间,没用的时候,就做个腰带,有用的时候,便是杀人的利器。   折青不仅送了一把给丹青,还送了一把备用的给宗童。   “是个实用的好东西,你也试试。”   别总是拿着一把伞当杀人的利器,虽然她不介意经常给她举的伞杀过不少人,但有时候还是觉得毛毛的。   尤其是有一天,宗童被她遣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正好下雨,她要出门,他就自然的给她举伞,然后一路走,她就看见那血水一直滴,和着雨水,淅沥沥的滴在青石板上,然后成了一朵血花,滴答,滴答。   折青:“……”   她打商量:“阿童啊,要不你下次杀完人,先洗洗伞?”   宗童是个听话的好手下,于是下回回来的时候,如果那伞是湿哒哒浸透的,便是杀人后了。   再打开那伞替她遮,她就觉得害怕。   也就是她了。折青想,换个人还指不定会吓死。   她又喜欢穿红衣裳,有时候自己看着湖里的红衣玄伞姑娘,都会惊一跳。   可宗童毫无察觉。他依旧是只要是白日就给她打伞,只要是杀完人,就洗伞。   即便他收到了软剑,也依旧喜欢背一把伞。   折青:“……”   行叭。   进入六月,她忙的很,旱灾越来越严重了,不仅仅是禹国边境需要控制人数进来,就连西域那边,也要开始控制。   这些年跟西域的关系很好,这次旱灾,西域早早的就听从劝导,买了很多红薯回去,反正是饿不死,不过,西域那边就算不是灾年,饿不死的也只有富人,穷人每年都要饿死很多,所以,这一次死的人就更多了,是一家一家的死,大的死了,小的也活不下来。   于是有时候尸体发臭了,也不管,反正黄沙一埋,过几年便成了尸骨。   今年大旱,于是更多的西域人为了活命,便会朝圣一般,经过无数的艰难,在风沙里背着包裹一路走。   远一些的还会在沙漠里走没掉,人也不知道死在哪里了,能活着到禹国的,算是幸运的事情。   于是云州干脆跟西域各国签订了人口输入条约,由云州的人去西域各国挑人,西域的人只要在固定的地方等他们就行。   且阿骨燕作为西域人,如今已经打开了地理天赋,折青的意思是让她从西州回来之后,就回西域一趟,看能不能找到绿洲。   若是能找到,西域跟禹国的联系便能有一个盛大的中转站,对两边都是好事情。   折青正想着阿骨燕,就见她写了一封加急信回来。   说是刚得的两州都发现了银矿。   银矿啊—— 第62章 银矿(一)   六月里, 西州,银矿山。   发现银矿山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看着矿山悬崖下那些尸体, 沈柳却又是怒从心中来。   “将他们都埋一处吧。”他跟玉珠儿道:“按照年头来看,有些尸骨已经三四十年了, 死的时候却不足十七八岁, 有的尸体是最近的, 还没有来得及腐烂,倒是可以让人来认领。”   但是认走的可能性怕是很小, 且现在六月,天气热, 尸体久了就要发臭,兵队里的大夫说是不能久留,必须早早的埋了。   于是最后最大的可能性是挖个坑, 将这些尸体和白骨一起埋了,立个碑, 就当是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处。   这些骸骨,都是被抓去开矿的矿工。   想到这里,沈柳又想将两州剩下没杀的世家再提出一群人来宰了。   一个月前, 沈柳和玉珠儿跟王家做了最后的交易, 便开始进兵驻扎庐州跟西州了, 刚开始, 这城里的人没有什么古怪的, 城池主将们带着人投降的十分平静,好像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粮食给粮食,要银子给银子, 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当然了,有前面顾溪桥的名声做底,沈柳想他们应该是学乖了。   便也高兴的很,人家听话,他也大方,该给权给权。他们初来乍到,很多事情做起来没有当地的官熟悉,所以能用的,还是要先用。   所以一切都很正常,要不是沈柳身边有阿骨燕的话,他就乐颠颠的接了城池,然后又去边境找楚人将军公孙尧对视玩去了。   沈柳听闻过公孙尧的名声,很想跟他带着家伙在边境见一面。要是能打一架,那就更好了,说实在话,他跟鲁国打仗,一点儿也没打痛快。   可是凡事都有变故,两州维持几十年平和的秘密,被阿骨燕这个地理天才勘破了。然后便发现,这两州的世家,早就已经从里子烂了,将人当做牲口使,奴役了无数的人做开矿,活生生累死后,直接往悬崖下一扔,便不管了。   玉珠儿神情肃穆,“我们之前还在这山上行过兵,也丝毫没发觉异样,幸亏有阿骨燕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沈柳:“是啊,幸亏她查出来了,要是没查出来……这个地方并不受人重视,怕是他们还能继续将人拐来卖来挖矿——三四十年了,朝廷都没查出来,真是厉害的很。”   即便他杀过无数的人,但是下悬崖站在高处看下面的白骨成堆,还是惊悚了一瞬。白骨上面有新尸体,新的尸体甚至连件衣裳也没有穿,因为他们死后,衣裳被活着的矿工扒了去,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套新衣裳,是一笔财富。   甚至还有孩子是出生在矿地里的,有的还长到了五六岁,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世界,他们的父母只知道每天挖矿,已经没有了灵魂。   这里是一个不准提起外界的地方,刚开始有人来到这里,或许还想要逃走,但是经过重重折磨,到后来甚至提不起逃离的念头。   这里的酷刑,让玉珠儿长了见识。他们经过刑房的似乎还,发现里面四处都是鲜血,可见流血是没停过的。   她叹息道:“这些世家,真该让顾溪桥来抽筋扒皮,只有他治得了这群不人不鬼的东西。”   她和沈柳也是世家,也是历代富贵,禹国也有狠毒之辈,但是禹国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大规模的杀人奴役事情。   沈柳便道:“出了这种事情,不用顾溪桥用他那一套审查,只直接杀吧,大的,知道事情的,都杀掉,小的流放,就当给祖宗赎罪了。”   抽筋扒皮是为了套出他们口中的秘密或者吓唬其他人,可是西州跟庐州这两地参与银矿的人,根本就不用查了,只需要杀。   牵连甚广,抽丝剥茧,只要有参与的,都杀。一个个查,一户户的找,一个都跑不了。   玉珠儿没有异议。凡是看见过山崖下面的尸体堆,都对这些享受着别人尸骨的人家任何人一个都同情不起来。   他们的父辈做了这般的孽,便是哪里也容不下他们了。   “走吧,里面的人都已经被带走了,我们进去看看矿山。”玉珠儿道:“这般大的银山,连绵了两州,是我见过最大的银矿了。”   可是这么大的银矿,被这两州的主将瞒的死死的,一点儿消息也没外漏,足足的挖了三四十年。   鲁国皇帝昏庸极了,没有一个能干的。   两人进了矿山,里面阿骨燕带着人在整理,见了两人来,道了一句:“这矿山够采了,如今流民多,肯定有足够的人力,再有那蒸汽机,看能不能改良下,在山洞里将石头运出去。”   玉珠儿便摸了摸她的头,“这些都不用你操心,你做好交接,就回京都去吧,不是还担心西域吗?”   沈柳也道:“是啊,多亏了你发现,不然这里剩下的矿工,便也是活不成的。”   阿骨燕便皱眉道:“他们挖矿,纯属是用人力挖,又抠门,挖矿不给吃的,便饿死的多。今年大旱,饿死的更多了,有人早想跑了,却都被捉回来,死了好几个。”   “但是死也不是白死的,他们在路上留下了痕迹,我觉得奇怪,便顺着痕迹找到了矿山那边去。”   山本来就荒凉,基本没人去,那矿山还是在山里的山里,蜿蜿蜒蜒一个石洞,进去了才能看见另一番天地。   这要不是阿骨燕发现,想来禹国朝廷也要晚几年才能发现这里的状况。且因为这里的世家格外乖巧,一般对这种知情识趣的,禹国一直都是按照原来的地位给他们,不会特意给打压他们,最多立一个新的世家跟他们抢东西。   谁知这么一下子,将所有人都打的措手不及,沈柳连夜带人去围堵,但是这也只抓了几个浮在水面上的,刚开始还有人想着要证据,没有证据死活闹,沈柳一刀砍了个罪犯脑袋在他们面前,这才让人闭嘴。   “我们禹国的仁政太多,导致他们对咱们有错误的认知,这才蹬鼻子上脸。可是他们忘记了,我们禹国的仁政多,却是律法也严苛,皇上和皇太女殿下每年年初就要杀一批人祭天,他们难道忘记了?”   阿骨燕就道了一句真心实意的话,“太远了,就跟我们西域一般,只听见皇太女殿下的仁政,可没听见她的严律。”   玉珠儿:“……”   也是,谁没事说皇太女殿下杀人多。   沈柳就笑起来,“这下子可算知道我们禹国的律法如何严苛了,我就杀鸡儆猴,看之后还会不会有猴子敢上跳下窜。”   玉珠儿倒是琢磨另外一点事情:“这回几乎杀光了世家,那城中的官位就要补上了。”   ……   “这庐州和西州,又与别的州不一样。别的州,就算是顾溪桥杀人再多,也是没杀光吧?可庐州和西州,你们瞧瞧,如今世家还剩几个了?”王冒的儿子王威道:“父亲,这沈柳看着好像还行,但是这杀人的手段比顾溪桥还要狠,儿子要是在他的手下当兵,迟早要被害死的。”   王冒就忍着气,跟儿子道:“这也是事出有因的,沈柳是善心发作,气这些世家杀了不少无辜的人,这才动了气,开了杀戒,但是对属下,他还是很好的。”   他尽量解释的清楚,道,“沈柳答应过爹,要给你们公平竞争的机会,这回死的人多,其实对我们却是有利的,以你的才华,肯定能被启用,你要是不去,难道要让我们王家永久的消沉下去吗?”   王威还是不愿意,他道了一句,“所以说,当初就该让我去跟公主成婚,我性子笨,死了也就死了,兄长聪慧,留着也好为你们养老。”   提起另外一个已经死了的儿子,王冒的心是沉了又沉,痛了又痛,又因老妻生下的只有这么一个嫡子,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道:“你别跟你兄长学,他痴迷一个女人,明知道公主是利用他,还愿意心甘情愿的被利用,简直是丢尽了我们王家的脸面。”   王威就顿了顿,道:“阿爹,我一直没问你,你给我兄长和公主合葬在一起了吗?那是他临死前最大的心愿了。”   王冒僵硬的点头,“合葬了,我再不疼他,人死了,也该是要满足他的心愿的,所以阿爹这才也来问你,而不是逼着你去当官,你知道吗?你兄长死了,你阿娘也走了,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站在外面的庶子王觓就缓慢的退了出去。   他原来在父亲的眼里,一直都不算是一个人。   当晚,他坐在房间里良久,第二天跟王冒说:“父亲,儿子想上京都求学。”   王冒没关注过这个儿子,觉得求学就求学吧,给了他几百两银子,“你去吧,有什么事情,就写信回来。”   王觓点头,当天下午便走了。走的时候没有仆人,没有镖队,只一人背着个行囊,买了一匹马,独自上京而去。   与此同时,他的嫡兄,已经被他家父亲用各种法子哄着去了招聘处应聘。   这跟王威看见的其他官员应招不一样,这里有一个看简历的流程,先要将简历写好了,比如自己会什么,之前有什么做官的经验等等,都是加分项。   而且拿着简历进去了了,第一轮面试会问你一些随机的问题,如果考官觉得你好,便会让你进第二轮,第二轮要是答的出来,还有第三轮。第三轮完了,还有第四轮,一些重要的职位,会有第五轮。   所以这段日子,隔壁楚国每天都在组织人傍晚来边境这里偷红薯和水,而西州这边,却是没日没夜的选拔人才。   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听说要直接选人,便骑马连奔而来,有些来不及的,干脆骑马在哪里就在哪里考。   王威觉得这种做法十分荒唐,因为他看见几个从前他瞧不起的小兵头子也拿着简历,还有一些衣衫褴褛,或者风尘仆仆的人,俱都不甚华丽。   他啧了一声,瞬间觉得这些人跟他一起,简直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他的简历是王冒早就替他准备好了的,在技能一行上写了:通读史书,曾任镖旗将军,行军打仗颇有经验,行兵列阵熟练之至。   王威其实除了通读史书外,其他写的都不是很对。因为他一直都是光有名头,却没怎么打过仗。因为跟楚国打仗太凶猛,一天就要死不杀人,他爹舍不得他死,所以一直让他在后面呆着。   后来又跟禹国打……算了,不提也罢,根本没打,他爹直接缴械投降了。   可这份简历,王威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确实通读史书,也确实做过镖旗大将军——他爹做皇帝后封的,虽然没做几天,但是他读书颇多,不影响他在纸上学过行兵列阵。   如此胸有成竹,信誓旦旦,可是第一轮面试,便叫他汗水连连,后背冒着冷气,心虚泛起退堂鼓,如坐针毡。   因为考官问的他都不会!比如,他想要做的是荆县的县令,这考官却问他,今年大旱,若他是县令,会怎么带领荆县的人走过难关?   王威:“……”   这还能怎么办,如此大旱,只能等朝廷的赈灾粮食了,都旱成这个样子了,他带着百姓还能做什么事情么?   但是也不能直接说吧,只能:“嗯……嗯……嗯……”   嗯了三下,考官皱眉,看着他的简历道:“你通读史书——那你举例说明下,六国史记中,之前出现过的旱灾,朝廷都是如何跟百姓一起度过的,又是如何稳定灾后百姓的?如果是你,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王威:“……啊这……这……这……”   他只读了史记,史记中也没详细的写治灾的过程啊。   考官:“……别这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王威不点头也不摇头。考官只能忍住怒气,再次看他的简历,“你还做过镖旗大将军?既然文不成,武要是好,那也成,如今我们还缺不少将领的位置,我看看……你怎么不在简历上面写清楚你做镖旗大将军的时间?”   考官抬头,拿起笔,问:“你是什么时候做镖旗大将军的,是先鲁哪个皇帝所封,做了多久?”   王威:“……是,是文成皇帝。”   考官:“哪个?”   王威:“文成皇帝。”   那考官是新从京都来的,自认对鲁国的历史还算是了解,问身边的伙伴,“文成皇帝是哪一位啊?”   鲁国的皇帝确实挺多的,是最先抢皇位的三皇子?是后面的病秧子寇亓,还是那个奶娃娃皇帝,如今消失不见的,又或者是哪个流民军……   他都想了,却都没有猜对,只听王威道:“是王家冒公。”   考官:“……”   好无语哦,王冒反了几个月都没到,也自封皇帝了?没想到还有个封号。   他咳了一声,道:“行吧——你做了几天,打过几场仗?”   “等等——你也姓王,王冒是你什么人啊?”   王威:“是我父亲。”   考官:“……”   哎,好烦啊,这种的在他们京都根本就进不了第一轮面试好吗?他们都没脸来的。   考官就直接开问了,“假如给你五百兵,让你跟山匪打,山里的地图如这所画,山上有土匪三千,还有老少妇幼若干,你会如何做,才能有最大的把握打赢这场战。”   王威:“嗯……嗯……嗯……”   考官:“……”   他无语的道:“你出去,你不合格。”   王威已经被打击的一点儿反抗之力也没有了,于是便颓然而出,王冒早就在外面等着了,看着他这个衰样,顿时心中怒火中烧,“你这是什么模样——怎么,没应上吧?”   王威就有开始戳他爹的心,“早说让你留下兄长了。”   他就是废物。   ……   “你就是废物!!!”   楚天齐自认自己是生不出如此蠢笨的儿子,他将史书往地上一扔,道:“朕辛辛苦苦的治理国政,如此繁忙,还要来亲自教你,你怎么能这般的不懂事情,知道朕要教你禹史,也不提前做好功课,这般糊里糊涂的来,简直是浪费朕的时间。”   楚天齐的大儿子,也就是齐夫人所出的嫡长子,如今已经有十岁,便道了一句:“阿爹,要不你让二弟做皇帝吧,儿子是实在不想记这些乱七八糟的史记,有这时间,还不够画几张画呢。”   楚天齐气的两眼发晕,道:“都是你阿娘惯坏了你们,如今国难之际,如何不思进取,还想着画画。”   他儿子就看了眼他,道:“画画能修身养性,陶冶自我,倒是阿爹,你也多画一画……按照禹国人的说法,便是提高自己我个人素质。哦不,德行到阿爹这种地步,怕是已经无药可救了,还是多多听阿娘的,多烧些纸钱给二娘吧,免得她回来找你。”   楚天齐:“……”   他忍不住,一巴掌甩在长子的脸上,“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被打了,他儿子也不在意,吐出一口血,只道:“阿爹啊,你杀的不是我阿娘,我就还叫你一声阿爹,但是你杀了二娘,小弟会恨死你的,将来我会教他不认你,你这辈子也别想从他嘴里听见一声爹了。”   楚天齐手都哆嗦了,“滚出去,滚出去!”   楚天齐的儿子就乖乖站起来,捧起自己的书,道:“阿爹,做儿子的最后再提醒你一遍,在你没变成色令智昏的猪之前,你还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如今即便成了猪,也要多注意身体,如今天旱,黎民众生都在受苦,你就别大鱼大肉的吃了。”   “即便是猪,也是苗条的猪惹人喜爱。”   楚天齐:“……滚!”   他儿子就又走几步,然后又停住,道:“阿爹,赵田杀先楚皇,是先楚皇残暴成性,你杀赵田,是因为赵田开始享乐,如今你自己呢?你也开始享乐了吗?阿爹,天下大乱已起,多的是比你厉害的,小心哪日被砍了脑袋,到时候我们也被连累了。”   楚天齐:“孽子!”   他将一本写着天旱需要朝廷支援的折子气的扔了过去,“滚!”   楚天齐的儿子便低头将折子捡起来,咔嚓一声,又丢了回去,道了一句:“阿爹,你现在脸红气恼的,倒是像一只烤乳猪……阿不,烤老猪啊。”   楚天齐气极,讥讽道:“你叫你老子猪,你是猪生的,那你是什么啊?”   他儿子就淡定的看了他一眼,“阿爹,我随我娘,是个人,人畜有别,以后少叫儿子进宫吧。”   他慢吞吞的走出去,守在外面的小太监阿书连忙过来道:“大公子,你没事情吧?”   楚大公子摇摇头,“无事,气的不是我,而是别人。”   而在里面的总管太监也小心翼翼的对楚天齐道:“陛下,大公子还少,您别跟他一般生气,他不懂。”   楚天齐却已经不气了,笑着道:“朕气什么,他都能拿话堵老子了,想来将来也吃不了亏,有儿如此,朕心慰矣。”   ……   “如今都在求雨,四处的庙宇都供着香火。”   燕皇坐在龙椅上,听着底下的人说最近求雨的事情,轻轻的点了点脑袋,示意他们继续说。   他自己闭目养神,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轻的敲着桌子,证明自己在听。   如此姿势,就像是一只沉睡的猛虎,虽然闭目,却散发着无人敢触的气势。   臣子情不自禁的看了眼年轻帝王威严的脸庞,又深觉自己冒犯,道了一句:“陛下,求雨的人多,却没求下雨,已经有城开始动乱了,只是我们反应及时,将动乱压了下来。”   燕皇轻轻的嗯来一句。   那臣子便知道是继续让他说的意思,道:“不过陛下,早前禹国传来消息的时候,我们已经派人将禹国的地理书,都复印了一本回来,按照上面所教,开始拦水做水坝,如今已经建成一两座了,虽然效果没有禹国的好,但是也比之前干涸的要好一些。”   他道:“但是,那个轰隆隆……阿不,蒸汽机,我们还是不知道做。”   燕皇便终于睁开了眼睛,“燕国无一人会吗?”   臣子点头,“没有,我们从禹国绑来了几个,他们却没学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知道做的人,日夜都有人守护,我们很难攻陷。”   燕皇的手指头便终于不敲桌子了,道:“人吃五谷杂粮,总是肉体凡胎,只要是肉体凡胎,就总能有自己的软肋。你们多想想办法,让他们的软肋露出来。”   臣子哎了一声,想着左右不过是绑了他们的家人,但是这些人不过是普通的学子,就算是绑了家人来,他们也不会啊。   但是陛下发令了,也要去做的,便说:“陛下,如今大旱,楚国又经历内乱,我们……民间传言我们要攻打楚国。”   这臣子算是跟燕皇的老臣了,听见他这般说,燕皇懒洋洋的道了一句:“打什么打,朕这些年将燕国治理的没痛没灾的,如今眼见自家难保,还打什么仗呢?先吃饱了再说吧,不然兵人吃不饱肚子,便是朕亲自带领着他们打,也打不赢。”   臣子便点头,心中总算有了底,然后想了想,又道:“陛下,时间不等人,若是抓来的那几个人实在做不出蒸汽机,咱们怎么办呢?”   燕皇:“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只能快马加鞭区去禹国,交易一些人才过来给我们铸就蒸汽机,总是有法子的。”   他叹气一声,“朕倒是被个丫头压下去了。”   然后摸了摸下巴,道:“前几日楚国新皇命人送来请求我们派兵跟秦国一起攻打禹国的信件还在吗?作为诚意,一起给禹国的皇太女殿下送去吧。” 第63章 小矿工阿福   六岁的小矿工阿福站在山口, 犹犹豫豫的往前面走。   银矿里面来了穿得好的管事,说他们可以回家了,没有家的, 就先跟着管事去山下的临时木板房。   管事的来去匆匆,并没有看见众人中有个小孩, 于是没管小人要不要特殊安排, 直接走了。   管事的走了, 群龙无首,听闻可以自由了, 有些人还回不过神来,倒是阿福, 自小聪慧,听明白了管事的话,准备去山下木板房先住着。   他没有爹, 也没有娘。周边的大人也没有管他的,于是回去背着小背篓, 在里面珍重的放一件衣裳,便自己一个人开始下山了。   衣裳是他阿爹的衣裳,是睡在隔壁的胡子叔给他的。说是阿爹死的时候, 好多人抢衣服, 最后被胡子叔抢来了。   胡子叔说他病重的时候, 阿爹给过他一个馒头, 所以阿爹死了, 他就报恩,将阿爹的衣裳抢来给他。   这是大侠风范。   胡子叔曾经悄悄的跟他说外面的事情。说他没被抓来的时候,其实头先是个贵族公子。   贵族公子过的是声色犬马的日子——这个阿福不懂是什么意思,胡子就解释, 说是每天都能有肉吃。   肉啊。   阿福就颇为羡慕胡子叔之前的日子了。阿福从小到大,只吃过一次肉。那滋味可真好吃。   而胡子叔之前每天都能吃。   “吃一碗,看一碗,扔一碗。”   阿福就仅仅是羡慕胡子叔了。他还有些责怪:肉肉那么好吃,怎么能扔肉肉呢?   每当这时候,胡子叔都会哈哈大笑,抱着他,用胡子扎他的脸。   阿福就叹口气——胡子叔的胡子跟洞口外的茅草似的,特别乱。   他迈着小细腿,一边走一边捡草往篓子里放,对于他来说,草也是能吃的。   能吃一把草,比吃土好多了。这外面草多,但至少的管事懒,割草不勤快,他们就吃的少。后来又到了天热的时候,管事的说外面没草了,没水了,以后要减少一半的粮食。   胡子叔就很气愤,又说起之前他做贵人的时候,能有多少吃的了。   “你为什么不做贵人了呢?”小阿福有一次问过胡子叔这个问题。   胡子叔就也跟他一样呆起来。   很久之后,他说自己现在很后悔。当年他家有肉有衣裳穿,他不努力用功读书,后来想读书了,家里已经没肉没衣裳了。   好在他还有未婚妻,便想去投靠人家,可人家却不愿意嫁了,家里把她嫁给了富商,他知道后,就去买了酒,然后被人一棍子打晕,醒来后就到了银矿山洞里。   这里的山洞矿工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规模,即便活的连狗都不如,却还是有排外的心思。   胡子叔说他刚进旷洞里的时候没胡子的,后来被打了几回,心灰意冷,被他爹一个馒头救活后,就没再想着刮胡子了。   矿工的馒头是人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有些矿工一辈子都吃不上一个馒头,比如阿福。   他没吃过。虽然这辈子还没过去,但迄今为止,他只见过挖矿最多的人有过馒头吃。   胡子叔见他们吃馒头,说他们傻。那么用命干,干不了几年就得死。   死了就没馒头可以吃了。   “小阿福啊,以后可不要像他们这般傻,别学着做一条狗。”   阿福自然是不明白这句话的。他只问:“狗肉好吃吗?”   胡子叔就一愣,又拿胡子扎他,“好吃。”   “真好吃啊——”一个声音传来,道:“我被抓进去后,已经多少年没吃过稀粥了。”   阿福抬头看,原来他已经走到山底了。   跟他一起同行的人一窝蜂上前,那给他们盛饭的人就大喊:“排队,排队,不准抢,谁抢了就最后一个吃。”   阿福便背着篓子,稳稳的站过去,开始排队吃饭了。   排队他吃饭,有好吃的东西时,就要排队去。胡子叔经常带着他排队,谁敢插队,胡子叔就挥拳头。   打的几回,便没人敢惹他们了。此时胡子叔不在身边,阿福便排着队,警惕的看四周,就怕有人来插队挥拳头。   他打不过他们,就只能吃土了。土难吃的很,他想吃小米粥。   他预料的没错,有人看他年纪小,就过来插队,想把他换过去,阿福准备了所有的力气张大嘴巴,想用全身最尖锐的牙齿去咬人,谁知却见那插队的人刚要迈过来,就见一个手臂上环着一个红色袖套的人走过来,将人喊了出去。   “都说了多少遍了不准插队不准插队,你们要是再敢私下里违规,以后就都没有你们的饭了。”   一听说没有饭,蠢蠢欲动的就都收回了自己的小心思。   阿福心里就放松多了。他顺利的领到了一个红薯和一碗稀饭。   本来别人都是只能得其中一个的,但那盛饭的妇人看见前面的人眼泪忍住没掉,慈悲心没溢出来,看见他却再忍不住了,往他碗里多给了东西。   阿福第一次吃上了饱饭。他吃完饭,就觉得胃里面太撑了,仔细摸摸胡子叔教他的胃的地方,他觉得自己摸到了鼓鼓的胃。   他吃完了,就去前面有人不断说是临时木板房的地方。   这里离吃饭的地方不远,可是对于他来说,又有点远。   夏日炎炎,他走的很累了,将衣裳脱了乘凉,风一吹,又将衣裳穿上。胡子叔说过,衣裳是人最后的尊严。   阿福全身只有一件全是洞的烂外衫,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皮包骨。   真的是皮包骨,没有一点夸张。   因为常年呆在山洞里,大家都瘦成了皮包骨,所以没人注意,小阿福自己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如今出来了,就自然看见了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别人的身子有肉,他没有。别人的脸上有肉,漂漂亮亮的,他没有。   他的皮贴在骨头上,导致两只眼睛空旷的很,不好看。   阿福有些不满意。胡子说他曾经脸上也是有肉的,只是最后饿没了。   阿福想跟胡子叔一样,脸上有肉。   “你怎么了?”玉珠儿正要往山上去,就见一个被救出来的小矿工满脸不悦的站在那里。   她心疼他,“可是不舒服?”   阿福没被人教过说谎,他说出来的话很直白:“我很想要你们脸上的肉。”   玉珠儿听了好笑,又心里一酸,也不去山上巡查了,让沈柳自己去,道:“我带你去吃肉吧,吃几个月,脸上就有肉了。”   她在其他的旷洞里也见过孩子,那些孩子大多怯弱,跟这个孩子又不一样。   这个孩子,眼里没有苦。他顶着一张惨绝人寰的脸,却又带有一股不符合年龄的稳重性。   只听他认真道:“你给我肉吃?”   玉珠儿点头,“给,给肉吃。”   阿福便什么也不想了,道:“那我跟你走,我想养一身肉出来,胡子叔说我太瘦了。”   玉珠儿就问:“胡子叔是谁?”   她见不了他迈着那么细的骨头走路,索性将人背了起来。   阿福就呆了呆,道:“胡子叔也背过我。”   玉珠儿见这孩子倒是不怕生,也愿意说话,便问道:“胡子叔在哪里?”   阿福十分自然的道:“他死了。”   “前段时间,他说要逃出去,然后带人来救我,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打死了。”   玉珠儿心里很触动,“你是不是很伤心?”   阿福想了想,点头,“我觉得我长大了可以去做一条狗,给他抢馒头吃,可我还没长大,他就死了。”   他摸了摸小背篓,道:“就连他的衣裳,我也没抢回来。”   他很伤心的。 第64章 鼠疫   六月, 楚国,边境。   公孙尧在地里巡视了一遍农田,道:“我看禹人还要用化肥施肥, 我们就这样不给化肥,能长大吗?”   被他问到的老农就愁苦的道:“将军, 草民等人也不知道, 今年是第一次种, 根本没有经验。这红薯又在土里埋着,看不见也摸不着。”   公孙尧理解的点头, “我知晓,那就要到十月份收的时候才能看了。”   他直起身子, 道:“既然如此,我让人去西州买点肥料回来,这红薯是好东西, 以后每年都种吧。”   他只恨前两年都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消息,所以让今年举步维艰, 连种红薯都不知道。好在他做将军之前,是从商的,自家也有商行, 回家就跟从禹国参加完万民大会的小叔叔道:“这种红薯, 禹国朝廷真没有发那种种植小册子?”   他小叔叔摇头, “只口口相传, 每个地方都派了农学院的学生出去, 按照他们的说法,每个地方的红薯统一种植时间为四月到五月,收获时间在九月或者十月。”   “但是每个地方因为土质不同,却是需要的不同肥料, 这肥料多还是少,又各有不同,少了这土质不肥,多了又烧苗,所以得有专业的人指导。”   他小叔叔觉得这些东西都应该是当地的县衙来管,侄子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军,只管行军打仗便是了,还管种粮食做什么。   但也知道他从小到大便是个良善的孩子,见不得别人吃苦,当地的县衙不作为,他看不过去,自然要管管。   于是道:“不过我觉得,我们跟西州的土质是差不多的,施肥应该也是差不多,我们也可以按照他们的肥料来。哎,只可惜的是,今年西州也是第一次种,他们自己还在试探中种植,我们即便是照着他们的来,也怕弄错了。”   西州弄错了,禹国的朝廷还能给他们分发粮食。可是楚国这里弄错了,便也没有粮食可以送过来了。   公孙尧就点头,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依旧还是要按照禹国的来,别无他法——我们的探子回来说,禹人已经在施肥了,我怕过了这个时间段,即便是将他们的肥料买回来也无济于事,这就不是花费多少银子的问题了。”   没有粮食,守着银子也白瞎。   说到这里,公孙尧的小叔叔就道:“阿尧啊,你可知道这段日子禹国庐州跟西州的事情?”   公孙尧点头,厌恶的道:“知道,沈柳做的是对的,要是我,便是灭他们九族了,哪里还把小的留下来流放。”   他小叔叔却不是想讨探这件事情,而是道:“我今日晨间倒是听说了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公孙尧:“小叔叔尽管说便是。”   小叔叔:“今日晨间,我的一位禹国好友突然给我传信,说是禹国银矿山理开矿的矿工,可不仅仅是西州和庐州人,在那些尸体中,发现了楚人的尸体。”   “你知道,楚人有时候会在后背刻字,那新的尸体中,就有好几个刻字的。   公孙尧想了想,道:“既然传到了小叔叔的耳朵里,应该是他们想让我知道。”   公孙尧就皱眉,“你说……是不是禹国那位沈柳将军特意说给我的?”   他想了想,还是道:“先叫人去查吧。”   公孙尧对沈柳并不因为各为其主,目前这种局势下随时带兵攻打对方而憎恶对方,相反他还很敬佩他沈柳。   说实话,身为一个将军,一个还带着良知的年轻将军,就很难对禹国的将领们有偏见。他们的行为举止,是公孙尧心中觉得兵人所必须拥有的特质。   爱民,重民。   他们每走一处,每处都会留下夸赞的名声。他们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要了吃的就给银子,冲锋陷阵从不后退,活成了他想活的样子。   所以公孙尧以沈柳做为标杆,禹军是怎么做的,他就是怎么做的。   可是他又深知,在禹国能做的事情,在楚国,其实很难做。比如,他前阵子就听见手下的士兵嘀咕了一句话。   ——禹国兵之所以不抢,是因为兵人吃的比百姓好,穿的比百姓好,他们什么都不缺,可我们呢,我们还饿着肚子呢,怎么能不抢?抢着吃完了饭,才能上战场啊,那样即便是死了,也是饱死鬼,下辈子投胎能去个好人家,否则,投胎了,还是饿死鬼。   人家自有人家的道理。   公孙尧想到这里,心里好像被人打一拳似的,走出门外,翻身上马,道了一句:“我去巡逻。”   他小叔叔就叹气,跟身边的仆人感叹道:“人最不怕的,便是庸庸碌碌活一生,最怕的,却是看见了好的,却又得不到。于是就抓心挠肺,苦不堪言。”   ……   “这楚皇有毛病吧?”折青拿着从燕国从来的信件,道:“他还真以为自己的嘴巴能打遍天下啊,如今大家都在想着如何渡过难关,他倒好,说我们打了鲁国,接下来就是楚国,再接下去,就是秦国和燕国,如此下去,必有一日是要野心勃勃吞并七国的,所以要今年就集结兵力出来,攻打禹国?”   禹皇就乐了,“阿青啊,人家说的也没错啊。”   折青不高兴了:“那我们还能立即去攻打楚国呢,不也是看着今年灾年,举兵便有灭国之患,慢下了脚步——父皇,您说,他们楚国的皇位有毒吧,只要坐上了皇位,好像就变得不正常起来。这楚天齐在来禹国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   禹皇道:“倒不是楚国的皇位有毒,而是你想,楚天齐这辈子最大的依仗是什么,是他那张嘴。可他那张嘴巴,说服过鲁国皇帝,说服说燕国皇帝,可曾说服过你吗?没有,你还是在他要走的时候,才见了他一面,所以他知道,自己的那一套,在你的面前并不管用,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跟你和平共处。”   “如今六国,大家都有自己的野心,咱们想统一六国,其他国的皇帝自然想,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因此,他阻止不了你前进的路,便要跟其他的人一起来阻拦你的脚步了。”   折青就笑起来,“可是燕皇并不吃他这一套啊。”   禹皇就站起来,皱眉道:“燕皇……是个好帝王。阿青啊,将来你要是跟人争,怕是燕国就难以吃下。”   折青想了想,道:“父皇,你说,燕国皇帝是什么意思?”   禹皇便沉吟道:“朕想着,他既然将信给了你,便暂时没有跟咱们硬碰硬的道理,估摸着是想要往上面去打,比如跟他更加近的齐国和晋国。”   大家都有自己的打算,只不过今年的大旱拖住了众人的脚步。燕皇是个好皇帝,就不得不考虑起百姓。燕国之人,骁勇善战,这些年一直在练兵,却从没有战争。   “唯一一次兵行,还是当年楚国被秦国攻打,楚天齐出使楚国,将楚皇说服,出兵临秦境,秦国没办法,只能退回去。那时候,女儿就在想,这个燕皇,不简单。”   折青分析道:“若是真如父皇所想,在他的心里,是避强吃弱,今年大旱,燕国修养生息,没有战争,可是齐国和晋国,却是一直都是小战不断,山匪横行,齐晋两国大战,如今又旱了一年,明年必起争端,等齐国和晋国内耗的差不多了,他便趁虚而入?”   禹皇就看着桌子上沙子堆出来的六国城池图,沉思道:“这个燕皇,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   “这个抽水机,倒是有意思的很。”一个晋商道:“你们看,用的是什么蒸汽机原理,稍作改良,就这么将它往水坝里一放,便能开始将水坝里的水流向田里。”   八月,云州城里,一个商队的人停留在水坝旁边,对着前面的庞然大物称赞道:“禹国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能想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全靠那位雪生姑娘先做了蒸汽机出来。”他身边的朋友便道:“哎,你知道吗?这云州城里,听闻又要改革了。”   改革这两个字,在云州城里根本就不稀奇,好像这里给了皇太女殿下之后,就开始不断的改革改革再改革。   所以,晋商也只是随意的道:“改革什么?”   朋友:“听闻是改革小学。”   晋商:“小学已经够完善了,还要改革什么?”   朋友:“今年三月的万民大会,不是出了幼儿园么?这幼儿园是随意去不去上,但是有三个班可上,什么小班,中班,大班,在这里,就已经开始认字了。”   “这分了班,小学便也琢磨着分级,前几日,皇太女殿下分发下来了指令,说是小学一定要读四年,叫什么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   “上了四年,就可以开始考高中,这高中啊,又有三年,最后才能考技术学院等大学。”   晋商一听,就觉得这政令了不得了,道:“那技术学院是读几年?”   之前总是一年两年三年都有人读,现在要是强制规定了小学和高中,那不是技术学院也要强制规定了?   朋友点头,“是啊,技术学院读三年,以后就叫大学。”   其实他还听说,要是读书好,还能继续往上面读,就是什么研究生了。   不过这个还没有出来明确的政令,所以他并没有说,只道:“如此,四年三年再加三年,也算是十年苦读了。”   晋商就道:“你等等,我想想。”   他想了想,就露出一种惊讶的神情,道:“这般全面的从小学开始读书,高中,再到技术学院,阿不,到大学,一路持续下来,若干年后,便没有目不识丁之辈。”   细思极恐。   但是这个模式,别的国家可以复制吗?复制不来。   晋商便沉默了一瞬,道:“要是我们的孩子,能一路读上去,便有多好啊。”   这个消息,不仅仅是他们,几乎所有的人都收到了消息,因为这个政令,不仅仅是给云州的,同一时间传进了各州的城池。小学的建筑是早就已经建好了的,桌子板凳,也是新建了一批出来。   “今年大旱,木工一直都没活,就只有去做朝廷的活,幸而朝廷的活多,我们从六月份开始到现在,因为会做这些桌子椅子,还得了不少的银子呢。”   一位带着孩子来报一年级名的木匠道:“你们是不知道,那桌子可好看了,都是我们细细打磨过的,上面平整的很,下面还有一个屉子,里面可以放书。”   就是椅子,也是像富贵人家坐的,木工自己做好一把就坐一坐,听闻那椅背的尺寸是按照什么人体学来的,反正不会像平常的椅子那般坐着难受。   将孩子送进来,就很放心。   排在他后面的人听他这般说,道:“哎,本来想着今年会开始苦了,谁知道过的还不错。孩子的上学问题最终落实了,我这心啊,也松了一口气。”   那木匠就道:“听你这口音,不是我们云州人吧?”   那人就道:“不是云州人,我是青州人,孩子本来也在青州读,这不,我们来云州钢铁厂了么,孩子也跟着来了。本来按照往年的来,我们的孩子在这里读小学,便要办个什么转学手续,哎,这一来一回,又要时间,我们这种人,哪里能跑这一趟?”   如今可好,重新改革,不用回去跑了。“因着我们的孩子才四岁,只能读一年级,即便回去办转学手续,也没办法读二年级,说是就算是孩子再聪慧,也要先进去读一年级,然后再看情况跳级。”   木匠就连忙问:“是么?那你家的孩子是不是很聪慧?”   那人就摇头,“一般般,只是他的兄长是小学生,下了学就教他,三岁就开始读书了。”   木匠就有些羡慕,“你们家可真好,有两个读书的,老兄,等你的孩子们都读书出来了,你便要好过了哟。”   那人就笑,道:“承您吉言,承您吉言,只是我们到底是晚了些,你想想,那些贵人老爷们家的孩子,哪个不是三四岁就启蒙的,只有我们的孩子,哎哟,在几年前,这辈子要是能识字,便是天大的恩德了,哪里还敢让他们光宗耀祖?”   “可是如今皇上和皇太女殿下怜惜我们,让咱们的孩子也能跟贵人老爷的孩子一般,从三岁就开始启蒙,一直读书,读到大学,啊哟,真是好极了。”   “谁说不是呢?之前只有小学,咱们也不知道读了小学,要怎么办,前些日子我的大儿还愁呢,说是年纪小,也不知道出去能做什么,但是技术学院等学院,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考进去。”   木匠道:“所以说,这个改革好,哎,大家的心都放下了。”   两人正在说话,就见前面的人前行了几步,他们赶紧往前面去排着。木匠道:“也不知道今年的题目难不难。”   那人道:“怕是不难的。你家孩子可知道计算题了?”   木匠点头,“教过的,这些日子一直在教,还请了隔壁的三年级孩子帮着教,哎,希望能考好一点吧。”   如今每个年纪都要入学前考试,将成绩好的挑出来一两个班,教的难度会更难,进入这些班的学生,这三四年来,都是已经初显了成果,几乎都能考入技术学院,还有一些进了京都,分在各位群英策大人手下学习。   这就好像是一条直达的通天梯,所以每个人都想要孩子进入那个尖子班。   不过他们紧张,孩子们倒是不怎么紧张,只知道今日开始就要有书读了,高兴的很,跟在父亲母亲身后,不停的张望前方。   ……   “阿福啊,你可以去读书了。”   玉珠儿将书包给阿福背上,道:“看见没,这是你的校徽,西州万民小学。”   阿福很依恋玉珠儿,但也很独立,知道自己不得不出去读书,读书是为了买更多的肉之后,道:“那我回来的时候,阿姐在家中等我吗?”   玉珠儿点头,“等你。”   她真是太心疼这孩子了。送走了这孩子,她还要去巡城。沈柳今日去边境了,整个城的安危便由她管。于是翻身上马,不仅仅在城池里转,还去了郊野。   西州接手过来不久,不能像其他城池一般快速的恢复,又碰见大旱,所以郊野还是很荒凉。她看见一个中年汉子挑着井水出来卖,皱眉道:“你们自家能有足够的水喝吗?就挑出来卖?”   这些水,肯定是从水井那里领取回去的,每日都有份额,不是谁想喝就想喝的,要是没了这些水,家里的人怎么办?   中年汉子就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将话说全乎了,“将军放心,也是留了水的,我们家的人,一人留了一碗,这些水,便想挑出来卖给过路的人,好有银子送孩子们读书。”   玉珠儿皱眉,“今年朝廷不是没要你们西州和庐州孩子们的束脩银子么?都说了,是可以分期付的。”   那中年汉子就红了红脸,道:“是,我们知道这个,这个是好事情,每个月还上一点,每个月只要多交三文钱,就可以慢慢的一年,我们是愿意的。”   他们自然知道这是好事情。只不过,孩子多啊。   “老大去了,老二在家里也闹着要去,我们想了想,又让老二去了,结果老三也要去,哎,家中哪里有那么多的银子。”   于是就只能大家一起省省,将一些水省出来,给孩子们读书用。   玉珠儿:“……”   她倒是忘记了,这些人家,一生就是四五个。   要是让大家一起读书,那确实是一个大问题。要是不让孩子们一起读书,也是一个大问题。   她就暂时沉默,掏出掏银子,将水买了下来,道:“日头晒的很,早些回家吧。”   便将水让手下的人分了。那中年汉子就千恩万谢的回家去了,回去后献宝似的将银子给老娘瞧,”阿娘,今日碰见好人了,我出去卖水,碰见了一位女将军,女将军人好,直接给了我这么多银子。“   他娘却气道:“你这孩子,那肯定是朝廷的兵,你说说你,朝廷对我们多好,那水本就是朝廷打的井,免费给我们喝的,你却拿着这水,却要他们的银子,你到底有没有礼义廉耻啊。”   中年汉子就道:“阿娘,我知道,可是这银子对于那将军而言,不过是手指头里漏一点,却是我们的救命钱,三娃子现在去学校里,还能赶得上第一天读书,还是能收的。”   他阿娘便叹气,叹气叹气又突然欢喜起来,“哎,如今真是好日子要来了,若是这等灾年,还能平安的过下去,等灾年一过,何愁过不上好日子。”   这倒是。   中年汉子就将银子塞兜里,道:“阿娘,你在家里给三娃子用稻草织个书包,我现在就带着他去报名。”   妇人高兴的很,“去吧,去吧,到了城里,跟先生好好说。”   中年汉子哎了一声,带着三娃子就走了,到了小学,已经是快放学的时候了,一个胸牌为教导主任的人听了他的情况,点头道:“可以来读书的,只是需要先做一张入学的考试卷子,要是不识字,我们就考一些基础的算术问题。”   三娃子就紧张的道了一句:“先生,我不识字。”   先生就开始给他出算术问题。出的也不是什么难的,是个十以内的加减法,可是三娃子死活算不出来,中年汉子就有点急切,“今早上你阿兄不是教你了么?”   三娃子:“哇哇哇——”   中年汉子气的很,“哭着要来,来了又不懂。”   还是先生说了一句公道话,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别骂他,之前从没有接触过,怎么可能知道呢?”   但是说完这话,又突然想起今天下午遇见的孩子。   当时,他在研究鸡兔同笼的问题,准备用最新学到的X和Y来解开题目,可是他刚学X和Y,根本不懂,在那边唉声叹气,一遍遍的念题目算。   谁知却听一个端着食盒,坐在他不远处的一个孩子也叹气道:“兔子十三只,鸡二十七只。”   “你别念叨了,我吃饭都吃不香了。”   那孩子生的瘦瘦的,不过现在的孩子都瘦,几乎没有能吃饱饭的,只是他瘦的格外显眼。两只嘴巴塞红薯,一塞就是一个,明明是一个人吃红薯,倒是像跟别人在抢食似的。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那孩子已经吃完了一个大红薯,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准备回去了。   他这时候发现,那孩子坐下来的时候,将裤子脱了,这时候吃完饭,又将裤子穿上。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他摇了摇头,送了中年汉子和三娃子出去,然后想了想,拿着鸡兔同笼的问题去请教数术好的同僚。   同僚拿着纸笔算了一会,道:“兔子十三只,鸡二十七只。”   然后抬头,见教导主任一脸震惊,以为他是没算出来心里难过,又安慰道:“这题目转了一下弯,并不像是之前那些简单的鸡兔同笼问题,所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教导主任就半响惊讶的道:“还真对了。”   同僚没好气的道:“我本来就是教这个的,自然是对的。”   教导主任摇了摇头,道:“不是说你,而是说一个孩子。”   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道:“你说,那孩子是不是特别有天赋啊?我见胸牌,好像戴的是一年级的。”   他同僚就想了想,道:“我看啊,咱们可能发现天才了,你这样,我们一个个班级去找,总能将人找出来。”   这时候还没放学呢。   教导主任就道:“何必要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去,他这般聪慧,想来入学考试也是极好的,直接去尖子班就是了。”   于是过去,真的在里面找到了人,一测试,是什么问题也问不住他。   而这个孩子,是问什么答什么,只有一个要求,给肉吃。   这个简单,教导主任承诺答完数术问题就给肉,所以等到玉珠儿来接人的时候发现,阿福一脸高兴的告诉她,他给她挣了多少肉吃。   玉珠儿:“……”   这孩子是离不开肉了。   好在教导主任认得她,见是她来接,便直接道:“我们怀疑,他是可以送入京都的水平。越姑娘,若是可以,便送他去京都吧,京都的先生更能教他。”   他们这些人,都是从京都而来,搭起了草台班子,而全禹国最好的学问去却在京都。   玉珠儿就牵着阿福的手回去,路上问他:“你愿意去京都吗?”   阿福聪慧的很,“阿姐,你回京都吗?”   玉珠儿摇头,“我不去,阿姐还得打仗呢,但是你可以去,你去跟着阿姐的主君,也就是大家所说的皇太女殿下学数术,学好了,以后可以帮着阿姐做很多活。”   这个孩子要是真如先生说的那般有天赋,往大了猜测,说不准是个骨骼清奇之人,皇太女殿下认一认,便是这孩子一生的转折。   她说完,蹲下来,“去吧,阿福,等以后,阿姐打完仗,就去找你。”   阿福低下头。   他很不乐意。但是他知道,阿姐是个将军,他知道阿姐是不能带着他一直走的,她迟早离开的。   良久,他抬起头,问她:“你真的会回来接我吗?”   玉珠儿点头,“等打完仗,我就回去接你,现在只是送你去京都,让皇太女殿下暂时照看你,就好像将你放在亲戚处一般,知道吗?”   阿福懂事的点头,“阿姐,你放心,我好好的去学,等我长大了,我要做个富人,挣很多很多的银子,给你买很多肉吃。”   玉珠儿就心软乎乎的,“哎,阿姐等着。”   ……   “多朵!你等着,你给我等着!”一个穿着丝绸衣裳的壮汉大喊大叫,“你一个女人,你还想要做王,你算什么东西!”   西域乌莽国,皇帐内。   面对兄长恼羞成怒的呵斥,多朵笑着道:“我这个王印,是父皇给我的,是因为我有大功,所以才给我的,那么兄长你有什么功劳呢?是在今年大旱期间,带着人偷袭乌鱼国反而被一击就溃,还是偷了大兄的女人,差点被大兄打断腿?”   壮汉,也就是三皇子道:“你那算什么大功,不过是拿着我们乌莽国的东西去讨好禹国的皇帝罢了,随便派个人,就可以拿到这个功劳。”   多朵冷笑道:“那你去拿啊,我能拿到,是我的本事,你去跟禹国的人拿到这个价格,就是你的本事,这个王印,我给你。”   在旁边一直听的皇太子就出来劝道:“七妹这次将我们乌莽国的香料卖去禹国,得到了禹国皇太女殿下的支持,将禹国好些东西,都以低价给我们,三皇弟,你看看你如今穿的丝绸,便是这次换回来的单子里面。”   三皇子一听,便看向坐在最上面的皇帝,道:“父皇,您可千万别被他们骗了,七妹指不定跟禹国皇太女做了什么交易,才能得到如此大的便利。”   皇帝却笑着道:“这个朕倒是知道,阿骨燕聪慧,去了禹国,说是天赋很好,被禹国皇太女殿下留下了,为了留下阿骨燕,便跟我们乌莽国签订了商贸条约。老三,以后看见你七妹,多礼一些,免得你如此欺负她,将来阿骨燕学成归来,不认你这个舅舅。”   皇太子也道:“是啊,七妹都是为了乌莽国好,将孩子都留在禹国了。”   一个女子做王,总比一个老三做王好。   老三就是一条毒蛇,时刻想将他咬下来,偏生父皇如今老了老了,还猜疑他,想让老三跟他分权,免得他自己被人架空了。   这时候,七妹跳出来跟老三争是最好的,他自然要帮七妹。   于是便道:“且七妹这么多年来,一直孝顺父皇,倒是三弟你……哎,你上回跟我的妾室有苟且,被父皇撞见,将父皇气住,差点便病了。”   老东西病了倒是过了一天就没事了,怎么不一命呜呼?   皇太子几乎日日都在祈祷皇帝病逝,可是他却一直活的好好的,他四岁就成了皇太子,如今都四十多岁了,还是皇太子,孙子都有了,皇帝还没做成。   他虽然是低着头,但是他是皇帝生的,皇帝一眼就看见了他眼里的贪婪,心中厌烦,再看三儿子,还在喋喋不休,想要从他手里将皇位拿过去才好,只有七女儿,殷殷目光看过来,还是如同最初般纯净。   可惜了,是个女儿,他叹息一声,“这个王印,是我给多朵的,你们别打主意。既然有了王印,那就将王印该有的待遇补齐了。”   “老大,你亲自去挑选一百个将士给你妹妹,以后,那就是你妹妹的府兵了,你们不得干涉。”   皇太子便高兴的道了一句:“父皇,你放心,都是亲兄妹,儿子自会好好的照顾七妹的。”   多朵便孺慕的看向皇帝,“父皇,多谢你,女儿会好好的给您做事的。”   她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笑。   第一步,王印,拿到了。   皇太女殿下说的对,女人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她回到王帐内,见侍女将一个胡饼给她送来,然后就要用手去掰碎,连忙制止,“你去净手……算了,如今没水,你出去吧,我自己掰。”   侍女点了点头,道:“是。”   多朵就叹气了一声。   在禹国呆久了,就会养成很多习惯,比如说要常净手,不然就会有什么病菌入口,若是碰上一种叫做流行性感冒的东西,依照如今的医学,怕是要死很多人。   只是可惜了,回到西域,就更没水可以净手了。   水只能用来喝。   ……   “因为没雨水,饿死的人多,齐人没管,直接堆积在城外的乱葬岗,那里还有很多死的动物,听禹医道,这样很容易引发瘟疫。”   柳成仁跟外孙道:“但这次曦城那边的瘟疫,却不是这两样引起的,听禹医说,应该是大旱,大家便进山里去打猎,还吃了一些老鼠。”   郑长隆便不解道:“之前天旱之年,也有人吃过老鼠,倒是没有得什么疾病,怎么如今,却得了鼠疫?”   柳成仁长叹一口气,“禹医说,那老鼠是从草原而来的草原鼠,它们身上有一种带着瘟疫病菌的跳蚤,这些跳蚤咬老鼠,老鼠的身上便传染了这种鼠菌,哎,这些老鼠,又在南迁我们晋国和齐国,这大旱的天,大家早就没吃的了,如今老鼠一来,你说,饿急眼的人,能不吃老鼠吗?”   这一吃,就吃出病来了。整个曦城都出现了被传染的人,他们常常发热,咳嗽,一晚上便死了。这些人有没有地方处理,只能烧,于是齐军便将整个城都烧了。   大火焚烧了几天几夜,却还是没有烧死所有的人,总有几个人是逃了出来,然后又感染更多的人,如今,齐国打下的晋州已经不成了。   柳成仁道:“长隆,我们要闭城了。这城中百姓,只要是混入一个得鼠疫的人,便要死绝了。”   郑长隆心中惊惧,难受的问:“就连禹医也没有办法吗?”   柳成仁道:“我已经派人去禹国请名医了,希望有人肯来,但是在这里的禹医说,鼠疫,怕是难治,只能……只能隔离,自愈,用药物降低传染的可能性,预防鼠疫,但是得了鼠疫的人,怕是很难治好了。”   即便是神仙,也难救鼠疫之人。 第65章 禹医留下的传说   人间九月, 烈日炎炎。   晋州城内,尸骨遍地。   晋州一共二十八城。这里原本城池紧连,郊外阡陌纵横, 没有打仗之前,老者会挑着箩筐去田里, 孩童提着篮子打猪草。   后来打仗了, 便不敢出门, 齐人一来,他们就没了尊严, 虽没受什么大苦,但是好像城内就已经分了三六九等人, 晋人地位最低。   再后来,倒是人人平等了。鼠疫面前,谁也逃不过去。能走的人都走了, 没走的人也彻底走不掉了。人人都在这个城里,靠着剩下的水, 粮,活下来。   齐人也不再嚷嚷着晋州是他们的,他国的商人也不会纠结这里该叫晋还是叫齐, 凡是来了的, 就再也走不出去。   “阿娘。”一个孩子抓着妇人的袖子, “阿娘, 我们要死了吗?”   妇人抱着他往深山里面去, “不会的,我们躲远点,躲起来就没事了。”   城中的人,都开始往乡野里逃, 往深山里逃,但是她们却想错了一点。深山里是没有传染鼠疫的人了,可是这里,却有毒蛇猛兽,它们也深受旱灾之害,正在相互攻击。   且这里的老鼠,也不少。   妇人走了一天一夜,没找到一个水源,反而是中途被野鸡攻击了好几次。   如今,野鸡也敢欺负人了。因为妇人没有力气,孩子也没有了。她想去抓,但是又抓不到。   这般走,越走越绝望,孩子几乎没有气了,妇人这才好像知道自己身上还背着一个孩子一般,连忙将人放下来,手往孩子鼻息处一探,想哭,却没有眼泪。   她不断的吞咽着干涸的喉咙,嗓子里好像要冒出一股火,握着孩子的手越来越紧,良久,才从喉咙里勉强出了一丝沙哑而悲戚的声音。   “你别死啊。”   “大娃子,你别死啊,阿娘就要找到吃的了。”   她大悲,终于哭出了眼泪水:“你别死啊!”   “还没死。”张虎戴着自己自制的口罩走过去,道了一句:“还没死。”   他连声说了好几声还没死,这才将妇人从悲戚中叫回来,呆呆的看了一眼他,然后就朝着他下跪磕头。   “老爷,贵人老爷,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人走到了绝境,就愿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张虎却不答话,这种鼠疫,来势匆匆,也不像之前种牛痘一般治疗,只能是拿药物来增加活命的机会。   好在他看了下,这孩子并没有患鼠疫,他只是太过于疲劳和饥饿,晕死过去了。   他给孩子喂了水,又用身上的酒精消了毒,开始给孩子的嘴巴里塞了一小小的巧克力。这巧克力是他临行前京都好友送的,说是商部的黄有为大人从西域带回来,被沈离大人制成了巧克力,这东西不仅仅是好吃,还可以救命。   比如这种低血糖晕倒的人,又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是可以将人的命吊住。   按照皇太女殿下的话说,庶民的命,命硬。他们自小受最苦的苦,生命力顽强,随意给点生机,就可以让他们活起来。   张虎也希望这点巧克力可以唤回孩子的命。   好在糖份的刺激下,这个饿晕的孩子总算醒了过来,喃喃了一句:“阿娘,我饿。”   妇人就连忙应住他,“好,好,马上就要有吃的了。”   张虎就问娘两个,“前面已经是悬崖了,你们不能继续往前,还是往后走吧。”   他和师父此次是进来找药,谁知却药没找到,竟然走到了悬崖处。师父当时就说了一句:天要绝人之路。   这话过于悲望,导致张虎也有点情绪低沉,师父还在后面找药,他来前面采,遇见这对母子,想了想,又劝说道:“觉得城中不安心,便去乡野吧,总比山野里好。”   妇人就顿了顿,道:“村里容不下我。”   她看了看张虎,坦诚道:“我男人死了,婆家娘家都不给我口粮,没办法,为了银子,我用身子换粮吃,这位大人,不瞒您说,我是被赶出来的。”   张虎便感慨,“这等时候了,倒是将妇人的名节高高悬挂。”   这话让妇人心里的决定更加坚定,道:“大人不曾出言讥讽,小妇人感激,也望大人,别将小妇人的不洁,而觉得我儿也脏。”   她一句句话,说的缓慢,张虎听她这话,深觉这妇人说话奇怪,刚要说几句,就见她突然往身边的树上一撞——   一瞬间,孩子喊娘,张虎瞪目去拦,却还是没有她快,眼见着血流在树桩上,眼见着人没了声息。   张虎叹气,这是何必呢。   再看孩子,也晕了过去。   他不得已,挖了个坑,将妇人给埋了,再背着孩子,回到了师父那里,有些难以开口,道:“师父,恐怕要多张嘴巴吃饭了。”   于是将刚刚的事情跟师父说,他师父叹气,道:“等鼠疫过去了,问问这孩子的想法,要是没有去处,便送与给晋国老农吧,都是禹国人,正好合适,再给他几本医书,慢慢的学医也就是了。”   他母亲用命给他换一条别的路,这人命太重,他们得给铺路。   张虎就点了点头,道:“我们刚回禹国又急忙赶来,今年怕是要在路上过年了。”   他顿了顿,道:“我还想着今年回去看雪生大人研制出来的新烟花呢。”   他师父摸了摸胡子,道:“先治病吧,不过也要注意防范,皇太女殿下之前发下来的预防瘟疫小册子你身上有吧?待会去晋州的印刷厂,印出来一些,发给大家看。”   张虎就笑他师父:“这里又不是禹国,这里的百姓,大多是不识禹字,也不识得六国通用字的。”   他背起药篓子,捏住孩子的鼻子几瞬,将孩子叫醒,对刚刚醒的他道:“你没时间悲伤了,去给你母亲磕个头,我们这便上路吧。”   鼠疫当道,便是连哭的时间也没有的。   谁家不死人,谁人不泣泪。   当众人都习惯了每天醒来身边的人可能不在时,就没什么好哭了。   那孩子也懂事,忍着痛,跟着两师徒一路走,知道母亲这是用命给自己找了个好人绑着活,他要是不懂事,便是在惹好人不快,便是在消耗母亲的命。   孩子听话,张虎就叹气,跟他师父说,“这齐晋两国,真是缺了大德了,一点儿粮食也不给,这才刚开始呢,要是日子再久一点,像这孩子般的人家,怕是不少。”   是不少。   流离失所,孤苦无依。二十三城就好像是南北向的牢笼,北方被北晋封了,南边被南晋封了,东西两边,被齐国全封了。   三国打仗的时候,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如今倒是齐心协力的做同一件事情。   封城,绝粮,断援。   晋州二十三城,算是废了。   不过,在这种大趋势之下,却也有一行人,正在这里奔波。   “客官往哪里去?”   齐国,客栈。   店小二问道:“这前面可不能再去了,那里是晋州,已经被封了。”   裘远之抹了一把汗,道:“我们正要往晋州去。”   店小二就道:“……可是那里有鼠疫啊,如今三国都停战了,就忙着治理鼠疫呢。”   裘远之就吃了一口菜,给了银子,笑着道:“我们知晓,但我们是医者,别人逃离的地方,却正是我们要去的。”   他道了一句,“小二,我们此去,还要多久?可要补多少粮食?”   那店小二愣了愣,“客官等人有马车,快的话,半日就到了,只是粮食……众位要是去了,里面便是没有粮食的。我们齐国,齐国朝廷说了,今年大旱,没有余粮给他们。所以,城里的粮食,要是能吃到他们活下来,便能活下来,要是在他们吃完之前,鼠疫还没好,便是,便烧城。”   裘远之一听,大惊失色,“什么,你们是要赶尽杀绝?”   他肃穆道:“你们也太做的绝了,鼠疫虽然死的快,也传染的快,可仍旧会有很多人挺下来,封城是对的,但是你们封了城,却不能不管人啊,晋州二十三城,得有多少条人命。”   那店小二被他说的有些懵,但是又觉得这大夫说的对,他懦懦了一句:“朝廷下令的嘛。”   裘远之还要再说,倒是白苏牙拉住他,道:“远之,算了,他只是个小二,你问他有什么用。若是外面不给粮食,那里面必然也有朝廷赈济,不然早就反出来了。”   这话让裘远之镇静下来,默念一遍自己愿意要做的事情不要绑架他人,这才返回去吃饭。如今这世道,客栈的饭也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也没有米饭,而是红薯。   没错,这是从禹国买来的红薯,给大家活命呢。   正走到楼下,就见一位商人模样的人走过来,道:“两位可是禹医?”   裘远之点头,道:“你是?”   那商人就又问:”两位是要去晋州行医么?“   裘远之点头,“是啊,晋州鼠疫的事情传来之后,我们便开始赶过来了。”   他们还带了药材,但是也不好说,便只道:“明日应该就到了,希望一切顺利。”   那商人眼神中带着敬佩之意,“实不相瞒,前几日,我也碰见了两个要往晋州去的禹医,说是去给百姓们治病,我实在是敬佩。你们并不是齐人,也不是晋人,那里面关着的,却是齐人和晋人。齐医和晋医尚且避之如蛇蝎,你们禹医却愿意前往,委实让人见之惭愧。”   裘远之就道:“我们禹国的皇太女殿下说过,医者,是不分国界的,医者,天生是逆行者。若是我们都不敢去面对疾病,那天下便没人能面对疾病了。”   商人就道:“可是,你们可能会死。那鼠疫确实厉害。”   裘远之将整个红薯都吞下去,道:“我们会自己保护好自己,多谢你。”   去,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但是不去,却是会一辈子难安。   他笑着道:“人这辈子,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对吧?”   白苏牙就笑了笑,道:“是。所以你快点吃,吃完了,我们还要上去说事情。”   明显是不想浪费时间跟商人说话上。   商人闻言,倒是先惭愧上了,道:“是我叨扰两位了。只不过上次我遇见禹医,被他们逆行所震撼,却身上没有什么可赠与的,这次我正好有一批粮食,便也不卖了,想赠与你们,让你们带进去,能救活多少人是多少人。”   这话说完,便有邻桌的几个人也站起来道:“我们也愿意赠与一些东西,两位,请稍等,我现在就回去取。”   这倒是意外之喜。白苏牙就站起来道:“别的都不要,主要是药和粮食等,我们缺这些。”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们不仅仅是收获了一批药材和粮食,还多了几个镖队的人以及大夫。   白苏牙:“……”   倒是人多了。   也不管,只道:“我们是为了救人去的,可是那城里的人被关久了,可能就变成狼了,诸位跟同一块进去,不仅仅要对鼠疫有所警惕,还要对人有所避忌。”   众人倒是没有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便对这个年轻的禹医更加的敬佩,道:“我们知晓的,裘大夫,这便走吧。”   那城里,还有他们的家人,不能人家禹国的大夫都爬山涉水来了,而齐晋两国毫无表示吧。   然后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地方——至于为什么要说有惊无险,是因为在路上的时候,他们被一群拿着刀的山匪拦住了路,本以为要跟对方一场血战,却见对方对着他们抱了抱拳,将一袋大米放在路上,然后又回山上去了。   裘远之:“……”   他感慨道:“绿林多好汉。”   等终于到了晋州边境的时候,便已经是黄昏了。他们带的东西多,到底比店小二估摸的时间久了些。   这里的城门确实是关的,不仅仅是关的,还有无数士兵把手在这里,背上背着弓箭,只要有人敢靠近,便会将人射成刺猬。   裘远之等人走到一半便停住了,有官兵上前来问,裘远之便道:“我们是大夫,听闻这里有鼠疫,便带着药来治病了。”   又介绍道:“这是护送我们的镖队大哥,他们也随我们一起进去,保护我们的安危。”   如今晋州就是二十三座死城,从来都是有人冒死想出来,还没有人冒死想进去的,不过前几天也有禹医进去了,他听着裘远之的口音跟前几天的两人一样,道:“你是禹医?”   裘远之点头,“是。”   那小兵没读过书,不过此时见着这群人,倒是也说的出一句市井里常说的侠肝义胆出来。他连忙带着他们去找守城的将军,到了宅子前,跟门前的护卫道:“又有禹医想去晋州了,这回还多了几个齐医。”   护卫便通报,主将薛蕴乔听后连忙出去见人,对着几个大夫便道了一句高义,道:“只是进去了,若是城池里面鼠疫未好,我们便也不会放众位出来,可是想好了?”   每个人都要问这个问题,裘远之就肯定的道:“既然来了,就不是会后退之辈。”   薛蕴乔深吸一口气,往后面一退,鞠躬行了一个将军礼,然后朝着旁边的小兵大喊:“开城门——”   同一时间,北晋。   郑长隆带着人,要从北边的城门入晋州。   他的外祖父拦住他,道:“你是意气用事,里面已经不知什么模样,你带着兵进去了,又不是大夫,根本无济于事。”   郑长隆就肃穆道:“外祖父,我阿娘说,你教她要有慈悲心,要有怜悯心。我阿娘又将这句话教给了我。”   “但我南征北战这两年,已经没有常人的慈悲和怜悯了。”   他笑着道:“我母亲死在了涂山城里,父亲兄长也是,当年齐军入城,我差点也没活下来。我逃出来后,就发誓要拿回属于我的涂山城。”   “可是,如今我还没打过去,涂山就要绝城了。”   他道;“外祖父,您听说了吗?禹医听闻齐晋有鼠疫,便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已经进城去了,在他们的带动之下,又有很多人开始集结起来,是大夫的,懂医术的,就进城里去,要是有银子和粮食以及药材的,就给官府送,请官府送进去。”   “外祖父,我的涂山城眼看就能救活了,我自然要去救。”   少年将军坐在马上,将一块玉佩给老人,“这是今年给您的寿辰礼,想来今年是不能在寿辰的时候亲自送给您了。”   柳成仁便接住玉佩,道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此行你自己千万注意。”   郑长隆点头,骑着马带着兵而去,勒马在城门口,大喊道:“开城门——”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齐国。总有一些愿意进城的人,总有一些愿意负重前行之人。   不分国界。   从八月到腊月,整整四个月,晋州二十三城慢慢的稳定了下来。   尸体烧了一堆又一堆,病人好了一个又一个,慢慢的,一个个必死之相的城池,开始活过来了。   鼠疫终于清除了。   城门在经过齐晋的商议后,也开了。   裘远之和白苏牙等禹医自然是要回去的。裘远之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最近跟着张虎和他的师父两人,学了很多的东西,如今要走了,也舍不得跟两人分开。   他当初从京都跑到朝州去,就是喜欢四处跑,张虎和他师父便是天南海北去采药的人,裘远之就觉得自己跟他们两个实在是志同道合,愿意跟着两人。   白苏牙却是有家业之人,便不跟着走了,遗憾告辞,准备独自回京。   而就在他们准备回程的那一日,齐和晋由朝廷同时下达了一封诏令。   ——战时,不杀禹医。 第66章 下雨了   腊月寒冬, 禹国京都。   “所以说你到底买口罩没有?”一位妇人对着自己的丈夫破口大骂:“你没听说吗?戴口罩可以预防鼠疫。”   她一手牵着孩子一手去拧丈夫的耳朵:“好生生的过年,若是因为你没有买口罩的缘故染上病,从而让整个年过的不好, 让明年的开端不好,我就打死你。”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 笑着道:“你打死他, 你就没丈夫, 孩子没爹了。”   妇人彪悍的很,也知道周边人是在开玩笑, 神情不恼,反而笑着道:“我打死他, 我再找一个丈夫,再给孩子找个爹。”   周边的人哈哈大笑,便有刚来京都的他国之人有些不理解:“如此妇人, 那男人怎么还逆来顺受,实在有违大丈夫之姿。”   听见这话, 周边大笑的人就眼神奇怪的看了眼他,道了一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禹国妇人就是这般, 禹国男子受得, 也没让你受, 容得你在这边说?”   那说的人就有些尴尬, 只得转身, 不再言语,跟卖口罩的掌柜说:“我要买十两银子口罩。”   那掌柜的一听这价钱便知道是个可以宰的肥羊,便也能跟他解释一二:“客官有所不知,这妇人和男人是住在旁边巷子里面的, 两人自小是青梅竹马,妇人脾气大些,但是心肠好,之所以听见丈夫没有买口罩这般的生气,不过是晋国的鼠疫闹的厉害,她丈夫是学医的,想要去晋国看看。”   “这哪里能行?去了说不定就没命了,所以便将人看的紧,让他去买口罩,去了半天没回家,就担心他私自前往晋国,这才跑来我这里看。”   一看却发现,自家丈夫半天了不回家,蹲在他的门口看人下象棋,心中更加生气,这才骂得如此严重。   那人听得如此缘故,倒是道了一句:“原来如此,禹医此次逆行,已经在六国之中闻名,且过去了这么久,想来鼠疫好的已经差不多了,倒是不用过去了。”   这时,掌柜的已经替它将口罩装好了,问:“虽说皇太女殿下下旨叫我们多加防范,多戴口罩,可是如今鼠疫并没有传来禹国,所以平时我们都是不戴的,客人买这么多回去,怕是无用。”   而且这口罩可不便宜,用纱布一层一层的叠加,十两银子虽然多,但能买的口罩却不是很多。   那人就道:“过了年,我们也该要回去了,多买点口罩在路上用,心里安心。”   掌柜的没有听出来他是哪国的口音,便问道:“客官哪里人士?”   那人顿了顿,道:“晋人。”   掌柜的:“哎呀呀,那你可多买一点,有备无患   那人就谢了掌柜的一番,回去跟同行的人道:“我今日又看见一名禹医想要去晋州的。”   他的朋友坐在炕上,道:“禹医没得说,我们晋人各该感谢他们一辈子的。”   说完这话,便开始看两个人准备的回程东西。   传闻中可以消毒酒精是一定要买的,还有就是口罩。除了口罩,便是前几天排队抢回来的药,如今药品可是稀缺资源,只要在万民医馆上了,便会遭到众人的哄抢。   晋商就一边检查一边道:“要我说,我们这不应该在京都这边抢药,这里的东西什么都贵,什么都难抢,但是同样的东西,冀州城那边,又或者是其他的小地方,只要有万民医馆,咱们去这些医馆买,难道不好一些吗?”   他的同伴就笑着道:“所以说你这人,就是不会转脑筋,你也说了,这些地方都是小地方,小地方的东西能这么齐全吗?很多药,都只有京都的万民医馆有,其他的地方是没有的。”   他叹气一声:“所以说,咱们行商,还是来禹国京都。”   晋商就被说的没有脾气了,道:“你说的很对,我们明日再出去逛逛,趁着禹国快过年,四处都在打折,便将要买的都买了,然后就回去。咱们出来很久了,不瞒你说,我都有些想家了。”   他们晋商今年真是太难了。不说其他的,就一场鼠疫,将整个晋国变成了死城,没有商人敢往那边去,无数的人都开始迁往禹国。   可是今年,禹国对外来的看的十分严格,进禹国之前,先要在西州城外停七天。这七天之内,吃的用的,都是要他们自带的,又是一笔开销。   所以今年行商十分不方便,来了禹国一次,不买够本回去,是划不来的。   于是两人第二天又去逛。   逛的是外贸城。这里很多东西,都是专门针对他们这些商人的,在这里大批量的买东西,确实比在其他的地方便宜。   这里还有一个名称,叫做批发城。   两人进了外贸城,开始挑挑拣拣起来,今天太贵的不买,就专门买便宜的小东西。   这种东西带回去好翻价,且量大从优,东西又小,放在马车上几乎不占位置。   不过今天明显卖这些小东西的掌柜心不在焉,晋商就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掌柜的就回神,笑着道:“多谢客官关心,我倒是没事,只是马上就要迁都了,我们这儿,以后就得改名字,也算不得京都,将来有什么好的政策,估摸着也不会给我们了,心中便有些担忧,不知道如何是好。”   到底是跟着皇太女殿下一起迁,还是留在这里,都是一个难以作出选择的决定。   晋商就道:“迁都?什么时候说迁都了?我怎么不知道?”   掌柜的就拿出报纸,道:“你们看,就是今天早上出的。”   晋商刚来禹国,还没有看报纸的习惯,所以并不知道。此时接过报纸一看,发现上面确实写了禹国如今的发展,需要迁往一个其他的位置,才能更好地管理国家。   不过这个新京都还没有确定,要在来年的三月万民大会上决定。   然后看这则消息的最后署名为:皇太女折青。   晋商:“原来如此,看来以后,这报纸也是要经常买的。”   而且这上面的字,都是禹字,晋商最近才学会这些字,看的磕磕绊绊,不过倒是不影响他理解这个意思。   于是,掌柜的卖东西卖的不专心,他们买东西买的也不专心。   掌柜的在想要不要跟着迁,他们在想要不要回去之前,跟禹国的官员好好打听打听,看皇太女殿下比较喜欢哪一州,他们这一次回去,就正好可以先行一步,在这些州里面,买点地皮,开个铺子,做点生意。   也就不用像现在这一般,因为做生意慢了楚商秦商等一步,闹得最后,根本没有他们的位置。   于是也不急着买东西了,也不急着回去了,只一味的开始找关系。   他们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也能想的到,于是便京都又刮起了一股“关系户”之风,不仅仅是外面的人希望自己能提前得到消息,就是禹国人,也想自己能有一份“先机”。   在这种气氛里,群英册上的几个可以出来交际的人,在这个年里,就过的更加的繁忙。每个人都有酒局,每个人在酒局上都要被问到迁都的事情。   孙香不耐其烦,开始拒绝迎客,跑到平安巷子里蹲着不外出,时不时跑到罗玉松的宅子里去,蹭一顿火锅吃。   说到罗玉松,罗家的人已经决定开始从燕国迁往禹国来了。本来是要迁到京都的,但是今年迁都这一出闹的,还挺让人意外。   所以便又写信回去让等通知,还让不要随意迁,毕竟如今罗玉松也备受人关注,要是他的父母家人迁到了其他的州,很多人便会怀疑他们是不是得到了消息,所以才迁去的。   反正,今年的京都,瞬间热闹起来,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讨论这个的。倒是没人反对,毕竟已经将鲁国都打下来了,要是再不迁都,那么一个大的先鲁,难以治理。   更有人提议,干脆就直接迁往西州。   为什么呢?   因为万一明年就将楚国也打下来了呢?   那到时候迁的离楚国远了,那不是又要迁都一次?不如就直接迁到边境去。   “今日的边境,就是明日的中心。”   这个理论一出来,便是引起众人的称赞和拥护。谁也不想再迁都一次啊,希望皇上和皇太女殿下直接迁去西州吧,就明明白白的人告诉人家,我们要来打你了。   被众人讨论的皇家父女两个,却坐在暖房里面看信。   这信是从秦国和燕国来的。两国说了很多客气话,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想借粮食。   禹皇笑眯眯的问折青:“借吗?”   折青就坚决摇头道:“不借,自己都没有了,哪里有粮食借给他们?自从将鲁国打下来,咱们之前做一国囤积的粮食如今是双倍的消耗,女儿都怕突然出了什么事情,将粮食给吃没了。”   如今的天老爷,可不像前几年风调雨顺。今年大旱,指不定明年就是洪水,一年又一年,之前也不是没有出过这种连续性的天灾。   禹皇就发现折青如今抠唆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他笑着道:“此次大旱,受灾……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受灾面积对吧?这受灾面积最小的便是我们禹国,若是我们都步步维艰,想来他国,日子也不会好过。”   他这么说,倒不是为了要借粮食——对于禹皇来说,楚国等国最好饿死一批人,他将来接手的时候没压力。   “大灾之后必然是有大乱的,也就看明年几月的战争,借粮食给他们,相当于有去无回。”   折青就道:“所以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还写信来做什么?”   禹皇:“你忘记了,你自来有个良善的名声在外头。”   且跟燕皇……倒是有合作。   折青就嗤然道:“有合作又怎么样,有合作就要我给他们粮食?想的美吧,有本事就分手,来打我啊。”   禹皇:“……”   小小年纪,怎么就学得一副无赖的模样,倒是……嗯,倒是很有他的气势。   便将这事情抛开,写了两封拒绝信,在信中重点指出自己的粮食也没了,愿意以其他的东西向两国购买粮食,若是他们愿意出,付出多少代价,他都愿意。   折青看了信,觉得禹皇老奸巨猾,如今越发不要脸了,便笑嘻嘻的将信送出去,然后看着天,唉声叹气,“这贼老天,怎么还不下雨啊,再不下雨,明年真的熬不过去了。”   能准备一年的粮食,两年的粮食,可是准备不了三年的粮食啊。   她皱着眉,禹皇却笑道:“何必骂你养父,你骂了它,它不宠爱于你了怎么办?”   折青:“……”   俗话说老顽童老顽童,如今禹皇一年比一年老,倒是会打趣她了。   她就想了想,道:“父皇,常言道,子不孝,父亲便要拿着扫帚追着打。”   “按照您说的,我要是这老天的闺女,说不得我骂了它,它就要劈雷追着我打,便将雨降下来了。”   禹皇最近很爱看戏折子,今日会说这句话,便是昨日看的戏折子里,将折青说成是自小聪慧,被老天收作了养女,接到天宫去玩,她又爱读书,便去了天宫的图书馆,在那里看了很多书,回来后便将书传授给了他们。   这又是一种新的说法。将她本是玉帝的女儿下凡尘改变成是他禹皇的女儿被接上了天做玉帝的义女。   这两者,禹皇自然是喜欢后者,谁也不想做个养父啊。   他就正要笑着道一句,就见外面突然雷声阵阵。   然后豆大的雨就下来了。   禹皇:“……”   折青:“……”   禹皇大笑着连忙让折青说几句好话给她老天爷养父听,“免得劈了你。”   折青:“……”   不过不管怎样,这是真下雨了。   终于下雨了! 第67章 加更   下雨了。   折青顾不上别的, 连忙跑出去看。   此时就没有什么别淋雨小心着凉的忠告了,所有的人都陷入狂喜,钦天监的老大人全身淋的湿湿的, 跌跌撞撞跑进宫殿里来大喊:“陛下,皇太女殿下, 下雨了, 下雨了。”   折青在雨中也淋湿了一身, 笑着道:“是啊,下雨了。”   禹皇就老神常在的站在廊下, 伸出手碰了碰雨,啧了一声, “吾儿是沉不住气啊,一点雨罢了。”   说完又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贼老天, 终于下雨了,一点雨罢了, 瞧你下的抠抠搜搜样,下大些,再下大些——”   折青也跟着喊:“下大些, 再下大些——”   太监宫女们也开始喊:“下大些!”   众人好不快活, 只是刚快活没多久, 就见头上出现了一把伞, 宗童已经尽职尽责的举伞了。   折青:“……”   她指责道:“阿童啊, 我教过你的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可没遮伞。”   宗童:“臣淋再久的雨,也不会着凉。”   折青:“……”   行吧, 不淋就不淋,免得真病了,又要耽误很多事情。   她跟禹皇在雨中打了“我回去了”的手势,禹皇点点头,自己最终是没忍住,踏出去一步,又一步,雨点终于打在了身上,那种痛快的感觉,真是让他永生不忘记。   ——愿神明保佑,禹国再无旱涝之灾,黎民苍生永享太平。   ……   下了雨,要说最高兴的,便是农人了。   他们表达欢乐的方式也跟人不同,别人或是在雨中吟诗,或在雨中高歌,或是在手舞舞蹈,唯独他们,拿起锄头就开始出门去挖地。   一边挖一边唱山歌。   没错,之前也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农人们闲着没事就唱山歌,主要是唱出心中的苦楚,唱出想要下雨的祈愿。   你别说,本来心里苦的,唱着唱着就不苦了,心中的憋闷就发了出来,很有奇效。可有喜欢唱的,也有不喜欢唱的。   比如被张虎师徒带到朝州的老农,他就是个沉默寡言之人,淋着雨跟着人一起来挖地,是他最大的欢喜表达方式了。   他旁边的邻居知道他是个内敛的人,也知道是个受尽苦楚已经没有什么心情享受的人,于是叹气,然后又高兴的道:“张虎大夫怕是要回来了,听闻晋国下了命令,禹医回禹之行,任何人不得阻拦。”   这已经是默认的事情了。如今,谁不说一句禹医德行高厚,谁不说晋医和齐医甘死如饴。   “听咱们朝州的大夫说,如今要创办一个六国医行组织,是一个不分国界,不分身份的救治组织,就像是这次晋国的鼠疫一般,只要他国出了事情,这组织会施行什么人道主义救援,可以运送药物和大夫去救兵。”   “在平时呢,他们会跟世家等合作,让他们捐献药物和银子等,来维持这个组织的基本运行。”   其实农人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说书先生在那里说,他去买锄头的时候,就在那边听了一耳朵,不过需要思考的东西听不懂——比如说,什么是基本运行,他就不是很明白。   但是这不耽误他牙牙学语般说出来,总结出大意:这组织很好。   富人捐银子,穷人组成一个小队,大家一起快乐的种地。   他就想,“你说,我们就不能组成六国农人组织么?”   老农没说话,他继续挥舞着锄头,只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了,也赞同了。邻居熟悉他的性子,也不要他说话,而是道:“我是真的觉得可行的,你说,我要不要去跟县衙大人说啊?”   老农没搭话,就听旁边的人笑起来,“——别人的组织救死扶伤,咱们的组织做什么,难道要跋山涉水的去跟人家插秧挖地么?醒醒吧。”   众人哄堂大笑。   邻居也不恼,认真的道:“那就别跋山涉水了,我就问你们,只我们一个庄子,大家组成一个锄地的队伍,一个插秧的队伍,有别的做杂事的,将咱们庄子里的地规划起来,一起做事,速度会不会比单个做的快?”   他提出这个想法,众人却是笑着道:“那先锄谁家的地,插谁家的秧苗?春种时间紧的很,可没时间一个个轮着来。”   这倒是。邻居就认真的想了想,最后是心中不甘,将这个念头藏在心里,心道:总有一天我要试试。   正想着,就见前面自家媳妇跑过来,大喊道:“快,快回去,张虎大夫和他师父回来了。”   这话也是朝着老农说的。老农一怔,这才欢喜上了脸庞,拘谨的道了一句,“张大夫来了啊。”   他又扛着锄头跟邻居回去,一打开门,就见屋子里不仅仅是两个人,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娃。   他顿了顿,就见那男娃娃也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张虎待会要赶路,便跟老农说的很直白,将男娃娃的身世说了一遍,“他阿娘直接撞死了我的眼前,我就不好不管了,但是你也知道,我和师父东奔西跑的,带个孩子,不方便,我就想起了你。”   老农其实没听进去。他脑海里就一堆浆糊,听见要将孩子给他养,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惶恐,最后也没听见张虎说什么,只道了一句:“好。”   他养。   张虎就放心的舒一口气,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又强硬的留下了粮食和衣裳,有一些银子,道:“我们今年要回来一趟,到时候再来看你了。”   老农见他们连饭也不吃了,想要挽留,也不知道如何说,倒是张虎的师父在旁边道了一句:“这孩子,你养着,就是你的了。”   老农又反应迟钝了。   等他回过神,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人,好像不曾有人来过,但是院子里,又明明白白多了一个怯怯看着他的男娃子。   老农就咽了咽口水,“叫什么名字啊?”   其实张虎刚刚已经说过了,但是他当时大闹一片空白,根本没记住。   男娃娃就道了一句:“叫戏珠。”   洗猪?   这是什么怪名字?   男娃娃就道了一句:“是嬉戏的戏,珠宝的珠。”   老农就莫名的有些紧张,他不认字,听不懂。   顿了半响,商量的道:“我记不住,你有小名吗?”   男娃娃顿了顿,捏着衣角低头道:“没有。”   老农就想了想,“那就叫你小猪吧?”   反正大名后面,好像也有个“猪”。   他紧张的搓了搓手,指着猪圈里的猪道:“就是那个猪。”   实在是他前面三个儿子的名字也不怎么的,他取名委实有些差劲。   男娃娃:“……”   也行。   阿娘说,贱名好养活。   于是就开始给老农收拾东西。老农不要他做,只自己一个劲用刚刚接住的雨水擦床,擦厨具。   因为没水,厨具也脏的很。   他最近学了些禹医和朝廷都传下来的知识,说是要洗手,厨具尤其也要洗干净,不然吃了得病。   他就洗洗刷刷不停,忙的汗水连连,大冬日的,手冻的很,然后转头,就见这孩子用热毛巾盖住了他的手。   “爷,你歇会吧,剩下的我来。”   这一句爷,差点没将老农的眼泪珠子叫下来,然后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这孩子已经接过他手里的刷子,开始刷碗。   老农连忙将刷子抢过来,道:“我来,我来。”   孩子就没事可做了,搬了张凳子在旁边,开始洗红薯。老农就道:“今天不吃红薯,张虎大夫给了米,咱们今天煮饭吃。”   他说完,又着急去煮饭,倒是碗也忘记洗了,男娃娃便坐过去,卷起袖子开始洗碗。   这回老农就不抢着干了,他在一边淘米,速度慢慢的放慢了下来。   放慢,放慢,再放慢,最后眼泪珠子掉进了米水里,和着一起上了锅。等吃饭的时候,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吃到了眼泪水的咸。   许是人间百味,正是如此。   ……   “听闻那一日,皇太女殿下对着老天说,要有雨,于是老天便下了雨。”   朝州,除夕,说书先生也不休息,慢吞吞的喝完一杯茶水,道:“这事情,可不是小老儿编造出来的,而是由宫中史官亲写。”   底下的人听的满脸兴奋,一听是史官说的,便是立即催促道:“快说,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书人便将事情夸张了几分说出来,道:“你们是不知道,当时皇太女殿下见不下雨,便指着老天爷骂道——”   他在上面说,下面就有几个他国的人笑起来,“这话,莫不是拿来糊弄傻子的吧,这禹国的史官真是……实在是没了史官的风骨。”   一个道:“是啊,这种瞎话,别的帝王都不敢瞎编,只有禹国这个皇太女,是什么神迹也敢加在自己身上,也就是能骗骗这群蠢笨的百姓罢了。”   “哎,君难道没发现,这禹国百姓被骗,也是被安排好的么?”   “怎么说?”   “禹民……愚民——”   “哈哈哈哈,席兄所说甚是,甚是。”   那个被叫做席兄的人,就朝着身边的几个伙伴做了个你们瞧好的眼神,站起来,高声朝着说书先生问:“你说的不对——如果这雨是皇太女殿下求来的,那为什么皇太女殿下要等到现在才求呢?之前死了那么多人,皇太女殿下为什么不求雨呢?她不是最怜悯百姓的吗?”   说书先生就笑起来,道了一句:“这个不用我来答,想来下面的诸君也能回答你。。”   “我来我来,如今的人,是一点儿常识也没有了。”一个磕着瓜子的人叹息一声,道:“这天老爷下雨的事情,可是有定数的。又有言,天道自有定数——你觉得这定数,是皇太女殿下能改的吗?这下雨的事情,是天道定好的,就是天皇老子自己也改不了。”   “再者说,这人,必定要经历生老病死,这是轮回。皇太女殿下如今是人,也要参与轮回,早就不能轻易插手天上地下的事情了,不然大旱她说不旱了,人死了,她说不死,这不是扰乱了天道的秩序么?”   “是啊,皇太女殿下只能跟老天爷打商量。这旱一年,别旱太久了,这不,就旱了一年,便没有了旱了。”   那挑刺的人就一脸无语,周边的禹民也一脸无语。   一伙子的人嫌弃这群禹民太蠢,禹民嫌弃他们太蠢。于是相顾两相厌,禹民:“你们走吧?”   那人:“凭什么?”   禹民:“你脸上的嫌弃都溢出来了,在这里做什么?可这是禹国的地方,是我们的地方,你们不喜欢,难道是我们走?自然是你们走的。”   难道以为他们听不出来这人是燕人口音么。   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他们这一年,其实也能听见不少的声音。说是皇太女殿下是神女,难道就不能跟天上的人说说,下点雨?   说的多了,坊间就有了定数一论出来,众人觉得十分在理。   轮回自有秩序,天道也自有定数。他们只有在定数下面让自己活的很好。   等人走了之后,那嗑瓜子的人,就忍不住道了,“这些他国之人,就跟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般,我们禹国的红薯养活了他们,给他们吃,卖了苗给他们种,不然,就今年的旱灾,他们想要活着?早死了吧。”   “是啊,从前的旱灾,哪个有我们这般的,不用背井离乡,不用饿死,只过的苦一点罢了——其实也不苦,今年我家孩子上学去了,读了幼儿园哟——你们说,这算得上是三岁启蒙了吧?”   于是便又夸赞起来,说起今年和明年的事情。   明天就过年了,自然是要说来年万民大会的。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将自己想要的利益说出来,一个道:“我是觉得咱们这些挖煤的工伤,保险赔的太少了,去年提过没有?”   “没有吧,我怎么没听见过?”   “所以今年也要提了吧?”   “要提了——你知晓去年为什么没提么?去年朝州不稳,要打仗,所以咱们没有好好的准备,以至于最后派去的人,你们知道是什么人么?”   “是谁?”   “就是……那家,你懂的,就是他家的纨绔儿子,他能有什么好提议想着咱们?”嗑瓜子的人恨恨的道了一句,“他当时就连禹字都没怎么懂,只因为是煤矿主的儿子,就被选了上去,彼时顾主将不是去边境了么?就没查。”   “啊——竟然是这般,怪不得我们朝州的煤矿工人,有好多提议没有批下来。”   嗑瓜子的人便道了一句:“虽然说没提,但是其他州的工人提出来的东西,凡是通过了的,便我们也得了惠利。”   “可是,每州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比如,我们朝州的煤矿,是很容易死人的,我们不需要赔偿,人死了,就是赔偿的再多,也是没用的。哎,所以啊,我们必须要有更安全的采矿工具,就好像如今徐州那边,就有了更好的织布机,一年一年的改进,多好。可我们这里,多久没有改动过挖煤工具了?”   就有人道:“是不好改吧,咱们挖煤的,可是大家伙,跟织布机不一样。”   那人就又磕了瓜子,道:“改不改的,咱们再看,但是这些事情,是不是……是不是符合我们的切身利益?反正,我们需要提出来。”   “可是煤矿主是不会给我们提的,我提议,咱们今年,一定要选出为我们说话的代表。”   “这话对,我们也赞同。”   于是越说越兴奋,就等过了年,跟朝廷毛遂自荐了。   ……   “殿下,我们知错了。”   那几个在朝州说书馆子里面挑刺的人一回去,便被小太监叫到了一旁,他们对视一眼,知道是自己做的事情被人说与了十八皇子,下跪道:“殿下,我们只是听他们吹的太过,便忍不住反驳了几句。”   “那你们可反驳成功了?”一个相貌挑不出一点瑕疵的人抬头,轻轻笑着道:“嗯?”   席侍卫就摇了摇了头,道:“没有,他们太过愚昧,反驳臣等人。”   燕国十八皇子,柯笛道:“那你们可有再反驳回去?”   席侍卫摇摇头,“没有。”   他道了一句:“我们不想跟愚笨之人浪费口舌。”   柯笛就笑起来,“那是你们不如本殿了,本殿至少,跟你们浪费口舌。”   这话一说,便叫席侍卫等人白了脸,知道自己几个人出门去惹了这位殿下不痛快,便低头道:“臣等知罪,请殿下责罚。”   柯笛啧了一声,“那便下去自请三十棍吧。”   三十棍……席侍卫舒了一口气,退下去了。   倒是守在柯笛身边的小太监不忿道:“这些人好生可恶,竟然敢私自外出,给殿下您惹祸。”   柯笛就笑起来,道:“我一个被送去禹国和亲的人,他们自然不怕我。”   小太监就难过起来,“您是陛下的亲弟弟,他……他……”   到底是不敢说燕皇的坏话,只是替自家皇子不值当。半响,又觉得需要劝主子认命,道:“殿下自幼的好相貌,禹国皇太女见了,必然会倾心于您的。”   柯笛就奇怪的看了眼小太监,随即又摇头笑道:“你懂什么,我此去,是去享福的,可不是去小意奉承的。”   ……   折青对燕皇很无语。   “咱们刚回了他的借粮食,这回信没送去吧,怎么又来了一封信?”她打开看,然后越看越气愤,“他脑子有病吧,给我了一个亲弟弟来?”   禹皇倒是不生气,摸着小胡子道:“朕倒是听闻,这位十八皇子天生美貌,很得先燕皇喜爱,想将皇位给他,被他拒绝了,以德行不够为由,坚决站在自己的兄长那边。”   折青听着就觉得这人是个厉害的,她头疼的道:“自从跟燕国拒绝跟楚国结盟,将事情说与我们知道后,禹燕两国,便暂时结成了不打仗的约定。”   “可是,这也不用非得送来一个皇子做我的后宫吧?父皇,女儿可不愿意啊。”   禹皇倒是无所谓,“无非就是一个质子,是不打招呼自己送来的,燕皇怕我们不放心罢了。你不要便不要吧,将人放在宫外,好吃好喝的伺候也就罢了。”   折青便觉得燕皇送来个白吃白喝的,气道:“真就来享福了。”   她站起来,拍拍袖子,准备出宫去,“玉珠儿之前来信说的阿福到京都了,暂时送在罗玉松那边养着,我今日得去看看,说是在算术上很有天赋。”   她说完就要走,禹皇就叹气:“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整日就知道忙。”   老父亲的担忧,亘古不变。 第68章 第七年   除夕, 已经到要吃午膳的时间了。   平安巷子里家家户户飘着香。   张弛吩咐木子将自家做的烤乳猪送给隔壁的的几户人家。他自己拿着一个猪蹄啃,一边啃一边感慨:“这也就是下雨了,不然我吃着猪蹄, 心里都不安心。”   木子就出门,先送给罗玉松。他的宅子是在最外面一间的。以前只要送一只烤乳猪便行了, 不过, 如今送他家, 一只烤乳猪不行。   因为最近他家里来了一个小家伙。小家伙是他们之中最瘦的,听闻是玉珠儿阿姐从西州银矿场里捡回来的, 捡到的时候瘦骨嶙峋,就连玉珠儿阿姐那般见过无数人间惨烈之事的浴血将军, 也被他可怜的模样可怜到了,接到了自己的身边养,给了他一个姓氏。   越。越福。跟她姓。   大家都叫他越福。   这个小家伙人长的小, 但是吃的多,一点儿也不客气, 只要是给他的肉,便是见之就要吃,谁敢抢他的肉, 就跟杀他一般, 恶狠狠的眼神是要瞪过来的。   木子很可怜阿福。师父说, 阿福在银矿被发现之前, 一直都被逼着在银矿里挖矿, 他没吃过肉。   所以后面有肉,大家就给阿福送。他被送到平安巷三天,平安巷里的人几乎将京都好吃的肉馆子都买遍了。   所以木子进了罗玉松家的门,便第一件事情不是惯常的叫一句玉松哥, 而是道:“阿福,我给你们送烤乳猪了。”   阿福就一溜烟的过来,他自小就挖矿,力气大的很,将三盘烤乳猪接过来,眼睛还看着其他的。   木子就摆手,“其他的不能给你了,是给其他哥哥姐姐的。”   阿福有了肉,很欢喜,他被玉珠儿教的很有规矩,道:“多谢你。”   他吃了人家的肉,也不让人家吃亏,道:“我以后帮你捉猪。”   他力气大,只能靠力气来换。   木子就连忙摇头,“不用你捉,不用你捉。”   天爷,昨日大白被阿福捉了一回,回去便吓得今天不敢出圈了。不为别的,因为这平安巷里的其他人都知道大白是他和师父的宠物,从来没想过去吃它,就连丹青,大白也不怕。   这猪聪明的很,知道丹青武功再高,也不会吃它,但是阿福不一样。   阿福那眼睛盯着大白看,大白抖了三抖,阿福的手往大白猪尾巴上一拽,大白跪的服服帖帖,一点儿也不敢动弹。   ——全因阿福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那双眼睛哟,就差写着:我想吃它。   木子就不敢将大白带到阿福的跟前了。阿福就看了看猛摇脑袋的木子,认真的道:“你放心,玉松哥都跟我说过了,大白是你的家人,虽然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跟一头可以吃的猪做家人,但是家人是不能吃的,要去帮着他抢食的。”   “我以后不会吃它的。”   木子就松了一口气,跟罗玉松道别,道:“玉松哥,我还要去其他人家,先走了。”   罗玉松最近因为多了个孩子养,已经不能随心所欲的过每天熬夜到天亮,然后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了,因为他自己可以不吃早食,但是孩子要吃啊。   皇太女殿下让人将孩子送到他这里给他养,他就要对人家负责,不能总让阿福去隔壁蹭饭吧?   所以就规规矩矩的调息好自己的作息时间,早上起来开始做早食,中午也要准备肉菜——这孩子是真喜欢吃肉。   好在他们平安巷胡同,最不缺的就是肉了,毕竟畜牧部的人都在这里住着呢,张弛大人就是因为肉菜太多了,被老母亲赶了出来。   他第一天从张家拿肉,第二天从张家拿肉,阿福就知道张家是他们的“肉”来源,聪慧的很,昨天大白又出逃,木子喊大家帮捉,他耳朵一动,就溜了出去,仗着力气大,一把抓住猪尾巴,将猪拽回来。   这孩子啊——   知道讨好人,也知道怎么去让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就是知道他以后就是养他的人了,也会无意中在他面前展示他的有用之处。   真是,早熟的让人心疼。唯一让他露出孩子性子的,便是肉了。所以这巷子里的人,都愿意惯着他。   只是于太医来了一回,让给他不要吃太多,这孩子虽然比常人吃的多,但是吃太多,还是容易得病的。   于是张家给了三个烤乳猪,罗玉松只敢给他吃一个。他哄着他,“阿福啊,我们留一个,明天吃好不好?”   阿福就认真的道:“玉松哥,你不用哄我,我知道吃多了不好,你说吃几个,我就吃几个,你对我好,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话就让罗玉松特别感动,真想将三个烤乳猪都给他吃了,摸摸他的头,道:“你中午先吃一个,等晚上吃团圆饭,于太医和章太医来了,我问问他们,看能不能让你多吃。”   阿福点头,“那我去认字了。”   他的学识是最差的,虽然算术天赋高,但是毕竟刚开始认字,所以很多东西需要补。罗玉松就有事情做了。   他为了让阿福早点能学会字,学起来轻松一些,出了很多识字题和书,这三天来,书也没写了,只围着阿福转。   这一转,还转出点自我价值出来。   罗玉松一直都自己是这些群英策里的人中,最没用的。但是如今,他发现自己可以编课本。   别人编课本,可能还要想啊,找书本啊,他不用,编起来十分顺手,一点磕绊都没有。于是便愈发沉迷,今天吃了饭,下午他又要去编书了。   今天他自己煮了一锅鸡肉,这鸡肉里面和着板栗,然后用从超市里买来的最新五香调料烹制而成的,香的很。   他盛出一些,让阿福给旁边的人家送过去,“反正也不远,别人家有奴仆,咱们家没有,就只能一碗碗的送了。”   阿福便点点头,啃了一口猪蹄子,一抹嘴,就端着碗去了张家。张弛笑眯眯的接了,然后给了他一块猪肉脯。   “这是新做出来的,你尝尝。”张弛一边说一边又给他塞了一兜子其他的果脯,“我这里东西多,你常来拿着吃。”   阿福:“那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张弛摸摸他的头,“什么都不用做,做你喜欢的事情便是了。”   阿福奇怪的看看他,道:“你们这里的人可真奇怪,全都不用我做事情。就跟我阿姐一般。”   他说完也不纠结,继续回去端肉,第二户人家去的是隔壁的宗家。   阿福最羡慕的就是丹青和宗童了。   他觉得两人的武功真好,他要是有这么好的武功,他就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比如,他可以将打死胡子叔的人都杀了。   但是他没有武功,他最大的利器就是他的牙齿了。   阿福很眼馋。他想用自己的东西换点武功。   丹青就很直接,“你天赋不好,只能学点皮毛。”   阿福:“皮毛也行啊。”   丹青:“那你每天早上过来跟我一起扎马步吧。”   阿福就很感激:“多谢你。”   这里的人,真好。   宗童照例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幼儿辅导书看,这又是皇太女殿下给他的新书,让他照着给丹青做心理辅导,因为丹青前几天出门屠了个村。   那村子里全是拐卖孩子的,被官府查到了,还就在京都不远处,一村子的人打掩护,卖了多少女人和孩子,这种龌龊地方,本是要将人抓住全部回牢里的,谁知道这里的人还挺有两下子,开始杀被抓的人,逼着他们就范,只要他们不退,就不断的杀人逼他们退。   宗童便带着丹青直接动了手,一杀就是一村子的恶徒。折青听说后,便让宗童将村里的孩子和无辜的人送走,离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京都。然后便给了他这本书。   不过书给到宗童这里,总是他先看完,然后丢给丹青读,免得将来皇太女殿下问起来,两人不知道。   丹青跟阿福说话,宗童就拿着书里的内容比对了一下阿福,觉得阿福绝对是更加的需要这本书,于是便让阿福将书拿回去给罗玉松。   “让他读给你听。”   阿福很是恭顺的拿着书走了。在他看来,宗童是这个巷子里最不好惹的事情。他就算是不吃肉,也不从他手里抢肉吃。   不过,他不仅仅是拿着一本书回去的,书被他揣怀里了,他手里还端着一盘羊肉。   这自然不是宗童做的,而是丹青一大早上起来就烤的。   他们云州人,到了除夕,富裕人家就要吃烤羊的。羊是现杀的,他如今对这些动刀子的活很有讲究,又跟着于太医和章玉书学了一些人体结构,动物结构,所以要是有内行的人在这里,便可以看出,他对羊的全身都熟悉的很。   古有庖丁解牛,今有丹青杀羊。   然后便是烤羊,这个简单,他还有自己的秘方——上次去杀一个秦国细作的时候,从他的身上掏出来的。   那细作是个厨子。   丹青就收回来研究了一番,很是满意,已经做了好几回烤羊了,做出来的羊肉整个巷子都是爱吃的,于是宗童看了看桌子上的烤乳猪和板栗鸡,让丹青将半扇羊肉给大家分一分。   “去吧。”别烦他,他还要看幼儿书呢。   丹青分的很精准,争取每家的肉都是一样的。他先去的是孙香家,这是最里面的人家了,所以从她家开始,正好一家家往外面送。   孙香跟苍水两人正在做汤圆。苍水是徐州人,徐州人过年过节都吃汤圆。汤圆的馅全部做了芝麻的。   做别的,她们不会,孙香一个云州人不会,苍水太小了,也不会。   好在她阿爹阿娘会,早早的给她们送了一些来,叮嘱苍水明天回家吃饭,今天晚上就在巷子里跟孙香过除夕。   苍水点头,这是每年的惯例了,接了汤圆就转身走了,将她母亲气的,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没良心的,然后去祝阿婆家买豆腐了。   所以,如今孙香和苍水包汤圆,包的是送其他人家的,包芝麻的快,便利,反正也不是她们自己吃的。   不过接了人家这么多菜,两盘烤乳猪,一盘板栗鸡,一盘烤全羊,于是便不好意给大家只吃芝麻馅了,忍痛将苍水娘给的汤圆舍出去。   “行了,咱们自己也吃不了多少,阿水啊,你分一分,去送吧。”   苍水哎了一声,端着走了,然后出门,就见着皇太女殿下竟然来了平安巷子里,正站在那里一脸震惊的看里面。   那个表情苍水熟悉。   几年前,皇太女殿下也是这般看她的。   她甚至可以念出下面的词。   ——本殿见你骨骼惊奇,是个……的好料子,这里有一本……,你拿去看看。   她脸色的神色欢快起来。   看来,皇太女殿下又要多一员大将了。   ……   “是算术,也就是我们后来说的数学。”折青确实很欢喜,她早就将数学大全写好了,就等着人来呢。   大家围在罗家,都知道让皇太女殿下说出这句话的意义,但是阿福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某方面被认可了。   这个认可就有很多含义,比如说,之前在矿场的时候,他的力气很大被认可后,就可以取得更多的吃的,虽然只是多一把草,但这也是被他争取来的。   所以他就很想谈条件。他知道这是皇太女殿下,知道她的权利很大,他跟她道:“如果我帮你做事,你可以给我阿姐什么呢?”   折青就笑着道:“那你希望我给她什么?”   阿福:“可以先欠着吗?等我以后想要了,你再给我。但是我可以先给你干活的。”   真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她点头,“我答应你。”   答应了还不行,还得要立字据。   以前在矿场的时候,管事的说了,做什么事情都得立字据才算数。   于是折青就陪着他立字据,等将一切做完之后,道:“我目前也不要你做什么,只让你读书,读数学书,帮着你雪生阿姐计算很多东西,你觉得可以吗?”   完全是可以的。比他之前在矿场好多了,给他吃,给他穿,还送他读书。他也愿意给出自己最大的善意。   今天晚中午就吃了很少的肉,将肉留给折青吃。   还一个劲的劝:“皇太女殿下,您吃,吃。”   折青:“……”   实在是吃不下了。   她今天晚上准备在这里吃了早夜饭回去,所以下午就还有很多时间,她是闲不下来的,就开始在平安巷子里面办起公来。   先是跟罗玉松谈,往常都是她说,罗玉松做。但是,这次是罗玉松说哦。   折青就很欣慰,道:“你很少提要求,有什么事,我都会尽量地满足你的。”   罗玉松就说出了自己想给小学编教材的事情。   他觉得这才是正确使用皇太女殿下说的文学天赋的法子。   他道:“臣发现臣编写出来的东西,比他们小学现在学的,好多了。不是臣自夸,实在是对于小学来说,如今他们学的杂,也学的多,但其实对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   “皇太女殿下,您之前可能小学没有太高的要求,所以,让他们知道的都是最浅薄的。这其实对他们不好。”   折青跟翰林院的人研究过这个问题。这些小学的课本,都是由各类先生写出来她过目了的,其实对于目前来说,课本还是很好。   但罗玉松是天才啊。   天才自有天才的用处,她就觉得自己之前怎么就执着于文学天才四个字,只让他搞文学方面的事情,但是仔细想,文学两个字,包括的东西可多了。   编教材,出考试题目,便是其中一项,   折青就很惭愧,觉得自己将一个大宝藏放在这里不用,简直是傻缺到家了。   且经过这事,她发现自己对天才两个字的含义还是过于见识浅薄,看来以后还得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让他们自己找到更多适合自己的活。   她一个人的精力和经验以及智慧,其实是挖掘不了天才们最大的潜能的。   她只是作为一个引导者,引导他们入门罢了。   于是孙香进来说想要将珍妮纺织机正式投入生产时,她就不过多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只让孙香谈及她认为可以做的事情。   孙香就笑道:“殿下,我也没有更好的看法,其实你已经想的很好了。”   他们这些人听从于皇太女殿下,就是因为她不瞎指挥,凡是众人提出来的意见,她都愿意听。   “您愿听我们的,我们也愿意相信您的判断。至少这么多年,您没有出错。珍妮纺织机已经出来半年了,去年大旱,您不敢用,因为这以后会减少更多的人工,您怕用了,会引起恐慌,会让很多人觉得自己要失去做事的机会了。”   “您的这种担忧我是理解的,也是赞同的。今年,这种珍妮纺织机确实直接可以用的。咱们的人,其实很少,用这种机子之后,并不会引起大范围的失业,只是让他们多了一种技能,将布价格降低。”   折青点头。如今布的价格其实还是很高的。她记得上辈子去景区里面打工,景区里面的阿婆卖布,就卖得比别人贵。   问她原因,就说是手工织就的。   因为付出的人工多,所以卖的就贵。这个道理,就跟如今的布市场价格一样。   因为织布织的慢,所以价格就贵。如果有机器,那价格必定会降低下来。   而贵人,是不会需要这种布的。   她们更喜欢与众不同。在她们看来,卖的便宜的东西是廉价的。   所以其实,对于现在的生产力来说,珍妮纺织机应当是不会发生太大的负面影响。   这事情敲定后,还要拿回去跟禹皇商量,孙香觉得这是一件小事,所以往后面丢了去,开始说起西州和庐州的经济发展。   “银矿确实多,这些都是会收拢国库,银矿那边的工人,还要再招。之前半年,我们怕有鼠疫的人进入禹国,所以没有大批量的收流民,今年要是来,倒是可以收了。”   她说完,又道:“殿下,今年……战事上,可有什么打算?”   折青就笑了,“看天意。去年大旱,很多东西都没稳定,要是楚国……作死,就拿下,要是还好,便让秦楚打一打,他们虽然现在结成了联盟,但是这两国之人……怎么说,他们是有世仇的,比起我们跟楚国,秦国更愿意吞下楚国,再跟我们打。”   这倒是。孙香便心里有底了,反正是要打的,那战时的东西,就需要多多准备了。她道:“青州那边,这是好地方,殿下,要是迁都了,不如将铃州也跟青州连起来,一起开发。”   铃州这些年,一直都在开采盐,但是铃州的土质好,给铃州送更多的人,便能将铃州的土地也彻底开发起来。   “殿下,西域那边,今年也能收好一笔银子。”   其实西域一直都以为自己贪了便宜,但是在孙香手里,哪里有便宜给别人占,她都是占够了便宜才从手里开始分点给别人。   阿骨燕今年回西域去了,她就想着通过阿骨燕,再捞一把大的。   折青就道:“你注意分寸,能赚就赚吧。”   她可不敢阻止孙香赚银子。因为去年花的银子多,今年她看谁都是不顺眼的。   于是孙香高兴了,轮到苍水进来。这孩子今年又消沉了下去,因为她的航海队出去一年了,还没回来。   折青不得不安慰她,“说不定是找到了东西和人,这才留在了海外。他们买卖东西,打听国情,总要有时间的,今年的航海队也要开始准备了。”   “且没准,这支航海的还没出去,另外一支就回来了。”   苍水:“希望如您所说。”   折青就跟她道:“已经很好了,因为有了你的船,沿海的城池能出海,至少不用像内陆城池这边旱的人死。”   不得不说,因为有了船和捕鱼工具的创新和发展,所以在旱期,沿海城池其实靠着捕鱼活了下来。   在船没有出来之前,其实古代的人根本不敢出海打鱼。   其一,他们的捕鱼船不行。他们只有小竹筏,这种竹筏在海上,根本经不起大风大浪。这种竹筏,在浅水滩里捕捞一些小鱼小虾还行,可是临的就是海,根本没有浅滩可以捞,有的话,鱼虾的数量也有限。所以第一代祖宗放弃了捕鱼的做法之后,后代们便也望其难,最后没了去海里打鱼的欲望。   再者,他们之前用的捕鱼工具,无非就是网兜子和鱼叉。网兜子不大,鱼叉不行。而且他们的网兜子并不像后世一般,他们用的是做粗糙的材料。   所以,在有船只之前,他们世代务农,根本没有捕鱼的意识。他们还要种田种地,因为人就是那么几个人,要是有人出海去了,那剩下的田地谁来种?朝廷要收的粮食,可没有说要用鱼来顶替的。   且贫穷人家,吃鱼费劲。卖鱼的很难运送到别的地方去,很容易臭。   所以,即便是沿海的城池,一点儿出海的打算也没有。可是有了船只之后,就不同了。   “你创造出来的船,养活了很多人。就是孙香那边的船商,也多仰仗你,还望你造出更多的船只,这样禹国的未来,才有更多的可能性。”   苍水就好多了。   她踩着步子出门,见到阿福在外面等着,道了一句:“殿下说你不用去,只管去吃肉就行了。”   然后,便是张弛进去,来来回回,等人的问题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天色也不早了,后来的雪生几个便也不去跟她商量事情,只道:“先吃饭吧?”   因为折青到了,所以今天有很多辣菜。一道毛血旺,吃的折青脸色通红,然后一杯小清酒下肚,便觉得舒坦。   她一边吃,一边乐呵。然后不知不觉,又在心里总结起来。   首先,她的基建狂魔文件夹里,已经有了10位的天才。   于太医,章玉书,雪生,沈离,沈柳,孙香,苍水,罗玉松,阿骨燕,如今又有了一位数学天才,阿福。   又有不少的人才,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这些人,都可以给她组成一个方方面面的小家国了。   她志得意满,很想高歌一曲,又愁嗓子不行,索性站起来,敬了这一桌子的人一杯,“一愿诸君康健,二愿家国平安,三愿……”   她没说出来。   三愿她一年内,就将楚国给拿下,迁都顺利。   “来——喝一杯。”   ……   “殿下,今儿除夕,咱们可以出去看花灯。”小太监跟柯笛道:“禹国的除夕花灯是最好看的,他们说,还会放烟火。”   柯笛吃着外卖来的一份东坡肉,正在回味嘴巴里的味道,闻言道:“不急。”   真不急。   这一路上,他可以慢慢的走。   吃了饭,也不急着走,让小太监去拿一个驿站里的懒人沙发来。   这懒人沙发是好,躺下去实在舒坦的很,但有一个不好的地方,便是容易脏。因为地板总是脏的。   所以便要常常换洗,他住在这客栈里,已经三四天了,已经换了三个。平常人驿站的人是不可能给他换这么多的,但是这位,是来自燕国的皇子。   这皇子,现在谁人都知道,是打着要来禹国和亲的旗号。这皇子啊,管驿战的官也看见了,那脸长的,委实是可以叫铁石心肠的皇太女殿下心动的。   又是燕国嫡出的皇子,燕皇的亲弟弟,正正经经的燕王。   以国号为王号,也是头一个。   所以这一路走来,大家都知道燕皇的意思了。这是两国要结盟。若是……那这位就是主子。   皇太女殿下虽然跟很多人传出过谣言,但是毕竟没有名分不是。正想着,就见朝州主将突然骑着马过来了。   这位可不是好惹的人。驿站长连忙过去,恭恭敬敬的道:“将军,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吩咐下官过去也就罢了。”   顾溪桥往楼上看了一眼,道了一句:“没什么事情,除夕夜巡逻,路过,进来看看。”   就这么一眼,驿站长就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刀光闪闪,他立马就想起了顾将军跟皇太女殿下的谣言。   于是脖子一缩,便不言语了。柯笛就从二楼打开窗户,看了下顾溪桥,见那人冷眸看过来,眼中没有杀气,但是也绝对不是善意。   他啧了一声,端起酒杯,摇摇往下举了举,算是敬酒,然后一饮而下。顾溪桥便转头,又骑马而去。   仿佛他来,就只是看看罢了。   待他走后,小太监抱着一个懒人沙发进去,就见他家殿下已经开始吃完了东坡肉,盘子里光光的,连忙掏出从禹人的万民医馆里买的健胃消食片来,道:“奴才已经试过了,是有用的。”   吃下去后,吃撑了的胃便舒服多了。   柯笛:“……”   他并不理会小太监,而是直接坐在懒人沙发上,笑眯眯的道:“今晚就不出去看烟火了,免得被杀,你去给我拿一本禹国卖得最火的书,我今晚就看书吧。”   小太监不知道他家殿下为什么突然就如此的堕落,先提醒他万民医学报上说过饭后要走一走,不能直接坐下的话,又觉得殿下刚刚的情绪不对,他不好再说,便叹气的退下去,给殿下拿了一本驿站的报纸送去。   柯笛接过报纸,本是想打发时间的,却越看越入迷。   这报纸上面写着一个事情。   ——禹国怕是要迁都了。   这迁都的地址,据知情人士透露,很有可能就选在朝州。   朝州作为皇都么?   柯笛虽然觉得不可能,却还是煞有其事的看了起来。 第69章 加更:新的一年六国之争   今年是折青成为皇太女后的第七年。   这七年来, 她一直勤勤恳恳,一天都不曾歇息,为了禹国, 真正的做到了即便在猝死的边缘也要坚持看折子。   她这种工作狂,就带动的禹国全国上下都是工作狂。这要是在后世, 便是要被骂的, 但是在这个还有人吃不饱饭的时代, 去种田去做事就可以吃饱穿暖,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所以暂时她得到的, 只有夸奖没有漫骂。   不过,禹皇看不下去了。到底是亲爹, 大年初一,便让她出去走走,或者休息, 别看折子了。   这种强制性的休息要求让折青觉得十分的不习惯。她出了宫,甚至不知道去哪里。   之前出宫, 不是在去慰问天才的路上就是去那位人才大人的家里,一进去,就是谈工作, 不是视察这样就是询问那般, 即便去茶馆吃茶, 也算是微服私访, 总是习惯性的听听周围的声音, 看看众人还需要什么。   她觉得自己是个定好定好的储君了。然后就感谢老天爷给了她一副不会生病的身子,真的,这般不眠不休的忙了六年,她几乎都感冒过, 连个喷嚏都没打。   折青有时候还感慨,许这就是她的【健康天赋】了。   所以出宫后,先是去了医馆一趟。   倒也不是为别的,而是突然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做皇太女自称社畜和上辈子打工被迫成为社畜还是不一样的。这辈子没病都有于太医几天就一次平安脉,饮食什么都是最好的。但是上辈子,说起来悲伤,就怕自己生病,病了没时间去医院看病。   她上辈子大病没有,但是小病不断,就特别想抽时间去医院看看。只是没来得及去就猝死了。   折青走出宫,发现自己卸掉了皇太女这个身份,明确是休息后,脑子就涌出一股去医院看病的强烈欲望。   看就看吧。   说起来,也有半月没有诊过平安脉了。这次过年恰逢于太医搞新的土霉素研究,一直都没出关,章玉书又在搞人体移植……咳,不是,断腿重装,就是做假肢支架等,也忙的很,昨天晚上吃了除夕夜饭,两人就回去继续研究去了。   她应该是群英策里大年初一唯一一个可以休息的人吧?   这么一想,竟然有一丝高兴。   人的劣根性!   她兴致冲冲的带着宗童去万民医馆了。   大年初一来万民医馆的人不多,大家都信奉大年初一是新年的第一天,第一天就不要沾上不好的事情,什么都有点讲究。   就连家中的垃圾不能往外面扫,否则就失财,要堆在家里,堆成一个大大的堆,这叫做聚财。   所以医馆这种地方,他们也是不愿意来的。来了一回,怕一年都生病。于是向来都是满满当当的地方,今天见了空,只有几个急诊部的病人在那里吵吵嚷嚷。   一个是三四岁的男娃,放炮仗把手给炸了掉皮,他爹娘都在骂他不听话,还有一个是老人,说吃昨天晚上吃了好吃的,今天早上便上吐下泻,他旁边的儿子埋怨他没有享福的命。   宗童给她领了号码牌,她拿着号码牌直接进去瞧病。照旧是戴了纱巾,宗童也戴了个黑色的斗笠,站在她身后,两个人看着就跟平常人不一样。   今日值班的是个年轻的大夫,见了她略微有些紧张。折青觉得可能是宗童带点黑涩会色彩,让人家害怕了。   好在大夫是个专业的大夫的,很快的就平静了下来,问她:“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折青:“没有。只是我一直都日夜不停的做事,怕日子久了,就成了疾病,所谓忧劳成疾,便想过来看看。”   年轻大夫:“……”   大年初一的,就看这个?   但这是病人,又是大年初一,便也不说她闲得无聊了,认认真真把脉,问话,“从你的脉象上来看,你的身子很康健,并没有什么忧劳成疾的现象。”   又秉承医德问:“你每天做什么事情呢?”   折青就老老实实的道:“是看……账本和书吧?我家的生意做的很大,每天都要管好多的事情,很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了,每天都在想着怎么盈利,怎么将别人的铺子打压得倒闭……嗯,就整天想啊,一天天的,从没休息过。”   年轻大夫:“……”   就这?   且品德也不好啊,整天想着别人的东西。   他就多了一句嘴:“今年三月有一项提议便是反垄断法,你……还是悠着点吧。”   折青:“不行,不是我吞了他们,就是他们吞了我的铺子。”   年轻大夫就觉得这姑娘是真闲着无事了才来医馆,道:“那便抽空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休息。”   便不再说话了。   折青也知道自己讨了人家嫌,就不继续问病,好像是完成一项任务似的站起来,道:“阿童,看完病了,再去酒楼吃一顿饭吧。”   宗童:“大年初一,酒楼不开门。”   折青:“行吧。”   她就又迷茫起来。   休假的时候,还能去哪里呢?   哎,算了,还是回去批改折子吧。   于是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禹皇问她做什么去了,她只能回一句:“去医馆了。”   禹皇:“……”   ……   大年初一,齐晋两国却突然起了硝烟。   本来晋州是被遗弃了的,所以能撤的齐军都撤了,但是后来禹医带头进了晋州,齐军还觉得能治好也不错,治就治吧。   但是因为封锁了城池,齐军当时没发现,北晋的郑长隆将军带着一队兵马,直接进晋州了。   进去是必死的局,但是因为疫情控制住了,竟然让他占住了先机,带着人一路打,将晋州打下来一半。   齐军后面收拾疫情残局的时候发现,完了,晋州北部竟然完全被悄无声息的接管了。   于是就要带着兵去打,而这时候,一直都是处于谁都不帮但是你们也最好来惹我的燕国,竟然带兵直接北上,直接将齐国南部打下来十座城池。   打下十座城池,也不继续攻击,也不要这城池,只让齐国拿粮食跟和田玉来换。来换。   问为什么打齐国?燕国将军就有的说了。   “你们齐人有病,燕国境内产玉多,和田玉是燕国独有的,你们偏说那是你们齐国的,还派了人来抢,这不是逼着我们打么?”   “是啊,谁也没你们不要脸,直接就说和田玉是你们齐国的,还抢了就跑,我们带兵追,难道还有错了?”   “我们也只是打算追回和田玉,哪知道你们一点儿也不抗打,一路打了十座城,我们实在不想继续打了。”   信件送到齐国皇都,齐皇拿着信,将手上的和田玉恨不得摔了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臣们脑门冒汗,跪下来道;“陛下,老臣已经问清楚了,三皇子在齐燕边境抢了一支燕国商队,这和田玉便是商队的货物之一。”   这就是借机生事了。   但是兵不如人却是真的,燕国默不吭声,倒是兵力强大,一击即中。   此时,大家打仗,其实用上轻微的炸药了。   这炸药是从禹国传出来的,在攻打鲁国的时候,很多城池就是这般炸的。虽然大家都有炸药,你炸我,我炸你,有时候炸药还控制不好,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就是一场仗下来,死的人多。   这般属于内部消耗。   好在这炸药的杀伤力也不是特别大,两国交战,最主要还是要真刀真枪,燕国这次露出来的刀和马,比起齐国来,是真强。   齐皇觉得,比之禹国也不相上下了。   他召集群臣开始商讨,最后做了一个决定。   答应燕国的要求,但是大兵开向南晋。   那是流民军,之前一直跟北晋作战,没来得及跟他们正式打,后面南北两晋联合起来围攻晋州,齐军带兵守城,两军也没攻下晋州。   如今,北晋占了晋州的半壁江山,南晋应该也是忍不住的。   果然,同天,南晋也发起了进攻。   战火纷飞。   齐国拿出了大部分的兵力打南晋,南晋没有招架之力,步步后退。齐国主将这次采取的也不是像禹国学来的那般占据了不抢不夺,而是将一州变成自己的‘仁政’了,他们开始恢复战争本性,只要打下一座城池,便只有一个做法。   抢光,杀光,烧光。   这才是人间正道。   齐晋两国杀红了眼,倒是燕皇拿着战报看了又看,笑起来,“齐国到底成不了大器。”   心腹大臣便邀请他去看齐国送来的粮食和一封书信,上面写了齐皇并无冒犯燕国的心,并说明已经将三皇子贬成庶民的事情,反正心意很诚。   燕皇就对着属下道:“禹国有一句话,朕是最喜欢的。”   他的属下看见粮食心里也高兴,问:“陛下最喜欢什么话?”   燕皇:“刀剑里面出政权,什么都没有拳头有力气。晋国一直积弱,光能种粮食,宠文臣,却不重武将,如今被区区齐国打到如今的地步,也算是无用至极了。”   他又走到另外一边,将一把禹刀抽出来看,道:“这刀,很好,我们燕国也要有。”   ……   郑长隆一天了,没喝一口水。   他喝不下。   天下了雨,解了旱情,他国的农人早就开始打算着耕种的事情了,但是晋国不是。晋国的农人一直都在观望。   因为农田易毁。   听闻禹国和鲁国打仗的时候,禹国的士兵有一条铁令便是不毁农桑。有一回禹国跟鲁国打仗的时候,鲁国兵败,走桥去了大片秧苗对面,砍断桥索,又将农人绑了丢田里,倒是让禹国的兵束手束脚。   这事情是真的,传出来的时候七国震惊。还有一句儿歌唱曰:鲁人不姓鲁,农桑不认鲁。   可是齐晋两国打起来却顾不得这些了。农人的农田一旦是打仗边缘,便肯定是要被踏成平地的。   郑长隆得到齐人破南晋,杀百姓,毁农桑的消息后,就一直往南晋这边走。但还是来迟了一步,还没过正月十五,没等众人挂起红灯笼,远方的城池就成了血红一片,那城里的火光亮起,亮的北晋战士的眼睛酸楚。   这群狗杂种!   郑长隆带着兵往城边去,许是怒意让人的战力上了一个档次,他们破城而出,留下一队人抢救城中百姓,其他的所有人跟着郑长隆前行追打齐兵。   这一仗打了整整三天没停歇。   郑长隆打这仗的时候,骑兵突入敌军后方,切断了来去之路,又联合后退的南晋军,来了个双重夹击。   这时候,晋国又出现了一支新的队伍。   农人军。   他们以游击的方式,开始参与战斗。拿着从战场上捡来的刀枪棍棒,开始了小范围的自卫战。   郑长隆时常接到战报说农人军在某某山给齐军小队挖了陷阱,干掉了多少人等,听的时候还很感动,又感慨世道艰难,逼得农人开始打仗。   在他们的兵队不远处,一个人扛着刀,面相老实,席地而坐,跟身边的人道:“当官的都一样,无论是谁当了皇帝,咱们还是他们最看不起的农人,老天爷不下雨,朝廷要农人多交粮,老天下多了雨,朝廷还是要农人多交粮,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是要交粮食。”   “所以在上位的人,一定要一个我们自己的人,那就是农人。只有农人做了皇帝,才能为我们农人着想。”   那人大声的跟底下的人道:“你们知道禹国的皇太女殿下吗!她以女人之身坐上了储君之位,之后就开始给女人谋福,如今禹国的女人,跟男人的地位也差不多了。你们知道她们为什么能如此吗?不为别的,就为上面的皇太女殿下是个女人,她愿意多护着女人。”   “是啊,女人护短哩。”   “这个在理,只有自家人,才会护住自家人。”   “我觉得三娃子说的对,咱们拼了命去打仗,为什么不能过的更好一点呢?”   “是啊,这个世道,咱们要自己立起来,才能不挨打。”   一声声的话语,在农人军里流传开来。   这跟流民又有不同,这回,他们有了自己的信仰。   ……   沈柳带着兵,又跟公孙尧遇上了。   沈柳朝着对面点了点头,这是对于一个对手的尊重。公孙尧同样面不改色的对着他点了点头。   待得离开之后,沈柳对着玉珠儿道:“此子以后会是我们攻下楚国的最大阻碍。”   那是一种从心底冒出来的警告。   玉珠儿倒是无所谓,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呢,僵持不下。”   如今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楚国,还有秦国。   秦楚两国是结下联盟了,本来楚国还想拉燕国,但是燕国的态度很明确,燕皇将自己的亲弟弟直接送到了禹国来和亲,或者说来当质子。   这种态度还是很让人舒服的。   所以,燕王过西州的时候,他们是护着走了一段路的,给足了脸面。   ——因为听闻这都是燕皇的一厢情愿,皇太女殿下始终没回应。   “想来要的很多。”沈柳琢磨道:“皇太女殿下其实挺大方的,燕皇一定以不跟秦楚联盟开口要了很多东西,皇太女殿下这才不理他们。”   玉珠儿嘿嘿笑了一声,“所以说,最后不也乖乖的送人来了么。”   他们往回走,沈柳问:“你怎么来了?”   玉珠儿这才想起是有事情来才来的。道:“是皇太女殿下派人来送勋功章了,是银的。”   银的勋功章,这回用的是十足十的银子,给去年在对鲁一战中有贡献的将士们。   “去年旱灾,家中无银也无粮食,便没有大肆嘉奖,这一下了雨,心定了,估计就连忙赶制出来,送了来。”   沈柳就哼了一声,“你看吧,定然还有孙香的心腹来了,跟我们要银矿呢。”   玉珠儿就道:“你别小气,咱们的军粮都是孙香一点点搜刮来的。”   随着这次勋功章来的,还有大批粮食。   这次又增加了新的罐头。   “听说这是沈离大人亲自研制出来的。”从闻州跟着自家主将一起来打仗的小兵福生拿着自己木质饭盒,去排队打饭。   他如今已经升到小队长了。   当初在闻州还没投靠禹的时候,他就眼馋禹国的军粮,如今跟着主将赵士德一起出来守卫边境,最馋的还是军粮。   新出的罐头是猪肉。也不知道里面掺杂了什么东西,很香,看起来就想吃。可是每个人只有几罐,所以还是省着点吃吧。   福生没忍住第一天开了一罐,那香味香的邪性,他自从改了禹国姓就一直都没饿过肚子,这种香味却香的他咽口水,连忙吞了一口,然后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这一副模样,被对面的楚国军看见了,讥讽道:“他们鲁国当初被禹国一点粮食一点恩德就收了良心,背弃祖宗投了敌,如今在边境做出这模样,难道以为我们楚人如他们一般么?”   “鲁人无骨,我们楚人可是宁死也要跟秦国死扛的。”   “是啊,当初我们死了多少人,马上就要被破国了,结果呢?还不是抗下来了,他们鲁人……啧,就一群懦夫。如今大家谁不叫他们一声软骨头。”   “——我依旧还记得杀我姐姐的秦人畜生脸,我发过誓,以后要杀了他!”   “我也记得,只是后来秦兵退了,我父母的仇也没报得了。要是下回遇见他——”   这话一出,突然寂静了一会,有一个小兵弱声问:“——我们真要跟秦国和解了么?要是遇见了杀我阿姐的人,我是杀还是不杀呢?”   他茫然的道:“我阿姐被那群畜生杀了至今,还没几年呢。”   尸骨未寒。   谁不是呢?当初楚秦两国打的激烈,还是在楚国的境内打的,死的人,毁的地,大多数都是楚人,楚地。   他们秦人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他们这是撤出了楚国。   可现在,仇恨未能一笑而泯,倒是要一起携手前进了。   这事情放谁身上,都是不得劲的。   公孙尧站在他们身后,也觉得这一步走的比较险。   ——时间太短了,还化不开楚人对秦人的仇恨。   别说手下的士兵了,他自己也解不开。   ……   与此同时,一只大船航行在大海上。   “阿淼,我们还要多久才可以到你们的禹国?”甲板上,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跟第一支航海小队的队长道:“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叫阿淼的青年随意散着头发,仔细看,头发还有一点自然卷,就这么散下来,倒是多了一种野性。   他拿出地图,看了看,道:“快了。”   就快要回家了。 第70章 远航的船   刚过了元宵, 徐州各城池已经复工很久了。   他们一年中,也休息几天。虽然每月都会放假,但是他们愿意加班。   加班有银子拿。   这就导致加班是个抢手活, 有些人想要加班,还要讨好管事的。沿海城中的一户贫困点的人家里, 妇人就去催男人请茶叶加工厂里的管事吃一顿饭。   “去年大旱, 咱们没存着银子, 娃娃们的束脩也是分期付的。”妇人一边捣红薯一边道:“今年我去问了,这个政策还有, 那娃娃们就还能继续去上学。”   要是逼着他们拿出那么多束脩来,定然是出不了的。   “五个娃娃, 谁不去上都不行,先生家访的时候都说了,咱们家的五个娃娃脑子都灵光, 将来指不定能做官呢。”   男人就坐在门口不说话。   他其实不是很想送五个娃娃一起上学,这太耗费家里的银钱了。隔壁已经准备盖宅子了, 他们家还是破茅草屋。   去年干旱的时候,倒是还好,今年一下雨, 是这里也漏, 那里也漏。拿着盆来接雨水, 拿着碗去接雨水, 坑坑洼洼的泥土地屋子, 全摆满了盆碗。   但是他不好说。   谁都知道,读书好。读书出来的娃娃将来有大本事,不然将来只能像他们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   男人心里沉重重的, 憋的慌。   妇人红薯已经捣好了,她是个巧手,即便是一年到头都只能吃红红薯,她也有自己的法子让孩子们吃出兴头来。   今天就准备蒸个红薯泥,捏成各种的形状,给孩子们解个馋。   男人看着她在旁边忙来忙去,一句“不要让大娃二娃读书”的话,就说不出口。   大娃二娃要是不读书了,就可以回来帮忙,大小是个小子了,到时候他跟管事的说说,让两孩子做个帮工,也能得些银子,一家子人送三个小的读书,也能轻快些。   但是这句话,在他的嗓子眼里,根本说不出口。   妇人也不催他,知道他难。   但是难,也就难这一两年了。等大娃二娃出来,就可以去做更加轻松的活计。   不上高中,不上大学,但是小学也要上的吧?   她上了蒸锅,加了柴,这才得空坐下来,也叹了一口气,“别想太多了,难过这一两年,这日子一定会好过的。”   男人没说话。   孩子聪慧,连学校里先生也来家里直白说是个可以考京都那边大学的好料子。可是,这一要读大学,五个,怎么送?   便是难的很。   两人就这么坐着,坐的久了,红薯也蒸好了。   男人这才小声的道:“那要请管事的吃饭,家中还有银钱吗?”   妇人点了点头。   “有,我今天中午趁着吃饭的时候回了一趟娘家,从我阿娘那里拿了点。”   只是够去沙县小吃里吃一顿馄饨面,一笼柳叶飘香饺子罢了。   若是管事的想加个蛋,他们也付不起。   就是这般的难。   妇人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男人,“你拿着去。”   这几个铜板,看着少,但是男人知道,妇人回娘家去,定然也是白眼的。   遭白眼是正常的,就是再好的哥哥嫂嫂,爹娘姊妹的,借多了银钱,也总会生出嫌隙。   男人就将那铜板拿在怀里,道:“家中……家中还有点红薯,你做点粉条,到时候给你爹娘兄嫂送过去吧。”   妇人摇头,“那是我们的口粮,一点儿也不能动的。”   她又道:“你别管,左右再嫌弃我,也是我亲爹亲娘,等我们有银子了,就还回去,这两年困难点,他们也知道,说几句嘴罢了,不还是将银子给我们了吗?只求将来能报答他们。”   男人就不说什么了。因为家中之所以这么穷,是有个重病的老爹。他又是独生子,一个人,就要扛起这医药费的担子。即便如今的万民医馆药已经够便宜了,对于他们来说,还是负担不起。   买了药,就要省吃俭用。   今年听闻已经有代表提出这个议题了。说是家中有重病的农户,可以按照情况减免医药银子。   可这听起来有点不现实。朝廷已经将药价给你压下来了,怎么还能再减免呢?   但又心中升起期待。   要是能将医药银子都减免去,便手头的银子又能活泛一些,不用这么紧巴巴的过日子。   很多时候,男人其实都想过,阿爹这么重的病,要不就直接病死算了。   他不用受罪,自己也不用受罪,媳妇和孩子们更不用被拖累了。   但是每每想完,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觉得自己太不孝顺了。   他就将铜板收起来,第二天,天蒙蒙亮,给老父亲熬了药,跟媳妇两人出门,叮嘱大娃和二娃喂阿爷喝药,然后着急忙慌的去了各自的厂子。   女人是纺织厂的,男人是茶叶加工厂的。   去年大旱,误了农桑,纺织厂和茶叶加工厂的活都少了很多,要不是朝廷压着,就会裁剪掉不少工人。即便今年好了,但新一轮的农桑还没出来,能做的活就少。   以前还能加班,现在加班需要申请。女人的纺织厂里,采取的是轮流制,只要写了加班申请的,就轮着来。这几天你来,过几天我来,不用争不用抢,倒是好的很。   但是男人的茶叶加工厂却是不一般。他们的加班表在管事的手里拿着,要是想要加班,就要跟管事的打好关系。   男人之前没银子,又老实,只一味的埋头做事,跟管事的没有交情。今天要贸然上去打交道,心里不仅仅紧张,还有点难过。   从小到大,都在难中过的,只是这次,心里的难受是可以说出来的。   那几个铜板在他的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咬着牙,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走到管事的面前,道了一句:“管事,我想,我想——”   管事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加班?”   男人点头,“哎,想加班,想请管事的,通融通融。”   管事就夹着一个最新出来的文件夹,坐在那边,看着他,也不说话。   男人知道这意思,道:“我想请您,请您去吃一顿饭。”   管事的就道:“好啊,咱们哥俩之间感情好,正该吃一顿饭。就今天,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去哪里啊?”   男人头情不自禁的低下来,“沙县,沙县小吃。”   管事惊愕之后,嗤然出声,站起来道:“算了,咱们哥俩感情好,哪天吃都是一样的,只是今天我有事情,改天,改天啊。”   男人就看着他远去,跟着另外一个人走了。   他怔怔站在那里,有些难过,还涌起了一些年少时候才会有的委屈。   最后喃喃的道了一句:“借来的铜板倒是花不出去了。”   如此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媳妇从纺织厂里跑出来问他:“说了吗?”   男人摇头,“下午说,下午说。”   妇人有些生气,“你别总拖着,尽快些。”   然后就往回跑,跑了一段路,又觉得不对,心里越想越明白,知道这是男人被管事的拒绝了。   又匆匆跑回去,见男人还是站在门口没动弹,心里五味杂陈,走过去,用袖子擦擦汗,也不说其他的话,只道:“算了,别说了,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那么一点银子,确实不够。   两人晚上回家的路上,就特别沉默,男人不想说话,女人也不想说话,晚上是不点灯的,晚饭在工厂里吃了回来,兜着剩下的口粮给孩子们和老人,道:“吃了就去看书。”   说起书,书也要买了。   大娃今天格外的沉默。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过爹娘手里的红薯,而是低着头,道:“阿爹,阿娘,我想去做生意。”   妇人愣了愣。   大娃就道:“我已经十二岁了,只是读书读的晚。要是不读书,按理说,我应该要去做事了。”   他顿了顿,道:“我也不喜欢读书,我觉得自己脑子挺灵活的,如今又认字,会算术,去镇上的货郎秦叔家里跟着他学着做货郎,我觉得挺好的。”   二娃子就看了看他大哥,觉得他跟大哥想到一块去了。只是他饿,一天没吃东西了,省着的口粮准备明天偷偷去镇上吃的,所以即便是要跟爹娘说不读书了,也要等吃了红薯再说。   大哥这般先说了,他也要表个态。   “我也不喜欢读书,我喜欢做饭,阿娘,我想去镇上看看,能不能给厨子做个切菜的,将来也好做掌勺的。”   男人没说话。他心里其实觉得这样的安排由孩子们说出来最好。   倒是妇人,去年那么难,一滴眼泪水没滴,就这么熬着过来了,如今听了孩子们放弃读书的话,倒是突然嚎啕大哭,哭的蹲在地上,用手盖住脑袋,痛苦的不得了。   她哭两声,又将两个孩子搂住,道:“不行,你们都得读,好孩子,阿娘知道你们的意思,但你们是最喜欢读书的,那么冷的天,张员外家门口晚上点灯笼,你们就去坐在那里看书,那么热的天,在田里干活,还要拿本书绑在背后面,一边干活一边背书。”   “这般读书,才得到先生一句夸奖,好孩子,你们不能因为家里穷就不读书啊,阿娘去想办法,阿娘去想办法——”   男人的眼泪水被说的也掉了下来。   但凡有点银子,他也能送孩子们去上学。但是他们没有。   去年的大旱没让他们旱死,但是让他们家必须牺牲掉两个娃娃不能读书。   大娃二娃就正要安慰妇人,就见外面脚步声阵阵,有人喊:“大庄子,大庄子,二娘,二娘,你们在家里吗?”   喊的正是两人的名字。   妇人和男人连忙出门,道:“在,怎么了?”   此时还是黄昏,他们打开门,黄昏的光笼在众人身上,倒是看不见虚实。   只听得来人道:“快,有活做了,有活做了——码头那边来了大船,我的天老爷,我可没见过那么大的船,船上是我们禹国的人,听闻是去海外做生意的,还带回来一些长的奇形怪状的人——哎呀,我多嘴了,快些跟我去吧,那船上的老爷们给银子大方,正招人帮着卸货呢。”   男人就连忙穿上衣服出门,神情忐忑的跟着走了。   ……   黄昏。   出航一年的船回来了。   徐州码头上,即便天色已经晚了下来,但是来往都是帮着卸货的工人。   苍淼正跟赶过来的徐州牧家的人说话。商量着这些东西,该如何卖。   他们的带来的东西,会将徐州,不,整个七国的贸易都打开。   徐州主将家的小儿子牧楚看着一箱箱抬下来的东西,眼睛睁的大大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够长见识了,但是这成箱的香料却让他震惊之余,立马对西域的人可怜起来。   商品度高度重合了,西域人的香料再也不是独一家。   不过跟苍淼谈了之后才得知,海航太过于危险,对船也要有很高的要求,而他们去的海外大陆上,根本就没有大船。   远航的时间成本和安危成本太高了。要是安稳的外贸,还是得跟西域一起继续打磨丝绸之路。   这次苍淼一行人装的货物根本不多,只有八船——出去了十八只船,只回来八只。一些船烂了,一些船翻了,万幸水手回来了大半,只有是十三个人死在了远航的途中。   有七个人的尸骨是找到了的,就近安葬在岛屿上,剩下的人尸骨无存。   好在他们的牺牲总是有意义的。   “去年将路打通了,以后便可以派更多的船过去做生意。他们的好东西也不少,只要我们连起这条路,将来七国的生意就好做。”   牧楚刚刚一直都在震惊海外还有人和物品以及香料的多种多样中,倒是苍淼的话没太多在意。但是现在他回神了,便不得不纠正道:“如今只有六国了,休要再提七子,你要是再晚回来一年,说不得就要成五国了。”   苍淼听了欢喜,“怎么,鲁国打下来了?”   牧楚便摆摆手,道:“来,我们先回去,然后跟你慢慢说——等等,这几个眼睛颜色乱七八糟的,你要介绍一下吗?”   苍淼就缓慢的用学到的海外大陆语言跟随性的七八个人说起话来。   其实他们的沟通也不是很顺利,因为接触的时间毕竟是短,从头学起到现在,只能日常沟通。   船只有一艘,能跟着来的人,都是勇于冒险的贵族,他们第一次见到另外一个大陆的人,正新奇着,听见苍淼说要这里的官要请他们吃饭,便欣然应往。   这时候,牧楚才道:“哎,你此行最重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仓淼点了点头。   “那种叫土豆的粮食,他们那边的大陆很常见,跟红薯一样,灾年饿不死人。”   “我还带回来很多种子,待会就要请你快马加鞭送回去了。”   ……   霍布森在自己的大陆上,是个富商。   他喜欢冒险。   当时在自家的领地里发现有一只大船迎着风浪而来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冒险旅途该开始了。   霍布森没有对船上的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人进行屠杀,而是亲切的开始问候。   自然,问候也是行不通的,因为他们语言不通。于是就开始交流学各自的语言,好在众人都有一颗急切想知道对方来历的心,学的很用功,学的很快。   而且,他们在一开始行船的时候,皇太女殿下就给了,他们一本英文书,说是大概会是这么重语言,虽然最后跟书上写的很多东西不一样,但是大概还有有点像的,基础有点,便学起来没那么容易。   霍布森就很喜欢苍淼的聪慧,因为他的聪慧,霍布森很快就知道了,原来海外还有一个大陆。   那个大陆上有金子,有银子,还有像苍淼他们行的船。   霍布森亲自跟着来了。   他陪着找了很多苍淼需要的东西,然后将领地交给弟弟看管,自己颠儿颠儿的来了这个神奇的大陆。   上帝在上,他霍布森敢发誓,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简直是他人生中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先吃跟着去淼去吃饭,一路上,首先最先感觉到神奇的是脚下的土地。   这里的地十分平坦。没有一点儿肮脏——说是有扫大街的,每天都会清扫。   然后便是马车。马车他们也有,但是绝对没有如此的奢侈。外面是用一看就很好的木头雕刻的外观,里面垫着很多绸布。   天爷!!!   霍布森跟同伴差点要心疼过去。   “这是丝绸吧?他们怎么能用来铺马车呢?”   好吧,又解释成为了防震,为了坐着舒服,总之,是享受。   身为伯爵,霍布森也没干过如此奢侈的事情,他的屁股,只做过板凳,根本没有坐过如此华丽的丝绸,于是坐上去,就舒服的喟叹一声。   “真好啊——”   屁股真舒服。   而且这马车真的防震,不知道是路太平坦了还是丝绸太舒服的缘故,霍布森竟然想睡了。   他打了个哈欠,对苍淼道:“这可真是……助睡好药。”   苍淼就拿出一瓶刚刚从牧楚那里得来的风油精,抹了一点在霍布森的额头和鼻子处,道:“你醒醒神,马上就要到了。”   这风油精是牧楚随身携带的——因为他的工作量太大了,好几天没有睡够,白日里犯冬困,所以就将风油精带在了身上。   牧楚看见后,便要了一瓶,霍布森就又嗷嗷叫唤起来,没见识的样子,像极了他在船上读的《红楼梦》中,刘姥姥进大观园一幕。   “真的给我吗?淼,你真是太好了。”   苍淼就笑着道:“这是寻常的物件,你要是想要,到时候多买几瓶也就罢了。”   由介绍功效,最后给他画饼:“到时候我们回去的时候,你多买一些,然后带回去卖。”   霍布森:“买买买,卖卖卖。”   然后下了马车,太阳已经下了山,天色黑了。他们下了马车,站在门口等其他人。   霍布森的地位最高,所以跟苍淼坐在一起,走在前面,其他的人在后面,于是就等着一起,等人齐了,仆人领着他们进去。   一进门,霍布森便见外面虽然漆黑,但是里面因为有了无数的灯笼照亮,所以灯火通明。而且这里未免也太讲究了一些。   所有人都是干干净净的,所有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他敢说,他的伯爵府是领地里最干净的地方了,也没有像这里的干净。   他踩着木地板上,前面有两个婢女提着灯笼带路,外面有点冷,霍布森笼了笼衣裳,苍淼见了,道:“屋子里面是有地暖的,待会就不用穿这么多衣裳了。”   霍布森刚开始还没怎么在意,以为是烧的壁炉,但是一走进去,便感觉到了不同。   这里,实在是太暖和了!!   上帝。   这是什么道理?   他忍不住蹲下来摸了摸地板,他的同伴们也忍不住蹲下来摸了摸。   于是,牧楚就跟苍淼不得不等他们摸完了地板,才让人上菜。   今年雨水充足,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井水里的水位又回来了,所以用水也没有太节约,吃饭之前,还是要照例要净手的。   净手后的水,是不能倒的,要用来浇地,所以又要原封不动的端回去。   这个过程,连苍淼都有些不适应,他跟牧楚道:“太久没回来了,在外面哪里有这么好。”   吃的东西自然也好。牧楚贴心的没让人给鱼肉,上的全是其他的大菜和蔬菜。   烤羊,烤乳猪,白菜,茄子,豆角,这些都是有了的。   苍淼吃的满嘴香,感慨道:“农部的沈离大人真是厉害啊。”   霍布森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不妨碍他吃的满嘴流油,尤其是那个卤猪蹄哦,怎么能这么好吃呢!   苍淼就跟他道:“我们有专门的养猪场,每一个城池里都有,所以到时候我们回京都的路上,可以一直吃。”   猪肉已经不是很贵了。   霍布森就很羡慕这里的人。   然后吃完饭,回去睡觉,苍淼问他睡床还是睡炕。   霍布森知道床——他们那里也是睡床的,所以选择睡炕。说是炕会暖和些。霍布森就选择了炕。   那炕看着平平无奇,但是当躺上去,他瞬间跳了起来,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拉着苍淼一定要问明白。   他再也等不及明天了。   “它们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用烟的温度来加热。”   苍淼打着哈欠一边说一边邀请霍布森睡下。   “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听闻最近还出了一种大家伙,能抽水呢,那才是真的神器。”   霍布森就慢慢的躺下,感慨道:“能想出这些东西的人,真是造物主。”   苍淼笑起来,“很多都是由皇太女殿下想出来的。”   他们都敬重她。   ……   而此时,他们所尊敬皇太女殿下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解跟小萝卜丁阿福。   “阿福呀,读书要循序渐进,不能不眠不休的学啊。”   罗玉松心虚羞愧的站在一边,觉得自己对不起皇太女殿下。   她将阿福交给他养,他却没有养好。这些日子沉迷于编教材,又荒废了早上和中午做饭,把孩子全权托付给了隔壁的张府,或者点外卖,反正自己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写画画,很久没有出来了。   这一不出来不要紧,一出来就发现阿福晕倒在地上。   吓得他赶紧去叫于太医。谁知道皇太女殿下正好去看望于太医,就惊动了她,两人连忙赶过来,好在最后查出来,阿福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低血糖。   这是自小带出来的病根子,还没有养好,又整日整夜的学习数学,最后晕了过去。   折青就觉得罗府这个宅子里面,需要有一个人照顾两个人的饮食起居。   罗玉松也觉得必须要如此了。折青就跟他商量,“你向来的习性,也不能因为多个人改了,若是你不愿意,我就再单独辟出一间宅子出来给阿福。”   罗玉松却摇了摇头道:“殿下,有个人陪着我还挺好的,阿福跟仆人不一样,跟我住在一起,我并没有觉得不舒服。且他性子也安静,并不会影响我什么。”   这平安巷子里面,家家户户都有两个人,只有他孤零零的,日子久了,其实早就想要两个人一起了。   只是他也没什么徒弟,之前还没找到自己发展的地方,所以并没有提出来。   如今皇太女殿下给了他一个阿福,那便是正正好的,于是说什么也不想要阿福走。   阿福也不想走。他孤孤单单太久了,喜欢跟人一起。况且玉松哥是个好人,他就大大方方的跟皇太女殿下道:“要不还是算了,别让人进来给我们做饭了,我晕倒也不是你吃不吃饭的缘故。我跟你保证,以后到了晚上我就睡觉,再也不熬夜看书了。”   折青就笑着道:“叫个人进来帮你们,并不是仅仅做饭的,还得提醒你们睡觉,这样吧,我从隐卫里抽个人来。他们的功夫高,走路并不会弄出声音,手又轻,即便是做饭,只要多加注意,动静应该也会小一些。”   隐卫实在是全能的。   皇太女殿下都这么说了,罗玉松就不好再说什么,且那可是隐卫啊,是专门保护皇太女殿下的,他们能有一个,也是不得了。   于是当天下午,就有一个男人背着小包袱进了罗府。   他长的挺壮实,是个壮汉,嘴巴上面有两撇小胡子,爱笑,也会说话,更会做事情。唤做古三。   不过他来了之后,做饭就不是做两份了,而是主动做四份,每天都恭恭敬敬地送去隔壁宗府。   阿福是个聪慧的孩子,觉得这其中必有古怪,不过他不知隔壁的宗童和丹青身份,所以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于是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怕他们呢?”   古三就朝着隔壁的院子拜了拜,这才道:“我怕死。”   是真话。   谁敢不伺候好那两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   来了这平安巷,就得找准自己的位置,迅速拜山头。 第71章 加更:古三的愁   禹国京都。   二月初, 大雨。   雨水滴答滴答,阿福正拿着一根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写完了就往地上扔, 是他完全不在意的废纸,但是如果有普通人捡起来看看, 便会发现这些算术, 他们根本就看不懂, 密密麻麻的数字堆在一块,看起来就令人头晕。   而如果有懂行的数院学子在这里, 却又会将这些废纸当做珍宝一样捡回去,当做祖宗般供起来。   可惜了, 古三是不懂的,他例行将这些废纸捡起来,然后拿去引火。   引了火, 灶膛里火苗窜起来,轮到他的主场时间就到了。   切菜, 煮菜,色香味俱全。   一个油焖茄子,一个野山椒猪肉, 一个萝卜炖排骨, 一个红油抄手。   四个菜, 两个给隔壁送, 两个留给自家的两个吃。   给隔壁送了野山椒猪肉和萝卜炖排骨, 自家留的是油焖茄子和红油抄手。   “阿福啊,该吃饭了。”   古三先叫阿福,阿福不情不愿的站起来。   “玉松啊,该吃饭了。”   罗玉松叹气的站起来。   然后迷迷糊糊的出门, 跟同样算术算的晕晕乎乎的阿福撞一块,一大一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人要吃饭的痛苦。   人一旦痛苦,就连喜欢吃的饭食也不喜欢了。   古三见了就摇脑袋,决心下回不让两人点菜,他自己煮点开胃口的给他们吃。   这是吃的午膳,吃完了,古三就表示下午要出门去干活。   “你不是负责我们的起居饮食吗?”阿福一边吃一边问,“还要做什么活计?”   身兼数职的古三就道:“虽然我想做个厨子,但是我的才华并不能让我只做个厨子。”   他说话的时候,小胡子一撇一撇,看起来十分欢乐。   “阿福啊,今天的活计在郊外,郊外你有什么想要带回来的吗?”   阿福摇头,“我也没去过郊外。”   古三就同情的看他一眼,道:“没事,那我看着带。”   又看罗玉松,“玉松呢?”   罗玉松想了想,“郊外有一家做臭豆腐的,你要是有时间,就去帮我买一碗?”   阿福没吃过臭豆腐,但是不影响什么都想吃,于是快速的道:“我也想要。”   古三就点头,等两人吃完了饭,他收了碗,洗碗,然后想了想,跟隔壁去收碗,洗碗。   等做完一切,时间都差不多了,就开始上路。   隐卫之人,人人都有自己的武器。宗童先是一把刀,后来他把刀改成了伞。丹青是一把锁腰软剑,古三是他一手的毒针暗器。   这暗器是皇帝亲手赐予他的,他宝贵的很,一般的人,他不会用这暗器杀。但是今天这个人,皇太女殿下给的资料中,有一栏写着武功等级为四星。   古三到郊外的时候,任务目标还没到。他就藏在林子里面,拿着任务卡看。   这是他们隐卫最近杀人时会得到的新东西。与其说是任务卡,不如说是人物卡,里面详细写着搜集来的目标资料,好给他们这些隐卫的任务减少一些难度和警惕。   这次要杀的人,是个青州世家公子哥。自小喜欢练武,沉迷于武学,不理会其他的事情。但是一年前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大病,开始以杀人为乐。   强盗杀人,朝廷可以杀。庶民杀人,朝廷可以杀。但是世家杀人,朝廷就要掂量掂量了。   杀了人,青州赢城的城主不敢得罪他,只做不知道,后来这人便更加的放肆。他杀人,不喜欢一刀结果,喜欢将人抓了,放在一块,每次从这里面挑个人出来杀,杀的手段残忍,让其他人看着。   看着别人害怕,他就喜欢。   最后,他将城主的儿子也给抓进去了。   城主这才没法子,闹了出来。   青州主将亲自去抓,没抓着。这案子直接被报到了京都,然后就送到了皇太女殿下的手里。   因为是武痴,皇太女殿下当时想了想,当场口述了一本叫做“射雕英雄传”的话本,说是一位叫做金庸的老先生写的,人就在京都,还研究出了新的武学。   这是年初就散出去的网,这人二月里才被发现在来京都的路上。   来了就别想回去。   古三将任务卡收回去,然后做好准备。   既然对方是武功好,那他就不跟对方比武功了。他用了最近工部苍水大人研究出来的一种暗器。   没错,自从年初折青跟苍水孙香她们商量之后,几人就开始发挥主观能动性,开始做自己的天赋周边。比如说苍水,就喜欢做暗器了。   她虽然是造船小能手,但是最近研究战船,上面机关多,弯弯绕绕的,就学会了很多暗器。待得时间一到,他就发动了在上面的万箭齐发暗器,将人给射成马蜂窝。   这么顺利,古三是不信的。果然,他藏在暗处没动,过了很久,那人一个箭步跳跃起来,古三心喜,他只要起来,就会有第二轮万箭齐发在等着他。   等箭雨发出去的时候,古三心里有了十足的把握,这才站起来,开始朝着人道:“马上就要死了,快别动了,省点力气去走黄泉路——”   那人知道中了圈套,身上即便中了箭,也不忙,只道:“你是什么人?”   古三自然是不能报名讳的,骂了一句:“你爹。”   那人呵了一声,自觉这箭不足以让他死掉,嚣张的将箭给拔掉,提剑指着古三,“宵小之徒,不敢露出真面目。”   古三戴着面具。   古三还是不动弹。他乐呵呵的,道:“你该死了。”   那人听完这话,身上就觉得有些无力。   古三好心提醒,“箭上抹了毒。”   世家子不可置信:“不可能。”   万箭齐发,是指不定哪根箭可以射中他的。要想百分百让他中毒箭,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每根箭上都要浸染上毒汁。   古三就觉得即便身为禹国人,可因为这世家子身处青州,却还是没赶上皇太女殿下说的时代潮流。   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是从前呢?   他们接任务,都有任务卡了哟。   那毒药,是章太医前两年收的弟子,也就是发现砒霜的人制作的,可以大批量用,虽然出一次毒箭麻烦,但是一次出的量大,便也方便的多。   这些毒箭大部分送去了西州给沈柳将军,但是也留下来了一些给他们隐卫。这次就用上了。   皇太女殿下说过了,以前隐卫每每出活动,都要死很多人,那种时代过去了,现在杀人,也要讲究效率,讲究成功率。千万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这是杀手界的革命。能用暗器,能用毒,就不要动手。   皇太女殿下说,杀人,要文明,不要太暴力。   那世家子一听眼神就凶悍无比起来,在古三觉得他要不行的时候,竟然还爆发了一把,提着剑拼尽全力冲了一把。   古三就庆幸自己的做了足够的准备,不然这个人,他可杀不了,不过中了毒,这人也是强弩之末了,他一点儿也不想耽搁时间,一刀插进了他的心脏处。   正在这时,突然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   “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快走,快走,这马不听使唤了。”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在马车上大叫,“前面那位壮士,快帮帮我,我家主子是燕国皇子——”   古三眼睛一眯。   ——燕王。   但他没管。   拿着刀继续捅,一地的血流下来。   那太监近了,发现这地上的血,惊恐大喊:“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古三眼睛再眯了眯,抽出刀,想了想,想起了皇太女殿下在给他们开大会的时候说过的话。   “有些人的心脏可能在右边。你们捅了他左边的心脏处,其实一点用也没有,人家命好的,还能活过来。”   莫名其妙出现的燕王,让他觉得世道险恶,说不得废了如此多箭才杀掉的人,到最后还能被救活了,所以干脆遵照宗大人最喜欢的办法,直接将世家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这下子可不得了了。   小太监嗷的一声,晕了过去。这时候,柯笛才从马车里出来,抽出一把剑,对着古三就冲了过去。古三没想到燕王的武功也这么强。   他退后一步,也不念战,继续往后面退,谁料这燕王竟然一点儿也不弱,大喊一声:“杀人犯——”,然后就继续追,   古三不敢将人往死里打,只能以攻防为主,竟然被这燕王砍了一刀手。   他费了些时间和精力才逃出来。回去就跟宗童请罪。   “箭没收回来,那青州世家子的脑袋也没拿回来。”   宗童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只让古三回去煮饭。   丹青就坐在一边练刀功,等古三走了,他才道:“师父,他好弱啊。“   宗童想起自己看过的幼儿教育书,一本正经的道:“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也不能嘲笑他。”   丹青也是看过书的,道:“我知晓的,我没当面嘲讽他,我这不是背后讥讽他的吗?”   宗童想了想,觉得书上也没说不能背后讥讽人,便没管了,开始去处理古三留下来的烂摊子。   ……   “燕王柯笛么?”折青将简报摊开在案桌上,皱眉道:“古三杀人的地方很偏僻,是他专门引去的,为什么燕王也去了?”   宗童背着伞,站在阴影处,道:“殿下,根据他去官府报官时的说辞,是觉得一路上看遍了禹国的繁华,便特意去跟人打听偏僻的地方。后来一想,说自己进了京都城以后,怕是就要入宫住了……所以想在入宫失去自由之前,去游览一遍。”   折青哼了一声,问:“之前我们的人是不是没有查到过他会武功的事情?”   宗童点头,“是的,没有查到。”   但是很奇怪,他这次直接就将会武功还不弱的事情暴露了出来。   折青就将简报丢进火盆里烧了。   “还是照着老规矩来,不用管他。”   宗童就顿了顿,道:“这位皇子,跟以前来京都的寇亓和楚天齐都不一样,前面的人是住在自己买的别院里,舒坦的很,注重隐私,但是这个人,他直接住进了驿站。”   折青就被气笑了,道了一句:“不准他住。”   马上就要第二次万民全会了,禹国的代表还住不下呢,还给他住?   谁知道这位燕国的皇子脸皮厚的很,不给住也行,他自己去买了一个宅子,带着人住了进去。   但是买了也不给银子,让那宅子的主人拿着银子去驿站要。   “我家殿下是来禹国……和亲的,是两国百年之好,难道还要我们主子自己出银子买宅子么?”   反正就是不给。   小太监趾高气扬的,一副你禹国虽然不怕燕国,但是好歹如今燕国也算是盟国吧?难道这么点银子还要跟我们要?   我们是想要省银子住驿站的,可是你们禹国不让啊。   折青这时候已经不气了。她想起这燕国两兄弟的关系,便让人将一封柯笛这些日子没付银子买东西的账单,直接送去了燕皇手里。   随行的,还有一把剑。   那剑,是燕国剑。   禹皇就笑着道:“你觉得,柯笛来禹国是为了什么?”   折青笑着道:“不管是为了什么,又是什么目的暴露自己在燕国隐瞒的武力,但是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禹皇让她猜,其实在她看来,柯笛露这一手,也是为了让她猜。但是她没有兴趣啊。   她对楚国和秦国势在必得,对燕国虽有忌惮,但是并不害怕。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猜猜看这种事情,根本不出现在她的选择中。   你不是让我猜么?我直接让你亲亲皇帝兄长猜吧。   作为皇太女殿下,在马上要进行第二次的万民大会中,可是忙的很,没时间陪着他做一些无聊的游戏。   ……   另外一头,古三整个人气压很低。   宗大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那么多的毒箭,让京兆尹的人拿了去。京兆尹的人,又跟大理寺和刑部是一起的。   也不知道这三个地方的人,是如何嘲讽宗大人的。   说他的下属没用,连箭和尸体都丢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朝廷的各个机构里面,也是有争锋的。   于是就更加的努力做饭,天天大鱼大肉,将宗童和丹青吃的开始喝茶清胃了。   阿福此时已经将古三当做家人看了。他悄悄的拉着丹青道:“你说,古三叔到底怎么了?”   他有着极强的观察力,“那日他回来,手上有血,衣裳上有血,手臂上有剑伤。”   他猜测着事情的可能性。   倒是丹青觉得阿福小题大做,道:“不过是打架输了而已。”   阿福看了看丹青,瞧见他淡定的模样,开始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小题大做了。   但是他还是计算出了一个极为精密的算式出来,请隔壁隔壁的苍水阿姐给他做了个弩弓。   “这是可以套在手腕上的,平时用衣裳盖着,根本看不出来。”   古三就高兴的很,“你的算术,还可以这样用呢?”   阿福:“万物可以计算。”   他道:“下次,我还能计算出你杀人的几率。”   古三不懂,但是不妨碍看阿福的眼神像看一个宝藏,道:“你再多计算几个暗器给我吧。”   他本来习的就是暗器,但是很多暗器确实是不够精密的。   于是两人便相处的好,倒是惹了罗玉松的酸泡泡。   ——阿福这孩子是好,但是给点肉就跑。   不过,为什么他觉得……就连阿福的天赋也比他有用呢?皇太女殿下还没开始给阿福任务呢,他就能联合苍水做暗器了。   !   不可以!   罗玉松惊觉自己的用处可能是最低的后,疯狂开始输出,在二月中旬的时候,将小学四个年纪的教材在原基础的理解上,出了一版本更加容易理解的。   他还凭借一己之力,给孩子们增加了一门课:读诗。   之前大家都很注重数理化,反而对诗词不太注重,文化课几乎只有一门,那便是史记。这回有了他亲自首编的读诗课,就有些期待,希望得到些反馈。   于是一个社恐,鞭策自己时不时出门去跟各小学先生偶遇,然后说起自己对读诗教材的理解——批了马甲去的,只说自己是帮秦宽的忙。   秦宽是宣传部的嘛,宣传部管着报纸,用着大量的印刷机,所以这教材也是从他那里印刷的。   因此他这个秦宽好友去送教材,顺便提出自己对读诗教材中诗句的理解,就很得人追捧。   “罗贤弟对李白的诗理解甚为深刻。”   “你们还别说,我觉得罗贤弟说的比教材里的更加的深刻——不过教材是给孩子们看的,能理解到基础的就不错了。”   “是啊,这次的教材编写的真不错。之前说实话,有些地方编写的不详细,别说是学生,就是我们自己,也要转个弯才能理解。可是这本教材,对书中原理解释的十分清楚,特别是数学,什么大括号小括号的,加减乘除算法,孩子们一看就理解了。”   “举的例子也好。”   “是啊,反正是造福了。”   罗玉松听的十分高兴,神奇般的也不社恐了,嘚嘚瑟瑟的开始大谈特谈自己对教材里新诗的理解,然后被一群人所崇拜,大喊:“这么解析,妙啊——”   这么的捧,捧,就将人捧的天天都想听彩虹屁。   于是就天天去跟小学的先生们谈古论今。   折青某日从小学里跟洪洞西商谈今年的教学计划后出来,就见着一伙老先生围着罗玉松在那里说话。她听了一耳朵,便是罗玉松说出了一个新的议题:为什么古往今来,诗人们总是能喝酒完之后,做出精彩绝伦的诗词呢?   罗玉松觉得喝酒不喝酒跟作诗没关系,他只要想作诗,就可以作出来。但是老先生们却觉得那是因为罗玉松从来没喝酒。   要是喝了酒,不就可以做出更好的诗词吗?   这话说的罗玉松当场就要试试酒,折青啧了一声,也没管。   过了几天,就听说罗玉松酒精中毒了。   折青:“……”   她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看这个社恐痴迷彩虹屁社交不可自拔的傻子,笑着道:“即便是想试验酒跟诗句的关系,也不用喝这么多吧?”   罗玉松就心虚的不敢看人。两眼紧闭,又恢复了社恐的模样。将被子拉上去许多,盖住脸,却把脚给露了出来。   折青就没好气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多不得志的诗人喝酒之后才会做出好的诗词吗?”   罗玉松闷闷的道:“为什么?”   折青:“因为喝酒之后,他们才会忘记自己是普通人,才会忘记尘世间的烦忧。”   你又不需要忘记烦忧,你喝什么酒啊。   但是罗玉松有自己企业级的理解,他琢磨了半响:“这就是所谓的酒壮怂人胆?”   折青:“……”   你要这么想,也行吧?   罗玉松就叹气,他一个社恐,喝酒也壮不起来,于是便踏踏实实的,彩虹屁也不听了,开始准备另外搞事业了。他问孙香,“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才能多一分价值呢?”   孙香是个钻进钱眼里的人,一切都朝钱看,立马就道:“你写一本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吧?四年级马上就要考高中了哩。”   保准卖的好。   倒是在一边的古三更加的郁闷。   他就是出去参加个杀手大会的功夫,怎么罗玉松就能将自己喝过去呢?   他喝过去不要紧,重要的是又将皇太女殿下请出来了。   古三很愁啊。   他这个月的的业绩本来就因为那燕王捣乱扣了去,这会又出了这事情,怕是到年底开隐卫大会的时候,他就要垫底了。   愁,是真愁。 第72章 禹国二月诸事皆宜   徐州。   二月中旬。   清晨, 大庄子就跟媳妇二娘去厂里面做事。   按照惯例,他们是要给孩子们做好早食,然后让家中的娃给他们阿爷喂早食。   大娃今天起的早, 昨天有个算术公式没能理解——他有点不明白什么是象限,也无法想象可以无限延伸是什么意思。   先生说, 这是到高中才会学的知识, 他要是弄不懂, 也别逼着自己,可是大娃子自己觉得, 他是一定要学会的。   这次,阿爹本来是不能送他去读书的了, 可老天爷保佑,突然来了船只,需要人帮着卸东西。那晚卸箱子就挣了二十文银子。   本来别人只有十文钱的。   因为那管卸货的管事说, 阿爹背下来的箱子轻拿轻放,他很放心——阿爹之前就帮着茶叶加工厂里的人装箱, 所以知道轻拿轻放四个字。   再急,也要保护好箱子。   就这一个举动,让阿爹跟其他的卸箱子人区别开来, 被管事的记住了。   那管事的就对阿爹青睐有加, 所以又约了他去装东西, 给的银子也多。   “我就喜欢你这种老实认真的, 你放心, 这银子对我不多,我将货交给你,放心。”   听闻他是茶叶加工厂的工人,白天离不开, 只有下班后才能去后,也没有不要阿爹,只是说按时辰给银子,随时都可以去。   所以从清晨出门,如今阿爹和阿娘深夜才能回来。   他和二弟本来下了学也想去,但是管事的不要,说是他们不满十五岁,那就不行。有汉子的时候,不能用小孩。   这是大娃子和二娃子最大的烦恼。他们有很多事情做不得。   所以只能坐在家里读书。   照顾好阿爷吃饭,他又去管下面四个小的。   家中一共五个孩子,他是老大,年纪最大,无形中,阿爹和阿娘将更多的责任交给了他。   大娃子叹气一声。好在二娃子只比他少一两岁,三个小的就可以交给他。他问小的吃完了没,也是坐在阿爷的茅草屋子里喊:“二娃子,他们吃完了吗?”   二娃子就在另外一个茅草屋里大声的回:“吃完了吃完了。”   有的吃,大家都是用抢的。   大娃子就道了声知道了,然后跟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阿爷道:“我们去上学了,中午回来给你做饭吃。”   爹娘中午是不回来的,只有他回来。   从城里回来一趟,是要跑着的。跑的时候,还可以背书。   他的书自来背的最好,做数理化也做的最好,但是每回考作诗,他就是最差的。先生叹气说要是放在之前,他肯定算不得好学生,但是现在赶上好时代了,因为现在不看作诗了。   “皇太女第殿下更注重实务,所以带的我们禹国上下都是做实务的人,你要是光会作诗我还愁,所以你干脆不要再去攻你的弱项,索性舍了作诗的课,直接去将数理化做到极致,到时候先生我就写一封信,推荐你直接去高中考。”   没错,上面虽然说四年级的时候,考高中是要考试的,考的好的人和考的不好的人,又要分班。几乎从这时候开始,人生就开始分叉。   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考试。私下里,还有一批学生早就开始在统一考试之前去高中考过了。考进去,组成的就是所谓的尖子班。   因为高中就不是每个城池都有的了,而是一个州,暂时只开了一个。刚开始举办么,师资力量只支持办一个。   所以来自各个城池小学的优秀学生,都会被先生推举先去高中考试。大娃子就是。他很珍惜这次的机会。   一旦有了束脩的银子,大娃子的心就全部放在了学习上,上课的状态也不一样了。   教他的先生回去跟媳妇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巴,他媳妇就叹气,“你也是,见他都要不读了,家中还有银子,你就帮他一把不行了么?还要看着人家险些辍学。”   先生姓唐,刚刚三十出头。他就道:“这富人家有天赋的孩子,轮不到我去发现,我发现的,又都是穷人家的,可是,穷人家的那么多,我帮谁呢?帮谁也不是,我帮了这个,那个该恨我了。”   他将一碗饭递给媳妇,道:“咱们家的银子也不多,只够给一个人的。且咱们家的孩子也要读书了,还要攒起来。再者说,他们上了高中,难道就不需要银子了么?我不能一直救济下去啊。这事情啊,说不得,说不得,只当没看见吧。”   他说到这里,突然道:“哎,你说,咱们把梅香给散了出去吧?”   他媳妇愣了愣,道:“怎么……她伺候的不好?”   梅香是他的妾室。小时候是唐夫人的丫鬟,后来跟着唐夫人嫁了这家,过了两年,等唐夫人生下了孩子后,梅香就成了他的妾室。   唐夫人还觉得很高兴。在她看来,梅香是个丫头,配个小厮奴才的,不如给丈夫做妾室,两个人一起伺候丈夫,是一桩好事。   梅香也是应承的。如今过去了两三年,也快二十了,再散出去,这不是要了梅香的命吗?   唐先生被妻子这话说的,倒是有些不知道如何说。   他跟妻子,是自幼青梅竹马,虽然两家的钱财不甚丰,但是也用的起奴仆。后来家道中落,他身边只剩下一个管事的,妻子身边只剩下一个梅香。   要是在之前,他纳妻子身边的丫鬟为妾室,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如今,他却觉得不是滋味了。   “我并不欢喜于她。”唐先生这般斟酌道:“纳妾只是做了一件常人所做的事情,世人都纳妾了,我便也纳妾了。”   他对着迷茫的妻子道:“可我爱慕于你,我们是夫妻,梅香在我这里,并不能得到尊重。”   唐夫人就一边欢喜一边嗔道:“妾室罢了,用不着什么情谊,且不说其他,梅香自小跟着我们,此时遣走了她,你要她如何自处?”   唐夫人摇头道:“我知晓梅香的性子,你要是这般做,她不会说什么,说不得走出去就要一根绳子结果了自己。”   “她虽然是丫鬟,如今又是妾室,但我待她跟亲姐妹一般,这么多年都是相依为伴的,你修想将人送走了,送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去,我难道就放心了?”   唐先生就有些愁。妻子自小就是受三从四德思想长大的,她并没有错。但是他最近看了一本夫妻关系的书,便觉得男人跟女人,明明是一样的个体,那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呢?   他本是嗤之以鼻的,但是越看越觉得有道理。男人和女人,应该是爱意结合在一起的,他如果不爱另外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呢?   然后他就被自己惊世骇俗的想法给惊讶住了。   他谁也不敢说,将这个念头藏在心里,就是妻子,也只敢委婉的表达,果然,就连妻子也不理解他。   妻子是个实在贤惠的人。   他只好反其道而行之,将梅香叫进来,道:“我想着,如今城里又兴起了很多工坊,你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做事吧?”   梅香有些错愕,但是她自小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便低头点了点头,唐先生松了一口气,道:“正好我有一个学生父亲是纺织厂的管事,听闻那里在招人,你明日就去报道吧。”   梅香有些委屈的红了眼,但是也不敢说不好,便继续点了点头。倒是唐夫人怒了起来,将梅香拉到自己的身边,心疼的替她擦擦眼泪,不解的跟丈夫道:“你便是这么容不下她了?她自小跟咱们长在一处,不说是如今是个主子,就是奴婢,也没有说送出去在纺织厂里做事的。朝廷还明律禁止送仆人去厂子里的。”   她越说越气愤:“家里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哪里就要梅香去做事了,你要是穷了,没银子了,我还有嫁妆呢,左右卖了填补你就是。”   唐先生就叹气,只得转了一个思路,道:“还是送过去吧,也好多学习学习新的东西,将来回来好教给孩子们,我一个大男人,又不能去学,你要管家,也走不开,左右梅香在家里每日刺绣,那去纺织厂,不是很合适么?”   “就这么决定了吧,每日学了什么,都回来告诉我。”   唐夫人这才用她的思维理解了些:这是想要梅香去学东西,偷师。   她就问梅香,“那你愿意去吗?听说很多描红都是免费教的。”   梅香就点了头。只要不是老爷夫人不要她,她就愿意的。   ……   霍布森跟着去逛了一回夜市。   他要在徐州买的东西,已经全部买好了。不日,他就要跟着苍淼乘着船而上,开始去木州,而后从新修的运河里直接去京都。   他买在徐州的东西,就不跟着去京都了,而是从京都见过皇太女后,等她批准更多的船只,然后他们才回到徐州。   再然后,便是再次启程。   于是在徐州的事情都办好了,就等着去京都,逛起夜市来,就十分的轻松。   他是抱着纯粹欣赏的心来的。   此时是二月中旬,徐州还是很冷的。不过,冷不冷的,并不妨碍他们进夜市棚子里面去逛。   如今的夜市专门建造了一个大棚,棚子建造的十分简单,上面搭个顶,几根木柱,搭在一块,勉勉强强算个大屋子。   然后棚子四面八方又用布围起来,布料很粗糙,可是密不透风,人在棚子里面,虽然依旧会冷,但已经不像走在外面那般寒风彻骨了。   于是,大家还是能接受出来逛夜市的。   霍布森虽然说对炕和地暖的欢喜程度已经达到了痴迷,但是对于他来说,夜市比炕的吸引力更大。   因为这个夜市里面的小东西实在是太便宜了!   苍淼就解释道:“这是皇太女殿下之前提出来的义乌小商品经济,在这种经济出来之前,大家都没有想过这种小东西也可以赚很多银子。”   本来以为是小打小闹,但是最后,这种批发市场却可以养活很多老百姓。   霍布森就对禹国的皇太女殿下更加感兴趣了。他道:“能有这么多奇思妙想的人,我一定要见一见。”   这个苍淼就不能答应了,他自己回去,肯定是会见到皇太女殿下的,但是霍布森就不一定了。   皇太女殿下一向不怎么喜欢见外人。于是也不给霍布森希望,只道:“我帮你问一问,但是皇太女殿下 不一定答应,”   霍布森懂。   那可是皇太女,他懂这个含义,笑着道:“望上帝保佑。”   结果刚说完这句话,就见一个小孩跑了过来,好奇的盯着他看,霍布森已经很熟悉这个流程了。他的相貌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实在是奇怪的很,只是在他的想象中,他的相貌已经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恐慌,谁知道没有,他们只有好奇。   更有小孩子,还会冲上来使劲的朝着他看。   霍布森就露出了自以为很和气的笑容——他到底是个伯爵,以前可是不亲民的哟。   这孩子就被吓哭了。   那孩子的爹娘就赶紧来抱走孩子,一边抱人还一边道:“这么胆儿小,朝廷一年前不就说了么,海外面还有一块地方,可能住着蓝眼睛的人。”   孩子哭哭啼啼的,“那为什么有蓝眼睛的人啊?”   那对父母就被问住了,顿了顿,道:“等你上了小学,上了小学就知道了。”   人走了,苍淼就很不好意思。他觉得孩子们这是无礼的。   人家羞愧了,霍布森倒是宽容了,他道了一句:“无事。人皆有好奇之心。”   这里的孩子……其实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们跟他们的父母祖辈都不同。   他们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不同于父母的,独特的光。   于是继续逛,不知不觉就买了很多小东西,等回家的时候,他的同伴告诉他这些小东西花了很多银子后,霍布森都是满脸错愕的神情。   ——怎么可能!   每一个小东西都那么便宜,但是一算,还真是,没算错。   他就蹲下去,嘀嘀咕咕的,“等回去了,我也要弄一个义乌小市场批发中心。”   这名字,就是财富的密码!   ……   二月底。   京都。   禹山又开始了辩论。   今年是轻车熟路的很,早早的,下面山腰就成了各大小贩的天下。他们吆喝着不同的小食,叫的卖力又大声,希望有人去光顾。   不过,瓜子和茶水还是卖的最好的。   而且今天,还有人开始卖茶叶蛋了,也不知道秘方是什么,香的很,一闻见味道,就觉得馋,饿。   这种茶叶蛋卖的很好。   不过今天只有一小部分用来在山腰卖,大部分是用来给辩论区的人赞助的。   在赞助区分发茶叶蛋的是几个姑娘,身上穿戴着浅色的衣裳,又有一块红色的布做成套子,挂在她们的身上,套子上用颜料写了六个字:女子报纸赞助。   很显然,这位做茶叶蛋的人是女者报纸的人。   然后,就有人问,这是什么茶叶蛋,那几个姑娘就会回答一句:“是明桐茶叶蛋,我们还有小铺子,就在杨柳巷子左转处第一家。”   然后再道一句:“我们掌柜的,就叫做明桐。这是我们的商铺宣传手册,您要是有意,就拿一份。”   这小册子一看就是精心设计的。   它上面印着一朵牡丹花的样式,是开的最艳丽的那种。   然后便是在左侧有他们的商铺介绍。这介绍,又不和寻常的一样,而是说了一种叫做商铺精神和商铺文化的东西。   在右边栏,专门介绍了这位女掌柜的生平事迹和发家之路,并阐述了对于未来的商铺规划。   这种宣传小册子,让人耳目一新,很多人看了,便觉得可以仿制。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里面写的都很吸引我,很难觉得这只是一个卖茶叶蛋的商铺。”一个穿着丝绸衣裳的男人道:“想来不久之后,还会去做其他的生意。”   男人旁边的人就说:“能把茶叶蛋经营好了,想来其他的也不在话下,倒是很想见见这位夫人。”   众人就哄然大笑,好像旁边的人说了什么笑话似的。   那几个分发茶叶蛋的姑娘互相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其中一个姑娘返回去,将分发给几个男人手中的茶叶蛋拿回来,笑着道:“畜生尔敢批人皮,我们这都是给人吃的。”   男人恼羞成怒,这个姑娘便一起上去,“怎么,还要打人不成?”   打人是不打人的,但是男人觉得受到了侮辱,一定要那个说他是畜生的姑娘道歉,姑娘也是暴脾气,拿着茶叶蛋就往他脸上招呼,于是,禹山第一次的打架,竟然就这么开始了。   折青带着宗童站在一边,惊呼的看着前面打架的人,劝架的人,趁机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几个趁乱去采访的记者。   “阿童,快看看,那小姑娘的拳脚功夫不错。”   宗童并不去看,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十分敷衍。   折青就啧了一声,转身往山脚下走去。   真没劲。   走了几步,就见着一位明显是农人的老人往山上爬,折青就从宗童怀里掏出茶叶蛋给老者。   “可是去辩论的?今天的议题是快递和外卖,老者是想提什么意见么?”   她已经习惯了这么直来直去,倒是将老者吓了一跳,不过明显他也是有胆子的,犹豫了一瞬,不愿意错过眼前的贵人,就势问道:“姑娘,老头子上山来,就是想问一问,这个快递呀,能不能送到我们村子里去。”   他擦擦汗,道:“您不知道,村里之前帮我们到城里带口音捎东西的,就是我们常说的信客。”   “我们之前呀,托人啊带东西的,都是让信客带,可是如今有了快递和外卖,好多信客都去做这两个了,我们的信件东西也就没人带了。”   折青听了表示明白。   确确实实的,如今的外卖和快递只发展在城池之中,不会往村子里去。外卖倒也算了,可快递不一样。   快递就是信客,是他们心中可以联系远方亲人的途径。   如今途径断了,自然是心中着急的。   可是快递送东西,寄的地方和送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大城池,乡下人哪有去寄东西的?   无非是给远方的带封平安信罢了。   老者吃完了茶叶蛋,问:“姑娘,你说,能专门有一个送信的快递吗?”   折青点头。   “有的,叫邮局。”   ……   同一时间,虞美人客栈里面,几个商人正在请秦宽喝酒。   他们都是为了六国贸易组织的事情来的。   过了一年了,因为大旱一直拖,一直拖,如今马上三月,在三月的万民大会上就要决定下来这个组织的第一届成员。   是个人都想进入好吗?   去年吃过船商红利的楚商,公孙守常就非常想要更多的红利。   如今他算是知道了,只要跟着禹国走,就没有错的。   他心里自有一套逻辑:那跟着禹国的船商走,禹商吃肉,他只喝汤,汤却是能够撑死他的。但若是赔了本,那他也只是丢了个喝汤的本,并不会因为失了肉而肉疼。   反正,跟着禹国做生意,或者就只是在禹国做生意,都是只赚不亏的。   这生意,能干!   于是这外贸组织被人盯了一年了,该打通的关系也打通了,他们心里也有底,不过,还是不放心,要请秦宽吃一顿。   秦宽是谁请都来吃。皇太女殿下说了,不吃他们还会请别人吃,不吃白不吃,吃了还想吃。   于是秦宽就来吃了。   他吃的很矜持,一个盘子里夹一点菜——非是他不饿,而是看着这些菜完全没有胃口。   ——虞美人的酒菜再好吃,吃两三年,也吃不下去了吧?   反正他是腻了,尤其最近吃的多,更加的腻,简直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   有人来敬酒,他就笑眯眯的端起来,也不喝,只拿在手里打转,问他什么话,他也不说死了,只道:“哎呀,这个要看最后的政策是什么样子的,我只是一个小官罢了,哪里能插手。”   等他走了,一个商人就骂道:“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成了精,我看啊,以后就叫他——滑不溜秋肥皂怪!”   他是今年新来的商人,还算是燕国的大商人,因为搭了罗玉松表哥霍家的关系,才能做东请秦宽吃一顿饭。   因为常年在燕国嚣张惯了——他们燕商虽然见了官也低声下气,但是白吃他一顿饭,什么话都不给露的,也就是在禹国见识到的秦宽一个了。   被他请来作陪的公孙守常听了并不言语,这个燕商是他的劲敌,虽然现在关系好,但是他们很快就要涉足燕商家的行业了。   到时候,还要争市场。   他就道了一句,“还是要投其所好啊,看来我们没有投他的好。”   燕商就骂道:“真气人。”   但是不请他吃饭又不好,大家都是要在京都混的,如今谁敢漏掉秦宽的饭?   有人就劝他:“你得这么想,这秦宽大人啊,就是代表平安巷子里的人出来吃的,他吃一张嘴,其实就是整个平安巷的人都吃了这顿饭,你想想,就一顿饭,给这么多人吃了,是不是还挺划算的?”   那人就顺着一想,还别说,真挺划算的。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耗着啊,那人就狠了狠心,在隔日邀请他去别的客栈时,送了他一个露胸露腿的美人。   秦宽:“……”   多少年没人敢干这事情了!   他惊恐愤怒的用手捂住眼睛,捂的严严实实,大骂道:“你敢侮辱我的清白——你等着!”   他清清白白一个人,今天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人侮辱了! 第73章 后世番外(更改版本)   后世500年后。   古禹国论坛。   【楼主:大家看最近新出土的古墓没, 传闻说可能是女帝的墓。】   【女帝的小棉袄:看了看了,不过现在每每出现五百年前的墓,就说是女帝的, 也不看看那墓多小,女帝的墓, 应该超级大吧。】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可是史册上面说, 女帝十分节俭, 所以那小墓有可能是她的,毕竟在墓里发现了当时皇族才能用的雕饰。】   【月牙白白:不可能, 楼上两位读读书吧,堂堂女帝, 虽然历史上对她的坟墓没有做记载,但是自古以来,皇帝都是早早的给自己准备陵墓的。】   【朝州难民:我赞同白白, 女帝的墓不可能那么小。】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那墓的雕饰怎么说?那是禹国皇室才能用的雕饰。】   【月牙白白:有可能是有人心怀不轨?反正我也不相信那是女帝的墓。】   【朝州难民:说到古墓,你们发现没有, 古禹的群臣策上的人,坟墓都没有被发现。】   【月牙白白:是啊,不说不知道, 一说吓一跳, 真的都没有发现。】   【朝州难民:你们说, 会不会女帝跟他们葬在一起?】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就你们瞎想, 那可是女帝, 怎么可能会跟臣子葬在一起。】   【月牙白白:呵呵,楼上的,之前还说女帝节俭,可能住小型的墓, 怎么,现在女帝就是帝,不可能跟群臣葬在一起了?那历史上还说女帝跟臣子关系如同手足呢?】   【朝州难民:那个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是新来的吧,是不是小学生?小学生就回去好好学机甲好吗?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我是小学生怎么了,你们欺负人!】   【月牙白白:怎么欺负你了,只是让你回去好好学习而已。】   【楼主:……歪题了歪题了。】   【楼主:算了,楼主再问一件事情,这事情在我这心里藏着很久了。】   【月牙白白:你问。】   【楼主:一直有人说女帝是外星人,所以才知道那么多知识,你们觉得是吗?】   【月牙白白:我觉得不是,虽然现在一直说穿越,可是还没有发现穿越过去的人 。我们的人已经去过不少星球探险了,但还不是没有发现外星人。】   【朝州难民:是啊,可以居住的星球倒是发现了几个,只要检测好,就可以移民了。】   【月牙白白:是啊,在没有发现外星人和没有造出时光机之前,我还是觉得女帝是天生聪慧。】   【楼主:那你们觉得,女帝突然会那么多的东西,这个事情怎么解释?】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这个我是这么理解的,我觉得可能是有一种文明,比如已经发展到咱们现在这个地步,然后出现了大灾难,人类灭亡,所以留下了一些书籍。然后随着新的人类出现,慢慢的从古发展,然后那些书被搬进了女帝的书房。】   【月牙白白:这个你倒是说的合理,很多人都这样想过。】   【朝州难民:这个我觉得是女帝自己想出来的,毕竟她能想出来,却一个人不能做那么多,所以就找人来帮她做。】   【楼主:说到找人,女帝会识骨之术,你们怎么看?】   【朝州难民:估计就是史书夸张,就像你成绩好,考试成绩高,我就夸你有天赋一样,估计是女帝考核了之后,才说出这种话的。】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所以,你们都不相信世上有识骨之术吗?】   【朝州难民:说了小朋友就回去读书,不要在这里乱蹦跶。】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你们欺负人!】   【楼主:……额,那我们再换个不会吵架的话题吧。】   【月牙白白:什么话题?】   【楼主:最近史学家发现鲁国公主蔻丹极有可能是女人。】   【朝州难民:……】   【月牙白白:……】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   【朝州难民:哈哈哈,楼主,你看,就连小萌新也对你无语了,史书上明明记载,蔻丹就是男的。】   【楼主:楼上的先别嘲讽,我这里有一篇文章,你们看看。】   【文章:震惊:蔻丹竟然是女子!】   【经禹州学院校友集记载,有一名叫做蔻丹的女学生,且来禹国的时候,也跟鲁国皇子寇亓来禹国的时间一样。】   【文章:且根据最近挖出来的鲁国史册记载,蔻丹还有一个驸马,古时候,能叫驸马的,就是公主的男人。据记载,男人是王家的,王家是鲁国最后一个末代称帝的皇帝,可见,当时蔻丹跟王家之间,牵扯巨深……】   【月牙白白:所以,这史册能证明是正史吗?为什么正史没有。】   【楼主:楼上别杠,禹国所有的年份,大事,都写的清清楚楚,可是对蔻丹一事,却模糊极了,这难道不可疑吗?】   【月牙白白:别问,问就是不重要,蔻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是他哥哥,估计也就是我们这论坛的人知道。】   【朝州难民:是啊,那个时代,惊才绝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只能算是小角色。】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也不算吧,毕竟是皇族,寇亓还是鲁国末代皇帝,算是很厉害的人物了。】   【朝州难民:……厉害两个字,请留给群英策上的人。】   【月牙白白:……厉害两个字,请留给名臣册上的人。】   【莫失莫忘:一下子没来,你们就盖了这么高的楼,啧,不过我赞同,小朋友还是多学学历史吧,厉害可不是给寇亓和蔻丹用的。】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你们欺负人!】   【楼主:……换个话题换个话题,莫失莫忘,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莫失莫忘:我换了个游戏头盔,最近出了个女帝基建游戏,我在里面开荒呢。】   【月牙白白:哇,体验感怎么样?】   【莫失莫忘:比之前所有的游戏都好,这次的游戏npc和景色的真实度更高了,痛感也很真实,不能调低,是完全按照真实世界来的,不吃饭会饿,饿久了会死,还禹啊,你在禹都的芦苇荡里放了一把火,那第二次芦苇长出来,就是明年了,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   【莫失莫忘:反正时间不能调快,一比一的。】   【月牙白白:那有什么好玩的。】   【莫失莫忘:当然好玩,里面的群臣也是跟历史上一样的,你要是努力做官,还可以去奇迹宫里见女帝呢,我刚刚就去奇迹宫里领了牌子,见了女帝,在路上还跟孙香大人见了一面,这游戏很考究的。】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好浪费时间啊。】   【莫失莫忘:没事,大人时间,小朋友回去学习怎么在沈离星星球上种田吧。】   【最近刚迷上女帝的小萌新:你们欺负人!】   【楼主:……哎,封楼吧,不想转话题了。】 第74章 女性的觉醒(一)   大清早的, 罗玉松就被古三叫醒了。   “门外有侍卫唤你。”古三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脸上还有些面粉沾着,道:“说是你姑母家的表兄来了, 有急事找你,人在巷子口等着呢。”   罗玉松天蒙蒙亮才睡过去, 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只觉得天晕地旋, 迷迷糊糊爬起来,道了一句:“多谢古兄。”   古三笑眯眯的道:“快些去吧。”   罗玉松就穿上鞋袜往外面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他家表兄冻的鼻子都是红的, 目光不善,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句:“你倒是来的早”。   罗玉松就连忙努力睁大肿脬的眼睛,问:“表兄, 你何时来的?”   霍滦冷哼了一声:“天不亮就来了,你觉得呢?我在这里, 得等了你两个时辰了,你家那个仆人,倒是好气派, 说你还在睡, 就是不让我进去, 也不唤醒你。”   罗玉松就解释道:“那不是我家的仆人, 是我的朋友, 只是过来帮我做饭罢了。”   霍滦又哼了一声。   他并不觉得罗玉松在说谎,那小胡子壮汉确实不像是仆人的模样。他就有的话说了,“既然是朋友,能住进去, 我是你的表兄,这回要住里面去,你怎么不让。”   罗玉松认真解释:“古兄先是……秦宽的朋友,才是我的朋友,古兄来去,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霍滦就噎了噎,然后提到秦宽,他才想起这次来要干的正事。张了张嘴巴,有些极为不情愿的道:“你能不能请秦宽大人出来,我和徐世叔……想请他吃一顿饭。”   罗玉松这几日忙着出辅导书,根本没有分出心思来知道其他的事情,就是万民全会,在他的心里也比不过辅导书。   只要一想到全禹国的学子都要写想要买他的辅导书,他就兴奋。   所以闻言便有些懵,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表兄又要跟秦宽吃饭。   他虽然有些呆,但是不傻。在他已经介绍秦宽和表兄认识的情况下,表兄要是没什么大事,定然自己就去找秦宽了,不会通过他。   而且上次,听闻那位表兄的徐世叔和表兄家已经从秦宽手里,拿到了海航的单子。在罗玉松看来,这是他欠下秦宽的大人情。   他将这事情写信回去说与了母亲和父亲听,父母说他们的根基暂时都在燕国,虽会搬来禹国,但是六国贸易组织和海航不打算涉足,只做自己的小生意,让他帮衬表兄便是。   罗玉松将父母的话记在心里,但是帮衬表兄……这一句话,说的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困难的很。   每次帮衬表兄,他都得去找秦宽或者其他人。若是他自己是个有用之人倒也罢了,只他好像为皇太女殿下做的事情,十分微薄,虽然皇太女殿下说他是极为有用的,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饭的。   罗玉松就有点排斥去找秦宽。   他是个心思浅的人,什么都在脸上露出来了,霍滦就有些不高兴。虽然他也觉得徐世叔的那位燕商朋友实在是过于放肆了,竟然公然给秦宽大人送妾,你送就送吧,送个穿衣裳的行不行,人家若是不想要,便也退出去,说几句好话也就罢了。   可你偏偏送个半脱半露的,将人给得罪了个干净,已经放出话去,他秦家的产业是绝对不会再跟这燕商合作了。   商人逐利,又是世贸组织马上要成立之时,多少要讨好秦宽的人都在这关口不敢燕商亲近,更有那燕商的死对头,在虞美人大摆宴席,花费巨银打压燕商,好不得意。   那燕商刚开始懵逼,后面心里憋着一口气,也不去求秦宽,反而绕道去求了已经在禹国买宅子住下的燕王。   燕王柯笛笑眯眯的收了银子,然后转身就去添置家具。   他买的宅子里面,还有很多空屋子没有家具呢,如今家具城里多了很多新品,自然是要买回来的。   燕商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燕王的消息,傻眼了。   他再次上门,这回没拿银子出来,燕王连门也不让他进了。   燕商回去后便怒道:“我女儿可是皇上的妃子,难道我在燕王那里,便一点儿分量也没有么?”   徐老爷就叹气,劝道:“燕王如今来了禹国,是来和亲的,可你看,禹国皇太女可有理过他?连驿站都不准住呢。”   “再者,禹国可给过燕国什么面子没有?你啊,身在禹国,就要守禹国的规矩,哎,怪我,那天没有陪你一起去。”   徐老爷也是怨好友的。这种送人的大事,竟然不跟他商量。这下好了,因燕商是他介绍给秦大人认识的,如今秦大人是连他也怨恨上了。   他手里还拿着秦大人给的海航单子呢,要是一起被连累了怎么办?好友家里说到底,还有个燕皇宠妃,但是自家呢?什么都没有。   他就跟好友商量,“去跟秦大人道歉吧?好好赔礼,将这事情揭过去才行。”   燕商是真没办法了。他是代表家族来争取六国贸易组织的,本来还有些悬,需要下力气走关系,如今倒是六国贸易组织别想了,还是想想以后家里的生意怎么在禹国经营下去吧。   他捏着鼻子跟徐老爷去秦府,然后吃了个闭门羹。徐老爷想来想去没办法,正好霍滦跟霍管事回京都来了,便又去求霍家,请霍家求罗玉松跟秦宽说一说好话。   霍管事毕竟是个管事,这等大事不敢自专,将这事情给了霍滦做决定。   霍滦经历了一年的历练,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想来想去,还是愿意来走一趟。毕竟燕商在燕国的势力还是很大的。   他们霍家平时还高攀不上。   所以就来了。   ——因是求人,他在这寒风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此时满肚子气,还不能发出来,只道:“……你没听说吗?就是武家世叔跟秦宽大人的事情?”   罗玉松摇摇头,“没有。”   而且……武世叔又是谁?   霍滦就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将事情说与罗玉松听,道:“……你看,要不要请秦宽大人出来……化解下误会,武世叔之前也不知道秦宽大人的事情。”   罗玉松一听,便摇头,“表兄,这事情你别管了,我不可能去说的。”   霍滦:“……”   他都服气了。   这个表弟真是个直肠子。你不去,不会先答应着,然后过一天再说秦宽不答应么?反正他也说了见不到秦宽,谁知道他去说了没有?   他还要再说,谁知道罗玉松竟然看了他一眼,然后捂住耳朵像只大鹅一般摆着跑远了。   霍滦:“……”   这算什么事情啊?   正气的要走,就见不远处一个穿着官服的姑娘正盯着他。   霍滦想起来了,那是孙香大人。   他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剑走偏锋,不去找秦宽,而是跟孙香大人搭上关系。   结果还没在心里做出决策,就见孙香抬起手,然后面无表情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霍滦:“……”   这是一个人人都能看懂的动作。   ——再来这里,杀了你哦。   霍滦僵硬在原地。   孙香却已经转头走了。   她拿着从古三那里顺来的煎饼果子,骑着马,去上早朝了,然后去奇迹宫领牌子见皇太女殿下。   然后见着一位老大人在那边劝解张弛,说什么:“他插队便插队了,左右清白都没了,还不兴作一作么?”   张弛就哼了一声,“我也就是看在他清白没了的份上,才让他插队的,不然他能进去?”   孙香:“……”   不过,这秦宽倒是会借题发挥啊,说不得要趁机要个名分。   她看过去,只见各位大人今日都拿着折子伸着脖子,就差在脸上写上一句我要看八卦的话,还有几个虽然没申脖子,但是眉飞色舞,眼珠子互相转来转去的,生动形象的展示了村口阿婆说闲话的形象。   而在里面的秦宽,正期待的看着皇太女殿下。   “殿下,我只比你大一岁。”他道:“这个年纪,该成婚了。”   折青就嗯了一句,“都第七年了,你也二十四了。”   秦宽期期艾艾的看过去,“殿下——”   折青:“……”   唉,她想了想,认真的道:“你是个好人。”   秦宽:“……”   莫名其妙的,他就从这里面懂得了皇太女殿下的意思。   他脸色惨白惨白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道:“殿下,是我不够好吗?”   折青觉得当年的小伙伴们,如今年纪都大了,还是早点说清楚最好,道:“倒也不是,只是对你无意。”   她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些,也确实对秦宽没有男女之情。   秦宽就委屈的一抽一抽,捂住心脏,哼哼唧唧的,“那殿下有爱慕的人吗?”   折青摇头,“没有。”   她真没时间爱慕谁。爱慕是要花时间的。   秦宽就叹气,“殿下,那我可以等你吗?”   折青觉得这事情真没希望,她摇了摇头,“要不,你还是别等了吧?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颗树上呢?”   她说完,就见秦宽眉眼更耷拉了,整个人疲惫的站起来,艰难的拖着身子出门,真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奇迹宫外面的人眉眼便更加生动,脖子伸的更长,都想挤到秦宽的面前去安慰他几句。   “被拒绝了也没事,做不了皇夫,就做个皇贵夫嘛。”   ——没错,这是已经将名分的名字都安排好了。   “再接再厉,不要伤心——皇太女殿下是如何拒绝你的?”   这是想听八卦的。   “瞧瞧——这不是我们滑不溜秋肥皂怪吗?怎么,被皇太女殿下滑出去了?”   这是政敌。   秦宽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反口一句:“等你坐到我的位置上再说话吧。”   打蛇打七寸,那人脸色一青,叽叽歪歪的走了。   只有孙香,请秦宽回平安巷子里吃火锅。   于是平安巷子的人都来安慰他,陪着他吃锅子,秦宽叹气,吃的眼泪水都辣出来,呜呜呜的道:“殿下说我是个好人。”   众人叹气:“哎。”   秦宽:“你们说,莫启是不是也收到了同样的话?”   众人:“哎,可能。”   秦宽就又开始抱着猪蹄啃——古三腌制的卤猪蹄真是太好吃了!   他啃着啃着,许是猪蹄给了他力量,他眼泪也不流了,突然看向宗童。   他坚定的道:“宗童——我怀疑皇太女殿下外面有狗了!”   众人:“……哎,别胡思乱想。”   宗童淡定的夹起古三给他烤好的串串,一口咬掉,道:“没有的事情。”   秦宽便又开始被辣哭了。   殿下外面没有狗,只是不欢喜他。   然后见古三在旁边烤一块面筋模样的东西,在上面加了鸡蛋,猪肉肠,还有一些葱花和香菜,泪眼朦胧的道:“古兄,这是什么菜啊,没见过。”   古三最近为了讨好宗童,使出了浑身解数,今天大家聚餐,自然不能掉链子,开发了新的菜品,道:“叫烤什么面来着……忘记了,在一本书上看见的,想着试试。”   秦宽就道:“我重新给你个名字吧。”   古三笑着道:“好啊。”   天大地大,失意的人最大。   秦宽:“烤冷面。”   他的心,拔凉拔凉的,冷嗖嗖,只有这个名字,符合他现在的心境。   古三:“……”   行吧,烤冷面就考冷面吧。   ……   六国商贸组织最终的名单还是出来了。   不仅仅没有得罪秦宽的燕商,还没了霍家,跟霍家交好的徐家。   这就很值得回味了。   于是二十家商户出来,大家齐聚一堂时,就没有一个人敢在秦宽面前说女人。   他们不仅不说,还整个筵席中,都没有一个女婢。   所以,孙香就成了唯一一个姑娘家,没人敢去灌她的酒,秦宽又一副别惹我的模样,众人对视一眼,便开始吃饭。   即便说话,也小声了很多,只埋头吃肉,这种氛围,却歪打正着的延续了下去,被后人所称颂。   不过今天,大家被叫过来,是有正事的,他门重点要说关于西方大陆的海航事情。   要说这个,便要科普一下地理,便画了一个图,简单的解释了下这世上存在很多大陆的事实——这个倒是有很多人知道了,皇太女殿下在徐州当地宣扬过这种知识。   说实话,他们正等着呢,就是两人不提,他们也要提的,但是没想到,这竟然是他们作为六国商贸组织的福利。   禹国很多知识都是公开的,你可以去学,但是这些造船蒸汽机的知识,都是秘密,是不会告诉你的。   所以,其实即便禹国出来了大船一年多了,但是他们还是没有办法复制出来,而且,也没有心力去复制。   肚子都吃不饱了,怎么还有精力做这个?   于是就一直没有大船。只有一些海边的商户,远远的看过船,还上去观摩过,能仿制做出个模型,不过很快就在大海上翻船了。   去年大旱,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他们多次尝试,便也耽搁了下来。   就这么的,竟然要出航,只能先求禹国。   他们已经想到要如何去跟禹国谈利益了,但是没想到,这个大饼,就这么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天爷!   他们都有些不适应。   铁公鸡孙香和肥皂怪改性了?   众人一时间不敢确认,便再三询问,孙香笑着道:“商贸组织讲究的便是互利互赢,既然大家已经成了一家人,便自然是要一起赚银子的。”   然后喝了一口茶,道:“不过……”   众人心一紧,“不过什么……”   孙香道:“不过这船,只从徐州走,怕是大家要送货物去,便只能将东西都运去徐州。”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是啊,这东西,只有运来徐州才行。   要是运来徐州,大批量的运,便只有开通一条六国之间的商路。   之前那些他们脚踏出来的小路,是不行了,必须要开辟一条六国间的大路出来。   其他五国的商人便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各有弯弯绕绕去了。   ……   与此同时,京都随安巷子里,崔明桐正在研究卤猪蹄。   他的丈夫不耐烦的在床边走来走去,道:“你看看你,做了茶叶蛋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做什么卤猪蹄,我看你啊,改名叫卤明桐吧。”   崔明桐没说话,弯着腰继续煮。   她的嫁妆银子投入一半进茶叶蛋的铺子里,一点儿都没剩余。这段日子在女者报纸上打了广告,又做了新颖的商铺文化小册子,有了自己的名声。   所以,她更要立马推出新品。   她就头也不抬,回了一句话,“我煮我的猪蹄,你看你的账本,你做什么着急?”   她丈夫姓黄,名誉,是个生意人。两人都是商户出身,门当户对。   黄誉自诩是个好男人。他不逛窑子,不纳妾,跟崔明桐青梅竹马,成婚后又生了三个孩子。   他尊重她,爱重她,往十里八方打听打听,谁不说他是个顾家的好丈夫?各家商户之妻都羡慕着呢。   本来过的好好的,结果去年就开始不对劲了,非要开始作,作出个卤蛋铺子来。l   他自己是做丝绸布匹生意的,很是看不上这点子茶叶蛋生意。   如今妻子又要开始做猪蹄生意?   他说出去都没面子。多少好友都调侃他家要出一个罗婉月了。   他就道:“你就赚那么点银子,何必要如此的费心力?”   崔明桐没回他,只道:“我用的自己嫁妆银子。”   那么多女人都在外面做生意,她做个生意,丈夫却总不满意。   他以前什么都好,如今在她看来,却是什么都不好。   她将勺子取了点卤猪蹄肉出来,尝了尝,道:“我也不知道我做生意哪里惹着你了,但是你要知道,我有自己的人生,今年九月,我还要技术学院的商院呢。”   黄誉气笑了,“你都三十了,你还读书去呢?三十岁的女子,都是在家里养孩子伺候丈夫公婆,你倒是好,不仅私自出去做生意,还要开始考技术学院了。”   崔明桐就冷眼看了他一眼,“你都三十了,三十岁的男人,还有死了的,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黄誉气急,道:“你去了也考不上,如今的技术学院已经不是能随便进去的了,人家大多数都是从高中考的。”   崔明桐:“我打听过了,还有特招的。”   黄誉:“你能考上?你能把你的猪蹄卤出来就不错了。”   崔明桐没理他,继续吃了一口猪蹄,觉得味道足了,便带着丫鬟出门,准备去铺子里跟掌柜的商量新品。   她不言不语的走了,气的黄誉直跺脚,将门摔的吱呀吱呀,但是还真拿妻子没办法。   只好狠狠的将妻子留下的猪蹄咬了一口。   等晚上崔明桐回来看见那吃的干干净净的猪蹄骨头和躺在床上没脱衣裳就呼呼大睡的人,啧了一声,转身让人拿出干净的被子,去另外一间屋子睡了。 第75章 女性的觉醒(二)   崔明桐有三个孩子。   最大的儿子已经十三岁, 这个年龄,该开始给他相看人家,然后准备聘礼, 过两三年,她便要有一个儿媳妇。   二女儿十岁, 三儿子七岁。   三个子女都去了小学读书, 成绩还不错。不过刚开始读书的时候, 三人都有些跟不上,为了孩子, 崔明桐就跟着一起读,一起学, 便开始了看书,识字。   每当这时候,黄誉就在旁边看账本, 看她教孩子教的吃力,还时不时会说几句:“你啊, 整日在家里,什么都不要你管,如今连个孩子也教不好。”   崔明桐就生气。   她暗暗的使了劲学, 就发现这知识, 越学越有味道, 又看了一些关于女子的书, 心中有了出去做生意的念头。   她跟黄誉的家里都在青州, 虽然说都是从商的,但是做的生意不大,黄誉成婚后,从青州来了京都, 在这里开辟了自己的生意,便有些得意起来,看她以及看她家里,都不怎么看的起。   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偏他这人还算是自律,即便是自己闯下了一番家业,在京都不错的巷子里买了宅子,也坚持着不纳妾不逛窑子的原则,活成了圈子里的“口碑”。   每每跟各家府人出去的时候,她们总是笑着跟她说:“你倒是命好,遇见了黄老爷这个好男人。”   崔明桐就不知道如何说。   他确实是个好男人,好丈夫。   但她也是个好女人,好妻子。   她给他打理家务,给他交际各家夫人,给他生儿育女。   他对的起她,但是她也对的起他。   他可以在外面在做生意,她为什么不可以?   商部的最大的官,还是孙香大人,还是女人呢。】   禹国的皇太女殿下也是女人,女人怎么了?   她自小性子倔,撸起袖子就是干。   她开始去找书看,去跟着书里的知识做市场调查,最后从各种生意里面,选取了做茶叶蛋的生意。   这个生意,京都暂时还没人做,她的茶叶蛋,味道也是一绝。   她们家祖上,就是做卤味出来的,只是后面发家了,又开始做丝绸生意了。   这才认识一同做丝绸生意的黄家。   黄誉做生意是有天赋的,他是家中的不算得宠的儿子,拿着银子在京都闯下来一份家业,也算是成功的商人了,她因此被家中姐妹羡慕着。   但是崔明桐觉得,她自己也可以做那个被人羡慕的本身。   她为什么一定要被人称赞一句:“你丈夫对你真好,你的日子真叫人羡慕。”   或者“你的丈夫真会做生意,你真叫人羡慕。”呢?   她憋着一口气,一边带孩子一边做生意,终于将自己的品牌做出来了。   做出来了,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丈夫比在她没做出来的时候还打击她一些。   没做出来的时候,他还会说几句宽慰的话,做出来了,便说她费神也不讨好,孩子们的学习也没人管了。   崔明桐就想问问他,他哪只眼睛看见她不管孩子们了?反而是他,如今是什么都不用管了,甩手掌柜一般,将这个家甩给他。   前几日,同行的丝绸铺子商户洪家大儿子娶媳妇,她忙着做禹山的支援,将往洪家送礼的事情交给他了,结果他却直接忘记了。   忘记也得了,他回来却责怪她,说一向是她管的,如今却是要他去管一些妇人的事情。   她索性不要做了,回来相夫教子不好吗?   他说的越绝,崔明桐就越是要考技术学院,就是要出去做生意。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做给他看看。   她搬了被子去隔壁屋子睡,果然第二天黄誉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眼睛都歪着看她,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也不说话,只吃自己的,叮嘱孩子们去上学小心,最近京都人多,好多拐子乘机进京,拐了人去,所以放了学别乱走,要大的带小的一起回来。   她大儿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父母一眼,点头答应了。   黄誉啧了一声,道:“有些人,儿子过两年就要娶媳妇了,她还要出去读书。等儿媳妇生了孩子,是不是还要跟孩子一起上学啊?”   崔明桐就瞪了他一眼,这个人,真是说什么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然后饭也不想吃了,跟他一起吃胀眼睛,于是干脆拿了两个馒头站起来,准备去商铺。   黄誉见人走了,就阴阳怪气的对他儿子道:“你阿娘如今越发神气了。”   他儿子低头吃饭,也不回话。   ——自有不说父母不是的道理,他还是别怼父亲了吧。   ……   崔明桐忙了一天,趁着中午的时候,去家具铺子里面看家具。   昨天晚上自己睡了一觉,便觉察出了自己睡的好处,她还点着灯,多看了一会书。   丈夫虽然是个生意人,但是喜欢早睡,睡觉的时候必须要吹了灯,吹灯了还不算,若是她晚上起夜,吵醒了他,他也会不高兴。   她说这样,她睡外边,轻手轻脚一些,便也不会吵醒他了。   可他不愿意。就是要睡外面,觉得大男人,睡床里面算怎么回事呢?   她有时候起夜就只能忍着,觉得他在外面辛苦,多忍让忍让也就算了。   后来便也习惯了一夜睡到天亮,半夜被尿了,不去恭桶,渴了,也不去喝水。   但昨天晚上,她晚上迷迷糊糊的醒了一次,床边就放着水,她从里面连着翻了几个身,滚到了床沿,然后坐起来端着水杯喝的咕噜噜。   真是舒爽。   她真是找到了一个人睡的乐趣。   于是就来家具铺子买东西了。她最近准备开始学习考技术学院的知识了,买了一本据说是名师出的技术学院入门考试题目和试卷,还有一门西方语言学。   因为开了海航,他们如今不仅仅是跟本大陆的人做生意,还要去西方大陆的人做生意。   学西方语言的人不多,但是崔明桐愿意学。   她如今是什么都愿意学的。   所以,晚上就要开始看书了。她要点灯,点明亮亮的灯,照的屋子里全是光。   家具铺子里的销售员就给她介绍一种点蜡烛的架子。   “这上面可以插多根蜡烛,要是全部插上的话,那便是一朵花型。”   崔明桐很喜欢。她还定做了几个桐华蜡烛架子,准备给孩子们也换上。   然后就是书架。家里是有书房的,但是书房不是她的。里面放满了丈夫的书,后来又是孩子们的书,书架上面满满当当的,却没有一本是她的。   她的书少,都放在妆台上,能让她随时看,不然进进出出书房,丈夫就拿那种异样的目光看她。   她买书架也不买大了,她是买给自己用的,自己能买多少书,自己知道。   “用不了很大,是摆在床边的,我想着晚上要是想看书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拿。”   销售员觉得她是个大主顾,高兴的很,兴高采烈地介绍道:“夫人,你要不要试试我们最新出来的床头柜?还有床上书桌呢。”   床上书桌崔明桐是不需要的了,但是她掏钱买了一些送回她茶叶蛋铺子里面的员工宿舍里面。   她的茶叶蛋铺子里一共有五个姑娘,这五个姑娘家里都不在京都,她就专门租了一间屋子给她们,按照如今时兴的说法,便是员工宿舍了。   里面什么都有,是按照学校里面的宿舍布置的,上床下桌,十分方便。   不方便的就是空间太少了,一个人的私人空间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其他的地方都是公共用的。   桌子上摆满了东西,放书的地方便也不多,而且在下面,走走进进的人会影响到读书,便不如在床上装一个书桌,这样便又多了一个空间出来。   销售员这时候就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卖了这么多东西出去,这个月的业绩是稳了,就继续介绍其他的。   其中,着重介绍了懒人沙发。“以前的都是荞麦皮,那种麻烦,贵,如今我们换了材料,坐起来更加舒服,也容易清洁。”   崔明桐点头要了。正在这时候,见到前面一个戴着纱帽的姑娘和一个背着一把伞的男人在挑选组装沙发。   那沙发不用销售员介绍她也知道,是最近很流行的一种多功能沙发。上面是软绵绵可以坐的,下面却可以抽出来做一张床   崔明桐想买这种沙发回去放在茶叶铺子后面,几个姑娘中午的时候可以轮流睡一会。   于是也走了过去。做生意是与人为善的,崔明桐后面过去的,就站在另外一边,并不去抢看沙发最好的位置。   销售员就有些着急。这种沙发床的提成更高,要是能卖出去就更好了,可眼前的客人在,她也不能让人家走。   倒是折青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不买,就看看,你们过来吧。”   然后退到一边,崔明桐道谢,跟销售员道:“还是一样的,送到明桐茶叶铺子里面去。”   销售员哎了一声,连忙去叫人送。折青就看了一眼崔明桐,问:“你是明桐茶叶铺里面的女掌柜崔明桐?我前几天在禹山吃过你们的茶叶蛋。”   崔明桐笑起来,“希望您吃的还好,若是有不足的地方,可以直接对我们说。”   折青:“你们做的很好,我很喜欢。”   崔明桐觉得这位姑娘虽然带着纱帽,但还是看得出气质不凡,便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道:“姑娘,这是我的名片,下次想吃茶叶蛋,直接点外卖就行,我们送的。”   折青接过了她的名片,就觉得自己实在也要准备一张名片了,她就跟崔明桐聊了几句,听她说还在学英语,欢喜道:“你也想做海贸生意?”   崔明桐不好意思的道:“我们禹国发展极快,我个人觉得,海贸生意是未来必要的发展方向,是不可避免的,只有早早地做好了准备,才能应对将来的改变,抓住时代的潮流。”   折青就觉得她是个人才。   想了想,拿出了孙香的名片,道:“实不相瞒,我家也做生意,跟孙香大人家是亲戚。我家其中有一项是茶叶和瓷器生意,对海贸生意是最好的。我有自己的渠道,能够将这些东西销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她也不是要崔明桐马上做决定,而是道:“我在郊外有一个瓷器窑,前几天正好烧了一次窑,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折青说了一个地址,那边确实有烧窑的,崔明桐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谨慎的带上了护卫。   折青笑着跟宗童道:“她还不错吧?”胆大,心细,敢做。   然后这一看,就看了半天,黄誉在家里见天快黑了人还没回来,不由得派人去问,茶叶铺里的人忙的眼睛发黑,因为今天又多了一种新品卤猪蹄,更得大家喜欢了,来排队的人太多了,她们都有些忙不过来。   听说这是夫人学来的一种叫做饥饿营销的法子,这法子说起来简单,就是要限量限卖,要抢,所以这些想要买的人就疯狂起来。   可是这法子对她们来说,就是一种挑战了。   因为抢的人多,各家熟悉的人都派了丫鬟小厮过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又要看人的能力了。   于是夫人家里的人派了人来问,其中一个一边包装卤猪蹄和附赠的茶叶蛋,一边道:“夫人本来是去家具铺子的,路上碰见一个人,于是跟他们一起去逛瓷器窑子了。”   黄家的仆人因为商铺人太多吵闹,听漏了两个字,回去脸色苍白的道:“夫人去买了家具,跟人逛窑子去了。” 第76章 第二年万民大会(抓虫   三月初, 京都。   今年的万民全会众人已经有了经验,有序的进场,提出自己的议题和辩论。六国贸易组织的商人也进了会场, 今年也有了他们关于海贸上的专题。   这还是第一次他国的人进了万民大会的场内,二十个商贸组织的代表坐在广场里面,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竟然还有了一点自豪感。   ——他们这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吧?以他国之身入禹国大会?   想想就激动。   但是没人在意他们。   因为今天的第一个议题是关于统一货币和度量衡的事情。去年鲁国归属禹国之后,禹国境内便出现了鲁币。   之前七国都是金银作为买卖工具, 但是金银又有不同的铸造,买卖也有不同的度量衡。所以, 当前鲁,特别是西州跟庐州两州的人拿着银子去买东西的时候,便遭到了拒绝。   只是当时大家都快饿死了, 这些事情,自然都是小矛盾。如今却不行了, 这件事情迫在眉睫。   于是便开始众州都在说这件事情,商贸组织比起这件事情,简直就是小提议。   毕竟今年有了官方的六国商贸组织, 明年指不定就有民间的六国贸易组织呢?只要大家齐心协力, 商人么, 总有办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而且禹国有一个律法是很好的, 他们有反垄断法。你想垄断了这个行业是不行的, 即便大头你拿了,剩下的肉汤也要有人喝对吧?   所以说到最后,连这些商贸组织的代表也不紧张不着急了,有什么着急的, 便听了这些大事先。   越听,就觉得这禹国人的万民大会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不仅听见了统一度量衡和货币等关于天下的重要议题,还听见了山间无快递的小议题。   就为了这股议题,众人争吵不休。   提出来的人:“山村之内,如今多有人出去城池里做事,留下老人众多,守着田地。更有小学,高中,大学,都在城池,乡间没有设立快递站点。以前这些乡间的东西,都是由信客帮忙捎带,如今十个八个的信客都去了快递和镖局,乡间的空缺怎么补呢?”   便有人反驳:“这就是小问题,难就不能抽空去城池里面拿吗?快递才出现四五年,根本不可能涉及那么多的地方,如今,也只有商路上的售卖而已,跟皇太女殿下书中写的快递行业一点也不一样。”   这人继续说:“说到底,如今的快递,是假托快递之名,实则行长途售卖之事,大部分的商家将自己的货物给了镖队,也就是如今的快递,请他们送去指定的地点,”   “其中,夹杂一些当地人希望他们在京都买的东西,这种我更愿意称之为代购,而不是快递。”   最开始提出来的人也停下来思考了一下,:“那你是如何看待异地寄送信件的?”   这人就:“可以专门设立出一个寄送信件的,这些人就跟送报纸的报童一般,他们熟悉乡间的小路,熟悉各家各户,一个城池和乡间,总要有几个这样的人吧?”   “可是这么多城池和乡间,这笔银子从哪里拨出来?”   便开始了讨论。   商贸组织的代表们便发现,这些人可能会吵,会闹,但是最终还是奔着解决办法去的,这事情到最后也没有商量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来,但是他听见身边的人已经开始有想法了。   “你们说,如果我赞助几个城池的信件传递费用,怎么样?这一年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我就不信有那么多的人写书信。”   这也正是有有人想不通的。   根本没有多少人写信回去,真的要为了那么几个人,就开通一个部门吗?   一个秦商就叹了一口气,“但是开通了,只要代写寄送的银子不是很高的话,便是有很多人愿意去写去寄的,人在他乡,能有几个人不想家呢?”   “这就是禹国跟我们……的不一样了。”   不放弃任何小部分人。   ……   沈离一直都没有去过万民大会。因为三月是个对他很不友好的时间。三月,他可是在是太忙了。   春种开始了,他在田里忙这个忙那个,想尽办法试验出更加多的粮食。   皇太女殿下说,他的一生将会被无数人铭记。   沈离也觉得是,只要大家吃到沈离稻米的时候,便会记起他吧?   说来不好意思,皇太女殿下一定要以他的名字命名稻谷的名字。他说不要吧,皇太女殿下还非不听,真是,哎,盛情难却,只好由着皇太女殿下去了。   然后就更爱稻谷了。不过他最近没时间去看顾那些稻谷了,将它们交给学生之后,便挑了几个得力的,开始研究起皇太女殿下给他送来的种子。   种子是二月就送了来的,听闻是从海外带回来的,其他的先别管,其中有两样,却是要重点研究的。   一种是橡胶树,一种是土豆。   这两种东西都是皇太女殿下日思夜想的,想了这么多年,终于给带回来了。   所以,即便是再难,他也要将这两样东西给培养出来。   其实,要是有阿骨燕在就好了,阿骨燕的地理学对他的农学帮助很大,可惜了,阿骨燕从西州回来就去了西域。   正想着,就见学生大汗淋漓的跑过来,:“先生,前几天跟您说的试验经费您申请下来了吗?”   他:“今日我就要去组人做花卉试验了。”   沈离:“……我忘记了。”   他最近研究种植土豆研究疯了。   学生就知他忘记了,:“那您什么时候去啊?”   沈离就哼了一声,“我去什么去,我写信给皇太女殿下说一声就好了。”   他沈离,需要自己要银子么?都是皇太女殿下给他送的!   但是他很快就被打脸了。   因为皇太女殿下没有批准。   折青很纠结的跟他:“孙香说——你以后要是再敢报上去,她就亲自去你的农业基地,将那几个喜欢种花花草草的人学生给宰了。”   然后摊摊手,:“我也没办法啊,要不,你去跟孙香说?”   沈离就气啾啾的去找孙香了。   “你不是说会给我全力支持的吗?”   孙香忙的脚不停,她一边走一边签文件,:“但你也该有所节制,我记得前年,你们批了一大笔银子去,说要研究什么嫁接种植,我批准了,结果到了年末,我拿着计划书去,见他们给我培养了几盆牡丹花出来。”   她气:“就那几盆破牡丹花,花了我多少银子,我都跟你说了,我的银子是要花在刀刃上的,结果你呢,给了我几盆牡丹花?呵呵,沈离,我要是不看在你的面子子上,我就早将人给砍了。”   沈离也生气,“你懂什么,这嫁接的虽然是花,但那也是一大进步,是花卉农业上的进步。”   孙香:“那今年你们要研究什么呢?要研究那花可不可以再嫁接几次?沈离,你知今年的银子要花多少吗?我跟你说,就是兵队的银子,就是你无法想象的,反正,你的那些破花破草,等我们太平了,等天下的人都能开始欣赏花了再说。”   沈离:“……”   他没办法,灰溜溜的回去,“孙香说你们没用。”   学生大怒:“先生,我们的花也可以卖出银子的。”   沈离:“可是你前年研究的,去年没卖出去,所以在她那里便也没用了。”   学生心虚:“可是,去年大旱,都不准买这些啊。”   沈离就不得不说大义压人:“你也知晓,除了我们禹国,又或者是即便是我们禹国,还有很多地方的人,都是没饭吃的,你也别怨孙香,她要拿着银子去救命呢。”   ……   晋国,宿城山间。   一位要出去耕种的妇人将买来的红薯送进地窖。   这些红薯价格很低,一文钱可以买十个,相当于就是直接送与农人。妇人欢天喜地的买了,回来珍惜的很,对孩子们:“不准偷吃。”   她家一共七个孩子,去年大旱死了三个,如今还剩下四个。   死的三个是女娃,剩下的四个,三个是男娃,一个是女娃。   女娃是最大的,带着底下的三个弟弟先去山里捡柴火,然后回家开始烧火煮红薯。   她煮好了,要去田里给爹娘送饭,将红薯给弟弟们留下,:“等我回来再一起吃。”   弟弟们点头,她就急匆匆回去了,等阿娘几人吃了,她再拿着盆回去。   结果一会去,就见最小的弟弟倒在地上,已经没气了。   女娃瞬间就脸色白了,她大叫起来,邻居跑过来,看了看,摇头:“这是吃撑了,活活给撑死了。”   妇人一家听了噩耗跑回来,哭的连眼泪水都没了,怎么也没想到,去年大旱的时候没有饿死,没想到今年朝廷施以仁政,买了粮食来,倒是饿死了。   她哭完了,反手一巴掌将女儿的脸打肿了,声嘶力竭的喊:“不是让你看顾弟弟们吗?你就是这么看顾的?”   女娃倒在地上,没哭也没闹,只有一点委屈。她没有多给弟弟们多吃,只给了一餐的量,只是阿娘的地窖没有锁,她走了之后,弟弟们吃了一个红薯还饿,跑进去使劲的吃红薯,这才将人给吃死了。   但是阿娘不听,阿爹不听,阿爷不听……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没带好了弟弟。   她吓的一天没吃红薯,也没人在意,第二天冰天雪地的,她想了想,突然想明白了。   她是多余的。   于是空手走,三月寒风中开始冒雨前行,想着去个自己不多余的地方才行。 第77章 霍布森到京都   三月, 楚国。   楚天齐的大儿楚愿拿着一本小学数学坐在郊外的庄园里面看书。   他的母亲齐夫人牵着前头玉华公主所生的儿子出来散步,见了大儿如此用功,笑着道:“今日是你父亲生辰, 午时进宫,在马车上还能看会书, 倒是不用如此大早上就起来用功。”   楚愿摇头:“母亲不知, 儿被一题目所困, 夜不安寝,一夜未睡。”   然后叹气道:“母亲, 今日你进城里,去禹人所开的书铺里面, 给儿子买一本由玉中一青松公子重新编写的教科书吧,儿子想看他写的版本。”   齐夫人点头,“听闻他还写了不少新教材, 其他的你要吗?”   楚愿站起来,抱起小弟, 点了点头,“要,听闻教材是刚出来的, 咱们楚国是第一批到的。”   然后用手捏了捏小弟的脸, 笑着道:“母亲, 他越发胖了, 你要控制他的饮食, 书上说,小孩子不能过于肥胖,不然会得病。”   齐夫人哎了一声,“也没给他吃多少。”   顿了顿, 道:“你今日带着弟弟妹妹进宫赴宴,小心些胡贵妃家的人,他们这些新贵,还比不上赵田在的时候呢。”   楚愿点头,“儿子知晓的。今日去,倒是也为自己,听闻公孙将军这回专程回来给阿爹拜寿,我想见见他。”   齐夫人嗯了一声,“你爹手下的将领,公孙将军算是好的,你多请教请教他关于边境和禹人的事情,但是切忌,不可私自相会。你爹那个人,你骂他倒是无所谓,但是你年岁已经不小,又自小聪慧,若是想要私交大臣,则会让他心中忌讳。”   楚愿叹气,“阿爹怎么就变了呢?”   小时候,他爹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当年,楚国暴君当政,赵田和阿爹两人,一个坐上皇位开始抵抗秦国,一个游说鲁国和燕国,对强秦丝毫不惧,怎么如今,他们两个人都变了?”   赵氏天下已经不复存在,如今楚氏天下又何去何从?   他抱着小弟,道:“赵家遗子只剩下了小弟一点血脉。阿娘,若是赵家还有复辟的时候,小弟便是一个傀儡,你看好了他,我最近看多了禹国复仇的话本子,总觉得他们会将小弟抢了去培养成杀手或者其他的人,哎。”   齐夫人就觉得挺好笑的,不过禹国的话本子她也爱看,不过她看的又跟大儿喜好的不一样,她喜欢看姑娘家的故事,比如最近新出的红楼梦,她就很喜欢。   如此,两人说过话,便一个带着弟弟妹妹去皇宫里,一个带着玉华公主的儿子出门去买教科书。   楚国皇都里,只有一家是禹人开的教科书商铺,这还是世家在后面参股才能开成,不然以楚国如今将禹人看做是洪荒猛兽一般的阵仗,想来是开不成的。   齐夫人就微微讥讽道:“禁禹商——不过是禁平民罢了,这些贵族,什么都要用好的,什么都要用贵的,但是好的,贵的,都是从禹国来的,他们不一样用的香?左右都是他们说出来的话,自己当放屁似的。”   小丫鬟就笑着道:“夫人不要说脏话,教坏小公子呢。”   齐夫人就抱着小公子下马车,道:“教坏不教坏的,已经坏了,这楚国上下都是病,就算是我不教坏他,在有病的地方住久了,也会得一样的病。”   她顿了顿,喃喃了一句:“真想将孩子们都送去禹国,看看禹国的天下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进商铺,见店家正在跟一位背着医药箱的大夫说话——这医药箱也是从禹国传来的,十分实用,已经被大夫效仿了。   小厮过来引着她进书店里面,她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医者来了书铺,可是你们掌柜的得了病?”   小厮摇头,道:“非也非也,夫人不知,我们掌柜的是禹人,禹人不是要种牛痘么?之前是禹国的人种了,然后慢慢的推行到远在他乡的人去种,结果去年大旱一年再加上……在楚国的禹人很多没有种牛痘。”   “如今大旱已好,禹人种牛痘的部门……是叫部门吧?就是当官的,便遣人送了种牛痘的人过来。”   齐夫人听的愣神,随后感慨道:“别人是还在挣扎饿死和活着的问题上,他们已经在施行怎么活的更好的仁政,这便是禹楚不同了。”   小厮听的脸色一白,心说这夫人倒是敢说,他在书铺做事,掌柜的大方,不仅仅教他识文断字,还允许他什么书都能看,所以倒是比旁人懂的多,因此也知道,这位夫人说的没错。   因是没错,所以做为楚人,除了对禹人的羡慕之外,还有一丝的悲伤。   他亲自将禹国最新送来的教科书给齐夫人送来,道:“听闻这玉中一青松先生又在编辅导书了,您家要是四年级的孩子,就买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要是一年级到三年级,就一点通,这些都是跟新教材配套的。”   “夫人要是想买的话,就可以先跟我们说,交了定金,到时候来了书,我们就给夫人留,只是到时候即便夫人不要书了,我们的定金也是不退的。”   齐夫人笑了,“我肯定是要的,不用你们退,我要五套书,对了,你们这里还有什么禹国的幼儿启蒙书吗?”   小厮连忙点头,“有的有的,夫人,我们这里有三字经和千字文,您看看,你想要哪一本。”   齐夫人便饶有兴趣的过去坐着翻书,小厮去给她侦察去了,她耳朵灵敏,听见旁边有小厮道:“他可真是眼光毒辣,来个大主顾就被他抢走了。”   “是啊,他的业绩应该最好了吧?哎,我这个月估计只有拿底薪了。”   齐夫人就拿起一块自己带来的点心给小儿喂了一口,嘴角慢慢的忍不住扬起。   业绩,底薪,都是从禹国传来的,大势所趋,又有何惧呢?不过是害怕别人好罢了。   ……   “公孙将军。”楚愿端着一杯果子酒,找到正在跟众人说话的公孙尧,行了礼,道:“吾仰慕将军已久,特此过来跟将军喝一杯,还望将军赏脸。”   公孙尧自然知道这是谁,他连忙道:“大皇子,臣惶恐。”   楚愿不是很喜欢大皇子这个称呼,道:“将军可直呼吾阿愿。”   公孙尧想了想,道:“阿愿公子。”   然后推辞了众人,跟楚愿一起坐在一边说话。正在这时候,见一个小世家公子坐在末尾,使劲的盯着他们瞧,又或者是盯着楚愿的酒杯瞧。   公孙尧心中一警觉,将楚愿要喝的酒一把按住酒杯口,道了一句:“大皇子且慢。”   楚愿立马明白,那坐在末尾的小世家公子已经低头了,但是两股战战,坐着也身形不稳,公孙尧就道:“看来你得将人家给收了,殿下,人家救了你一条命。”   楚愿脸色铁青,点了点头。   然后小世家公子就被带到了偏殿去了。   楚愿跟他道:“多谢你,但是你也只能跟着我了,不然走不出这个宫门。”   小世家公子叹气,他实在是太倒霉了。上次进宫吃筵席,正好是楚天齐造反,这次进宫吃寿宴,他又撞见人家下毒要害人。   他真的是倒霉催的。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是不投靠大皇子,就是一条死路,投靠了,他作为目击证人,背后下毒的人不敢直接害他,怕惹怒陛下。   他就点了点头,道:“臣,姑苏余氏,愿意为殿下分忧。”   ……   三月末,万民大会将要完的时候,又一件大事发生在禹国。   苍淼带着霍布森一行人到了禹都。   禹都不临海,但是修建了运河,能行船,行的自然也不是大船,这是一般的货船。船是租借的徐州朝廷的,霍布森执意要,准备来京都采购更多的好东西。   “禹国京都冠绝天下,自然是天下的好东西都在这里,我要是不买,多亏。”   他们卖香料的银子,可是卖了不少,苍淼又借了一些给他,足够了。   他带着自己的人,从码头下,此时已经是晚间,行人见了他们先是稍微恐慌,不过又是好奇,挤过去看,要不是有官府的人替他们拦了两边,霍布森想他应该是被扑倒扒了衣服仔细看的。   ——果然是京都的人,比徐州确实生猛多了。   苍淼说他是外国来使,所以要住的是驿站。他早就让人加急信件,所以这几日驿站会给他们预留出房间,去了就可以直接住。   “如今万民全会的人还没有全部走,驿站紧张,能留出来已经很不错了。”苍淼见微知著,喜滋滋的很,“想来皇太女殿下对我们的归来还是很满意的。”   霍布森知道这话的意思,随之也高兴起来。禹国皇太女对苍淼满意,也就是对他满意。总而言之,霍布森有心情看街市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坐在了马车上,没了人上前来观看霍布森,倒是惹的霍布森有些不习惯。   他不由得撩开帘子,去看外面的景色。   此时已经深夜,夜市已起,无数的灯笼高高挂起,在漆黑里串起了满夜幕的昏黄光晕。   车马而行,人声鼎沸。   霍布森看见前面有许多人围着一个高台,高台上有人正在表演什么东西,一人踩着铁轮,一人吞了一口酒,吐出来一团火——天爷!   “这是马戏。”苍淼走的时候已经有这些东西了。这还是因为有了烟火的缘故,所以有马戏班子的人学了烟火的原理去,用来吸引顾客围观了。   霍布森啧了啧,道:“真是人间盛世。”   他又看向别处,有一对男女提着灯,两人谈笑晏晏,双眸有光,然后将灯放进护城河里,姑娘闭眼许愿,男子偷着睁开眼睛,看着姑娘欢喜的笑。   又有一小儿,争吵着要什么东西,旁边的老者无奈的叹气,掏出了一枚铜钱。   “那是糖人,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吃。”苍淼见霍布森看着糖人,笑着道:“都是些很常见的东西。”   霍布森一时间不知道该解释是想吃糖人还是喜欢看小儿闹着要糖人,他只好点了点头,依旧看着车窗外的人和物,目不暇接。   不止霍布森看,就连苍淼也看,他想起了泰山底下居住的一位先生写的诗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霍布森听不懂,因为苍淼用的是禹话说出来的,便道:“你说的是什么?”   苍淼:“传闻是辛弃疾老先生所做元宵诗句,今日我觉得应景,便读了出来。”   霍布森:“……”   他还是听不懂。   算了,听不懂就算了,与其听他说,不如自己看。   他的眼睛所至之处,皆是人间美好。   ……   崔明桐最近回家很晚。   她实在是太忙了,她遇见了贵人。   虽然不知道贵人的名字,但是她给的订单却是实实在在的。孙香大人甚至还亲自来见过她,跟她谈了瓷器生意。   她当时还以为孙香大人是假的,存在疑惑,但是后来碰见了秦宽大人,两人在虞美人打了招呼,她的心就定下来了。   没错,祖坟冒了青烟,她真的被人赏识了。   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小的生意单子为什么还要劳烦孙香大人亲自走一趟,但是单子给了她,她就要亲自做到很好。   听闻西方人马上就要进京了,她还得去见他们,跟他们谈单子,因为是孙香大人手里漏出来的生意,所以她就是带着西方人去看自己的瓷器,也是第一个。   瓷器是由陶器变化来的,比陶器更加的精美,一般越是官窑出品就越是精美。不过瓷器的发展并不快,在花纹和样式上,并没有什么好的进展,一直都是普普通通。   甚至于,其实瓷器的市场并不大,老百姓家不会想着买瓷器,世家倒是有,但是世家都有自己的窑。   而世家也就是这些世家,在禹国并不兴盛奢靡,尤其是搞上了长途运输之后,一些好运送的东西才受人喜欢,瓷器易碎,所以不适合搞货运。   因此,瓷器商并不是很多,可以抢占市场,且要是想在一众瓷器商人这里脱颖而出,还是要做出自己的特色。   崔明桐最近找了很多关于西方的书看,想着要备两套方案,一套是画上西方的图和神话故事,一套是写意禹国山水人文。   而且不仅仅是瓷器要精美,就是包装盒,也要精美。   她想过了,还要接着打广告,不能在广告上面省银子,上回在女者报纸上做广告,实际受众只有女者报纸上的一部分人,但是瓷器的广告,必须要在其他的报纸上也要登上才行。   A   她就去跟各大报社的人吃饭,报社的人倒是好说话,答应给她中间的小版块,那个地方是专门用来打广告的,崔明桐之前还买过,那时候肥皂刚出来,她还买了一块回来试用,后来试用的好,她各种香味都买了一块回来给丈夫和孩子们选。   如今,倒是轮到她自己来买广告了。   不得不说,这广告是真贵,一个小版块,要五十两银子登一期报纸,这还是报社的人看在秦宽大人的面子上愿意给她登。   她就回去设计广告词,忙的像个陀螺,孩子们全交给了丈夫。   黄誉之前听见她跟人逛窑子脸青了,但是跟妻子也算是几十年相交,知道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于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到晚上,见了妻子回家,也不说话,将桌子拍的哐哐作响。   结果他手拍麻了,妻子却头一扭,让人提了水去客局的房间沐浴。   她是一句话也没说。   黄誉没办法,跟着去,一边给她递毛巾和香皂一边问:“你逛什么窑子去了?”   崔明桐:“遇见个贵人,逛瓷器窑子去了。我最近会很忙,你多管着孩子。”   她说完,黄誉第一个感觉是她被骗了。   “你是个女人,骗子就喜欢骗女人。”   崔明桐:“……”   有病!   她洗好了出来,将衣裳披上,道:“我见了孙香大人和秦宽大人,在虞美人见的。”   虞美人——   嘶——   黄誉知道妻子不可能会撒这个谎骗她,道:“你确定?”   崔明桐点头,“我确定。”   她看看天色,还是决定洗个头,黄誉殷勤的上去,“贵人是谁?”   崔明桐:“是孙香大人的亲戚,关系很好,我又是小单子,应该就没什么犹豫给我了——黄誉,你别打主意,贵人说是吃了我一个茶叶蛋,这才给了我一个单子,我跟孙香大人和秦宽大人就更没交集了,人要知足。”   黄誉就帮她洗头发,嘟囔了一句:“我也没让你帮着介绍,你啊,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崔明桐一把将他的手打开,“那也是我的茶叶蛋引来的,你不是还嘲讽我的茶叶蛋是赚不到银子的么?”   她自己三下两下的洗了头,用毛巾一点点擦干,又去了炉火旁边烤,道:“反正孩子们这段时间的功课就交给你了。”   她也不管黄誉答应不答应,将门一关,分房睡,她还要设计样式呢。   没错,她在出嫁之前,很喜欢画些花样,但是成婚后,好像这些都不重要了,一样一样的丢掉。   想起从前,就觉得自己蠢。   崔明桐摇摇脑袋,开始奔赴各种商铺。   于是就留下了黄誉照看孩子。   黄誉也赌了一口气,心说孩子谁不会照看,人都这么大了,只管一日三顿,他回家盯着读书,便也是了。   孩子们也听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心里还有点比较,心道之前总说自己顾家又做生意累,那他就来做个简单的给她看看。   于是生意上也加劲——他不想被妻子一个女人比下去,崔明桐的脾气本来就是倔的,要是他连做生意也比不过她,那他以后便没脸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风声,说是孙香大人和秦宽大人都赏识妻子,已经将瓷器生意给他了,一个个的上来打探虚实,甚至来家中在京都的族老都拉着他吃饭。   他们一口一句你可好了,有个贤内助,还有些暗示他将瓷器生意接过来的,“她一个刚做生意的,懂什么,别办砸了事情,反而惹了两位大人生气,还招了灾来。”   “可你是做惯了生意的,你懂啊。”   黄誉心动了,但是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这一步,却也是有些聪慧的,他深刻的分析原因,觉得可能是那位贵人是女人,孙香大人也是女人,所以看见同为女人的妻子做生意,心生同理心,见她艰难,拉她一把。   可要是自己抢了这生意去,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秦宽大人被送了女人,那燕商就成了禹国各商户不敢相交之人,要是孙香大人赏识的人被抢了单子,还是个男人抢的……那他就可以收拾收拾东西,马上可以滚回青州了。   于是便看那撺掇着他抢生意的不顺眼,且多了一份警惕的心思。道:“我可做不来瓷器生意,我这丝绸铺子还没弄明白呢。”   然后绕开话题,提孩子的问题,“我是真生气,他们最近看我眼神都不对劲了——不过是我没做出一个算术问题,就好像我是弱智一般,我家小儿还问我:父亲,你的生意是怎么做大的?”   众人听了一阵哈哈大笑,纷纷摇头,“不光你,就是我家那小子教科书和辅导书上的题目,我也不知道如何做了。你们知晓吧?才二年级,就要学什么x和Y了,我怎么懂嘛,我也不懂。”   只好全部都交给先生了。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说起孩子们如今学的东西如何高深,如何不懂。   但是黄誉越听,却心里越不是滋味。   因为他知道,他们不懂,是真的不懂,而妻子却会在孩子们遇见问题的时候,给出好几种算法。   他心里突然就有些彷徨,回家之后,见着大儿拿出来的问题,难受的很,“你马上就要考高中了,你的学问,我怎么懂?”   他家大儿看了一眼父亲,也不问了,只道:“母亲呢?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黄誉心里就憋着一口气,“我给你请先生吧。”   他的大儿子就随意的点了点头,“你请吧。”   黄誉连夜上了好友的门。好友跟小学的先生有交情,他想请他做个中间人。谁知道好友却道:“学校里的先生们是不准补课的,因为学校里已经补了很多课了,一天到晚的,谁也没休息一下,且学校的俸禄高,也没人想着在外面再教学生。”   “再说课外的辅导班……说句老实话,还不如你大儿呢,如今有才学的,谁不拼了命的想去学校里教书。我家的大儿也读三年级了,这些课外辅导班,我都打听过了,唯一一个金牌的,还要关系才能进,但是那种关系,兄弟,不是我不帮你,你看我家的,不是也没进去吗?”   黄誉垂头丧气的回去了,然后看见妻子正在买回来的花型蜡烛下,给孩子们讲解习题。   他站在门外看了会,叹气的进去,也坐在旁边听。   崔明桐见着旁边有人影罩住了桌子上的纸,让她看不清字,皱眉道:“你干嘛——”   黄誉本想说他也想听,但是话还没说,就被大儿一掌推开,“阿爹,你的影子挡着字了。”   几个小的:“阿爹你先走开吧,你也不懂。”   黄誉:“……”   他道:“我想听听。”   他小儿不解,抬起头惊讶的道:“啊?听了你也不懂啊。”   黄誉:“……” 第78章 侵略战争不能洗白(抓虫)   三月过去之后, 京都又开始了一轮新的人流交换。   秦宽依旧忙的脚步不停,他要将去年的万民全会期刊和今年的进行对比,还要开始去忙新的宣传活动。   比如, 新开了一个部门啦,比如裁减了一个部门啦, 还要四处喝酒。   他仔细地咨询过章玉书了, 男人不能喝太多的酒, 不然中年会有小肚子,还会谢顶。   由于某些不说大家也知道的原因, 秦宽开始了保养。   他去了一家健身房。   没错,就是健身房。这个在禹国很少见——谁银子多了使, 还去做健身?大部分人吃饱饭就很好了!   但是无论在什么时候,依旧会有一批人觉得是很有银子的。比如秦宽,他觉得银子如今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数字。   ——按照话本上来说, 他就是个霸道官二代。   健身房里,秦宽在跟着健身教练健身, 仰卧起坐啊,踢腿啊,拉伸啊, 反正, 每回摸摸自己的小腹, 他都有些飘。   他还回去劝孙香, “你也经常四处应酬, 要注意这个三高啊。”   并赠送了好多茶叶和枸杞给孙香,他觉得自己真是优秀,对待同僚关心,对待下属宽容。   只是他这般好的人, 皇太女殿下却不喜欢。   秦宽暗自伤神,然后做青蛙跳后站起来,汗水淋淋的去健身房提供的澡堂里,准备搓个澡。   然后……   他僵硬了。   他看见了经常一起喝酒的人。这些商户好像循着味道一样,已经在健身房等他了。   又或者说,当美容院成为女人的又一大人际网之后,健身房又成了男人的交际网。   皇太女殿下说的没错,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笑容满面的走进去,果然就和在虞美人一般,大家开始交谈,互捧,互踩。   真是,哎,真是不得劲。   秦宽躺在台子上,任由人给他搓澡,然后有小厮给他送来一杯果子酒,还放了吸管,这吸管是仿造芦苇制成的,由竹子慢慢打磨,才能成一根。   秦宽有专门的吸管,他来了之后,便有人去取他的设备等,然后安排他吃饭。   没错,运动完,搓完澡,还能去吃个营养餐。   吃营养餐的时候,倒是没人敢坐在他的身边了,他得以安静的吃了一顿饭。   然后就见一个男人看了他一眼,身边还带着两个小孩子。这可真是稀奇,这人的面孔很陌生,孩子的面孔也陌生,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   带孩子来健身搓澡啊——真是一股清流。   秦宽大人难得的引起了一丝兴趣,他朝着小孩笑了笑,跟男人打招呼,“孩子还小,不用健身吧?”   黄誉就笑着道:“说出来大人莫笑话,这健身房京都只这一家,听闻很是神奇,便办了一张卡,来健身房里带小子们涨涨世面。”   这是真心话。   这段日子,孩子们看他都有意见了,于是带进来赚回点面子。结果没想到,还遇见了秦宽大人,并且说上了话。   秦宽就笑起来,道:“也没什么好的,只是说运动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对身体好,便来试试,反正不行就不来了。”   这就是家常话了,黄誉对这个年纪不大但是官威大的年轻人吓的脸色有些白,只呐呐点头,“是啊,是啊,对身体好。”   倒是他大儿子,初出牛犊不怕虎,很是像模像样的感谢道:“秦大人,家母说,她的瓷器生意多亏了您做介绍,又得了你的利,及时打出了广告,所以此时已经跟霍布森搭上线了。”   秦宽就想了想,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因是皇太女殿下介绍的,所以他还记得,道:“你是崔夫人的儿子?”   黄家大儿道了一句:“是的,小子代母亲多谢您的仗义相助。”   秦宽就笑起来,对孩子,他是宽容的,也看的出眼前的孩子是只想感谢他,于是道:“不用谢,你母亲很有志气,且已经开始学西方语了,因为学的多,所以她才能跟霍布森搭上话,让霍布森愿意跟她做生意。”   说到这个,他忍不住跟黄誉道:“崔夫人真是厉害,她的记性很好,一个单词只要看一遍便会了,霍布森说她明年的时候,估计就能跟他畅快对话了。”   因秦宽母亲的缘故,秦宽对这些出来做事的女人十分有好感,他道:“我忙的很,到时候崔夫人要是有什么事情,便可以来找我,能帮的上的,我一定帮。”   黄誉就被这惊喜吓着了。此时顾不得秦宽说的是崔夫人还是黄夫人,都一口应下,“是,是,我回去后跟她说。”   秦宽便觉得跟这人无话可说了,明明崔夫人看起来十分大方自然,怎么嫁了个丈夫,畏畏缩缩的?   还不如他的大儿呢。   他走了,黄誉就快速的谢绝来跟他攀交情的人,带着儿子回家。坐在马车上,他回想刚刚的一切,觉得自己还算是谨慎小心,倒是儿子,太过于冒险,竟然提起了之前的事情,万一秦宽大人忘记了或者以为他们是攀关系的,那该如何?   他儿子倒是道了一句:“阿爹,你过于谨慎了,我们是在交谈,不是在攀关系,是他先朝我们笑的,说话间带出来的事情,只是闲谈,若是避而不谈,那下次,我们再次相见时,或者阿娘跟他见面时,又该如何解释第一次见面没有道谢的话?”   他道:“我们只做我们要做的事情,至于他觉得我们是攀附还是真诚,就是他判断了。”   黄誉不觉还被儿子教训了一把,先是气道:“你何时学的满嘴的歪道理。”   又气笑了,道:“算了,跟你阿娘学的。”   反正回去就跟崔明桐道:“你算是出名了。”   崔明桐正在学西方语呢,白了他一眼,道:“别打扰我。”   黄誉就道了一句,“以前我觉得你考不上技术学院商部,但是现在觉得,你没准还真能考的上。”   崔明桐就觉得他实在是粘人,拿出一套小学试卷给他,道:“你没事就去做题目,别烦我。”   黄誉:“……”   做就做,他还不信了,难道他就比不过她吗?   大不了,他也考技术学院,他也是做生意出来的,要是去商部,他比她行。   于是拿着笔,奋力的弄懂什么是x什么是Y去了。   ……   西州。   公孙尧回去之后,西州的边境主将便换了人巡逻。   沈柳看过几次,道:“他比公孙尧没用多了。”   玉珠儿叼着一根草,努力的瞪大眼睛,不让自己闭上。   她昨晚上研究了如何打楚国的又一大法子,越研究越兴奋,直到天亮才闭上眼睛,然后又爬起来巡逻。   但是即便她如此努力,这仗还是没打起来。   她真不懂,一个将军想打仗怎么了?   怎么就是打不了!   沈柳就劝道:“去年大灾,结果我们收了一个鲁国,粮食分了出去,而且去年即便种子再好,我们用水渠和水坝灌溉的水也是不够的,所以粮食减产,你没瞧见吗?我弟弟都不好意思写信来了,所以啊,朝廷的粮食不够我们打下一个国的。”   这个理由已经说了很多次,第一次玉珠儿信,第二次玉珠儿信,但是第三次,她就不信了。   “你总说水稻水稻,但是我们还有红薯和黄豆啊,即便是打下一个楚国,我们的库存都是够的。”   沈柳被拆穿了,也不尴尬,只道:“但是,行军打仗毕竟是要粮食的,你要知道,一旦打起来,那就是烧粮食的很。”   玉珠儿不耐烦的很,“你快点说吧,别总在这里东扯西扯。”   沈柳就道:“皇太女殿下说过,仇恨是一把刀,特别是举国大仇。”   他看着对面道:“皇太女殿下还说,任何的侵略战争都是有罪的,都是不能用输赢来洗白的。当时,楚国秦国跟我们的情况不一样,秦国是率先举起了屠刀,对楚国的平民百姓,进行了屠杀。”   他道:“当时,楚国进行反抗后,秦军对打下来地方,烧了,砸了,抢了,当年,楚人多少姑娘和妇人,进了秦人的军营。”   这话不用说完,玉珠儿便知道了。   是军妓。   这群畜生。   她也曾听闻过,当时就对秦人的军纪很不喜欢。   她喃喃了一句:“狗屁的强秦。”   之所以说是强秦,是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前秦分为七国,秦国就是当年的皇室分化而来。   秦国皇室姓齐,齐家皇朝依旧保留到现在,也是有实力的。   他们自从分化成七国之后,便痛定思痛,开始了兵队强国的路线。他们的兵队确实强,秦国举国之力打出来的。   如今,强秦和楚国要联合起来打他们,即便他们禹国强大,也不一定打的赢。打仗,就跟游泳一般,越是会游泳的人,越会溺死,皇太女殿下说,他是个打仗的天才,但是越是天才,就越要自省,不能自大。   “所以皇太女殿下说,如今的局势,早已经成了……不是我们打下楚国和秦国,就是秦国和楚国打下我们。”   “于是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慢,不能急匆匆的挥着刀就过去了。”   他坐在马上,勒着缰绳,道:“等吧,等秦楚两国的仇恨燃烧起来,那时候,我们才好动手。”   ……   楚国。   当春耕开始,秦楚便蠢蠢欲动了。   楚愿跟母亲道:“阿爹真是太急了,禹国还没开始,他们就带着炸药准备去炸禹国。殊不知,那炸药就是禹国做出来的,难保没有后手。”   “况且,禹国一直都没有动手,只做自卫的姿势,我们楚国直接跟秦国联盟,邀请秦军过境,直压禹国边境,难道就不怕人诟病吗?”   齐夫人便道:“我哪里知晓他们,只知道要为你们做打算了。”   她道:“阿愿,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你的兄弟姐妹们,阿娘都要送走了,唯有你,怕是要立在人前,做个靶子,你,你愿意吗?”   楚愿点头,“阿娘送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希望禹人的将军好一点,不杀战俘。”   楚天齐刚进去,就听见这句话,脸色一黑,道:“胡说八道!”   “秦国和楚国一起攻打禹国,难道就一定会输吗?”   楚愿将书一扔,道:“父亲,你也不想想,人家秦国跟我们楚国是什么关系?我们楚国之民,就是愿意死在禹人的刀下,也不愿意跟秦国一起。”   他道:“即便是公孙将军家,也是有家人死在秦人手里的,父亲难道忘记了,您当初去游说鲁国和燕国是怎么说的吗?国仇无以为报,只拼命尔。”   “阿爹,当初楚人之所以能打走秦人,是因为哀兵必胜,我们为了赶出去秦军,只要是个人——老人,幼儿,妇人,都带上刀,拿着锄头,镰刀,石头,用身体为大军开路。”   “当初的秦刀,因为杀楚人都杀卷了,他们的身上沾满了楚人的血,如今,你又觉得自己说服了你的将领们接受秦军,所以他们就可以说服自己的士兵们接受秦军。”   楚愿摇头道:“阿爹,不是的,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仇恨,不是你们说几句禹人马上要打来了,我们要保护自己的家国,就可以让人乖乖听话的。”   楚天齐却觉得不是。   “你还小,不懂,禹人有一句话很对,阿爹如今说给你听。”   他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跟秦国如何,那是后面的事情,现在,作为一个君主,我首先要做的是如何保护我的家国不被禹国所破。”   “禹人狡猾,你看它不吭不响,但是没有伤多少人,就将鲁国给打下来了。”   楚天齐道:“我们楚国,就在他们的旁边,禹国的皇太女有统一六国之心,我们不去打他们,他们也会打我们,总之是个死局,为什么不拼一把呢?”   站在一个皇帝的角度,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秦楚之仇,终究可以化解,但是楚禹之争,他势在必得。   而他信誓旦旦,秦人却也有自己的担忧。   “我们一定要去吗?”一个小兵道:“我跟哥哥两个人当初来参的军,如今只剩下我一个,我恨楚人,就是他们的公孙将军杀的我哥哥。”   “……嘘,你别这么说,将军不是说了吗?要是我们不帮楚人打禹人,那就是禹人把楚国给吞了,然后来打我们秦国了。”   小兵就撇了撇嘴,“我哥哥尸骨未寒呢。”   且……他有些迟疑。   他兄长死于楚人的刀下,但是楚人的士兵,死在他们的刀下更多。   当初那战,可是在楚人的地盘上打的。 第79章 秦楚那点事情(抓虫)   秦兵过境时, 正是四月初。   四月初,万物复苏。   但是秦兵过楚国第一座城池的时候,万物复苏的同时, 还复苏了死在秦人刀下战士的坟头草。   春分后的清明才过去一月,但是已经除过的草又开始涨。   涨, 涨, 涨, 楚人的心里,也有什么在涨。   秦国的兵队从这座城池经过的时候, 楚人便开始了他们的注目礼。   这眼神里,又恨不得杀了他们的, 也有迷茫的。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拼了命,好不容易赶走了这些人,结果他们过了几年, 又回来了?   秦人踏足的每一片土地,都是他们的家人用血裹着泥浆, 用尸体铺着长路,一点点的铸就成。   秦人背上的弯弓,手里的大刀, 胯下的烈马, 都曾经射穿过弟兄的胸膛, 砍掉过他们家人的头颅, 拖行过老人孩童和妇人。   他们高高在上, 践踏过楚人的灵魂和肉体,如今他们却要回来了。   一位老者哭起来。   旁边的人就劝道:“皇上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楚国免受禹国战乱,你也不想我们像鲁国一般亡国吧?”   老者却道:“非是我想哭,而是刚刚一闪而过, 似乎是看见了杀我儿的人,想起了从前。。”   他擦擦眼泪水,道:“老先生不知,我做了四五年的噩梦了,梦中,秦国的战马拖着我的儿媳妇跑,我孙儿被绑着手在后面追,他喊:娘啊,娘啊,你们别扒我娘的衣裳——”   这话一出,便有人恨恨的道:“这群禽兽,他们被攻打退出边境的时候,还抢走了不少的妇人,将人衣裳扒了,裸着拖行,实在是可恨。”   旁边的人便又道:“听闻那是秦国一位将军的恶行,其他人不这样,那将军已经被撤职查办了,如今来的,都是有军纪的人。”   老者惨笑着道:“老先生,道理我都懂,可是小老儿的心痛啊。你们总说禹国如何,可老朽这条命,就是禹医给救回来的,可是小老儿的五个儿子,老妻,孙子,儿媳们,都是让这群畜生给杀了的!”   那被称呼为老先生的人便顿了顿,道:“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若是秦人不来援助,我们楚国单独跟禹国对上,根本没有胜算的把握,我们只有跟秦国联盟,才能做到胜算啊。”   老者:“老先生,我都说了,道理我都懂,您看,老汉我规规矩矩的,既没有朝他们吐唾沫,也没有朝他们扔石子,我只是哭了哭,我只是哭我死去的一家,我最小的孙子,才不过三岁,就被绑着跟马,一路拖行而死。”   他说完摆摆手,“若是老先生说我有罪,那便去官府击鼓抓我吧,老头子家里死绝,贱命一条,要不是当初禹医说救我一命不容易,用了不少好药材,我也是不活的——你总得活着,对得起人家的药吧?”   他步履阑珊的慢慢的往回走,突然唱起了楚人的歌。   ——悲兮悲兮,楚人何从所去兮。   ……   “搞得我们好像很喜欢来一般。”小兵依旧恨恨的道:“若不是为了家国,谁愿意来这个鬼地方,我们明明是来帮他们的,看我们的眼神却像是要吃了我们似的。”   老兵就道:“你是年纪小,又没在禁随将军的兵队里,是不知道,当时我们秦人对楚人……其实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老兵还算是个理智人,想起那些被拖进营帐的妇人,就觉得难安,但是当时大家都好像杀红了眼,杀疯了一般,做出了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他还记得,他身边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绑了个七八岁的女童。   那才是人间噩梦。   老兵动了刀,才救下女童,但是战争期间,对同胞举起刀,已经犯下了大忌,所以老兵当时被抽了好几鞭子。   但他不悔。总算是将人给送回去了。   可送回去,得到的依旧是愤恨的眼神。   老兵叹气道:“朝廷可以因为暂时需要一同对抗禹国而化解仇恨,但是主宰朝廷的人,其实是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上绝望的,他们只是听闻,听说,然后愤怒,他们只是觉得国将要亡,所以要保护家国。”   “可是那些死去战士们的家人,却是切身体会过,甚至午夜梦回,还能想起之前的事情。他们对我们的恨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我想……这一趟,凶多吉少了。”   小兵对老兵的神神叨叨有些不满意,也对老兵这般的仗他人志气有意见,扭了个头,跟其他人唠嗑去了。   在没打仗之前,大家还是很闲的。   ……   禹国京都。   折青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件,看了看道:“父皇,这个楚天齐,是越来越不行了,你说,他请秦国一趟,付出了多少东西。”   禹皇正在画江山秀丽图——他最近迷上了陶冶情操,很是喜欢在下朝后作画。   他闻言笑着道:“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首先是要保住楚国,站在帝王的角度,他没有错。”   “我们如今被人家叫做强禹,强禹而于弱楚,楚国必败,所以必须要加上强秦,你没看见,他之前还要邀请燕国一起吗?”   可惜燕皇觉得他要的是齐国和晋国,希望将南北打通,志不在此。   国,有国的自信。楚国没有自信,只有求助秦国。   “他只是着急了些。”禹皇道:“秦楚之约已经有多久了?燕王来京都都有几个月了。当初,我们打下鲁国,兵临楚境,楚皇自然害怕,早早的派人跟燕国和秦国商议。秦人同意了,开始准备赴楚。这一切总要时间的嘛,但是我们却不打楚国。”   他笑起来:“我们打什么楚国哟,饭都吃不饱了。但是沈柳没从边境撤回来,他们就不敢动,秦也不敢撤军。所以秦楚之间,光有约定,没有实际行动,那约定相当于没有,楚国害怕,秦国也恼火。大军动阵,粮草先行,秦国准备好了粮草,楚国却一直没有动静,秦国的粮草消耗的起?”   其实坐在皇位上之后,想的便是整个江山。对于楚天齐而言,他是为了楚国,并没有任何的错处。   假如不求助于秦国,他的国就要灭了。   百姓的抱怨和苦在国面前,只是小情绪罢了。   “且八十年前,先秦分化成七国,如今,眼看七国,又要归一了。咱们能耐住性子不打他们,但是他们耐不住性子打我们。”   “去年大旱,楚国的粮食早已经快没了,民生沸怨,只有对外的战争,能让百姓的心归一。”   折青便撇了撇嘴道:“楚天齐真是……果然只能做个政客,谋士,一旦得到了超乎自己能力的东西,便永远只能使出政客那一套。”   她经历过的楚国三皇帝,显然都没有治国之才。   刚开始的昏君就不说了,一个劲的只知道给秦国送东西,无论秦国怎么作践他,他都不埋怨,还要杀了忠臣宠信奸臣给边关的战士们拖后腿。   于是世家的赵田上位了。赵田突然夺位,还是他的好友被杀后的刺激,是一个顺应民心的举动。   他上位后,其实并没有改掉世家奢靡的作风,只是做了一个楚人该做的事情,那便是赶走秦国。   顺心民心,合乎天理,所以他赢了。   秦国赶走了,他的短板就露了出来,他并没有带兵在前线打仗过,他只是坐在皇宫里跟将军们说:要赢。   所以赢了,也不是他的本事。贸然坐上帝王之位,他需要学的很多。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这时候,没有了外敌,楚国的内部矛盾就出来了。世家比之皇权,有过之而不及,更多有能力的人,想取而代之。   这时候,赵田就将自己的谋士楚天齐拉了起来。他信楚天齐的嘴和能力,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这层关系牢固了吧?   楚天齐是小世家出身,有天赋,有才能,但是经不住提拔后要面对的众多阴谋诡计。   他可以豁出性命跟世家干,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   他越是用自己的那些谋划打败世家,却越是在不经意间,让赵田起了芥蒂。   楚天齐是个谋士。谋士喜欢来阴的,他们喜欢用一切手段来达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比如跟秦国联合。   他还是一个谋士的思维。   而且,要是能联合秦国打下他们禹国,跟秦国瓜分,也是好的,财帛动人心,何况是禹国。   就好像赌钱一般,人总是能赌红了眼睛。   折青就站起来道:“楚天齐的大儿子倒是一个聪慧的,可惜了,他父皇的江山,轮不到他了。”   楚天齐的人生太顺畅了。   从一个谋士,到皇帝,他几乎没有遭受过挫折。   禹皇这时候已经画好了一幅江山图。折青一看,还将楚国和秦国也画了进去。   她笑起来,“父皇,你未免也画的太早了些。”   不过秦楚开始动了,她也可以开始动了。   ………   这些国家大事,跟禹国的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准确的来说,还是被迫没关系。   因为即便他们知道要打仗,还知道是楚国和秦国要一起来打他们,于是眼睛发亮的挤到府衙去,说自己要参军。   “参军吃的好啊。”一个青年道:“如今听闻每吨都有猪肉吃了?”   另外一人就对他表示强烈的谴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怎可为了吃才去打仗?难道在家里,就没有猪肉吃了么?”   青年也不恼,道:“可在家里吃的猪肉,能比在战场上吃的香么?”   此时他们在闻州,因为衙门表示今年不收兵而遗憾的聚在一块说话。   “且我家表弟福生,跟着赵士德将军当初一起投了沈柳将军,如今呢?人家已经升了校尉了。”   如今每回送回来的兵队福利,都羡煞了村里的人。谁能想到,福生一个贪吃的娃,能有这么大的造化?   他作为表兄,想来也不会差吧?   都是一个外祖父出来的。   只是生不逢时!如今大战在即,竟然不招兵。   就有人道:“去年前年招兵多,都训练出来了,咱们再去,也是在后勤,不去战场,朝廷养着我们做什么?”   这倒也是。   近些年招兵不断,人都挤破头了,他们如今想要去,人家已经不要了。   “你们说,别国的兵,不去还要拉壮丁,去了就给刀,拉着去战场。可是咱们,当兵还要测什么视力,体力,还要做各项测试,做完了,也不是立马就上战场的,还要训练,每天操练的像个孙子似的。”   这话说出来,就得了旁边人的讥讽,道:“那你别来啊。”   说前面话的人就道:“……开玩笑罢了,我怎么能不来呢,多一份本事,就多一份活下来的机会。”   说完讪讪的走了,倒是其他人笑道:“他那是炫耀呢。”   然后讥讽的人心有所感的去看旁边,果然,一个晋商面色发苦的站在那里,见大家都看过来,摇头笑道:“望有一天,我晋如禹。”   便又趁机推出自己的东西,“都是好用的布料,你们要不要看看?是用那种珍妮纺纱机纺织出来的。”   “这又是什么东西?”   “是徐州来的?”   “好像跟轰隆隆是一样的原理。”   “多少银子一匹?”   一群人,又围过去买布去了,瞬间忘记了自己是来参军的。   ……   徐州,木兰纺织厂。   这个纺织厂是朝廷办的,隶属于织造局罗婉月罗大人的下面。   梅香被送到这里来,开始学习纺织。   跟她同一批进来的都是姑娘家,只有她一个人,是姨娘。她的身份还是被人说了出来传开,梅香第一次觉得自己跟她人有所不同。   但是在这里,大家稀奇的身世多了去了,比如有逃荒来的,有死了丈夫的,有跟丈夫和离的,还有一些五十岁的妇人,不肯在家里享清闲,跑来做事的。   但是以姨娘之身,被家里人送来,还是头一个。   梅香做了第一天,回家就有些不愿意。她道:“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夫人,您去帮妾身跟老爷说说吧,妾身实在是不愿意去了。我可以在家里纺纱织布,何必要去外面呢?”   唐夫人自然心疼她,道:“那你就别去了,老爷回来了,我自己跟他说。”   但是唐老爷不同意,他跟两人说不清楚,就道:“你先去做,然后去学那个珍妮纺纱机,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梅香没办法,不得不再回去做事,反倒是唐夫人,晚间都没让唐老爷进房门,整个人气成了大头红烧胖鱼,一肚子火,觉得丈夫在外面学坏了。   想了想,一思量,觉得是不是丈夫嫌弃梅香不肯受用了?她脑子一转,第二天去了媒婆家里,想给唐老爷说个良妾。   梅香不行,那就换一个,反正不能让男人在外面学坏。 第80章 唐老爷家的事情   人间多歧路。   唐老爷的路尤其难。他觉得自己从歧路走回了正道, 本该是夫妻和乐的时候,可妻子却不理解。   他觉得对不起梅香,有意给她找到一个好归宿, 但是在梅香看来,她却是遭到了嫌弃的。   他上完课, 给大娃以及几个好苗子辅导完, 唉声叹气的回家, 正要跟妻子再谈一谈,就见她笑容满面的站在堂庭里, 见了他回来,从旁边拉出一个羞答答的小姑娘。   小姑娘如花般年纪, 今年尚且十五岁,是穷苦人家出身,但是身家清白, 家中有弟弟,还在读书, 就在唐老爷教书的小学。   小姑娘的爹娘听闻唐老爷是小学的教书先生,乐的直点头,一个劲的拉着姑娘说享福去了。   姑娘也觉得自己是要去享福的。她走的时候很急, 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 就取了几件衣裳, 拿一块全是补丁的布包起来, 算是全副身家了。   她被媒婆带到唐夫人的面前, 由唐夫人问了好多话,最重要问她愿意不愿意。   小姑娘愿意。   她道:“老爷是学问人,便是极为愿意的。”   她喜欢有学问的。   唐夫人就高兴的很,欢欢喜喜的带着人回来了。心想, 丈夫不喜欢梅香了,那总喜欢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吧?   谁知道丈夫脸都气青了,深呼吸又深呼吸,那脸色将刚刚做工回来的梅香也给看的害怕,道了一句:“老爷……我今天还是没有学到珍妮机那边去。”   唐老爷憋着气,也不管珍妮不珍妮了,他脸色唬人的很,道:“梅香,你把这个姑娘送回去,就说银子我们也不要了,只我没有纳妾的心思,让他们另寻个人家嫁了吧。”   小姑娘脸色煞白,唐夫人却怒道:“老爷!她不好吗?我可是按照你的喜好来挑的,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唐老爷气的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说让你送回去!”   唐夫人再生气,也不会真和唐老爷计较,恨恨的跺了跺脚,道:“梅香,送她回去,如今还没过夜,回去还能说个好人家。”   小姑娘被说的满脸羞红,一点儿颜面也没有了。耷拉着眉眼跟着梅香后面走,唐老爷想了想,又道:“等一等。”   小姑娘脸色好了一些,以为唐老爷要会新竹那一了,谁知道却听他道:“你可有在纺织厂里做事?”   小姑娘摇摇头,“没有,我手脚笨,之前纺织厂招人的时候,我没选进去。”   她就回去做农活了。正好弟弟要去读书,家里要银子,她就成了主要的农作劳力,什么都做。   “我十三岁就开始做农活了。”她道:“老爷,我身体很好的,我能给你生个儿子。”   唐老爷听的一阵气喘不上来,又觉得这个姑娘极为可悲。   他好像看见了她被赶回去后,便继续在田地里耕种,然后被父母许配给其他人做妾室。   有那么一瞬间,他十分理解这个姑娘。自己是她最好的选择。   而她,像是卖自己一般推销着自己的身体,用“我能给你个儿子”作为全身最大的筹码,来博取他的同情和兴趣。   唐老爷就觉得自己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他无力的坐下去,道了一句:“夫人,去隔壁租个小院子给她,既然咱们买回来了,就是咱们家的人,你给她租个小院子,明天我去茶叶加工厂跟管事的说说,让她进去做事。”   这话一说,小姑娘脸色就好多了,这也不算是没要自己对不对?   反而是梅香,对小姑娘一点儿嫉妒之情都没有,她同情的看了眼她,道:“走吧,今天你先睡我那里。”   唐夫人就觉得莫名其妙,嘟囔了一句:“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唐老爷都要被她气死了。但是教妻不在外人面前,拉着她关门,坐在床沿上,道:“夫人啊,你也知道我并不重色,我已经想通了,这辈子就守着你和儿子过,我们一家三口,难道不好吗?”   唐夫人一点儿也没觉得哪里好。   “我生完大儿就身子不好,一直都想给你再生一个,却是生不出了,梅香的肚子也不争气,我说再给你纳一个,你却说不用。”   唐夫人想起来就委屈,道:“如今咱们只有一个儿子,我年纪又大了,膝下孤单,想要多几个孩子,有什么错?”   她叹气道:“人道多子多福,我的肚子是不争气了,给你纳妾,多生几个,不是正好吗?”   她越说越委屈,“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却不领情,整日里读书,却是将人读傻了。”   唐老爷就不知道如何来劝妻子了。   他只好道:“我就喜欢现在这样。”   然后想了想,哄着妻子道:“我自是只爱慕你的,又不喜欢她们。”   唐夫人听见这话,自然是欣喜的,但是怎么说呢,欣喜之余又惶恐,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第二天,连忙跑回去找母亲了。   她的母亲还算是康健,老了之后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带着孙子们在荷塘边垂钓。   此时四月,荷塘里面的花是没有开的,但是荷塘里面的鱼养的正肥,老夫人见了女儿回来,自然是欢喜的,问道:“怎么舍得回来了?”   老夫人儿女双全,儿子儿孙满堂,女儿也过的好,可谓是人生顺遂美满。   可要是提起遗憾,也只有女儿仅有一个儿子这事,让她总是睡不着。   女人家,自然要多子多福才好。   于是当唐夫人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老夫人也同样惊恐起来。   “这样可不行,你们还只有一个儿子,说句不好的话………若是将来沃儿出个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沃儿便是唐老爷跟唐夫人唯一的儿子。   老夫人就亲自上门去说教。   唐老爷低着头,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但是等老夫人一走,便是第一次向唐夫人摔了碗,放下筷子就出门了。   这下子,唐夫人就顿时被吓住了,觉得自己一片好心,怎么就惹的丈夫如此生气。   她不懂,也不知道去哪里懂,连夜拉着梅香起来问,梅香白日里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第一次对夫人升起了敷衍的心思,嗯嗯的点了点头,又转头睡去了。   于是便留下唐夫人一个人,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等第二天儿子起来,她给他准备上学的东西,道:“你今儿在学校里遇见你阿爹了,便帮阿娘求个情,让他有什么事情回来说,别动不动往外面跑。”   他儿子最近忙着期中考试,回来的晚,除了知道梅香姨娘去了纺织厂做事情,是一点儿其他的也不知道,听了阿娘的话,仔细一问,随后笑着道:“阿娘,阿爹既然有心,你便答应了吧,儿子一个人,将来也能孝敬你们。”   他顿了顿,道:“阿爹的心思,儿子也能明白几分。”   他如今十三岁,马上也要相看人家了,但是他还想等等,就趁机跟阿娘道:“我马上要考高中了,考完之后,还要去京都读技术学院,我想着,等我读完技术学院,再成亲,好不好?”   唐夫人还想着唐老爷的事情,没反应过来,只嗯嗯了两声,但是等儿子走了之后,她却反应过来,要是儿子还要读三年高中,四年技术学院,那便是……二十了。   她就陷入了一种惶恐之中,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改变,她不知道如何去接受这些改变。   直到晚上丈夫回来了,看见她坐在床边流泪,叹气的跟她道:“你不是有嫁妆铺子吗?我记得有一家首饰铺子,如今大家都赶时兴的样式,但你的铺子里,还是些老样式,生意不行了吧?”   他道:“你去多学学新样式,然后描红给铺子里的长工,让他们照着做出来卖。”   又道:“你画出来,我要看的,要是不好,得重新画。”   唐夫人就喜笑颜开,哎了一声,“我画,我画。”   她就去找时兴的样式了。要找,就要出门,要跟人交谈,唐夫人出去了几日,回来便开始描样式。   她并不是除了相夫教子什么都不会的。早年还没嫁人的时候,母亲也常教她针线刺绣,她时常有新奇的想法,以前还绣了一只蝴蝶,后来觉得少了点什么,便在蝴蝶上绣了一个小姑娘。   彼时的唐老爷上门,见了这帕子,觉得姑娘是个极为心灵手巧的人,一来二去的便欢喜上了。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又结两姓之好,便是神仙也羡慕的事情。唐夫人一直都觉得自己可以幸福的过一辈子,谁知道突然外面的天,好像变了。   她叹口气,又开始画花样式,这回蝴蝶翅膀上坐了一男一女两个小人。   唐老爷就很高兴。他拿着描红觉得好极了,使劲的夸奖道:“必然会大卖的,想来以后那些商铺想求夫人一个样式,是要求到我面前来的。”   她儿子回来也夸,“是啊,阿娘,没想到你如此的有天赋。”   唐夫人第一次有了一种心里满当当的情绪,道了一句:“那我用这花样子,给你做件衣裳,就绣在肩膀处,好看的紧。”   她还将这样式给做工回来的梅香看,道:“你看看,喜欢吗?到时候也给你做件新衣裳。”   梅香今天学了好多东西,她累的很,不过见了夫人的描红,还是由衷的夸道:“夫人,就是绣娘绣的样式,也是没有您画的好。”   唐夫人就乐的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当晚连觉也不睡了,拿出笔墨纸砚道:“老爷,你先睡,我去书房继续画,我刚刚想了想,还能再加点东西。”   她匆忙拿着纸笔走了,唐老爷想跟她温存一番都不得法,只能叹气一声,和衣睡去。   倒是梅香,一晚上睡的都不安稳。她的主管说了,今天要抽题目的。   没错,她们一个纺织厂,也有识禹字,知道基本的算术题目,还要背得一些基础的染料配方和纺织更快的秘诀。   梅香做丫鬟的时候,拿里背过这些。她家姑娘是个良善人,又看重她,她虽然说是丫鬟,但是也算是半个小姐,没做过什么重活。   后来跟着老爷,也没吃过苦。可是如今去了纺织厂,是真累啊。她迷迷糊糊的背了一堆知识点,然后又沉沉的睡过去。   睡起来,也顾不上什么老爷夫人还是少爷了,抓起馒头就跑,唐夫人熬了夜,精神气也不好,本是晕晕的,见梅香这般,连忙惊的站起来,在后面喊道:“跑什么——”   唐老爷倒是笑嘻嘻的,觉得日子终于好过了。   而梅香,却一边拿着馒头啃,一边掏出小册子出来看。   那册子上是她们的考点,今天要考的,便是颜色混合之后,可以得到哪些新颜色。不仅要说出来,还是要写出来的,她禹字学的少,就是光写,也要费神。   所以便要加倍的记住才行。   但是去了木兰纺织厂,也不是一开始就考试的。管事的说,大家都是做事情的,不可能一整天都给她们考试,考试只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抽出时间来考。   所以,她们先要做一上午的事情。   但是谁能静得下心呢?   梅香就静不下。她想着事情,就总出错,幸而今天使的是这什么最新的珍妮机,不用她费神。   因为老爷特地叮嘱过她多学学珍妮机,所以梅香是努力的去观察这台被管事的号称“半自动化”纺纱机的伟大东西。   具体的她也不明白,只知道以前纺纱的一个锭,而珍妮机的发明,就是让一个锭变成了无数个锭,让纺纱的效率变得更高起来。   因为这个,很多人还开始惶恐过,生怕有了这个东西,自己就要失去做事的机会了,但是管事的说不必害怕,因为现在的市场没有饱和,还是需要大量的人进来做事。   只是确实不会像以前那般谁都要了,所以进来了的人要珍惜。   梅香想到这句话,就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毕竟,这是有人想进来都没有的机会。只是实在是太累了。   忙完了上午,快要到吃饭的时间,管事的进来说话了。   “皇太女殿下之前在报纸上说,如今的事物发展很快,许是今天出来这个,明天就有更好的替代。她说,愿我们女人在发展中,永远随着潮水前行,而不是故步自封。”   “我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赚一点银子,谁又不是呢?但是银子不是这么好赚的,只有不断去学习新事物的人,才会被接受,永远站着不停的,会被抛弃。”   梅香低着头,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管事的在说她。   她在管事的心里,许是个旧事物。不过管事的说的也没有错,只有一技之长的人,才能活到最后。这不断的考核,逼着她们要学的新东西,就是她们将来赖以生存的技能。   “我们木兰纺织厂是数一数二的好地方,即便将来你们出去了,也能因为在这里做事过,而找到一份好的事情,去养活你们自己。”   这话说的即便梅香是不情不愿来的,不情不愿考试的,也升不起一点反抗之心。   她考完,交完试卷,极为珍惜的将试卷递给管事的,然后回去继续纺纱。管事的知道梅香的情况,叹了一口气,不过又觉得她为梅香叹气做什么呢?人家算是不错的了。   管事的收完试卷,就去改,一改完,将几个做得极为好的人挑出来,准备重点培养她们。   ……   禹国,京都。   折青和沈离两人坐在凉棚下乘凉,商量着九月份的时候在禹国范围内,都将土豆种起来。三月份的时候,已经将一批土豆送去青州,青州因为地理原因,正好可以在四月份种植一批土豆。   “要是青州种植成功,便要开始开荒了。”   之前的土地肯定是不够的。   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多,但是土地多,开荒山就是了。   沈离就带着她去培育中心,然后,沈离那个研究鲜花嫁接的学生又不死心的开始摸过来,想跟折青说几句话。   他真的是太喜欢研究这个了。   但是没有经费,没有团队,他自己一个人根本做不了,所以还是要批准才行。于是便思量再思量,在折青看完最新的作物后,冲了过去。   然后,就宗童一脚踢飞了。   折青甚至还没有看见这个人的长相。   沈离:“……”   好歹给他一点面子啊,就当着他的面踢走了他的学生,他不要面子的啊。   折青:“……”   她连忙用出对付天才们的办法,道:“这个是什么原理啊?”   沈离一时间就被绕了进去,马上就道:“是我想的一种新嫁接法子。”   然后就开始说个不停,浑然忘记了刚刚还想要找宗童的麻烦。   ……   徐州。   梅香拿着一本管事的给的关于如何提炼出更加不褪色的染料和布的书,心里乱糟糟的。   管事的说,她挺努力,也很有实力,所以想培养她。   但是要签订什么管培生的合约,要跟木兰纺织厂签订另外一份不准离职的劳动合同。   梅香心里乱糟糟的。   她只是被老爷送过来学如何使用珍妮机的啊。   她就是妾室。   她抱着书回去,沉默的吃完饭,然后沉默的沐浴完,敲开了老爷的门。   唐老爷最近因为唐夫人最近忙着搞花样子,没精力折腾的给他纳妾,所以欢喜的很,正要洗洗脚睡下,就见梅香穿着里衣进来了。   唐老爷:“……”   他往床里面退了退,“你想做什么?”   梅香:“伺候老爷。”   唐老爷再忍不住,咆哮道:“你们管事的不是给了你书吗!还不去看!给我看书去!”   梅香就懵懵的出门,拿出书看起来,最后安安心心的睡了一晚上。 第81章 阿骨燕回西域   四月, 西域,乌莽国。   阿骨燕带着平阳侯终于回到了沙漠。他们本来可以走的更快,但是地理专家么, 自从点亮了自己的技能树之后,就开始沉迷于研究地理。   阿骨燕带的徒弟也是一般的, 他们都是第一次出京城, 之前一路东行, 从京都到了西州。不过一路上的地貌等其实跟京都的差不多,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是回到京都, 又从京都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就是大不一样了。   尤其是到了云州后, 便开始不断的成了地理研究狂魔,一个个的,开始了自己的研究之路。有时候阿骨燕都催不动他们。   不过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平阳侯还记得, 有一天他们遇见了一个水潭,那水潭的颜色变化无常, 早中晚的颜色都不同,阿骨燕生生守了三天,直到得出了答案, 这才满意的走了。   这般的走, 走走停停, 因为已经下雨了, 不再是发愁干旱, 所以他们也不着急,便连着平阳侯最后也不着急了,无论他们是捡石头还是敲壁岩,都不再催。   于是在四月才到达了西域乌莽国。   乌莽国的皇室盛情的接待了他们。阿骨燕的母亲此时也在乌莽国, 并没有去行商,见了他们来,高兴的很,给他们准备了最好的屋子,最好的床。   这床是折叠床,是从云州带回来的,因为物件大,难以运送,所以在西域这里,便是极为尊贵的人才能住——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普通的床比折叠床舒服,但是折叠床还是在乌莽国享受珍品待遇。   不过,他们确实很久没有睡过床了。   自从过了云州,便是骑在骆驼上,一行人的屁股都坐疼了。阿骨燕也有些不适应,她到了禹国之后,便没骑过骆驼了。   骆驼上如今都会串一串铃铛,这是从禹国传来的法子。不论本意是为了什么,但是阿骨燕听着骆驼铃声响,倒是心情畅快的很。   她跟母亲睡在一起,缩在母亲怀里,盖着禹国最新出的“蚕丝被”,舒服的打了个哈欠,道:“我听着像是在唱曲似的,叮铃铃,叮铃铃——我也跟着唱。”   她多朵就笑着道:“你这顽皮的,手底下已经有那么多人了,还像个孩子一般。”   阿骨燕就道:“阿娘,皇太女殿下说我就是个孩子,不用装大人。”   她刚开始也想着要统领下面的人,必须要威严才行,后来才发现,不是。这群人,只认才学。   “也不知道皇太女殿下从哪里找的这些人,简直比我还痴狂嘛。”她抱着多朵的胳膊,絮絮叨叨的抱怨起跟这些人相处的日常,还抱怨皇太女殿下,道:“殿下就是太不放心了,给我配了好多人,即便是在乌莽国的时候,我的身边都没这么多伺候的,走哪里都不方便,后来我就说不行不行,我不要了,就平阳侯一个就行。”   这话抱怨的,反道是将多朵的心给安下来了。即便是对禹国皇太女殿下多么放心,但是对于独自在外的女儿,她还是牵肠挂肚的,怕她一个人受欺负,怕她病了累了,还没人管。   此时听见她有人管着,身边的人都是她口中的不听话,便放心多了。反而道:“平阳侯真心待你,你也别欺负他。”   阿骨燕嘟囔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就开始问乌莽国的事情。   “三舅舅还欺负你吗?”她道:“阿娘,你在信中总说好,我很担心。”   多朵就笑起来,摸摸阿骨燕的头发,“你啊,担忧阿娘做什么,明天你随我去见皇上,就知道阿娘如今过的怎么样了。”   果然第二天去见了皇帝,就见皇帝对她的态度极好,皇帝周边伺候的人,以前见了她爱答不理,如今眼角的褶子都堆在一块去了。   阿骨燕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她如今的身份确实不同了。比如,平阳侯当着此时在屋子里的大人们面介绍他自己是平阳侯时,屋子里的人,脸色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候爷。   这是一个让众小国都要接待的大人物。   但是这个人,如今给在给阿骨燕伏小做低,好像是一个管事的一般,管着阿骨燕的吃喝拉撒。   这就令人不得不羡慕了。他们自然知道阿骨燕如今得了禹国的皇太女殿下欢喜,身边自然会有伺候的人,但是他们没有想过这个人竟然是一个侯爷。   于是,阿骨燕在他们的心中又高了一个层次。   三皇子的脸色很差,多朵虽然没有明确站在太子那边,但是她肯定是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这么多年,都是他跟太子两个人争天下,多朵亲近太子不要紧,可是如果连带着阿骨燕也一起在皇上的面前说太子的好话,那他就有危险了。   三皇子的眼神渐渐的危险起来,多朵正好看见,心中的警惕心更强,之前还犹豫要不要杀掉三皇子,此时心已坚决。   自她回来,三皇子就对她百般刁难,多朵有心做大自己的地盘,多次想要将三皇子彻底除掉,但到底是没有杀过人,且这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兄弟,所以多番犹豫,但就在刚刚那一刻,她决定了。   乌莽国的皇位争夺,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三皇子杀不了太子和她,但是阿骨燕时常会外出,若是路上被他抓住机会杀掉,那可怎么办?   太子愚蠢,三皇子狠毒,多朵心里百转千回,突然觉得,为什么不自己培养一个继承人呢?   虽然这些年,父皇总是提拔三皇子出来跟太子争权,对其他的儿子并没有关注太多,但是这并不代表,父皇他没有其他的。   多朵的心思慢慢散开,开始在皇帝众多儿子中挑选出可以被自己掌控的。   她因为三皇子看阿骨燕的一个眼神,相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而在场其他人,却在震惊于平阳侯的身份之后,又被阿骨燕带回来的禹国皇太女殿下送的礼物而欢喜的合不拢嘴。   “这些都是禹国皇太女殿下让我给陛下带来的。”   老皇帝就亲自走下去,走到这些礼物的跟前,将手伸进第一个箱子里去。   第一个箱子里面是茶。茶无论是对西方那些人而言,还是对西域众国而言,都是最好的东西。   且这次除了带来了大量的茶,还带来了许多瓷器。   没错,这是第一批烧出来的瓷器,虽然不够精美,但是作为给乌莽国的礼物,是相当可以了。   接下来便是糖,糖是朝州两城种出来的,朝廷会组织专门的收购商去买他们的甜菜和甘蔗等,让这两个城池的老百姓,除了自己可以吃饱外,还能卖得许多的银子。   于是自从发现粮食可以致富之后,他们就开始朝廷给他们更多的种子种。   这时候的人不怕日夜不休,他们只怕自己没有事情做。于是便农忙时节,还有人开始去学制糖,有一户农家真做成了,实现了从种甜菜到制糖一体化,不给中间商赚差价。   至于你说他做成了有没有商户去买?这倒是不用担心,他们又在小镇上开了一家卖糖的商铺,做成了各种糖,放在铺子里卖。   反正,禹国的商人做到了树挪死,人挪活,只要能挪,他们就能活。不必要一定将甜菜卖出去,自己做也是一样的嘛。   阿骨燕说出了这两城百姓做的事情,多朵便接着道:“陛下,阿骨燕总想着您,想着咱们乌莽国的百姓,于是便赶回来了,想着看看咱们这里能不能也种出一些东西来,让咱们乌莽国更加的强盛。”   老皇帝就哈哈大笑,高兴的很,道:“阿骨燕自小就是个好孩子,多朵,你生了一个好女儿。”   他看着送来的东西露出满意的笑容,又盛情招待了平阳侯等人,让太子好好作陪。多朵便猜测他是最近看了几本禹国的医学书,所以想着断酒,顿了顿,掏出一瓶药丸给皇帝,道:“父皇,这是女儿从禹国那边找回来的,说是对身体好,您让御医看看,要是能吃,便试试,禹国的药,女儿还是信得过的。”   老皇帝就觉得女儿真贴心啊真贴心啊,回去让御医看,那御医摸了摸,闻了闻,道:“这是……是补虚用的,想来多朵殿下是为了您能强身壮体。”   老皇帝没想太多,觉得没问题就吃了,然后当晚招了自己最近得宠的妃子进殿伺候,一发不可收拾,梅开二度。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极为谨慎,招了御医来,“可有害处?”   御医摇头,“无害,偶尔为之,并无不妥。”   老皇帝便满意极了,觉得禹国的药就是好啊,又想到这是女儿送的,还觉得女儿十分贴心,连他的晚年幸福生活也想到了。   倒是儿子们,一个个为了皇位争的跟隔壁乌鸡国似的,眼睛都跟乌鸡眼一般了,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   隔天阿骨燕出门去勘察西域地质了,多朵一个人进宫跟老皇帝说话,老皇帝就不免提起了自己的忧愁,道:“你的兄弟们都不得我意。”   这话多朵不好接,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打算,道:“几位兄长在您的面前,时间久了,您自然觉得不喜欢,当时阿骨燕整日在我身边念叨时,我也烦啦,可是如今她去了禹国读书,女儿就想念的紧,您啊,还是因为将皇兄弟弟们都看做孩子一般,将他们带在身边,等他们出去一两个月,您就不这么说了。”   这话倒是说到老皇帝心里去了——怎么这么多个儿子,天天呆在皇都里面,不出去做事呢?   昨日里,阿骨燕还说了一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于是一思量,排着脑袋就决定了,道:“是该将他们放出去看看了,不然总不知道民间疾苦。”   放出去了,就不用整日里盯着他的位置了。   老皇帝就安心了,立即招自己的儿子们进宫,将话说出去,将儿子们赶出皇都去。   就连皇太子,老皇帝也说了,“你去禹国看看吧,去学学人家的储君是怎么做得。”   皇太子有苦说不出——他离开乌莽国,要是乌莽国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神仙也难坐稳皇位了。   但是父皇心意已决,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带着一队人,开始往云州方向赶。   临行之前,他对自己的儿子道:“我不在皇都,有什么事情,你就去找多朵,她会帮助你的。”   终究是不知道,这个提议是多朵提的。   ……   赵士德最近很高兴。   顾溪桥说,他可以带一些兵滚回闻州去做一名不用打仗的主将了。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情?   他整个人散发着“我终于可以做咸鱼了”的气息,再三跟顾溪桥确认,“我真的可以回去了吗?”   顾溪桥对他有些嫌弃,即便是再赏识他的才华,但是对于他竟然不思进取这点,一直是看不惯的。   他本也不想将人放回去,但是最近事情多,比如最近要开始小学考高中,高中考技术学院,又比如朝州和闻州出现了不少贪官污吏,这些贪官污吏还是当地的世家,比如煤矿厂出现了爆炸的事情,这些都是大事。   闻州和朝州就必须要一个能镇住场子的人回去镇住这些妖魔鬼怪,让禹国第一场正式的小升高,高升大学阶段,保证公平性,公允性,让当地的世家有所顾及,也让在爆炸中死去的人,能见到主将回去后,情绪受到安抚。   且赵士德是闻州当地的人,他回去,代表的是闻州的闻州新势力跟旧势力的争夺,是最合适的。   顾溪桥其实也想自己回去扒一些人的皮,但是秦军过境,说不得就要开打,他是肯定离不开的,不如将赵士德派回去。   赵士德就痛快的点头,“你放心,我肯定能做好。”   回去之后,再怎么样,也不要每天操练了吧?即便是要应对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情,他也可以的!至少他可以吃好的,穿好的,搂着家里的美娇娘睡觉!   咸鱼,就要有咸鱼的梦想。他乐啧啧的回去,就要点兵要回程,结果一群属下你看我,我看你,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将军——要不,您回您的,我们留我们的,行吗?您回去处理政事,也不需要我们对不对?”   开玩笑,这种好时候,他们怎么能离开呢?如今的军功是真难拿,都在西州边境守了这么久了,不能功亏一篑啊。   赵士德:“……你们认真的吗?”   属下们以为他生气他们不遵守命令,连忙跪下来,道:“将军,请您谅解,我们愿意受罚,只是突然让我等几人跟您回去,我们……我们还是想要继续为国打仗的。”   将军手底下不少的人,为什么要他们回去,他们是得罪将军了么?   赵士德:“……”   行叭,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做咸鱼的。   他就放出话去,愿意跟他回去的来他屋子里。结果第二天等他要走的时候,就见一个经常手里拿着木质食盒四处吃饭的福生愿意跟他回去。   赵士德:“……”   他期待的道:“你是心甘情愿的跟我一起回去吗?”   福生迷茫的抬起头,“将军,不是说您点了我要跟您一起回去吗?”   他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希冀的道:“还可以不跟的吗?”   赵士德:“……必须要跟,现在就要走!”   ……   “老者,我们又见面了。”   楚国边境,公孙尧赶回来后,见一老者牵着孙子的手往城里去,勒马笑着道:“还记得我吗?之前你和孙子进城去接种牛痘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老者点头,“记得的,将军风采依旧。”   公孙尧便道:“彼时,我问老者,可能随我一起效忠朝廷,老者说,您是年迈之姿,身子不适,生有顽疾,不能为朝廷百姓办事情,如今,我见老者的身体好多了,朝廷也换 ,不知道老者可愿意回来为朝廷做事?”   老者摇头,“小老儿身子依旧不适,将军错爱了。”   公孙尧就看一眼老者,再看看老者的孙子,道:“先生往哪里去?”   老者道:“听闻城里新来了一批小学的课本,小老儿想去给孙子也购买一套。”   公孙尧就笑了,道:“禹人之道,确实让人深思,先生请。”   老者便带着孙子告别公孙尧,继续往前行,他的孙子问他:“阿爷,你明明谈古论今,也有为天下百姓担忧之心,为什么不答应公孙将军呢?”   老者摇头道:“你不知,这天下大势,不在楚国,阿爷我若是答应了公孙将军 ,将来迟早要做叛国之臣。”   “而这天下,并没有叛国的百姓。”   老者看着远去的公孙将军摇了摇头,“阿爷是个懦弱之辈,只想守着自己的三寸清明,而那位公孙将军,过刚易折,将来要是国之不国,他是活不下来的。”   他的孙子就道:“他怎么那么蠢呢?”   老者就摸了摸他的头,道:“他不是蠢,那是他的气性。”   他跟尚且迷茫的孙子道:“禹国有一句话,叫做天子守国门,君主死社稷。君王和天子有时候做不到,但是臣子可以做到。”   他转身,带着孙子继续往城里去,道:“不说这些了,这回给你买玉中一青松先生所改编的奥数题目,你可有信心全部做完做会?”   小孙子立即将什么将军君臣的丢到了脑后,“我有信心的。”   他听闻禹国的孩子都是可以上小学的,道:“阿爷,我什么时候可以也可以去上小学啊?”   老者叹气:“快了,快了。” 第82章 邮递员   折青最近理自己要做的事情, 发现做个储君真难。   先是天才们,大的都还好,已经知道照顾自己了, 但是小的就不成。其中,最不听话的便是阿福。   自从跟他说, 数学可以设计出炮火的运行轨迹, 这样就可以玉珠儿在战场上无往不胜后, 他就开始不眠不休了,即便是古三再劝也无济于事, 于是古三冒着业绩被扣的风险,使出了一招绝学——将他打晕了。   打晕了虽然说不太地道, 还会让身体受到一定的损害,但是绝对可以让他安安心心的沉沉睡一觉。   他道:“殿下,您放心, 臣有经验,醒来最多是头痛一会, 臣已经熬好了乌鸡汤,可以补身体。”   折青:“……”   行叭,那还能怎么办呢?   她叹气, 只好亲自写了一本少儿心理学, 专门针对阿福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刚开始, 是准备让罗玉松读给阿福听的, 但是罗玉松根本不靠谱!他答应的好好的, 结果给忘记了,彼时古三出去做任务去了,正好宗童在一边,便让宗童给阿福念。   宗童这辈子最听的就是皇太女殿下的话, 她说的话,他只有听的,没有反驳的,于是就下值回家后,拿着一本书,到隔壁逼着阿福听他念少儿心理学。   阿福:“……”   这个人在做什么?他做错了什么要听他和尚念经?他还有还几道题目要算呢,他还有几个公式要推演呢?   他想逃,结果宗童手一伸,手就将人给捞了回去,然后将人放在凳子上坐好,自己继续坐在椅子上念。   念,念,念,阿福还是想逃。他又想起来,昨日玉松哥还跟他一起合作,想出一套难一点的奥数题给技术学院的人做期末考试。   玉松哥说,只要他出了,孙香姐就会给提成银子,到时候玉松哥就可以跟他分银子。   阿福都想好了,要将银子分成三份,一份给玉珠儿阿姐,一份给玉松哥,一份给古三叔。   所以,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宝贵了,他不想在这里听杀手念经。   ——没错,他已经知道了宗童跟丹青的身份。   但是,刚想起身,就听见孙香姐姐的笑声传来,道:“这是皇太女殿下嘱咐他的,肯定是要念完的。”   她啧了一声,“他最是听皇太女殿下的话,皇太女殿下要他去死,他都不会眨下眼睛,你觉得,如今,她要你听这书,你能逃的出去?”   那绝对逃不出去。   这时候,丹青进来了,端着一碗饭,极为自然的先将宗童手里的书给接过去,然后将饭递给他,自己接着念起来。   孙香:“……”   这一对师徒可真是……难以言表。   然后古三回来了,古三惶恐啊,他当即表示要自己来,丹青却摇头,“皇太女殿下要师父读的。”   古三:“……”   现在不是你在读吗?   丹青认真解释,“我是师父的徒弟,徒弟就跟儿子一样,兄终弟及,父债子还。”   孙香:“……是这么解释的吗?”   丹青:“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他又没读多少书。   于是宗童饭吃完了,就要继续念书,念了几天,阿福第一次忍耐不住了,申请进宫,小小年纪领了个奇迹宫的牌子,排着队,进去耷拉着脸跟她说:“殿下,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您别让宗童大人给我念书了吧?”   折青愣了愣,这才想起有这么回事,她笑着道:“好,我跟他说。”   阿福便总算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折青也舒了一口气,小天才们,真的比较难搞。但是他们的事情,在她处理过的禹国乱七八糟的事件中,又是最简单的。   她今天就被贪赃枉法的闻州官员给气死了。   禹皇见她气成那样,笑的不行,招她过去,道:“水清则无鱼,不可能一点儿也不贪的,只是小贪还是大贪罢了。”   折青愤怒极了,“一个县令,就贪了十万两雪花银,这银子可是老百姓的血水,他们也敢下手。”   禹皇就道:“这还是在闻州呢,朝州主将,朕赏识的那个后生,叫顾溪桥的,他算是手段厉害了,却还是被这群人给贪了银子去,想来已经气死了。”   折青点头,“顾溪桥肯定会气死,还会将赵士德派回去,想来回去之前,还会教教他如何剥人皮。”   她说完,又感叹道:“贪银子,可真好贪,十万两雪花银,一个县令,那些我们没有查出来的,怕是更多。父皇,有时候我真怕,怕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盛世,就被他们给搅混了水,变得污浊不堪。”   禹皇倒是看的开,“无事,只要将搅得不安宁的棍子给折断了,水自然还会清的。”   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他经历过更加难以宽恕的事情,所以对贪官污吏倒是不怎么生气,只要贪了,你觉得贪的多,便杀了就是,值当什么呢?   杀一个,便顶一个上去。   不过,他也知道折青不是单单为了贪赃枉法而生气,而是那几个跟世家一起同流而污的,是从技术学院里面毕业出去的。   “他们怎么就变了呢?”   折青还记得那几个学生。他们刚开始要离开京都去闻州的时候,眼神很清澈,他们大多是平民出生,那时候能来读书,也不穷,心中有一腔热血,好像马上要挥洒出去,为百姓而奔赴一生。   他们走时,折青还亲自去送过他们,希望他们一路平安,在闻州扎根,做出一番事迹。   然而才过一年,他们就沉了下去,跟淤泥和在一起,成了见不得光的人。   这才是她气愤的理由。   如今,天下学子都要说一声是她的门生,她先是听了欢喜,然后听了惶恐,最后这种惶恐终于来了。   人是可以变坏的。   禹皇就轻声笑着道:“阿青啊,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帝王之术,重中之重,不在于勤民,不在于勤政,而在于知道,孤寡二字也。”   折青扭过头,“女儿不愿。”   她不再提起这个话,而是转而开始跟各教育部的人开始商量各州的四年级升高中考试。   而高中升大学,其实今年是没有的,但是今年设置了成人考,只要考过了,就可以进技术学院里面去。   而且,如今读书人越来越多,不能仅仅只有一个技术学院了,还要开始设立另外一所大学。   她将手指在了西州。   “父皇,我们的新都里,也要有一所新的大学。”   禹皇走过去,道了一句:“其实,我们可以直接占据楚国的都城。”   折青却觉得那样太过于冒险,“还是慢慢来吧,燕国和秦国,不是那么好打的。”   西州就正好。   提起西州,她不免又想起了赵士德。   “不知道他回到闻州去没有,那地方,有些东西烂了,得拔根,希望他学得了顾溪桥的真传。”   ……   赵士德正往闻州赶。   从西州到闻州,快马加鞭,需要半个月左右。他带着福生回去,需要两匹马,信件已经从西州一路在他们前面送,送到了各个驿站。   所以从西州到闻州的路上,各大驿站,官道都已经通知完成,只要两人一旦到地方,便是吃食衣物和马匹都准备好了。   这样迅速的赶,才能是半个月就跨越四州回到闻州。   不过即便是什么都打算好了,在路上还是出现了不可预料的事情。   比如,他们遇见了冰雹,马匹不能急速前行。   四月里下冰雹,倒是也不奇怪,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后,还见一老者坐在茶水摊子里休息,给旁边的人讲解其中的原理。   “说是这个老天啊,能吹热和气,也能吹冷冷的气,平时不是吹热和气就是吹冷气,但是有一天,这两个气对着吹,吹在一块的,就会变成冰雹了。”   结果他刚说完,就见另外一个穿着一件褂子明显要去田里干活的汉子道:“你这说的不全对……你是在科学报纸上看见的吧?那我跟你说,你肯定之看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看。”   那汉子擦擦汗水,道:“这想要理解下冰雹啊,就先要知道什么是下雨,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下雨吗?第一个便是我们地上的水要蒸发到空中——”   那老者便笑了,“你这人,还说我说的不对,我看你自己说的才不对,你也不想想,这地上的水,怎么可能去天上?天老爷那么高,是你地上的水说上就上的?”   赵士德喝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他在西州的时候,其实也听说过科学报。   科学报不是官方报纸,是由民间做出来的,听闻是一个看了科学书的人。平时也不科普别的,只科普为什么会下雨,为什么会下雪等。   用的是极为简单的说辞,一些老百姓就懂了,但是,他们的脑子不能接受下雨下雪是报纸上所写的“自然现象”,他们会将报纸上的“自然现象”变化成“老天爷”身上的各种事情,这般才会相信,哦,原来是这般啊。   老者就是这一类人。认真说的科学他们不会听,但是你就算说,冰雹是老天爷放的屁,他们也愿意相信。   汉子就不愿意再跟老者交谈了,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你们知道吗?我家小儿考上了邮政哦。”   这是最新家家户户都在说的话题。自从三月里开了会,说要在禹国各处设立邮政局。   “以后我们在外面的亲人寄信回来,便会有邮政局的人给我们送信。”   他道:“可惜了,我其实也认得禹字,但是家中还有很多活要去做,跟我竞争的又是我的儿子,所以不得不将这个机会让出来给他。”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还是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得意的神情。   毕竟,十里八乡想要考这个职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的小儿子也是经过了层层选拔,这才得到了这个位置。   他说是自己让出来,但其实在第一轮考试的时候,他就因有些路痴,而被刷了出去。   这其中坐着的人,就有认识他的,道:“别在那里吹牛皮了,有时间还不如回去,跟你的小儿子多看看地图,等他忙的时候,你也能帮着送一送信件。”   汉子一听,觉得正是这个道理,也顾不得正在下冰雹,连忙回去,发现儿子真的在背地图。   这地图是朝廷发的,里面绘制了每一个庄子到每一个庄子的方向,会遇见山还是会遇见,每一个庄子都写好了名字,为了配合他们邮政员,如今每个庄,每个村,都会有一块石碑,上面写了庄子或者是村子的名字,他们闻州这边,他这里是试验地区,邮政员会在他率先做出试验,其中会遇见的事情,会遇见的人,他都要写成报告,最后交给朝廷,由朝廷汇总,然后制成更加详细的规则发下来。   他拿着地图,仔细的研究着每一个村到每一个村的距离,你从这个穿到另外一个村怎么走会比较合适,然后看着外面的天,道:“阿爹,若不是今天下冰雹,我今天就能摸清你咱们家最近的几个庄子里有什么人了。”   邮政员最主要做的事情就是送东西,但是比送东西更重要的,便是他们能不能认路,又能不能一眼认出众人来。   汉子就道:“幸亏你小子不像我,哎,不说这个了,快将你昨天说给我的那些科学报上的东西再说一遍吧,今天那隔壁庄子的老汉胡说八道,我本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其实也只进了一半,后面为什么融雪天会比下雪天更冷,我却是没记住了。”   他的小儿子叫阳江,就取的他们这庄子外面的江名。   阳江今年十八岁,娶了媳妇,也生了儿子,如今,又考上了邮政员,跟朝廷搭上了关系,汉子便觉得小儿子的一生算是圆满了。   但是,阳江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就见天色突然放晴,也不下冰雹了,他就想了想,觉得天色还早,自己可以出门去踏个点,于是背起大包就要出门。   他背的大包是由朝廷给他发下来的,跟学生的书包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他的包,明显更加的精致和更加的沉重,能装的东西更多,背上包之后,他整个人都被压了一压。   汉子就连忙走上去,道:“如今不还是没有来信送么?包里面怎么还这么沉?”   阳江流道:“我想着先要适应适应这个重量,往里面加了砖头。”   他说完就走,也不跟汉子扯了,一个人踏上了前方的路。   他不知道,在其他的州,也有跟他同样的人,在用脚丈量着乡间的小路。   他们是禹国第一批驻扎在乡村的邮递员。 第83章 安潮生和婉儿的分歧   秦国镇远将军吴方毅是这次来楚的带兵将军。   他当年镇守在燕秦两地, 没有带兵打过楚国,是来楚的最好人选。但是他的兵,也不能全部从秦燕边境带过来, 那样所消耗的粮食和时间太多。   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主将都换了。换了主将, 最起码两军统帅见面的时候, 不是剑拔弩张, 而是都可以心平气和。   吴方毅带着兵从秦楚之境到秦国皇都城外的时候,兵留在外面, 但是几位带兵的将军,却是可以从城外, 进楚国皇都里面喝几杯酒。   酒么,是楚天齐亲自敬的,他道:“禹国贼心昭然若揭, 此番西行,必然是艰险万分, 还望将军,全心竭力,为了楚国和秦国的江山, 一定要大获全胜。”   他说话的时候, 自带一种真诚无比的腔调, 好似天地间, 他只信任这么一位将军, 看的楚国其他的将军十分不适。   这就是谋士出身带来的不好了,礼贤下士,却也不必如此。楚国留京的将军坐在宴席的一边,看见此幕之后, 讥讽的笑了笑,朝着兵部尚书看了看,低头去拿酒杯,慢吞吞的喝完一杯酒后,道:“看见那孙子没,就是他的弟弟,杀了元起。”   兵部尚书一惊,道:“谁?”   楚国将军:“在吴方毅后面,那个校尉。”   兵部尚书心里沉了沉。   兵部尚书有一个私生子,就是元起,当初年少,还是说话的楚国将军带出去打仗的,那么个朝气的少年郎,就这么死在了敌人的手下。   说话的楚国将军叹气,那个孩子,虽然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但也是他养大的,不亚于亲生儿子。   兵部尚书还在读书的时候,爱慕上一个青楼女子,本想着纳回去,但是家中老母亲不同意,妻子也不同意,觉得纳妾即便是从家里扯个丫头,也比青楼女子好。   兵部尚书便将人养在外面,生下了一个儿子,养到了六岁,结果青楼女子还是被妻子忍无可忍发卖了。   兵部尚书的老母亲是拦着他不准去寻,只说可以接受孙子回家。但是元起那孩子,实在是个烈性的,死活不肯。   兵部尚书没办法,又见孩子恨他,便将人送给了将军,将军养着他,他倒是待将军还像亲生父亲一般。   将军要出征了,不准他跟着,他就偷偷的跑出来,跟在兵队里,直到快到战场时,将军才发现,这孩子竟然真跟了来。   “我也要军功,我也要为国作战。”小家伙梗着脖子,跟他道:“举国皆兵,难道我就算不得兵了么?”   将军没法子,赶又赶不走,只好带在身边,带是再谨慎也没有完全之策,元起还是死了。   他死的时候,将军那一晚上都没有睡。熬到第二天,拼着一口劲,将杀元起的小将给宰了,首级挂在城墙处,说不得是什么心理,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但是如今,那小将的兄长来了。   将军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不能善终了。   人家是为什么来的,大家心里有数,但是人家会不会在京都就做出杀人之举,便是将军也难以预料。   他只好将这事情告诉了楚皇,楚天齐刚刚喝了太多的酒,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他瞬间站起来,道:“你说的是真的?”   将军和兵部尚书点头,“殿下,最怕的是他有杀心,不服吴方毅的管教,私下里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跟秦国是有血仇,秦国跟他们照样有血仇。血仇之所以是血仇,是它的仇恨流在骨子里,根本不能消除。   “除非是抽了骨,扒了皮,将血液都流干净,否则根本不能释怀当初的事情,殿下,我们怕是还没跟禹国打,便要跟秦国人打起来了。”   楚天齐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是个极为有天赋的说客,当晚便去请了吴方毅来,将事情说给他听。   他沉重万分的道:“当初秦楚两国大战,已经过去许久,难道还不能忘怀么?我们楚国是被打的一方,但是依旧可以为了家国大义,跟秦国释疑,坦诚相见。我们最怕的不是跟禹国打仗,而是怕跟将军所带之军有所误会。”   “我们两军,若是都不能携手共进,那就是中了禹国的圈套。”   吴方毅却道:“……只是一个兄长罢了,难道就因为他来了,便一定会杀人么?楚皇陛下,您未免杞人忧天了,我们的士兵,有自己的纪律。”   纪律两个字,楚皇听着怪怪的,后来想了想,发现是禹军常说的词。   他也不恼,只道:“只是跟将军说一声,免得将来发生了我们都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对吗?”   吴方毅便退下去了,但是他在楚皇面前说的镇定,却心里是不安的,因为,楚皇说的事情,他不知道。   他是临时从秦燕边境赶回来的,收到命令的时候还觉得不可置信,秦楚还可以合作共赢?   但是不合作也没法子,人家禹国已经打下了鲁国,接下来就是楚国。   楚皇说的没错,只要楚国灭,下一个就是秦国。   人家禹国难道打了楚国就不打秦国了吗?秦皇自然是同意的,还亲自对他说,“禹国之心,路人皆知,必定会除楚攻秦,将军此去,不是帮扶楚国,而是帮扶我们自己。”   吴方毅点头,没有多说。   只是想的这般,却又有许许多多上位者们想不打的事情。   比如,小人物之心。   吴方毅回去便将那个校尉小将给绑了起来。   “非是你之过,但是事情紧急,不能任由你在外。”   那校尉就笑着道:“将军捆我一人有何用,将军所带之兵,皆有亲足死于楚国之手,难道将军也要让他们收手吗?”   他道了一句,“实话告诉将军,我是真想要杀掉那个杀我弟弟的人,但是我忍住了,我想着即便是杀,也不能给将军添麻烦,只等大军开动,我留下来,拼个你死我活。”   他低头,沉声道:“将军,我家小弟,上阵杀敌,有何错?却被他砍掉脑袋吊在城墙上,尸首不完整的回了家。我母亲看见小弟的尸首,当即气绝,临行之前,却告诉我不要报仇。”   但是他怎么忍的住?   他摇头道:“将军,楚人总说秦攻楚残忍,但是楚待秦,又何尝不是狠毒?都是打仗的,谁也别说谁了,将军今日擒住我,可能擒住其他人?”   果然,今夜许多人都难以入眠,等吴方毅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天,有些人没有回来,有些人回来了,却在途中失踪。   兵部尚书去送吴方毅的时候,道了一句:“将军昨晚睡的如何?”   吴方毅笑着道:“梦里虽不安,但到底醒了。”   他骑在马上道:“尚书昨晚睡的如何?”   兵部尚书也笑:“跟将军一样,虽不安,但到底天明就要,来送将军出征。望秦楚两国,如同亲兄弟。”   吴方毅拱了拱手,走了。   楚天齐在见儿子的时候,就对楚愿说,“经过昨晚,可算得平了民心?”   有人死了,有人活着,好像一个潜规则一般,大家暗中较量了一番,知道了对方的实力,然后将尸体和鲜血扔的扔掉,擦的擦干净,相安无事。   “将那些好事的都杀了,都绑了,剩下的便是懂事的,这样不是很好么?国家大义面前,哪里容得一点点的退却?阿愿啊,你还是太小了,不懂得世间人性,都是可以改变的。”   楚愿将书放下,道:“阿爹,你是没错,但是楚国的百姓,也没有错。”   他说完不再说什么,而是拿出一本民富论开始看起来。   看着看着,突然道:“阿爹,要是楚亡了,儿子跟你一起承担,但是弟弟妹妹们得送走藏好,想来禹国皇太女不会深究,如果楚国胜了……那便当儿子没说。”   他站起来,“阿爹,你别怕,儿子总在你身边的。”   这话说的楚天齐心里一阵酸楚,得楚愿一句好话,真是不容易。   他知道儿子自小早慧,心里通透,他也将儿子当做自己的骄傲。但是……一个大人,做的事情,小孩子再早熟,也是看不透的,于是便趁着这个好的氛围,解释道:“阿愿,阿爹其实也不愿意这样。”   “早年,我娶玉华公主,也是情不得已——”   结果这话一说,楚愿的小脸一拉,道:“是啊,你情不得已,你还情不得已娶了她,又情不得已杀了她呢!”   他绷着小脸,走开了。   楚天齐就看着大儿的背影笑,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过来,道:“陛下,淑妃娘娘怀孕了,太医刚刚号平安脉发现的。”   楚天齐顿了顿,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道:“知晓了,你让太医院好生伺候着。”   淑妃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他并不希冀她生个儿子出来。   楚国的皇位,只能是阿愿的。   ……   五月初,禹国,京都。   跟边境的紧张气氛不同,京都依旧是歌舞升平,甚至因为去年的简朴,今年好像有反弹之势,消费也跟着涨了起来,小日子过的悠闲起来。   最能体现大家又过了慢悠悠日子的,便是京都开的几个戏院子每天的上座率都是满的。   不过这戏院子经过了改造,也确实比之前好的多,还用了不少新鲜的背景布和烟雾,用蜡烛打出来的灯光,以及时不时从上面落下来的类雪花和鲜花,都让大家在听戏的时候,更加身临其境。   孙香就去听过一场,听的唐明皇跟杨贵妃的故事。这皇帝也不知道从哪里胡诌来的,但是两人的爱情确实感天动地,写出来的词和曲是好听极了的。   其中有一折,叫做贵妃醉酒,听闻宫里的娘娘听了之后,还学着醉了一回酒,讨得了皇帝的欢喜。   于是就更加的流行起来,光是戏院的票,都是孙香看中的一笔不少收入——因为这戏院子是朝廷的,养的是之前乐庭的人。   乐庭是供皇家消遣用的,但是在禹国……嗯,还是算了,皇太女殿下的日程都排到几年后了,根本没有一天是空闲的,怎么可能去看戏,至于皇帝陛下,他最是不耐烦咿咿呀呀。   要是后宫里的妃嫔也不敢去听戏,要是乐庭就空出来了,孙香在整理这些部门的时候,第一年没把他们用起来,一是经济还没发展到可以全民喜欢听戏的地步,二是不敢。   毕竟是给皇家唱戏的。   但是到了今年,她就敢了,一个个的,吃了她的白饭,都要吐出来,于是全部从宫里提了出来,分了好几个戏院子,不仅仅让他们唱戏,还要他们竞争。   只有竞争,才有动力!   他们有了动力,能赚更多得银子,孙香就高兴,她看完戏园子的财务报告,喜滋滋出门,然后在巷子口遇见的安潮生。   此时正是晨光熹微,孙香左手提着一个公文包,一手拿着从古三那里顺来的小笼包,一口一个——古三最近因为没能及时帮丹青和宗童两人给阿福念书,心中难安,日夜忧思自己的业绩问题,所以知道了一种新的包子馅后,立马就学了来,天天给隔壁送。   宗童喜欢吃面食。   孙香也因此得了福利,每天都能吃到热乎香喷喷的早食。   她将一口包子咬完,第一个想法是安潮生过来到宗家抗柴火了。   柴火是丹青劈的。   因为之前都是丹青做早食,有了古三之后,他就闲起来了。   于是就被宗童叫过去劈柴,劈的柴火宗府用不完,就给平安巷子里面的其他人家送,平安巷子里用不完,他还往祝家送。   祝家送完,还给素素娘和婉儿那边送,反正堆在院子里,一点儿用没有,不如全部送出去。   所以孙香乍看见安潮生,孙香真以为是来扛柴火的——丹青有时候不送,就叫人来拿。   她走过去,想着让侍卫放安潮生进去,结果刚走到他身边,就见他眼睛里湿润成一片,看着她可怜兮兮的道了一句:“小姨——”   这句小姨,直接将孙香送走了,她砸吧了下嘴巴,觉得手里的包子也不香了,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即便是跟着安晓叫她小姨,此刻也喊的过于殷切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还是保留着一份警惕之心比较好。   安潮生就道:“小姨……我阿爹阿娘要来京都了。”   孙香:“来就来呗,你阿爹阿娘来,你想要用虞美人?直接去挂账就行,挂在我名下,住也可以住在虞美人,我让人给你安排。”   那倒是不用,他的诉求不在此。   安潮生就有些丧气的道:“我写信回去,想今年就跟婉儿成婚,我阿爹阿娘不愿意,还说他们也要来京都。”   来京都做什么,大家心里就心知肚明了嘛。不是做那根棒打鸳鸯的棍子,就是做被鸳鸯气死的老鸳鸯。   反正,不是他们死,就是安潮生跟婉儿分开。   孙香:“……”   她其实对于安潮生这点还是很喜欢的,虽然之前有些喜欢吹牛炫耀的小毛病,但是他绝对待人真诚,有话就直接说了,从不有心机。   这种人,说话直接,就是说情话,也直接。跟婉儿其实很合适。   比如说,婉儿即便是活的坦坦荡荡,但是在情爱面前,还是会有些踟躇。   这时候,安潮生的直性子就有了用武之地。他会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会很直接的说晚上睡不着,只因想着两人的婚事将来有波折,所以要不要先将婚事定下来。   婉儿被他的真诚打动了,答应下来,道:“只是我独然一身,跟你成婚倒是没问题,但是你不同,你自己说娶我,这一点儿也不算数,还是回去知会你的父母亲人,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这般的,安潮生就写信回去了,信心满满的道:“你放心,我父母肯定会同意的。”   父母教他仁义,教他善良,教他善待别疼,自然是极好的,他们自来都对他百依百顺,想来不会有二话。   再者,婉儿的名声其实也很大了,她一点儿也不差,父母根本没有理由对婉儿不欢喜。   婉儿就笑笑,不说话,去祝家阿婆那里卖豆腐,然后等到安家的回信来,见了那句不可能的话,问安潮生,道:“那你要违背你父母的话吗?”   安潮生点头,“父母的话,我自来都是听的,但是唯独这件事情,我不愿意妥协。”   说不上是多爱到骨子里,就是觉得失去了婉儿,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不想做后悔的事情。   婉儿愿意跟他一起努力。   他们就商量了很多事情,旁边的朋友们出谋划策,将包括但不限于怎么跟安家的父母说话,怎么跟他们敬酒等等,都说的很详细,一起都准备就绪了,但是,安潮生还是害怕。   他就跑来找孙香。   孙香自然是不能帮的,她笑着道:“你找我,无非是想要我用权势帮你压住你的父母,可是压住了一时,难道还能压一辈子?我们虽然是亲戚,也是想帮你们的,但是我不能干这种事情。”   反正是不能插手的。她说实话,“婉儿的身世,她自己本来是看开了的,但是因为你,她又需要因为别人给自己束缚上一层枷锁,所以啊,潮生,你要想好了,你能不能护住她一辈子,要是有变卦的心,或是有一丝的犹豫,都不要去承诺一辈子。”   安潮生自然是觉得自己会保护婉儿一辈子的,但是孙香一口拒绝,他只能垂头丧气的走了。   结果走了几步,就见婉儿站在不远处,笑盈盈的看着他。   安潮生连忙走过去,“你,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你没生气我擅自做主来求孙香大人吧?”   婉儿摇摇头,“你的心思浅,我一想就知道,便在这里等你了。”   安潮生就失望的道,“但是她没有答应。”   婉儿却觉得没答应才好,“那是你的父母,你为了我,要用一个强权去压制他们,难道就是好法子么?”   她道:“你父母能养出你来,势必是知情达理的,他们看不上我,自有他们的理,我看的起自己,也有我自己的理,你看的上我,又是你的理。”   “皇太女殿下曾经跟我说过,大家各有各的理时,我就不用听别人的,因为我没错,那别人错了吗?想来也是没错的。他们强求不了我,我也不能强求别人。”   她舒展了一口气,道:“昨日祝家阿婆问我要是你父母实在不答应怎么办?我想了很久,觉得你父母不答应,我就一定要你叛出家里去吗?那是对你的不公平,也是对你父母的不公平,甚至是对我的不公平,因为我会对你产生愧疚,那么我们这一段路,就很难走。那不叛出家里去,潮生,难道我就要你终生不娶了么?”   这不是她想要的未来。   她道:“潮生,你知道我的,我愿意跟你一起去面对你的父母,愿意努力,但是,若是万一不成,我也不会缠着你,我也不做出小性子来,矫情的觉得这世间没了你,就没有活头了,我会活得很好。”   “我来着世间走一遭,已经够苦了,我不想再苦了。”   她看的最明白的,便是自己想要什么。   情爱,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和港湾,她的最终目的是让自己活得肆意。   她转身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安潮生就迷茫的朝着她看了看,道:“那我呢?你不要我了吗?”   婉儿笑起来,“要,但是也不能因为要你,耽误了我们彼此的人生。”   她觉得这才是正理。   人生有那么多解不开的题,不是一定要到了死胡同才放过自己。 第84章 丝州案(一)   闻州, 五月。   在先鲁的时候,这里就不是什么很富裕的州。   即便是不按照禹国的繁华来比,它也是很穷的。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句话, 赵士德觉得很对。即便自己是闻州主将,但他依旧要拉踩自己的官员跟隔壁朝州的百姓和官员。   他们多好啊, 他们都没有出贪污案, 朝州的官员都紧着皮, 挺着骨头,日日夜夜为了朝州的挖煤事业而努力。   他们甚至还有业绩, 出了什么煤矿厂工人幸福指数。幸福指数高的地方,听闻是要在过年的政绩里写上一个优等。   可是, 他的闻州,没有优等官员就算了,还出了恶劣的贪污事情。   于是, 他的优等也没了。   也就是他咸鱼了,要是换成其他的主将来, 怕是要被逼疯的。   他恨这群贪污犯!   赵士德回去后,带着福生审那些学子官员。他回来了,以前的贵族做派就回来了, 摊在椅子上, 手里端着一杯茶, 像极了一条咸鱼, 按照流程问:“说说前后经过吧?好好的官不做, 为什么要去做贪污犯?不知道这是杀人的罪过啊?”   如今,每一个案子都要写案宗呈上去给皇太女殿下,赵士德自然也要亲自过问下他们贪污的来龙去脉,然后写上自己的分析和结论, 再送到京都去。   这是去年就出来的律法。赵士德就想着,自己也没见过皇太女殿下,这第一封案宗,可不能随便。   一条咸鱼就生出了上进心。   ——如若不然,他早就回去躺着了,哪里还需要来这里审问一遍。   不过,在他的地盘上发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在皇太女殿下面前没脸了,他如今只是挽尊罢了。   这事情就越想越生气,于是很是气愤的道:“隔壁的朝州煤矿,跟你们一起来的官可是亲力亲为,如今连怎么使用挖煤抽水的轰隆隆也会了。”   “你们呢?我不在闻州,闻州的事情交与你们,你们倒好,自己贪上了。”   牢房里被关着的人纷纷抬头看他,一言不发。   赵士德的咸鱼心随着这安静又开始占据了主要地位,他就喝了一口茶,叹息一声,道:“你们不说也不要紧,你们本就是该杀的,罪证明明白白,你们根本翻不了案。”   “只是杀这么多朝廷命官,朝廷有规定,主将必须要审查,便让我回来走个流程,问完话,以我的一州之将身份宰了你们,这件事情就完了。”   他将茶杯放下,索性道:“还是不说?行吧,也不是一定要问清楚,那我继续走个流程——后面是什么问题来着,福生?”   福生赶忙翻开看,道:“是他们还有没有同伙。”   赵士德:“那你们还有同伙要招吗?”   他的语气随意的很,好像问完了,就真什么都不管了。便有牢房中的一人道:“——同伙?闻州的官员你们都杀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同伙?”   赵士德就站起来,点了点头,“那就是没有了,福生,写上,他们因为贪财,受不住诱惑,所以跟人同流合污,同伙又被杀干净,所以没有同伙。”   “嗯,就这些了,收工吧,他们就……就明天早上送去菜市场宰了?”   福生也是第一回 干这种事情,本来州府里是有师爷的,但是师爷不也在牢房里面么?再找人替上赵士德嫌弃麻烦,索性就用了福生。   福生在兵队里是学了禹字的——不然升职没那么快,他写完,就让里面的人按手印,然后道:“明日,你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会去菜市场看你们砍头,你们放心,咱们禹国的律法并不严苛,杀了头后,便会把你们的尸体还回去的。”   直到听见这句话,坐在最里面的几个人才有了一丝反应。   “我母亲,也来了?”   赵士德点头,然后看了看说话的人,随后又摇头,道:“你母亲不来。你叫全贵吧?”   他也不要人回话,只道:“——其他人的家里人明天都会去菜市场,但是你母亲不去,她说不愿意在你生前看你一眼,只会等你死后,给你收尸,尸体也不会运回家乡去了,就撒在闻州的河里。”   全贵就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赵士德,眼神带着凶狠。   赵士德啧了一声:“你母亲说,你一生出来,外面就洒满了霞彩,村里人说你应该是个贵人,所以取了个贵字。”   他叹息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了,你母亲盼子成龙,结果你却是这么个‘贵’,贪了那么多银子,能不贵吗?”   全贵就本来死气沉沉的脸上,就终于开始有了情绪,激动的吼了一句:“你知道什么,你们这些世家子知道什么!”   他们要用多少努力,才能达到如今的地步,才能拿朝廷拿一点俸禄。   可是世家呢,什么都不会,还是可以拿那么多的银子,用这些银子来侮辱他们。   赵士德平静极了:“嗯,我不知道,我也没要你说啊。”   全贵:“……”   他呵了一句,“大人,咱们都是聪明人,你在这里故弄玄虚什么,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们背后还有没有其他州的人吗?”   赵士德内心有了一丝惊恐,他觉得“其他州”这句话背后,极有可能代表着自己咸鱼人生的终结,连忙摆手:“你不是说没有嘛,那就没有呗。”   全贵是真有点搞不懂这个人的路数了。但是他抓着律法的空子,就等着人回来问,结果这个赵士德却不按照套路出牌,让他最大的底牌也不能在最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翻出来。   换其他的人,不应该要赶紧抓住这个机会问出背后的秘密,做出政绩来吗?   他就笑了,不相信这个人是一点儿也不动心,“大人,丝州里面还藏着一个大秘密,你要不要听?”   赵士德觉得这个人可真烦啊。   他知道自己只走不掉了,暴躁的很,问:“你说吗?你说我就听,你不说我走了。”   全贵:“……”   他这时候是真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唬他还是真的如此昏庸。   他狠了很心,“大人,我知道自己犯了罪,但是我手里有丝州众官的把柄,我说了,你向朝廷给我们写请罪折子,饶我一命,可行?”   其他人就看向他,有一个还朝他吐口水,“好啊,全贵,你还有秘密瞒着我们。”   赵士德:“……”   他觉得别的不提,但是这全贵的律法肯定一点儿也没学好,这事情是他说行就能行的吗?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只能勉为其难的坐下来,叹气,“那你说吧。”   想做一条咸鱼真的很难。   这时候,赵士德突然就觉得顾溪桥让他回来,应该是不仅仅主持公道的,而是要比在战场更加的疲于奔命。   不然,他怎么肯放他回来!   套路,套路啊!   ……   禹国,京都。   同一时间,折青还不知道赵士德接手了一桩大案子。   她只是觉得进入五月之后,一切倒是不那么忙了。   三月的万民大会开完了,该定的律法都定好了,册子也在四月花了下去。四月的红薯稻谷和第一季的土豆也已经全部到位,根本不用她操心。   禹国十二州也有自己的相应的发展,如今正在四处搞基建,根本用不上她再绞尽脑汁的去想这个地方要发展什么,那个地方要发展什么,而是他们自己就已经按照她的思维去开始创新,去研究自己要做什么能发展经济。   这一届的朝廷官员,被她带的很喜欢做实事。   折青被前几天的闻州贪官小分队伤透了心,再看看这些做事情的,便心里高兴。   不过,她真心希望做实事的官员也能照顾好自己。这个时代的人,讲究一股气节,有的人只要将廉政爱民四个字读了进去,就刻进了骨子里,一辈子都会按照这个来,真正的是舍己为人。   她已经收到了好几个说官员猝死的折子了。   “我自己是猝死的,哎,希望他们也能跟我一般,去另外一个世界。”   于是便补了几个家属补偿的方案,便发现自己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可做了,剩下的都是些日常要做的,比如去奇迹宫跟大臣们商谈事情,比如去看望各位天才们,比如看折子。   这些都是平常要做的,压不到她的心头,她按照平时的速度做完,甚至有了时间去禹皇那边串门。   禹皇就道:“西州打仗你不担心吗?”   折青摇摇头,“秦楚即便成了气候,咱们也不是好惹的,女儿并不担心。”   何况,秘密武器已经四月里就开始送往西州了,有了热火器,她相信还是可以守住禹国的。   禹皇就道:“那个蓝眼睛的人,说是伯爵的那个,不是还想见见你吗?你要是有空,就招他觐见。”   折青便道:“孙香都跟他交接好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禹皇就很无奈,他站在自己的角度想想,道:“要不,你去找几个男宠玩玩?”   折青:“……”   那她还是去继续看明天的折子吧。   禹皇就苦口婆心的劝她,“你虽然是皇太女,需要处理国政,抽不开身,但是也不要太对自己严苛,偶尔也要让自己轻松轻松。”   这话折青没放在心上,但是禹皇却是真愁起来了。   按理说,今年也是二十二岁了,该懂的都懂了,该需要的……咳,也该需要了对吧?但是阿青这孩子,却像个和尚一般,真是一点儿男色也不沾。   他愁啊。你说别的人倒也算了,毕竟找进宫临幸还挺麻烦的,围在自家闺女身边的男人,事情都挺多的,有时候比闺女还忙,但是宗童这么个晚上有时候都睡在闺女房梁上的人,要发展点事情,不是很轻松吗?不是很正常吗?   他之前没管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他严重怀疑,自家女儿是不是不懂这些事情?   禹皇就思来想去,想去思来,从折青小时候想到她现在,赫然发现,这真的是一个做父亲的失职,他真的没有说过这些如何闺中之事。   禹皇就继续愁啊。这要他如何说明?   于是想了几天,本着为女儿终身幸福打算的心,他暗中做了一件事情。   彼时正是早间,折青刚下朝,要去奇迹宫面见群臣,就听禹皇身边的小太监过来道:“陛下请您去褚翠宫一趟。”   褚翠宫是后宫,折青没去过,她在皇宫的日子可谓是过的三点一线,她住的蝉鸣宫——上朝的金銮殿——面见群臣的奇迹宫。   要是有时间,就去陪禹皇吃顿饭,要是没时间,是禹皇来找她吃饭。   反正她去的地方,绝对没有喜欢带着爱妃们逛皇宫的禹皇多。   所以,小太监说是褚翠宫,她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怎么走,又是个什么殿。她只是知道前朝没有这个宫殿,这名字也应该是个后宫。   于是便带着宗童赶过去,当真是走的健步如飞——奇迹宫今天的牌号都排到七十号了。   宗童举着一把伞,无论折青走多快,都能将伞遮住她,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这么白是不是因为宗童总给她打伞遮阳的缘故。   急匆匆的到了褚翠宫,却见里面没有人,就连小太监也要退出去,小声的到:“陛下说,殿下您进去站在屏风后看就行。”   她就走进去,发现里面是一张床,床布置的十分……旖旎,没错,就是旖旎,不知道是怎么布置的,但是一看就知道是要做什么。   折青皱眉,有一瞬间觉得是禹皇是不是就要给她送一个男宠进来。   然后走到屏风后,发现后面还有一把椅子,甚至还准备了小吃和茶水。   折青:“……”   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结果还没等她扭头就要走,就见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折青:“……?”   然后男人和女人开始脱衣服。   折青:“……???!!!”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家父皇邀请她来看活春宫!   他还给她准备了茶水和瓜子,就是在现代,也没有看小黄片嗑瓜子的!   好在这时候,宗童的伞又出现了作用。   他将伞打开,微微倾斜,替她遮住了前面的活春宫。然后主动的道了一句:“殿下,可以睁眼了。”   折青就气的不行,“父皇太过分了!”   倒是宗童摇头,“陛下并无他意,想来是效仿丝州。这种交合戏码,是丝州的老把戏了,听闻丝州的姑娘出嫁之前,都会被带着去看一遍。”   折青:“……”   她确实被震惊了。   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那这对男女,是什么关系?”   宗童:“大多都出自青楼,拿钱办事。”   折青:“……”   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反正……从古到今,这东西确实都能赚银子却是真的。 第85章 丝州案(二)   五月, 丝州。   富商贺老爷半夜被雷声惊醒,连人带被吓的坐了起来。   睡在他身边的妻子因为被子没了,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埋怨的道了一句:“你又怎么了?不过是打雷罢了。”   她翻个身,将被子扯过来盖好, 又埋怨道:“你啊, 胆子还是这么小, 打个雷都怕。”   她说完又睡了过去,独留贺老爷坐在床沿汗水涟涟。   胆子小三字在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的过, 因为今日早间,也有人这么说过他。   贺老爷跟妻子是丝州箜城的本地富商。之所以如此说, 是自从丝州归了禹国之后,丝州便开始了以纺织品原料的主要生产地,来来往往许多客商, 都从他们这里购买各种原料。   纺织原料有丝,棉, 麻,这三者,他们这里种的最多的其实是麻, 棉最少, 丝居中。   所以有时候还会有人开玩笑说, 陛下给他们改名叫丝州, 其实是手下留情了, 毕竟要是叫麻州,根本不好听。   丝州成了之后,朝廷的官员就很努力的开始教他们怎么种植,还派了些农官下来。他们来了之后, 受到了很多老农的喜欢,经常邀请他们回去探讨如何种出更多的麻,如何在同一时间养更多的蚕,可谓是一片欣欣向荣。   但是同时,之前一些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比如他们箜城,就有一种大家私底下喜欢做的事情。   吃大麻茶。   大麻跟其他的麻不一样,这种麻经过加工,磨成粉,做成茶喝下去后,便会有一种亢奋的情绪。   很多人喜欢每天喝一点,然后便戒不掉了。   但是这麻也不是大范围种植的,因时间久远,不知道种子是从何而来,只知道,这种大麻有专人种,然后卖出来。   这种大麻茶的危害也是能肉眼能看见的,自小就胆儿小的贺老爷不敢,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茶。   且从去年开始,朝廷的人发现后,说这种大麻茶跟之前封禁的鸦片烟差不多,需要立马禁止,查封了好一些铺子和杀了一批人,但是,上有对策,下有政策,丝州有了自己的大麻私下买卖。   甚至于,因为学得了一种叫做大棚种植的东西后,他们开始种的更多了。   这种大麻茶一直都在私下里围在一起喝,喝的人升仙——这是别人告诉贺老爷的,他不敢。   自从吃大麻茶会被抓后,他就更加不敢了。但是最近,他被好友拉进了一个叫做神仙俱乐部的地方。   俱乐部三个字,是从京都传来的,就跟如今男人们的健身房,女人们的美容院一般,俱乐部又是一个社交的地方。   贺老爷因为交税交的十分积极,所以很得官府的喜欢,最近给了一个跟徐州纺织厂的大单子,惹了不少人的眼。   于是,他就暴露在了人前,好友被神仙俱乐部的人所请,带着他去了神仙俱乐部。   在里面,他看见了不少认识或者打过交道的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俱乐部的人。   贺老爷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来了之后,他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好友是这里的人,如今,他因为得了朝廷的赏识,所以也要被拉进来了。   他心中惶恐不安。   当他们这里最大的皇商跟他说喝一杯茶的时候,他直接尿裤子,引得众人发笑。好友一边笑一边解释道:“他自小胆儿小。”   皇商也不求他第一次就喝下这杯茶,因为知道他胆儿小,就不逼他了,反而带着他去俱乐部里面。   贺老爷一个老好人就连好友也怨恨上了。这不是让他死吗?   他战战兢兢的跟着走,然后便看见了更加吃惊的一幕。   那是朝廷的几个官员,正在里面一边喝茶一边抱着姑娘们嬉闹。   贺老爷:“……”   他眼前一黑,觉得自己是真回不去了。   他好友就拉着他到一边去,道:“这里面还有不少调教好的女子,你要不要一个?虽说你跟嫂夫人恩爱,但偶尔出来玩玩,也是应该的,男人哪里有你这般胆小的?”   他还随手搂过了一个端着茶要去里面伺候的人,道:“小巫儿呢?今天怎么没见到她?”   那小丫鬟低着头,道:“小巫儿姐姐今日有些不舒服。”   好友便在小丫鬟的手上摸了摸,笑起来,“骚蹄子,看你手上的痕迹,怎么,昨日又被哪个拐去了?”   小丫鬟的头低的更加低了。   贺老爷就随着好友的目光去看小丫鬟的手,那手上,有很多痕迹,他能看出来的,便有咬痕,鞭痕,还有绳子勒紧的痕迹。   贺老爷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经历过情爱的男人,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也自然知道,这个小丫头经历了什么。   等人走后,贺老爷四肢僵硬,就听见好友已经嘀咕了起来,“小巫儿怕是又被叫去伺候人了,啧,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今日都起不来了。”   贺老爷喃喃的反复他的话:“……小巫儿?”   好友便道:“是啊,小巫儿是这里的头牌——老贺,我都跟你说了,这里的姑娘花样多,你可得好好享受,你这辈子,因为胆子小,过的多苦啊。”   他说完低声的又说了一句,“就算是玩死了也不要紧,这里有人看护着——他们自己玩死的女人也不少,套上麻袋,捆绑上石头,沉到巫水河里去,神不知鬼不觉。”   他拍着贺老爷的肩膀道:“老贺啊,你既然来了,就出不去了。你也不要埋怨我,不是我带你来,就是其他人,你总是跑不掉的。”‘   贺老爷明白他的意思。他再胆小,可是会做生意,就不蠢。贺老爷说要想一想,回来就病了。   昏昏沉沉睡着,如今又被雷声惊醒,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看自己的手,捏了捏,疼,这才叹一口气。   这是真的。   他轻手轻脚的起来,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一点儿力气也没了。   丝州在先鲁的时候,就对青楼妓院并不管辖,青楼妓院里玩的东西,十分的杂,后来还有一种专门做给快出嫁姑娘看的生意,春宫图也流行的很,当时,丝州靠着这些青楼,就赚了不少银子。   丝州的穷苦姑娘,几乎是一出生就注定有一半去青楼,供人赏玩,她们最终的命运不是被折磨死,就是成了老鸨。   没有例外。   在别的州,或许有人还有人愿意买下青楼姑娘做妾室或者是外室,但是在丝州没有,因为他们知道,丝州无清倌。   后来丝州成了丝州,依法取缔了不少的青楼,青楼里的姑娘有一半被散了出去,有些被送去了徐州,有些被送去了别的地方做事情,但是有些选择回家。   这事情在当时还引起了丝州不少人的反对,因为在他们看来,朝廷实在是管的多。就是贫民,即便再感谢禹国带来了粮食和其他的福利,但是,他们也同样抱怨。   ——因为针对他们丝州的情况,朝廷明令禁止卖女儿了。   朝廷的手怎么就管的如此宽呢?但是强制性的政令之下,他们也没有办法。倒是好几个女者报纸的人,还写信给京都,称颂了此类事情。   贺老爷当时忙着做生意,去年没水,麻的产量很低,要是不努力,便要倒闭了。可是在他忙着做生意的同时,那些贫苦人家,却又将女儿卖了出去。   因为穷,所以卖了女儿。   因为没下雨,更穷了,所以又卖了选择回家的女儿。   丝州的销金窝,从以前的青楼到现在的神仙俱乐部,都在吃这些穷人姑娘的血。   贺老爷颤抖着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下,镇定心神。   他想的很清楚,他绝对不能去喝那杯茶,也不能去碰那些被买来调教好的姑娘。   但是,他同样明白昨天晚上好友的意思。   要是他不答应,怕是家中人,也要有危险了,他们为什么要带自己去看那些高官?不就是吓唬他吗?   如今,他甚至分辨不出来从京都来的那些官,是好人还是坏人。   贺老爷闭上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妻子这时候也终于醒了,披着衣裳起来,问道:“你又被什么事情愁到了?半夜睡不着。”   她打了个哈欠叹气道:“你说出来给我听听,看看是什么芝麻大点的事情让你愁成这样。”   她好困啊。   贺老爷就愁的嗷嗷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个婆娘,他为了全家如此的坐卧不安,她还嘲讽他!   死到临头了。   他妻子就被吓了一跳,“你到底怎么了?”   贺老爷不敢说。   不说,说不定妻子还能活,说了,就活不了了。   他就哭着道:“你还说,我被雷吓死了,你还睡觉。”   贺夫人:“……说正经事情,别在这里瞎扯。”   贺老爷也不敢说啊,只能正经的道:“禹国马上就要跟秦楚打仗了,我害怕。”   说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哭的嗷嗷叫。   贺夫人:“……”   她白了他一眼,骂了一句:“德行。”   却也担心他,之前再胆小,也没哭成这样啊?但是无论怎么哄,贺老爷也不说,贺夫人无奈的再次翻了个白眼,也不哄了,大半夜的,还要睡觉呢。   于是也不再哄,只道:“你哭吧,哭完了,就喝杯茶水,医学报上说了,这样哭容易脱水。”   贺老爷就觉得那白眼真是有风情,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情,于是他看着妻子哪哪都觉得好,甚至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忙着做生意,没有多跟妻子在一块陪伴,真是太遗憾了。   第二天,他怀着一股必死的决心去好友家,坐在马车里,心里想好了诸多说辞。   结果路上马车却出了事情。两辆马车相撞,他的马车被人撞了个散架。   贺老爷:“……”   怎么的,这就开始谋杀了?   他晕晕乎乎的从马车里爬出来,看见的却是两个陌生的人。   一人年纪大些,穿着官服,一人年纪小些,身后背着一把剑。   只见那穿着官府的人叹息道:“哎,出门不利啊。”   年纪小些的就想耍点威风,道:“还不给我们家大人道歉,我们大人可是闻州主将赵将军!”   贺老爷:“……”   等等!   闻州主将?就是那个跟着喜欢扒皮的顾将军出去打仗的闻州主将?   他的小脑袋就开始转了。   他的小手就举起来了。   “大人——明年三月的万民大会,我有一个议题,想跟你说说。”   赵士德:“……”   他看着贺老爷明显有事情的模样,心中叹口气。   他还在赶路呢,还没到丝州主城呢,怎么就要他这条咸鱼开始翻身做事了。 第86章 丝州案(三)   五月的禹国, 注定是不安平的。   前有秦楚两国开始压境,后有闻州贪污案和丝州案。   赵士德很惭愧,这都跟他有关系。他从西州回来, 逃掉了打仗,但是却被丝州案卷了进去。   全贵用一个大秘密换了一条生路。他说, 比起闻州只贪污十万两雪花银, 丝州才是真正的烂到根子里。   他们官商勾结, 人人都有把柄在各自的手里,人人都有一旦退出去就要做好全家被灭的准备。   这是从先鲁的时候就留下来的烂根子。   赵士德虽然是先鲁的将军, 但还是要骂一句鲁皇不做人,看看隔壁禹皇, 自小就殚精竭虑,在强臣的压迫下还能做到各州政权清明,再看看鲁皇, 真是不好说。   这丝州绝对不是一日之“功”!   他带着福生一路赶,结果还没赶到丝州主城, 就在中间的箜城被拦住了。   然后他的头就大了。   他不是丝州主将,他来插手这件事情,本就是越了线, 他来的时候, 是带着顾溪桥给的铠甲和大刀来的, 顾溪桥可比他有名气多了, 只要这丝州有问题, 丝州主将有问题,他就准备先斩后奏了。   不过丝州主将是朝廷派下来的,姓范名筑,是禹皇的心腹, 此人上任之后,是做了很多仁政的,赵士德倾向于他不知道这事情。   他要是赶到主城,跟人家商议此事,那就叫商谈,但是他要在箜城就做出越规矩的事情,那便叫越俎代庖。   可是贺老爷到了他的跟前,将事情这般说那般说之后,赵士德就气的要立马要将杀人,他这次出行,带了不少的人,架子很大,一路直行,可谓是官威尽现,所以贺老爷敢相信他就是赵士德。   他带走了贺老爷,神仙俱乐部的人也得到了风声,便有人道一句不好。但因为有高官护着,他们向来嚣张惯了。   里面的人便道:“贺傻子只在第一层,能看见些什么,我们这些人,不过是玩弄几个女子罢了,喝那茶,他有证据吗?且让他看见的几个官,也不过是小官,就算是撤下去了,又能值当些什么?”   这话说的在理,只要上面的人没有辈撤下来,他们无非就是整治一番罢了,俗话说,法不责众,这箜城,甚至是丝州里的男人,哪个没去逛过窑子?   他们给银子给钱财,难道还不能行个欢?   这么一想,倒也不害怕。说一千道一万,他们就是一群小喽啰,进来快活快活,怎么,快活快活还要杀头啊?   所以根本不怕。   更有人直接道:“你们说,这禹国还不如不打下来,他们来了,我们反而成罪人了,难道这京都就没有青楼了?”   他旁边的人便嘲讽道:“她一个女人,啧——也就是伏在男人身下承欢的,算个什么?自然是不能去青楼了,她有咱们的祖宗根吗她?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便跟着笑起来,竟然真不把这事情当回事了,开始说起神仙俱乐部里的姑娘哪个更合自己的心意。   但是他们猜错了。赵士德不是寻常人,他是跟着顾溪桥出来的人。   就算是个正常人,天天看着顾溪桥扒皮,他也学会了一点点的扒皮抽筋小技巧,他根本没有做出如同富商们猜测的那般的去找证据,去抓那些官员,而是来了一招大的。   贺老爷不是只认出了几个小官吗?   好,那他一边派人去主城跟范筑说,一边开始杀人了。   被抓的几个小官也很委屈,行,他们是进去喝了茶,那革职查办不就行了?怎么就要杀头呢?   他们不服。   就算是那神仙俱乐部里的姑娘被人糟蹋死了,也不是他们糟蹋死的啊,怪他们做什么?   反正要申诉。   且那茶水他们喝得好好,也没什么大危害,害的是他们的身体,要朝廷管什么?反正就是不服气。   赵士德被气成了胖头咸鱼。他就学着皇太女的法子,将明确招认了的人,统统关进铁笼子里,给他们吞食众多的茶水,让全程的人都去看。   这种东西,吃一点可以,吃多了,就要死的。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们不是死也不说幕后之人是谁么?那就全部抓起来吧。   便有城主反抗,“你即便是一州主将,也没有这个权利吧?”   赵士德就笑了,“前年出来的奴仆登记律法,你们没有认真执行吧?青楼女子和奴仆一般,都是卖身的,之前的律法是奴仆可以随意被辱骂,侵犯,甚至是打死,但是如今确是不行了,奴仆登记律法出来后,赋予了奴仆活着和尊严的权利,你要是违反了这一条,便是犯罪。”   说完,也不多说,这是烂到根子的城,他们根本不配有反抗的权利。   擒贼先擒王,他将人捆起来,道:“在你的地界出现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可以问责于你的,你还在想什么呢?醒醒吧,如今是禹国当政了,你们抬头看看大家都在做什么,而你在做什么!”   这一抓,半个城池的人都被抓起来了,县衙急需人,乱糟糟的抓了些清白的人过来顶包,倒是将前几天还在说没事的富商们给吓住了。   ——这跟盲抓差不多了。   无论你是做了没做,先抓起来再说。一夜之间,城里多了许多禹医。他们现在的设备设施是查不出是否这个人吃了大麻,不能验血和验尿,但是他们有经验,这个人对大麻茶的反应还是能测的出来的。   吃多了的人,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对,上瘾的东西,抓起来不给他们几天,就要显出原形。   于是监狱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从闻州调来了官员,上上下下,在范筑来了之后,两人一合计,开始在菜市场布置断头台了。   范筑是真委屈。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终日打雁,却不想被雁啄了眼睛。   “去年大旱,我忙着修水渠,修水坝,修路,忙着赈灾,这些事情都交给下属去办了。”   一个不查,却出现了这种事情。而丝州不对劲,竟然还是闻州的贪污犯发现的。   “你们丝州有个从技术学院里的学子发现的,丝州的官商勾结,已经几十年了,咱们接手匆忙,没有及时查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接到赵士德的信件时,范筑就去查了,发现不对劲的学子去年在修水渠的时候猝死了。   当时他还很感动,觉得手下的人真是太拼命了,为此还写了折子送进宫里去,为这个学子请封了一品官。   想起这个他就气。   当他感动的写请封折子时,这背后的人肯定在嘲讽他的愚蠢吧?   于是越想越生气,看见赵士德扒皮,竟然觉得这扒皮一事,实在是赏心悦目,要不是自己技艺不精,他甚至想亲自上场试一试。   不过他还要忙着回去,将这边的事情交给他,道:“主城那边,也是一场硬仗,我啊,怕是回京去后要被责罚了。”   反正,他去年搞了那么多的实政,也抵不过因为他没察觉出这事情的过处。   便带着一腔怒火走了,赵士德反而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至少比范筑好多了。   自此,有了丝州主将的允许,赵士德真正放开了手脚。   箜城里,血流成河。   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自古以来都不是将人杀干净,而是杀了这些人后,那些受害者怎么办。   赵士德看着跪在地上密密麻麻的姑娘,头又疼了。   他只好将这些人安顿好在一处,请了大夫给她们检查身体,每日里出来时,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救援的禹医们都是面色沉痛的。   “将军,这些畜生,是真不把姑娘们当人看,有些姑娘的身上,已经不能看了。”   “将军,有些姑娘的神志甚至是不清楚的。”   “将军,我们还发现,里面养着些三岁至十岁的姑娘,有些……已经被侵犯了。”   赵士德上火了。   他杀的人越多,这城里越是安静,但是,这份安静让他更加的愤怒。   他们只是安静了下来,他们只是害怕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禹国律法不允许的,这是在犯罪。   他们可能等着他走了之后,就开始换个名字,将神仙俱乐部换成地仙俱乐部,他依旧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因为他们始终能找到姑娘。   这些姑娘不是抢的,这些是姑娘是被卖的。   禹国打下了鲁国,禹国将鲁国分成了六个州,禹国在六州里面开始建设学堂,禹国将读书的机会给了贫苦百姓。   于是他们感恩戴德,觉得家里的儿子们终于可以读书了。   可是随之而来的确实他们没有银子。   于是他们将女儿当做货物一般卖了出去。   在禹国没来之前,他们卖女儿青楼,是传统。在禹国来了之后,他们将女儿偷偷卖了出去,是为了传承。   他们说,“为了她们的兄弟,不是应该的吗?都是亲兄妹,何必那般的自私。”   “养那么大才卖出去,大人,我们已经比其他人好多了。”   “对啊,隔壁村子的,生出来两三岁就卖给了怡红楼。”   “大人,我们是实在养不起了,您是不知道,我们家隔壁的赖婆子,已经把生闺女做出一门生意了,她是胎胎闺女,这些年可生个不停,生出来就卖。”   一边说还一边笑,好像他们是什么圣人一般。   赵士德的头就更疼。   ——在这群人眼里,他们竟然是高贵的,这卖闺女,还卖出了鄙视链。   他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去了京都。   这是一个民族的问题,他杀的了贪官污吏,杀的了那些参与此事的官,杀的了那些已经闹出人命的富商或者平民,但是,他杀不干净这些愚昧蠢毒的人。   他只能开始罚银子。   此前,凡是卖过女儿的人,都要罚银子。家家户户,户户皆有不满,但是赵士德杀的人太多了,他们也不敢反抗,此时倒是真怀念鲁国的朝廷来。   ——这个朝廷虽然给吃的,但是他们管的太宽了。   ……   禹国,京都。   赵士德的信件在五月末的时候直接送到了京都。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中途跑死了好几匹马。   折青拿着信看的时候,手指都是哆嗦的。   她从来都知道,这几千年来的肮脏不是自己七年就可以除去的,于是她努力的去将所有的事情做好,希望慢慢的,慢慢的,所有的人在有温饱之后,会开民智。   但是在看见这些肮脏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咒骂,忍不住气的浑身发抖。   这是比贪污案更加无耻的一件事情,更让人无奈的事情。   正如赵士德信中所言,他杀的干净贪官,但是他杀不干净闭眼睛的人。   她也无能为力。   但是她需要为她们想一条出路。   只有被卖的时候,她们能有能力反抗,这样才能算是真正的成功。   ……   同一时间,安潮生的父母也到了京都。   安潮生带着婉儿去接,安家父母是对体面人,并没有拿异样的眼神对婉儿说什么,一路上都平和的很。   他们早就定好了最新出来的常住客栈,地方虽然少,但是五脏俱全,还可以去做饭,比直接租宅子好多了。   于是安潮生就跟婉儿一起送他们去客栈。到了客栈,安母还拉着婉儿的手道:“好孩子,劳烦你来接我们了,你快回去吧。”   安父说话更直接些,对着安潮生道:“婉儿姑娘跟我们非亲非故的,你又为何将人家遣来使去的?还不送人家出门。”   安潮生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道了一句:“父亲,母亲,我爱慕婉儿,你们要是不答应,我也是要跟她成婚的。”   婉儿就看了看他,对着安家父母道:“伯父,伯母,你们对我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安父威严的道:“婉儿姑娘,这是我们父子的事情,我们敬重于你,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坚持。”   婉儿张了张嘴,内心叹息一声,她临走前看了看安潮生,道了一句:“我回去等你。”,便径直离开了。   说不难过,其实是假的,说没有一刹那的自卑,也是假的。   但是她坚信,自己没有任何的不好,即便安家不接受她,她依旧是没错的。   他们对自己的成见,是他们自小到年老就有的观念,年轻的也许可以接受,但是年老的,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固定思维。   人生,本就是这般的曲折。但是孙香大人曾经对她说过皇太女殿下让她转述给说自己的话。   “人跟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了区别。有的人命好,含着金钥匙出生,有的人就命苦,坎坷的很,还要不断的摔倒。但是摔倒了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爬不起来。”   孙香大人跟她道:“皇太女殿下听了你的故事,让我对你说,人这辈子,摔倒了一次,两次,都不要紧。因为人必须摔进谷底,才能重新站在峰顶,涅槃重生。”   孙香大人:“你的过去不再重要,不如跟我姓,皇太女殿下又给了你一个名。”   “凰,孙凰。”   婉儿想起这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人生该是璀璨的,不该为了别人的不欢喜而闷闷不乐,怀疑自己,不然,对不起给了她姓氏的孙香大人,也对不起给了她“凰”的皇太女殿下。   没有皇太女殿下亲自赐名,她根本不能用上这个凰。   一路上慢慢的镇定下来,却发现自己无意识中走到了平安巷的入口处,她怔怔的看了眼远处的宅子,正准备走,正好撞见了要孙香。   孙香见了她这般的模样,皱眉了一瞬,然后想起了这个时间点安家夫妻应该要到了,便叹气一声。   她带着人回去,道:“其实,我挺喜欢潮生这个孩子。”   婉儿就道:“我知道,他很好。”   他真诚,善良,坦诚,带着烈阳般的挚爱,将她从寒冬里拉出来。   但是,他再爱她,也不能为了她舍弃了家族。   他们只能妥协,再妥协。   孙香便道:“安家的两夫妻,其实人都不坏,这是观念上的差异。”   她叹气,今天进宫去,皇太女殿下跟她说了丝州的事情,她们正商量着怎么将这批姑娘保护和培养起来。   尤其是那些还只有几岁的小姑娘。   当年被禽畜先生侵犯的小素素已经走出了阴影,但是还有无数个素素需要等待她们去拯救。   她心里一堆事情,索性留了婉儿吃晚饭,道:“你知晓吗?这天下的姑娘,还有不少活得浑浑噩噩的,她们不像你,不知道人生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用处。”   婉儿听的浑身发冷。   她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一群姑娘。   她回去后,坐在床上想了一夜,第二天安潮生没有回来,倒是安母来找她。   她依旧是和和和气气的,道:“他拗不过我们,我们也拗不过他。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也同样是个固执己见的孩子。婉儿姑娘,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笑着道:“他孝顺了十几年,但是遇见你,也不过一年。”   “他可能此时是最喜欢你的,但是我们不能接受你的过去,即便你们无名无分的在一起了,有一天他突然觉得我们年老,不能不孝顺,而要逼着你妥协,你怎么办?”   “男人的心,尤其是少年的心,最是模糊了,他什么都没有经历,在一张白纸的时候遇见你,见了你身上的五彩缤纷,便被吸引住了,但是说不得他过几年,又喜欢水墨黑白画了呢?”   她拉着婉儿的手道:“我们想过了,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为妾,行吗?”   婉儿就觉得心中有什么事情定了。   她站起来,摇头,“不行。”   刚要再说,就见安父竟然走了进来,皱眉道:“你早已不是完璧之身,有什么资格做正妻,让你做了妾室,已经是我们的诚意了,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不呢?”   婉儿就笑了,“因为前年修正的律法里,就有婚娶自由这一点。”   “皇太女殿下曾经亲自登报说,女人不为妾,不被强娶,是禹律赋予我们的权利。”   她站起来,释然道:“你们回去吧,我觉得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不是在这里跟你们扯皮我是不是完璧之身的事情。”   她因为奴仆登记律法的事情,名字很响亮,夸她的有,骂她的也有,她坦然接受,并不因夸奖而沾沾自喜,也不因唾骂而悲伤戚戚。   她起身,很清晰的走了一趟去平安巷子的路。   在路口,她等到了去上早朝的孙香大人。   孙香依旧是匆忙的咬着包子,问她:“是想让我帮忙劝说?”   婉儿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说,大人,我想去丝州。”   孙香就停下来看着她,“你想去?”   婉儿点了点头,突然有些想哭,她哽咽道:“我想,人的一生,总有自己应该要去做的事情吧?你之前问我要做什么,我说不知道,你就送我去了祝家阿婆的豆腐坊。”   “大人,如今我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她抬头,坚定的道:“我想去丝州,我的经历,我的勇气,是可以去丝州的,那些姑娘们需要我这样一个已经走出来的人引导,我想着,我总能为她们做些什么的。”   她看着孙香,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大人,皇太女殿下给了我一个凰字,我之前,总觉得是要我自己涅槃重生。”   “可是现在,我想我懂了,这个字还可以有别的意思。”   “让别人,也涅槃重生。” 第87章 巫铃【丝州案个人志】   五月末, 丝州,箜城。   小丫鬟端着饭食,给里面的小巫儿换药。   “姑娘, 你好些了吗?”小丫鬟道:“大夫说你需要吃一些清淡的东西,奴婢给你熬了粥, 是你喜欢吃的瘦肉粥。”   小巫儿全身都是伤, 那身上的伤痕虽然被衣服裹着, 但是,露出来的地方, 确是令人心惊。   小丫鬟看了心疼,她的目光不由得看上向了小巫儿的脚踝。   小巫儿长的极美, 在她还没有接客之前,她的身上只有脚踝处的一道疤痕。   而她脚踝的这道疤,是为了自己挡下的。   小丫鬟比小巫儿年少几岁, 样貌也只能算是平庸,但是相貌好看的人和相貌不好看的人, 在这里是没有区别的。   因为来这里的人,多多少少有一点癖好,相貌好看的要被折腾, 不好看的也要被折腾。   小丫鬟十二岁的时候, 就被一个男人看上了, 非要带她走, 还是小巫儿救了她。   客人恼怒, 拿着铁链子在小巫儿的脚踝上抽了一鞭子,将她的脚踝抽出一个大窟窿,慢慢的才长好,自此留下了疤痕。   因为这道疤痕, 那些喜欢完美躯壳的客人便不欢喜了,小巫儿于是只能伺候一些喜欢“不完美”的客人。   只是最后,自己在这个地方,永远是逃不出去的。小巫儿能够救自己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她还是要溺死在这个地方,成了千千万万个被卖在青楼里的女人之一。   所以小丫鬟很佩服小巫儿。小巫儿说没准有一天她能逃出去,逃出去了,就不用死了。所以她依旧是期待着活着。   不像这里其他的姑娘,她们虽然会睁开眼睛,但其实已经死了。   心死如灯灭。   这么多年,这么多事,要不是小巫儿一直护着她,她也会死了去。   可是她活着,小巫儿却活不成了。   大夫说,她伤的太厉害了。   她一想到这句话心里就伤心,眼泪珠子啪嗒一下,流进皮蛋瘦肉粥里。   小巫儿就抬起头笑,“是不是我要死了?”   她其实也能猜到些。   身体是自己的,好不好的,都能知道一点。但是小丫鬟不跟她说,她就只当自己不知道。   人一旦到了如此的地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死亡已经不可怕了。   相反她还是很高兴的。   “我已经被救出来了,活着是自由的,死了也是自由的。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我本来看书上说,泰山的底下,住着很多有大学问的人,我就想着,我也曾经做过几首诗,可以带过去请他们帮我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   她道:“到时候你帮我带过去吧?你问问他们,我写的诗好不好……不管好不好,你都在清明给我烧纸钱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吧?”   她艰难的坐起来,吃力的吞了一口粥,“其实我喜欢吃辣的,只是我一直病着,天天病,病好了,又病,唯有病着的那几天,反而是最高兴的,于是吃这些没有滋味的瘦肉粥,倒是也不嫌弃了。”   小丫鬟自然知道为什么病着的那几天是最高兴的,因为那几天不用伺候畜生们。   她抹抹眼泪水,给小巫儿又喂了一口瘦肉粥,道:“那,那除了这个,姑娘还有其他想要做的吗?”   小巫儿就想了。   她想来想去,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了,我最想做的便是逃出去,如今不是好了吗?咱们已经出来了,这便是最好的。”   她笑着道:“我死了,不用被装进麻袋,沉入河底,这便是极好的,你也知道,我怕冷。”   她是在寒冬腊月里被买回来的。她家没银子了,就在一个雪天卖了她,换了一袋米和一捆柴火。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下雪天。   她又吞下一口瘦肉粥,满足的叹息道:“小丫头,你别哭,我死在夏天,又不是冬日。”   夏天暖和的很,她很满足了。   当天晚上,她就离开了人世。小丫鬟求县衙里面的大人给小巫儿找了个向阳的坟,然后背着她的诗,跟管着她们的人说要离开。   府衙的人按照惯例去问她的名字,要去哪里。   她低头想了很久,问:“我想去泰山……我可以改个名字吗?”   府衙里的人是重新调过来,知道这些姑娘们的事,上面的人也特别说过她们的要求能满足就满足。   于是就点了点头,“你想要改什么名字?我去户籍处帮你改。”   小丫鬟:“巫铃。”   府衙的人就去找她原来的名字,发现她原来叫铃。   这其实就是加个姓罢了。更何况,她们之前也没有户籍。   于是全心全意的去为她办这件事,给了她最新出来的身份证明,问她:“朝廷对你们的安排马上要下来了,听说会由皇太女殿下和孙香大人亲自拟定,你要不要等等看?你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一个人,有些危险。”   巫铃摇摇头,“我等的够久了,不能再等了。”   她没有出过远门,但她一点也不害怕,从她们这个地方出来的人,确实有很多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会更害怕。   因为在这之前,楼里面的姑娘都一样,客人也都一样,她们虽然痛苦,但是她们见不到外面的太阳。   但是如今不行了,如今,她们好像异类,虽然已经见了光,但因为暴露在阳光之下,只要出门,就会被发现不一样,就会被指指点点。   所以她们焦虑,她们彷徨,她们还需要有人引着她们走一条康庄大道,但是自己不一样。   因为她来不及害怕,来不及迷茫,她的姑娘就给了她一桩紧紧重要的事情。   她有任务要去完成,有事情需要去做。   她背着几首诗,只问府衙的人,“我听说会有一种小册子,那上面写着如何去各种地方,你们能给我一个吗?”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拿着了那小册子,巫铃还是没动弹,她认真的学习如何看地图,又因看不懂,着急的直跺脚,眼泪都哭出来了,哽咽的问:“我怎么走,才是一路向阳啊?”   若是她家姑娘的魂附在了纸上,她怕她家姑娘路上冷。 第88章 丝州案完结以及秦楚大战   丝州案在赵士德和范筑的杀伐之中, 暂时告一段落。   这事情让许多商人开始真正的意识到已经改朝换代了。   “之前朝廷看着挺好的,对商人最是和气,但是现在看来, 只是没有触犯到他们的利益,虽然我们也不知道, 吃点大麻茶怎么就触及到他们的逆鳞了, 说是伤害身体, 搅乱禹国的秩序……真是搞不懂,吃个茶碍着什么秩序了。”   丝州, 箜城,一个屋子里聚集了不少人, 他们都是查出来吃过大麻茶,但是因为手脚干净,没有去过神仙俱乐部, 更加没有人命官司,所以暂时逃过一劫, 朝廷只说他们的惩罚还在后面,虽然不将他们抓到牢里面去,但是, 他们在惩罚出来之前都不准离开箜城。   相当于就被软禁起来了。   于是就索性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商量了几天, 没有商量出来什么, 只好私下你抱怨抱怨。   “咱们朝廷, 要说宽厚也实在是宽厚,但说是律法严苛,也确实严苛。这动不动就杀人,以前……可没有。”   这人说完, 就有人说了句公道话,“以前?以前咱们能踏踏实实的做生意吗?赚的银子不孝敬一半上去,谁敢踏实睡觉?可是现在,你们想想,你们有多久没有出贿赂银子了?”   “这也对,反正有利有弊,要是让我选,我就选现在的,至少我活的安稳,你们看看晋国,哎,现在是什么人间疾苦,听说他们什么粮食也没有,已经饿死了不少人。”   “是啊,以前的晋国棉花多,晋商多少卖棉花的,但是现在谁还种棉花?能种点吃饱肚子的就不错了。”   他道了一句,“你们还挑呢,之前咱们鲁国那般的模样,你们不是求着禹国打来嘛。”   这人话刚说完,就见旁边的人嘘了一声,“你不要命了,哪里有鲁国,如今咱们都是禹国。”   大家便面面相觑,几乎没人再说话,然后顿了顿,一人转移话题,“朝廷办事的效率真是越来越慢了,这都几天了,还没有将对咱们的处罚出来?咱们可都是商户,耽误一天,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正说着,就见外面有人敲门,一个小童走进来,道:“老爷,出来了,出来了,对丝州官商的处罚出来了。”   小童会办事情,买的报纸很多,他们在屋子里的人手一份,先看的第一行。   “丝州主将范筑有失察之过,然看在去年为民出力,政绩斐然,所以暂时留职察看。”   一个商人就吸了一口气,道:“果然,律法严苛,连主将都要留职察看。”   然后又念,“丝州都察于萧然,跟商户勾结,从中谋取暴利,蒙骗朝廷官银,犯下大罪,斩立决,其家九族,三代之内,剥夺任何为官机会。”   刚开始嘴里念叨鲁国禹国的商人便道了一句:“我的乖乖,这下子,怕是于家的人都要恨上这于萧然了。”   “他们有什么资格恨的?他们之前嚣张的时候,可有想过这时候?”   “别吵了,快,对我们的惩罚在后头呢。”   他们这些人,其实心里还是不怕的。虽然他们吃过大麻茶,但是他们手上干干净净,没有人命。能罚他们什么呢?   众人之前想的是罚银子。   “难道还真能杀了我们一城的人不成?那整个城就荒废了。”   “是啊,我也觉得是罚银子。”   但是事与愿违,他们看见的却是:“收没家财……去朝州挖煤?”   怎么可能!   就连赵士德也觉得不可能。   这一抓,半个城池的商户都没了。   但是他擦了又擦眼睛,看见的便是这个违法之人都抓去挖煤的折子。他一边心神震动,觉得皇太女殿下太狠,然后又觉得很爽。   没错,为何是法不责众?禹国明令禁止不准吃大麻茶,而这些人呢?偷偷地吃,根本没将禹令放在眼里。   他们依仗的是什么?就是法不责众这四个字。   要是这次放过了他们,将来说不定他们还会以为下次还能再逃过一劫。   抓出挖煤就正好。   于是带着人四处抓,抓的时候,这些人都不敢置信。他们之前还在四处悠闲的转,聚集在一块抱怨朝廷,想的无非就是不拿点银子而已,如今一朝被抓,对朝廷也不抱怨了,一门心思想走后门,但是没用,通通都没有用,谁也不敢在这个紧要关头拿自己的官帽开玩笑。   君不见,他们也是刚刚顶替上来的官,前头的前辈们,他们的鲜血还没有干呢。   别问,问就是怕。   便一夕之间,被抓的商人们抄没家产,送去挖煤,剩下的商人开始四处活动,也不害怕了,只想将前头人的生意啃下来,变成自己的。   经此一事,众人发现,其实即便少了半个城池的商人又如何?他们走了,很快就能有顶上半个城池的人出来。   他们更加的遵守律法,让朝廷安安心心的。   而且,由这件事情带出来的连锁反应更加有趣,之前那些觉得朝廷严苛的农人也开始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将家中的女儿看的好好的,一点事情都不敢让她们出,家中急需银子的,竟然换了个卖法。   他们卖媳妇了。   将媳妇卖出去,卖到大户人家里面做婆子,这不也是一门生意吗?   赵士德都被气笑了。   从来愚蠢至极,却还觉得自己聪明,于是,便让人敲锣打鼓,各村各户,开始将“丝州不允许买卖人口”的律法宣传的人尽皆知。   有世家不满,觉得这样一来,侵犯了自己的利益,更有人开始攻击赵士德,觉得他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年朝廷都没说禁止买卖人口,只是说了奴仆登记,你赵士德装什么蒜?   但是他们又怕正面杠——因为赵士德扒皮业务实在是太熟练了。   于是暗地里闹的轰轰烈烈,世家还派人到京都去请愿了。   而在京都的婉儿,已经开始收拾包袱准备去丝州了。   安潮生站在她的门口,脸色惨白,问道:“你此番而去,可有想过什么时候回来?”   婉儿摇头,“没有。也许回来,也许就不回来了。”   她道:“你呢,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安潮生读的是律学,他将来是想去做父母官的,这个事情,婉儿一直都知道。但是她问他,“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想要做,而且不得不做的吗?”   安潮生摇头。   没有。   婉儿就笑着道:“我有,去丝州,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潮生,这就是我们的不同。”   安潮生明白,但是他还会想,是不是自己的父母逼的她离开?   他甚至道:“若是你愿意,我们可以私奔,我们离开这些认识我们的人,去一个小镇上,我去教书,你就做生意,这样好不好?”   婉儿就被惊讶住了。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潮生,奔者为妾,我不做这样的事情。你的心我知道,但是我的心,也望你知晓。此番,是我对不起你的深情,但是我不会因为欢喜于你,便跟着你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我的不尊重。”   她顿了顿,觉得自己确实辜负了安潮生,道:“我们之间,许就是有缘无分的,要是彼此纠缠,更加痛苦,不如就此了断,以后婚嫁各不相干。”   她深吸一口气,将罪责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你有为了我抵抗父母的勇气,为了我可以放弃仕途,可是,我不愿意为了你放弃我所拥有的。”   “我与你,注定是我做不到你的深情,你怨恨我吧。”   安潮生就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说错话了,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想过你想不想过隐姓埋名的日子。”   他天生是没有什么大志向的,他还有些软弱,但是婉儿不是。   安潮生低头,道:“你此去,咱们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我有父母,有家人,不能抛弃他们跟你一块去了,你,你要珍重。”   婉儿点头,“你也保重。”   他确实在在她最难过的那段时间相遇,又在她最好的时间分离。   ……   客栈里,安潮生回到父母给自己留的房间里,坐在床沿边不说话。   安父觉得他一副消沉的模样实在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骂道:“你看看自己这副模样——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那般的女人,她迷住了你的眼睛,你等几年再回过头来看今日,你得感谢我和你母亲今日劝离。”   安母跟安父的恨铁不成钢又不一样,她心疼儿子,道:“你啊,自小就是懂事的,怎么如今就不懂事了?我都说了,你要是实在喜欢她,不如做妾,即便她没有这重身份,也只能做我们家的妾室啊,一个穷苦出身被卖的丫鬟,哪里能够做正妻?说出去咱们家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你啊,也不是孩子了,怎么就不为家里的姊妹兄弟们都想一想,你要是娶了她,以后我们家的姑娘还怎么嫁人?”   安潮生依旧是没有说话。   安父怒火中烧,就要骂人,却见安母摆摆手,制止住,叹气道:“要不——就做个贵妾——”   安父立马拒绝,“不行,不行,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他甚至连孙香也埋怨上了,“殊不知将些什么人跟潮生住一块,如今潮生住的宅子里,另外两个母女竟然是……”   他低头跟安母说了几句话,安母大惊失色,“什么,是那对母女?”   他们都是云州人,当年徐北燕和素素的事情因为牛大宝将人带到了胥江府尹莫启处,由莫启直接安置这对母女,所以当时安父打听了些事情,记得那对母女的模样。   安母当时还可怜素素母女来着,觉得真是可怜人,但是当这对母女再次出现在儿子的宅子里,她还是有些不欢喜。   这算什么?   她犹豫的道:“要不,搬出来吧?咱们又不是没银子。”   “当初想要潮生跟苏香等人亲近,这才让他住到孙香的宅子里面去,如今可好,住出了麻烦,我看啊,不如搬出去的好。”   安父摸了摸胡子,觉得可行:“搬吧,咱们也不是没银子。”   安潮生:“……”   他突然有些觉得父母陌生。   也不知道何时开始,是父母变了,还是他变了。   他站起来,道:“我不搬出去,要搬,你们搬。”   安父大骂,“你真是失心疯了——”   安潮生:“我看是阿爹你失心疯了,竟然连孙香大人也怪罪起来。人家是安晓的小姨母,不是我的小姨母,这些年,靠着安晓跟孙香大人的关系,我们才能将生意做的如此顺利,才能让你说出咱们家有的是银子这句话。”   他有些不理解的看向安父,“阿爹,你自小教我仁义礼智信,怎么自己却失去了这些应该有的东西。”   他再看向安母,“阿娘,你不要将妾室或者贵妾总是这般轻易的说出来,你说出这句话,本就是对人家姑娘的侮辱。”   “她好生生一个人,姓,是群英策孙香大人的姓,名,是皇太女殿下亲赐的名,她行的端正,行的坦荡,为什么在你的心中,就变成只能为妾的人呢?”   “你可以说家世不好,你不喜欢,你可以说她不符合你的眼缘,你不喜欢,但是你不能戳着人家的伤疤,说她以往经历,只能为妾。”   “阿娘啊,你一直以来都搞错了一件事情,你的儿子,并不是如你想的那般是人中龙凤,你的儿子,配不上人家。”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阿娘,如今不是你不要人家,而是人家,不要我了。”   安母虽然被儿子数落了一顿,但是却听懂了后面一句话。欢喜的道:“你们断了?断了就好,断了就好。”   安潮生就有一股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   婉儿已经展开了翅膀,要去遨游天地,带着一身的光,去做名垂千史的事情去了,而他碌碌无为,为着期末的考试发愁,为着先生的提问发怂,他这般一个被尘埃盖住的人,却被说是成宝。   他动了动嘴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了也没用。   他只好转身,道:“我想静静,你们出去吧。”   ……   丝州的事情在西州的几位将军眼中,并不算得什么大事。   沈柳玉珠儿和顾溪桥,如今天天的盯着对面的楚军。   玉珠儿的意思是直接干过去,打架么,难道还要讲究什么谋略?打就是了。   沈柳和顾溪桥却觉得打下鲁国这法子实在是可以取的——鲁国就是内耗他们捡的便宜。   “打下燕国和秦国可能就只有打了,但是打下楚国?还是让他们跟秦国耗几万人再说。”   顾溪桥冷着脸点点头,拿着一封信拆开,然后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玉珠儿就抢过那信,然后越看越气愤,“咱们在楚国那边埋了人?还成了中将,我怎么不知道?”   沈柳就笑着道:“你别生气啊,那时候你不是回家去剿匪了么?我们就没跟你说,且这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玉珠儿也没纠结:“什么时候埋下的?”   顾溪桥就缓了缓神色,道:“是皇太女殿下派过去的。”   “彼时楚天齐刚刚成为赵田的谋士,又以一己之力劝得鲁国和燕国纷纷帮他对付秦国,他的能力有目共睹,所以直接进了皇太女殿下的眼里。后来,他又跟原配妻子分开,娶了玉华公主,那时候,皇太女殿下便觉得可以在楚天齐的原配夫人齐夫人身边放一个人监视者。”   这个监视者叫齐兆,是个中年汉子,折青养的隐卫。   那时候楚国乱的很,他一个人进了楚国,操着一口地道的楚音方言,很容易替代一个死去的楚人,然后用这个身份,去了齐夫人身边做马奴。   他生的壮士,又看起来忠厚,还有一身力气,很快就被齐夫人赏识。被赏识了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当差,成了齐夫人的侍卫,后来被楚天齐看中,又阴差阳错的被点进去当了兵。   当兵就当兵,细作能进军中,回去之后的绩效肯定比只做一个侍卫的绩效好多了。他还想拿个最佳隐卫奖呢。   于是一边当兵,一边对齐夫人一家掏心掏肺,在战场上还拼命,当时在秦楚战场上,是杀红了眼睛的。   他后来自己写信回来,说是没办法,看见秦人那群狗娘的强奸妇人心里就恼火,不符合皇太女殿下给他们宣传的美德教育,便秉承着正义,杀起秦人来不手软。   一战下来,他杀的人头最多,哭的也最起劲——皇太女殿下说过,会哭的隐卫有糖吃,同理,杀人杀的多,将军又不是真看见了,但是在一众人中悲情大哭,哭死去的爹娘,哭死去的同胞,再哭诉自己杀了多少人,拼了多少命,这么一复述,他的主将就记住他了。   记住了,查了查身份,原来是马奴上位。   这人憨实,真诚,又勇猛,不耍心眼,真是一个绝佳的前锋好人选。   于是就一路带着打仗,打完了,秦军退了,他就收拾收拾包裹要回去了。   “俺本来就是侍卫,卖身契还在夫人那里呢。我们老爷说国家有难,要我来打仗,我自己也恨秦人,恨死他们了,就来了。现在秦军都退了,我也要回去当侍卫了。”   他的主将就哭笑不得,将人亲自带到楚天齐的面前,跟他道:“这人的卖身契,就给我吧?”   楚天齐早就已经记不住这人了,只迷迷糊糊的记得这人总是对着自家的夫人傻笑,心中一恼,又怕夫人怪罪,只好用赏识的名头送去当了兵。   谁知道,还真当出了名头。   便道:“自然,自然,送他去将军那里,就是希望他能助将军一臂之力的。”   但是这小子却认死理。   “我的卖身契是签给夫人的,不是签给他的,他给我卖身契没用。”   他的主将哭笑不得,就只能带着他又去找齐夫人。这么一来二回,京都便也知道了有这么个楞瓜头。   不过他的事迹也不仅仅是这么点,虽然是楞瓜头,但是打仗却是一把好手,楚天齐篡位的时候,他也杀在第一线。   用他的话来说,“我肯定要帮着夫人丈夫的。”   他家主将是中立,因为他的杀敌,倒是在楚天齐赢了后,受到了重用。   于是,众人都知道这个楞瓜头是个讲义气讲衷心的。这样的人,你对他好,他就对你掏心掏肺。   只有齐兆自己觉得不好,常常看着远方出神,众人只以为他是傻乎乎,但是没人知道,他在心里叹气。   ——娘的,又升了一级,皇太女殿下啊,快让我回去吧,再不回去,我再过几年,就要做主将了。   但是做主将有什么意思呢?有业绩吗?   没有。   好在他的忍耐是有用的,秦楚两国要合作了。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业绩终于来了,只要挑拨秦楚两国打起来,他回禹国后,怕是能将宗童大人的位置给干下来吧?   哎哟,想想就美好。   齐兆端着一把刀擦,还吞了一口酒,噗的一下喷在刀上,用衣裳在上面擦拭。端着脸,低着头,气氛沉甸甸的。   他家主将鲁国,见了他这模样,笑着道:“见惯了你没心没肺的模样,倒是没见过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   齐兆就道:“将军,我看见杀二狗子的人了。”   主将心里一沉,他如今最怕的就是有人说这种话。   他立马变了脸色,将人带到偏僻地方,“你不准胡来。”   如今是什么时候?可容不得出现一点儿的差错。齐兆是他的中将,要是他率先举起了刀,那其他的人根本控制不住。   到时候就坏了。   但是跟别人讲道理,他不怕,怕的就是跟这种楞头子讲道理。   二狗子……主将还记得一点。因为当初齐兆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一个全身都没有一处好地方的人叫二狗子,叫的悲天动地,叫的他都心酸了,这才记住了这个人。   二狗子啊。   这就难搞了。   主将觉得对付他就只能用强压政策了。   他命令道:“你不准惹事!现在危急时候,我们不能出状况。”   齐兆能怎么办?作为一个二愣子人设,他只能肚子一个人在营帐里哭泣。   没错,又是哭。   嘴里又喊:“二狗子,二狗子。”   他哭啊哭啊,哭的身边的士兵也气愤不已,就连主将也松了口,“别哭了,等打下了禹国,你想怎么样都行。”   这这么一句话,却偏偏被听见了。   然后传回了秦军一方。   秦国的将军吴方毅也头疼。尼玛你说就说,别被我们的人听见啊,如此时刻,军心是不能动摇的。   他带着怒火去找楚国主将,楚国主将正要找他呢。   “你们的人到底是在怎么回事,怎么又跑去村里抢姑娘了,你们知道不知道,如今村民已经抱着姑娘的尸体来军队里找了。”   吴方毅一惊,沉住脸,“怎么可能,我的将士都是听军令的。”   楚国主将:“那你们的军令就是要去奸杀无辜女人吗?”   他不是空口说白话的。跟尸体一起运回来的,还有一个秦兵。   这人当场就被抓住。   所以将这秦兵带上来后,楚国的主将压抑自己的怒火,尽量平静的道:“人我给你了,但是这人怎么处置,相信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吴方毅就点了点头,“格杀勿论。”   被抓的秦兵就脸色大白,颤颤巍巍的求人。   吴方毅简直要被他气死了。这不是他底下的兵,是之前来打楚国的兵,他这次只不过是接手了而已。   于是怒火冲冲地来,又怒火冲冲地回去,将人直接砍了,以儆效尤。   这一砍倒是没什么,毕竟违反了军令,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被砍士兵是当初杀楚国那个齐兆将军家二狗子的人的事情,被翻了出来。   这秦兵到底有没有杀二狗子,秦国士兵都不知道,楚国士兵也不知道。   但是,秦国这边却相信是楚国齐兆将军为了报仇,栽赃陷害。楚国这一边呢,在跟齐兆这边核实之后,也说没有这回事,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怎么栽赃陷害?   上头是将这个理说明白了,也都相信之间没有误会,但是下头的人却不相信。   秦人士兵愤怒的很,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咱们是杀了他们的二狗子,但是他们也杀了我们家的铁柱呀。   打仗,不就是杀来杀去的吗?如今是你们楚国求着我们秦国过来,我们来了,你们还不好好的珍惜,还要诬陷我们,还要杀我们的士兵,真是狼子野心。   于是这不免又想起楚国主将那句话:等打下了禹国,就杀了秦兵。   就越想越生气,但是家国大义大家都知道,只能憋着。   这般憋了一天,晚上却又出了幺蛾子。是一对秦兵和楚兵相遇的时候,两队的人为了一桶水而闹了起来。   反正就是一地鸡毛。   眼看两军的矛盾越来越深,楚国主将跟吴方毅商量,索性不走化解仇恨那一套,干脆就分开吧,以后你在这里吃饭,我们就在那边吃饭。   这时候,又出了事情。   秦军的饭锅里吃出了毒。   吴方毅:“……”   这尼玛算什么!   秦兵足足死了十几个,幸亏他们早去的,不然大家一起吃,迟早要死。   楚国主将这时候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认真的道:“我们这里,一定有禹国的奸细。”   这些日子,一桩桩,一件件,好像有一个人在牵动着他们的情绪。   他细细回想,回去还跟齐兆道:“你最近可遇见什么可疑的人?”   齐兆摇头,“不知道,我最近伤心的很。”   这时候正在行军的途中,马上就要到边境了,楚国将军想着也不能继续这般下去,就要找秦军商讨下后面的事情,看能不能将奸细抓出来。   结果当晚还没说呢,禹国就开始了小范围的袭击。   楚国主将:“……呵呵,禹国不是号称和平的么?”   齐兆心想:“你都带着人打到我们老家了,我们还怎么和平呢?”   他就激动。   终于到他大展拳脚回家的时候了。   没错,万事俱备,只欠他这一阵东风了。   他一定吹的哗啦啦,风动山河。   他主动请缨,要去打第一架。楚国主将感动的很,“去吧,这一仗后,回去便给你加封。”   齐兆:“多谢将军!”   他踏着步子咚咚咚走了,然后带着自己的人上战场,刚开始还好,跟禹军那边对战,杀喊声涟涟,后面齐兆就开始杀秦兵。   杀一个喊一声:“二狗子,我为你报仇了。”   再杀一个,喊一声:“该死的秦贼,你竟然敢杀我的兵,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兵,现在的紧要关头,竟然还敢杀我的兵!”   几乎一瞬间,那么隐藏在众人心底的怨恨齐齐爆发,秦兵看着自己的战士一个个倒在这个楚国将军刀下,立马反抗,这一反抗,楚兵便也反抗,于是,终于自相残杀起来。   吴方毅刚开始喊:“齐兆!让你的人停下!”   过了一会喊:“二愣子,快停下,你中了敌人的奸计了,怎么能在战场上杀自己的人。”   再过了一会,他后知后觉的懂了。   尼玛,这不是二愣子,这就是个细作!   吴方毅便带着兵要过去杀人,“我军听令,齐兆是禹国的奸细,格杀勿论!”   但是他的手下却顿了顿,道:“将军,齐将军可能只是中计了——一定是秦军的人杀了他的人,你知道,他这个人,直肠子,护短,兄弟的命就是他的命,咱们将他抓回来自己打,但是万万不能直接杀啊。”   楚国将军真是有嘴说不清,只道:“放箭,给我杀——”   但是一个战场,只要放了箭,杀的就不是齐兆一个人了,他的身边,不仅有秦兵还有楚兵。   楚国主将闭上眼睛,露出一个绝望的眼神,气绝骂那位给齐兆说话的将军,道:“好一个中山狼!忘恩负义的东西!他齐兆是救过你的命,但我也是提拔你上来的,我命令你,你有何敢反驳?”   那将军犹豫几瞬,挣扎道:“将军——”   楚国将军道:“我亲自前去,将他宰杀。”   又对另外一边的吴方毅道:“吴将军,你稳住后方。”   ……   而此时放了暗箭,上去杀了一会的禹兵被自家的将军带着回来守在自家的边境,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敌人不打自己,反而内斗了?   ——算了,不管了,不打就不打了,让他们打完我们再过去打吧,免得两军反应过来还要杀我们。   ——是啊……在自家的边境坐着看别人的头颅乱飞,还挺有趣的。‘   玉珠儿就笑了笑,道:“这阵风吹的还算是畅快,很好,再吹一会,咱们就能剩下不少的力气了。”   沈柳坐在马上,拿着望远镜看了又看,只道:“这齐兆,够狠啊,你看看,他又哭上了。”   ……   另一边,楚国将军带着一批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要去宰杀齐兆,将这股乱相拦下来,但是他能看的清,已经杀红了眼睛的楚军和秦军不知道啊。   见楚国将军一阵乱杀,秦兵自然要杀上去,楚兵也懵逼——没死在秦兵的手里,怎么就死在了自己将军的手里。   齐兆正杀的起劲,见此大喊一声:“将军,你做什么要杀二狗子!”   楚国将军:“……”   可去你的二狗子吧!   齐兆大哭,一边杀秦军,一边嚎啕:“将军,你要是有气,杀我就好了,怎么还杀二狗子,他八十岁的老娘还要等着他回去呢,我刚刚才救下他啊。”   无耻之尤!   楚国将军呸了一句,老子信你的邪!没看见禹兵都退了吗?这要不是商量好的,他都不信。   他是一把长枪要挑人杀,齐兆哪里肯,他装模作样的滚了滚,然后仰天长啸。   “将军,你要杀我,我不敢不死,只是我的兄弟们都死在了秦兵的刀下,我得要先为他们报仇,等我报完仇,我亲自提着头颅去给将军。”   楚国将军:“……”   尼玛你提着自己头颅还能直立行走吗?你是要提着我的头颅吧!   但是齐兆的兵哪里见得自家将军如此这般,大喊道:“哪里有自己人杀自己人的,杀啊——”   ……   秦兵那边也没有好太多。   吴方毅的兵着急的直跳脚,“将军,难道咱们就让他们如此欺负我们吗?”   吴方毅却知道中圈套了。   他道:“那个齐兆必然是禹国的奸细,你看禹兵,他们泰然自若的在那里,就是知道会出这种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收兵吧,敲锣收兵——”   不能再打下去了,这般情势,他们控制不住了。   他甚至想好了,回去怎么问罪楚国,怎么会楚国弥补这一战的损失。   楚国在三军交战之际混进了这么个官品高的将军,他们有罪。   但是,正当他要走的时候,却见对面的禹国开始变换阵型了。   他惊疑不定,“那是什么?”   ……   另外一边,沈柳兴奋的让所有人让路。   “快,快给咱们的祖宗腾出地方来。”   随着他的目光,众人便看见几个长长圆圆露在外面的东西在车轮滚滚中运了过来。   玉珠儿高兴的道:“这大炮,终于送来了,大炮手呢?”   几个青年就站了出来。   “你们可以吗?”她问了一句。   青年们就道:“将军,我们师承阿福先生,已经毕业,您放心。”   沈柳:“别墨迹了,快,快给他们看看祖宗的厉害。” 第89章 大炮   这几枚大炮的产出很不容易。   因为制作这种东西不能在京都, 一旦发生意外,便是整个京都遭殃。于是雪生带着人去了郊外的荒地,四周派了人看守, 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她们实验了好几种的炮管,最后都没有成功, 在此过程中, 甚至还牺牲了一个实验者。   当时因为大炮自燃, 直接爆炸,将人给整个都炸了出去, 还有一个耳朵被炸聋了。雪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伤心的好几天都没有吃睡, 不过即便这样,这些研究的人依旧没有害怕,他们甚至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折青很佩服他们。   因为跟其他群英策上的人不一样, 他们的身份注定是不能曝光的。研究这些东西,是大秘密, 很多人都盯着他们,他们被挑出来,甚至是瞒着家里人的。   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们参与了大炮研究。   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也是为了禹国的安全。于是死了, 便也不能以为国牺牲的理由回去。   禹国, 有很多这样不能公布的人, 折青专门给他们建了一个档案,等待可以公布他们的身份时,荣光的公布出来。   于是,就这般的日夜不歇, 研究者投入了不少的心力和物力,这才将大炮研制出来。   不过,虽然是叫大炮,不过折青觉得它的性能大概是明朝的虎蹲炮(因形状像蹲着的老虎一般而得名),没有达到她心目中的红夷大炮的程度。   相比于红夷大炮射程一公里到两公里,这种虎蹲炮只能朝着一个地方射出炮火,射程大概是五百米,不算远,并不适合大范作战。   可是再不适合,在如今对方还拿着大刀砍,藏着那么点炸药准备跟禹国拼命的时候,这几门虎蹲炮可以说是真正的王者。   于是,看见对方都架大炮了——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只要架出大炮,就说明他已经引得敌军进入了大炮的射程,可以撤了。   齐兆就连忙往后面撤。   此时,楚国将军的大刀正朝着他的头上砍来,身边的人帮他抵挡了一刀,他就顺势怒目而瞪。   齐兆:“将军,你要杀就杀我,不要杀我的兄弟,他们都是楚民啊——”   齐兆的兵:“……呜呜呜,将军你不要管我们。”   齐兆:“将军,是不是俺老齐得罪你了,你要如此对我下死手!”   齐兆的兵:“呜呜呜吗,将军,我们保护你。”   楚国将军:“……”   禹国这是派了个唱戏的来吧?   他大怒,“狗贼,你这个细作,在这里装什么——看刀!”   齐兆就瞬间猛男落泪,大喊一声,“将军,既然你要俺死,俺这就去死——但是我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自家人的刀下。”   他转头就向禹军的方向跑去。   齐兆的兵大呼:“将军,你往哪里去,那边是禹军啊。”   齐兆悲腔:“俺老齐不愿意死在秦军手里,那太窝囊,也不愿意死在将军手里,那太伤心了,俺是个将军,是个战士,俺就是死,也要死在敌军的手里,俺也要在死前,杀几个禹军!”   “兄弟们,永别了。”   楚国将军:“……别听他胡言乱语,快拦住他,这个奸细,想要金蝉脱壳。”   齐兆的兵:“将军,你在做什么!我们将军清清白白,都要被你逼死了。”   齐兆:“……”   没错,他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气死你!   他咆哮着嗷嗷往禹军的地方跑,大有要跟禹军拼命的架势。   沈柳:“……”   真的,他虽然没跟隐卫打过交道,不知道其他隐卫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愿意封齐兆为隐卫演技之最,这比唱戏的可精彩多了。   于是让人往前冲,掩护齐兆退下,露出了身后的大家伙。   与此同时,吴方毅觉得不好了,派人去指挥人后退,敲鼓发出指令。楚国将军也觉得不对劲,连忙拉住往前冲的人。   ——尼玛,又被套路了。这不是拉着他们的队伍往前冲了吗?   便大喊一句“停下,停下,这是阴谋。”   却已经来不及了。   当他们跟着齐兆奔向禹军的时候,沈柳就露出了微笑的神色。   他朝着玉珠儿颇有些嘚瑟的道:“你不知道,皇太女殿下说我是个作战的天才,但是,这么多年,我其实没怎么打仗,这些人就自己成了我手下败将。”   玉珠儿:“……”   她懒得跟他斗嘴,手一举,众兵齐齐往前一步,踏出了气吞山河之势。   又有大炮手准备,这几个跟着阿福学习了射程和角度的青年各就各位,随着轰隆隆几声,这几门大炮实现了自己的首杀。   ——轰!   吴方毅和楚国将军嘴巴张开没合拢。   然后齐齐呼喊:“赶紧退后,退后——”   沈柳和玉珠儿高呼:“冲啊——冲啊——”   这一场战,打的是一点儿的悬念也没有,直接占据了楚国边境三城,从早上到晚上,虽然大炮只出现了一次,但是它们的名声却已经让人闻风丧胆。   就是楚国将军,也在退出三城后,萎靡不振,不敢置信的朝天发泄大喊:“天爷——你不公平,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人才都送去了禹国——为什么要有这种攻击性强的武器——”   吴方毅也颓然的坐在一边——实在是今天给他们的冲击性实在是太大了,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听见楚国将军说这句话,他还是要说一句良心话的。   “之前他们研制出了炸药,咱们偷学了来了,还沾沾自喜,觉得他们有了炸药这种东西,却用来炸山修水坝和修水渠,不用来打仗,实在是愚蠢,如今看来,愚蠢的是我们,我们早该想到他们还有后手的。”   楚国将军心一梗。   这个一直坚挺着的汉子终于哭出了声,“此仗,实在憋屈——我竟没想到,养了个奸细在身边。”   吴方毅提起这个也生气。   “你们提拔将领,怎么能不查明白他的身世,让一个细作成了将军。”   楚国将军就看了看吴方毅,叹气道:“我们也不是无故提拔他的——实在是几年前打秦军的时候,他杀的太多了,足够做将军了。”   吴方毅:“……”   他的心梗了。   不过这场战之所以失败的如此彻底,更大的原因是在楚国出了个奸细,这确实是不能否认的事实,所以楚国将军连夜写了请罪和请求支援的折子,送回了楚都。   吴方毅如今跟楚国将军经历了一番生死,倒是真有点感情出来了,秉着同伴之心,道:“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你们的楚皇应该不会怪罪于你。”   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军太狡诈。   楚国将军:“……”   他也说了句老实话,“陛下倒是真不会怪罪于我,因为这个人,就是他送进军队的。”   追根溯源,还是他楚天齐自己没有认清楚人。   吴方毅:“……”   他突然觉得来错了,这楚国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唉声叹气好几瞬后,才道:“你倒是不用太担心,我看他们的那个大家伙,其实不能多次射出炸药,只能用一次,而且装炸药的过程并不快,且射出来的距离小,并不是无敌的。”   楚国将军也知道。   他道:“所以我们还要商量下,怎么布置阵型,才能破掉他们的攻击。”   两人便开始去商量对策去了,又因损失惨重,所以需要其他城池的支援,便又开始让人连夜出去跟各城池征兵,征粮草。   而在对面的禹国兵队,打了一天,也需要休息,并没有乘胜追击,一天打下三个城池,在他们的预测之内,再打下去自己的人都要猝死了,于是便停下来整军。   他们同样更加深刻认识到了大炮的威力和弱处。   “用来攻击城门是一等一的快,但是用来打大战,便是不能只靠它,而且打完楚国,秦国可能就不是这么快攻下来的,他们应该做出了准备。”   楚国是一定要攻下来的,但是肯定,即便有大炮,秦国也不像鲁国那般好攻击,他们必须做出长期打仗的准备。   众人商议之时,齐兆已经准备回京都去了。   “人生自古有两全,我是禹人,自然是要完成自己的任务,但是对面毕竟还有我相处多年的兄弟,你们让我现在去向他们举起屠刀,我做不到。”   他笑着道:“为国,我可以,但是,如非必要,我还是不愿意上战场了。”   这是人之常情。细作就是这点不好,需要忍常人难忍,也要遭受常人难遭受的谩骂。   沈柳便写了好几封信,让齐兆带着回去,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齐兆哎了一声,对外,他战死在了禹国,反正禹国没这个人。   所以即便楚国将军再是说齐兆是个细作,也依旧有一部人觉得这是楚国将军在用齐兆来替这场失败的战争顶罪。   “定然是他判断失误,所以才让齐将军顶罪,这口锅,齐将军顶的冤枉。”   “是啊,在战场上,齐将军正为了我们杀敌呢,他就迫不及待的举起了屠刀,这事情细思极恐。”   “是啊,听闻齐将军是陛下原配夫人的心腹,有夫人在陛下耳边吹枕边风……你们说,将军是不是怕齐将军夺了他的主将之位啊?”   便有人哭泣,“齐将军是心死了,你们不知道,他拼了命从秦军的手下救下二狗子,结果呢?将军反手将二狗子杀了。”   “就是临死前,还在想着不拖累我们,自己去禹国那边杀几个人呢。”   “嘘——别说了,再说下去,我们都得死。”   楚国将军:“……”   你们确实不能再在这里了,有你们在,这战,真没法打了,他当夜将齐兆的人送去公孙尧那边了。   但是也有人相信楚国将军的话。   “他说,秦军里的人杀了二狗子,可是他具体指出是谁了没有?”   “他从刚开始,就不对劲。”   “对啊,他的尸体都没有哩,说是被炸飞了,可是咱们也都看见了的,他先是冲了过去,被一群禹军包围,可是奇了怪了,就是没有尸体。”   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倒是秦国将军哭笑不得。   都什么时候,还在想这些。   小兵不愧是小兵,永远想的都是这些芝麻大点的事情。   不过这齐兆真是好样的。   ——杀了他们秦国的人,登上了将军之位,又在脱身前,踩着他们秦军的尸体,引导了一场秦楚大战,他们才是最应该生气的那个。   而且,这场内部厮杀,实在是将矛盾堆在了人前,再不能装作看不见似的掩饰。   因为这场大战下来,你要说后面是大家一起不得不对抗禹国,才联手的,他信,你要说大家一起生死与共,他不信。   虽然之前也不信,但是还有可能,如今却是有一道天堑在前,永远也不会有和好的那一天了。   所以,他们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在禹国修整好之前,怎么将军队的隔阂埋在心里,至少表面上要和气。   这时候,便需要他们上场了。   吴方毅有自己的一套,将齐兆挑拨两军关系说了一遍,然后便开始使用共沉沦政策。   先说你们大概看见了,对面有厉害的家伙,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他们的炸药比我们的厉害多了,我们要是还跟楚国混战,那我们一个也回不去。   所以,摒除掉你们心里的不平和不满,我们这次出来,不是帮楚国,而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国,试问,禹国已经打掉鲁国和楚国,就不会打秦国吗?   这场仗,是逃不掉的,只不过战场在楚国罢了。   楚国也在那里说你们别疑神疑鬼,要是你们不相信我齐兆是奸细,那你们去找找齐兆的尸体,你们看有吗?   他就是金蝉脱壳了,你们别再傻了!   这般说,那般说,又送走了一批搅乱军心的,总算是将军心凝起来了,第二天的战争,即便有大炮在手,禹国也没有讨得便宜去。   而在另外一边,顾溪桥正跟公孙尧夜色中打成一片。   此时,三军基本上分成两个战场,沈柳和玉珠儿带着人跟秦国将军和楚国将军拼,顾溪桥带着人拦住了公孙尧带的一路人马。   在顾溪桥看来,公孙尧十分厉害,因为他第一次就抗住了虎蹲炮的威力,带着人没有害怕,而是指挥人绕过后方,给了顾溪桥狠狠一击。   大炮确实有自己的缺陷。   这一仗,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一直打到深夜,最终还是以公孙尧的撤退告终。   顾溪桥指挥人修整,看着身边的尸首,露出了他顾阎王第一声叹息。   ——这就是战争,没办法,天下统一大势已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要保护禹国的百姓,便不能停止。   ……   六月初开始的三国战争,跟远在禹国京都的霍布森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他来到京都已经有三月了,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回去。要是有可能,他甚至就想直接住下了。   “你不知道,这是天堂。”   他夸张的对苍淼道:“我都已经开始享受天堂之物了,为什么还要回去吃那么难吃的面包?我不想回去了。”   苍淼:“……”   你不是冒险家吗?你不是号称一辈子要为了冒险事业奋斗吗?   你的初心被狗叼走了?   霍布森不回去是不行的,他是伯爵,他出来了不回去,引起的猜测对他们再次回到他的领地做生意很不友好。   苍淼便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你还有银子吗?”   虽然来的时候带的香料多,卖的银钱也多,但是,霍布森买的东西更加的多,他根本不能支撑起自己在禹国的消费,近一月的花费都是禹国朝廷看在他是外国来使上垫上的。   霍布森瞬间不高兴了,也知道没法子反抗,唉声叹气的道:“那你们这次准备了多少的船只,我们回去干票大的。”   苍淼就带他去看。   带他看的是苍水最新研究出来的巨型货船,比之前的更大。要不是改良蒸汽机还在研究,苍水是直接想制造出一艘用蒸汽机带动的船只来的。   霍布森看着船爱不释手,一边摸一边道:“你们的苍水姑娘,简直就是神派下来给我们冒险家的,有了这些船,咱们在路上,所向披靡。”   有了新船,霍布森就急切的想要在海上体验体验,于是也不留念京都了,带着人开始收拾行礼,做最后的一次采购。   这时候,禹皇腾出了手,准备见一见这位来自异国的伯爵。霍布森这是第一次进宫,倒是激动的很,大早上就起来收拾自己。   他来这里最喜欢的事情,不是吃,不是玩,而是沐浴。   没错,他发现这里的人沐浴十分的勤快,还有专门的澡堂子,澡堂里没人干出不体面的随地大小便之事,跟西方完全不一样。   他的领地……即便他身为伯爵,依旧是没有每日沐浴的习惯。   但是到了禹国之后,霍布森尝试着每日去澡堂子里或者自己泡在浴桶里,那感觉真美好!   简直没有比泡澡更加舒服的事情了。   而且,要是你愿意花上一些银钱,你还可以去做什么“撕吧”,但这名字听着就不吉利,所以霍布森选择不做,他每回只点一点儿鸡尾酒。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儿也合不来禹国的二锅头,却很喜欢这种鸡尾酒,觉得这酒就是为了他而制成的。   不过因为见禹皇是大早上,所以他的身体就不能洗的如此精致了,而是泡了泡,搓了搓,在身上洒了香水,还用传闻中可以让口吐芬芳的漱口水漱口后,这才开始坐着马车进宫。   万事俱备,却忘记了吃饭。   苍淼:“……”   途中,苍淼还想买点煎饼果子给他吃,他却拒绝了,“煎饼果子的味道太大了。”   苍淼就笑了,这人精致起来,真是什么都讲究。   等到了宫里,禹皇也并没有要求他行跪拜之礼,只是说些日常,表达禹国跟西方大陆的交好之心,并表示愿意开通海上的瓷器之路。   苍淼是负责翻译的,虽然霍布森已经懂得了一些简单的词汇,但是要说很长的话,还是需要翻译的。   于是做翻译,说的口干舌燥。   这么一番谈话,说到了中午,霍布森表示自己午饭可以不吃,但是想见一见传闻中的皇太女殿下。   折青就这么被传来了。   霍布森很激动,还被她的美貌所震惊。   许是仰慕才华已久,又被颜值折腰,他高兴的很,道:“尊贵的皇太女殿下,我终于见到你了,哦,上帝,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了,若是能娶你为妻,便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   禹皇听不懂,他笑眯眯的问苍淼:“他说什么?”   苍淼:“……”   他擦了擦汗,道:“他说见到了皇太女殿下,满足了,便想回去了。”   禹皇狐疑:“是吗?”   这个霍布森说了那么长,就一句话吗?   苍淼汗流浃背:“是,臣不敢妄言。”   这边,霍布森也期待的看着他:“你帮我翻译了吗?你帮我问问皇太女,我能不能跟她……”   苍淼:“不行,陛下说,皇太女也见了,你便可以回去准备准备,及早启程。”   霍布森失望极了,他叹气道:“可惜了,可惜了。”   禹皇:“他说什么呢?”   苍淼:“他说,他明日就出发。”   有这般的心思,他们又好像民风不同于这边,万一出点事情,可怎么办?   折青:“……”   她听的懂这种古英文,自己还是研究了下的。   于是等人走了之后,她笑着对禹皇说了一遍刚刚的事情,“苍淼吓坏了。”   禹皇就生气了,觉得这么一个人,还敢有娶他家闺女的心思,直接对折青身后的宗童道:“你去,好好得教训教训他,告诉他,他真是胆大至极,痴心妄想!”   宗童便领命而去了。   教训人,是他拿手的,但是还要说几句狠话,宗童表示不会。   不会就可以学,但是鉴于他是隐卫,皇上将事情交给他,他也不能找苍淼去学,那就露馅了。   于是就只能找折青。   折青好笑的教他,“你就直接对他说:big胆。”   宗童迟疑的念出声:“比个胆?”   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胆的位置,“殿下,是要将他的胆,给拿出来,比给他看吗?”   他皱眉,觉得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拿出来了,能不能放回去,就不是他能做的事情了,他道:“殿下,臣想去请章玉书大人一起,请他将胆缝回去。”   折青:“……”   哈哈哈哈哈哈! 第90章 崔明桐夫妻跟唐老爷一家   在一个势力强盛的国家, 即便家国在打仗,但只要不是在边境,普通老百姓根本感觉不到打仗的紧张气氛。   比如说在禹国京都, 除了朝廷和政客学子们为了打仗的事情而在讨论,而其他的人, 都在忙碌着他们人生中的大事。   六月, 马上就要迎来禹国学子的大事了。   他们要考试了。   崔明桐这些天忙死了, 她昨日刚送走不道被什么人胖揍一顿的霍布森——那个惨样,真是见者伤心, 闻者流泪。   临行之前,霍布森还央求她替他找凶手。   崔明桐答应了。但是看苍淼大人的神色, 她觉得这里面的水应该深的很,自己应该是插手不得的。   且霍布森口中复述的歹徒嚷嚷的“逼哥胆”,她也不懂, 索性阳奉阴违,回家后便不管了, 拿出书,争分夺秒的看起来。   她看的这本资料书,是玉中一青松先生最新出来的书籍, 她还是动了孙香大人那边的关系才提前得到的。   黄誉回来见她还在看书, 就啧了一声, “这般努力, 你怕是要得个女状元来了。”   崔明桐就瞪了他一眼, 这人,有病,才好了几天就要来找骂。   她转过头,不理他, 拿着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考技术学院有一门必须要考的便是算术。要是简单的加法减法便也算了,这回要考的是函数。   函数对于崔明桐确实太高深了,她只能回来不断的学。好在她学的刻苦,日日苦读,总算懂得了一些。   黄誉就没趣的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了。   吃饭了,过来喊:“崔明桐,做个人吧,孩子们都等你呢。”   半夜了,过来喊:“你怎么还不回来,你还要不要睡的?”   崔明桐火大,“我也没跟你睡一块,喊什么喊!”   黄誉便哪哪都不得劲。如今,崔明桐是出息了,做的生意一笔比一笔大,最近还要搞什么“老干妈”的东西,忙的是脚不沾地,见了他也没有好脸色。   他出门,别人却说他运道好,娶了这么个厉害的媳妇。   黄誉回家就叨叨:“你说,你什么都不管,我怎么就好运道了?”   崔明桐:“我没管?那孩子们是怎么长大的?我不过是这段日子忙,托付给你,你就在这里说三道四。”   黄誉:“你忙什么?别人考技术学院,也没见像你这么忙。”   崔明桐气极,“黄誉,你找什么茬,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不是你帮我管,是该你管了。”   黄誉自己也委屈,“他们的课业我也管不到啊,你道我每天多痛苦么?”   “每回我出去,他们还说我现在的日子舒服了,我哪里舒服了?”   崔明桐就笑了,“之前,我管着所有的事情,每回走出去,也是说我舒服了,我说什么了?你别委屈,也别作妖,等我考完了,咱们再说以后的事情。”   黄誉就退了退,嘟囔了一句:“考吧考吧,说什么以后的事情吓唬人,你考吧,我睡了。”   崔明桐就恨恨的关上门,继续读书去了。   ……   同一时间,身在徐州的唐老爷也在为了孩子们的事情而发愁。   他手下的学生本来好好的,马上要参加小学考高中了,却又突然来跟他说,家里不让读了。   他只能去家访。   学生家里的父母也实在,道:“唐先生,不是我们不让他读,实在是家里拿不出银钱来了。”   唐先生就说可以贷款。   孩子母亲就道:“我们也道贷款,但是已经贷过了,这孩子小学的贷款,就是贷出来的。要是让我们送,我们哪里送的起?前头的银子还要还呢。”   唐先生叹气。   “但是他天赋很好。”   孩子父亲就道:“先生,你别骗我们哩,我们都听说了,只有像隔壁大娃子那般提前参加内招的人,才是叫天赋,我们娃娃,这叫什么?这叫不笨不好。”   他一开口说话,唐先生就看见他的牙缺了好几个,已经没几个了。   孩子父亲见了他的眼神就摸了摸嘴巴,笑着道:“大夫说我这是累出来的病,掉牙,治不好哩,治不好就算了,我就喝粥。”   他紧接着发表自己的看法,道:“哎,不让娃子读书,我们做父母的心里也不好过,可你说怎么办?要么你就读书差,索性就不读了,你要么读书好,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你,但是现在,你一个半中央,我们也难哟,商量了好久,才决定不送的。”   那孩子自己也低着头,道:“先生,我也想早点做事了,我算数好,镇上的账房先生说可以教我做账,以后我就做账房先生了。”   这对这个家庭来说,已经很好了。   于是唐先生也不说什么了,道了一句:“珍重,即便你不读书了,也不要放弃学习,学无止境,只有不断的努力,才能不负此生。”   孩子就跪下来行礼,“多谢先生,学生自当谨记。”   唐先生就唉声叹气的回去,这个孩子不是第一个做出这种事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唐夫人就在一边画花样子——最近她的首饰铺子卖的好,走出去跟夫人们说话,夫人们都恭维她。   唐夫人获得了极大的自信,便开始敲敲打打,自己做首饰的模型,是的,她已经不满足于画花样子了。   唐先生等她画完,就问她:“梅香呢?”   说起这个,唐夫人就有些不满。   “这个野丫头,最近野疯了。”她连忙放下自己手里的活,道:“老爷,你快些叫她回来吧,你不道,她啊,竟然已经瞒着我们签下了什么管培生劳动合同,要在那个木兰纺织厂做十年的事情。”   说起这个,唐夫人就感觉到了背叛,“要不是今天我跟隔壁的贺夫人一起,她在纺织厂有人,道了这事情,说与我听,我都不道,老爷,你也被瞒着吧?”   唐老爷其实道。梅香还是唐老爷介绍进去的,梅香是个聪明人,她道瞒不过唐老爷,又道他的态度,早早的就跟唐老爷说了的。   就是唐老爷的儿子也道这事情,整个家里不道的,只有唐夫人一个人了。   但是唐老爷是不可能承认的,他只能说:“我不道呀,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本来就送她出去学东西,得到别人的赏识,这不是好事吗? ”   唐夫人就怒道:“这怎么能是好事呢?那管培生是什么东西?那是要长长久久在外面跑的,听说在每一个岗位上都要呆遍,还要出去跑销售,那见的男人便多了……老爷啊,即便你不在意,可咱们家的女人名声还要呢。”   唐老爷就干脆道:“那就直接送走吧,咱们写个放妾书,以后婚嫁各不相干。”   唐夫人就震惊了,“老爷,你在胡说什么呢?好生生的,干什么要写放妾书?你这不是要她去死吗!”   虽然唐夫人也气梅香瞒着她签了管培生的合同,但到底是自小跟着她的人,只是生气,并不想她出什么事情。   在她看来,拿着放妾书的女人,便跟被休的女人一样,是颜面无存的,以后,没有人会要她。   她就唬着脸,道:“梅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多年伺候咱们两个人,多不容易呀,你别一生气,就把人家往死路上面逼,她性子倔,被你这样逼,万一想不开上吊怎么办?”   她站起来,就有些后悔将这件事情告诉唐老爷,埋怨道:“算了算了,这事情我自己来处理吧,我会好好的劝她,她必然是被外面的人蛊惑了去。”   又道:“老爷,想来签了合同,就跟按了契约一样,若是违法,是需要出大钱的,这银子啊,梅香肯定没有,她自小跟着咱们,是一家人,这银子,我想就由咱们出了。”   唐老爷:“………”   一时之间,他不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叹气,再叹气。   妻子无疑是一个心地纯善之人,看见了在灾民必定会施粥,就是学生没银子了,他要暗地里资助一些,她也只会说:“可怜见的,多给他们一点。”   他是爱慕于她,敬重于她,但有时候两人之间,总是牛头不对马嘴。   他帮着她改变,但她却好像永远都反应不过来,这世道变了,他变了。   他就只能劝:“若是梅香自己想走呢?你也不能拦着吧?”   唐夫人听见这句话,几乎条件反射般的说:“她怎么会自己想走呢?除非是她在外面有人了!”   于是管培生的合同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梅香不守妇德。   她越想这个可能性就越大,在家里都坐不住了,道:“这个小蹄子,反了她了,我就说不能把她送出去,外面的诱惑多大呀,你没看话本里说吗?那千金小姐还会被穷书生拐骗走呢,何况没上一个什么都不道的丫头,”   她还说木兰纺织厂的管事,“我倒要问问她,好好的人送至她那边,怎么就跟外男接触上了,以后谁还敢在她那里做事情?”   纺织厂里面是没有男人的,不然,女人和姑娘们刚开始也不敢那么多人去,家里人也不会那般的放心。   她越想越生气,站起来就要去木兰纺织厂大闹一场,还是唐老爷眼疾手快,将人抱住了。   此时,梅香正好回来,唐夫人便立马冲上去,质问道:“你的胆子好大呀!你竟然敢瞒着我做这种事情!”   她的意思是偷人。   梅香却误会了,还以为她说的是管培生的合同,便看向唐老爷,“夫人,这是我决定要去做的事情,也是老爷想要我去做的。”   唐夫人震惊:“……你胡说八道什么,老爷怎么会让你去做这种事情!”   梅香却已经想明白了,她很感激唐老爷给自己的机会。   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个机会是多么的难得,而唐老爷对她的恩情有多大。   她已经出去见过世面了,若是让她回来,她是不愿意的。   倒夫人明显好像气极了,好像她欠一个管培生的合同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于是,她做了夫人二十年的丫头,对她的惧怕占了上风,她求助的看向唐老爷,用他作为借口。   梅香认真道:“夫人,我没有胡说八道,老爷让我去,就是让我做这个事情的。”   唐夫人就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震撼,她几乎是颤抖着手,指一指唐老爷,又看看梅香,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然后,眼睛都要瞪的炸裂了,气得晕倒过去。   唐老爷:“………”   完了,解释不清楚了。   而梅香却在恐慌之后,坚决地道:“老爷,不管夫人答应不答应,我都要去做管培生。” 第91章 女校(一)   六月中旬, 折青终于接到了秦楚和禹国已经开战的信。   她打开信,笑着道:“沈柳说,当天就夺得了三城, 齐兆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禹皇对齐兆的满意程度已经是非常之高了,上次他对人这般满意还是因为顾溪桥扒皮颇得他的真传。   他评价道:“齐兆仅在宗童之下。”   折青点头, “是个人才, 让他去齐夫人那里做卧底, 是想在将来万一有事的时候,离间齐夫人跟楚天齐, 谁知道这人却自己走了条路出来……真是奇才。”   她看信里沈柳对他的演技十分表示肯定,道:“回来之后, 便让他做点别的事情吧。”   这种奸细之事,怕是不能再让他去做了。   第一次能狠心将楚国那么多年的兄弟情谊抛掷,但是第二次却不一定了。她叹息, “正是有他们这种负重前行之人,禹国才能走的如此稳。”   禹皇就道:“那就让他去做反查奸细的, 哼,这些年,其他五国没少在我们禹国安插奸细, 朕觉得没准这齐兆回来查奸细还能有点奇效。”   禹皇也是在奸细身上吃过亏的。折青明白他的愤怒, 上次朝州煤矿厂爆炸, 查出来就是奸细所做。   所以, 听闻齐兆将楚国和秦国耍了一回, 便高兴得很,“等他回来了,朕亲自给他授官。”   可见是真欢喜了。   不过,两人上午接到了这封折子, 下午就接到了燕国同时攻打齐晋两国的消息。   “燕国已经攻下齐国十个城池了。”她看着信道:“这信件是加急,怕是也已经送了一月有余,此时,怕是不仅仅攻下了齐国十城……起码有两个州了。”   齐国打晋国,是打的欢快,但是跟燕国比,怕是只有挨打的份。因为齐晋在旱灾和鼠疫以及几年的战争之中,丧失了众多的劳动力,他们的人都吃不起饭,在乡野地界,已经出现了诸多易子而食的事情。   当人丧心病狂的时候,国运便亡了。   燕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老虎,等了这么多年,齐晋一点儿也没发现。   于是燕国一旦出手,便是不可逆转的局势。   齐晋,注定亡国。   禹皇感慨道:“燕皇,大敌也,吾儿可将其视为对手。”   他道:“燕皇将燕王送来我们禹国,示好的主要目的便是我们打我们的,他打他们的,他愿意只要齐晋,南北而通,西边的秦楚就给我们了。”   这是他的诚意。   折青便道:“他也是料准了我们可以容易的攻下鲁国,但是轻易攻击不下楚和秦国,所以攻下秦楚之后,我们可能会暂时休战。他要的便是这个空隙,早早的跟我们谈判。”   禹皇点头,“他攻不下禹国,禹国也难攻燕,暂时僵持罢了。只看我们僵持到什么时候。”   折青便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有信心,我们也有自己的信心。”   此时,燕王递了折子进来求见。   折青就啧了一声,“他们攻齐晋的折子刚到,他就闻到味道了。”   禹皇也没见过燕王,摸了摸下巴道:“听闻是个比沈离还美的美人,见便见吧,左右无事。”   于是燕王终于见到了折青。   他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笑着道:“可算是见到皇太女殿下了。”   禹皇砸吧了下嘴巴,觉得燕王果然名不虚传,果然是美到万物须羞,给自家的女儿做个妃倒是可以的。   折青:“……”   她爹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燕王也看明白了,顺杆子爬,道:“陛下,我国燕皇让本王来禹,本就是为了两国长久之好的。”   “本王对皇太女殿下仰慕已久,愿意跟殿下百年好合。”   禹皇就看折青。他是无所谓。   燕王暂时只能养着,不能杀。养着虽然没有花自己的银子,但是也可以再嫖一嫖嘛。   到时候,他让章太医给燕王喂点东西下去,保准这辈子也没有生育能力,再将人弄座屋子藏起来,比在外面派人盯着这一来禹国就露出自己会武功的燕王强。   折青却不愿意。   她直接道:“燕王有大才,还是回燕去吧。”   燕王叹气,“殿下即便是不要臣,也不要驱赶臣,未免心太狠了。”   直接俯首称臣了。   折青就挺佩服他的。她道了一句,“此时之后不要再提,禹燕之交,坦诚相待,心里知道便好。”   燕王便知道了,退出去,坐在马车里,手里盘着两个核桃——这是他最新的玩物,想什么事情都要在手里盘一会。   心腹问他,“王爷觉得禹国皇太女如何?”   燕王没有正面回答,只轻轻的道:“禹皇极为宠爱于她。”   心腹便顿了顿,“是吗……如今禹国皇太女殿下的声势可比禹皇大。禹国百姓只知禹国皇太女,可不知道禹皇为何人。”   燕王就笑了,“这般情况下,还是如此宠爱……太羡慕了,皇太女的兄长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   心腹便立马道:“王爷,慎言。”   燕王就往马车上一躺,瘫了起来,“无事,就算是当皇兄的面我也是这般说,有什么说不得的。”   马车渐渐的走,心腹道:“王爷,上回您跟那个隐卫打,可有摸清了他们的招式?”   燕王就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是良久,他问:“那些人在做什么?”   心腹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道了一句:“王爷忘记了,六月二十五日便是禹国的十二州集体考试,是禹国的盛世。又因是第一年小升高,所以重视的很,特别是京都,听闻六月二十五那日,考场周围,是不能有施工吵闹,在考生进考场之前,不是送考生的马车就不能出来,现在,这些官员正在叫人跟百姓们讲呢,让他们没事少出门。”   燕王就让仆人停了马车,自己下来跟着京都百姓一起听官员说话。   “考试院校一共有四座,分别是小学,技术学院,医学院,师范学院,这四所学院附近,不能有闲人喧哗,不能有房屋修缮等吵闹,一共考两天,两天之内,马车尽量少出,由交通局所规划出来的考试专道不能有私人马车而行。”   衙役说完,便又朝着人群道:“再有,你们家里有考生的,都注意些,画像,考生证件,户籍书,还有笔墨纸砚,都要准备好,别到时候忘记了,误了时辰,就真进不去考场了。”   一妇人就笑着道:“误不了误不了,我们现在就准备好了,用小篮子装着,就等着考试那一天了。”   “是啊,谁能忘记这些东西哟,先生们都说了又说的。”   “难免有忘记的,再由衙役说一遍也好。”   “大人——听闻到时候公共马车不开了?”   衙役点头,“刚刚最开始的时候便说了,你应该不在,既然如此,我便再给后面来的人强调一遍。”   “六月二十五日和六月二十六日,两天,这两天,公共马车都会停止,其中,一路马车,会从小学出发,带着小学的考生去郊外的师范学院考点。”   “又有三路车,会从师范学院出发,带着考生从师范学院到技术学院。”   ……   燕王就在旁边听着,听着听着,就觉得那乱世离自己其实也很远。   他笑起来,道了一句:“怕是三代之后,禹国无白丁。”   ……   六月二十日当天,即便是西州,也开始将重点转移到了考试上面,别说是重中之重的京都了。   崔明桐一大早就起来了,她收拾好一身,就见丈夫带着孩子们在门外等她。   黄誉:“快点吧,咱们家的马车都已经打点好了,这一路上肯定是放行的。”   崔明桐就道:“那考试专用路还用你打点?早就登记好了,肯定能放行的。”   她分配的考场是郊外,所以要坐马车出去。若是在城内的话,她就准备早点起来走路了。   这今儿的行人注定很少,大家都好像在一种紧张的氛围里面出不来,见到马车过来,还会有人朝着他们喊必过。   黄誉就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中午吃的东西,你上午考完之后,咱们就不回来了,直接在那边吃,炉子我也准备好了。”   崔明桐嗯了一句,“你带着孩子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今天陪考的人肯定很多,我进去了,只有考完才能出来,你也不要总是争着站在第一个,只管往偏僻的地方去。”   黄誉的小心思就被看穿了,他摸摸鼻子,哎了一声,叮嘱道:“如今天热,很多容易犯困的,你要是困了,就拿我给你的风油精抹一抹。”   崔明桐点头,“我知晓了。”   她闭目养神,坐在一侧动也不动。昨天晚上再是冷静的人,怕是也会激动的睡不着。反正崔明桐没有睡着。   黄誉就有些酸溜溜的道了一句:“还没考上技术学院呢,对我就不耐烦了。”   崔明桐就睁开眼睛白了他一眼。   德行。   总是在她不想要骂他的时候找骂。   一家人就这样进了去了郊区,到了师范学院后,在考场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家都站在外面,因为考生也不准进去,还要等到敲锣之后,才能一块往里面走。   崔明桐便也只能随大流,站在一侧,旁边有人问:“老兄,你这是跟嫂夫人送孩子来考技术学院?你家孩子看着不大呀,定然是神童了。”   黄誉就笑着道:“那倒不是,我是送我妻子来的。”   那人就惊讶的看向崔明桐,“原来是嫂夫人要考技术学院,我可打听了,今年报考技术学院的女子差不多有一百人左右,没想到嫂夫人竟然是百分之一,真是佩服佩服,不知考的是什么专业?”   如今,技术学院里面的分院是越来越多了。刚开始只有物理化三个院,大家都没有怎么区分,直到后面又出了商院,律院,数院,农院等等,便又多出来一个词,是为专业。   这词出来不久,但是大家都已经适应了。崔明桐就道:“我自己做些小生意,考的是商院。因是做生意的,倒是见过白少爷你。”   那人便惊讶道:“我刚来京都没有多久,你认识我?”   崔明桐就笑着道:“确实认识,我们在之前的鸡尾酒会上见过一面,我还给你递过名片,我叫崔明桐。”   那个叫做白少爷的人便恍然大悟:“原来是崔夫人,真是失敬失敬!我这人确实记不住脸,所以家里都不让我跑生意,这回要不是来帮我兄长看画廊,我也是不敢出门的。”   崔明桐就道:“令弟白苏牙的画,已经在画界出名了,他的画如今是千金难求。”   白少爷便道:“是呀,我父母也没有想到。当时他来京都,还是考的医学院呢。”   两人便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完全没有黄誉插话的机会。然后等衙役说考生可以入场的时候,这位白少爷也跟着一起进去了,很明显他是考生。   黄誉心里就更不得劲了。   他就酸溜溜的对着儿子说了一声:“瞧瞧你阿娘,刚刚还说紧张呢,现在就跟别人聊的热火朝天。”   他儿子没理他。   ——这么些天,他是总算将阿爹的心思看明白了。   刚开始是觉得阿娘不会考上技术学院,对阿娘是一百个看不起,后来阿娘的成就比他高多了,心里便有些不自在和对自我的怀疑甚至是有些嫉妒,如今阿娘正要考技术学院,在外面的人脉和重量比他好多了之后,他便只剩下心酸。   黄家大郎想了想,便拍着他阿爹的手道:“您老人家之后呀,多给阿娘倒一倒洗脚水,勤快一些,阿娘便记得你了。”   黄誉就瞪了一眼儿子,“别跟你阿娘学坏了——再者说,这个技术学院,你阿娘能考,难道我就不能考么?我已经在学小学的东西了,谁还能输给谁呀?”   黄家大郎耸了耸肩,“儿子拭目以待。”   ……   楚国临城……啊,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楚国了,因为楚国包括临城在内的一个州,都已经被打下来了。   是夜,玉珠儿带着人守在其中一州,拿着望远镜站在城墙上,往四处看去,并未发现有敌人。   她郁闷的道了一句:“这一城,咱们已经打下来好几天了,按理来说,楚皇该派人来打了,怎么还不来呢?”   这座城池处于中心,四通八达,沈柳和顾溪桥带着兵只打了一条道上去,她守在后方,就是怕有人来偷城,结果这都几天了,一个人都没有。   “这不正常。”玉珠儿啃了口果子,道:“前面就是绪城,那里不是有一万兵马吗?怎么还不来?”   小将领就道:“要不要咱们派人过去打探打探?”   玉珠儿点头,“找个人去,太不对劲了。我兵守在这里,耗费的也是粮草啊。”   他们禹军的纪律好,夺了城也不到处乱来,只是接管城池,还鼓励农桑,不准有人从田间穿过,有一回一个小世家想逃命,走了小道,穿过了田地,那农人气的头晕,真就拼着一股劲头,跑到县衙告状,结果,还真受理了。   非但将小世家给抓了回来,还将人给宰了——正好要宰,碰巧了。   但是别人不知道啊,于是农人不但没爽,还害怕了,就是自己对待自己的田地,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踏坏了一点,就被朝廷抓了去宰掉。   不过,农人也不是单单只害怕,他心里也高兴。晚上掏出了自己从官府那里得到的银钱,给妻子看,“是官府给的,说是赔偿。”   妻子惊讶,“这还能给银子?”   “赔偿,赔偿给我们的?”,她不可置信。   她捂住嘴巴,“为什么?”   农人就道:“你这个蠢婆娘,这么大声做什么,这世道,有银子要遭贼的。”   然后就悄声的道:“我也不知道啊,只说是按照律法,就该赔我们这么多银子。”   律法?哪里的律法?他们楚国可从来没有这些律法,只有禹国的律法了。   他妻子就欢喜的道:“那换个朝廷也不错,听闻禹国的律法对百姓好呢,要灾年,不要交粮食,还给发吃的。”   农人就有些不高兴,“妇人见识,他们再对我们好,那也杀了我们的人。”   妇人却道:“可你看,之前的朝廷能陪咱们银子吗?”   农人就没说话,随后嘟囔了一句:“那我也是楚人”,然后回去躺床上了。   ……   绪城。   绪城主将正在纠结。   好几天了,大家都在为了到底出兵还是不出兵在吵个不停。   主战派就觉得,人家都打到门口来了,为什么还要等?难道你等了,他就不打了?而且,禹国这次的战打的也太恶心了。   竟然用奸细!   “之前还觉得禹国至少称得上坦荡,结果这次呢,竟然在战场上用阴谋,屠杀了军几万人马。”   便有主和派道:“如今是不是奸细还有待两说,咱们要说的是这仗能不能打。”   “诸位,想必大家也听说了,禹军手里有一玉帝所赐的仙器,这仙器是可以将城门打开的,咱们的城墙,可以受得起人家的一击吗?”   他道:“咱们去就是送死,儿郎们已经所剩不多了,难道你要没有商量出对策之前,就要他们白白送死吗?”   不打,反正不打,加固城墙吧。   主战派:“……”   他恨的牙痒痒,一把上前将人抓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缩在城池里,等人打来的时候投降吗?”   主和派,“将军,我没说投降,只是说不能让儿郎们白白死了。”   主战派:“当年,我们那般的田地,都将秦国打走了,可是如今呢,你们面对禹国,却一副谄媚模样——大人,我怀疑他是禹国潜藏在我们这里细作。”   主将:“……”   哎,真是头疼啊。   他只好摆摆手,“你们不要这般闹,闹了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保住城池中的百姓吧。”   他叹气一声,“你们知道,我有一个侄儿,就在临城里。他前几日想要来投靠我,结果没逃出来,被抓回去后,直接处死了。”   “在逃的途中,踩踏了一户农家的地,将粮食给糟践了。”   这话听的人皱眉。   如今这种时候,无论是谁,都是鼓励农桑的,都希望有粮食出来。所以大家对于践踏田地的行为感到不妥。   主将见了大家的表情,便道:“于是我侄儿就被处死了,按的便是踩踏农桑,然后……禹军,还赔偿了银子给拿农人。”   这消息虽然农人捂得紧,但是他不知道,其实已经传的满城了,就是连绪城都知道了。   主和派听出来主将的意思了,道:“将军,你是想打?”   主将点头,“不打,再过几日,怕是楚人之心,皆归顺于禹军了。”   这跟之前秦国不一样,秦国的人对他们进行杀抢,所以楚国的老百姓们都恨他们,但是禹国的朝廷要是帮他们呢?   “庶民是最没有骨气的,他们一辈子都在想着吃饭,穿衣,谁给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认谁做祖宗。”   主战派可算精神了,“所以再不打,百姓都成人家的了。”   主和派是真不想跟禹国打,现在禹军的主要兵力不在这里,他们还可以偷生几月,要是禹军直接打到了楚国京都去,那他们也反抗不了啊,要是禹国军队没有打过去,他们也能寻求支援。   反正就跟禹军硬刚,是一种不明智的选择。   他叹气道:“我非是懦弱,只是我城之军,难敌人家的仙器。”   主战派就烦死了他这幅文人的磨磨唧唧,“别在这里说了,既然你舍不得战士们去死,那你就打头阵吧。别以为自己是天底下唯一的聪明人,其实蠢的很,打量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别人不知道呢。”   主和派被说的脸色通红,但是骂也骂不过,只能说一句:“粗鄙之人。”   主将再忍不住,“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争还吵呢。”   这才将人给分开。   于是就是再提出行兵打仗的将军是谁。   主战派的将军自然是要去的,但是其他的人……竟然能推就推了。   主将闭上眼睛,“城还没亡呢,你们就先自己亡了。”   ……   六月末,丝州,箜城。   传闻这座城池取名为箜,是因为有一位擅长弹奏箜篌的姑娘获得了城主的喜爱,将这座城池的名字改为了箜。   于是城中的姑娘都擅长箜篌,每次花朝节,贵族姑娘们还比箜篌为乐。   婉儿乘着船,又换骑着快马到这里的时候,对这个城池里第一印象便是箜篌之城。   许是因为穿的好,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朝着她推销自家的箜篌。   婉儿看过,那是十分美丽的乐器,穿着丝绸的贵女弹奏,必然是美若天仙的。   但是她此番前来,目的很清醒。   她不是为了这些美好事物来游玩的。   她拿着孙香给她写的信,找到了箜城最新提拔出来的城主许意之。   许意之新官上任,正在大搞建设——他是技术学院毕业的,但是在上技术学院之前,也是做过官的。   所以,他做城主,还是颇有经验。人被杀的没了,他就招流民,有优惠政策。   他还想给箜城改个名字。   就叫做商城。   他还是想要将这城池以经商为主,毕竟从闻州一路往东,他们这里稍微绕路一下,还是可以绕来的。   只是云州就有一座城池叫商城,他要是再取,就有碰瓷的意思在里面。于是想了想,干脆叫做麻城吧。   婉儿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拿着改名的信件让人给丝州主城送去。只要主将范筑答应,这名字就成了。   “箜城,毕竟是不踏实,好像在空中,踏在云霄。但是我们这里穷啊,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穷的,用百分比来说,这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穷的,所有的银子都用来供养百分之一的人。”   他说完,喝了一口茶,拿着木质的长筒杯子问:“孙姑娘,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婉儿:“……”   这人年纪轻轻,就好像老了似的,喝茶都带着老气,跟孙香大人曾经跟她形容的“老干部”一般。   她就道了一句,“我说,我想要建造一所女校。”   许意之就点了点头,然后点了点头,然后……顿住了。   他刚刚还不怎么为意,现在肃然起敬,“你想要做什么?”   婉儿:“我想要开一所女校。我来之前,跟孙香大人谈过,她说愿意给我银子,但是我想,这银子,也不能让孙香大人自己贴补给我,所以,我还是想在城里开一家豆腐坊。”   她拿出银子,“这豆腐坊,就先需要人去做事,凡请大人让我跟现在还在楼里的姑娘谈谈,让我可以先招几个姑娘给我去做豆腐。”   祝家阿婆在她临行之前,也拿了银子的。   她都已经查过了。   她如果要开一所女校的话,那么完全免费,姑娘们也可以能被养费了,那怎么办呢?   她在一本书上看见了一句话。   勤工俭学,半工半读。   这是可以实现的,也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而且,她的计划是得到了孙香大人支持的。她有自己的后盾,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怕。   孙香大人跟她说,“你就去试吧,她们的人生已经够坏了,只要有一点光亮的机会,就可以试一试。”   婉儿就带着银子和勇气来了。   要开一所女校,不仅仅是有银子就可以啦。还要有女教先生。但是纵观箜城,都无法找到一个女先生。   所以,她已经提前写信约了好几个在十二州任职的女先生,只是没有得到回应。   婉儿便跟许意之道:“我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般是一个人轻松上阵的,多的是有女先生家中有夫君,孩子,她们有自己的家要顾,背井离乡来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我想请大人,帮我在箜城找几个女先生,只要能教她们学习禹字,算术等,就可以了。”   她还预定了一批洋文书。   许意之就更觉得意外了。他觉得她就是一个上战场的战士,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已经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   这是一个值得佩服的姑娘。   他愿意倾尽全力去帮助她。   只是这些女先生的人选十分难选。因为他知道那是一群什么样的姑娘。她们的心里身上都是害怕男人的,让一个男人去教她们,是对她们的不尊重。   婉儿姑娘是怕姑娘们有抵触心理,他懂,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他更懂,有时候女人对姑娘们的恶意也大的很。   他去挑人,就慎重更慎重。   婉儿很感谢他,“多谢你这般的操劳。”   许意之:“我是一城之主,本就是该我做的。”   当箜城的事情传出去后,同情姑娘的人多了,但是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的,只有婉儿姑娘一个。   他也曾经听说过婉儿姑娘的事迹,知道她的过去,所以对待她,也会特别注意一点。   婉儿倒是没有察觉到,因为她实在是太忙了。   她先去了那个好像已经隔绝于世界的郊外庄子。   庄子里住着许许多多的姑娘,她们的手里都拿着一些针线在刺绣。   有的还在做染纱,她们各司其职,每个人做着自己的事情,有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大概四五岁的模样,还不懂事,正在认真的做绕纱线。   这是当初赵士德走之前,就给她们找好的活计,她们做好的东西,会直接由朝廷卖出去,并不经过二手。   但这只是暂时的,她们不能在这里一辈子。   婉儿就好像一个突然闯进来的人,让她们忙碌中突然有了一丝新奇。   “你是谁啊?”   “你是新来的吗?”   “你……穿的很好,是什么贵人吗?”   婉儿不敢先直接跟她们说,她道:“我是京都祝氏豆腐坊的,我们豆腐坊来这里开分铺,我求城主让我来你们这里招工。”   她这般笑着道:“我那里包吃包住的,要二十个人,你们这里,有人愿意去吗?”   姑娘们沉默了。   她们之前被关在宅子里不准外出,现在虽然是自由的,但是她们其实是将自己关起来的。   这里与世隔绝一般,她们见不到其他的人,每次过来送东西的人都是妇人,她们还可以在后面种菜,种地,城主大人说了,庄子里的天地就给她们了。   她们觉得很满足了。   这种日子,安全,稳定,她们很喜欢。   再差,能差的过以前吗?   所以一旦有人提出给她们离开这里的机会,她们反而不愿意了。   几乎所有的人低下头,没有人看向婉儿,只有一个姑娘道了一句,“你给多少银子啊?”   婉儿便跟她们说起来。   “是按照市价给的,都是二钱银子,包吃住。”   那姑娘麻利的甩了甩袖子,“我跟你去。”   她刚走,便有姑娘拦住她,慌张的喊:“小桃红——”   婉儿就笑着道:“——要是你不想住,那就每回早起一点,这豆腐坊也只有我和你,要辛苦一些。”   “后面我们也只招女工,所以,有些重活也需要我们来做,你可以吗?”   只招女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便有人回过神来问:“你们豆腐坊,都做些什么?”   婉儿这才开始介绍自己,她介绍自己的身世。   “你们其中可能有姑娘听说过我,我还有个名字,是朝廷商部的孙香大人和皇太女殿下给我取的,我叫孙凰。”   孙凰——   ——孙凰!   那个孙凰。   姑娘们的眼神有些变了。   更何况,刚刚提到的两个人对她们而言,很有安全感。   “你是从京都来的……你来这里开豆腐坊,是皇太女殿下和孙香大人的意思?”   婉儿就笑着道:“是的,也不是。”   她并不愿意一时间给这么多姑娘们希望,也不希望将来学院没有筹备起来的时候,会有人开始失望。   她只道:“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在这个任务之前,我需要开一家豆腐坊。”   她道:“你们放心,我是跟城主大人申请过的,你们不会有危险,我很明白你们的心情,几年前,我也是如此过来的。”   比起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婉儿说这句话让姑娘们觉得相信。   她们还没被救之前,就在报纸上听说过孙凰的事迹。也知道,因为有她,所以她们这些没有登记的人,属于“黑户”。   如今,她们不是黑户了,这个姑娘来了。   她说她来皇太女殿下知道,文满天下的孙香大人也知道。   她们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于是在小桃红之后,便不断有人道:“我愿意,我愿意的。”   婉儿就带着她们一些人出去,道:“我会开的很快,到时候人手都不够,我就来招你们。”   但是每回姑娘们回来,都会说起一个话题。   “婉儿姐是不是不对劲?”   “是吧,我也觉得她在瞒着我们做什么事情。”   小桃红就憋了憋,还是小声的道:“上次我跟着婉儿去城主大人那里,我好像听见他们说,要开一个女校。”   女校两个字刺了刺姑娘们的心。   她们其中有不少人是因为家里要给兄弟们读书卖出来的。   有人悄声道:“女校……是给贵女们专门开的学校吗?”   “婉儿姐姐是不是想……豆腐坊不要我们了,我们就可以去给贵女们做侍女?”   因为婉儿姑娘一直都在努力的给她们找事情做,所以她们立刻想到了这个。   “我不想去做侍女,我还是想卖豆腐。”   “有一些姐姐不是识文断字的么?豆腐坊里可以学会计,能管账,我也想学。”   总有一些是雅妓。   但是她们却不想出去。   越是得到的多,受到的磋磨便也多。   小丫头们挨打,她们挨的可不是打那么简单。   众人沉默。   倒是婉儿,在忙完先生的事情后,终于露出了微笑。   京都有一个欧阳女先生,曾经是在京都小学里教学生的,后来自考了高中,她组了一个女先生小队,大概七个人左右,已经乘坐朝廷专门给她们的快船出发了。   大概在七月末八月初到这里。   这真是极为欢喜的事情。她在姑娘们忐忑的时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们。   “女校,就建在庄子外,即日起就要动工了,这个学校完全免费,只是在休假的时候,大家轮流去豆腐坊做事情。”   她抱起那个五岁的小姑娘,亲了亲,终于舒出了一口气,“你们将会是第一批学生,你们的教程,是按照禹国小学的教程来的,你们读书厉害的,还可以去考高中,去京都读大学。”   她的这番话,镇住了所有的姑娘。   良久,便有姑娘突然流泪道:“我们,我们也能去读书?”   婉儿的心,就变得很软很酸,目光柔的不像话,她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自然可以。”   “这是禹国律法赋予给你们的权利。”   她们的人生,本就不该只有做豆腐,刺绣,给人做侍女,还应该有更加璀璨的远方。 第92章 女校(二)   一个箜城贫民家里, 永远不可能只有一个孩子。   除非他自己生不出。   因为当妻子生不出的时候,他们会休妻。只有自己生不出来的时候,才会罢休。   即便是农人, 也如此。   他们总要生出一个儿子来的,不然他们觉得脊梁骨是断的, 外人会对他们指指点点, 说他们断子绝孙。   所以, 就要生,不断的生。   越是穷, 就越要生,生出来是女儿, 就卖出去,或者养大了给儿子换彩礼。要是有的人家实在穷,还有换亲。   女儿好像就是一个货物, 一个可以注定要被换出去的货物,在家里没有存在感的活着。   所以没被爱过, 她们不知道什么叫做被宠爱。在婉儿来之前,她们即便是被救下,也因进过青楼而感到自卑, 她们没有打算嫁人, 没有打算成家, 她们只想呆在这个庄子里, 每天不断的绣花, 染布,做衣服,这样的人生就已经很好了。   她们确实惧怕男人,从地狱里爬出来, 自然是害怕鬼怪的。   小桃红刚开始答应婉儿愿意去豆腐坊做事,也是硬着头皮。因为她想赚点银子给小欢儿买几本书。   小欢儿便是那个只有五岁的小丫头,她被卖来的时候,全身都是伤,伤痕不是买她的人打的,伤痕是她爹娘要打的。   所以小欢儿来了没人打她还给她吃的地方,并没有感到惶恐。她每天都笑,所以鸨母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欢儿。   但是每回小桃红都担心。小欢儿笑的太好了,她在这里看着都心动,难道就有畜生盯上她。   她被送到自己身边教养的时候,她就不准她笑。   笑什么呢?欢什么呢?   她的笑,就是一把自杀的刀子,还不如她做个恶人,将她骂的不敢笑。   好在小欢儿现在可以笑了,她还喜欢上了读书。   小桃红就想给她买一本三字经。   她没有想别的,就想着,认认字,认的自己名字,将来出门也看的懂路标。   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她们想的很简单,即便是读书,只要一本书就好了。   读了书,出去做工,是不是就会好一点?是不是就能赚得更多的银钱?   但是有一天,有人告诉她们。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你们可以读书。   这让她们久久不能回神。   ——她们这样的人,也可以读书?   ——她们这样的人,也配读书?   婉儿就坐下来,问了她们一句永远也难以忘记的话。   “凭什么因为贫穷,就要失去受教育的权利?凭什么因为是女儿家,就要为家里的兄弟让路?”   不该是这样的,她们也是天生的璀璨明珠。   她晚上在给孙香的信中写道:“我看见她们的脸上有了活气,我听见她们开始畅想未来,我由衷的感到欢喜。但是,我又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一件事情。”   “在我们不断推行小学的时候,小学里的姑娘越来越多,我们看着高兴,但是我们却忽视了她们的上一代,或者说,她们的姐姐。”   “官府发了旨意,说是可以减少束脩,说是可以贷款束脩,所以,他们把儿子想尽办法,勒紧裤腰带送进了学校,但是,他们同时也将主意打到了卖女儿的身上。”   “箜城大多数男娃的束脩拿不出来时,首先卖的是女儿,卖完了女儿,便开始卖家中老牛,卖完了牛,迫不得已开始卖地。”   所以女儿,比不过一头老牛。   她想了想,继续在信中写道:“当年,我的父母卖我是这般,此时,她们的父母卖她们是这般,将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将女儿卖掉?”   人间苦难,不该是始于女儿身。   但是人间苦难,总爱用“一个姑娘家”开始发难。   可这公平吗?   “我便找到了我此生可以为之做的事情,孙香大人,我望有一天,小学,高中,大学的座位上,有一半是女儿家。”   “若我死时没有做到,那便由我的弟子去做,便由弟子的弟子去做,总有一天……终有一天吧?”   ……   “一个话本,总有一个主角,主角有光环。”折青在接到京都女先生要集体前往丝州箜城时,心绪有些起伏,凭栏靠在一侧,跟宗童道:“可是芸芸众生,怎么会各个有主角光环呢?那些没有主角光环的人……”   她看向远方,目光幽幽,叹息道:“就好像箜城的姑娘们,如同一群苟活的蝼蚁,努力的挣扎,又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些什么。”   “所谓浪子回头,是男人,所谓逆天改变,是贵人。”   “留下给她们的,只有一地的悲戚。”   折青转身,缓缓的下梯阶,语气平静的道:“阿童,你说,人为蝼蚁,错了吗?”   宗童却能听的出她心中含着怒火,于是想了想,道:“殿下不是正为蝼蚁劈开一条活路吗?”   折青愣了愣,摇头道:“在我这里还劈不开,只能慢慢的养大她们,养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脚踏死一个人。”   但是顿了顿,她又道:“我也不该用蝼蚁比喻她们……”   算了,她笑起来,“越来越好了,便是吾心所愿也。”   宗童便跟着她往外面去。   此时已经是七月初了,天气愈发的热,热的人喘不过起来。   宗童的伞就有了作用,然后还滴了两滴水下来。   这明显是洗过的。   折青:“……”   她就默了一会,还是说了,“要不,你随身带两把伞吧?一把杀人,一把给我遮阳?”   她道:“主要不是怕这伞杀过人,而是这伞跟伞之间的区别是有很大的,不信你回去问问,这遮阳伞啊,用的材料就不一样。”   宗童也默了一会,头偏了偏,点头道:“殿下,我明白了。”   折青却叹气。   一般宗童这般答,都是不明白。   算了,她想,遮就遮吧,反正也遮了这么多年了。   于是走下楼,去坐马车,今天又是她微服私访的一天。   访的是欧阳先生的家。   自从婉儿去了丝州之后,女校之事便若有若无的传了出来,尤其是京都。   刚开始,也无人愿意去,但是一位姓欧阳的女先生站了出来。这位女先生出身名门,在一开始出禹字的时候,便开始学习,在开始有算术等书出来的时候,也开始买书回去算,后来在有了小学之后,成功应聘了小学先生。   折青记得她。   这是第一位女先生。   她在婉儿走了之后,遍访了好几位有学识的夫人,然后才有了这几个的女先生点头。   她跟婉儿一般,也是伟大的。   折青到她家宅子门前的时候,给门口的人递过去一块牌子。   那牌子是孙香的,她借来一用。果然,便有一管事婆子般的人很快出来,问道:“可是孙香大人?”   应该是不认识孙香的。   折青就摇头,“我跟孙香大人是亲戚,这牌子是她赠与我的。今日想见欧阳夫人,是孙香大人托我跟欧阳夫人相谈要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婆子就迟疑的道:“夫人……夫人出门了。”   折青就顿了顿,“冒昧前来,实在唐突了,打扰了。”   正说话,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声,“谁说我不在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你们越发的嚣张了,竟然连话都敢胡说。”   婆子就惊恐道:“是……是,是奴婢记错了,以为夫人不在府中。”   然后直直朝着折青看来,一看,便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句:“……姑娘,里面请。”   这是认出来了。   折青便笑笑,往里面去,绕过游廊,走到了一处亭子里,就见欧阳先生直接跪了下去,行礼道:“殿下,您来府里,可是有事?”   折青便道:“闻君明日就要前往丝州,便来跟先生说说话。”   欧阳就知道大概是这事情。   她笑着道:“殿下,臣妇……”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又闻一老妇人大怒前来,道:“好啊,你还敢违背我的命令!”   老妇人倒是没有认出折青来。   她怒火冲天,“欧阳问凝,你不要太嚣张了。”   欧阳先生便叹气了一句,朝着折青解释道:“这是我母亲,她不愿意让我走,正跟我闹呢。”   老妇人没有看折青,而是道:“闹什么闹——纵然这世道再变,孝道始终不变,且我对你够好了——你一个妇道人家,要出门教书,我不愿意,但我也愿意尊重你,结果你呢?如今越发的不孝,我让着你,你却得寸进尺,这回还要去丝州!”   她骂道:“哪里有女人像你这般,你要是走了,家中的孩子和丈夫怎么办?难道你不要这个家了么?”   这话极为市井,折青能想到,一个出身尊贵的老夫人已经说出这种话,想来是已经说过其他所有体面之语了。   她就看向欧阳问凝,斟酌道:“若是先生愿意,我也能助先生丈夫一臂之力,让他去丝州为官。”   丝州正缺人呢。   但是欧阳问凝却摇头,“殿下,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路,我的路,他插不了手,他的路,我也不过问。”   然后转头朝着老妇人道:“母亲,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嫁给你家,嫁给你儿子之前,我是欧阳问凝。去丝州,是我想做的事情,你用孩子和丈夫压我,是根本压不倒我的。”   她已经三十五岁了,十五岁出嫁,同年,给丈夫纳妾,十七岁生下儿子,三十岁给儿子定下亲事,三十四岁,帮儿子操持婚事。   三十五岁,今年春,儿子又生了儿子。   其实回想从前,她已经是极好的了。她出身好,因是最小的一个,父母兄妹疼爱,所以想做什么,所有人都愿意让她去做,养成了她性格的强势。   成亲之后,丈夫性子弱,对她言听计从,根本压不住她。儿子也听话,儿媳孝顺,她在外做先生这么多年,家里人除了婆母,再没一个人说过一句不好。   这回,她要去丝州,即便他们不理解,但是也不曾阻拦。   他们对的起她,她也对的起他们。   她从来都是一个理智的人。所以婆婆用家里的人压她,想用家人让她留下来,她不愿意。   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人念家,有人却不念。   她才三十五岁,她还想去做更多的事情。   她转身,再不理婆母,而是朝着折青跪下,双手伏地,行了一个大礼,道:“殿下——臣妇为了家族门楣和小家操持了半生,该是臣妇为自己而活了。”   “臣妇之意愿,是为最终意愿,臣妇之行,不会被任何人所阻拦,臣妇之心,坚若磐石。”   “所以殿下不用叮嘱臣妇,不用为臣妇感到担忧,这都是臣妇深思熟虑做出来的行动。”   折青就感慨道:“你既然想的如此明白,又何必称自己为臣妇。”   欧阳问凝顿了顿,笑着道:“是臣说错了。” 第93章 考试放榜   折青其实找欧阳先生, 也是想跟她谈下有没有后顾之忧。她能舍生为人,自己就要为她们打点好后面的事情。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但是她没有想到,欧阳先生已经看透了她的来意, 她说,她是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所以她能走下去。   没人能阻止她走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 折青觉得世间有她们, 真是她之幸事。   “纵使我有千般本领,但是没有你们, 我什么也做不了。有了你们,我才能算的上成功。”   欧阳问凝就诚惶诚恐, 这话实在是嘉赏太过,她道:“殿下,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于是两人这一来一回, 就是老夫人也知道这是皇太女殿下了。她立马吓得跪下来,声音也不泼辣了, 身子也不康健了,好像一下子病倒了似的,成了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跪在地上, 颤颤巍巍的, “殿下……殿下, 臣妇冒犯了, 望殿下恕罪。”   折青就道了一句:“何罪之有,起来吧,你是欧阳先生的母亲,看在她的面子上, 我绝不可能对老夫人做什么。”   这话说的明明白白,老夫人就知道自己再不能阻止儿媳妇去丝州了,心中满怀委屈。   在她看来,妇道人家,命本来就是这般。成婚之后,便要为夫家和孩子操持一生,如今大家都是这般做的,为什么她欧阳问凝就觉得是委屈了。   她有这么一个儿媳妇,她才是受了委屈呢,她儿子有这么一个妻子,孙儿有这么一个娘亲,才是更受委屈。   晚间等儿子回来,就道:“这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丈夫外出为官,妻子还需随行伺候,除非是家中婆母需要她照顾,这才能给你纳几个妾室随行照料。”   “如今可好,人家自己要出门做先生去了——还是做的那一群不要脸的女人先生。天爷啊,以后谁还敢与我家结亲,她就看自己生的是个儿子罢了,在成婚之事上受不了多少的磋磨。可是咱们家还有女儿呢,二丫头三丫头也大了,要是有人知道她们的嫡母给一群青楼婊子教书,那谁还敢跟我们家的姑娘结亲?”   这话说的她儿子不敢吭声,只道:“母亲,你这些话,怎么不在今日皇太女殿下面前说?”   老妇人就被噎了噎,道:“你知道什么,今日皇太女殿下来,我先被吓着了——毕竟我在她面前还骂了人,便想着怕拖累你的官身,要不是如此,我也是不怕的。哎,为娘的,也是为了你和楠儿好。”   她儿子听了也不说话,这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就只有妥协的份了。再者说,他并不觉得问凝去丝州有何不妥。   老妇人就开始骂,“我如今最后悔的时候,便是看你当时性子弱,怕你爹去世后,你被族中之人欺负,便给你找了她欧阳问凝,让你被她一个悍妇压了这十几年。”   她骂骂咧咧的,拉着儿子的手骂了半宿才去睡,然后等到她睡去了,她儿子才敢回正屋去。   “母亲给你罪受了?”欧阳问凝道:“快来吃饭吧,我给你留了饭。”   最近朝廷忙,他性子弱,定然是别人将一些杂活都给他做了,按照往常的情形来看,应该是没有吃饭就回来了。   她的丈夫姓郁名宪,年轻的时候是个包子,任人捏搓,现在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包子,受人委屈。   比起儿子来,她其实更加放心不了他。   他们之间,没有情爱,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亲情了。且丈夫规矩,不似别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在家里也听话的很,跟他相处,就好像养了一个大儿子。   这般的儿子,刚开始养的时候,觉得他听自己的话,便是好的,后来便觉得心累,什么都要她拿主意,什么都是她去顶上,他只管过他的小日子就行。   如今疲惫了十几年,他无条件的支持她去丝州,她突然又觉得他很好,甚至于某一瞬间,对他都有一些愧疚之情。   她笑了笑,“母亲定然是不会问你吃了没有的,你以后也别这么实诚,她是你的母亲,只是性子粗,记不得你到底吃了没有,你要是没吃,就直接跟她说,让她给你煮。”   郁宪就道了一句:“嗯。”   欧阳问凝顿了顿,叹气道:“阿宪,我此行而去,怕是短时间内难以回来,家里就交给你了。”   郁宪这才抬起头,道了一句,“我知晓的,你去吧,家里有我呢。”   欧阳问凝笑起来,“多谢你。”   ……   七月,齐晋之地,已经是一片焦土。   说是焦土,是因为被烧的。燕国投出来的炸药厉害的很,所到之处,死伤无数。但是齐晋也不是那般好打的,你有炸药,我也有,大家一起炸。   于是死的人越拉越多,一个小姑娘坐在一个山洞里,将一个伤员拖到一边,开始给他包扎。   她的手法极为快,熟练,包扎完一个人,就看看外面,去外面拖第二个人。   拖的人是晋军,她是晋人。   拖了整整三个进去,但是也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等到晚上的时候,她和这人一起躺在山洞里,期间还给他喂了一杯水。   晋兵醒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个放在地上的水杯。   那是禹杯。因为是从禹国传过来的,是传闻中的保温杯,听闻热水倒在里面,一天了,还能保持温度,是不容易冷的那种,基本是贵人才有的东西。   但是,在战场上,是不会有贵人来的,那拥有这种东西的,只有一种人。   禹医。   他这是被禹医救了。他的心松了松,抬了抬胳膊,发现自己的手抬不起来。一阵疼痛感传来,好像在说他的手可能废了。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钻了进来。   她满脸是黄色的泥土,站在那边,手里拿着一包东西,看起来是吃的。   她谨慎的道了一句:“你醒了?”   晋兵点头,吃力的道:“你救的我?多谢你。”   小姑娘就点了点头,“不用谢,我师父说,这是我们行医之人该做的。”   晋兵分辨出来,这就是他们晋国的口音,还是宿城那边的。他来了兴致,“我也是宿城人,你,你的师父是?”   小姑娘看了看他,道:“我师父姓裘,你别动,我还要给你清理伤口,我只学了点皮毛,你的伤太重了,还需要我师父给你治才行,不过我师父说了,你们这些兵,都是刀伤,用这种药粉涂抹最好了。”   晋兵常年作战,看得出这是禹医最喜欢用的什么“愈骨粉”,大概知道她师父是什么人了。他看看外面,是山,大概知道自己被这小姑娘藏了起来,但是这地方离战场也不远。   他心里大概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了,叹气一声,不去想这个,反而问小姑娘,“你一个晋人,怎么做了禹医的徒弟?”   问完又后悔。   他想,她的爹娘必定是死了,然后留下她一个人,被禹医捡到,禹医心善,收了她做弟子。   但是,小姑娘却说出了一番不同的说辞。   “我离家出走了,遇见了师父,师父见我可怜,便收了我做徒弟。”   晋兵便忍不住问,“兵荒马乱的,再跟家里闹矛盾,也不该离家出走,家里人该担心了。”   小姑娘倒是无所谓了,她道了一句:“……去年大旱,家中的粮食都给弟弟和阿爹吃了,三个妹妹都饿死了。”   她低着头,开始烧火,“我好不容易活下来,觉得自己比妹妹们幸运,更加努力的活着,帮着阿爹阿娘带弟弟,自己不吃,也要给他们吃。但是,今年春,郑将军的兵便宜卖红薯,阿娘买了来,藏在地窖里,但忘记了上锁,我给阿爹阿娘送饭的时候,小弟偷吃了红薯,活活撑死了。”   晋兵听的心里一沉。   小姑娘将水提起,倒在了水杯里,抱在怀里,道:“于是阿娘就说是我害死弟弟的,我有些委屈,就跑了出来。”   “我刚开始出来的那天,也害怕,想回去,可是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我走的时候,其实阿娘阿爹正在屋中看着我呢,他们希望我走。”   走了一个,便能活下来更多的人。   刚开始也苦,但是还好,她遇见了师父。要死的时候,是师父背着她一步步的走出了山里,到了城池里,给了她一个窝窝头吃。   可真好吃啊。   她笑起来,“后来师父想把我送人,送去行商的好友那里,我不肯,我想跟着师父,没办法,师父就想带着我回一趟禹国,将我送到家里人那里养,可是还没送回禹国呢,燕兵就打来了。”   “你几月出走的?”晋兵问。   小姑娘:“三月。”   燕兵是六月份来的。   所以,她自己一个人,走了三个月。   晋兵就突然理解她口中的“回禹国”了。   她想来,已经将禹国当做家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便也相顾无言,晋兵觉得太沉默了,反而自己里有一堆话要说。   他想说说自己的家,但是后来想了想,他家里,其实死的,也最先是姐妹,后来养大了他,却又来了战场。   他这话,跟小姑娘是说不得了,于是又闭了嘴,两人一起呆到了天亮。   小姑娘问他:“我要去找师父了,你要去哪里?”   晋兵就微微笑着道:“我也要去找我的师父了。”   小姑娘不是很能理解,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但是等第二天,她跟师父回合,跟着师父去下一战场的时候,就见着了躺在地上熟悉的身影。   师父问她:“怎么了?”   小姑娘就道了一句:“师父,我昨天刚救的他。”   但是他今天就死了。   她师父就叹气一声,“咱们为医者,能救活太平盛世的狗,救不活战火纷飞之下的兵。”   只要战争依旧在,他们就会一直战斗,直到死,直到世道安平。   ……   禹国,七月中旬。   六月末考试完毕,七月中旬的时候,便要开始放榜单了。   无数的人天不亮就等在放榜单的地方,带着一种朝圣般的人心,静静等待着榜单来临。   “你家小子倒是好,成绩一直都好,我家的就不行了,哎,你说说,要是没考上,还要不要复读一年?”   “那肯定要复读啊,咱们的基础本来就差,考不上难道就是不聪明吗?定然不是的,只是因为读书晚罢了。”   如此一说,众人都觉得有道理。   ——没人觉得自家的孩子差,这个理由是站得住跟脚的。   所以便开始有人问:“怎么去复读呢?”   这也是第一次大型考试,大家都没有经验。于是便有人趁机道:“听说小学是不收了,你们可以去朝廷专门创办的复读学校,复读一年,专门集中讲解要考的东西。”   “这是对的,不然跟着四年级学,还要跟着他们学新的,哎,说到底,还是要专门复习,对症下药。”   “那这个复读学校,是哪些人教?先生们是谁?在哪里报名,可是有条件限制?”   “是啊,别考的太差了,就不给复读了。”   “……我说老兄们,这榜还没放出来呢,你们怎么就说起复读的事情来,晦气不晦气来。”   来的人,大部分还带着孩子,果然一低头,就见孩子们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里是小学放榜的地方,京都城里,人自然是最多的,一个个都挤着在那里,王老爷带着孙女王倩倩坐在外面,也等的着急。   他旁边还有个瘦瘦的少年,也正着急的等待着。   王老爷就笑着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道了一句,“别急,你们的成绩都很稳定,一定不会差的。”   倩倩其实还好,她就拉了拉唐小胖的袖子,“小胖,你别怕,你肯定能考上的。”   王老爷就道:“倩倩,以后你们要去上高中,不是孩子了,别总小胖小胖的,阿治有自己的名字,听见没?”   倩倩就哎了一声,“小胖治(纸),你别着急,咱们肯定还能一个班,你很聪明的,还是跳级上来的。”   唐小胖就点了点头,但是依旧沉默不语。   王倩倩就叹气道:“小胖,你说,我能考前十吗?”   她的成绩一向很好,她倒是不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上,只是想考前十。听闻前十能得奖学金呢。   她家里倒是不缺银子,但是她想要那个荣誉。   于是就可怜巴巴的伸长脖子,等待放榜。   好在没多久,官府的衙役就来了,让大家往两边散去,开始张贴,一边贴一边道:“不仅仅这边有,那边还有成绩报卖,都是秦宽大人名下出来的报纸,不会出错,大家可以去看看。”   于是一窝蜂的,看榜的地方没人了,全跑去隔壁买报纸。   王老爷就带着孙女和小胖往前面通畅的到了看榜的最前方。   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孙女的名字。   不仅仅是前十名,还是第一名。   这就是小学状元了吧?   他欢喜的不行,又去看唐治的名字,一看,竟然是第七名。   这可真是,他大喊,“快,快回去报喜,就说咱们家出了个京都女状元了。”   又道:“小胖啊,我马上也带你回去,你是第七名呢。”   旁边的人听见这话,立马围上来报喜。   王老爷早早的就让人准备了铜钱,如今见人就抓一把散出去,高兴的道:“她自小就聪明,回回都是前十,只是没想到,临到末了,竟然能考第一名,哎,真是没想到,侥幸侥幸。”   他说是侥幸,却没人敢说一句侥幸,今年的题目是有那么难的,刚刚那分数可都出了,这第一名全是满分。   那就是一个都没有错。   然后一个个上前问学习经验,王老爷就道:“没什么学习经验,就是她自己肯读,回回下学到家,都是看书,做习题——哦,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推荐玉中一青松的一点通给大家,真是一点通,我家丫头只要看看,便能恍然大悟。”   于是便有马上要去买的,因为他家孩子落榜了。   王老爷就觉得十分舒服,还道:“快去吧,那书还挺难买的,我知道我家丫头班上好几个成绩好的都在用呢。”   那人就感谢了一句,“多谢老兄。”   然后许是要说几句体面话,就骂自家的小子,“你看看你,连个姑娘家也比不过,以后长大了有什么出息。”   王老爷:“……”   糟心玩意。   他啧了一声,“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考的是全京都第一,有哪个小子比的上我孙女吗?”   那人就讪讪笑了笑,走了。   王老爷就觉得瞬间心里不高兴了,带着孩子回去,还跟儿子和儿媳妇吐槽,“真是,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他了。”   他儿子也高兴,不过在看向小胖的时候,脸就耷拉了下来,问他爹,“小胖子怎么又来了,这孩子们年岁越老越大,可不能像小时候那般玩在一起,会被人说闲话的。”   王老爷就老大不高兴,“那又怎么了,小胖自小跟倩倩玩在一起,青梅竹马,成绩也好,虽然家里是……乱糟糟的,但是小胖的母亲如今是木州织工厂那边的出名女厂长了,自己做生意呢,你别瞧不起人家。”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他哼了一声,将儿子拎到一边,骂道:“我告诉你,你老子我还没死呢,倩倩的婚事我说了算,我说了算,就是倩倩说了算,她是个聪慧的孩子,你别用她的婚事去讨好那些官那些富商的。”   他儿子就有些下不来台,因为他就是这般想的。他努力的道:“阿爹,我也不是卖女儿,你想想,胡侍郎家的儿子能不好吗?这门亲事,就是我们高攀了。”   王老爷就呸了一句,“这没什么不好,只是我家孙女不喜欢。你别只朝着自己的利益看,好歹也为倩倩想一想,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只告诉你,我没死,你别想插手倩倩的事情。”   他儿子倒是不恼,女儿如今考了头名,那就是底气更足了,听闻现在已经开始招女官了,要是女儿将来能做官,靠着她的聪明,难道还能嫁的低了?   唐治家里不行——父亲和祖父一堆烂账,父亲如今是个窑子里逛的,祖父是个死抠门,父亲和祖父都和离了,反正门风不行。   就算是唐治的母亲织布厂生意再好,也不过是一介商人,到底没有官身好。   所以,这门亲事,他不答应。   王倩倩就见她爹又瞪了一眼小胖,有些气愤的瞪了回去,拉着小胖的手道:“你别怕,我肯定护着你,”   小胖点了点头,“我肯定也护着你。”   两个小东西,连情爱是什么也不懂,但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却是懂得了怎么护着对方了。   ……   小学这里放榜单,众人的哀嚎声一片,却还能接受复读,想着复读,但是技术学院这边,却不是了。   一年年的考,一年年的考不中,年岁又大了,贫穷点的已经没有能力再放下所有苦苦支撑一年,所以一到了放榜的时候,瞧见榜单上没自己,心防便破了。   放声大哭的有,闷头痛哭的也有,还有一种行尸走肉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的更有。   哭的是五花八门。   当然,其中也有笑的。比如黄誉。   他买一份成绩报,看见上面妻子的名字还不放心,又对了对学号,完全一致,激动的手都颤抖了,一路上见了人就道:“阿呀,老曲,去哪里啊?哦,我啊,我去给我家崔夫人看成绩去了。”   老曲见了他笑容满面,自然知道是考上了,附和道:“考上商院了?”   黄誉就点头,“考上了考上了,她呀,以后可不得了了。”   一路走一路四处寻人说,等到回去的时候,便喉咙也嘶哑了,得了儿子一个无奈的眼神,道:“您别说了,我们早自己买报纸看了。”   崔明桐正在给家里人做饭,今天难得的空闲,便想要露一手,她的卤味铺子最近出了不少新东西,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去净手。”   黄誉就去了,回来道:“崔夫人啊,你如今可算出名了。”   崔明桐笑呵呵,“是啊,得了你四处说的功劳,如今大家都说我考上了技术学院,丈夫高兴疯了。”   黄誉就将报纸举起给她看,“疯了就疯了吧,反正你是咱们家第一个大学生。晚上就不在家吃了吧?我准备去虞美人摆一桌。”   崔明桐就瞪了他一眼,“就自家吃吧,吃完了,我再跟你说一点事情。”   黄誉捏了个猪蹄啃,问:“什么事情啊?”   崔明桐:“我要去上学,就忙了,我的卤味铺子,你帮我……”   黄誉没听完,就坚决拒绝,“我不要。”   崔明桐:“……为什么啊?”   他就嘟囔了一句,“我才不做小白脸呢。”   崔明桐就骂了一句:“真有毛病。”   也不再管他,朝外面喊道:“吃饭了——”   不管就不管吧,她去请个职业经理人试试。 第94章 万物皆在变   职业经理人是最近才新出来的, 最先提出来的时候是在两年前,不过大家觉得它跟掌柜的是一个意思,并不对这个新鲜的东西感兴趣, 不过在沉寂了两年之后,职业经理人却突然受到了大家的追捧。   原因无非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得到了利益。   因为它跟掌柜又有不同, 掌柜的好像是一个帮你管着铺子的人, 你盈利好不好, 掌柜的顶多少几个月的月银子,但是, 职业经理人却不一样。   职业经理人可以签订承担利润责任的合同书。   所以,如果遇见了巨大的改变改革, 并不是所有的掌柜的都会花上十足的精力去迎合这份改变,因为东家赚的银子他们并没有得到多少。   但是职业经理人却可以签订合同,把盈利和损失以及赔偿等事宜都写清楚, 盈利多少银子给多少钱,如果没有达到盈利的话, 他们又需要赔偿多少。   所以,在第一个职业经理人为东家赚得巨大财富的同时,这个行业彻底的兴起来了。   不过崔明桐并不准备签这样的责任书。她更希望签的是普通的职业经理人合同书。   她托朋友的关系找到了一位, 直接道:“我们还是按照固定的薪酬加上绩效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福利, 我想, 我给你的这些, 应该是配得上你的身份。”   她笑着道:“何掌柜。”   这位何掌柜前身确实是掌柜, 也是卖各种瓜果掌柜的。   崔明桐认得他,是因为刚开始她想做生意的时候,调查过京都的一些铺子情况。   这位何掌柜的瓜果铺子确实卖的最好。   不过一年多前,他就失业了。因为他家少东家不喜欢他墨守成规, 而是要做新的糖果。   何掌柜被解雇之后,就痛定思痛,考了一个职业经理人的证书。   没错,如今职业经理人也是要经过专门的认证才行的。   何必行就先拿出自己的证书,然后道:“真的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两年没有见,夫人的生意就做的如此之大,真是了不得呀。”   崔明桐就给何必行倒了一杯茶,道:“不过是运气好,只是如今我确实不得空,所以要麻烦你了。”   何必行就道:“夫人放心,想来夫人读书,也不过是三四年的事情,在这段时间,我必定将你的卤肉铺子管理好。”   他对崔明桐还是很感谢的。作为一个失败的掌柜,被东家亲自解雇,其实就算是他改变了思想,考了职业经理人,也会有很多人不敢用他。   但是崔明桐递出了一份合同书,就相当于在京都的商人圈里认可了他。   以后他走出去,也是别人不敢小瞧的。   他同样也很佩服崔明桐,敢于去考大学,成为别人不敢直视的人。   于是两人将合同敲定,就要离开之时,何必行还是问了出来。   “夫人如今事业有成,想来有很多选择,只要夫人说一句话,有证书的人应该都想成为夫人的职业经理人,那夫人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崔明桐就愣了愣,道:“因为我知道,你之前做的很好呀。你的能力强,我打听过的。卤味铺子和瓜果铺子其实营销上面有异曲同工之效,你又有那么多年的经验,所以找你是我觉得最合适的。”   她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我觉得,就算是你刚开始不愿意将瓜果铺子改糖果铺子,也是有你自己的理由的,并不是无故不改,只是改也好不改也好,都要看最后的成果罢了。”   现在那个糖果铺子不见得有多好。   所以,她是认可何必行的手段和能力的。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所以我给了你最多的薪酬,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薪酬两个字也是最新出来的,何必行就知道这个新的东家是个与时俱进的人。   他点头:“必然不会负东家所托。”   给卤味铺子找好了职业经理人,崔明桐便松了一口气,回家的时候却见黄誉一脸不高兴的坐在桌子边喝茶,见了她回来,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句:“哟……舍得回来了?刚刚跟人家谈的很欢快嘛。”   崔明桐就瞪了他一眼,“你的脑子是越来越有毛病了,不行就去治一治,咱们家又不是没有给你治脑袋的银子。”   黄誉就有苦说不出,他哼了一声,道:“赶明儿,我也去找一个职业经理人,专门找一个女的,你怕是不知道,如今还多出了一种职业,叫秘书,是给咱们这样的人打下手的。”   崔明桐:“那你就去找呀。”   黄誉就噎了噎:“……就你脾气大。”   他可不敢找。   刚开始这行业出来的时候,都是有能力的女掌柜,结果到后面什么妖魔鬼怪都开始可以做秘书了,反而逼退了一部分有能力的。   他就憋了憋,还是没憋住,叨叨:“你知道隔壁老胡吗?就因为这女秘书,快要闹到和离了。”   崔明桐一点儿都不想听,回道:“那也是别人家的事,与你何干?”   她去看孩子们的作业,然后道:“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就去做题,别在这里杵着。”   黄誉便又憋了憋,最终把自己的最终意思说了。   “那何必行年纪只比你大两岁,你可别跟他……”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崔明桐用作业书丢了满脑袋,骂了一句:“滚。”   ……   京都万民医馆。   今年考试的人不止是高中和技术学院以及师范学院,还有医学院。   医学院的考试除了考理论知识,还要考操作。考上的人,说明已经有一些基础了,所以这些考上的学子,便被拉到万民医馆里直接上岗。   再没有比亲自看见先生们亲自给这些病人诊脉更加能学习到东西了。于是都勤勤恳恳的跟在各位医者之后,只要能学到一星半点的东西,也算是他们赚的。   不过,这其中也有例外。   比如,也有学子是家学渊源,有自己特殊的才能地方,对其他的病症基础薄弱。   “你说,你懂治……不举?”柳琦大夫惊讶的道:“你家……都是做这个的?”   学生脸红了红,道:“是啊,我家还开医馆了,只是没有万民医馆这么出名。”   所以,作为特招生,他其实很尴尬,家学的东西太多,但是有很多基础的东西却不知道,他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京都的很多医学理论他都没看过。   柳琦:“……”   他无奈的道:“所以,为什么要把你交给我带?”   他不懂不举啊。   因为禹医的名声出去之后,禹国京都万民医馆便是朝圣一般的地方。若是说之前各家族医学死守着自己的医术不肯让自家的孩子来学习新的东西,那今年的医学大招,许多家传弟子也开始走出了家门,于是就出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学子。   他们在某一方面是厉害的,但是整个医学理论却一知半解,其实根本不能用。   于是,柳琦带了两天,便将这些弟子都送了回去。   ——都乖乖的等着开学吧,别先来实习了。   然后写了一封折子递给折青。   “臣以为,医学院也应该有小学,初中,以及大学之分。”   折青就拿着折子给孙香,“你觉得呢?”   孙香坚决拒绝,“殿下,不如就让民办吧。”   她觉得教育基金的事情还是要全国范围内办起来了。   “我们如今已经有了金融人才,完全可以将基金会大规模的做起来,医学教育基金便可以完全解决再办一所小学医学院的事情,根本不用从国库里走。”   “这教育基金会的银子,便可以让各位富商出,成立之后,也由他们管理,朝廷只派人去监管,这般下来,便也是为天下百姓做出了贡献。”   折青就笑了,“你细说一下。”   孙香:“人皆有故土情怀,这各个地方的教育基金会,不如就让各个地方的富商去做,还要啊,如今的地方官府都开始想要发展商业了,我听他们的意思是,想要一些本地的富商回去给本地的农产品,还有各种商业做出支持。”   折青最近忙的都是考试和打仗的大事,倒是没有想到地方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了。   她便感慨道:“好像就放任着没管,但是他们却做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孙香便笑着道:“殿下,也是有您这股春风,他们这片青草地,才能生根,发芽,迅速的扩张。”   折青就觉得孙香越来越会说话了,她想着自己确实有许久没有关注过商业的发展了,于是便带着宗童在城池里溜达。   然后便知道了职业经理人已经不是那般的默默无闻了,也有了女秘书这一职业,虽然都在曲折的发展,但依旧是发展起来了。   她找了一个坐下来,是个卖凉粉的铺子。不过她没打算吃,就将银子递给摊主,“我就坐坐。”   这凉粉铺子就在大树的旁边,凉快的很,她想坐着乘凉,也想听听这些树下乘凉的百姓们说话。   那凉粉摊子的摊主却不收她的银子,而是僵硬的笑着道:“不用不用,您尽管坐着。”   然后看向宗童,殷勤的道:“这位爷,您坐,您坐。”   折青:“……”   原来是被宗童吓着了。   然后一看周围,好嘛,现在大家谈论的不是其他事情了,而是她和宗童了。   折青就不得不站起来,“走吧。”   果然一走,就听见大家开始窃窃私语:“那人一看就是狠角色哩。”   “好凶。”   “是啊,不敢惹。”   “幸亏走了。”   宗童:“……”   他第一次有些委屈,“殿下,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不便了?”   折青:“没事没事,我们去茶馆吧。”   她直接带着人到了最常去的茶馆。她几乎回回出来,都要来茶馆里来一回。   依旧是点了瓜果,枣糕,菊花枸杞茶,猫耳朵,然后突然发现,今天这说话的说书先生,竟然不是之前的那位。   来送糕点瓜果点心的,也不是之前的那位小厮。   她好奇的问:“之前的说书先生去哪里了?”   那小厮就低声道:“回姑娘,米先生如今回家写话本子去了,他写的《修真成仙传》很受众人的追捧,所以辞工回去专门写书了。”   折青:“你们这里,好像有一位小厮是专门管我这个区域的……”   小厮便道:“姑娘,他叫小轻,如今已经去客栈里面做前台了。”   他说完就告罪走了,今儿人多,他忙的很哩。   而且,他也不是一辈子都只想做送茶水的小厮,他也想去做一份体面的事情。比如客栈里面最新出的前台和门童,他就可以。   他长的高,也长的好,去客栈机会还是很大的的。   来去匆匆,折青看的咋舌,跟宗童感慨道:“我如今是发现了,大家都在变。”   宗童:“殿下,您也在变。”   折青点头,“对,我也在变。”   然后只听得说书先生一打板,道:“今日,我们来说说,讨论了一年的迁都,到底迁去哪里。”   “有人说,是朝州,朝州如今发展的很好,水运和陆运都很方便,而且,朝州是十二州的中心地点。”   话刚说完,便见一个人喊起来,“不是了不是了,最新的战报,咱们禹国已经将楚国打下三州来了。”   “我看啊,不如就定在庐州,那里山好水好。”   “山好水好就行了么?我看啊,不如定在丝州。”   ……   说书先生被打断了,也不恼,只坐在台子上听着下面的人说话,等下面渐渐的静了,他才继续说话。   折青就吐槽道:“阿童,我敢打赌,他肯定是想故意歇息一会,所以才任由下面的人说的。”   正说着,就见一个男人凑了过来。   还挺熟悉。   “姑娘,你还觉得我吗?就是几年前,皇太女殿下加冕的时候,你跟我说,你上面有人,知道皇太女殿下哪天加冕的,你还记得吗?”   折青就想起来了。这人曾经还想拉着她一起抢秦宽的消息买卖。   她就笑起来,道:“这回,你想知道些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最近心情好。”   这人就道:“姑娘,这回我肯定付你银子……你,你知道咱们要迁都,要迁移到哪里去吗?”   折青想了想,道:“你觉得打完楚国和秦国,那禹国的中心地带在哪里?”   这人想了想,“是西州?”   折青摇了摇头,“不是,你一定没看过六国图,你回去看看,便知道了。”   宗童等人走了之后,便道了一句:“楚国皇都?”   折青点点头,“是啊,楚国皇都其实离西州并不算太远,一个州的距离罢了。”   那可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结果尽坐了些不靠谱的皇帝。   所以,该轮到她去了。   ……   七月,第一批种下去的土豆开始要收了。   青州是第一次种这个,听闻是跟红薯一般的东西,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将这东西看做是祖宗,便是一般的人想碰一碰,都要被赶出去。   刚开始的时候,能碰这些宝贝疙瘩的,便只有青州的高官们。   青州主将越子詹便是能碰土豆的一员。他最是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骑马到土豆种植园来看土豆,然后再去隔壁红薯种植园去摸红薯苗。   人去了,也不干别的,只坐在土地里或者躺下来,静静的看着夜空。   按照他的说法,他爱这片土地爱的深沉,必须要跟土地零接触才行。   便有一些人说他勤政,爱民如子,不过这话也只能骗骗那些不懂的人,但凡知道越家的事情,便要说一句越子詹活该。   搞农业研究的越元淳便知道这个事情——毕竟是自家叔父。   “刚开始,便见木州秦家的夫人,没错,就是罗婉月夫人在木州和徐州做出了大事情,连皇太女殿下都是夸的,他回去,就跟我婶婶道:“你什么时候也跟人家一样啊?”   这么一说可捅了马蜂窝了,便被打了一顿。不过越子詹的夫人孙夫人也是好才气,真跑出去做生意了。做的还是跟西域的汗血宝马生意。   于是整日在外面跑,将越子詹扔在家里,于是越子詹便成了真正的“悔教夫人觅封侯”了。   不过,这话说出来,大部分不信,“还能离了夫人的身,便要大半夜出来不成?夫人走了,不得左拥右抱?”   越子詹侄子就叹气,“找了,你以为没找么?只是上回,我那妹妹,对,就是名满天下的女战神玉珠儿,她剿匪回来,某一日碰见了,便将人都赶了出去,勒令他不准再纳妾。”   这还是第一回 听人说。   他的同伴连忙低声道,“你别是说出来框我的,天下子女,哪里有要求父亲不纳妾的,管天管地,也管不到父母的头上吧?”   越子詹的侄子便凑过去,道:“也就是咱们两人关系好,我才告诉你,不然你以为,我能说这种话?我还真跟你说,我说的,一点儿没夸张,我那妹妹,如今越发彪悍了,一个大刀耍到她爹的面前……当时,我那叔父正在做好事呢,吓的不行。”   “天爷——”   “自那以后,他便将妾室都散了,哎,听闻那个惨咯,现在只能蹲土豆地了,我阿爹有一回家里说,叔父心里苦,他的儿子们也不帮他教训玉珠儿,便觉得世间无所谓了,只将红薯和土豆当做了家人。如今,天天晚上都要来看看,心里才满足。”   “竟然是这么回事,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两人在实验室里面念叨,避讳着人,所以远在田地里的越子詹是一点儿不知道自己竟然在侄子的口中成了不举悲伤而后爱上了土豆红薯的人。   事实自然不是这般。   夫人孙氏是自己要求出去的——她看了一本罗婉月出的自传,也想要做什么独立女性,出去搞马匹生意了。   至于妾室,确实被女儿撞见了,他不好意思,便将人打发了出去,后来太忙了,大旱的时候,红薯就是命根子,他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只有到红薯地里才睡的着。   后来,又来了土豆。第一批土豆在这里试验种植,就是皇太女殿下对他的信任,这东西邪性,可能是从西方来的,有一段时间恹恹的,水土不服似的,吓的他将整天守在这里,根本不敢回去。   这可是土豆啊。产量跟红薯一样多,可能还会更多的东西,他死了都不能让它们死。   就这么从三月守到七月,马上要丰收了,他便来的更勤。   等到第二天要收土豆的时候,他就从土豆地里出来,道:“这一茬叫春土豆,春天种植的,咱们这里的气温和水土正好合适,还能种植秋土豆,我看啊,云州那里也可以试试,其他十州也能试试,咱们这回准备了多少研究员?”   “十二州,一州是三十个,秋土豆是八月播种,正好来得及,咱们的人已经有经验,去其他的地方指导足够了。”   又看了一眼越子詹,道:“另外,皇太女殿下送来的种植小册子里也说,土豆发芽就不能吃了,所以种出来还不行,还得发出去,尽快吃掉。”   越子詹就笑着道:“这种念头,吃的怎么能存的住?这一批土豆直接送往战区吧,也不知我儿他们打到哪里了。”   他敢说,他最大的骄傲便是自己的女儿,于是就这般那般的炫耀一番。   但是,说话的人看着他,却语气古怪的道了一句,“将军,您是真心疼爱越小将军的。”   他们不敢称呼玉珠儿的名字,都是用越小将军来代替。   越子詹没往深处琢磨,高高兴兴的回去称量土豆去了,听见这里六百斤那里八百斤的,真是喜从心里来,看见谁都笑眯眯。   但是谁看着他,都不像那么回事。   越子詹就皱眉,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回到家,就见妻子已经回来,看见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子詹,你这种事情,怎么也瞒着我。”   越子詹不明所以,“什么事情?我瞒着你什么了?”   孙夫人便道:“你别瞒着我了,外面都传遍了,说你不举呢。”   越子詹:“……”!!!   谁说的,他要杀了他!   孙氏就一脸不信,还给了他一张花花绿绿的名片,道:“你别觉得不好意思,这回,我正好带了人回来,是位专门攻克这方面的大夫,他要在咱们青州这里开医馆,我已经跟他们谈妥了投资,今晚上会请人来家里吃饭,你到时候正好问问。”   越子詹就拿过那名片看了看,发现那上面写着:协和医馆,专治不举,不育不孕。   越子詹:“……”   但不管怎么说,协和医馆就这样在青州大地开上了,打的隐晦招牌还是治好了青州主将的不举症,吸引了不少人去。   而这之后,协和医馆将成为禹国第二大医馆,此为后话了。 第95章 石油   七月, 六国战火纷纷,但是在西域这边,却是一片祥和。   只要云州没打仗, 那便都是盛世。所以在一片盛世里,突然传来要乌莽国突然打起来的消息, 便觉得战火第一回 这么近。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乌莽国的太子殿下不是已经立了很久了吗?即便有二皇子争权, 老皇帝也应该不会这么蠢, 直接让两个儿子打起来?我觉得他还是属意太子殿下的,定然只是将二皇子殿下当做了棋子, 所以即便打起来,我也是押宝在太子殿下身上的。”   乌莽国商人私下议论, “而且,我听说这一回还是二皇子想要造反,太子殿下正领着兵平反呢。”   “所以也不要担心, 要皇上和太子殿下压着呢,二皇子一定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   但是没过几天, 他们都被打了脸。   因为这一回不仅仅是二皇子没有出息,皇上和太子殿下同样没有出息。   乌莽国的皇位,第一次被一个公主拿下了。   多朵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她刚开始只是想找一个弟弟做自己的傀儡, 她甚至还给皇帝找了个妃子, 想让妃子再生下一个婴儿, 这时候太子皇帝二皇子一起去死, 便真的是完美无缺的事情了。   谁知道更加完美的事情发生在她的年前。   她篡位成功了。   她安排在皇帝身边的妃子虽然怀孕了, 但是却不愿意让儿子做一个傀儡皇帝,只道:“公主竟然有如此决心,为什么不再赌一把呢?阿骨燕小殿下天赋卓然,跟强禹有着良好的关系, 公主为何不向云州借兵,直接镇压太子之兵。”   多朵心动了。然后也这么做了。不过禹国并没有派兵来,而只是暗提供了许多帮助。   多朵能理解禹国的做法,所以坐上皇位之后,她说的是乌莽国皇帝临死前写了传位圣旨。   “听闻是皇帝陛下见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兄弟相残,便觉得过意不去,直接将皇位传给公主了。”   “你觉得这话可以信吗?”   “你们说什么呢,报纸上面都说了,是因为太子殿下在镇压二皇子的军队之后,突然也开始造反,是公主率兵救了陛下。哎,可惜救迟了,陛下还是驾崩了。”   “………你觉得这话真的可信吗?”   民间传言纷纷,不过别管大家信不信,这个皇位多朵是坐稳了。   因为她的女儿阿骨燕及时回来,告诉了大家一个好消息。   她在沙漠深处,发现了一处绿洲。   那里可以创建出一个城池,而且那边处于山脉底下,雪水充足,土壤肥沃,只要回去跟沈离共同研究研究,就可以研究出来最适合种植的农作物,到那时候,乌莽国能活的人就更多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能让整个西域都闻风而动的诱惑,所以不可以有人走漏风声。   乌莽国的人都签订了保密条约,利益让他们绑在一起,坚持称陛下是传位给多朵公主的。   至于多朵公主是个女人?   别开玩笑了,你看看隔壁禹国,人家的皇太女殿下将禹国打理成什么样子了吧,那也不是女人。   再者说,咱们的皇太女殿下阿骨燕,可是禹国已经认可的天才,是上了群英册的人,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要是将来阿骨燕殿下会有大作为。   她现在已经有大作为了不是吗?   于是一群人便放心的很,等阿骨燕跟多朵交代了所有的事情,要赶回云州的时候,便各个都有意将自己的儿子送给她做侍卫。   “总比你身边的弱不禁风之人强。”   “是啊,你在禹国该有个自己人照应着,懂你。”   平阳侯:“……”   他已经被嫌弃了吗?   阿骨燕就说了良心话。   “比起西域人来说,你确实算不得高大。”   平阳侯:“……那我有什么优点吗?”   阿骨燕就笑起来,“有啊,你每天洗澡,比他们好闻多了。”   平阳侯:“……”   行吧,他也就只有这么个优点了。   他们一行人回程也不往禹国京都去,而是朝着东去,准备继续踏遍禹军打下来的楚国江山。   毕竟打下来了,就要修路,就要开渠,就要修水坝等等,她在场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于是一路往东行,一路上快马加鞭不停,走的还是最新修出来的直线路程,然后在庐州突然停下来了。   庐州有一个平原,阿骨燕带着人去了地势最高处的地方看了半天,最后拿着东西勘探,找了一个最合适的地方打井,开始囤积石油。   不过她能找出石油,炼化却是要雪生来了。她想了想,没有写信给雪生,而是写信给了孙香大人,道:“这里有银子,有很多银子,书上说了,这些都是银子,都是命脉。”   整个平原都被庐州主将派人围了起来,不准任何人出进,看见阿骨燕的眼神,就好像看见了肉。   阿骨燕让他收敛一点,他说忍不住。   “您不知道,隔壁朝州的煤矿厂遭了细作,炸了,隔壁闻州有了贪污案,完了,隔壁丝州出了箜城和官商勾结案子,彻底杀光了。”   “今年去京都,评选最佳东部六州,当选的必然是瑶州,我庐州,以及正在打仗的西州。”   虽然他们刚开始都觉得是西州——毕竟人家在打仗,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但是,禹军突然就冒出个打仗的仙器,那轰炸人家的城门速度的很,一下子便开始将战场开到了楚国前三州去,现在估计已经打到皇都了。   所以,西州有什么贡献吗?   没有!   至于瑶州,它就是默默无闻一小州。   之前,他的庐州跟瑶州一样,但是现在不是,他支棱起来了!   他庐州,有石油了!   阿骨燕就觉得石油这东西估计很难炼化,庐州主将高兴的太快了。   倒是庐州主将安慰她,“不要紧,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要相信雪生大人。”   阿骨燕就道了一句:“好吧,那你们就等等看,雪生大人即便要来,也要等好几个月了。”   她还想带着人往东边去。   她还没去过楚国的地界呢。   但是庐州主将不让!   他道:“哎哟,小大人,何必这么快离开,这开采啊,都是要您在,我们才敢做,这东西易燃,还能爆,我们怕啊。”   开玩笑,万一他找出了石油,结果开采不当,砰的一下炸了,那完了,他今年不仅拿不到东部最佳六州主将,还要被其他州所笑话。   就像他笑话闻州赵士德,丝州范筑一般。   至于顾溪桥?他不敢。他的皮还想留在身上的。   于是阿骨燕就被强行留在了庐州。主要她也怕出事情。   不过,最简单的石油提炼技术,她也是会一点点的,当初她养在雪生那边的时候,也跟着她学了一些皮毛。   “常减压蒸馏知道吗?就是用蒸馏,根据沸点的不同,可以得到不同的产品,虽然我们不能得到复杂的,但是简单的沥青啊什么的,都是可以试试的。”   庐州主将就笑眯眯的,“那就试试,试试。”   阿骨燕就看他,“不能我试,你要去借物理生,知道吗?”   她脑子里满满的地理知识,最近皇太女殿下又给她寄了好多书,她要看的呢。   ……   当庐州的兵力有了变动,开始围着向平原处的时候,西州主将的人已经将消息传到了西州。   西州主将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为了禹国士兵的进攻打点粮草,听见这消息,立马就觉得里面有大事。   “庐州主将我知道,是个贼精贼精的黄鼠狼,他肯定不安好心,将平原围住了……之前是有谁在那里吗?”   他的人是个商户,之前一直在跑商,这回也是碰巧知道了此事,便连夜赶回来了。西州庐州两地也就是几天的路程,他跑了一回,估摸着道:“应该是那位群英策上的阿骨燕姑娘,她如今已经是乌莽国的皇太女殿下了,好像就她去了一次,那里就围起来了……许是现在还在围着呢。”   西州主将就马上跳起来,让人马上去查过关文书,有没有阿骨燕。   他这里是主城,要是阿骨燕经过了西州,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来主城补给和盖章。因为要去楚国那地界,虽然说一半已经被打下来了,但是楚民大部分不像鲁民,很多暴动的,所以如今西州已经封了,要出去难,要进来,也难,得盖章。   一查,没有阿骨燕出行记录。   他就琢磨开了,于是带着人就开始飞奔到庐州。这时候,庐州主将正将阿骨燕当做祖宗般供着给吃给喝,让人带着四处看——就希望再看出个矿产资源出来。   要是那样的话,他们庐州百姓就能富有了,就能活的跟朝州的煤矿工,闻州制糖工,还有丝州瑶州的原材料种植工。   他们庐州以后百姓的名字叫什么?   石油工?   嘿嘿,哎哟哟,一想起来就乐呵。正低头笑的欢快,就见西州主将拿着马鞭子进来了。   见了他这幅模样,道:“你疯了?”   庐州主将不高兴:“你才疯了。”   西州主将:“你不疯,对着自己的裤裆笑什么?”   庐州主将:“……”   呸呸呸!   滚!   他也能知道西州主将的来意,骂道:“你在我这里放细作了啊?这么快就知道了,说出来我看看是不是认识的。”   西州主将就笑着道:“倒是没什么细作,都是自己人,说话别这么难听嘛。阿骨燕大人呢?这么久了,你别占着阿骨燕大人不放,都是为了百姓……”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人走了进来。来人丰神俊朗,十分年轻,见了他们便露出“笑容”,一看就是官场老手。   西州主将:“……你不是那个,那个……”   那人就笑眯眯的道:“没错,我是朝廷派去接管楚国三州之一的莫启,请问,阿骨燕在吗?”   庐州主将:“……”   娘的,这不是那个云州胥江府的府尹莫启么?   他感觉到东部州的最佳主将奖瞬间随风而去了。   ——毕竟,莫启要是参与评比,肯定是能得第一的。   没啥子别的原因,就莫启跟皇太女殿下传的那点子事情,他们不敢跟他争。   ——他怕莫启吹枕边风!   非战之罪啊,非战之罪!   这些日子的努力便白费了,他还留着阿骨燕做什么?早知道,就送她早早的出关,给谁也比给莫启强啊。   庐州主将委屈的低下头。   莫启:“……”   他看向西州主将,“他怎么了?”   西州主将:“他脑子有包,不是对着裤裆笑,就是对着裤裆哭,真不知道这主将位置是怎么当上的。” 第96章 放妾书   莫启是带着任务来的。   任务也不是什么大任务, 无非是去京都见皇太女殿下的时候,皇太女殿下让他给阿骨燕带点书。   于是,他就来了。   得知是这么个来, 西州主将就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抢阿骨燕就好。   他就撇开庐州主将,拉着莫启喝酒。   ——这位年少的时候, 就开始创办报纸, 为皇太女殿下做事, 还参与过不少新鲜东西的制作。比如玻璃,刚开始就是由莫启盯着作工坊的。   后面因为他能力超群, 所以就被皇太女殿下特地派去了最厉害的胥江府里做府尹——他没去之前,胥江还是个县, 他去了之后,胥江就成了一个府。   所以说,皇太女殿下对莫启绝对是重视的。   他在酒桌上, 跟莫启道:“我们这里消息还没有传来,你如今是管楚国哪三洲?”   莫启笑了笑, 知道这些人精实在过于精明,只要他说一句话,他们便能循着味道将迁都给寻摸出来, 便道:“是楚国皇都那一州, 将来会改名为安州。”   安州啊……楚国皇都啊……   这……这……   两位主将连忙喝了一杯酒压压惊, 道了一句, “皇太女殿下……真是做的好。”   还建什么皇都啊, 直接住到人家的皇都里面去。   只是西州还有些期待的,“之前还有消息说是我这里,哎,我都做好修建皇宫的准备了。”   不过也不失望, 他这里离楚国皇都并不算多远。以后要是有什么政策,肯定有他一份。   只是原禹州百姓怕是就要有落差了,从一国之都成了一个远方城池……哈哈哈,想起来就觉得有些伤心呢。   他就兴奋的道:“来,莫大人,你年少有为,以后我们互相守望,为皇太女殿下守好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   莫启也跟他碰了一杯。   说实话,他即便年岁大了,面上不露声色,但是心里还是高兴的。   父亲说,皇太女殿下最近有了很多宠臣,他要是一直呆在胥江府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出息了。   因为在没打下鲁国跟楚国之前,胥江府是最好的晋升之路,但是打下了鲁国和楚国,胥江府并不算得什么。   打下鲁国六州时候,一个个的主将给了出去,老莫大人就心里着急,就想着打下楚国后,总能给儿子一个州的主将做了吧?   但是没有,一直都没有。   儿子呆在胥江府里,好几年都没有见到皇太女殿下了。   那个顾溪桥还回来过一次,但是皇太女殿下却没有召见莫启。   哎……难道儿子失宠了?   他写信逼问儿子:你到底侍寝没有?   莫启看着信件头疼,回一封:你吃了没事干?   但是老莫大人还是从这封信里,看见了儿子还是清白之身的事实!   他又写信过去:没有得到过的男人,就不会被珍惜,儿砸,努力爬床吧。   莫启:“……”   他忙的很,胥江府里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有时候坐下来,也会规划下自己的将来。他想来想去,觉得皇太女殿下可能给他留了个大招,果然,来了圣旨,让他回京都述职,去新州任职。   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是又不敢确定,直到皇太女殿下笑盈盈的跟他说,“楚国的皇都被打下来了,楚天齐带着群臣往南逃了,那地方还需要有人去整治,你经验足,我是相信你的,也给你配了副将,你自己去磨合磨合,希望在我和父皇迁都去皇都之前,你能将事情都做完了。”   这意味着什么,莫启知道。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听见皇太女殿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激动的不行,手都是颤抖的。   他爹的手也是颤抖的。新禹都,那可是个人人都争抢的地方。   老莫大人想起这些年京都宅子越来越贵,铺子越来越难买,下意识的道:“儿子,你给咱们家多买点地。”   于是整个京都都沸腾了。   原来皇太女殿下打的是这个主意。   也是,皇太女殿下是最实在的,她可不愿意再花银子修建一个皇宫,楚国皇都虽然晦气——短时间内死了好几个皇帝在里面,怎么想怎么晦气。   不过他们的皇太女殿下是玉皇大帝的女儿,仙气驱晦,正好合适。   于是闻风而动,都想去新禹都去淘金。只是莫启并没有在京都逗留,几乎是八百里加急一路往东行,所以大家的消息还没有他的快。   西州主将就想了想,感慨道:“你说,安州也有国泰民安的意思在吧?我的西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也不敢问。   莫启就道了一句,“西州彼时是边境,是由陛下亲自想的,按理说,这里是禹国的最东边了,但是取名西州,应该是不愿意这里成为东边的意思,反而取了西,意味着是禹国的西边。”   西州主将一听,就拍大腿道:“这么一想,很有道理啊。”   他是个武将,有很多细节的东西都不知道,不过他是个做实事的,禹皇就看中他这点。   他看着莫启,就觉得他是个好相处的,道了一句:“以后还要多多交流,为了禹国,干杯。”   莫启笑着点头,然后将书交给从石油地里回来的阿骨燕后,就开始又赶路了。   真正的做到了绝对不耽误一点儿时间。   西州主将就羡慕的道:“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阿骨燕就又皱眉了,她其实知道这传闻中的“长江”是一条话本里的江,但是有时候她又觉得这江是真实存在的。   地理上的细节让她合理怀疑这条江水真实存在过。   还有黄河。   她纠结的道:“不知道以后咱们还能不能真的找到长江和黄河。”   平阳候就道:“应该不会。皇太女殿下从来没有将一些书中的地理名字用在咱们禹国来过,黄河就是黄河,可能只出现在了话本里,长江就是长江,或许曾经出现在皇太女殿下的梦里,所以就写了下来。不过那都是臆想,不是现实,所以不会。”   阿骨燕也觉得是,摇了摇脑袋,道了一句:“哎,不说这些了,继续去看看这庐州还有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东西,西州主将来了,咱们在这里呆不长。”   ……   楚国。   楚天齐带着大臣们退居在泉州。   泉州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即便对面有大炮,也是轻易不能攻进去。   楚天齐集中楚国兵力,将这里严防死守,沈柳一时间带人攻不进去。   秦兵已经退回了秦国——没其他的意思,就是死的差不多了,他们还剩点,就剩点回去吧,毕竟楚国已经看着不行了。   楚天齐也日渐心焦。当折青将莫启派去楚国皇都做一州主将的时候,他就气的破口大骂。   “无耻之尤!无耻!”   他们还没亡国呢,禹国就忙着迁都了。   迁去哪里不行,偏偏要迁去他的皇都,简直是不要脸!   楚愿就在旁边叹气,道了一句:“咱们还能讲和吗?”   楚天齐顿了顿,“你以为朕没有吗?”   他早就派人送了和谈书过去,但是被沈柳直接撕了。禹国狼子野心,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楚国几州之地,而是整个楚国。   也是,已经打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要停下来吗?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楚国没有像鲁国那般,被拿下的轻松容易。   “我们楚国兵死三个,也要拉着一个禹兵去死。”   他狠狠的将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目扭曲,将一个困兽演绎的淋漓尽致。   楚愿就安慰楚天齐,“不要紧的,我们也在紧急制作炸药了。”   能捱一时就捱一时吧。   而在战场上,楚国的几个贵族却又有一丝暗地里的争执。   打仗,所需要的就是粮草。兵未行,粮草先行。兵已到,粮草必到。   没有粮草,即便不用对面杀,士兵也要被活活饿死。   于是,这送粮草和征集粮草,就成了重中之重了。   楚国主将狼狈的跟公孙尧道:“你知道吗?这次的粮草出问题了。”   公孙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才道:“我知道。”   而且,也怨不得人家。   他们在行军打仗,是用命在拼的。打到现在,虽然禹军没有迅速攻进来,但是楚军死伤无数。   即便是他之前怨恨秦兵,这回也真是怨气全消了,因为他们的兵死的比楚国还多,被沈柳带着人来了一次瓮中捉鳖,几乎将主力军都杀了个干净。   吴方毅深觉不好,带着人就一路回去了。   但是他不能走,他还要保护楚国的百姓。   继续打,就要粮草。他们的粮草其实已经用光了,秦军在,他们也不能带着大量的粮草来吧?所以这部分的粮草是楚国给的。   刚开始是由几个州的人世家主将一起供养,后来,三州失城,便只剩下了其他四州。   这四州里,以平州的主将最为老实。   他准时带人给粮草,即便是千里迢迢,也要花大价钱从各种粮食商贩手里购买粮食,但是他勤勤恳恳的送,有一天突然发现,他娘的,就他么自己一个人老实,其他人竟然没有送!   怪不得他觉得怎么吃的这么快:就是再来加上禹军,也吃的没这么多啊。   于是心里就不痛快了。只是生死之间,哪里可以让他想这么多事情,只能是硬着头皮上,然后告状:报告,他们偷奸!他们不给粮草!   这事情闹了上去,公孙尧和楚国主将是不知道的,他们正忙着打仗杀人,怎么会有时间管这些。但是这事情,楚天齐只给了安慰,给了老实的主将加官进爵,没有给其他的人惩罚。   公孙尧知道这事情后,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做上皇帝之后,脑子就坏掉了呢?   在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包庇那些不给粮食的人,你这就是让人寒心啊。   但是楚国将军是世家出身,还是理解楚天齐的做法的。   “皇上也有自己的苦衷,如今咱们在前面苦苦支撑,已经是不能出任何意外了,要是其他州的主将作乱,楚国才是真的亡国了。”   公孙尧就恨得牙痒痒,“都要亡国了,他们还在想什么呢!”   但是历朝历代,无论哪国,都有这样的人。   再听说禹国要迁都到楚国皇都了,公孙尧更是气的吐血,道了一句:“他们嚣张太过,就没有天收吗!”   楚国将军顿了顿,道了一句:“你知道,禹国在收了三州之后,已经开始修水渠和水坝以及开始修路了吗?”   这些都是需要人去做的,他们还开始教农人种红薯,听说还会有新的粮食——跟红薯一样产量的东西来,到时候,就要在楚国的地界上种植。   只要种植出来了,便不怕灾年。   公孙尧就气的站起来,“他们总这般,总这般……总这般收买民心。”   可是气愤之后,又是一阵无力感。   人家已经当楚国是自己的东西了。   人家已经当楚民是自己的百姓了。   人家已经……在给楚国百姓过好日子了。   他们做不到。   这就是跟禹国打仗最痛苦的地方。他们好像比楚国更加爱护百姓,好像打下来一个城池,就得开始组织人劳作,还让人天天宣传禹国的国政,无论是士农工商,都能找到自己的一份归属。   这就是公孙尧最痛苦的地方。   ……   世间的痛苦各有不同,但都痛彻心扉。   比如远在徐州的唐夫人,她痛的都难以呼吸了。   “这是为什么啊?怎么就……就要离家而去?”   唐夫人实在不明白,自己待梅香不好吗?老爷待梅香不好吗?她怎么就要离开这个家,去自己生活。虽然说,梅香坚持称自己在外面没有奸夫,但是唐夫人不信。   不是为了男人,做什么要离开?一定是有了奸夫了。上回她说,老爷还帮着梅香说话,她刚开始还以为老爷是故意的,气的她晕倒过去,后来才知道只是要签管培生合同,这才大悲大喜之下,愿意同意梅香去做那个劳什子管培生。   这两个月,她真是经营铺子也不香了,看着梅香,心里情绪复杂,一方面,唐夫人恨她的背叛,一方面,她又是怜惜梅香的。   一个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生意,跑单子,有时候回来一双脚肿的都不行了,她看着又真心疼,拿着药酒去给她抹,可这没良心的,依旧不松口回来,还是要往外面跑。   这回不仅仅是往外面跑了,这回是要自请离开。   如今无论是妻妾都要去官府办理和离手续,虽然妾室的文书简单一点,是为送还书,但是只要去了那个什么民政局,他们唐家的脸面还要吗?   她气愤的不行,“你自小就在我身边,我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数吗?虽然你是个丫头,但是跟个姑娘也差不多了,你长大后,我又让你跟着老爷,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梅香就不知道该怎么跟夫人说。   老爷是送她和夫人同时出门长见识的。她身份低,去了外面的织工坊,离开了唐家,她能有一份活路,夫人身份高,老爷是送夫人出去做生意,无论是亏赚,总能多看看外面。   但是如今,她都已经理解老爷的苦心了,可夫人依旧是执迷不悟。   她跪在地上,也不知道如何夫人说,只能道:“夫人,我永远感激您,但是,我也需要有自己的人生,我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在这个宅子里,每天绣花,赏花,过一辈子。”   唐夫人骂道:“贱蹄子,什么更需要去做的事情,我看啊,你就是在外面有奸夫了,你说出来,看我把不把你们送去官府。”   通奸是要沉猪笼的。   梅香就摇头,“夫人,我真的没有奸夫,只是我看见了自己的价值,夫人,您别生气,我知道您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是我想的很清楚了,我不能继续等待下去了,我还能等多久呢?”   她低头道:“我已经二十岁了,我之前跟着姑娘你,吃喝不愁,你就算是要杀了我,我也不能说句二话,但是姑娘,我不能因为感激您,就要成为这宅子里的一员。”   她恳求道:“老爷的心,您难道不明白吗?他是爱慕于您的,只愿意跟您一个人在一块,您也爱慕老爷,你们在一块,就是最好的,最合适的。”   “我,我也不爱慕老爷,我这一辈子,被老子娘卖给了您家,做不得主,做您的陪嫁丫头,也是做不得主,后来成为老爷的妾室,更是做不得主,但是这回,我想自己做主一回。”   “我本想,等您也醒悟了,等您也明白了,我再自请离去,可是您到底什么时候醒悟呢?什么时候明白呢?姑娘,您自小便是最最聪慧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您也明白了,但是我不能等你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门去看看,去做一回自己的主。”   唐夫人不明白。但是唐老爷明白啊。   唐夫人在唐老爷回来的时候告状,“她出息了,翅膀硬了,要放妾文书呢。”   唐老爷高兴的很,“什么?她终于想明白了,要放妾文书了?走走走,现在民政局还没有下值,我们现在去就去。”   唐夫人不可置信,“老爷!你胡说什么呢,这回可不是签什么管培生合同,这回是来真格的,她要的是放妾文书。”   唐老爷喜出望外,听见放妾文书四个字,便高兴的很,“是啊,哎哟哟,梅香——梅香,快出来,拿你的户籍,咱们现在就去。”   唐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梅香担忧的看向唐夫人。   唐老爷却狠了狠心,道:“先叫大夫来,别的不用管,这事情宜早不宜迟,赶快办了才行。”   梅香点了点头,“好。”   他们赶着去了民政局,正好赶在了下值的点子上。这里平常成婚的多,但是和离的少,偶尔来一对夫妻和离了不得了。   但是今天,却来了一个放妾的人。   这民政局的人还认识唐先生——她家有儿子在唐先生的班里呢。   知道唐先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看见两人的户籍,感慨道:“不瞒两位,你们是第一对来这里办放妾文书的人。”   她拿出一个小册子,上面已经写好了放妾书的内容。   “自此之后,两人互不相干,婚嫁各不相干。”   然后让两人按手印,等按完手印后,这个事情便完了。   唐老爷就问:“你如今住在家里不合适,我给你租宅子吧?”   梅香摇头,“老爷,织工坊有地方住,只要交银子就可以了,我去那里住。”   她无事一身松,就连笑的也灿烂一些了。   然后等了等,由衷的道:“老爷,多谢你。”   ……   “所以,你就跟唐老爷没关系了?”小茶一边做茶盒,一边问:“唐夫人没闹?”   梅香点了点头,“没闹,夫人大概对我失望透顶了。”   小茶手脚麻利的又做了一个茶盒,道了一句:“无所谓,都无所谓。我跟你说,你这一步,走的真对。”   然后又感慨:“唐老爷真是个好人啊。”   小茶就是当初被唐夫人买来的小丫头,被唐老爷送到了茶叶加工厂之后,刚开始还诚惶诚恐,后面便开始胆子肥了,学得了不少东西,回到她爹娘那里,将唐夫人买她的银子给抢了来。   抢了来,她爹娘自然不准,跑来闹,她就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丝州的事情,道:“你们就是卖女人,你们要是不给我,我就去官府闹。”   她爹娘气的满脸通红,乡下人嘴巴笨,被骂的气愤却不知道如何反驳,只一个劲的道:“三妞,我们也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你有一个好前途。”   一句三妞又把小茶惹怒了。   她撸起袖子就是骂。   “大兄出生的时候,你们拿着腊肉去找读书人,让他们给大兄取个好名字,所以大兄的名字叫天赐,后来二兄出生,你们又提着腊肉去找村正,请他给二兄取个好名字,二兄便叫天宝。”   “轮到我了,便腊肉也不提了,只道一句三妞。”   “你们连名字也不给我!”   到了茶叶厂之后,她就发现叫三妞的人太多了,还有大妞,四妞,再问起她们兄弟的名字,就连最难听的都有一个狗蛋叫。   狗蛋也比三妞好多了。   她听的多了,看的多了,就懂得思考。   可以说,她在没有去茶叶加工厂之前,其实从来没有觉得父母对自己不好。别人家的小姑娘没饭吃,但是她的爹娘都给她吃的,从不让她饿着。   别人家的姑娘长大了嫁给村庄汉,但是她的爹娘给她找到一个好的老爷做妾室,可以吃香喝辣。爹娘还不断跟她说,她将来有几个兄弟撑腰,婆家没人敢欺负她,所以她需要跟兄弟们处好关系,要让着些兄弟们。   她真的觉得她的爹娘是全天下最好的爹娘了。   但是有些事情,永远不能细思。   比如名字,比如大兄和二兄碗里多出来的肉,比如父母让自己去做妾室。   这些东西,你要是不明白,这辈子也就这般过去了,可你却突然明白了。   人一旦开了智,便开始想那些从前没想过的事情,于是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心碎,她要是从小没被“厚待”过,也就不生气了,但是她是觉得自己幸福的,便一旦觉得自己其实不幸福,便开始了不断的自我崩溃。   原来他们不爱我。   原来我不值得他们提一条腊肉去取个名字。   爹娘再给她说他们也是为了她好时,给她寻的是条好路之后,她就吼了。   “既然是为了我好,那就一视同仁啊,你们怎么不把大兄卖了去给同阳县的员外做妾室啊。”   ——同阳县的某员外有龙阳之癖,还不顾世人眼神娶了个男人做妻子,很长一段时间内引起了方圆几个县的八卦讨论。   她爹娘的脸色成了猪肝色。   小茶继续骂:“既然是一条好路,你为什么不叫二兄嫁给唐老爷?”   反正,她战斗力极为强悍,将银子都抢了来,还划清了干系,放出话去,“你们去反省吧,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这不是一条好路,再来说我是你们疼爱的女儿。”   小茶就哼了一声:“所以说,女人就要心狠,梅香,你也该学学我,别总是为别人着想,就该想想自己。”   她反正是开智了,谁也别想奴役她。   她如今一天干活干不停,但是银子都是自己的,多好。   再没这种好日子了。   她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小茶。   茶贵,她也会贵的。   总有一天,她还能比茶更贵。 第97章 楚国亡国   八月。   楚州霜城, 如今已经是禹国的晓州边缘城池。   这里曾经作为边境小城,一直都不曾富裕,因为又打了一仗, 附近的农人已经没有了吃食,幸而被打下来后, 禹国朝廷推出了赊账。   他们被重新登记了人口, 然后开始给了新的户籍书, 最后以户籍书到朝廷那里去领种子和吃食。   种子是一种叫做土豆的东西,说是九月份才能种植, 但是在之前,朝廷会下来农学士, 统一给他们讲解如何播种。   “听闻是跟红薯一样的粮食,结出来的粮食多,只要种的好, 冬日里就不用饿死了。”   一位楚农小心翼翼的接过自己的户籍书,一边跟旁边的人道:“我听说, 禹国的人,从来没有饿死的,他们农人灾年有朝廷的补偿。”   他旁边之人是他的邻居, 今天一起来领户籍书, 闻言道:“嘘——我们现在也是禹民了。”   禹民得到的东西确实很多。   比如现在, 他们拿了户籍书, 就可以去领种植小册子了, 那里面有很多什么“科学种植”法子,跟以前老农的经验一样,但是又有点不一样,以前是靠着大家口口相传的话记下来, 现在不同了,现在怎么种,都有“科学依据”,都能讲的出道理。   “秧苗为什么要移栽呢?”一位农学士正在大声讲解小册子上的知识,“第一个,是秧苗撒在一处,省银子,好打理,第二个,这秧苗啊移栽后,根系……没错,就是秧苗的那个须须,它会更好,有助于增加根部的分枝,让它们更有强壮,这样移栽的秧苗,产量就高的多。”   农人听了之后,就记在心里,拿出户籍书给朝廷的官员看,那衙役看完后,写下了他的名字,然后给了他一本小册子后,在他名字后面盖了个章。   然后道:“拿回去后,不认识的字找认识的教你们,一个村里总有一个识字的,我们都分配好了的,你们就去找他就行。”   农人第一次来城里登记,听见这话吓了一跳,脸色都煞白了,衙役看见他这般倒是淡定的很,想来已经看习惯了。   他解释道:“禹人无白丁,你们自己多看看书,有条件认字,为什么不认字呢?如今四处招工,你总要看的懂合同吧?看不懂被骗了怎么办?你还得会写自己的名字吧?不会写被糊弄了怎么办?回去后趁着有人驻扎在村里,就多学学,别总想着懒着。”   农人都害怕识字,他们觉得这东西太难了,而且,字是他们能学的吗?   睁眼瞎一辈子了,临到头了,却要识字,但欢喜吗?   还是欢喜的。   因为那衙役还说,“不能你家孩子们能读书写字了,阿爹阿娘什么都不会吧?以后学校里开家长会,座位上都帖子孩子们的名字,你们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反正一句话,字总是要认的。   但是农人们的重点却是娃娃们能读书了。   农人就打听,“我家三个娃娃,都差不了几岁,是不是都得从一年级开始读起啊?”   他们最终还是想知道这些事情。   衙役就点头,“不认识字的,没基础的,都得从一年级开始学。”   农人:“哎哟,那可好,我家三个小子一个学堂,打起架来也有个帮手。”   他自觉幽默,也确实引起身边之人一阵大笑,但是衙役却脸色一冷,大声道:“你家只有三个小子吗?”   农人愣了愣,对于官兵的本能害怕,小心翼翼的道了一句:“还有两个闺女。”   衙役:“闺女多大?”   农人:“大的比大小子大一岁,小的是尾巴,才六岁哩。”   衙役就拍桌子,将一副酷吏的形象演绎的十分生动,道:“不准!朝廷有命令的,要施行四年义务教育,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要去上学,你们家要是不给女儿上学,以后办事情朝廷都会压着,不能给你们特别优惠。”   农人的脸色就又开始煞白煞白了,“为什么要这样啊,我们自家的女儿,想不想送,朝廷也要逼着吗?”   衙役就不耐烦的摆摆手,“这是禹令,这是律法,要是不想遵循?那行,你自己带着人走吧,楚国还有几个州没有打下来呢,你们就去那边,别在这里占着地。”   他说完还凶巴巴的道:“你叫李铁?我会把这事情上报的,如果以后看见了你儿子上学却没看见女儿,你就等着瞧把。”   农人就被吓唬的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连连摇头,“闺女也上,也上,也没多少银子。”   他们都打听了,束脩跟不要一般,还能贷款,等孩子们出来了慢慢还。   衙役这才脸色好,一瞬间,又恢复成了和沐春风的模样,大声道:“你们回去了,也别闲着,最近城里要招工,各种厂房也要开始建了,城池里有一处地方叫做招工办,会给你们写简历,你们带着简历去招工办旁边的招聘大会,那里的商铺和厂房都是我们朝廷跟人协商好的,你们不用担心被骗,到了地方后,问清楚人家要什么样的,你们又想要做什么样的工,双向选择,选择好了,就跟他们签合同,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是朝廷给他们找事情做,他们听懂了。   于是便一个个的去讨论去了,偶尔有离的远抱怨朝廷管制严格的,也瞬间被讨论工事和农事的声音盖过去,消失不见了。   ……   与此同时,沈柳和玉珠儿带着人开始对禹国新皇都进行最后的攻击。   公孙尧被逼到了一个绝境。   楚国将军带着兵马抗击顾溪桥的攻击了,他死死守在新皇城里,请楚天齐带着小公子离开。   楚天齐泪流满面,第一次在公孙尧面前哭出声来,握住公孙尧的手,道:“朕此去,怕是难以再见将军。”   公孙尧知晓楚天齐的意思。   他惨烈一笑,朝着楚愿道:“小殿下,将来清明,还望遥祭一杯薄酒。”   楚愿顿了顿,还是道:“守城不住,便也不用……”   公孙尧打断他的话,笑着道:“小殿下何必多言,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大丈夫何患生死?   等到楚天齐和楚愿离开,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突然觉得有些悲戚。   他拿着刀,穿上盔甲,顿了顿,又喃喃了一句:“只是,我死的时候,拿的是禹刀,穿的是禹国的铠甲,未免不美。”   因为禹国的铠甲和刀都是最好的,所以他们这些将军和头部士兵都已经用上了。   然后转身,在黎明之时出殿,守在外面的将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喊道:“将军——”   公孙尧停下来。   副将:“将军……我们真的不可以投降吗?”   公孙尧手里的刀动了动,出鞘,猛然横在副将的脖子上,“楚军,宁死不屈,对秦国,是这样,对禹国,也是这样。”   “谁敢有投降的想法,我就想杀了谁。”   副将就努力的扯了扯嘴角,道了一句:“将军,那我给家里的老母亲和妻子写一封信吧?我藏了些私房银子,若是我死了,她们别不知道。”   公孙尧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并不多言。   今晚这一战,许是最后一战。   他上马,大刀一挥,“都给我听着,只要有人敢往后面退,便是逃兵,逃兵,杀无赦。”   ……   沈柳拿着望远镜看楚国城门。   他们兵临场下,楚国灭亡,已经是定局。   打下了楚国,便是秦国,但秦国内部也正在争端,听闻还在争割地求和还是打仗。   沈柳咬了一口猪肉脯,跟玉珠儿道:“打完这一仗,许是还能休息会。”   打了三个月了,战士们也乏的很。   秦国不像是楚国,一直都在发生政变,人心不稳,秦国的君主一直都是一人,强秦不是空口说的。   若是秦国打,他们能奉陪,但是秦国要是不打,他们也不一定要持续打下去。   有□□的后,死伤太大了。   玉珠儿却看着前面的城池,道了一句,“你说,这公孙尧能降服吗?”   沈柳摇摇头,“怕是不行。”   就好像让他们降服在楚国皇帝的膝下,他们也不愿意。   这是一个将军的尊严。   玉珠儿就叹息道:“可惜了,是个好将军。”   沈柳沉默,“乱战时期,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他有,我们也有。”   两军开战,死伤不可免,但是遇见楚兵这般宁死不投降只能拼杀个你死我活的,其实一边打,心里也不是一边敬重的。   各为其主。   正在说话,大炮手上来了,道了一句:“都丈量好了,将军,可以开始攻城了。”   沈柳肃穆点头,“好,我们这就去。”   等他到下方后,便见着公孙尧站在城门上,沈柳朝着上面喊,“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如下来和谈,这城池还能完好无损。”   玉珠儿骑在马上,也喊道:“公孙将军,你愿意为了楚国去死,可是你们的兵呢?他们愿意吗?这是一场必死之战,你们的皇上已经逃走了吧,他们都逃了,你们还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国,已经不是国了。”   公孙尧不为所动,他身后的兵也不为所动。   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齐齐的对着下面的禹军。   沈柳便摇头道:“那便在今日结束这一场战争吧。”   他沉了沉,开口道:“攻城——”   大炮攻击城门,公孙尧也向他们这边投出弓弩,两军硝烟起,弓箭手带着火和油烧向禹兵,禹兵的骑兵踩着烈火前行,跟楚国的楚兵战在一处。   沈柳的目标是公孙尧,一直往前面杀去,公孙尧看着越来越近的沈柳,倒是从容的很。   沈柳跟他打了个痛快。   若不是敌军,他是真的佩服公孙尧的。   当刀刺进公孙尧心脏处时,他叹气一声,道了一句:“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这座城,以后就叫公孙城。”   公孙尧吐出一口鲜血,释然的倒在了地上。   玉珠儿冲过来,看着他的尸体,道:“他是一心求死的,他死了,他手下的兵才能活下来。”   擒贼先擒王,他一死,军心所动,大部分人无心恋战,好似压在他们头上必死的五指没了,他们可以松一口气。   其实已经到了战争最后的阶段,有些士兵的父母都在城外,他们敢这般拼死拼活,也是知道父母在禹兵那里活的很好。   但是,有时候人的想法是能一瞬间转换的。   他们知道父母都在城外活的很好,便不可避免的想要跟他们一起活。   当收兵时,他们的刀被收了去,一个禹兵士兵还道了一句,“你们这刀,是买的我们以前的吧?现在都改良了。”   好似大战过去很久了。   ……   八月中旬,楚国灭亡的消息开始往四周传去。   晓州内,一位老者正在自己写简历。   听见这消息,他忙问,“亡了?”   旁边的人嗯了一声,“真亡了。”   他们的国,没了。   他们想伤心伤心,但是手上还拿着禹国的简历书,正在找事情做。   亡的也太快了。   老者叹气,“公孙将军……呢?”   旁边的人才真正伤心起来,“公孙将军,战死在最后一役中。”   老者便想起了前两回跟公孙将军相遇,公孙尧总想让他去做官一般。   公孙尧问了他两次,他拒绝了两次。   可是在今天他拿着简历要去应聘官员的时候,公孙尧将军的死讯传来了。   他问:“将军的遗体现在何处?”   那人就道:“听闻就在死时的城里,那城池已经被战神改成公孙城了,纪念公孙将军。”   他说完,又道:“楚军的战士们遗体,都被埋在了一处叫做楚军烈士公园里,禹兵的尸体,也有一处烈士公园。”   老者点了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两人这边都填简历,都是为了做官去的,那人跟老者寒暄几声,道:“老人家打算应聘什么官位?”   老者便道:“是县令。”   那人就惊讶的道了一句,“县令?这种可难,禹人基本都有自己的人,你这……老者的禹字倒是写的好。”   他看见了老者手上的简历。   老者便道:“我学了很多年了,从禹字出来,便开始学了。”   那人又惊讶了。   “老者竟然是从刚开始就学,难道是早有准备?”   老者便摇头,“只是觉得禹国的治国之道跟老朽合适,他们出来的东西,我也愿意做一做,谁能想的到今日。”   他拿着简历进面试屋子去了,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笑容满面。   之前跟他说话的连忙上去,问道:“怎么样?”   老者点了点头,“初面过了,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二面。”   毕竟面试的是县令,需要考察的东西很多。   那人正要再说,就见有小童出来念他的名字,道:“轮到你了,快进去,后面排队的人很多哩。”   他便赶忙跟老者抱拳告辞,然后匆忙进去了。   这样的事情,还发生在楚国各州大地上,人人好像都来不及为了亡国而伤心,因为政策实在是太快了,走的慢了,便要被淘汰。   ……   楚国皇都,历史已经很久远了。   几十年前,先秦分成七国,禹国是最偏远的,楚国是离秦地最近的。   刚开始,楚国皇都是先秦一位王爷的住处,后面楚皇建立了楚国,便又将这里扩建,一年年的下来,便有了如今的规模。   禹国将皇都迁到这里,燕国松了一口气,但是秦国却是如坐针毡。   他们的使者带着自己的书信已经开始往禹国京都去了,在他们离开楚地的时候,莫启也带着自己的附属官员们到了皇都。   这里,以后就叫安州。   他来了之后,这里的一切就要开始重新规划了。   比如这里的街道其实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刚开始的楚皇怎么改的,道路是曲曲绕绕的,如果不熟悉这里的人,怕是会在这里绕晕。   而且这里的空间一点儿都没有运用好,很多地方还可以建一些宅子,却成了臭水沟。   之前作为楚国皇都还行,但是作为禹国皇都却是万万不行了。   禹国皇都每天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公共马车,牛车,还有各家的私家马车,如果是按照这样的线路来,那就真乱套了,道路会堵死。   而且如今,作为政治中心,需要增加许多朝廷机构,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因为这些机构都是后来增设的,所以院子有些没有落好脚,有时候衙役跑文件,需要来来回回跑很多地方,一天的时间就没了,如今有了新的皇都,便可以好好规划起来。   莫启当天晚上就拿着规划图开始做了。那些想要上他府门的人,都被他挡在了外面。   新来一个地方,又是最高的官员,跟皇太女殿下又是那种的关系,莫启自然而然的就像是一块肥肉,成了人人都想咬一口的东西。   有些人不怕死,即便带着真金白银上门被拒绝,也要再换一条路试试。银子你不要,那女人你总要了吧?   结果还没有将女人送出去,就收到了好友的警告。   “难道你就不曾听说过,燕国商人的事情吗?”   “燕国商人?”   “一看你就没有关注过禹国的事情。咱们这位莫启大人,跟宣传部的秦宽大人在年少的时候就是皇太女殿下的伴读,听说性情都差不多,而且都跟皇太女殿下有那种关系。”   “之前有燕国商人为了六国贸易组织送女人给秦宽大人,结果你猜怎么样?人家已经在禹国都混不下去了。”   正准备送女人给莫启的人就吓了一身汗:“是皇太女殿下不准吗?”   他的好友叹气,“不是,是秦宽大人自己不想。你啊,悠着点,这些禹人都有毛病,讲究的东西多了,有些地方竟然稀奇古怪的出现了一股女人必须学习,经济自立的风潮,搞的家宅不宁,哎,咱们都要适应。”   要适应的东西挺多,但是梦寐以求的东西更多。   比如,在禹军来了之后,他们发现地暖,水渠,水坝等东西,都是他们之前听闻过却没有拥有过的,都来了皇都。   还有几个巨大的超市在开始修建。   这些都是需要人去做的,于是大量的百姓被召去做事,做事就有银子拿,便有一部分人心是安稳下来的。   但是还有一部分人,比如那些不愿意迁出京都的世家,注定要被绞杀。   莫启其实没时间跟他们扯皮,只让人去清理,不走的就杀。   有人高呼:“朝廷说爱民,难道我们就不是民了吗?”   “为什么要去驱逐我们?”   “不是说以后就是一家吗?为什么要赶我们离开自己的家:?”   “对啊,凭什么啊?”   “难道驱逐我们,就是皇太女殿下的意思吗?”   莫启:“……”   是真欺负讨厌年轻啊。   他虽然年轻,但是经验是足的,何况还有顾溪桥那个例子在,他也不多废话,只要说了这话的,通通让人在城墙上写一份告示。   这告示上说,某某某竟然敢藐视皇恩,质疑朝廷的政令,所以他就要被投进牢房里面去了,现在开始,正是招工的时候,正是要招朝廷命官的时候,只要是他的亲戚,在三年内,是没有机会为官了。   然后第二天又加上一个,这个人的亲戚们,你们也是没有机会了。   到第三天,即便有人敢上街去闹事,也要被亲人抓回去。   “搬就搬吧,现在还在城外给了地方,要是不搬,怕是后面连地方也不给了。”   于是老老实实的,整座城池都空了一半。   顾溪桥打完楚国将军后,沿途回来的路上,便嫌弃的道了一句:“你下手不狠,以何面目为皇太女殿下守住这座城池?”   他老大不高兴,“就该直接扒皮,抽筋,抽的几回,我看他们的骨头自然是要没掉的。”   莫启也脸色一冷,“你有你的为官之道,我也有我的,这是以后是作为皇都来的,不可有太多的隐患。”   他道了一句,“你还是快回朝州去吧,免得又去了细作。”   莫启说完就走,一点儿也不愿意见到顾溪桥。   他总觉得这个人过于邪性。   ……   八月末,禹国京都。   这时候,楚国城池全部投降的还没有传来,但是大概也知道快要到尾声了,毕竟战报是持续不断的传来的。   这时候迁都的呼声倒是很高了。   “这也太不便利了,等个消息,还要等这么久。”   “是啊……但是迁都,迁走的是朝廷命官,咱们啊,还是守在这里吧。”   “嗯,我也不打算走,我们在这里生存了多少年了,哎,真是世事无常啊。”   “对啊,谁能想到,短短几年,咱们禹国就干下了这么多事情呢。”   大中午的,阴凉树下,众人聚在一起说话。   折青这回学聪明了,带着宗童坐在了超市的大树下,这里人来人往,要买东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各式各样的,所以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听见众人在说迁都的事情,她笑一笑,掏出一块果干吃,一边吃一边看四周,正好看见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到了跟前。   她抬眼,也没动,只手指蜷缩了下,宗童就将伞打开了。   他按了按伞柄的某处,伞缝里就出现了无数的毒针向外射出,那还没得及抽刀砍人的刺客便晕了过去,剩下的被藏在暗处的隐卫们迅速的带走了。   折青坐在原地,一边啃果子一边叹气,“现在出来,真是越来越不让人舒舒服服的玩了,我一个月也就出来一次,气死我了。”   宗童嘴巴一抿,隐卫们嘴巴一抿。   折青:“……”   她不得不道:“但是带着你们,我觉得还是很安全的。”   只不过这些日子忍不住来刺杀她的刺客越来越多了。   正想呢,就见齐兆来了,他跑的气喘吁吁,道了一句,“殿下,没伤着吧?是属下无能,没将刺客拿下。”   折青这才站起来,道了一句:“无事,宗童早就发现他们了。”   她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道:“让人来送去超市吧,东西应该还是好的。”   周围的人早已经震惊住了,一群人连忙跪在地上齐呼皇太女殿下千岁,折青就觉得她这般被认出来,以后可能要换一身行头了。   正在这时候,就见一人惊讶的看向她。折青也看过去,笑了。   走上前去,“是你啊,你不在茶馆呆着,怎么来这里了?怎么样,我给你的迁都消息,还准确吗?”   那人就猛磕头,“准确,准确。”   天爷,他竟然还想过跟皇太女殿下一起干贩卖消息的勾当。   实在是胆大妄为。 第98章 天文学天才   曾自明曾经从皇太女殿下这里得到过两次消息。   他曾经“屈居”在秦宽手下的时候——彼时秦宽在做消息贩卖生意, 他是下线,就经常想要单干。   后来秦宽成了宣传部的部长,忙的没时间打理他们的消息贩卖, 导致让别的人抢去了先机,于是曾自明就痛定思痛, 自己创办了一个。   ——其实早就想夺权。   那时候皇太女殿下还没确定加冕呢, 他看着皇太女殿下像是个贵人, 于是套了近乎,得到了准备的加冕日期, 从而一举成功。   后面便是上次的迁都消息。   曾自明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千古留名了。   毕竟,谁敢干他这般的事情?   反正, 就是莫名的骄傲。他见皇太女殿下不介意之后,还说起了自己这些年对于消息渠道的见解。   “我们刚开始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殿下, 您不知道,做这一行有危险。”   曾自明好似激动极了, 什么话都不藏私,道:“比如说上回有夫人想知道自己的夫君有没有外室,雇了我们去, 谁知道跟踪的时候被打伤了, 他们家还不赔银子, 哎, 这都没法说理去。”   折青:“……”   嗯, 这是已经发展到私家侦探的地步了。   曾自明继续道:“不仅如此,有时候我们想要点与众不同的消息,不得不日夜守在别人的家门口,睡也睡不好, 吃也吃不好。”   折青:“……”   嗯,这是一家集私家侦探和狗仔队于一身的消息贩卖渠道。   曾自明:“殿下,就这样,我们一直还受人诟病,上回,我们想去申请减税,还被拒绝了。”   折青:“……”   行了,无奸不商,这是逮着机会跟她要特权来了。   她笑着站起来,“那就多交税,都是为了禹国。”   曾自明就迅速的哎了一声,转而继续掏心掏肺,“殿下,我们知道,做咱们这一行的,都不怎么吃香,所以,我们为了积德,希望上天保佑外,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教育基金会,没得到一笔银子,就要拿出一定的数额捐出去,草民自小在京都长大,所以这笔银子,按照之前朝廷下达的政令,是为了家乡做出贡献,所以,草民就将银子给了京都小学,用这笔银子买课桌,买课外书,还想捐个小型的图书馆。”   折青就道:“这是好事,你尽管去做。”   多做公益。   这是不知道何时起,被下面的人用来讨好她的法子。   上行下效。   她还没行,但是他们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   又知道她是女人,所以一直都很关注姑娘们读书的事情,所以有很多银子都开始往教育以及小姑娘们的身上倾斜。   更有甚者,已经准备长期跟孙香一般,为了丝州的女校捐银子了。   到了他们这个份上,银子已经是数字,花在哪里,怎么花,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事情,至于花多少,无所谓。   钱生钱,才是硬道理。   于是平日里拿去应付官员的银子,就被拿去做慈善了,慈幼院里走一次——战争让太多的孩子们失去了父母和家人,所以他们要给银子。   无儿无女的走一次。这是孤寡老人,有亲戚,不符合慈幼院的规定,不能收,有些地方愿意收,但是老人不愿意去,为什么,觉得丢人。   于是就算老死,也不愿意进去。   这也要给银子。   然后是教育,这就别说了,更有一些愿意长期支持偏远地方搞修路搭桥做建设的,那花的银子也不少。   曾自明除了做出教育基金,还用自己的名字开始在一些偏远小学里面建图书馆。   曾自明图书馆——多美好啊。   他还想捐一些私人小学呢。就叫做曾自明小学。   折青就道:“不是还有幼儿园吗?你可以去做这个。”   曾自明就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果然是殿下,草民受教了。”   折青:“……”   这人,应该是捧人捧惯了。   不过她身边的人知道她的性格,好久都没有这般说过话了,于是笑了笑,跟他告辞,带着宗童去了平安巷。   平安巷子里,这个时候空荡荡的。   她走进去之后,只有罗玉松跟阿福在。   两人又在……出辅导书。   这银子真是越赚越上瘾。   折青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她觉得卖辅导书一定会很赚银子,但是没想到这么赚!   阿福出题目,罗玉松改题目,两人的配合打的很好,而且罗玉松自己也出作文书。   也就是以前的政论题。   见了她来,罗玉松抽出时间来跟她诉苦。   “您不知道,如今外面有很多不愿意读书的人骂我呢,说我换着法子在这里出题目,出了一本又一本,大人们买回去,小孩子们写断手。”   折青发现了关键点:“你没有出门,怎么就知道别人骂你呢?”   阿福顶着一双黑眼圈走了出来,道:“殿下,您不知道,玉松哥喜欢去听别人夸自己。”   折青笑起来,“你这个毛病还在啊。”   阿福如今学的东西越来越多,懂的也越老越多,等到自己能帮上雪生等人忙后,底气就更足,也敢在她面前嘲笑几句罗玉松了。   这就说明孩子活的很好,她就道了一句,“你们一定要记得多睡觉,不要总熬夜。”   正说着,就见古三回来了。   他背着背篓,里面放满了日常需要采购的东西。   有罗玉松和阿福用的最多的笔墨纸砚,还有他自己喜欢的精美瓷器——这是从崔明桐那里套用孙香的关系便宜得来的。   然后便是给宗童和丹青两人买的。   折青看了看,都是吃的。   古三行礼之后,将东西放下,询问折青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折青摇摇头,“今日沐休,但是晚间得回去,就不吃饭了。”   已经过了中午,再吃就是晚饭,禹皇如今作为留守老人,经常念叨让她过去陪吃饭。   于是便起身离开,古三要献殷勤,非得跟着。跟着就跟着吧,三人往大街上走去,最近新开了一个美食园,折青准备去看看。   吃是不吃了,如今世道乱,她已经没有权利在外面吃东西了。   与此同时,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少年也走进了美食街。   他叫梁十三,原本是楚国十三皇子,回来赵田杀了楚皇后,他被救到了禹国,遇见了先生,就一直跟着先生读书。   后来,楚天齐找人来杀他,却被先生等人发现,提现布置了人,这才幸免于难。   然后先生便带他来了京都定居,他已经在这里上课多时了。   先生一家也都来了京都,对外,他是先生的侄子,跟着先生一起住,叫先生大伯父,对内,他也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家人了。   梁十三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不过因为身份原因,他对楚国的事情还是很敏感的。于是今日没读书,拿着伯父给的银子出来买吃的,便在听见两个人讨论楚国的事情时,停了下来。   “这楚国啊,三代皇帝都不行,刚开始那个楚皇,残暴昏庸,懦弱无能,后来的赵田也没用,被个谋士给占了皇位,自然了,这谋士喜欢用阴谋诡计,正大光明的打架就不行了,这不,就被咱们给打了。”   “哎,现在是不是要打秦国了?”   “不知道,这要看秦国乖觉不乖觉。”   “要我说,就该趁机打。”   “但是消耗大啊,连着打仗很久了,咱们的战士们吃不消吧?”   “哼,这就吃不消了,我们交税给他们白吃白喝的,他们就要好好打仗。”   “……你有毒吧?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们去官府说说你这话。”   众人群起而攻,说纳税的人就软了,讪讪一笑,“吹过了,吹过了。”   然后又说起楚国。   “要说我,这三代皇帝也就最后的楚天齐好,咱们禹国不乱杀人,咱们算敌国吧?敌国不杀他的皇嗣们,可是他呢?把赵田的儿子孙子都杀光了,凡是能杀的,都杀了。”   “我觉得是报应,赵田不也杀了前头的皇帝全家吗?”   梁十三听着听着,就不知不觉的听了进去。   无意识的走到旁边一个卖烤豆腐的摊子面前,道了一句:“要一份爆浆豆腐。”   丹珠点头,“要几块?”   梁十三回神,见面前的人摊主一个是比他大点的姑娘,其他的两个,一男一女,都是比他小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要一块就行了。”   好似为了自己买一块爆浆豆腐而惭愧。   丹青就开始切葱花,丹朱笑着道:“我们家的豆腐量大,你一个人吃够了。”   梁十三就松了一口气,然后耳朵继续竖起,听旁边的人扯淡。   “你们也别心疼最前头的皇帝了,难道你们不记得了,当时秦国打楚国,他送了多少银子,就死了多少人,赵田杀他家,杀的对。”   “话也不能这么说……”   梁十三就叹气,拿着爆浆豆腐回家。   他家现在租在一个小胡同里,先生说移都之后,他们也要跟着移,毕竟他是先生,可以申请调任,他是先生的家属,自然要跟着一起走的。   于是就租在了小胡同里,并没有买宅子。   ——而且,京都的宅子实在是太贵了!   小胡同窄,今儿路上也没人,他刚走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劲。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殿下,禹人如此诋毁您的父皇,难道您就不生气吗?”   梁十三背脊发凉,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问:“你们是在叫我吗?我不认识你们。”   他身后有两个人,都长的十分普通,穿着禹国百姓最普通的衣裳。   两人就笑,“十三殿下,您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他们一步步的走近,“只是楚国需要您,您才是楚国的皇。”   梁十三心里一沉,这胡同一条道,很难逃出去。   但是不逃不行。他笃定两人不敢伤害他,于是将爆浆豆腐往他们身上一撒就跑,但是,没跑几步,就被一条绳子给套了回去。   两人道了一句:“殿下,我们都是为了您好,为了楚国好,您别怕,我们现在带您回楚国,为先皇报仇。”   梁十三:“楚国都亡了,哪里还有楚国,我父皇死有余辜,他自己都不化为厉鬼投胎,你们作为老臣,凭什么要替他报仇?”   两人中年纪大点的听见这话怒了,手起手落,就要砍在梁十三的身上,想将人打晕。谁料后头突然来了软剑。   这剑法凌厉的很,他们两人都被逼得后退,定睛一看,竟然使用剑的是个小孩。   丹青喜欢一招杀敌,这两人还杀不得,便迅速捡起地上的砖头往两人的脑袋上砸去,一砸一个准。   折青被宗童带来这里的时候,就见丹青面无表情的将这两人给提了起来,拖着走了几步。   丹青抬头,见到是师父和皇太女殿下,也不管歹徒了,两手一放,歹徒落地,砰的一下倒下,他自己快步的走过来,“殿下,师父——”   谁知道,却见皇太女殿下对着胡同的一处欢喜的道了一句:“——天文学天才——天爷!”   丹青迷茫的看过去,就见皇太女殿下已经走了过去,对着地上的少年道了一句:“我见你骨骼清奇,这里有一本天文学大全,你要不要看看?”   梁十三:“……啊?”   丹青:“……”   嫉妒。早知道就不救了。   而来迟的古三却在了解地上两个人是楚国奸细后,嫉妒的看了一眼丹青。   ——他今天在美食园里转好几圈了,怎么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两个奸细,这得多少绩效啊!!!   古三的心里,又有了点点点的委屈圈圈。 第99章 五国贸易组织   出来虽然遇见了刺杀, 但是出来也遇见了天才。   梁十三头上那闪闪发光的天文学天才五个字,让折青十分激动。   除了阿福,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天才了。她努力的表示自己的善意, 然后将人拐骗进了平安巷子里面住。   天才是个bug,但是天才们看见自己的专业书就沉迷的不可自拔, 是更大的bug, 她只要用书, 便可以迷倒万千的天才。   果然,梁十三整日整夜的痴迷研究星星去了, 倒是古三,又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人。   古三表示十分欣慰:多一个人, 不过是多一口饭,但是却可以在年终总结上多写一份功劳。   虽然才八月末,但是他已经在盘算着年终的时候自己排第几了。   宗童是不参与评比的, 他是老大嘛,是制定规则的人, 那第一名应该是齐兆,这小子虽然现在转为半明半暗了,但是依旧归属在隐卫里。   丹青就不用说了, 虽然才进隐卫没几年, 但是人家跟在宗童身后, 办的都是大案子, 绩效拿的多。   其次便是那几个在禹国各地抓贪污案子的, 抓贪官的,还有一些抓贩毒的。   这些都可能排在他的前面。   这么一想,就不得不勒紧裤腰带一边给几位天才做饭,一边准备多买点吃的用的, 给隔壁宗童和丹青送送,抱紧大佬的腿,有肉吃。   他这般的讨好(他自己觉得),总算让宗童给了他一个大案子。   “刚打下来的楚国往城,出了个案子。”宗童一边吃着古三烤的猪蹄,一边道:“有人报上来,往城里面,一夜之间,死了很多人,这些人,不是他杀,而是信了一个天神教。”   古三一听就知道了,“邪教!”   这个在禹国,朝廷都会重点去告诉百姓们这种歪门邪道不能信。   皇太女殿下说过,尤其是这种战乱时候,百姓苦不堪言,歪门邪道就会被大众相信。   “百姓需要精神寄托,他们觉得太苦了,就会去找让自己可以解脱的说法,只要接受了,别说是自己的性命,就是家人的性命,也是会舍了出去。”   所以,邪教是必须要除掉的。当初玉珠儿一边剿匪,还一边杀了不少的邪教——其实都没有太成形,都是从百姓们的手里骗吃骗喝骗银子。   但是,这次往城的事情太大了。这种集体自杀的事情一出来,皇太女殿下便气的一晚上没睡好,所以宗童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古三。   古三,有能力,有手段,将来可以提拔做领头的,但是在这之前,还需要外出历练历练。   古三的心,就暖洋洋的,摸摸自己空荡荡的钱袋子,再看看宗童嘴巴里的猪蹄,觉得这银子花的真值,自然了,也是自己过于优秀,这种好事情也能落到他的身上。   他当即要打包袱去往城,觉得年底的绩效稳了稳了。   宗童没拦,古三这一走,怕是要过年才能回来,所以丹青又开始了每日早起做饭,一做便是好多份,孙香带着苍水来蹭吃蹭喝,顺便提醒大家可以准备银子买医保了。   “这制度还没出来,但是我们已经在商量了。皇太女殿下的意思是,咱们还是要先试点。这个试点,云州是一个,京都是一个,试点一年,充分考虑到大家的问题和制度的缺陷,做出更加好的制度好,全禹国推行。”   罗玉松就觉得这时候就得轮到自己了,他得写文章宣传啊。秦宽为了让他多写几篇文章,没少贿赂他。   罗玉松看看孙香,积极的很,“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给你好好写。”   孙香便道:“医保……以后可能会推出更多的保障,统称五险一金,不过现在医保是最重要的,所以先试点医保。”   她把医保简单的解释了一遍,“若是你有做事的地方,那东家就必须给你上医保,你交一部分,东家帮你交大部分,然后你可以拿着这个银子,去买药,都是可以用的,还有啊,若是有大病,去住院了,还能报销。”   “这是好事情。”罗玉松便道:“我吃完饭就去写文章。”   又问了哪些人是可以有医保的,朝廷的官员和普通的商铺小厮医保交的银子是一样的吗?   种种之类,都问了个一清二楚,让孙香一顿饭也没吃完,就饭凉了。   梁十三显然没有适应这种吃饭的氛围。   他在做皇子的时候,讲究的是食不言,后来跟着先生,也是颇为讲究,但是现在……这群禹国地位极为尊贵的人,好像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他一个人沉默,会不会不好?   先生得知他是天才,可以上群英册后,简直乐疯了,当天便给他收拾行李,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能力大,要背负的责任便也大,皇太女殿下是可以值得交付性命的储君,你得她青睐,必定要为了禹国,做出贡献。”   梁十三点头,这些他都知道的。他也因为皇太女殿下的政策享受了不少的福利。   只是他害怕,自己做不出贡献罢了。   正在想,就见一个宅子里住的阿福拍了拍他的手,小声的道:“你不用说话,他们是大人,我们是小孩子,小孩子不用管大人的事情。”   梁十三竟然因为这句话而安心了下来,他点了点头,道:“我其实也会做饭,我可以帮丹青的。”   阿福:“你不用帮,丹青切菜都是练刀工,你去了,反而帮倒忙。”   “宗童大人说,这是丹青的一种修行。”   虽然他也不懂杀手的修行为什么是做饭和劈柴,但是每回看见丹朱阿姐欣慰的脸,他就觉得宗童大人让丹青煮饭是没错的。   梁十三毕竟比他大,也比丹青大,想了想道:“他们这些将生或死置之事外的人,可能需要在人间修行,尝尝人间百味,看看人间烟火。”   然后,梁十三便见阿福一脸羡慕的看向他,道了一句:“你可真有文化啊。”   说的话还有排比句。   梁十三便莫名的更安心了,他也夸阿福,“你数学好,我不会算术。”   阿福的小胸膛便挺了起来。   两个小脑袋放下碗,凑在一起说话,大人们看见了也不管。期间张弛带着木子进来吃了一碗饭,便也来去匆匆,罗玉松是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伸长脖子冲着张弛喊了一句保重身体后,便问孙香,“畜牧部有什么可忙的吗?”   孙香便道:“没什么,只是沈离研制出了一种可以种植的草,这种草给牛羊马吃都很好,还能保存,以后只要种植了这种草,那以后就不用赶着牛羊跑了。”   这又是一件大事情。   之前铃州,青州还有朝州,闻州北部一带,有好几个城池是游牧民族,专门养殖牛马羊,但是现在有了专门的畜牧草,能储存之后,便什么都方便了。   大家都看的出这种草的价值,张弛更加看的出,他现在看见沈离就跟看见祖宗似的,整日里带着木子到他那里去刷好感。   “为了让他研制出更好的草。”   罗玉松:“原来是如此。”   其实他跟沈离不是很熟悉,还有雪生。两人都不在京都,这条巷子里的人他能开玩笑,但是每回群英策上的人聚会,他看见雪生和沈离便会紧张。   这就是一个社恐的担忧了。   他十分羡慕,“那我帮张弛大人写书吧,帮他宣传宣传游牧草的种植。”   孙香就笑了,给了他一个馒头,自己站起来,道:“那就叫游牧草吧。”   罗玉松这才反应过来,他自己刚刚给草定了个名字。   于是呆愣愣的叹气,觉得自己莽撞的取名字了,又有些欢喜在里面。   梁十三在旁边看着,他年龄大点,知道了什么是爱慕之情,所以看看孙香,再看看罗玉松,觉得自己可能感受到了某种真相,又看看其他人,阿福和丹青正努力的嚼馒头,嘴巴鼓鼓的。   嗯,这两个还小。   再看苍水,嗯,这个年纪也不是很大,应该比自己少两岁,看起来应该也不懂。   再有宗童大人……算了,就当他没看。   梁十三心里就揣了秘密,开始了情不自禁的暗中观察。   可惜在场无人知道他的心思,只众人吃完后,几个小的在一起洗刷盘子的时候,苍水道了一句:“哎……我有一个秘密,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吗?”   梁十三:“……!!!!”   他狂点头,“我知道。”   苍水就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个知道的。”   阿福:“……”   丹青:“……”   他们在说什么?   不懂,小孩不懂。   ……   九月初,各地都到了开学的时候。   庐州高中,是庐州唯一一所高中,今年一共收了一千名高一的学生。   一名高一的少年人扛着自己的被褥进了庐州主城里,便有一名小童跑过来,问他是不是去庐州高中的,需要不需要他们帮提行囊。   少年人是大山里出来的,自小就砍柴挑水,力气大的很,扛着被褥和其他的东西,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可以扛得动的。   倒是眼前这个小童子看起来才十岁左右,他能有什么力气帮他提这么重的东西?   于是婉转拒绝:“我自己扛得动。”   小童就又连忙道:“公子,想来你是庐州高中的学生吧?高中离这边还远着呢,你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肯定会很累的。”   他又从旁边掏出一个东西,看着是有两个滑轮,一块竖起来的板板,板板上还有绳子。   小童道:“您别小看我,我用一定滑轮车,不用多少力气就可以帮你分担不少东西。”   学生是从小城池的小学考上来的,他们那地方没有小童子这种滑轮车,于是好奇的很,在小童又说只要一个铜板后,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要求,他想要自己拉着这种滑轮车。   小童:“………”   行吧。   一看就是好奇心旺盛的人,看见新奇的东西就想试一试。   他就算借出滑板车了吧?   于是就跟着他走,一路上秉着良心给他介绍庐州高中。   位置在哪里,周边有什么吃的,有什么山或者水,甚至是图书馆的位置,小童都能说出一二三来,明显是极为熟悉主城的。   学生听的认真,道:“我都记住了,多谢你。”   他连滑板车的原理也搞清楚了,并且有了更多的启迪,觉得要是用铁做出铁车来,会比这个木板板的承受能力更好。   小童:“……”   这些都是读书人的事情了,不关他们的事情,收了铜板,到了高中,他摆摆手,又要去城门口拉生意。   学生就拦住他,“你今日不上学吗?”   小学应该早开学了。   小童就惊讶了看了他一下,摇头:“我不读书。”   他顿了顿,觉得自己没解释清楚,道:“我现在不读书,家里没银子,等我赚到了学费,就去读书。”   虽然现在束脩不贵,还能贷款,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去的。比如小童,他父亲母亲常年病重,家徒四壁,就算有人资助他读书,他也不愿意。   父母都需要人照顾,他能出来一会已经不容易了。   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能读书。   “等我也成了读书人,也许也能想到铁滑轮。”   在他的心里,这些创新都是该读书人去做的,他不是读书人。所以不做。但是又向往读书。   真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些乱七八糟的原则来。   学生想,如果再碰见他,就给他一些旧的课本。   他转身走进高中,开始跟着志愿者先去报名,然后交束脩,再领了寝室牌子和钥匙,将行囊都放在寝室里。   高中是全部都要寄宿的,不准任何人出去,如今采取的是最新的五天一读书,两天一休息的制度。   休息的那两天又叫做周末,所以只要进来后,便只有周末才能出去了。   学生了解清楚后,又得了一本高中生手册,上面写了很多校纪校规,只要违反,便要记过,严重的会被勒令退学。   学生认真的观看了这手册,然后郑重的放在了枕头下面,坚决不允许自己要记过或者被退学。   那以后无言面见乡亲们。   他是第一个到的,铺好床,就见门里又进来一个大概二十左右的人。   那人还很高兴的喊他,“仲怀兄,竟然是你。”   学生愣了愣,尴尬的道:“不知道兄台是?”   那人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仲怀兄没见过我,我却见过仲怀兄,毕竟每回出成绩,你总是第一名。你不知道,你如今可是我们小学的考神,你走了之后,坐过的桌子椅子都被人当做宝呢。”   他一边一边道,“不瞒仲怀兄,我还去坐过几回,好好的感受了一把学神的位置是什么样子的。”   于仲怀就更尴尬了。   他只好道:“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道:“林城林子述,久仰大名。”   于仲怀就哦哦了一声,然后感觉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正要尴尬的结束对话,就见林子述道:“仲怀兄,你的鞋好像破了,我这里有新的鞋,咱们的脚差不多大,你要不要试试?”   于仲怀只好摸摸头,再摸摸头,小心翼翼的拒绝,“不用了吧?”   林子述十分热情,“用的用的,我鞋多,你要多少有多少。”   于仲怀:“……”   行吧。   他叹气,接受了这份好意,知道这人比自己还没心眼,就也放心,道了一句:“我带了自家腌制的咸菜,子述兄也吃点?”   林子述点头。   他也饿了,道:“小时候我最爱吃我阿娘做的咸菜了。”   于是便叨叨自己家的事情。   于仲怀:“……”   这也太自来熟了。   他这种闷性子都闷不起来了。不过,经过介绍,他才惊讶的发现这人竟然是传闻中的汉堡大王家的儿子。   汉堡大王是最近一年在庐州兴起的一种叫做快餐的食物。   讲究的是快。卖的不贵,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们快。   你去别的地方吃东西,总是要点单,然后还要等,但是他们不是,他们几乎可以直接拿到东西。没有小厮给你端来食物,你付了银子点菜,去另外一个窗口领餐就行了。   十分方便。   虽然于仲怀没有吃过,但是他听说过,那汉堡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一点肉,两块蓬松的面包,一点儿生菜,一点儿的葱蒜,还有一点儿的秘制酱,和在一起,便是一个汉堡。   卖的也不贵,属于大家都吃的起的东西。   而且,它们最重要的也不仅仅是汉堡,而是顺应时代推出了加盟店。   如今加盟店在禹国老六州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了,但是庐州这边还是新鲜的事物,一经推出,就占据了市场。   一年时间内,几乎庐州各个城池都有了汉堡店。   没想到汉堡王的公子,竟然就在他面前。   林子述听于仲怀说自己没吃过汉堡后,不免就要拉着他现在就去吃。   “我有黑卡,你以后吃,都可以挂在我的账户下面。”   他拿出一张制明显很精致的卡,道:“看,就是这个,我给你一张。”   于仲怀连忙拒绝,林子述就道:“你别拒绝,我蹭过你的凳子,蹭了运气,才能考上的。”   他是个迷信的人,对于仲怀有十足的信心,“这下好了,我还能跟你住一间屋子,以后多蹭蹭你,说不定还能考上大学。”   于仲怀:“……你是信了什么教吗?”   林子述点头,“对啊……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哎,说出来就不灵了。”   然后拉着于仲怀出去,道:“走走走,我们去吃汉堡!”   于仲怀也没有想太多,随意笑笑,   两人一起出了寝室,开始了高中生活的第一天。   ……   九月的京都也开始弥漫着一股开学的欢喜。   虽然说京都马上要迁移走了,但是这里依旧是学子们向往的神殿。   所以来来往往,都是说的开学之事。   先生们谈论今年学收了多少,学子们谈论哪个学校的食堂饭好吃,商铺掌柜的早早的买了笔墨纸砚以及走关系得到了玉中一青松的限量辅导书,就等着开门大赚特赚。   就连小贩也闻到了银子的香味,已经守在了郊外的大学城附近,热情的给学子们推销自己的产品。   学子们有刚来京都的,自然是要落入他们的辅导书以及美食陷阱里,心甘情愿的掏出银子,美美的享受起京都的日子来。   这时候,一匹快马穿街而过,踏起尘水飞扬,一学子吃了灰,气不过,骂道:“不是说京都禁止快马而行吗?怎么他就能骑这么快?”   但是他说完,却没人附和他,神情还都有些激动。   还是他的同窗道了一句:“那是送战报的士兵,八百里加急,沿途不准有任何的障碍。”   学子就结巴了下,“战……战报?”   同窗兴奋的点了点头,“你看大家,脸上都在笑。”   学子就顿了顿,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一战报,大概就是说楚国亡国的了吧?”   同窗:“按照时间和我军打仗的速度,大概就是了。”   倒是旁边的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神情复杂的道了一句:“看来今年我又要重新交一遍申请书了。”   学子是个好奇的,也不管认识不认识,问道:“交什么申请书,为什么要重新申请呢?”   这商贩就道:“公子难道不知道六国贸易组织吗?”   学子点了点头。   商贩叹气,“去年本来交的是七国贸易组织,后来鲁国被灭了,我们又重新交了一遍,换成了六国贸易组织。”   “今年不行了,今年要换成五国贸易组织了。” 第100章 天文配地理   楚国亡国的消息送到了禹国京都。   于是大家对于开学的事情兴趣便不大了, 全部加入了楚国亡国讨论中。   但其实讨论来讨论去,重点不是在讨论楚国,而是在讨论秦国。   打肯定是打的, 秦国也知道这场战肯定要打,但是秦国也在想现在打不合适, 想要苟且偷生, 那禹国打吗?   打还是不打, 这是一个问题。   于是无论是谁都要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而且这次讨论,因为禹国的百姓们基本上都能认得禹字, 能读能写的,所以有人趁机推出了一种新的辩论方式。   论坛。   这种论坛不是后世的网上论坛, 而是现实中的一个宅子。   宅子是完全开放的,有无数个小房间,每一个房间里面都有辩题, 进去写不要银子,里面还提供免费的笔墨纸砚, 可以书写你对某一个议题的理解和看法。   你可以留下名字也可以不留,写完出来就行。   但是宅子中心额外有茶果点心卖,你若是有银子就买一点吃, 若是没有银子, 那便不吃, 进去相当于白嫖。   所以有银子的没银子的都能进去逛逛——关键是没银子的也不会被歧视, 十分舒心, 于是人流量便大了。   其实算下来,每天就算只卖那些瓜果点心,也是赚了的。   毕竟现在笔墨纸砚都便宜,造纸技术提升之后, 纸张已经没有那么贵了。   不过到底瓜果点心的买卖只是小赚头,更大的赚头是将大家挑挑拣拣这些言论印刷出去卖之后,会有很多人买帐。   有时,还有人会为他们在论坛里面的辩论内容印出来卖而感到自豪。   然后,这你慢慢的,就成了一个社交场合。   比如,有时候你进一个小屋子的辩论里面,就可以遇见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大家的观点相似,三观吻合,一经讨论,便如痴如醉,已经出现了好几对结拜兄弟义结金兰的。   不过有时候也有危险,就拿最近的接着打不打秦国为例子,一言不合就开打,这边区域的衙役已经迫不得已的喊话了。   “再打架生事,就把你们统统都抓去朝州挖煤,庐州挖石油,西州挖银矿!”   于是所有人才安安分分的,最多意见不合的时候就搬两把椅子分一段距离放着,一人坐在这边一人坐在那边,然后隔空相骂。   俗称嘴炮。   折青曾经去过一次,觉得嘴炮其实是已经很文明的说法了。   她觉得骂到深处就容易上纲上线,最后上升为人身攻击。   一人骂:“何不以溺自照面?污头垢面不似在人间。”   另外一人就骂:“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歪头跛脚披人皮,还装大尾巴狼。”   折青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一人腿不对劲,是歪着的。   她偷偷的吃瓜,躲在人群里吐槽:“他们两个肯定后面说话的帮过前面的,才能骂出中山狼这句话,想来之前认识,互有恩怨。”   宗童:“………”   这谁都能听出来。   他想了想,就觉得还是不回答好了。   折青也不用他回答,突然埋怨的道:“但是他们两个人这般报私仇,真是浪费公共资源,应该给予严厉的批评!”   宗童:“………”   但你这看的也挺乐呵啊。   他继续不敢说话。   不过皇太女殿下弄的这什么论坛还是算成功了。   折青也觉得是。   这宅子大,大概有四十个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里面都已经挤满了人,折青挑了个人少的挤进去,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奥数组。   这里的议题是一个很难的奥数题目,每个进来的人都在算题,折青看了看,觉得这出题的风格应该是罗玉松。   她叹气一声,觉得已经刚开始只是想搞个论坛,让大家在里面各抒己见,万一就能在里面发现什么可造的人才呢?   结果发展太快,外面热火朝天的讨论各种时政,这边边角角却已经开始了学习小组。   她心情颇为复杂的退出来,道:“我现在真的是发现了,只要给一股春风,大家就能做出更多让我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   庐州最近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是石油提炼出来的沥青。   在沥青没有出来之前,其实石油也是老百姓们想方设法利用的一种东西。   ——毕竟主将大人用了这么多人力和物力开采,必然是有用的。   这种东西有时候偶尔带一块儿回去也没有关系,因为根本无人能发现。   所以在朝廷还没有研制出大量的沥青之前,他们磕磕碰碰的用石油去燃火。   毕竟朝廷宣传的就是这种东西容易点燃,所以坚决不能在石油厂里面带火进去。   谁要是敢带火,那就是杀无赦的。   于是刚开始吓的人战战兢兢,后来接触的多了,也知道是只要点燃火大范围的石油会爆炸,会燃烧,但是小部分的石油,确实可以作为燃火用的。   还有些人将它搞成了墨。   也确实可以作为墨,只是难用了些罢了。   研究到后面,就发现这种石油还能作为马车轴的润滑剂,滴一滴特别好用。   就是把它做油封,也非常好。   最后,做出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是觉得石油用来做成石烛最好,这种石烛的燃烧时间会长一些,照的地方也亮堂一些,所以一时之间还挺受欢迎的。   但这些仅限于老百姓的角度,他们拉着小小的石油块在那边折腾,东西是折腾出来了,但是随着沥青的出现,他们便开始瞧不上这些小闹小大,而是疯狂的投入到产沥青的事业中去。   沥青,可以作为铺路的材料,也可以用来防止腐蚀和防水。   用途很多,但主要的用途,就是被朝廷又来铺路。   楚国打下来了,很多地方其实都可以用沥青来代替水泥。   毕竟,水泥路比沥青路的摩擦又严重些,之前是没有办法,现在有了沥青,就可以开始规划别的了。   水泥还是用来建房子比较好。   于是水泥大部分都被用去建房子了,沥青就下场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   于是,沥青路的基建就这样开始四方八达的开始了。   阿骨燕也终于被放出了庐州。   对此,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因为这一次出庐州,不是庐州主将主动放她走,而是皇太女殿下跟说,给她找了个绝对的好伙伴。   天文学天才。   按照皇太女殿下的原话来说:他们一个天文一个地理,只要可以互相帮助,绝对是天下无敌的。   皇太女殿下道,“你回来吧,还需要你配合着把最合适的日历出了,十二节气等也都要出。”   天文地理啊……阿骨燕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便楚国那边……啊不,他们打下来的遗楚也不去了,只一心一意的回去。   毕竟她们明年初应该就要迁都了。   到时候她肯定是要跟着去的,所以在那时候再探寻晓州安州的群山和河流,也是来得及的。   于是就收拾行李准备回去,他们约了一次官船,官船上运送的是回京的商品,各式各样的,大部分都是其他四国的土特产。   阿骨燕上船后,在船上看天文书——她想提前熟悉一下这新的小伙伴知识,但始终看不进去。   突然有一个年岁跟她差不多的小姑娘走到她的附近,一个人趴在栏杆上看着远方。   远方是茫茫沧海,阿骨燕合上书,因为无聊,便走上前去搭话。   “你为何惆怅呀?小小的年纪,没头都已经紧锁了。”   小姑娘也不怕生,眉眼之间全是自信,不过说起话来,却是彷徨迷茫的。   “我师父要把我送走了,暂时寄养在别人的家里面。”   “我不想去,我想继续跟着师父。”   阿骨燕就听出来,小姑娘的口音绝对不是禹国人。   根据她这半年里面的走南闯北,阿骨燕敢确定,这是一个晋国人。   还不是贵族的那一种,晋国的贵族说话自带腔调,不会是这种乡下音。   她就想了想,安慰道:“你们晋国如今在打仗,你师父把你送来禹国,也是为了你好。”   小姑娘就道:“我知晓的,我只是有些不愿意而已。”   她见阿骨燕跟她的年岁相当,也不认识,也不是禹人,想了想,道:“我是弟弟偷吃红薯死了,母亲怪罪我身上,自己跑出来的,那时候都要死了,才遇见了师父,我想着这辈子都是要跟着他的,谁知道这么快就要分离。”   阿骨燕便安慰道:“如今有了船运,各地之间来往非常快,你们一年多相聚便是了。”   不过她想了想,问道:“如今燕国封锁着各地,身为晋人,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小姑娘就骄傲的道了一句:“我师父是禹医,一直都在战场上救死扶伤,而且之前,齐国晋国以及燕国都有自己的承诺。”   说是禹医,阿骨燕就明白了。   她说出了小姑娘没有说出来的话。   这句话不用说出来大家也都懂。   “我明白了,战时不杀禹医。”   船行很快就到了徐州,小姑娘在徐州下了船。   然后跟着师父敲开了一户徐州老农人的屋子。   “老者,我是张虎大夫的朋友,我姓裘,这是我的小徒弟。”   “她是晋国人,张虎说你和你膝下收养的小孙子都是晋国人,所以让我把她送来。”   老农就连忙让人进来,他的小孙子跑来带着小姑娘去收拾屋子,裘大夫就叮嘱了小姑娘几句,连夜走了。   倒是隔壁的邻居嘀咕了一句。   “又来一个晋国孩子啊,这下子,隔壁又要热闹了。”   人多了,就热闹起来,老农也不必孤零零一个人了。 第101章 张虎救的老农一家日常   农人是张虎和他师父在晋国救下来的。   后来张虎又给他送了一个晋国的孩子来, 他取了名,叫小猪。   来了禹国,有了地, 有了饭吃,有了要照顾的人, 便也没那么重视自己的姓。那日朝廷下来衙役说要进行人口普查, 一个个的登记名字, 老农想了想,抛弃了自己的姓氏, 跟村里的大姓同了一个姓氏。   这村里的大姓是鲁,他改了姓氏后, 便被人称呼一声鲁七叔。   倒不是他年龄排第七,而是他本来的名字就叫七。   于是便这么叫了起来,他新得来的孙子叫鲁小珠——本来要登记成鲁小猪, 孙子死活不愿意,这才勉强改了个字。   两人住在这里一两年了, 跟本地人没什么区别,今日,他们的家里, 又多了一个女娃娃。   多了一个女娃娃, 很多事情就难搞的很。   裘大夫也没说她要住多久, 且就当自己的孙女吧。   鲁七叔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平日里也就多跟孙子说几句话, 有了孙女,孙子又要去上学,对于孙子没介绍到的东西,他就不得不继续接着介绍。   这是隔壁老李家, 那是村正家,又有家里多少的地,地分别在那里,地里种了什么,都说的很清楚。   最后,他操着不晋不禹的口音问道:“你识字不识字?”   小姑娘跟自己的师父姓,现在改了名叫裘春意。她点了点头,“阿爷,师父教过一些简单的。”   鲁七叔便点了点头,然后掏出一条腊肉,上村正家里去了。   “裘大夫来的急,走的急,又没孩子,恐怕不知道孩子上学都是要户籍的,我想着,先将孩子的户籍落到我的户籍下面,等他们将来要走了,再回来迁走。”   这不是什么大事,村正也是受过张虎恩惠的,所以对老农一直很照顾。道了一句,“孩子读书的事情是大事,如今的孩子哟,学东西快,先生教的也多,真是一堂课没跟上,就落下来了,一天都耽误不得。”   “咱们现在趁着日头还早,先将户籍上了,然后你就带着去报名读书,早点进去读,就多认得几个字——不是最近很流行一句话吗?叫做:时间就是金钱。”   这话鲁七叔是不知道的,但是细细品味,这话就如雷贯耳,也让他着急起来。连忙回家,拿着户籍书,带着小孙女,背起一个背篓,就要出门。   “阿爷,我们去哪里?”   “去给你报名读书。”   小姑娘心就软乎乎的。   遇见师父后,再遇见的人,都是好人了。   她也总算知道,师父为什么要送她来这里了。   她跟着阿爷一步一步走去的,路上渴了,阿爷就从背篓拿出一个木质的杯子,杯子上有绳子,他将绳子挂在她的脖子上,道:“渴了你就喝水。”   小姑娘点点头,又看阿爷的背篓,“重吗?我可以背一些。”   鲁七叔摇头,因为带了个小的,他走的比平日里慢些,等到了城池,太阳已经老高了,他就带着孩子去买了一碗凉粉。   凉粉是真解暑,小姑娘吃一半,坚决不吃了,要给鲁七叔吃。鲁七叔摇头,“我不喜欢吃。”   他摸摸肚子,“阿爷不吃,你吃。”   “我吃饱了,阿爷吃。”   这般推辞,旁边的人就笑着道:“老人家,孙女愿意孝顺你,就别推辞了。”   鲁七叔就觉得不好意思,快速的将凉粉吃完了。   小姑娘就道:“阿爷,凉粉真好吃啊。”   鲁七叔高兴的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她去户籍处登记,小姑娘的身份,村正开的证明书,鲁七叔的户籍书,户籍处的人一点点的问清楚,然后让人领着鲁七叔去盖章。   这里的章确实需要好几个人盖,每个人询问的东西也都不一样,先去哪里再去哪里,很多人都搞不清楚,于是朝廷就增设了一个引导的职位。   他们也算不得正式的朝廷官员,只是编制外的,能不能入编,还要以后考试才能确定。   于是在编外的这段时间,就很重要,你总不能让人投诉你吧?要是在这段时间出了什么错误,那就是一辈子的污点了。   别说考朝廷的官员了,就是现在做事的机会也没了。   所以都认真负责的很,鲁七叔之前登记户籍,都是朝廷的人到村子里去,在村正家里统一办理的,这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面对朝廷官员的热情,他就很不适应。   带着小孙女盖了好几个章,问了好几次话,这户籍书就算是下来了。   不过小学一年级也已经开学了,要是想入学,还得考试。   这期间还有不少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在开学前就来读书的,所以学校有统一的安排,都安排在三天后一起考试,考完分班。   鲁七叔一听到分班,连连点头,他已经送小猪来过一次了,这个倒是很熟悉。   所以从教务处的办公室出来,他就安慰小孙女,“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尽管去考。”   不过话是这般说,大家都希望自家的孩子能上一个好班级,于是还带着人去隔壁书铺买了一点通。   小姑娘就舍不得,“阿爷,不要买了吧,我们花的银子很多了。”   鲁七叔摸摸她的头,“要读书,不能省。”   “束脩便宜,你师父,还留了银子,都给你读书。”   小姑娘感动的很,“阿爷,我听闻现在过一年怕是小学医学校就要开了,到时候我就去读那个。”   她是舍不得花钱现在就去读小学。   这是有打算啊。鲁七叔就哎了一声,“那现在也要读书,到时候你转学就好了。”   反正现在是要读书的。   小姑娘就发现了,阿爷话不多,但是很倔。这倔又让人暖心。   结果更暖心的是,阿爷回去的时候,还买了几棵树苗。   “阿爷打听了,这个是做凉粉的那个树,种大了,你回来的时候,阿爷给你做凉粉吃。”   小姑娘心里酸呼呼的。   她回去的路上就很有倾诉欲望。   她把自己为什么离家出走,怎么碰上师父,怎么在战场上救人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还着重说了自己的感悟。   “我救了他们,但是他们依旧选择去战死,我很佩服他们,不过,我又觉得,要是天下没有战争就好了。”   鲁七叔默默听着,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好一个劲的道:“回去给你做红烧肉吃。”   小姑娘才来一天,就觉得这是家了。   等到晚上小猪从学校里回来,就见门口有一老一少都提着灯等自己。   他快速的走了几步,跑回去,道:“我说了,在门口挂个灯笼就行了,不用在门口等我。”   从前是阿爷,如今多了一个妹妹,两人都劝不动。小猪就叹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倔。”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如今的本子都已经有了线装的形状,很是方便。   掏出来就翻开给妹妹看,“我估摸着阿爷会带你去报名,我跟同班和先生打听过了,他们基本考的都是这些,你好好看看,不懂的问我。”   小姑娘拿着本子,心里满当当的,开始看书。鲁七叔端着饭菜出来,今晚吃的是红烧肉,一碗满满的肉和汤,三个人都吃的满足。   吃了饭,九月里还热,便坐在树下乘凉,鲁七叔坐在小凳子上,突然来了兴致,干巴巴的跟孙子孙女说了自己听来的牛郎织女的故事。   小孙子就皱眉,“牛郎偷人衣裳不对。”   小孙女也皱眉,“都是仙女了,为什么要衣裳才能飞呢?那她们在天上沐浴怎么办?脱了衣裳会不会掉下来?”   鲁七叔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好闷闷的道出最终可以说服两个孩子的哲理:“所以说,你们以后沐浴的时候,要把衣裳看好了。”   就算不是仙女,被人偷了衣裳,也不敢裸奔的。   如今的孩子,越来越不好哄了。 第102章 打秦国   九月末的时候, 秦国的使者到了禹国,递上了求和信。   折青看着求和信,觉得秦国可能见自家迟迟没有开打, 误会了她的意思,所以“求和信”格外的挑战人的底线。   因为那求和信上并没有写什么求和的内容以及割地送银子等内容, 而是也和燕国一般, 送来了一个美貌皇子。   皇子只有十四岁, 稚嫩的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并且还贤惠的表示给她准备了四个身材以及性格相貌风格各异的男人。   折青:“……”   少年,你多少有点想多了。   她勉强忍着脾气问:“就没有别的了?”   人家燕国送燕王来, 是因为人家有底气,送的质子,你家就现在这情况, 还敢一副给你男人咱们和好吧的语气?   她左看右看,觉得秦国高傲的头颅可能还没清醒, 便直接让人家回去,明确表示一路上就别住我的驿站了,住驿站是要银子的, 反正就一句话:我不要联姻, 不要男人, 你们送再多也没用啊。   美男计失败, 一群人灰溜溜的走了。走没有在禹国多待一天。   于是秦国皇子来了又去, 来的时候或许还有不甘——毕竟是嫡子,即便年幼,但是皇族的尊严让他觉得自己成为折青的皇夫还不如死去。   但是接受了,为了秦国而来求和, 也能勉强活下去,做了多少心里预设,谁知道人家根本不要他。   秦国皇子这回也不骄傲了,也不矜持了,只吓的脸色惨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跟着一起来的大臣叹气,道了一句,“殿下,怕是我们回去之时,秦禹已经起了硝烟。”   他们吵吵闹闹,争着要打要停的,殊不知人家已经决定开战了。   折青就是这个意思。   她从没想过要停下来。   休息了一个月,估计沈柳已经带着人开始攻击秦国了。   要打,就打个大的,不然停下来,到最后出了变故,反而不美。   秦国皇子走了,燕王的心腹便担心的道:“皇太女如此行事,将来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我们吗?会直接攻打燕国吗?”   燕王啃着果子看书,闻言将果子抛过去给心腹,道:“不会了。我能好好的在这里,又直接要迁移去安州,就是会停战的意思。”   “咱们这位皇太女殿下,讲究的是稳。秦国即便是现在看着势弱,但是兵力不弱,所以打下秦国后,他们就差不多可以走休养生息的道路了。”   心腹:“可是他们修养完,还是会攻打燕国的。”   燕王就笑了,“说的好像燕国不会攻打禹国一般……都是双向的,只是现在大家都知道僵持不下,所以暂时可以停下罢了。”   他说完,就站起来,道了一句:“好了,这都是皇帝们的事情。我一个会点功夫的质子,管这么多做什么。”   不过没想到,折青却召见他了。   燕王心中一紧,将这些日子的事情都想遍了,也没想出自己被召见进宫有什么事情——他甚至想到了皇太女殿下终于开窍了,要招他侍寝。   但是进了奇迹宫,还是一样的流程去领牌子,他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等见了折青,他就发现,不仅是他想多了,还是他对自己过于高看了。人家招自己进来,是为了让他按手印签账单的。   他之前在禹国的赊账消费都被折青送回了燕国,燕皇送来了银子,并且指名道姓要燕王跟折青当面将账单结算清楚。   折青:“来吧,画押吧。”   燕王:“……”   他按了手印,然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小太监给请了出去。   燕王:“……”   所以他哥以为这是给自己和折青争取见面机会呢?   他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皇太女,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如果折青知道他这番心理活动,怕是会翻个白眼,但是她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知道,因为实在是太忙了。   如今已经九月末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冷了,战士的军衣要准备起来,战士们冬日里吃的食物也要及时备好,还有在跟楚国打仗时死去的战士们,给他们家人的补偿,也是她一一过目的。   他们在前面拼命,她们在后面要给他们全力的支持。   孙香跟她是忙到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管一个质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说实话,她现在还没有摸透燕王这个人。但是他给人的感觉是不舒服的,就像是毒蛇。   “我去杀了他吧。”宗童道。   折青就摇头,“咱们尚且还得忌惮着燕国,不能这么早就杀了他。”   她叹气,“打楚国容易,打秦国,怕是要死伤不少了。”   ……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国边境,一个小战士问他的上将,“我们没有伤药了。”   将军就看着还在继续攻城的禹军,呸了一句,“没有伤药,那就不要伤药,熬过去,就能活下来。你们在后方将伤兵看好了,老子这就去跟他们这群狗娘养的拼命。”   半月前,秦国将军还在边境巡逻,两兵相撞,谁也没有服气谁,两军就这么的开战,没有一点儿的征兆。   但是谁都有心里预料,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如今两军一起打,谁也不吃亏。   于是便这么开始打,刚开始禹兵打的快,后来就不行了,打了半个月,只打了三个城池下来。   这跟他们打鲁国和楚国完全不一样,他们甚至没有打下一个完整的胜仗,看着每天都在死去无数的士兵们,玉珠儿便再也说不出打仗容易的话了。   但是这仗必须打,也必须赢。好在前面的死伤都是输在对秦地的山地不熟悉,后面适应了,便也好了。   而且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海军也有了作用。   在偏远的海边小村子里,之前即便是有人镇守,但是也不会留下太多的兵,于是海军便得了便利,一路直行,将沿海打下了好几个城池。   秦国将军现在骂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他娘的,还想要里应外合——”   但是他们也只能骂,根本不能无力。   听闻燕国也有了大船,虽然无法跟禹国比,但好歹是有了,也在训练自己的士兵,可是他们秦国总研制不出来,导致现在被人按着头打。   秦国将军叹气,“这城池,怕是守不住了,撤退吧。”   ……   秦国跟禹国开打的消息,没有第一时间传回禹国,但是禹国众城闻风而知意,几乎是秦国皇子被赶出城池的那时候开始,便有无数的人开始写折子进宫,想要去秦国州县做官了。   折青:“……”   这还刚打呢,消息也没传回来,他们着急什么啊。   禹皇撸了一把猫,一脸满足的道:“急什么?他们急的不行了。人家是有脑子的,你打下鲁国的时候,他们没占着便宜,你打下楚国的时候,他们也没占着便宜,如今你都打秦国了,他们还能继续等下去?万一又占不到便宜呢。”   无利不起早。   折青心里自然是明了的,她对秦国的遣派官员心里有数,在本子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给禹皇看,笑着道:“父皇,如今人才是越发的不够了。”   禹皇又撸了一把猫,道:“是啊……你的那个贴吧弄的很有意思,朕去过两回,跟人争辩了好几次,最后贴纸都没了,要另外开一贴,实在痛快的很。”   折青:“……”   她大概知道禹皇的情况。   如今论坛又推出了回贴,会有一卷白纸,很长很长,最上面写好议题,挂在墙上,便有人不断的往后面回。   她就道:“您别总往贴吧里跑,都上瘾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实体贴吧竟然跟后世的上网一般,还有不少人上瘾,有时候她走在街上,还会有人说“戒贴吧”。   禹皇从前不愿意出宫的,如今跑的可勤快了。前不久政事屋子里呆久了,误打误撞进了一个讨论猫猫的,竟然又被安利了养猫,如今走哪里都抱着猫,好似一个猫奴。   禹皇听见了折青抱怨,随意的道了句好,又沉浸在撸猫的快感中去了,充分表现出:答应很快,从来不改的特质。   折青:“……”   还能怎么办呢?自己的老父亲,只能选择原谅了。   她叹气,认命的抱起折子出门,不敢再将这些她可以处理的折子给禹皇批改,免得影响了老人家撸猫,隔日里又要发脾气。   所以有时候外人总是想用离间之计策挑拨她和禹皇的关系……她真的觉得这人的脑子秀逗了。看看吧,她的这些折子都是人家不愿意批改的,不是她争权夺利抢来的! 第103章 禹皇想退休   禹皇这半年来, 其实释放出了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他想退休了。   禹皇今年四十七岁,但他其实看起来还年轻的很, 这几年日子过得好,跟四十岁差不多。   后来出了美容院, 他还专门让人学了给自己做过脸上清洁, 保养, 还让于太医给他开养生的药膳吃。   怎么说呢,这是一个养生且注重外表的皇帝。   折青有时候觉得自己活的真不是禹皇, 瞧瞧人家这小日子过的,简直是快落!   她也曾抱怨过, “您身子好,就多帮衬帮衬我,哪里现在就开始不管事了, 那么多活呢。”   禹皇便严肃的批评她,“一山不容二虎, 你如今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隐皇,我如果继续干涉你,替你拿主意, 便是害你。”   折青就无奈的看着他道:“父皇, 别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你那点小心思女儿还是知道的。”   就是人到年纪了, 女儿又事业有成, 便生出了犯懒的心思——而且如今的世道诱惑实在是太多了。   出去逛一圈,一天就没了。   比如两个月前京都刚开的游乐园,里面就有很多的游玩项目。   这个游乐园也是孙香搞的,里面将五国的名胜古迹都容纳了进去, 搞成了一个小型的“世界之窗”,然后还增设了一个水上乐园,尤其得孩子们的喜欢。   当然了,禹皇去主要是看世界之窗的。   这个世界之窗采用了绘制出来的五国地图,将各国的风景,特色,以及建筑物等等,都做了出来。   禹皇从小登基,一辈子都在跟朝臣们的斗志斗勇中生活,为皇,勾心斗角,他是第一名,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出过京都。   你跟他说这个人该如何的剥皮抽筋,他能跟你说出好几种方法,但是你说,这个地方的东西好吃,那个地方的民俗奇怪,他不知道。   这本来也没什么。在古代,有些人一辈子是没有出过村子的,因为交通不便,又是小农经济,路上可能还有劫匪之类的,所以除了商人,基本没人愿意远行。   再者,这种时代得个感冒都可能会死,在外面跑,舟车劳顿,也不是个个都能有客栈住的,所以得病的几率会非常大。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   禹国通往各处的山匪已经被全部剿灭,各地都已经修好了路,条条大路通城池,通禹国京都,都有官路,每一条路上都有客栈,有钱就住好一点的,没钱就处处差一点的通铺,青年旅社,反正花的银子没有之前多。   还有便是,如今路上还多添了很多小吃铺子,走一段路便能去吃一顿。若是你喜欢自己带,还能带点泡面,烧一壶热水,一天便也能吃饱了。   所以,现在就多了一种叫做背包客的人群。   他们主张“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通常都会成群结伴的长途远行——这种通常都是达官显贵的孩子,如今,为了迎合他们的需求,又多出了一种叫做旅行社的铺子。   专门做这种远行的生意。   禹皇就很羡慕。他也想出门远行,但是不行呀,他还有好多折子要批。于是就委屈的很,只能去世界之窗里面看看,就好像自己去过了一般。   说的极为难过,“朕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禹国,年老了,还要被逼着上朝。”   于是叹气,叹气,最终被逼的没有办法,又拿起了折子批改。   折青:“……”   虽然说在古代,四十七岁已经不算是年轻了,但是,禹皇想要现在就过上退休的日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不会同意的!   于是也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再等十年,您也是五十七,到那时再说吧。”   但因为禹皇这小打小闹,倒是让折青又重视起另外一个问题。   以后该如何制定退休年岁呢?   就拿朝廷来说,以前大家只有在做不动的时候,或者想推出自家子弟时,才会退位,否则在官位上都不带挪一下。   后来她推出来的考试制度,又是第一批,根本没有考虑到退休。   折青:“……这真是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还得要过几年才能下,于是在电脑上面写成待办理,又继续去处理下一个问题。   倒是禹皇这一波想退休的小情绪,引起了众人的猜测。   人家可没有想过这是禹皇不想干了,折青不让,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场较量。   先是折青想夺权,折子都不准禹皇看了,后是禹皇不动声色的又夺回了权利。   总结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   阿骨燕在十月初的时候,就回到了京都。   刚回来肯定是要进宫面见皇太女殿下的。   折青细细的问了她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着重问出了如何发现石油,这块油田的面积多大,产油量多少,去做石油工的百姓会遇见什么问题等等,两个人从白天到黑夜,到了晚上阿骨燕还睡在了皇宫里面没有回去。   等第二天醒来,阿骨燕自然是要去见雪生。   雪生依旧是住在郊外,还在研究更有威力的大炮和其他东西,比如,阿骨燕发现的石油,她也在研究能不能提炼出其他的东西。   比如书上写的塑料,柴油等。   她是个研究狂魔,能抽出半天时间来跟阿骨燕说话,谈心,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于是阿骨燕也不多多打扰她,又因她之前是养在雪生这里,如今,雪生长时间住在郊外,皇太女殿下就让她干脆住到罗玉松那里去。   阿骨燕觉得雪生阿姐是最听皇太女殿下话的,所以,听见皇太女殿下让她住到罗家去,一点也没反对,放心的道:“那边孩子多,你去了,也多跟他们说说,不必养成孤僻的性子。”   皇太女殿下最近又识骨出了一位喜欢看星星的天才,雪生倒是听说了,她道:“这日月星辰,跟我们脚下所踩的大地息息相关,皇太女殿下叫你回来,肯定是你有些疑惑的东西,人家可以教给你。”   阿骨燕听话的点头,“我肯定好好的学。”   雪生十分欣慰,摸摸她的小脑袋,道:“我们阿骨燕如今也是皇太女殿下了,可不仅仅是要去学地理,还要跟着皇太女殿下学习如何治国。将来说不定能统一西域呢。”   阿骨燕就嘟囔了一句:“我若是能统一西域,就将这西域献给皇太女殿下,她的点子多,会治国,肯定能带我们西域的百姓都吃上肉。”   至于她自己还是算了,她只对地理有兴趣。   不过自古以来,中原国就对西域没有兴趣,因为太远了,也太穷了,根本没有什么价值。   但是,阿骨燕相信,如果在皇太女殿下手里,西域说不定能成为一块宝地。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能出去说的,雪生也叮嘱她不可胡言,于是回到了平安巷,住进了罗家,见到了传闻中的天文学天才。   梁十三有些紧张,“我才刚刚学,有很多地方都不知道。”   阿骨燕表示理解,“我也是从你这个阶段过来的,等你懂的时候,我再来问你。”   比如潮水潮落,这个问题其实不仅仅是地理问题,还涉及天文,她有一些东西是弄不明白的,还需要梁十三解答。   梁十三虽然是后来的,但是比阿骨燕还大了几岁,所以阿骨燕随着丹青等人叫他十三哥。   梁十三自从进了平安巷子之后,就已经当了好几个月的哥了,闻言点头,“那我先学这些,学懂了就告诉你。”   于是赶忙去看书了。   阿骨燕也回去看书了。她的地理学需要她多走多看,但是书上的内容也不能不学,她最近想要改良地震仪,准备好好的思量思量,到时候造出一个更加精确地地震仪出来。   她回来了,丹青就又需要多煮一个人的饭,阿骨燕第一回 住到巷子里面来吃饭,颇为不好意思,道:“要不我帮你吧?”   丹青呆呆的摇摇头,“不用。”   孙香突然鼻子嗅一嗅,“你们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阿骨燕跟着闻了闻,对着丹青道:“好像是你身上的……是药味吗?”   丹青点头,“我做了一个任务,受了点伤。”   孙香:“……”   造孽哟,人家孩子身上有伤,她竟然还让人家大早上起来做饭。   于是跟宗童商量着,“我知道你们……官位的性质,但到底还是个孩子,是不能这般将人榨干的。我看,还是让皇太女殿下叫个人来吧。”   倒是宗童不同意,“这是他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并不是我压着他干的。”   丹青这孩子,对杀人没感觉,但是对做饭特别有感觉。   杀完人,就喜欢做一顿饭放松放松。   宗童没说的是,有一次他凌晨杀完人回来,就开始要淘米,那手上鲜血淋淋的,若不是他阻止,恐怕就要直接进锅里淘米了。   所以说,一个杀手唯一的爱好,还是成全他吧。   孙香:“……”   就无奈。   她只能叮嘱宗童,“你们隐卫最近新出了一个商业保险,朝廷已经帮你们都买好了,若是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买了药,是可以获得保险金的。”   宗童:“……”   他们好像不用去买药,隐卫里面的药都是常年准备好的。   这些东西他们买了也用不上啊。   孙香就看了眼他没说话。心道:你们隐卫从一个见不得人的杀手组织,如今都已经改革成这样了,难道将来做不会退休?   退休之后做什么呢?万一生病了,没银子的还能报销一点。   但是这个话不能说,她只能道:“这个商业保险跟其他的不一样,这个还能惠及家人,比如,将来你们的孩子病了,也能去报销。”   反正优惠多多,又是朝廷给他们买的,不要白不要吧。   孙香和宗童在说这个,孩子们就在讨论其他的事情了。   苍水:“我想着,你的软剑是不能动的了,但是你的剑柄还有地方可以让我做机关吧?我给你做一个绝招杀器吧?”   阿福:“我觉得可以,我给你算算,在你有限的空间里面,这个镶嵌在剑柄里面的暗器可以做成什么样式的,又可以做多大。”   阿骨燕:“我回去找找,看有什么材质最适合做暗器,这回我出门,发现了不少好东西,有一些矿产,最适合做暗器了。”   梁十三还学的浅,有些羞愧,道:“我只能给你画一副星空图,只要有星星,无论你在什么样的迷宫里面,都不会迷路。”   木子:“………”   他只能看吭哧吭哧的跑回家,求张弛给他带一些上好的鸡鸭猪肉回来。   然后沮丧的很,“师父,他们太聪明了,只有我一个人是个普通人。”   张弛:“……”   他十分能体会木子的痛苦,因为在这条平安巷子里,也只有他一个大人,是个普通人。   他只能安慰木子,“无所谓,无论是天才还是人才,最后不都是要吃我们养大的猪和鸡鸭鹅吗!”   有本事别吃肉! 第104章 小天才们的才能   张弛很委屈。   当初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世家子弟, 本是要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结果被皇太女殿下来忽悠养猪。   养猪的人,按照现在的话来说, 属于技术工,有时候都不用去朝堂——去了说什么啊, 说猪很好, 鸭很好, 鸡也很好?   他都不爱说,他养的鸡鸭猪鹅本来都很好, 若是不好,那就是坏事了, 整个禹国都要翻天覆地。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平衡些,至少自己能让全禹国的人都没有肉吃。   木子有些不懂, “为什么啊?”   张弛就道:“你想啊,要是咱们出大事, 便是传闻中的禽流感,养的东西还能吃?”   那自然是不能吃了。   所以,他们虽然说出去不是很体面, 但是他们的力量却很大, 如今这世道, 除了和尚, 谁还能不吃肉啊?   他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安慰了一番木子, 果然见小家伙的干瘪下去的胸膛又挺了起来,哒哒哒的跑回屋子里去拿了一张卡。   这张卡背面是鸡鸭的纹样,正面是一头猪。   猪画的十分灵动,是医学院学子白苏牙设置出来的样式, 特别是那双眼睛,就跟活的似的。   这卡是畜牧部仅有几人才能持有的。木子是其中一个。他拿着卡,在脖子上挂了串钥匙,看看天,还有些热,便戴上了一个帽子。   这帽子是他们最近畜牧部的人研制出来的周边——鸭舌帽。   如果注意看,街上的人有很多都戴着这种帽子。   没错,他们虽然养的是猪鸡鸭等动物,但是他们的周边如今却是时尚的潮流。   畜牧部的文化小部门每月都有新款出,不仅仅是帽子,还有动物联名的衣裳,鞋子香囊和首饰等。   比如,这个月就开始出眼影了。他们特地请了人研究,将眼影以各种动物的名字命名。孙香阿姐就早早的被送了礼,他昨天去送烤乳猪的时候,还见着她在用锦鲤眼睛。   布灵布灵的,特别好看。   他走出门,就见玉松哥正在跟孙香阿姐说话,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玉松哥的脸上红彤彤的,见了他出来,连忙问:“木子啊——你这是去哪里?”   木子:“去……外面。”   孙香阿姐笑眯眯的也不继续问,只道:“是吗,快去快回啊。”   木子就吭哧吭哧的跑出巷子,然后跑到前头的公共马车处,乖乖的排着队,掏出一个铜板,等着马车来。   上了公共马车,投了币,一路上听得众人都在讨论迁都的事情,楚国的事情,最后还低声说起了陛下和皇太女殿下不和的事情。   木子:“……”   京都的百姓们最是能脑补的,不过皇太女殿下不制止,想来被说说,也没什么关系。   他便专注的看着窗外,不知不觉,他已经从徐州边境来这里多年了。   外面人声鼎沸,他觉得热闹,而不是刚来时觉得的孤独。   马车行驶了几站,木子就下了车。他下马车的地方是一个大型的畜牧厂。   这里是禹国京都最大的宰杀场了。   在这里,还有他们畜牧部的一个分部。越往里面走,越是有新鲜的肉卖,这些肉,又会专门供给已经出重金定下来的达官贵人。   木子拿着卡一路直行,没人敢拦他,这可是位小大人,别看他年纪小,但是知道的东西很多,权利也大。   等到了采购的部门时,他踮起脚尖,问道:“咱们这里还有鹿肉吗?”   猪肉多见,但是鹿肉却不多见,若不是提前买好,定然是没有的。   所以你去别的地方买鹿肉,有可能买不到,只有来这里,才有一丝可能性。   丹青受了伤,那就需要补,他不似那般聪慧,能凭空制作出好东西,但是他有肉。他能找到别人找不到的肉。   别的肉他不知道,但是鹿肉补——这是师父说的。   受了伤,吃些鹿肉补补身体,绝对是有利无害的。   部长本想说没有,因为那鹿肉难得,他是想要孝敬出去的,不过这位也是小祖宗,住在平安巷子里,张弛大人又是护犊子的,若是木子是应了张弛大人的话来讨要鹿肉,他说没有,那他的部长之位也就没有了。   于是连忙点头,“有,正好有一头鹿送了来,刚刚宰杀,小大人要是需要,我给您亲自送回去?”   木子摇头,“不用,我自己抗回去。”   部长就打听,“这是要回去平安巷?”   木子点头,“是啊,回平安巷。”   部长:“是张弛大人让您来的?”   木子摇头,“不是,我自己先买一些鹿肉。”   他拿出自己的卡,“从这里面扣银子。”   卡里面是有银子的,也能打折。   部长就笑着道:“哎哟,那鹿肉是我下官自己的,不是朝廷的,不用给银子。”   木子摇头,“即便是你的,也该是要付账的。”   只是这又涉及到一个问题。   这卡是朝廷发的,银子也是朝廷替他们存进去的,说是福利。如果这鹿不是朝廷的,那还能用这卡吗?   他出来是没有带银子的。   部长:“……”   所以说,有时候你就不能跟这些聪明的孩子们撒谎,他们不懂人情世故,还一根筋,撒了一个谎言,就要用其他的谎言来弥补。   他只能道:“这就没必要了,咱们同朝为官,又都是畜牧部的,是同僚,本就该互相帮助,不过是一头鹿罢了,怎么还要掏银子呢?”   木子:“不行,皇太女殿下说了,为官的买东西不给银子,就跟贪污一般。”   部长:“……”   行吧,那就赊账。   等人扛着鹿出了门,他羡慕的不行。   “所以说,你说人家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出口师父,闭口皇太女殿下的。”   木子却不知道他如何想的,一个人出了门,扛着一袋子鹿,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   “小大人,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天不是质量检查的日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木子:“买肉来了。”   他平日里跟着师父来这里质检,跟他们都认识了。   畜牧部的质量检查,是每月都要做的,一月一次,主要检查的是他们的卫生和各种肉的品质以及卖的价格。   举个例子来说,猪肉质检只要过了,就可以在猪肉上面盖个章,然后就猪肉就是可以卖的。   他刚开始被师父带着来亲自质检,后面就轮到他自己质检了,再后面,他熟练准确了之后,便由他带着人去质检。   所以,这里的人都对他很好,但是他们又很怕他,见了他来,总是要客气讨好一些,所以木子平日就不爱自己来。   他好不容易背着鹿肉袋子在边上等公共马车,就见一人闻味而来,问他:“你这是鹿肉吧?卖吗?”   木子:“不卖。”   那人就道:“我不要其他的,只要鹿鞭——这个东西最补,你家里人要吃吗?不吃就让给我吧。”   最补的东西啊?   木子就将袋子给捂得更严实了,果断摇头,“不要,我特意买给别人吃的。”   那人就悻悻而归,叹气道:“这好家伙京都可不多了。”   这边山少,鹿也少。   这副失望极了的模样,就让木子更加相信鹿鞭是极好极好的东西了,他愿意将这个好东西全部顿好给丹青吃。   于是回到家,就径直去了宗家,嘱咐丹青,道:“这是最补的,你吃了就会好。”   丹青认真的点头,心里还有些感动,这肯定是木子特意给他要来的鹿肉补品。   他因为受伤,今日在家里休息,就准备将这些肉全部吃了。碰巧今日大人们都出去了——宗童去宫里,孙香带着罗玉松也出了门,苍水和阿骨燕都要去的上值,梁十三回他先生家里去了,于是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丹青和木子。   然后又将隔壁的阿福叫出来一起吃。   木子郑重的将鹿鞭夹给丹青,“如果真的补,我以后经常给你买。”   他保证不会断掉丹青的肉!   阿福眼馋,“也给我咬一口吧?”   丹青点头,分了一口给阿福,再分了一口给木子,自己吃了大半。   吃完了,就觉得不对劲,热的慌,阿福那小身板,鼻子里直接流出来了鲜血。   于是这天下午,章玉书就到了平安巷给孩子们看病,一边把脉一边道:“你们啊,以后多教教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弄的还什么都不懂。”   其实到今年,丹青已经十一岁了,木子八岁,即便是阿福,也七岁了。   再想想阿骨燕,今年也到了十岁,苍水十二了。   丹朱几个人,虽然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丹朱和安晓两人,却是有点苗头了,属于打打闹闹是冤家的那种,家里人都认识,准备等几年两人学业有成了,就成婚。   所以说,这么以来,丹青其实也是孙香的亲戚了——安晓是她的小外甥。   所以,章玉书就对着孙香道:“其实,你们也可以教教他们,什么是鹿鞭不能给小孩子吃。”   孙香:“……”   她拒绝,并将这个任务丢给了宗童。   “你们隐卫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想来也是学过这种课的,你来给丹青他们说吧。”   然后叫上苍水:“走,走,回家。”   罗玉松脸色微红,叫上梁十三和阿骨燕,“家里还需要煮饭呢,我先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张弛也打了个哈哈,“我们木子也是为了丹青好,宗童啊,麻烦你了。”   宗童:“……”   他只能一本正经的解释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男人吃了鹿鞭后,会补哪里。   丹青:“……”   有些崩溃。   他知道男女之事,但是不知道鹿鞭是补……那个地方的。   木子:“……”   原来是成婚后才能吃吗?   他转头跟丹青道:“等你成婚了,我再给你买吧。”   只有阿福听的很是惊讶,长大了嘴巴,“这么厉害的吗?”   这是没懂的。   宗童:“……”   他将木子和阿福赶回去,觉得自己要教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多。   反倒是木子,回去一宿都没睡着,第二天早早的起来,打着哈欠跟着张弛去牧场。   京郊有牧场,他们的试验基地就在那里。   进了那里,就是木子的天下了。他今天要跟张弛研究的便是鸭子产出的双黄蛋。   经过他的观察,产出这种双蛋黄的鸭子体型比一般的鸭子大,身子也更长,看起来十分健硕,在河里寻食物吃的时候,也比其他的鸭子容易寻到,一个猛头扎下去,潜水更深。   双蛋黄的蛋一出来,两人就开始研究了,为什么别的鸭子只能产出单个蛋黄,而这种鸭子却几乎全部能生出双蛋黄了。   刚开始是觉得是鸭子食用的水,但是别的鸭子去那里,也没有出现双蛋黄的情况,后面又怀疑是鸭子本身的问题,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定论。   不过双蛋黄蛋确实比其他的蛋要好吃些,很快就享誉京都了,如今他们要将蛋卖到其他地方去,因是第一年,卖的价格也会贵些。   他们两人的任务,便是让这些鸭子产量增加。   其实对比其他普通鸭子来说,这种鸭子产蛋已经很多了,别的鸭子大概一年产蛋一百六十左右,但是双蛋黄鸭子可以达到二百枚。   这就是值得长时间研究的事情,两人时不时就来这里观察鸭子。   这里的鸭子待遇是很好的。它们有专门的鸭床,用铁网挂好,下面的鸭粪也会天天清理,而且到了如今,大量养殖的鸭子已经不是普通的放养了,他们如今还有大棚养殖,里面的温度啊,湿度啊,都有自己的要求。   这般养出来的鸭子才能跟的上大众吃鸭的速度。   光木子知道的鸭子做法便有:血鸭,烤鸭,八宝葫芦鸭等等。   不过崔明桐婶子家的卤鸭铺子里面,倒是在做了半年的卤鸭后,又增加了其他的卤味,最后干脆换了个名字,换成了“崔明桐绝味铺”。   反正因为他们养殖跟的上,所以大家吃起来毫不口软。能让天下的人都能吃上肉,这也是木子研究的动力。   不过他今天有些疲惫,看过鸭子后就坐在小河边休息。他半眯着眼睛,突然看见河面上有一只鸭子在浮水,因为眯着眼睛,有些迷迷糊糊的,他脑袋里竟然在某一瞬间,将那鸭子想成了人。   然后……他突然顿悟了。   这鸭子能浮水,就是因为这鸭掌,那人要是有了鸭子的鸭掌,会不会也能容易的浮水呢?   他回去就画了一个脚蹼出来。   然后拿着这图纸去找苍水,道:“阿姐,你看看,是不是可以?”   苍水就拿回去试着制作了。木头的肯定不行,布肯定也不行,最后跑到沈离那里,从今年远航回来的种子种出来的树里面,选择了橡胶树。   橡胶树带回来的时候,就受到了大家的关注,可以说跟土豆一般的地位。听闻这树就是宝,什么都能做,所以她觉得可以试着做做脚蹼,说不得能行呢?   沈离答应给她留一棵树试验。   苍水兴致冲冲的回去,跟木子说,“你这肯定是可以的,木子,你真是太棒了。就等着得专利书吧。”   木子的小胸膛便又挺起来几分,就差飘着走了。   他做出了脚蹼,紧随着,阿骨燕也终于将改良版的地震仪做出来了。   俗话说,天文地理不分家,阿骨燕能这么快做出来,也是跟梁十三的到来有关系,两人凑在一起研究,很多东西事半功倍。   这次研究出来的地震仪比之前的更加能将地震的方向记录得精确一些。   之前的地震仪是阿骨燕看着书上说的张衡隐者制作出来的地震仪研究的。这个地震仪做出来后,她就拿到了一张写着张衡主创她副创的专利书,在京都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取名为侯风地震仪。   不过京都一直都没有地震过,所以大家的兴趣又极快的散去,渐渐的,侯风地震仪不被人提起。   阿骨燕也知道侯风地震仪虽然能记录地震的方向,但是不能预测地震。它的作用只不过是在地震后告诉你这个方向地震了,能迅速的通知到而已。   这回的地震仪也不能预测,但是它的精准程度又了一些,要是哪一天能做出能够预测的地震仪出来就好了。   改良版本的出来之后,阿骨燕便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算是干完一件事情了,就请梁十三去外面吃一顿饭。   平阳侯最近回开了个西州那边口味酒馆,很受欢迎,平时都要排位置的。梁十三有些犹豫,“我们可以出去吃吗?”   阿骨燕:“为什么不可以?”   梁十三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我们这般的人,出门都有人跟随者,不能单独外出。”   他上次回去看先生,也是跟罗玉松报备了的。   阿骨燕就笑着道:“皇太女殿下说,我们只是做了童工罢了,比其他的孩子早早的就开始做事了,其他的,都随意我们自己。”   梁十三更加不好意思了,他哎了一声,回去拿了银子,跟着阿骨燕一起出门。两人很多天都没有出门了,今天决定走着去,也不是很远。   走出平安巷子,又转了几个弯,去了大街上,就遇见了一个人过来发传单。   如今,商铺都要印刷出了传单作为宣传,他们吸取了崔明桐的经验,也在传单上做出故事性,不过也有一些粗暴的,比如说打折。   他们刚刚收到的传单就是洗发传单,打一折,一文钱。没错,如今也有了一些洗发铺子出来,他们有专门的洗发椅子,躺在上面,用适宜的温度帮你冲洗,还懂一些中医,会给你按摩头部,就是他们的洗发水,也是专门研制出来的,听闻洗了之后,头发会变得光滑。   因为一直在研究地震仪好几天没有洗头的阿骨燕和梁十三心动了。   “其实洗个头去吃饭更好,对不对?”   “对。”   然后两人就直接进去了。   店小二很热情,帮他们洗头的人也很热情。男人和女人是分了区域的。男人洗头屋子里全是男人,同理,阿骨燕遇见的也是女人。   帮她洗头是个看起来十五岁左右的姑娘,一直都在跟她聊天,问她今年多大,怎么出来了没人跟着,家中父母是什么人等等,说的阿骨燕脾气都上来了。   她干脆闭了嘴巴,洗头的姑娘就也识趣的没说话,等洗完头,一点点的给她擦干,然后道:“一共是三两银子。”   阿骨燕:“……”   ???   她不可置信的道,“我们进来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一折,只要一文钱。”   洗头的姑娘就笑着道:“那是最便宜的,给你用的是最好的洗发水。”   阿骨燕:“可是,你刚刚也没问我啊?”   洗头姑娘:“您也没有说啊——”   阿骨燕:“……”   奇耻大辱!   她一个堂堂群英策上的天才,竟然被骗了!被坑了!   她拒绝给银子。   洗头姑娘就求她,“姑娘,我们也不容易。”   阿骨燕,“我赚点银子也不容易。”   反正就是不给。   那这事情就不能善了了。梁十三也遇见了同样的事情。   他肃着脸,“你们确定吗?”   于是两人会和,阿骨燕站在那里,道:“你们管事的呢?京都天子脚下,你们也跟如此诈骗。”   一个胖乎乎的管事就出来了。   他的话术也十分简单,只说来说去,透露出一个意思,他们有后台。   不过他也怵,这京都能这么横的,谁没有后台啊?   就问:“不知两位公子姑娘是哪位大人府上的?想来是有误会。”   阿骨燕:“你想做什么?我们没有误会,你们这就是骗人。”   阿骨燕的长相明显就不是禹国人,是西域那边的,梁十三小时候还像禹国人,长大了脸长开了,就是典型的楚国人。   两人走在街上,妥妥的洗发铺子大肥羊。   因为是外地人,你的后退再大,能大到哪里去呢?   胖掌柜心里就犹豫啊犹豫啊,最后阿骨燕看着他不耐烦了,她好不容易改良好了地震仪,正是要去庆祝的时候,你跟我说洗个头三两银子?   你的洗发水上天了哦。   她恨恨的道:“我不信我们是唯一被宰的,掌柜的,我们报案,这事情不能善了了。”   胖掌柜的连忙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都是误会,没说清楚罢了,这样,我做主给你们免了。姑娘少爷消消气,我们的铺子是秦宽大人名下的,绝对不可能欺瞒客人。”   他一般说出这句话,就没人敢再说话了。但是他今天遇见的是两个“刺头”。   阿骨燕:“秦宽哥?不可能!”   梁十三也道:“是啊,秦宽哥开铺子都会给我们卡,我们可没有你家的卡。”   掌柜的:“……”   他头上开始冒汗了。   立马解释道:“误会误会,我刚刚说错了,这是秦宽大人亲戚开的铺子。”   阿骨燕烦躁的摆摆手,“跟官府说去吧。”   掌柜的背后都流汗了。   他们其实只是秦家的偏远亲戚,跟秦宽大人都没有见过,但是秦宽大人的名号是真好用啊,一用就舍不得,一直用到现在。   他们这个铺子,并不见得多好,所以都是一般人进来洗头,真正的贵族怎么可能来这里洗头?所以吓住了不少人。   而且即便是官府来了,他们也不怕,确实是用的最好的洗发水啊。能坑一个是一个。   但这次是真遇见贵人了。   于是衙役来了,罚了银子,阿骨燕和梁十三走了,掌柜的灰头土脸,戴着枷锁,问:“那两位是什么人啊?”   衙役嘿了一声,“我说,就你们这眼力见还敢冒充秦宽大人的亲戚?那是人家西域乌莽国的皇太女殿下,还是群英策上的阿骨燕大人。她旁边的也是群英策上的小大人,人家两个人,都住在平安巷子里。”   掌柜的颓然,最后为了减刑,拔出萝卜带出泥,交代出了后面的主子,拘禁了半月,这事情才传进忙的不行的秦宽耳朵里。   他当时骂了一句脏话。   “!”   尼玛,他的名声真的不要了!他的清白官声啊!   再者,是哪个蠢货将这两个人看成了外地的平民肥羊!他们两个一个是西域乌莽的皇太女,一个是楚国的皇子,自小受皇族教育长大的,能是被你宰的肥羊气质?   他呸了一句,叹气的不行,回家就给他老子秦将军写信,“治治咱们老秦家的人吧,看看如今,京都里面秦家为官的有几个,就这么下去,怕是将来秦家就只剩我一个出息的了。”   他深深的为老秦家所忧心,然后想了想,又马不停蹄的进宫,跟折青解释,“殿下,真不是我开的,那亲戚九拐十八弯,我都不认识。”   折青迷茫的从折子堆抬起头,“啊?”   秦宽:“……”   是他蠢了,皇太女殿下怎么会过问这种小事。   但是又心酸,心拔凉拔凉的。   他委屈的道了一句,“殿下,我的清白官名都被毁了,你还不知道。”   折青:“……啊?”   眼见人悲伤而走,她也没弄懂秦宽来了又去的悲伤,她忙着调动军粮呢。于是捏了捏鼻子,让人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折子。   折子是刚刚送回来的,上面说,秦国已经被攻打下来三个城池了。   折青舒了一口气,她站起来,走到外面去吹风,发现吹的已经是冷风了。   宗童给她披了件衣裳。谁知正好下起了雪。   折青就感叹道:“已经十一月了。今年的雪,下的真早。”   也不知道战场那边,是否也下雪了。   这一下雪,便更难打了。 第105章 战场之事   边境的战场确实下雪了。   今年的雪下的早, 秦国主将吴方毅看着雪,心里沉甸甸的。   “今年的冬衣可有准备好?”   军师点头,“都准备好了, 还……多了。”   多了的,自然是死去将士们的。   他们死去了, 衣裳就穿不了了, 属于他们的衣裳就被闲置了下来。   现在军师所担心的便是他们的兵, 穿不了这些衣裳到明年。   吴方毅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们还没有研制出来他们的大炮吗?”   军师摇头, “禹国花了那么久做出来的,我们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做不出来。只能继续投炸药了。”   两人说完, 又沉默,心情都很沉重。   因为刚刚,他们还经历了一场禹国以少胜多的战役。   半月前, 禹国的大炮都在另外一个战场,他引得沈柳带着三万兵马到了玄城, 玄城之内,有十万兵马,就等着围剿禹兵呢。   结果, 就这样没有大炮的情况下, 沈柳带着人, 还是将他们的十万兵马打的落花流水, 层层败退。   沈柳先是派兵奇袭了他们的粮草, 后面又鼓舞士气——虽然禹兵的士气一直都很足,然后一鼓作气,冲了玄城的门。   这场战役,吴方毅都能想的出来, 肯定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而主角是沈柳,是禹兵,秦兵在他们眼里,是跳梁小丑。   若是这场战役里面有大炮还算了,他们还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但是,没有大炮。   这就证明即便是最普通的战斗,他们以十万兵马对上三万兵马,还是会输。   军师就只能这般的安慰吴方毅,“将军,听闻云州有一种兵,被禹军的人称为特种兵,他们的训练跟平常的兵有所不同,一个能顶十个,个个是武艺非凡。”   吴方毅也只能这般的安慰自己,不然心里也太难受了,但是,对于他来说,这又是不能说出去的,不然秦军的士气便再也上不来了。   吴方毅不怕死,但是吴方毅怕秦国亡了。   他召集众位将军,道:“不能再这般的被动,我们需要利用我们的山形地势,主动出击。”   听闻晋国在跟齐国打仗的时候,就出了一种叫做游击队的百姓兵,打死了齐国不少的散兵,如今,他们又不断的在跟燕国做斗争。   “他们的经验,我们未必不能吸取,秦国不是楚国,更不是鲁国,秦国是先秦就留下来的国都,禹国放在一百年前,就是一个偏远小州,算不得什么,咱们的士气要出来,百姓们的斗志也要出来。只有全民同心,才能有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   军师点头,等所有人都说完话出去之后,才问道:“将军,我们真的不能跟禹国求和停战了吗?”   吴方毅摇头,“不能了,从我们攻打楚国的时候,就不能了。”   十多年了,这场战争,是他们从挑衅楚国开始,展露出了自己的野心,然后让各国开始慢慢的跟着一起打。   “按照禹国的说法,统一的信号,是我们自己放出来的。”   所以来不及了,禹国可能跟燕国平分天下,但是绝对不是秦。   “燕国拒绝打禹国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想到,这是将我们秦国,彻底给了禹国。”   ……   “能打下来,算是我们的本事,打不下来……那就继续打,反正不能让他们威风了。”   水上战船中,一个禹国水军一边吃京都送来的军粮,一边道:“咱们有仙器,有水船,难道还能输了不成?”   输了也不能是输给秦兵。   他道了一句,“听说这秦兵不做人,特别是当初去楚国打过仗的秦兵,就更加不是人了,你知道吧,落在他们手里,听闻就是男人,也要被拖进去……那个。”   一群人听的饭都不香了,“你从哪里听说的?也太恶心了。”   那个小兵就道:“这还是秘密吗?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这群畜生,多的是欺男霸女。”   反正秦兵不是好家伙,他们禹兵死也死在战场上,不能落在秦兵的手里。   他说完,就叹息道:“所以说,还是我们的军律最好,我们哪里敢做烧抢砸的事情,那都是要掉脑袋的,前几日三号船的人不是下船去抢了人家的姑娘吗?还没来得及……就被将军砍了。”   这事情千真万确,当时不仅仅是禹兵,就是秦兵也震惊了。   他们正准备要跟你拼死拼活,保护自家的百姓,结果你直接杀了自己的兵,他们某一瞬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打。   当然了,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但是跟这样的兵打仗,你心里放心,自己死了也没事,只要家里人平安,就一切都还好。   跟谁打不是打啊,大家心里都知道,要是禹国不打他们秦国,那燕国打完齐国和晋国,回来收拾的就是他们。   至于他们现在去抢燕国的地盘?   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这些年燕国到底准备了多久的兵,带了一大半去打齐晋,但是留在国内守秦国的兵,还是不少。   燕国和禹国又结成了无形中的同盟,要是燕国和禹国同时攻打秦国,那死的更快。   所以,还是跟禹国打吧。   至少打输了没有后顾之忧。   ——别人是不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但是见证过禹国将军砍自家禹兵的秦国战士是这么想的。   禹兵这边,也不敢有异议,他们现在每天都要读一遍军律。   ——即便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而不是留下千古骂名。   几人在换岗吃饭的时候说说闲话,也不敢说的太深,便停止了这个话题,转头说起别的。   “听说现在咱们水军也要正规的开始招兵了,你们说,我家里的小弟,今年十二岁,浮水可厉害了,要是跟将军说说,能进来吗?”   “那不行,肯定不行,咱们现在可不缺人,再者说,十二岁,打什么仗?战场上虽然好挣军功,早来早升官,可要是没命享受,怎么办?还是读书吧,十二岁,正好是读小学的时候,要是考个高中,再考个大学,就好了。”   “也是哈,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来打仗。”   但有人也不同意,道:“咱们挣军功早,也比读书好,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说不得一点儿仗也没有打了。”   “就是,就是。”   一群人就这么争论起现在读书好还是打仗好的事情来,倒是说的热火朝天。而远方的徐州,确实开始招水军了。   “咱们徐州会水的人最多,而且,苍水大人跟苍淼大人都是我们徐州的人。”   徐州的人,姓苍的多。   好像跟水有关的,徐州总是出些钟离毓秀之人。   这回朝廷在徐州招水军,却也不是看中户籍所在哪里,只是徐州造船多,招上就能练习。   “今年是第一次正式的招水军吧?听闻也是搞什么试点,按照朝廷的意思,这回是要训练的。就跟云州铁骑一般,到时候,水军就叫做徐州水将。”   来报名的人很多。大家拿着自己的简历,排着队往前面走,因着人多,便闲聊几句。   “哎,小伙子,你看着矮矮的,多大了?”   一个正在排着队的人火眼金睛,立马就看出了竞争对手之一脸庞过于年幼,身子过于小。   一看就是年少的孩子。   那孩子却瞪了他一眼,道:“我十六了,只是长不高罢了。”   那人本来还有疑惑,但是看看眼神,又觉得这眼神不像是一个孩子的,但是又不能示弱,只好嘀咕了一句矮冬瓜。   他先进去的,各项都符合招兵的条件,于是下一面去了,倒是矮矮如儿童的人被赶了出来。   他停住听了一句,只听得衙役道:“你这孩子,才只有十二岁,就说自己十六岁了,这不是谎报年岁么?”   那孩子被衙役说了,表情也不凶悍了,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委屈极了。   衙役索性出来冲着排队的人道:“这招兵可是按照朝廷的要求来的,朝廷既然有这个要求,自然有防着你们作弊的,难道大家不知道,我们这里有大夫,能看出你们的骨龄是多少吗?”   他又吼了一句,“那些准备作弊年岁的人,最好不要心存侥幸,不然我警告了一回,你们还犯,就登记你们的户籍记过了。”   只听这一嗓子后,好几个人灰溜溜的站了出来,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晋商就道:“这么多年了,禹国的兵,还是如此的吸引人……”   就有人问:“这么多年……好像你看着他们招兵一般,你在这里卖东西多久了?”   晋商就道:“好多年了,从禹国皇太女加冕以来,每一年,每一年,都是这般,无数人趋之若鹜,不似他国,抓的是壮丁。”   一年复一年,年年景相似,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而且,之前的鲁国和楚国流民,之前不敢来,如今有了禹国的户籍,也敢来报名了。   什么时候,他们晋国也如此,那便好了。   但是他这个念头,注定是没有可能了。   因为随着战事的吃紧,燕国调整了方向,他们抽调回了一部分兵,将南晋全部打下来,又集中大部分兵力去打北晋。   这时候,齐国和北晋也面临着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们如同楚国跟秦国一般,多次试探:要不要合作?   合作,可能也打不过,不合作,就更打不过了。   但是秦国和楚国的败笔就在前面摆着,让柳成仁左右为难。   郑长隆也摸着自己的刀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的刀,前阵子还向着齐军砍呢。   但是……   危急时刻,再不做出决定就来不及了。 第106章 楚天齐之死   在齐晋两国最终逼不得已和解共同抵抗燕国的时候, 禹皇终于将楚国的所有的州都想好了名字。   楚国也分了六州。   从左至右依次是:晓州,安州(楚皇都所在),溪州, 夏州,陇州, 愿州。   晓州是打下来就定了的, 已经流传出去了, 禹皇的意思是破晓,黎明的意思。后面的安州意寓意山河安稳之意, 这些都是大家一听就能知道的意思。   但是后面的溪州,夏州之类, 就基本没什么特殊意味,问就是禹皇喜欢。   “多好听,对吧?”   折青:“……嗯, 好听。”   如今天已经大冷,她担忧着边疆的战士, 又要操心各地严寒会不会冻死人。   “咱们原来十二州也就罢了,如今晓州至愿州怕是没有炕,柴火也没有, 希望赶到那边的官员能迅速的接手当地的政务, 少死一些人吧。”   禹皇就不太关心这个。   “你放心, 他们之前也是这般过的, 农人自有农人活下去的法子。”   他老人家就不忙着做这个, 而是要开始看从京都去安州的线路图了。   “明年二月就启程,人多,咱们行水路,大概五月就能到。”这是折青提出来的。   但是禹皇不同意。他就有自己的坚持, “你先去吧,朕要走陆路,朕研究这些城池很久了,这次肯定要去看看。”   这是他第一次出门旅游,反正是不可能只在船上待着的。   折青:“……”   她劝道:“父皇,等再过十年,您就可以出门四处游玩了,天高海阔,哪里不能去呢。”   禹皇这回不妥协了。他已经无数次去过了旅行社的窗口问过了,人家小销售员无数次热情的推荐了他旅游路线,如今再去,那些销售员都不爱搭理他了,只留下一个小姑娘还依旧给他一杯茶水,陪着他仔细的规划更加细的线路。   他不能白费了这小姑娘的好心啊。   折青:“……”   也是,你去了旅行社那么多次,第一次去人家看你穿的好,气质好,自然热情,后面见你是一毛不拔的人……听闻她家父皇去了那么多次,一点儿赏银也没给。   后面再去,就是个臭老九了,谁见了都不愿意搭理,又不敢得罪,只好将新来的小姑娘推出去,每回禹皇去了,就由她接待。   折青就道:“父皇,您好歹给人家一点赏银,听你描述的,我都觉得那小姑娘不容易。”   主要是禹皇问的太多了,太详细了,小姑娘每回都要做大量的功课,从各处问话,才能回答禹皇的问题。   禹皇做皇帝霸道惯了,道:“等最后,朕一定给她赏银。”   但是他去了,又不是皇帝,只是普通客人。他打听了,普通客人还没完成事情呢,怎么能给银子?   反正他不给,他不能崩普通客人的人设。   他批改完折子,又拿出旅游小册子看,道:“朕觉得从丝州到西州这里还需要完善完善,庐州的石油朕肯定要去看的,他们这里没有写。”   折青:“……为什么不让大臣给你出一份旅游线路呢?”   禹皇:“你不懂,朕要的是自己去旅行那份乐趣,那份参与感,你懂吗?”   而且大臣们制作出来的旅游册子就失去很多可以去的地方了。这里不能那里不能,去的都是安全的地方,不像是旅行社,为了吸引游客,什么地方都有,还有鬼屋呢。   而且,这种自己跟人细细商讨旅行的乐趣,实在是让人享受,要的就是缺陷,因为有缺陷,他还能自己去琢磨怎么走更好,要是大臣们……制作的完美无缺,根本没有兴趣了。   折青:“……”   行吧,你说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然后两人批改完折子,折青去了郊区看沈离和雪生,最近两人合作,准备开展一个【有机农业】长期试验室,所以有时间就凑在一起商量事情,见了她去,即便高兴,但是也没有多少时间跟她说话,让她自己去摘瓜果吃。   “主要是橡胶种出来了,有很多没做出来的东西便能实现。”雪生跟沈离道:“所以,这橡胶园林一定要大量种植,这是做多少我们能用多少的东西。”   沈离点头,“那你那边也要快点做出杀虫剂,我上回说的敌敌畏怕是不好管控,但是比敌敌畏毒性少一点,你们能研究出来,就优先试试吧。”   种植,不仅仅种便好了,后续的杀虫,施肥,样样都是要跟上的。   之前的农肥和农药都不满足于现在的农业发展了,雪生的物理化小组必须跟农学生开始合作,早日研究出更好的东西才行。   不过研究这些东西,都是要银子的。要银子不得不去找孙香,于是折青来了,就请折青去说。   “殿下,这是大事情,要是阿香抠门,您可得压着她给。”   折青就笑着点点头,“好啊。”   这种事情孙香肯定不会推脱的,但是这实验室的银子一年到头拨下来,也是不少钱。   她盘算了下自己的国库,突然想起投入到海外的银子,感叹道:“希望这次海航的人回来,能带回来不少的利润。”   ……   “远方的东方大陆,真的是遍地金银?”霍布森回到领地后,就开始四处跟人宣传东方大陆的好,一个个的商人听见远方的商机,纷纷带着自己的商品来领地,希望能买一张去远方大陆的船票。   如今,一张船票已经卖出了去见上帝的价格。   不过众人也顾不得许多,第一次跟着霍布森伯爵去的人回来已经发了大财。   “那么好的盐,丝绸,瓷器,茶,玻璃,钢铁,刀,方便面……各种数不清的好东西,都被贵族们卖走了,贫民们根本看都没看过,但是在东方大陆里,却是最日常使用的东西。”   这就馋人了。大家都知道只要登上了那艘船,就是暴富的开始。   于是一票难求,那些空空的大船成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地方,什么翻船的危险,什么语言不通,通通不重要!   如果这种大船还会翻,那他们出海用别的船,就更加会翻了。至于语言,那就不是问题。马上学,现在就学。   于是几百艘大船启航过后,每一艘船上的人都在跟着禹国来的人学禹字。   “我听闻出来的时候,皇太女殿下就说要启用拼音了,也不知道现在做出来没?”   “不知道,不过现在的字已经够好学了。”   “是啊,简单,易懂。”   “这些西方人真是撞上了好时候。”   西方人却学的满眼都是晕乎的,上帝,这字怎么还歪歪扭扭的,怎么像蝌蚪?   不懂,不懂,太难学了。   发音也奇怪。   反正就是学的死去活来的,但是为了赚银子,他们也不敢停,只好逼着自己前进。他们如此,禹国船员们学西方语言,也是如此。   “他们还说我们的字歪歪扭扭呢,我们的字怎么歪歪扭扭了,你看,多方方正正,倒是他们的字,怎么都是像困了似的,躺着的呢?”   苍淼:“……”   无论这字是躺着的还是站着的,都得学,不会的就去找霍布森教,他走进去,正好看见霍布森在写东西。   “你在做什么?”苍淼问,“嗯……黄瓜爽肤水?你要买这么多吗?”   霍布森正在整理各位夫人们给他的购买名单。   “自从我回去后,能托关系找到我的都在找我了,单单这一份要购买的东西,就是我姐姐让人送来的。”   送来了第一次,又送来了第二次。   他姐姐嫁到了旁边的领地,平日里也不回来,刚开始他想出海,姐姐还特地坐着马车回来过一次,但是这次,他家姐姐已经来不及回来了,每天都在家里待客,只要有人来,就答应,然后写信给他,让他帮忙带。   他前后共收到了十封信。   之前太忙,也没看仔细,等登了船,拿出来一看,顿时两眼冒金星,这哪里是帮带一些东西,这简直是要装满一船东西了。   便哭笑不得的道:“准备删删减减,只买些不占地方的。”   他自己还有不少人托付呢。比起女人要他买的胭脂水粉和丝绸,男人要的就更简单了。   刀。   禹刀在西方大陆引起了很大了震动,他带回去的禹刀直接被送去了各家贵族和皇室家里。   这回他来,还带来了不少的亲戚,都在这船里面,所以霍布森整日也忙的很。   不过再忙,霍布森还是努力认真的在学禹字的。越学,他就越觉得当初在宫里的时候,苍淼给自己翻译的不对劲,但是时间已久,他又怕自己记错了,只好将疑惑按在心里不谈。   哎,所以说,一定要懂得语言啊,不然别人说什么,你都听不懂。   ……   十一月中旬。   招完水兵之后,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又在四处招海航的人了。他们这海航肯定是要长期发展的,而且如今海航,都是朝廷办的,是官办,所以这次招人,也是按照士兵的训练去的。   “训练辛苦,要学西方语,学完了,还要做好随时准备死亡——万一运气不好,遇上了大波浪,怎么办?反正要是一路平安倒也罢了,要是出事情……连具尸体也找不到的。”   尸骨无存——   这就很恐怖了。   死,很多人都不怕,你去当兵打仗,不是一样的会死吗?但是死了之后,葬身在海底,就太吓唬人了。   时人重视身后之事。   火葬,水葬,在他们眼里都是不行的,何况是直接沉没在海里。   所以就这一件事情,就吓退了很多人。   最后去的人,要么是真想去外面的人,具有冒险精神,要么是真穷。   没错,给的银子实在是很高。   “我想着出去两年,回来就能在镇子里买座小宅子了。到时候,孩子在镇上,也能比在村子里好,至少去小学读书的时候,不用走那么远的路。”   如今小学还没有开到村子里去,孩子们要是去镇上,就不方便极了。虽然说可以寄宿,但是如今这一批孩子读小学的年纪都小,又是父母心里的宝,长年累月的放到学校寄宿,他们也不放心。   所以,最好就是在镇子上买一套宅子。   排队报名的人道:“我自小水性就好,之前听说徐州那边选水军,我去晚了,没选上,本是想回家去的,谁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这不,又招海航的人了。”   就有人道:“如今世道好过了,即便是这回选不上海航,我也不准备回去了,又是农闲,你说我们回去做什么?趁着冬日里,多做点事情才是好的——你们听说了么,愿州那边正招人了,我想着去呢。”   “愿州?愿州在哪里?”   “啧,一看你就不看报纸,如今陛下将先楚那边划分了六州,靠近秦国那边的叫愿州。”   “天爷,那么远,你去那里做什么?“   “远什么,坐船快。“   “别犟,去愿州,怕是一年也不能回来一次,你家中的妻儿怎么办?听我的,就在这附近找个事情做,每月能回去几回,家里的人出什么事情,也能帮着点,否则,你挣了银子又能有什么用呢?”   这一听见就是过来人,便排队在他身边的人都围过来,问:“听老兄这意思,是之前出去过了?”   那人就叹气,“是啊,去的还不远,就在庐州,就是石油厂,我去的时候,也抱着多挣银子的想法去的,但是我阿娘正好生病,这一去,就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赶上,我想了好几天,还是辞工回来了。这一来一回,相当于没挣银子了。”   众人沉默,都觉得不容易。不过又突然觉得不对劲,“那老兄怎么又来面试海航了?这一去,可就不是你想回来就回来的了。那在海上,即便你想好回来,也只能呆着,难道那船还能为了你返航?”   那人就突然悲伤的道:“我母亲去世没多久,妻子和儿子也相继去世了,我一个人,怕什么?”   这就值得让人同情了。   不过这番话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思考:这一去,真值得吗?   于是不少人又拿着简历走了出来,等人走了,那人身边的一个大汉就笑着骂道:“好你个吴三,你家妻子儿子不是在家里好好的吗?“   那叫吴三的也笑,“我也是为了他们好,我说的可有哪句不对?要是没决心,那就不要来,这一去,真就是可能回不来了。”   大汉:“那你还来?”   吴三坚定地道:“我喜欢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水里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大汉啧了一声,一个村里长大,自然知道他的厉害,想要嘲讽几句他是没见过世面,没见着水军那下水的模样,但是想想,这人一顿哄骗,已经骗走了好几个竞争对手,又觉得应该对他好点,于是便闭了嘴巴,一心一意的准备面试的话去了。   过了一天,他们就收到了面试通过的信件,然后就要去集中训练了。吴三老婆就哭,“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要是去了,我就带着孩子改嫁去。”   吴三就道:“要是我死了,你就改嫁吧,孩子还是我的姓就好,但是我没死,你放心,你以后有的享福呢,我肯定让你住上大宅子。”   他说完就开始收拾包袱,跟隔壁的大汉一起离开了家。   ——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批海航的人,但是在后来长久的海航的海员中,却依旧是留下了名字的人。   ……   十一月,闻州跟丝州相交不远的小村庄。   清晨,寒冷凛冽,邮政员阳江已经开始清点自己收到的信件和东西。   哪个是送到哪个人家去的,哪个需要背篓,哪个不需要,都清点好后,就开始一天的送快递之行了。   他娘给他塞了个咸鸭蛋,“鸡蛋你觉得没味道,那就吃吃这个,听闻是双蛋黄的呢,我好不容易买来的。”   这种蛋,做成咸咸鸭蛋就特别香,正好路上吃。   她还准备了保温壶,给里面灌满了热水,一边灌一边又习惯性的抱怨,“我就说,不要做这个邮政员算了,多苦啊,拿到手里没多少银子,又不是朝廷正式的官员,只是个边边角角说不上话的,不如就辞了,跟你姐夫一起去卖衣裳,那衣裳买的时候便宜,拿回来就能转手卖出去,不比你这个赚钱?”   阳江就笑,“不了,我喜欢现在的日子。”   他已经走了这么久的路,习惯了时不时就去送信的路,脚步踏在上面,就高兴的很。   他娘还要唠叨,他爹就不耐烦了,出来吼道:“你懂什么,卖衣裳挣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是江子这是能做一辈子的,辛苦点算什么?妇道人家!”   他娘就瞪了一眼他爹,气呼呼的回去了,阳江媳妇才敢抱着孩子出来,将一块自己做的蛋饼给他塞嘴巴里,“你快去,今天看样子还会下雪,早去早回。”   阳江便走了,逗弄了下三岁的儿子,道了一句,“等阿爹回来给你带野鸡吃。”   他妻子就道:“别站着了,走吧。”   阳江这才走了。第一户送的是信件,收信的人家不认识字,他就得留下来给他们读一读,要是有需要,他还要为他们写一封回信。   这就是他的合法额外收入了。   不过写一封信也不高,只收三个铜板。且如今找他代写的人越来越少了,毕竟,这村子里谁家还没个读书郎?   自家村里的人,只要有需要,写封信,还是可以的。   只有碰巧读书郎们都不在家的时候,他才能代写一封,赚几个铜板。   写完信,收了铜板,又将一个邮寄单子让他们按个手印,就可以离开了。   这个时候,谁家都窝在炕上,不在炕上的,便是在火堆旁边,火灰里肯定有一个红薯。   阳江总能被热情的递上一个红薯,他也不客气,拿着在路上吃。   这一路上的山路多,人住的散,虽然有时候只有几封信,但是需要走的路多。   一天来回,早上出,晚上归,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但是有时候,他也会读到一些特殊的信件。比如,这家的人在外面死了,需要他们去奔丧,便要接受他们的悲戚,不断的跟他们说怎么去城池里面,怎么去找这信上的地址。   还有时候,会有外出在外家人写信回来要银子,这些人听他读完或者自己看完,就会朝着他借银子,毕竟在他们看来,他如今做的活,好歹算是朝廷的官爷做的事情,定然是有银子的,他有和善的很,说不得能借。   阳江刚开始也借,但是后来被妻子和阿娘骂了几回,也懂得说了。   “孩子要读书了,我也没银子呢,前些日子借给三婶的银子,她也说家里没有银子,不能还,我没法子,只能去朝着妻子的娘家哥哥借,如今,他们也被我借怕了,毕竟,我借了,也没银子还,这世道,哎,我也没地方说理去。”   这么说一番话,便没人再借了,他也能保得住自己回家不会得到一顿骂。   不过即便他借也没有用,毕竟他的银子都在妻子那里。   他回家后,还会跟妻子说起哪家又开口借银子了,妻子就笑,“那你想借不想借啊?”   阳江摇头,“不借,咱们自己也没银子呢。”   他妻子突然就拿出三两银子给他看,“你没银子,我可有。”   阳江就吃惊道:“你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他妻子就小声的道:“我嫂子不是开了个绣庄吗?我给她画花样子,卖的好,她给我的。”   阳江也低声下来,道:“阿爹阿娘不知道?”   他妻子:“不知道,你也别说。”   阳江就笑,这是妻子自己的银子,她自然能自己分配,于是点头道:“我知晓了。”   “我真没想到这个还能挣银子,你说,我多画几张行不行?我想着,这些银子都存着不动,等以后给儿子读书。”   而且儿子三岁了,他们又可以生下一个了,到时候又是银子。   随着日子越过越好,他们也知道该为娃娃们打算了,那光生出来肯定是不够的,还得要送去上学,即便是个女娃娃,也要去读书才行。   只有读书了,才能赚轻松的银子。   于是就更加觉得银子不够了,干脆爬起来,道:“不行,我得再画一个好看的花样子才行。”   阳江哭笑不得,只好抱着儿子,在旁边陪着她,顺便教儿子认字。   平淡但满足。   ……   小人物的日子有自己的安稳,大人物的日子却没有那般的好过了。   楚天齐带着一家老小从楚国逃离之后,就一直藏身在齐夫人早就伪造好了身份的乡下。   齐夫人觉得楚国没了,那日子也能过,楚愿这般的聪慧,说不得还能拜相呢。   但是楚天齐却不甘心。   “朝为楚国君,暮为田舍翁,朕怎么能甘心。”   齐夫人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道了一句,“可别提你的皇帝之位了,统共也没做多久。”   楚天齐愤怒极了,“你怎可如此的诋毁朕?”   齐夫人就叹气,“天齐,你怎么会变成如此?”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他也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有志气,有朝气,有着一心为国和敬重她的心。   但是后面,他就变了。   他可以直接让她成为下堂妻,也可以让玉华公主直接死去,要不是她帮着,他能杀了自己跟玉华公主和自己的亲儿子。   齐夫人静静的看着他,“天齐,你自己静下来心来,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你是不是一步踏错,步步错。”   楚天齐却觉得齐夫人一点儿也不理解自己,“那又怎么样,朕要为国家做打算,难道像你一般,只把头埋上,就能什么都不管了吗?朕是皇帝,朕需要为了楚国打算。”   齐夫人:“你还打算做什么?你打算复国吗?”   她笑起来,“楚天齐,你别执迷不悟,楚国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在你手上败给禹国,也算不得丢人,可能楚国还能迎来更好的造化。”   她叹气道:“你昨晚出门,是不是准备又去联络旧部,准备积蓄兵力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楚国还有不少的人等着造反呢。   但是造反有意义吗?   国仇家恨,早已经不是单纯的了,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要是真为了楚国好,就该跟公孙尧一般,君臣死社稷。   而不是苟且偷生,早早的逃跑,跟着她到这田舍来。   齐夫人静静的抬眸又看了一眼楚天齐,给他递了一杯酒,“你若是想去,就喝了这杯酒,从此之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我会带着孩子们在这里扎根,你不要打扰我们。”   她道:“你总要为自己留后吧,别将孩子也连累了。走了之后,别跟人家说,我们在这里。”   楚天齐就端着酒杯,闷头喝下,将酒杯放在桌子上,道:“那阿愿他们,就交给你了。你放心,我总是心疼阿愿他们几个的。”   然后顿了顿,又给齐夫人行了一个礼,“多谢夫人替我养育阿愿他们几个,朕此行,也不知道何时能归……”   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感觉腹部剧痛起来,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手慢慢的提起,哆哆嗦嗦的指向齐夫人,“你……你竟然敢下毒……”   齐夫人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旧是静静的道,“我们走到如今,你怪不得我,只有我怪你的份。”   “当年,你说,白首与共,我相信了,如今,你我不必相白首,死后也不必再见面,你死后,我会改名更名,儿女们都会跟我姓,但是每年清明,他们是你的骨血,我也会让他们拜祭于你,不会让你没有纸钱拿。”   楚天齐倒了下去。   齐夫人闭眼。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屋外,楚愿走进来,看着母亲,道了一句,“阿娘,剩下的儿子来吧。”   他平静的将楚天齐的尸体埋了,平静的磕了三个响头,却在回家的时候,看见了一位骑在马上的大人。   他穿着官服,看着他道:“可是楚愿公子?吾安州莫启,特来拜见齐夫人。”   楚愿紧张的捏紧手,“可是要捉拿我等回去?”   莫启摇头,“我朝皇太女殿下钦佩齐夫人多时,知道你父亲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你母子几人会有危险,所以派我来接你等入城。”   楚愿:“质子?”   话刚出口,却又摇了摇头,“国已不在,何来质子?”   莫启便道:“楚国余孽甚多,即便是当初前楚十三皇子也在京都遭到了不明人士的攻击,你年幼聪慧,想来也应该想得到,我们能查到这里,想来其他人也能。”   “你们跟我回去,不用换身份,就在京都,等到楚国余孽消散,过几年就可以随意去哪里都行。”   楚愿便微微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莫启拿出自己的令牌,“这是我的官令,我们之行,也是京都,你们熟悉,放心。”   楚愿这才带着人回去,齐夫人见了儿子带着人回来,愣了愣,最终苦笑道:“如何能找到我们?”   这一路上,能做的手脚都做了,一般人找不到这里。   莫启便道:“我来之前,皇太女殿下曾说过,夫人聪慧,自然会有其他的地方作为退路,若是无人察觉,便不用找夫人,若是夫人的住处被察觉了,便让我等来接夫人回去。”   这话的意思便是,你们的住处被人发现了,已经不安全了。   至于为什么不安全,那就要问问楚天齐了。   齐夫人就面露难色,“我等……回去,如何自处?”   莫启:“皇太女殿下说,您跟楚国皇室没有任何的关系,为何要担忧?皇太女殿下敬佩您的为人,也深知您一个人在外面会有危险,所以,我才亲自来这里,请夫人多想想。”   “自然,要是夫人不愿意回去,我们也能帮夫人在其他地方选择一个好地方,隐瞒身份。只是哪里都没有京都安全罢了。”   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齐夫人会觉得是威胁之意,但是禹国皇太女说这句话,她相信是真诚希望她去京都的。   她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道:“你们皇太女殿下……是如何说我的?”   莫启道:“巾帼不让须眉。”   齐夫人:“但是我没有做什么。”   莫启:“夫人何必自谦,这些年,夫人能一直坚持自己,当断即断,比……好多了。”   更令他震惊的是,她竟然杀了楚天齐。   齐夫人就道:“烦请大人稍等,我要跟孩子们商量。”   莫启便点头,站在外面,没一会儿,齐夫人就道:“我们商量好了,可以跟大人一起去京都。”   莫启松了一口气,道:“好。我这就去准备一路的马车。“   他走了,楚愿从里面走出来,跟齐夫人道:“阿娘,多谢你。”   阿娘其实还是想留下来的,但是他想去京都。   那里以后会是禹国最繁荣的地方,他想去见证它的繁荣盛强。   齐夫人就摸摸他的小脑袋,“阿愿,你懂事早,事事都明白,但是咱们这一回去,可能要受的白眼就多了,你能否撑住?”   楚愿就笑了,“阿娘,何必看不起儿?小人之心,可不理会。京都之大,人才辈出,自有儿能同行之人。”   齐夫人看着大儿子欢喜,“你将来必会有一番作为。”   那她怎么能做阻挡儿子的人呢?   进京便进京吧,她这辈子,从没畏惧过谁。   ……   有些母亲,为了子女能妥协让步,而有些父亲,却拉着女儿一起受罪。   京都,旅行社里,折青无奈的坐在一边,心虚的喝着小姑娘给她倒的茶水。   “苏老爷,您看看,这是我们上回讨论后,我新加的路线,你要是觉得不好,我还能再改。”   苏老爷……也就是禹皇,因折是皇族姓氏,他不敢用,便跟着折青在外的用的假名“苏青”,姓了苏。   禹皇也曾问为什么折青姓苏,结果她说了一句他不明白的话。   “父皇,你不懂,晋江女主十个有八个是姓苏的。”   “晋江是什么啊?”   “一本有好多故事的话本集合名字。”   禹皇便不感兴趣了。他如今只对旅游感兴趣。   于是化了名出来,自称苏老爷。   苏老爷的闺女自然是苏姑娘,小姑娘就推销道:“姑娘也是跟着您父亲一起去游玩吗?”   折青摇头,“不,我先走,他后面走。”   小姑娘就笑着道:“那姑娘喜欢什么样子的风景和想去的城池,我们有私人定制,也有自己的固定的线路,只是价格不一样,看您喜欢哪一种。”   她站起来,道:“我去拿给姑娘。”   禹皇十分满意,道:“去吧。”   小姑娘去拿旅行册,便有旁边的人笑道:“如今不止来一个老的,还来了一个小的,小的戴着纱帽……怕不是见不得人。”   这话不大声不小声,折青禹皇还有小姑娘都能听见。   小姑娘刚来,只做听不见,禹皇修身养性,最近装百姓装多了,见女儿生气,还小声道:“一般的普通客人,不敢跟他们吵。”   折青:“……”   她转身,喊了声:“宗童——”   宗童背着伞进来了,一脸的不好惹。   那说闲话的人便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了。   折青再站起来,走到宗童身边,从他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倒出了十个金元宝给小姑娘,“这个做定金,可以吗?”   小姑娘手都颤抖了,“可以了,可以了。”   然后又摇头,“要不了这么多,只要三个就行了。”   天爷!她这个月绩效完成了!   在一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出了旅行社的门,折青教禹皇,“普通人,也可以用金元宝装……装一装的。”   她及时的将装逼咽了下去,说的文明极了。   即便是皇太女殿下,也不敢在自家爹面前说脏话。 第107章 第八年   折青砸重金给禹皇提高了逼格之后, 旅行社就有了苏老爷父女的传说。也由此,这个还算是刚开始的服务业就有了“不要小看每一个抠门客人”的传说。   ——自然,后续也出现了不少的话本, 就是讲这种富人装穷后面打脸的戏码。禹皇很爱看。   他不仅自己看,还要读给折青听, 没见识的皇帝老爷十分喜爱这种逆袭, 且还沉迷, 逼着翰林院学士给他写逆袭话本看。   折青就觉得幸好现在没有wifi和网络,不然妥妥的, 这就是一个沉迷于互联网小说的网瘾老人。   她叹气,不好打断她家父皇年老后唯一的乐趣, 只好将批改折子的压力抗在自己身上,埋头苦写。   如今,有了教育基金, 很多富商开始给孩子们捐献设置设备,其中有一项便是马。   君子六艺, 就有骑射一门课。折青没有废除骑射课,她觉得这就是体育课,虽然也不知道多少年后, 这骑射课会被史书先生和数术先生抢, 但是现在看来, 骑射课作为被人认可的一门学科, 还是跟史书和数术先生地位齐平的。   所以在偏远地区, 一些小学没有足够马匹的,他们愿意捐献。这马也不能只给孩子们教学——那样太浪费了,还要跟官府合作,孩子们有课的时候, 就把马牵过去,或者干脆就在旁边建个马场,没课的时候,由官府管理。   这般一来,不仅仅是讨好了教育局,还讨好了当地的衙门,一举两得,在各时间段举行官商友好饭局的时候,这些商人也能跟衙门和教育局说的上话了。   这事情的好处简直显而易见,所以做公益立刻就被提上了富商们的日程。   丝州麻城的贺老爷也跟着捐献了不少给新建立的女校。   麻城就是之前的箜城,城池之主许意之嫌弃箜城的名字不好,改成了麻城。   贺老爷在举报了麻城神仙俱乐部之后,便受到了许意之的重用,给了贺老爷好几个朝廷需要商人去做的生意。   贺老爷胆子小,得了生意之后,战战兢兢,每天都盯着进程,终于在过年前完成了。十二中旬,就要过年了,贺老爷收回了账款,盘算了下,发现自己的小金库实在是太多,于是跟贺夫人商量了下,拿出了一笔不少的银子,去跟婉儿姑娘谈。   说起婉儿姑娘,自从她来到麻城之后,就惹起了不少的争议。因为婉儿姑娘做的事情实在是让人震惊。   她开了一所女校。   这女校第一批学生,便是那些从神仙俱乐部以及各种青楼里面的姑娘。   她们这些人,在众多人眼里,是应该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如今的朝廷够好了,许给她们安排个活计,一辈子有个安身之处,也就得了,将来事情淡化了,她们再出去嫁人或者为人妾室,便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婉儿姑娘却偏偏不。   她问出了一句话:凭什么?   天地不公,她们便自己为自己创造公平。   人间不仁,她们便自己给自己一份仁慈。   她们是受害者,她们理应抬头挺胸。   贺夫人听得泪眼朦胧,十分受震动,然后拿出了自己的嫁妆银子,给了女校第一批资金支持。   不过婉儿姑娘感谢了她的好意,只让贺夫人成立了教育基金,道:“夫人,不瞒您说,我们不缺银子,我们有皇太女殿下和孙香大人给银子呢。且您许是不知道,木州和徐州的罗婉月夫人也有给我们教育基金。”   贺夫人回来就跟贺大人商量,女校缺什么。   缺人。   女校建的很大,但其实人并不多。贺夫人和贺老爷跟婉儿姑娘谈过,知道她的意愿并不是只是招收青楼女子,她要做的,是招收那些读不上书,在家里被责怪随时会被卖掉的小姑娘们。   于是他们就将要捐献的银子成立了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教育基金。   ——只要将姑娘送进来读书,就能获得一笔银子。   婉儿刚开始十分震惊,有些犹豫,因为这就好像是卖了姑娘来上课,但是当无数的穷人带着女儿来画押签字将女儿“卖”给她之后,她站在原地,久久的不能说话。   他们有合同,合同上明确指出,将来这些姑娘们读出书之后,是要受她分配的,他们不看,也不问。   他们有合同,合同上写了条条框框几百条,无人问起。   当带着那些懵懵懂懂的姑娘们进学校的时候,婉儿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   她叹气,“想来,是我高看她们了。”   许意之:“麻城不准卖女儿,麻城不能有青楼,是已经写进地方律法里面去的,所以他们不敢造次,但是,送来读书,还能得一批银子,何乐而不为呢?这下好了,不用他们出银子养了。”   他深吸一口气,也觉得麻城的教化任务任道而重远,道:“婉儿姑娘,就这样吧,能救一些是一些,无论是为了什么送来,只送来,便是功德一件了。”   婉儿便招了更多的妇人来照顾这些孩子。   因为有教育基金,这些来时蓬头垢面的孩子穿上了新衣裳,有了地方可以洗热水澡,可以睡在宿舍里,可以背上书包去上学了。   她们坐在教室里那一刻,当这个女校第二批学生入学的时候,婉儿哭的不行。   “我总觉得,我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当懵懂的眼神突然有光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路一点儿也没有踏错。   许意之就觉得贺老爷这银子花的值当,买就买吧,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就行。   如今半年过去,孩子们也知道要过年了。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家人也没有来看过她们,过年了,那要回去吗?   先生们告诉她们从心。   你若心生怨恨,那学校便是你们的家,你若是留念,那你们的父母便是你们的家。   学校教你们东西,是为了让你们自立自强,不是为了限制你们的。   半年过去,孩子们也知道了一些是非,最后回去的有,但是不多,于是大部分的人,都在学校里过年。   这里虽是郊区,但是因为开了学校,所以附近该有的设置设备都有了。比如医馆,比如超市,比如小商铺。   就跟后世的学校后街一条街一般。   于是,除夕这天,学校从周边采购了不少好东西,也开始张灯结彩。   婉儿买来了好多红灯笼,一群孩子们拿着扫帚,穿着新衣裳在雪地里扫雪,一群孩子去厨房里烧水添柴,还有一群孩子长的高,便踮起脚尖开始挂灯笼。   先生们在外面带着学生忙,许意之特地抽空来了女校一趟,给她们送一些朝廷发下来的柴米油盐。   这些都是给先生们的福利。   婉儿一边带着许意之往里面走,一边道:“大人何必亲自来一趟,我下午还要进城去一趟,到时候装马车里带回来就行了。”   许意之笑着道:“无妨,我在郊外也有田庄,便顺便过来巡视。”   婉儿:“哦?田庄在何处?这倒是第一回 听大人提起。”   许意之:“刚买下来,准备用来避暑的。”   然后迅速的开启下一个话题,“明年三月的万民大会因为要迁都的原因,取消了,但是万民可写请愿书递上朝廷,皇太女殿下会亲自过目——我来也主要是想问问,你们需要写什么请愿吗?”   婉儿就道:“没有什么可以要求的,如今已经很好了。只是先生们还是不够,若是可以,还请大人代我们跟朝廷问问,能不能广宣禹国十八州,就说我们这缺女先生?待遇自然是从优的。”   许意之答应了。   等人走了之后,婉儿回到办公室,就被欧阳先生所打趣了。   “人家看着是来送这些柴米油盐,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都是过来人,他什么心思,我们局外人,看的最清楚,就只有你,还以为人家真是来给我们送东西的。”   婉儿:“……”   她是真没想到。   于是笑着摇摇头,道:“我对他却无意,若是他如你们所说,我还得找个机会说清楚才行。”   欧阳先生叹气,“何必要拒绝呢?他看着是个成熟稳重的,既然敢跟你示好,就自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考虑。”   婉儿依旧摇头,“我觉得现在挺好,成家也可以,不成家也可以,既然都可以,为什么要去成家呢?我心安在,能活出自己的价值,便是我能安的家。”   欧阳先生点点头,不再相劝。   人的志向各千,只要自己觉得值得,便是值得的。   她自己不也是人家眼里的异类么?   晚间除夕宴,快八百个姑娘吃流水席,以宿舍为小单位,以班级为大单位,过上了第一个可以坐在凳子上吃饭的年。   婉儿跟先生们一桌,给她们都斟上了酒,“愿女校的学生都有自己的前途,愿咱们心想事成。”   欧阳先生提起酒杯,“共勉。”   “与君共勉。”   ……   除夕,京都。   这是禹国皇族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年,只要陛下和皇太女殿下走了,这里就不再是京都,而是禹州。   京都也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禹城。   将禹字留给这座城池,就是对这里最大的重视。   于是,今年的年过的特别热闹。   折青跟禹皇两人照例去城楼上去跟百姓们见面,他们站在上面,百姓站在下面,下面的人跪拜一地,高呼万岁和千岁。   真心实意,还有几个人磕头磕的也响。   说几句话,便可以散去,便也是她的自由活动时间了。折青按照往年一般,会换上一套衣裳,带着宗童去灯市里面玩。   猜灯谜,她在行,要是猜不出,她就查度娘,在这种开挂作弊的情况下,根本没有谜语能难倒她。   如今又出了一种新的东西,叫做套圈圈。   这圈圈是木头做成的,或者竹枝制成的。然后在远处摆出玩具或者是灯笼以及其他的东西,一文钱五个圈。   去玩的人不少,被套中的东西都便宜,大家都图个新鲜玩法。   折青买了十文钱,让宗童套。   “我要那个灯笼的。”她道:“就是那个老虎灯笼的。”   皇太女殿下的审美长期不变。   宗童就听话的去套,十个铜板五十个圈,套了五十个东西,那摊主也不怵,只道:“公子好功夫。”   折青就让掌柜的打包,她买了一块布,将东西都收起来,包成一个包袱,让宗童背着,就这般的在人群里穿来穿去。   “人可真多啊。”她挤到一个卖糖人的地方,买了两个糖人,一手一个拿着吃,吃完了,就碰见了孙香和罗玉松。   碰见了他们……手牵着手。   折青:“……”   就……大受震惊。   她深刻的反思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个好领导,下属们都在一起手牵手了,她还不知道。   罗玉松就羞红了脸。孙香倒是笑嘻嘻的过来,喊道:“殿下,您跟宗童先玩着,我们去另外一边猜灯谜了。”   折青:“……去吧。”   不然她还能做电灯泡?   哎,内部消化也好。   然后走了几步,就见安晓正哄着丹朱,两个人在啃一个糖人。   折青:“……”   她决定打道回府了。   她还是去批折子吧。   ……   秦国境内。   吴方毅又带着兵退了一城。   “今日除夕,禹军那边正在锣鼓喧天。”他坐在宅子里,一口闷下热好的酒,道了一句,“咱们这边,也让过年去吧。”   心腹道:“将军,恐怕有诈,咱们还是警惕些好。”   吴方毅:“沈柳说不攻城就是不攻城,无妨。”   心腹就憋了憋,“将军,他们也太……嚣张了。”   是的,嚣张。   昨日,禹兵朝着他们喊休战一天。因为他们要过年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   他们这是在打仗,不是在过家家。但是人家说要过年,就去准备过年了,听闻禹兵那边还运送来了不少的物资和粮食。   但是他们说停战了,也真停战了,自己这边敢攻击过去吗?不敢。   怕他们是埋伏,也是知道,禹兵肯定留了留守的人。   这就让秦兵十分不好受。   打仗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过年的时候停下来张灯结彩在战场过年的。   这不仅仅是嚣张,还是旷古奇谈。   正要骂几句,就听见天上突然砰砰砰的炸开了烟火。秦兵俱都震惊,吴方毅不是第一次看见烟火,知道这是在庆祝。   但是心里还是会有疑惑,因为现在听说禹国也有了什么烟花为信号,难道是有什么计谋?   于是不敢攻击,在对面欢声歌舞的时候,这边寝食难安。   明明是过一个年,却成了两般的景象。   就连玉珠儿都觉得自家太过分了。   “咱们要不要悠着点?”   沈柳喝下一杯酒,摇摇头,“不用,搞的就是他们心态。”   什么叫做心理战,这就是。   “儿郎们,唱起来——”   禹国军中自有军中歌,听见将军的指令,又因今日是除夕夜,更加兴奋,纷纷载歌载舞,对面秦军用好不容易得来的望远镜看了眼,气的心脏痛。   “他娘的禹兵!”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敢跳,你敢吗?   ……   除夕之夜,平安巷子里的人也开始聚在一起过年。   他们的宅子里东西都已经打包了不少物件堆在仓库里,就等着迁都了。   听闻有些有门道的人已经在安州买好了地和宅子,没有门道的人准备掏银子的时候,发现已经买不起了。   房价和地批涨的太快了。   罗玉松和孙香准备去了安州就成婚,到时候用一个宅子。   他们的宅子,需要大。   因为这样算下来,两人养的小天才们太多了。   孙香养着苍水,罗玉松养着阿福,梁十三和阿骨燕。   不过皇太女殿下也说了,去了安州之后,他们无论大小,都有自己的宅子。给他们准备的巷子还是叫平安巷,但是宅子数量多了,安保措施也会好很多。   阿福虽然觉得对不起罗玉松,但是他已经决定了,他要一座宅子,将来跟玉珠儿阿姐一起住。   梁十三和阿骨燕私下里问道:“你跟玉珠儿阿姐也没相处多久,为什么会这般想她呢?”   阿福觉得他们不懂。   “她背着我,说愿意给肉吃。”   那是除了胡子叔,第一个背他,给他肉吃,带他回家,送他读书的人。   他坚定的点头,“我想她了。”   他之前为了胡子叔,愿意长大后可以去做一条狗,给胡子叔抢肉吃,如今,为了玉珠儿阿姐,他也愿意去做一个有用的人,将来赚很多银子,让阿姐供养起来,不用去打仗。   所以他今年的愿望是:愿禹国没有战争。   这样阿姐就能回来了。   阿骨燕许愿自己的阿娘安平康健,“我阿娘不容易,等我长大了,就回去帮她。”   梁十三许愿先生能长命百岁。   这次去安州,先生也有了名额,到时候他有了宅子,虽然不能立刻将先生接过去住,但是等先生年老的时候,就可以将先生接过去供养。   “只是先生有自己的亲生儿子,我可能抢不赢弟弟们。”   他叹气,“还希望将来先生疼我。”   倒是丹青,跟丹朱一起去吃饭回来,跑过去喊了木子来一起许愿。   “我明年想研究一下如何猪一胎生出更多的小猪崽子。”他自小跟爷爷和阿兄一起相依长大,来了京都后,阿爷和兄长也来了,这回迁都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倒是没有什么伤感情绪,相反,他还很兴奋。   “我一路走,想一路看看不同的猪和鸡鸭等有什么不一样,虽然京都运来了不少的品种,但我觉得还是要多看才行。”   阿福由衷的祝福他,“你的猪一定会一胎九十九崽的。”   然后又问丹青,“你的愿望呢?”   丹青的愿望也很简单。   “虽然师父说我杀人已经创下了隐卫的记录,但是我想要在更快地速度内将人一击就杀,如果能得到一把削铁如泥的刀,我就能砍掉更多人的脑袋。”   阿骨燕:“……”   梁十三:“……”   阿福和木子对视一眼,齐齐追捧,“哇。”   丹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好。”   杀的还不够多。   他摸了摸脑袋,还跟小伙伴们说出了自己最近的烦恼,道:“其实最近我杀人的时候还讲究了方法,所以才有点慢——阿篱不是要研究剖人体学么?我杀了人后,就将尸体都带回去给她,她嫌弃我砍人脑袋不好缝,所以让我以后直接挑了他们的手脚静脉和其他的地方,务必要尸体完整。”   “但是我习惯了砍脑袋,你们说,这该怎么办?”   阿骨燕:“……阿篱如今已经开始学习剖人体了么?真快啊,她之前不是还在缝线么?”   说的是缝合外科手术。   丹青一张呆呆的脸也不由得叹气起来,“是啊,柳琦大夫还没教到呢,但是最近她想要去考玉书哥的学生,你们也知道,玉书哥是外科手术出来的,她不得不提前练习。”   梁十三:“……那,那你们杀的人,可以给她吗?”   丹青点头,“我都包好了,等她剖完,再带回去,师父说可以的。”   废物利用。   木子还是第一次听丹青说起这些,问:“那你们平常杀的是什么人啊?”   丹青:“十恶不赦却武功高强之人。”   他道:“皇太女殿下说,这个世界有阳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也有照射不到的地方,当连阳光也照射不到的时候,就需要我们这些隐藏在阳光之外的人去将人永远的送入地狱。”   隐卫之前可能还是皇家的私卫,但是皇太女殿下说,她更愿意叫他们特种兵。   虽然不知道特种兵是什么兵,但是丹青还是蛮喜欢这个称呼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糖人舔了一口,道:“你们要糖人吗?阿姐和安晓哥不愿意带我玩,给我买了糖人,我要了十几个。”   众人便坐在宅子里烤火,一个个人不大,又人手一个糖人,一边舔糖人一边开始守岁了。   “又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   “年年有余。”   “希望来年我们还能在一起守岁。”   ……   大年初一开始,京都众人去各家拜年的时候,都开始有了离别情绪。   “真就要跟着走?你可是老京都了。”   “不去不行啊,我想过了,这现在跟着去,还能找点关系买座小宅子,给孩子们去上个安州京都的户口,要是以后,说不得就要一户难求,毕竟是新京都了。”   “是啊,孩子们去上学,天子脚下的肯定最好,以后就是要走仕途,也不用说离家了。”   “这倒也是,要是走仕途,那咱们禹州跟新京都就离的远了,天爷,这一算算,两个月的水路呢。”   “所以说,这一走,就怕此生难相见了,来,兄弟,我敬你一杯。”   “我也敬你一杯,老哥哥,咱们从前一起做生意的时候,可没想过有今日。”   “日子变化太大了。”   这种对话,时常在各家响起。   崔明桐也在收拾行李。   她是技术学院商部的学生,她书还没有读完,商铺也在这里,她需要留下来打理,但是她逼着黄誉去京都。   “那里的商机才是最大的,你去了之后,带着孩子们一起转学,好好的带着他们,我明年……阿不,该说今年了,今年过年的时候,我抽时间回去看你们。”   黄誉有些不愿意,“我们就在禹州不好吗?这里离青州也近,咱们回家也更方便,要是去了京都,怕是以后都不能回来了。”   崔明桐问他,“你愿意生意越做越小吗?”   黄誉摇了摇头,“肯定是要越做越大的。”   崔明桐就白了他一眼,“你看,你不是很愿意去京都的嘛,当断不断,将来是要后悔的。你先去,这边的生意招个职业经理人打理着,等你去了之后,要是后悔了,你就回来,好不好?”   黄誉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崔明桐就催他做事情,“你最近好像越来越懒了。”   她将人瞪着去收拾东西,自己带着孩子去跟先生们告别。   先生们的教导之恩一定要重谢。   不过不用她带着人去,小学已经开展了一场告别欢送会。   先生们跟孩子们道:“无论你们在哪里,只要你们肯学习,就是先生的好学生,就是禹国的好子民。”   “你们一定要知道,如今的小学,高中,大学,是一个开创先河的公平之举,因为有了学校,所以你们其中更多的人,才能有机会来读书,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甚至从商,从政。”   “你们虽然是小学,但是你们这一批人里,已经有一些人是成年,甚至成家了的,你们该明白,这个机会,是禹国独有,是禹国为了公平,做出来的改革,如果你们辜负了这个机会,你们就会被淘汰,将来你们的子女,又比其他抓住机会的子女更难行走。”   “如今的你们,不仅仅是为了你们自己奋斗,还是为了你们的子女,你们的后代。”   “越早的公平,越对你们有利,到了后面,公平也有了自己的隐性规则。”   先生这一番话,听的懂的人自然懂,听不懂的也不需要懂。   不过,他们听的懂要好好读书四个字,于是齐齐点头,“尊师命。”   崔明桐回去的时候也在想先生的话,结果还没进门呢,就听见黄誉在里面侃大山。   “我说要去,我家夫人还说不去,离家太远了,我说这算什么,你的瓷器都运送到海外去了,难道还怕自己走点路吗?”   就有人附和道:“是啊,崔夫人如今的生意是真的厉害,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一次装箱了吧?又要大赚一笔了。”   黄誉:“是在装箱了,这算时间,跟苍淼大人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   崔明桐:“……”   这人,总是要时不时紧紧皮才行。   她进去,也不拆穿他,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招呼人道:“二叔,你怎么来了?”   黄誉的二叔就连忙道:“我这也不是听说你们是一定会去京都,想拖你们办点事情么。”   倒是不客气。   崔明桐:“你说。”   黄二叔就道:“你们也知道,我们来禹州后,就一直没能在这里买上一座宅子,这些年,是租房子过的。”   崔明桐就知道了,这是打上宅子的注意了。   她就点头道:“所以说,二叔,不是小辈的不提醒,是如今这个形势,还是要跟着朝廷走才行,你反正在京都也没有宅子,还是快快回去将青州的老宅卖了吧,拿着银子去京都买一座。”   黄二叔:“……”   他就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黄誉,不再看崔明桐了,道:“侄儿媳妇高看我了,我可没有你们有本事,我是想着,你们走了,这宅子卖出去糟践了,二叔就想买下来,你看,你们之前买的时候是什么价格,二叔愿意原价买。”   这下子,不仅仅是崔明桐翻白眼,就是黄誉,也觉得二叔过分了,道:“二叔,这些年,价格可不止是高了一点点啊。”   黄二叔:“这不是,咱们是亲戚么,二叔困难……”   崔明桐便嗤笑了一声,“二叔,我们也困难,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在京都买的宅子有多贵,我们也是掏空了家底才买去的。”   黄二叔:“侄儿媳妇是越来越能当家做主了。”   崔明桐笑笑不说话。黄誉笑不出来,觉得自家二叔这模样让他在崔明桐面前有些丢人。道了一句:“二叔……你吃饭了吗?”   黄二叔站起来走了。   气急败坏。   崔明桐就觉得黄誉这人还算是大事上不糊涂。   等折青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好时,就听说了京都不断在举行告别宴和换置宅子的事情。   她还道了一句:“房价跌了?”   孙香摇头,“有最好的大学在这里顶着呢,即便皇都离开了,这里依旧是经济中心,怎么可能跌。只是有些人浑水摸鱼罢了。”   折青就不管了。   她最后一遍问禹皇:“父皇,您真不跟女儿一起走水路?”   禹皇摇头,“爱谁走谁走,朕就要走陆路。”   折青就走了,然后交给禹皇一个带娃任务。   “父皇,这孩子是畜牧部张弛的亲传弟子,他这次也不想走水路,想要研究跟着你一起走,研究一路上猪以及鸡鸭的不同,您在路上多让侍卫给他抓点猪来看。”   禹皇:“……”   木子:“……”   他抱着大白生出来的小猪仔,紧张的跟禹皇打了个招呼:“……陛下,您不用管臣,臣每天跟猪一起吃饭就好。”   禹皇:“……”   禹皇想:他这般和蔼可亲,怎么这孩子有点怕他?   他就拍了拍凳子,让木子抱着猪坐过去,准备带他去京都旅游局找小姑娘研究研究,怎么走,才能让各地的猪,发挥最大的研究价值。 第108章 女人做官   一月末, 由皇太女殿下带头的禹国官员基本都走了个精光,但是禹城却依旧是热闹的。   这里上通青州木州云州,又通木州徐州, 本来选择这里做为皇都,就是因为它的地理优势。所以一旦政治中心迁走, 这里的商业优势立马显现出来, 成了西部城池的经济中心。   所以, 几乎宅子一被空出来,就被抢购而空, 剩下的皇宫,也会被作为整个衙门的办公地方, 不拆除了。   不然空着这块地方,多不好。   反正要作为一个大商城来规划。   至于你说主将在里面划座屋子做宅子?不敢。   皇太女殿下说了,可以作为禹国第一大商城, 却绝对不能私用。   不行就不行吧,主将就开始招商了。   一招不知道, 招了吓一跳,当那么多人捧着银子来买商铺的时候,他立马就去找建宅子的问了。   “可以加几层上去吗?我要盖宅子。”   既然不能拆, 那他可以加盖吧?   匠人老实点头, “可以的。”   主将就欢喜的很, “加盖, 给我拼了命的盖, 盖一层上去,就是多了无数的银子。”   这就是功绩!这以后报上朝廷去,谁不夸他能敛财?   反正是不能说他浪费禹宫的。   这里因为做过皇都,所以什么都是最好的, 他在这里,就像个隐皇帝一般,别人还说他不好,他自己觉得爽死了。   别的州主将能像他一般享受么?   他回去,舒服的躺在床上,就想:只要他这一辈子不贪不作恶,这以后就是妥妥的名臣册上的人啊。   没错,时人爱做册子。   自从群英策做出来得到众人的认可,又有每年各种选举“XX最佳”,“XX十大杰出人物”等活动出来后受到欢迎后,就连他们臣子也有了名臣册。   这些册子里面,例如贡献大的人,比如群英策里的人,就不拿出来说了,他们只说群英策里没有的人。   这就不得不说到各州的主将们。   禹州主将觉得自己绝对是头号人物。   他的妻子过来喊他,“阿暖离家出走了。”   阿暖是他们的小女儿。   本来是长的小小糯糯,跟个粉团子似的,是老妻跟他的老年得子,从那么小,养到如今十五岁,该给她找婆家了,他都想好了,要给她选天底下最好的夫婿。   但是小丫头倔的很,就不要成婚,要去做官。   想到这个,禹州主将就头疼,他真的是没想到,自己女儿也想做官。这回还偷偷的走了。   这是不是就是官场得意,子女失意?   他妻子就道:“要不然,就由着阿暖去吧,如今我瞧着皇太女殿下的架势,以后的朝堂上,女人必不可少,她已经培养了不少人,你难道没有发现么?”   发现了,怎么能发现呢。   皇太女殿下几乎是明摆着告诉天下,她要用女官了。   他们这一批老家伙之所以还能立足在朝堂上,是因为他们还没到退的时候,他们还要等着下一批人上来,才能乞骸骨回家。   但是,下一批人,却是跟他们不一般了。   他们是世家,是主将,从一开始就高高在上,但是下一批人却不是了,听闻现在要往上面升,必须要花几年的时候,从地方上往京都的朝廷升。   比起他们这些老家伙,他们更熟悉底下的百姓,遇见了灾年,他们知道百姓是如何过的,也知道如何跟百姓一起扛过去,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自己的怜悯之心,拿出自家的衣物和粥米,就说是渡过去了。   他们的实力越老越强了。   而这种形式下,你说女人不参政?   没有可能了。   因为在男人打压下,她们能爬上来的人,比男人厉害多了。   而且,她们遍布基层。   刚开始大家没有在意,比如被皇太女殿下立起来的普通人,比如罗婉月,第一是世家出身,第二是从商。   其他的,好似大多数也在从商。   但是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发现,有很多的女人担任了以前男人担任的基础工作。   即便是这时候,他们依旧没有太在意。这些事情,是个人都能做。   凡但是慢慢的,一年一年的过去。他们发现不是了。   这些在基层的女人,开始往上面升了。   她们升迁有理有据:政绩。   从一群人里突杀出来的人,你昧着良心说她没功绩,怎么可能。皇太女殿下在上头看着呢。   他们不敢。   但是他们更害怕。   将来会是女人的天下吗?要是长期下去,这朝堂上还有男人立足吗?   禹州主将叹气了一声,倒是他家老妻白了他一眼,“皇太女殿下哪里只用女人了,她明明是只要有人有本事就用,你们男人自己没本事,还在这里瞎想什么?”   禹州主将突然睁开眼睛,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你放走了阿暖。”   他叹气,“你给她找哪个镖局了?”   他妻子就白了他一眼,走了。   禹州主将心很累。   他一个老人家了,家里的人都不怎么理解他。就算他没有跟上时代,那又怎么了?他在政事上还是很成功的嘛。   跟禹州主将一个心理的人,还有徐州唐老爷的妻子。   她就是不明白了,丈夫怎么能去参加梅香的成婚礼呢?   她痛苦的道:“你不嫌丢脸吗?”   唐老爷就道:“咱们就要离开了,你就不想离开之前,再去看看她吗?”   没错,唐老爷申请了去京都的新小学。   那里是最新建起来的小学,有意愿的人可以去考。唐先生就去了,他小学教的好,他班级里面的学生有三个人被内推去了高中,其他人考上的也有不少,所以他申请去京都,上面本来还想挽留,但是唐先生特别坚决。   他都想好了,他在这个地方,他的妻子可能永远都不会进步。   她看到的地方熟悉的能叫出每一个巷子的名字,她每天说话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唐先生每次都恨另外几个妇人恨的牙痒痒。   不过其中一个是他的岳母,他就无可奈何的很。   这次老人家泪眼朦胧,一个劲的问他是不是真要走,唐先生点头,他道:“是为了更好的前途。”   老人家只能点头。她一辈子听男人的话,听见男人是要出门去搏前程,还要劝自己的女儿,“他在外面不容易,待你也好,你要好好的伺候他。”   唐夫人即便心里不舍得,也答应了下来。但是她没有想到,在她这般伤心的时候,自家老爷还要去参加梅香那个没良心的成婚。   “她这般快,就找了人,明显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谁知道他们之前是不是就……”   唐先生就怒道:“不可以恶意揣测别人,你啊,一向是最善良的心,怎么对待梅香,就如此的苛责。”   唐夫人也有自己的理由,“我对她那么好,她也不领情,我如何能消气?”   唐先生:“梅香也待你不过,说一句过分的话,那她要是想掌控你的一生,让你去她家的妾室呢?”   唐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她敢!她一个奴婢!”   唐先生:“你看,你不过是当她是个奴婢罢了,何必要说待她如何好呢,如今她不是奴婢了,才是真正的好。”   唐夫人说不过他,只好气愤的直锤桌子。   唐先生也不逼她,只道:“你不去,我就去了。”   唐夫人扭过脸,“你要丢脸就自己去,我是不去了。”   唐先生就去了。他去的时候,看见阿茶在帮梅香招待客人,便道了一句,“如今,你们倒是好。”   阿茶看见他来,高兴的很,连忙拖着他往里面走,梅香正在里面坐着呢。   见了唐老爷来,她连忙跪下去,谢了他的恩情。   她本是打算不嫁的,谁知道姻缘来了挡不住,她求问唐先生,唐先生就收了她做干妹妹,亲自跟她男人说了一宿的话。   她的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货郎汉子,什么都不如唐老爷好,但是她喜欢。   她喜欢他看她的眼神。   这般的成婚,即便将来和离了,也是不后悔的。   唐老爷也不多留,给了梅香一个红封以及一个新家的地址。   “我和夫人走了之后,此生恐怕难再跟你相见,但是你也别怕,我会时常给你写信回来,你记得,要是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就写信来,要是过不下去去了,就去京都找我们。”   梅香哎了一声。   阿茶帮着又送出去,唐老爷对她道:“阿茶,你也是如此,给你的红封,已经送往你家了,你回去记得看。”   阿茶乐观的很,“嗯嗯,我以后肯定是要去京都卖茶叶的,唐老爷,到时候,你买我一罐茶叶。”   唐老爷点头。   然后回去带着唐夫人,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他看过一本书,上面讲述了一个孟母三迁的故事。在唐老爷看来,他也可以为了妻子,迁去京都。   举家搬迁,并不是小事,他拜访过街坊四邻后,就跟已经约好的镖局商量起了行程。   唐夫人坐在家里生闷气,唐老爷就带着她出去买一路上要用的东西。   “你既然是贤妻良母,就要打理好这些事情吧?咱们去京都的花费大,你多比较比较再买。”   唐夫人没法子,只好一点点的走出家门,去超市,去各种地方采购,就为了替家里省点银子——虽然她不明白明明家里的银子还很多,为什么就没了。   唐先生看着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如今有什么事情,就拿贤妻良母来压唐夫人,倒是听话的很了。   谁知道唐夫人一出去,还进步的挺大,她回来就道:“哎,要不,咱们不跟镖局了,跟着旅行社走吧?”   唐先生:“……”   行啊,为什么不行。   他收拾东西,就带着唐夫人出发了。   等到了路上,一打听,原来是现在出行去京都,旅游团打折。   唐先生就看着唐夫人笑了,给她喂了一瓣橘子。 第109章 迁都   禹国这一次的迁都, 迁的浩浩荡荡,还花费了两份财力和人力——因为陛下和皇太女殿下分开走的!   不过好在皇太女殿下十分节俭,基本日常用度并不多, 用的船还是自家的船,船行之路, 早就已经被设计好了航线, 在海上行走, 每日里还有官员们上皇太女殿下的船进行奏对。   ——迁都途中还是忙的很。   反观禹皇这一边,真就是游玩起来了。谁让他看奏折, 他就生气。   他身边的随行官员叹气,“哎, 陛下只有皇太女殿下压得着,如今皇太女殿下不在,咱们……咱们怎么能反抗呢?”   于是便一起做咸鱼, 也开始看起路上的风景来。   木子:“……”   合着这一路上,只有我是带着任务来努力研究各地猪崽子的?   禹皇就诱惑他, “木子啊,人活一辈子,就要享受的, 你整日里抱着猪苦愁大恨的, 一点儿也不讨喜, 将来没有小女娘喜欢你哟。”   木子:“……”   他虽然觉得禹皇说的不对, 但是也不敢反驳陛下, 只敢傻傻的呵呵两声,然后转过头,继续去研究猪去了。   禹皇讨了个没趣,也不恼, 只见他每日都在摸猪,自己也忍不住摸了摸,道:“你这,探究的什么啊?”   木子严肃极了,“怎么多生猪崽子。”   禹皇来了兴趣,“哦?你研究的生多少啊?”   木子:“一胎九十九崽子。”   禹皇:“……”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木子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又思念起平安巷子里面小伙伴们的好,一扭头,抱着猪崽子回去写信了,禹皇摸摸鼻子,也哼了一声,坐在马车里,优哉游哉的很。   他真是太喜欢现在的日子了。   有一个靠谱且拼命的闺女,这就保障了自己的可以不管政事也可以睡的舒坦。   有一个聪慧且有创造力的闺女,这就保障了自己可以第一份享受到天下最好的东西。   比如现在,他老人家一说看文字看的眼睛累,于是闺女就叫人给他画了连环画。听她介绍说,这也叫漫画。   画是罗玉松给他画的,故事也是罗玉松给他编写的,这故事还用了他的化名做主角。   苏睿。   禹皇就叫折睿。   这是个修仙故事。大概是说,苏睿开局是一个人间皇帝,自小就聪慧,有灵根,后来雄才武略,将国家治理的很好,得到了神仙的眷顾。   这期间,他又写了一些奇遇,每次都是差点死掉,然后化险为夷,最后又得到了一些神仙的帮助,得到了仙器等,然后回去打脸坏人,得到一群人的拥戴。   此等打脸情节,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欢喜,特别这主角名字是自己后,禹皇就很有代入感,看的如痴如醉,就连后宫随行的娘娘们在禹皇那里,都已经不受欢喜了。   ——谁能拒绝自己成为龙傲天呢?   反正禹皇不行。他甚至还嫌弃罗玉松画的慢了,想要催更。只是碰上了迁都,两波人要分开走,折青也不让罗玉松整日里给他画漫画,而是要让罗玉松去做别的事情。   比如说,各地送来的建议书。   今年三月的万民大会不开了——在船上也开不了,所以为了减轻负担,一个州就只派一个人来,早早的收集好建议书和请愿书,然后挪到船上去,她带着众人看。   这时候,就显出了罗玉松的优势来。文学天才,文字整理大成者,什么样的文字从他笔下整理出来,就天然的带上了一股可信的威严。   折青就压迫他做苦力。   孙香时常抱怨,“您也压榨他太狠了,整日写,都没个停。”   折青冷哼,“那你帮他吧。”   孙香才不帮哩,她笑起来,“殿下,他平时清闲的很,如今可算是有正事做了,只会高兴,怎么会觉得辛苦呢?殿下不是压榨,而是给了他做事的机会呢。”   折青:“……”   她的这群天才人才里,第一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孙香,第二是秦宽。   不过孙香说的却是没错,之前大的几个天才里面,沈离农业上有显著的成就,研究出了增产的水稻,红薯,土豆,嫁接等重大的成果,雪生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大炮就能让她永垂青史,物理化天才做的事情最多。   沈柳呢,如今都打下了两个国家,打下秦国后,就能暂时班师回朝,成为上下几千年功绩最大的将军。   再者说孙香,管着整个禹国的国库呢,为禹国赚下了不少的银子。   只有他,他除了搞辅导书赚了不少银子,好像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功绩。   于是有了这回在皇太女殿下表现的机会,自然是拼尽全力,整宿整宿的看折子,还是觉得不够。   他如今的名言:再给我几双手就好了。   折青:“……”   过了几日,她就忧心忡忡的劝导了,“玉松啊,要不,你休息下?”   罗玉松抬头坚定的摇头,“不,殿下,我还能再写。”   折青就有些心虚。   这也太卷了。   她真不是折扒皮。   不过,因为有了罗玉松,她真的轻松好多啊。于是就有了机会去船板上看日出,看海,看各种鱼跃鸟飞。   每当这时候,她总能看见梁十三坐在甲板上研究海水,阿骨燕在另外一边对着海水念念有词。   走近了一听,梁十三说:“潮起潮落,是月球和太阳对地球有引力的话,那谁的引力大一点?”   阿骨燕:“沧海桑田,若干年后,这海要是能成为田的话……”   折青:“……”   然后,就见阿福被梁十三扯了出来,给他算潮汐力。   阿福就拿出自己给他准备的小算板,开始坐在一侧加油的算。   再转头,就见丹青已经跟宗童提出了疑问,“师父,若是我在海里杀人,要怎么样才能一刀致命呢?”   折青:“……”   不至于,不至于。   想要休闲下都不成了,她休息,她羞愧!   这群孩子也太拼了。她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日里对他们太过于严苛。   跟她这边形成鲜明对比的禹皇,又在为难旅游社的小姑娘了。   小姑娘叫和酒,这个名字乍一听挺奇怪的,禹皇后来才知道,人家姓和,名酒,因为家里就是开酒馆的。   “后来怎么跑出来做旅行社呢?”禹皇问。   和酒就道:“我之前一直卖酒,后来到了年岁,父母就想着让我嫁人,我不太愿意,就跑出来了,旅行社是我小舅母开的,她支持我,护着我,我父亲母亲也没办法了。”   小舅母比自家有钱多了,父母还想着小舅母投银子给他们开一家连锁的酒馆呢。   禹皇就明白了,即便折青和他不出手砸银子,给小姑娘挣银子,人家也是有后台的。   禹皇就道:“那你如今挺好?”   她笑起来,在最初知道禹皇是皇帝的震惊退去之后,又将禹皇看成了一个特殊的普通客人,在禹皇面前时刻秉持自己的旅行社推销员一职。   “挺好的。”她回答。   然后尽职尽责的跟禹皇研究线路,并且道:“也不知道您要不要买保险,平日里,我们都是推荐买旅游险的。”   禹皇是个老抠门了。他想了想,“不买了,我肯定不会出事情。”   和酒就点头,然后跟皇帝陛下设计下一个城池的游玩地点去了。   其实相处了这么久,她大概知道禹皇陛下是个懒惰的性子了,能坐马车就不想走路,能被人抬着上山,就绝对不自己走路。   所以,她要设计的景点就既要符合禹皇的性子,也要符合禹皇的审美和乐趣。   然后走出门一看,嗯,木子正抱着猪看着她。   她从兜里掏出一块麦芽糖,递给木子,“你放心,我肯定记得你的猪。”   木子也点头,接了麦芽糖,答应她,“我会给你留一头好看的小猪崽的。”   他还附赠了一个鸭舌帽给和酒。   和酒第二天就戴着鸭舌帽陪着禹皇一行人去旅游了。   她如今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捧着,没办法,谁让她如今是禹皇的御用导游呢。   小姑娘也努力,每一处地方都会提前去看过,想好了导游词,还设计出了不少的好东西。   比如,画着各种风景的邮票。   邮票一出来,就被当地的朝廷立马收为官用了,并且马上查阅皇太女殿下出的旅游方面的书。   和酒危机感很足,立马又跟皇帝陛下提出了明信片。   明信片和邮票很快就吸引了禹皇的目光。他要亲自设计!   于是折青便在船上也收到了不少明信片。   ——吾儿,今日在江水上泛舟,甚冷。   ——吾儿,今日看了猪生崽,徐州的猪果然不同寻常,一胎八个崽。   ——吾儿,今日爬山,累极。   折青:“……”   她一边看一边笑,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一阵,最后叹气,“行吧,我们争取五年内,就让父皇出门去旅游,自由自在的。”   然后叹气:“我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   三月初,秦国战场。   有时候比战败更加绝望的事情是自家的兵觉得自己不能胜。   “我们好像一直都在节节败退。”   “对方有大炮,我们的弩箭都要供应不足了。”   “对面还有吃的,我们有什么?”   “都三月了,秦国小半个国家都被打下来了,怕是再有两个月,我们只能投降了。”   这种话屡禁不止,吴方毅听见了就要斥责,虽然声音越来越少,但是依旧有人私下里想:我们能胜利吗?   这在战场上,是最痛苦的。   吴方毅登高而望,对着脸上带着明显颓然的秦兵们,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   他们越是质疑,他就越是痛苦。   他突然想起了公孙尧。   “你说,他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跟我一般,觉得既然有了禹国这般的国家,有了沈柳等人的将军,又何必要生下我们这些人呢?”   他站在城墙上,从后面的副将身上拿出弓箭。   “禹兵除了刀剑和铁骑之外,箭阵也十分厉害。他们的箭,比我们,比我们锋利,比我们射的远。”   他们在箭上,也是越过其他国家,独首一份。   万箭齐发之下,因为毫无败仗,所以禹兵的箭还能重复利用。   “他们的箭,从来不给我们留下分豪。”   副将听了心生悲哀,但是又无能为力,只道:“将军,禹国的箭再厉害,我们也不怵,血肉之躯,亦可以成为城墙。”   吴方毅就笑了,“是啊,我们的血肉之躯……已经倒下了多少血肉铸成的城墙了。”   秦人不怕死,但是怕死后国依旧灭亡。   一小兵上城墙,在梯间转道处说:“将军,陛下送来了书信。”   书信是八百里加急,吴方毅就算是不看,也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秦皇想要再次和谈。   吴方毅闭上眼睛。   不能和谈,和谈就是亡国,就是秦字要被禹字替代,要被人一辈子说一句:秦亡于三月。   他将信撕碎,迎风撒在城墙之下,看着远方道:“继续死守城池,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如今已经不是秦皇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了,秦皇和众朝臣可以将秦国一半江山给出去,但是他们这些将士们不同意。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自然不能是轻易的舍出自己的城池。   副将看着书信被撕成碎纸片随风而逝,心里一紧,神情悲戚,“将军——”   吴方毅握着刀转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你们认为禹兵有自己的原则,舍出半个秦国便能换来和平,为什么不换?”   “但是你们忘记了,禹兵的刀,禹兵的长枪和矛,禹兵的箭,都不是我们交了投降信,我们放下了自己的刀就能获得和平的。”   他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想要求和,我能理解,但是,陛下难道还看不清局势么?这天下一统最后的较量,不是我们秦国跟禹国,而是燕国跟禹国。”   “燕跟禹都没有放下手里的刀,我们怎么敢?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以走了,我们已经士气低迷,若是再让他们听见和谈的消息,你觉得,最后的士气,还可以撑多久?”   他抽出刀,紧紧的握在手里,“当初,楚国将军可以做到投降,我做不到。当初,公孙尧可以做到舍出自己,而换得楚军其他人投降,我也做不到。”   他就是他,就是吴方毅。   “禹兵可以杀了我们,只有杀光了我们,只有杀绝了我们,才能得到秦国的领土。”   副将泣不成声,“将军——誓与将军共生死。”   ……   今天又是沈柳嗦面的一天。   玉珠儿在旁边啃馒头,跟沈柳道:“你说,这吴方毅还挺忠烈的,秦兵也比较死心眼,难打的很。”   沈柳就啧了一声,“我跟你说,杀其他的兵,我还能觉得他们是条汉子,唯独杀秦国的兵,我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他道:“你就想想,秦兵在楚国做出的事情。”   秦楚两国,秦国可不是简单的角色。   “要不是他们在楚国做的太过,齐兆那一挑拨离间计也不会如此的顺利。”   将粉嗦完了,沈柳满足的道:“秦兵无论多血性,他们骨子里的蛮横劲还是一样的——你永远也不知道,在你刀下的亡魂,曾经在楚国杀过多少无辜。”   玉珠儿也将馒头啃完了,不再说秦兵的事情,而是说起了迁都的事情。   “阿福来信说,苍水将我和他的宅子置在了一处,你跟你弟弟的宅子也置在了一处,宅子都在一条巷子里,到时候,咱们还能串个亲戚。”   沈柳点头,“嗯,等不打仗了,就能回去好好休息了。”   玉珠儿笑着道:“快了。”   ……   安州。   一位老者带着孙子踏进了新京都。   城门处照例有人询问户籍书,老者拿出户籍书,士兵看了一眼,惊讶的道:“原来是新来的博济县令大人。”   安州京都郊区之外,还有几个县,博济县便是其中之一。   这老者既然能是博济县令,想来必有才能,不敢让人多等,便加盖了进城令,送人进了城门。   老人收好户籍书,带着孙子到达驿站,此时驿站已经修建好了,用的是水泥宅子,高高的一栋,里面已经设计好了各种居家设施,可以说是一个小家也不为过了。   他的小孙子进去之后,便惊呼了一声,“阿爷,这里有镜子,好大的一面啊,整个人都可以照射进去。”   正好有小衙役过来送茶水,笑着道:“咱们这可是京都的驿站,自然是要最好的,这宅子,是工部大人跟着莫大人前来修缮的,小公子,您看这里,这个是净手用的水槽,洗脸洗头净手都可以在里面,就不用端着盆四处移来移去了,这水槽里的水自然下流,下面的地下水道都已经布好了。”   老者就笑,“吾等第一次进京,见笑了。”   小衙役摇摇头,“下官第一次见到时,也着实吓了一跳。”   他退了出去,老者就道:“你先退出去,阿爷我要先给公孙将军上一炷香。”   小孙子已经习惯了阿爷给公孙将军上香了。   说起来,他也是见了两次公孙将军的。第一次是去接种牛痘,第二次是去买辅导书。   公孙将军两次邀请阿爷去做官,阿爷都没去,然后公孙将军战死的消息传到,阿爷却得到了一个县令的机会。   所以阿爷总是对公孙将军有一份亏欠在。   老者叫翟振,他的小孙子叫翟南,翟振得到县令的机会后,就直接带着孙子的来了京都,虽然是县令,但是博济县却在京都周边,迟早有一天也会发展起来的,所以这个位置不可谓不重。   且孙子一直都在学习禹字,禹国的数术和课程,想来考入小学必然是可以的。   翟振要拜祭公孙尧,翟南背上自己的小水壶去下面看街道。   街道以前听闻是绕来绕去的,如今被修成了呈回字形状的,四四方方。他们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有人在等传闻中的公共马车了。   翟南没有坐过公共马车,他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下一笔:坐一回公共马车。   然后又见人在那里立路标,路牌,还有一家新开的超市为了宣传自己,请了锣鼓队的人满街的敲锣,一边敲一边发传单。   然后……然后就被抓了。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翟南也跑过去看热闹。   “官爷,我们这好生生的,也没犯法啊。”   衙役脸色肃穆,道:“你们这般属于大型活动,人数已经达到了要去登记审批,你们审批了吗?我们怎么没有接到过你们的审批报告?”   这些敲锣打鼓的就一阵喊冤,“我们也不知道啊。”   衙役就更没气了,“那你们为何不去背禹法?自然是做生意的,就将商法背下来,记住了。”   有人就道:“不识字怎么办?”   “不识字就去茶楼听,那里已经说了半个月的禹法了,再有,禹字简单,你们要是不识字,可以去夜大读书。”   “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如今禹国的人还有几个连法也不懂的?”   这群人到底还是怕官兵,道了一句:“那官爷,我们后面补齐报备可以吗?今日我们超市开门营业……”   衙役就道:“不行,你们现在去报备,还得等呢,这几日开业的多,等后面晚去一个时辰,便是晚出来好几天。”   那商家就叹气,“真就不能通融通融?”   衙役道:“不能,我劝你们早日去,不然的话,等过一阵子,皇太女殿下回京,百官归位,这京都有一段时间是不能开业的。”   商家惊讶,“天爷,还有这种说法?”   衙役就无奈的道:“你们身为京都百姓,就需要多看报纸,多知道时事,去吧,回家多订几份报纸,报纸上都写了。”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纷纷问起来,“需要订哪些报纸啊?”   “皇太女殿下什么时候到啊?”   “我们还需要搬迁吗?”   “到时候什么地方可以营业啊?”   那衙役就不说了,只道:“你们回去后各处询问,我还要巡逻呢。”   翟南就跑回去,翟振刚给公孙尧祭拜了一杯酒,收了牌位,道:“何事?急匆匆的。”   翟南气喘吁吁,“阿爷,阿爷,我刚刚听外面的衙役说,皇太女殿下快要回来了。”   翟振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道:“皇太女回京,百官归位,传闻中的平安巷已经修缮好,外面开始布置了兵队镇守,安州将要迎来定心骨,你慌什么。”   安州,安天下,也安百姓的心。   因为安心,他才出来做官的。 第110章 大局已定   三月的安州, 热闹又紧张,喧嚣又带着安静。   因为是新京都,所以一切都按着京都的来。楚国之前的官员现在启用的不多, 高官没有,即便是之前德高望重的翰林院先生, 也罢黜在家里。   原楚国学子上门去请他出主意, 被他用身体不适拒绝了, 这些学子们感觉到前途无望,然后观看京都建设两月后, 有些人悟了。   他们开始从头开始学习禹字。   他们开始认真学习数术。   他们还想报名小学。   莫启:“……”   不好意思,直接去上夜大吧, 小学的名额肯定不能给你们。   他忙的很,皇太女殿下的宫殿肯定是要修善成她喜欢的模样。虽然许久不曾跟皇太女殿下相处,但是他并不自己想, 而是借机写了信给皇太女殿下,请她直接说出自己的喜好。   皇太女殿下是个随和不矫情的人, 他问,她就说,于是按照她的喜好, 将新的蝉鸣宫修缮好了。   然后便是奇迹宫, 这也是闻满天下的宫殿。皇太女殿下在朝政上初露头角就是因为在殿里引雷击杀了邱滨。   而后, 这里几乎是群臣都要去的奏对的地方。   ——如果你没有去过奇迹宫, 那你就称不上禹国的官员。   ——不想去奇迹宫的官不是好官。   关于奇迹宫的流传, 在禹州还好,但是还在其他地方,已经是一个传说。就是在修缮奇迹宫时,那些匠人听闻自己就呆在奇迹宫里时, 露出的神色都跟修缮其他地方的时候不一样。   这宫殿的各处,都是莫启一点点的去查看过的。他满心欢喜的等着皇太女殿下住进来时候,跟他说一句:“正是吾所想也。”   这便是他最大的满足了。   莫启出门,他也在平安巷子里有一座宅子。为了表示自谦,他的宅子没有跟众多的天才一块,而是选择落在前头一点,后面幽静的给了众位天才。   而且,他特意将自己的宅子跟秦宽分开了。他不想自己隔壁就是秦宽那副恶心人的嘴脸!   然后便是莫家的宅子,他爹已经告老还乡了,这次也带着全家来了京都,自然要有一座宅子住着,所以他如今是有两个地方可以去。   莫启这人,看着和善,儒雅,但是心思却沉,做事狠辣,来了之后,能赶走的原楚贵族世家都赶走了,占据了所有的房舍,一点点的分配。   因手里掌握了大权,所以这段时间成了“众矢之的”,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刀子——谁让他油盐不进呢,就是不肯收点银子搞私下小动作。   今日又是他巡视京都的一天,骑在马上,从城门东到城门西,一点点的查探,屋舍,坊市,商家,朝廷官府,凡是能想的,就要去看看。   这般等到了四月份,就收到了消息,说是皇太女殿下已经下了水路,开始走陆路了。只皇帝陛下,还在徐州玩。   莫启:“……”   陛下怎么变得他不认识了。   在他眼里,陛下是个勤政之人,如今“不务正业”……不过也是好事。这般一来,放权的意图明显,再也没有人会说皇太女殿下和陛下不和,从而诋毁皇太女殿下了。   莫启深吸一口气,又紧张的睡不着觉了。   皇太女殿下,终于要来了。   但皇城脚下,因为皇太女殿下要来紧张的睡不着觉的,何止他一个人。   某座宅院里,那些不愿意去重新学习禹字和数术以及物理化知识的原楚学子正聚集在一起。   “我们的起点本来就比其他十二州的学子们起点低。我们虽然才成了禹民,不懂禹字,但是我们的学识却是不假的,足够可以做官了。若是按照律法和为官过程去,我们岂不是还要苦读后,去考上大学?”   这人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嗤笑了一声,道:“兄台,你说错了,听说之前还能直接报考大学的,但是后面的政策极有可能会改,改成只有上了高中的人才可以报考大学。”   “禹州虽然不是京都了,但是将来,这里,这个京都,都会变成禹州学子的天下。”   “是啊,他们一毕业就能获得分配,我们呢?我们本就是落后了的。”   那个嗤笑出声的人又说了,“怪只怪我们没有鲁国倒的快呗,怪只怪公孙将军坚持了那么久,没有立即投降。”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在讨论出路,不是来吵架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拱火,即便拱火,我们偏不与你吵。”   这是理智的人了。   那人便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于是众人又在集思广益,道:“其实,对于我们有些人来说,如今的考试制度,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之前,咱们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不是还羡慕过禹国的考试制度吗?现在好了,这制度轮到我们身上了,又何必要为了落后于人几步而感到苦恼呢?”   他朝着秦国的方向努了努嘴,道:“等晚几个月,可能又要有一批人跟咱们争了。”   这就很大程度上引起了学子们心里的恐慌以及愤怒。   一人就道:“输给之前的人不要紧,但是输给秦国那群人?不可能。”   就在这时候,有人道:“我听闻,皇太女殿下很喜欢带着人出来体察民情,咱们能不能出来请愿,请殿下对咱们特殊照顾?我们的才能本就不比其他人差,若是只因为不通禹国的算术和文字而失去了做官的机会,将来,等那些学子们一毕业,就更没有我们的事了。”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沉寂了没说话。无论是理智的还是不理智的,聚集在这里的,就是之前不愿意去夜大学习的。   其实,大家都想要特殊照顾。   他们本来已经获得了原楚国做官的机会,特别是贫苦人家,拼了命的爬上来,现在你说要他门直接跟个文盲似的不识字,那怎么办?   说话的人可能只是随口一说,聪明的人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但是愚蠢的人,却开始在策划了。   于是,折青回来的时候,就遇见了上百名学子举着旗杆,突然从各处涌出,在折青的面前跪下请愿。   他们只有一个诉求:给他们直接做官的机会,免去读大学的过程。   或者,他们要有一个直接读大学的机会。   折青:“……”   这些楚国学子,怕是脑子有病哦。   她坐在马车里,看向莫启,莫启一张脸都气青了,他事事都想的周到,谁知道被这群人拦了路。   折青笑着示意他不要恼,既然是这些人早就谋划的,总有办法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安抚住莫启,撩开车帘,下了车,缓缓的走出来,周边的人早就已经跪在地上齐呼千岁了,这群学子带头的人见她下来,更加激动。   他跪着前行了几步,高呼道:“殿下,我们本就已经可以获得官身了,但是朝廷如今要我们重新开始读书,我们觉得不公平。”   折青就问道:“汝等既有才能,可能应我所问?”   那人傲然道:“只要是之前的学识,殿下尽管问。”   折青便问:“禹国最重视百姓,我且问你,若是碰上灾年,你如何应对?”   这人就觉得简单极了。他道:“及时赈灾,安抚百姓。”   折青就笑了,“好,我继续问你。若是一户人家有三个人,你所在的县里,一共有八十八户人家,你应该向朝廷要多少银子。”   这人就卡住了。   这肯定不是一道简单的题目。因为一个人一天吃多少的粮食,这些粮食的价格要为多少,才是皇太女殿下要考的。   这道题目其实就在问,你该如何控制粮价。   但是粮价多少……他不知道啊。   他又从来没有去买过粮食。   折青就笑了。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红衣裳,缓缓的抬了抬手,四指弯了弯,示意人可以抬走了。   她身后的侍卫立即上前,将这人的嘴巴给捂住,然后拖走了。   折青:“我看他长的壮实,想来不曾受过什么苦,送他去徐庐州挖石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然后笑盈盈的看向前面错愕的学子们,道了一句:“我刚刚提的问题,你们有谁能够回答吗?”   她的笑就像刀,一刀刀的割在学子们的脸上。   其实一个人家,能送出一个学子出来,家中就不能是穷的叮当响,尤其是楚国一直都处于战乱之中,这时候送个人出来,基本穷苦人家做不到。   所以这些人,大多数是世家之后,即便真的是穷苦人家,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傻蛋。   不是傻蛋,做不出请愿这事情。   聪明人都去读夜校了,再次一点的人,在那晚大家聚集在一起讨论没有出路后,也开始回去读书了,只有脑子有毛病的,自大的,平常被人捧惯了的,才能在她回京这天,冲到她这里来。   果然,这里没人敢回答出来,一个人迟疑的道了一句:“一口之家,只吃粥的话,一天只需要一捧米,就是三文钱,一个月的话……”   话还没说完,折青就抬眸看他,手又摆了摆,“错了,拖走,送去丝州种麻养蚕。”   侍卫训练有素,在这人震惊要说话前,就卸掉了他的下巴,然后像拖死人一般将人拖走了。   其他人:“……”   他们更加不敢说话了。   明明是四月的天,却觉得全身都如寒冬腊月般冻着,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   折青就啧了一声,轻蔑的扫了过去,道:“这种题目,是小学就要开始学的,你们……不行。”   她转身,对着两边的侍卫再次动了动手指,“都拖去朝州挖煤。”   一路上顿时就安静起来了,直到百官开道,皇太女殿下的马车走远了,这一处的人才敢喘口气。   然后轰的一下,相熟悉的人使眼色,各自回家,找个宅子压低声音讨论开了。   “早就跟他们说了,不要行动不要行动,偏不听,如今可好。”   这是知情的。   “擅自拦驾,没有治他们死罪,已经够好了。”   “我倒是从皇太女殿下今天说的话里,知道了朝廷需要什么样的官员。”   “其实……朝廷要什么的官员,不是一直都有人在说吗?读完大学,也不是直接包分配的,还要考过一个叫做公务员的考试,然后才能开始分配。”   “对啊,然后去乡下,去镇里,去三年,然后慢慢的往上面升。”   “前面六州的世家子反抗的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鲁国的世家子顺应的便有官做,反抗的也杀了——但那也是攻陷鲁国时,禹州的学子们还没开始毕业,等到我们,哎,他们毕业的人就多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听闻楚国的人入仕的也不少,你听说了吗?博济县的县令,之前就是个白身,还是个老者,这次去考县令,就通过了。”   “是啊,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可以?”   “因为他有经验,有经验者,能像今日一般答上皇太女殿下的问题,就会被启用。”   这话说完,屋子里一阵沉默。   因为他们再次深刻的认识到一件事情:只有身上兼备才能,才有机会做官。   朝廷需要能做事的人。   “其实这样,挺好的,不是吗?”沉默半响,有人说道:“难道我们是因为害怕自己没有才能,庸碌无为,才聚集到这里的吗?”   自然不是。   于是有人便重燃了斗志,“既然如此,就开始奋斗吧,至少不能落于秦人之后。”   “对,大不了重头开始,我就不信,自己会那般的愚蠢。”   再于是,孙香发现自己拿到的第一份财务报告,就是书铺的。   罗玉松的辅导书被卖完了。   孙香:“……”   这群人,想通了还蛮可以的嘛。买吧,继续买吧,她马上就可以去加印辅导书出来。   ……   折青一路上真是坐的屁股都疼了。她回到蝉鸣宫后,看见自己要求的超级大床,以及拱月形状的窗户,还有屋外的池塘,菜地,竹林桃园,真是高兴坏了。   她跟莫启道:“多谢你,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她还有了很多懒人沙发,坐在上面躺着幸福死了。   莫启就满足了。他道:“是殿下说的清楚。”   然后出了门,出了宫,回了平安巷。   他之前没跟平安巷子里的人相处,这是第一天相逢,想回去混个脸熟。   然后就见秦宽在那边啧啧的看着他道:“哟——这不是安州主将莫启大人么?年纪轻轻,就成了主将,想来本事不少,怎么还连一百个弱书生想要拦驾都不知道呢?”   “这也是皇太女殿下对你的童年滤镜在了,不然你早就被责罚了。”   莫启:“……”   他向来是看不上秦宽的,自然也不屑跟他吵架,他只对一个词有疑问。   ——什么是童年滤镜。   他也不好问其他的,只回去问老管家,“什么是滤镜?”   管事的也不知道。只道:“明日老奴出去外面悄悄的打听打听。”   莫启点了点头,就要想着怎么去拜访平安巷子里的其他人,就见众人来了他这里。   沈离很感谢他给自己弄好的农业基地,雪生也很喜欢自己的物理化试验基地,孙香和罗玉松对于两人的新宅也很欢喜,几个小的都感谢道:“莫启哥,多谢你。”   莫启就露出了笑容,“你们喜欢就好。”   大家以后都是一个巷子里住的,于是就凑在一起吃锅子。   “这就是暖宅了。”   孙香道:“秦宽,你往边上去一点,挤着莫启了。”   秦宽就不,他就坐在那里。   莫启:“无碍。”   秦宽:“……”   他心里苦啊。   当初莫启离开的时候,他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现在呢?人家回来都做主将了。   自己呢?   即便官再大,比莫启权再多,也比不过一个主将好听。   他不服气。   一口一口的喝下,还把自己喝醉了。酒后拉着莫启问:“你被发好人卡了没?”   “啊?你被皇太女殿下发好人卡了吗?”   “呜呜呜,我被发了好人卡,我好伤心啊。”   莫启:“……”   所以,什么是好人卡?   但是别管是什么,秦宽失意就好了。   他也乐的喝了几杯酒,看的孙香直摇头。   “所以说,皇太女殿下还没开窍呢,你们开窍这么早做什么。”   然后一回头,看见宗童站在门边,她吓了一跳,嘟囔了一句:“你回来了?皇太女殿下歇息了?”   宗童嗯了一句,然后回去整理自己的床铺。   丹青早早的就擦好了家里的大大小小角落。他还是跟着师父一起住,自己也有一个小宅子,但是他不愿意自己去。   晚上,他跟师父道:“师父,什么是好人卡啊?”   其实不止是莫启哥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宗童躺直睡觉,闭眼,不想搭理这个已经到了什么都要问一问年岁的孩子。   好人卡么……   他看着房梁道了一句,道:“反正我从来不是好人。”   ……   随着皇太女殿下回京,百官归朝,禹国大定,秦国那边的消息也传的更快了。   在四月末的时候,沈柳已经带人打下了秦国的半边江山。   秦皇的求和信不再送去给吴方毅,而是直接另外派使臣送来了京都。   使臣来,也不是直接能进去的。他们没有驿站可以住,只有自己掏银子,就跟燕国的王爷一般。   掏了银子住客栈,然后送求和书进宫。   如今禹皇没有回来,便没有早朝了。于是所有有事情的人都聚集在奇迹宫里。秦国使臣第一次踏入这种传闻中的地方,忐忑不安。   因为没什么人为难他,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他,好像他一个来送求和书的已过使臣是一个可以忽视的人。   他听见旁边有人夹着一个公文包进来,道了一句:“我来晚了,来晚了,不知道排到了多少位?”   “三十位,洪校长,怎么今日来找殿下,是学校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洪校长就低头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一群人聚集过去,连连点头。   秦国使臣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牌子,“二十九位。”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   既然没人理他,他便也不说话了,只站在一侧,然后慢慢的看着殿内的陈设。   这个陈设还是跟传闻中的一般,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瓜果,一张桌子上还有饭盒,点心。   再有便是屏风处,那屏风后面好像还有很多的桌子和椅子,还有案桌和垫子,他想了想,走进去,坐在一张案桌前,盘腿而坐。   这是秦人的习惯。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即便他进了屏风后面,坐了下去,也没人看他,有一位老大人眼睛上戴了个东西。   秦国使臣知道,这是传闻中的“老花镜”。听闻老人眼睛看不见,便可以使用老花镜,年轻人眼睛看不见,便是近视眼,要戴近视镜。   眼镜都是朝廷在卖,如今还没有对私人开放。   可能是多看了那位老大人几眼,那人就朝着他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笔墨纸砚,然后走到他的面前,将老花镜摘下来,挂在了官服上面做出来的胸口口袋上。   他胡子都白了,一举一动十分有礼,道:“使臣刚刚一直在看我,不知道是有何事?”   秦国使臣:“无事,只是觉得大人眼睛所戴的老花镜十分新鲜,特此多看了几眼。”   老大人就笑起来,胡子颤了颤,道:“哈哈哈,原来如此,使臣不要担心,等以后你成了禹人,我送你一副——自然,是要你能成功的活着才行。”   秦国使臣:“……”   他无奈的道:“我国求和之心诚意满满,老大人何必说这种话。”   老大人却不说话了,只低头写自己的折子,根本不再看他一眼。   秦国使臣心中憋闷,但是来求和的,比起楚国到他们秦国去求和时遇见的屈辱,倒是不值一提。   这时,就有人喊他,“二十九号,秦国使臣——在吗?下一个就是你,请到这里来坐等。”   秦国使臣连忙拿着自己的牌子过去,然后按照小太监的提示,坐在了一长排的椅子上。   这椅子还有坐垫,有靠背,坐在上面很舒服,他情不自禁的往后面靠了靠,就听见有一年轻人道了一句,“要是等候的地方有懒人沙发就好了,我肯定能在这里窝一整天。”   瓜果都是提供好的,中午的时候有免费的午饭吃,下午还有下午茶。   比衙门好多了。   再来一个懒人沙发,简直是完美。   就有人道:“你啊,别太懒了,哎,如今跟着陛下走的大人们还没回来,事情多着呢,小心事情没干完,年底扣俸禄。”   那年轻人就道:“哎,忙啊,太忙了。我都没停过。”   秦国使臣听的心里沉甸甸的。   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朝廷是这般的。但是这里,确实……很有活力。   正在这时候,就见几个女人和男人进来,便有人道:“孙香大人,怎么,今日带着你手下的干将都来了?”   那女人就笑着道:“这不是今年的开支有点大,我们来跟皇太女殿下说说,看把哪部分的开支给砍了。”   秦国使臣就见一众人的脸色全部苍白一片,各个都说自己的部门不容易,只有一个人傲然大笑。   “砍,就该砍掉一些没有不要的。”   这人实在是太过嚣张,跟其他的大人们一点也不一样,秦国使臣没忍住,问身边的小太监,“那位笑着的大人,他是谁啊?”   小太监看了他一眼,小声的道:“是兵部尚书大人,他管着兵部,兵部的银子……不可能砍。”   秦国使臣:“……”   !!!   这自然是不可能砍啊,他娘的,禹兵正拿着银子冲着他们秦兵砍呢。   他看到这里,心里已经很累了。   等到里面的人出来,小太监让他进去的时候,他才深吸一口气,带着秦国的使命进去了。   折青这是第二次见秦国的使臣了。   第一次,他们送来了一个年少皇子,这次,终于来了个正常的人了。   她问道:“你们秦皇是怎么说的?”   秦国使臣就一个劲的说秦国的和好之心,以及秦国皇子见了折青一面之后,对她的思慕之心。   折青:“……”   她忙的很哩,出去吧,下一个。   她以为这是来求和的,怎么着都要一点诚意吧。   结果人家只想给出他们已经打下来的城池,加一个皇子。   折青:你们秦皇觉得我很傻吗?   她啧了一声,道:“我要的是和平拿下你们秦国,懂吗?”   折青叹气,“你们怎么还不懂呢?我们都放出话了。若是你们想求和,那就举国投降,然后我会你们秦皇一个侯爷当当,要是你们不同意,就不用来了——结果你们来了,还只是老生常谈这一套,本殿很失望。”   秦国使臣还要再说,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然后在他的下巴处一扭,下巴被卸了。   秦国使臣甚至没有见到他的脸,只看见了他背后背的一把伞。   等出去后,一打听,才知道自己活着是命大。   那是传闻中的隐卫头子。   “隐卫之前是禹国皇室的杀手,如今已经改革了,虽然依旧是不被人所知他们的面貌,但是他们的存在,却是被皇太女殿下说了出来,他们还有一个新的名字,叫特种兵,是专门替皇太女办事的。”   “大人,他们杀人不眨眼,您当时要是挣扎,说不得就直接死了。”   这可真是,这是命悬一线啊。   秦国使臣就道了一句:“……不过,两国交战,不杀来使,他们不至于吧?”   他的心腹最近打听了很多,道:“楚国那些学子,她也没杀,全部送去朝州挖煤了。”   秦国使臣连夜走了。   回去吧,就算是陛下发怒,他也没有办法了。   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   折青这边忙的是一点停歇的时间都没有,禹皇却悠哉悠哉,过上了赛神仙般的日子。   他依旧是到一个地方,就要去那边游玩,然后让人制作明信片,邮票,还有买上各种土特产,放在箱子里。   之前折青还在船上的时候,他还能将邮票和明信片送去给她,如今她走得快,已经到了京都,再让人去送明信片就不合适了,于是通通存在箱子里,等着一起回去给女儿看。   木子就说了句老实话,“陛下,想来皇太女殿下并不欢喜。”   本来就是嘛,两个人的活,禹皇仗着自己年岁大,就要提前退休,在外面玩来玩去不回家,那在家里面做事的人,看见他游玩的证据,虽然也是不高兴的。   禹皇就嘿了一声,道:“你小人家不知道,这是父爱,无论她喜不喜欢,作为父亲都是要送的。”   他倒是十分喜欢木子。对于他有一个“一胎九十九个猪崽”的梦想也十分的支持,并允诺,“朕有自己的小私库,将来给你一点。”   木子也好哄骗,觉得这可是皇帝陛下的私库呢,真是感动极了。等到禹皇再好笑的给了他一箱子黄金之后,木子看禹皇的目光,就像是看亲爹一般。   禹皇:“……所以说,吾儿到底是怎么教导你们,才让你们一个个的心性如此简单。”   木子没听懂,只道:“皇太女殿下过年的时候也给我们压岁钱呢。”   禹皇就不说话了。他带着人去装普通商人逛市集,特别喜欢去批发市场批发东西。   因为那里面可以砍价。   禹皇可真是爱死砍价了。   之前,禹国没有这种叫做“商业城”的地方。如今一个城池,必然会出现好几个商业城。   在这里的东西都比较便宜,跟其他商业街的精品店不一样,这里的东西并不是明码标价的。   禹皇如今在和酒的带领下,对于商业城十分熟悉,只要掌柜的说十文钱,他就立马知道该砍五文钱。   反正,什么东西都要砍一半价格下去就对了。   他带着木子出来砍价,掌柜的见他砍了一半价格,坚决不卖,禹皇就带着木子转身走,心中默念数:一,二,三……   “唉,回来回来,一半的价格就一半吧,我也是看你十分喜欢这才给你优惠的,以后你可要常来呀。”   禹皇就熟练的点头:“好啊好啊,我会给你介绍其他的人来,我认识的人可多呢,只要你这里货好,他们肯定买的多。”   掌柜的就笑,“多谢多谢。”   然后等人走了就骂:“穿的倒是好,长得也阔气,就是太抠门了。”   禹皇可不知道有多少掌柜的在骂他,反正闺女说了,还价就要还一半,不然别买。   而且要货比三家,这样才知道哪一家是最便宜的。   木子就崇拜的看着禹皇,道:“陛下,您可真是厉害呀。”   禹皇就怂恿木子砍价,“要是砍下来,成就感很大的。”   反正他就很满足。   木子试了几次,摇头道:“我还得再长大一点才行,现在一个小孩子,他们总欺负我没银子。”   于是出了商业城,就又被禹皇带着往其他的店铺里面跑。   然后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吵闹。   一个妇人撸起袖子在骂人,“我们报旅游团的时候,你们可没有说要买这个买那个的,如今好了,非要逼着我们在这里买金子。我们如果不买,你们是不是还不走了?”   那穿着导游模样的人就道:“唐夫人,说话可要凭良心,这一路上我们可没要求你买多少东西,可是我们的团这么便宜,要是你一点都不掏出来,我们怎么办?我们就赚这个钱的。”   唐夫人气急,“若是你们好好跟我说,我说不定还买了,但你们这幅威逼利诱的模样,我真是看不惯,我还告诉你们了,我就不买。”   唐先生也无条件支持妻子,道:“你们这是欺骗,是诈骗,合同上面根本没有要买东西这一条,也没有说这是你们所谓的购物团,我是可以去告你们的。”   那导游就笑了:“好啊,你去告呀,我倒是要瞧瞧,你们到哪里去告我们。”   唐先生都要气笑了,大声道:“我瞧你得模样,倒是后面有人的样子,那我也且告诉你,这年头,谁的后面都有人。”   那导游模样的人就顿了顿,有些迟疑,不过又觉得,一个便宜团的人,能有什么靠山呢?   禹皇这时候就觉得自己的高光时刻到了。   他跟木子道:“你且瞧好了,待会儿朕出去,可要吓他们一跳。”   木子:“………”   有时候他觉得,皇太女殿下有这么一个爹,那可真是不容易呀。   但是接下来,禹皇又道了一句:“这还是吾儿跟我说的装…救人招数呢。”   他咽下装逼两个字,决定不教坏小朋友了。   木子:“……” 第111章 旅游业的政治   禹皇陛下对旅游感兴趣之后, 爱屋及乌的对旅游业也提起了一点儿的兴趣。   所以对于旅游团此类打着史上无敌便宜团却要求游客在景区购买各种土特产的事情,还是知道一点的——他听折青和他说过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自然了,折青当时想说这个, 主要是为了让自己的老父亲有警惕之心。老年人的钱是做好骗的。   于是禹皇陛下在心底认定了导游的罪,秉持着要为民做主的念头, 从人群中一跃而出, 抑扬顿挫的说出:“将人给——朕——抓起来好好审问”的话后, 就等着侍卫们说出自己的名号。   侍卫们就在导游没明白禹皇特意拉长调调所说的“朕”是什么意思,还口口声声大喊:“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后, 这才道:“大胆,这是当今陛下——”   于是地上跪了满满的人, 齐呼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就显得有排场极了——虽然皇帝陛下每天都在经历百官朝拜,但还是觉得闺女说的对,在明白他身份的人面前装逼和在不知道他身份的人面前突然显出身份装逼, 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他就很满意面前这对刚刚被坑要报官夫妻脸上感激涕零的神情,以及那导游脸色苍白畏畏缩缩想要落荒而逃的神色。   啊, 这不就是修仙小说里主角苏睿的打脸剧情吗?   禹皇陛下的“打脸”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就决定好人做到底, 他要亲自审查这一桩“导游强迫人买旅游产品”的事情。   他审人也很有仪式感。不肯在随便找个小屋子里面审, 而是要开公堂审犯人。城主大人就脸上冒汗的陪同在禹皇陛下跟前, 还抽空让人去搞了一趟公堂的卫生, 桌子凳子边边角角都要擦的干干净净, 以及换了一张对屁股更加友好的坐垫椅子。   禹皇:“……”   这城主需要换了。   一点儿也不懂他的心。他就是想要做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谁家的青天大老爷是坐这种有屁股垫子的椅子?谁坐了他就要扒了谁的皮!   他冷着脸坐下,当即对导游发出严厉的审问,导游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倒是唐先生说话有理有据,十分沉着冷静。   “陛下,草民跟妻子报名旅游团的时候,他们只说是打折团,因为要去京都的人很多,所以只要不嫌团里人多,便可以报名。”   “我们还签了合同,草民曾经仔仔细细的看过合同,上面从未说过要不断的购买商品。”   “后来在我们提出质疑后,导游说,我们这个其实不是打折团,而是以打折团为名号的购物团,团费便宜,所以都要去购物。我们不购物,他们就不走,这个团也不走了,所有人都对我们怒目相对,觉得是我们拖累了整个团的行程。”   禹皇很是明白这个套路。他觉得这是个乱相,旅游业刚刚起步,他老人家以后可是要常常出来旅游的,怎么能一开始就出现此种乱相呢?   不好好搞旅游社,整天只知道想些坑人的东西,这可不行。   导游无话可说,立马推出幕后掌柜的顶罪:“都是我们掌柜要求的,陛下。”   言下之意,他是清清白白打工人。   禹皇:“……”   你觉得朕傻吗?你的嘴脸朕可是亲自看见的!   那这就是一起跨州的案子,需要连根拔起审,禹皇陛下一点儿也不怕麻烦,即便启程之后,也是关注着案子,生怕官员不好好整治旅游产业,时不时就要问一句,还在路上制定了一系列的旅游相关规定。   他十分有兴致的跟和酒道:“朕的这些规矩,你看看,用一个专业导游和销售的角度看看朕写的好不好。”   和酒点头,“是。”   禹皇:“第一,可以出现购物团,但是事先需要说明,不能对人进行蒙骗,要是违反此项律法,势必要扒皮。”   “第二……要是违反此项律法,势必要扒皮。”   “第三……扒皮。”   “第四……通通扒皮。”   和酒:“……”   她打了个寒颤,犹豫的道:“陛下,可以不扒皮吗?”   这也太残酷了。   禹皇陛下不同意。   “这些人,不扒皮不行。”   和酒不敢说话了。她战战兢兢的很——因为她发现了,这个看起来很好骗,很好说话的陛下,其实是一只老虎,是一个皇帝,他还喜欢扒皮。   禹皇陛下也只是问问和酒罢了,见她除了拒绝扒皮之外说不出其他的意见便摆摆手,让她写去,然后十分高兴的将自己写的律法寄回去给闺女看。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所以接到信件的折青看见信上面一连串扒皮的字眼后,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为了帮助老父亲改正扒皮的坏习惯,她亲自更改了旅游律法,将扒皮改成了由罚银子循序渐进到坐牢的刑罚。   改好后,她让人寄了出去。鉴于禹皇这封信写的时候提及了看庐州,那应该是快要到安州了,送过去应该很快。   果然,快马加鞭送了差不多十多天,禹皇就收到了信。   然后,他不高兴了好几天,晚上气得吃了五大碗米饭。   ——凭什么不让他扒皮!   不过幸亏他又发现了新的有趣事情转移了注意力:从来都没有想过这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过的禹皇陛下,发觉了唐先生特立独行的思想。   唐先生夫妻是他审了犯人后好人做到底主动提及带着一起走的,只不过后面沉浸于写旅游律法,忘记了两人的存在。   等他好不容易将信寄出去,才将目光转向了这对夫妻。   他发觉唐先生跟唐夫人的相处模式十分有趣。   有一日闲着无聊,他单独叫了唐夫人,让他说说家里的事情。唐夫人就说了。   她着重说了自家老爷跟梅香以及小茶的故事。   “实在是没想到,老爷想跟我一个人相白首,哎。”   禹皇陛下听了之后,叹气道:“朕倒是明白你的感受。”   谁家又没有一个不省心的呢?   唐夫人是愁唐先生,禹皇是愁自家的闺女。   他家闺女,堂堂皇太女殿下,要多少个男宠没有?可就是不收小白脸,他真是费尽心机的将男人都送到了闺女的面前,还充分发动主观能动性,将春宫图的静态图变成了动态图,想要刺激刺激她,谁知道人家转身就去查丝州的案子。   哎,看她的模样,将来说不定也是找一个小白脸就过一辈子了。   禹皇陛下这心里,就不是很好过——闺女什么都好,就是不花心这点,实在是不好。   所以,他很理解唐夫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哎,但是你也别愁,之所以现在还抗拒,不过是诱惑不够大罢了,继续送绝世美人吧,总有一个能喜欢。”   唐夫人就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跟她站在统一战线的人,竟然是皇帝陛下。   她回去一说,唐先生吓的要死,连夜就想带着妻子跑路,就算是得罪陛下,也不敢叫陛下给妻子洗脑让去找绝世美人回来啊。   远在京都的折青也收到了禹皇陛下写的唐先生夫妻故事,见到禹皇埋怨她不找小白脸享受后,哭笑不得,将信件放进她跟禹皇写信专门存放的箱子里,然后带着宗童去参与孙香跟罗玉松的婚事了。   这是一场盛世婚礼。   作为她手下第一对内部消化的天才,她对罗玉松跟孙香是持双手双脚赞成的。两家的父母亲戚也到了京都。   罗玉松的父母在历经犹豫等各种跟家族商量后,终于将生意搬了一些到禹国来。作为燕国人,他们来了禹国后,却是很适应。   主要是儿子在禹国混得好,什么好东西都能让人送回去,他们在燕国可得了不少的羡慕。   两人对孙香这个儿媳妇是满意的不得了,至于儿媳妇不是燕国的,其实倒是没什么,她的妹妹,罗玉松的姨母,不也是从燕国嫁来了禹国吗?罗玉松刚刚来禹国的时候,还是借住在他姨母的夫家洪家呢。   反正自家的傻子儿子能找名满天下的孙香大人做妻子,那简直就是老罗家烧了几辈子的高香。   就是罗玉松姨母的婆母,就是当年看罗玉松住在自家不高兴的洪老夫人,也觉得自己有功劳:要不是她赶走了罗玉松,他能因缘巧合的住到平安巷子里去?   反正自己是有功劳的。   所有人都高兴。   罗玉松的爹娘准备了不少的聘礼,虽然知道孙香不缺,但依旧是用了最大的诚意。   孙香的父母也很喜欢罗玉松。按照他们的想法就是:天爷,终于有人能入她的眼了。   闺女的眼光挑的不得了,有时候他们都觉得孙香要孤独终老了。   再一私下跟女儿打听,得知这虽然是燕国人,但是人家其实是群英策上的玉中一青松,嗯,就很般配,再没有这般好的人了。   都是一个册子上的人,他们觉得这婚事是门当户对,天赐良缘。   于是两对父母坐在一起,就十分的和谐。   安晓趁机带着丹朱见了父母——孙香是他小姨,这回自家父母也来了。   安晓的父母对丹朱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自小一起长大,大家都是胥江府的人,牛大宝一家的秉性都是好的,他们万万没有不同意的地方。   要不是两个孩子不同意,他们是真想现在就给他们将婚事办了。   这一家子人都来了,安潮生的父母便带着安潮生过来。   安家兄弟便在屋子里说话。   安晓的父亲得知兄长,也就是安潮生的父亲,竟然对婉儿姑娘出言无理,要她做妾室后,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他恨恨的道:“大哥,那可是孙凰,跟着孙香一起姓的,怎么说,也是自家人,你怎么,怎么能说出让她做妾室的话来呢?”   再说了,人家可比你儿子值钱多了好吗?   他道:“百年之后,人家记得的只有孙凰,哪里有你儿子。”   安晓父亲叹气,“我对你真是……真是……大哥,你怎么这样了。”   安潮生的父亲就道:“女子如今做官的多的是,将来按着潮生的才能,定然也是能做大官的,到时候找一个做官的女人,不是更好?何必要找一个贞洁不在的。”   安晓父亲就觉得跟大哥已经沟通不通了。   也不再多说,只道:“将来,你可别后悔。”   于是不欢而散,在人家的婚礼上,也不能做出生气的模样,出去之后,装也装的满脸笑意。   折青去的时候孙香正在屋子里看账本。她笑起来,“姑奶奶,我平日里也没有如此压榨你,今日成婚,都不肯看账本。”   孙香叹气,“殿下,事情忙着呢。”   折青来了,其他人自然是退下去的。如今,孙香在外面自己购置的私宅里,待会就要坐着马车去平安巷子里。   孙香看着折青,突然站起来跪下,道:“殿下,多谢你,让我这辈子活的值得。”   “殿下,多谢你,让我活成了别人都想活成的模样。”   折青就连忙扶起她,“非是我之功,而是你自己可以。”   她轻轻的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阿香,多谢你。”   迎亲的人来时,她亲自扶着孙香出门,孙香的兄弟在身边激动的无以复加——千百年,让一国储君扶着出门子的,只有公主。   他们家的阿香出息了。   时人成婚,流行街坊四邻和亲戚相送,折青送出了门,又舍不得,带头骑着一匹马,走在前头,算是娘家人相送,这下可好,一国储君都送了,那百官焉能坐的住,都跟着一起送。   浩浩荡荡,孙香要制止,“殿下,太过了。”   折青笑着道:“不过,平日里,他们可都想从你身上掏出银子来,如今送你一场,丝毫不过。”   孙香这些年,为了禹国的经济操碎了心。   因为有了她的商业天才才能,国库丰盈,边疆战士们的军银从来没有少过,教育局给学生们的银子也没有少过……   折青坚定的道:“你当的起百官相送。”   孙香是真哽咽了。   孙香的父母哭成了一个泪人。   送走了人,但是这一场婚礼的后续却还在令人心惊。有头有脸的商人作为孙香娘家人这边的客人,来了不少,百官送完又来了孙香这边吃席。   这浩浩荡荡的,流水席吃了好几天。   孙香休完婚假后,拿着自己的金算盘不断的拨来拨去,最后惊喜的发现,“殿下,臣这婚,办的不亏。”   还赚了不少呢。她甚至算出了自己再来三次婚礼,今年的教育局就能活的很好了。   折青:“……”   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   五月中旬,在战场捷报说沈柳带着人已经打好秦皇宫的时候,禹皇也终于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先是以适应新寝宫的理由适应了几天新寝宫,然后又以不适应新床的理由失眠精神不好几天,最后看着怒气冲冲带着一大堆折子来的闺女叹气,“朕年幼继位,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过——”   话还没说完,就被折青打断了。   “我也没有!我自从十五岁成为皇太女之后,一天也没有歇息过!你都玩了三个月了,怎么着也要干活了!”   放下折子就走,留下禹皇一边看折子一边念叨外面的生活——可真是自由自在,美好啊。   他看到一半,又觉得累极了,去叫人问问皇太女殿下在哪里,要是忙完了,就来帮帮他批改折子,结果小太监道:“皇太女殿下出去了,应该是去农业基地了。”   禹皇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句:“又不是去睡沈离,那么勤快做什么。”   折青自然是要勤快些的。沈离跟雪生合作的化肥实验室新做出了一种化肥,还提炼出了一种新型杀虫农药。   两人共同邀请她去参加试验成果欢庆会。   不过虽然是欢庆会,但其实本质是联谊会。当初这些选进试验基地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当初本来就年岁大的人,也有几个想成婚了。   但是外面的人他们已经不是很愿意,还是希望找个志同道合做研究的一起,于是就有了这场欢庆会。   不过,他们请折青来,倒不是为了给大家主持联谊,而是雪生研究出了一个新东西。   自行车。   “轮胎是木头做的,没有书上说的橡胶好,但是我已经做了处理,只要不是磨损严重,还是可以骑着走的。”   这是史上第一架自行车。   不过这辆自行车只有简单的价格架构:三角形的车架、脚蹬子,用链条传动,有刹车。   炼铁技术和能工巧匠提高了一个层次之后,这辆自行车才能出现,光是两个轮子的轴他们就研究了差不多一年。   刚开始是怎么也做不出,后来炼铁那边锤出了无数的小零件,然后又用了一年时间慢慢的做,这才做出了这辆自行车。   “等以后橡胶树长大了,就能做的更好。”雪生感叹。   折青却已经很满意了,虽然说现在自行车不能大批量的生产,而且还是最简单的,但是已经代表着又进步了,她笑着道:“不急,你们慢慢研究。”   她准备扛回去给禹皇消遣。   抗自然是不能自己抗的,就让宗童扛着。结果还没抗出门基地呢,就见着小太监急匆匆的来送信,欢喜的道:“殿下,殿下,海航那边来了信件,说是海航的人回来了。”   折青惊喜的道:“终于回来了。”   她问:“回来了多少艘船?”   小太监,“足足有二百多艘,听闻码头上那些没见识的原楚……那些百姓,吓的哭呢。”   折青点头,“能回到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是划时代的一次远航。跟第一次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这次才是真正的开启了远航时代。   安州沿海城池的盛况就要来了。 第112章 电力天才   苍淼走之前, 曾经问过皇太女殿下,他归来之时,该去往何处。   皇太女殿下就带着他去看地图, 在楚皇都的右侧画了一个圈。   “到时候,这里将是我们的地方, 你带着船返航便好。”   苍淼就记住了。一年了, 他带着人回来, 震惊了码头的人。   人间奇景。   “任谁看见那么多艘大船行过来,都会害怕的啊, 我们又不是其他十二州的人早早看见了西方人,我们自然是害怕的。”   一个被曾经在码头搬运货物时被吓哭的汉子脸红的辩解的道:“那可是黄头发蓝眼睛, 天爷,即便之前听说过,也是要被吓着的啊。”   反正视觉冲击很大。   他身边的同村的人也道:“是啊, 而且……之前可是有船打过来的,我们害怕打仗, 本也没什么错。”   于是身边的人纷纷赞同,“就是,那话本里的妖怪就是他们这般了。”   又有人笑起来, “别管妖怪不妖怪了, 趁着还没到农忙时刻, 快些的, 去挣了这份卸货上货的银子才是正理。”   “这还要你说, 我们早早的就去登记了。”   那汉子道:“你说,这禹国……咱们禹国的法子还真多啊,拿着简历去登记,就能找到事情做, 还有朝廷担保,签什么合同,按手印,咱们按,东家也按呢,这下子,就不用怕不认字被骗了。”   他们之前就去登记了自己的信息,如今已经被朝廷分给了一艘什么31船的船长,帮着那船上的人卸货和运货,忙的整日不得停歇。   但是不得不说,这银子可真好赚啊。   每天早上是包吃的,每天去了就能领一个大馒头,中午排队去盛饭,饭是管够的,每餐都有四菜一汤,有两个菜是肉菜。   肉菜也是轮着来,今天是鸡鸭,明天就是鱼和猪肉。   每天吃完了饭,还有瓜果以及一些肉脯或者果脯,甚至还能偶尔带点剩下的瓜果回去。   因为管事的说放到明日就不新鲜了。   再有说前日一个扛活的人不小心受伤了,原本哭的不行,毕竟这种好事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听说这些船一年才回一次,所以失去了这次的机会,便是失去了一笔财富。   他们看见他这般模样,其实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之前连连战争,如今说是不会打仗了,朝廷派人下来给发粮食,教他们怎么耕种,如今还有了赚银子的机会,却又失去了这个机会,自然是哭的不行,说不得治病还要许多银子。   倒是管事的哭笑不得,“签合同的时候,咱们都是跟平安保险买了意外工伤险的,你不用担心银子,而且,你这也不是什么大伤,伤好了,继续去进厂不就好了?如今四处都在招人呢。”   这般那般解释后,众人才知道原来凡是上工了的,都是由船行买了意外险,他们在做事的途中受伤了,是可以获得赔偿的。   这又是不幸中的万幸。   再说四处开厂,他们是真不知道,他们活在各处的山村里,村正刚刚才熟悉新律法,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厂子里招工的事情。   “山路长,我们出来一次不容易,即便是现在,我们晚上也是不回去的。幸而五月末,睡在桥东或者外面不要紧。”   得知他们晚上竟然没地方睡,那管事的就道:“哎呀,真的是,安州刚打下来,什么都没来得及弄,我倒是忘记了,你们的路也没修好,这旅舍大通铺也没有,你们别急,我帮你们去问问。”   然后这管事的问了之后,他们便又有了福利。一个木屋子连夜就开始建了,无数的人在那里帮忙,然后便有人搬来了几张十分大的床放进去,又放了被褥,铁盆等东西,甚至还新建了茅厕。   于是短短几天,他们就有了睡了地方,洗脸的盆,甚至每个人还分到了一把牙刷和牙粉。   “这牙齿也是要护理的,这都是福利,你们尽管用,但是也不能浪费,每个月就那么多。”   这附近的居民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听闻禹国……之前的六州,早就过上这种日子了,他们从来没有挨饿过。”   “想来也是不能挨饿的,你们想,那路,朝廷给修的,那粮食,朝廷带人来引着种,还给红薯和土豆。”   “那化肥你们听说没,还有农药,哎哟,听说朝廷都给赊账买。”   “还有牛,俺家已经去登记了,赊账了一头牛。”   “猪崽子呢?你们赊账了没?那个也是必须要养的。”   “鸡鸭呢?鸡鸭也要赊账哩。”   就有人凑过来,道:“你们说了这么多,这个赊账那个赊账的,可想过娃娃们读书的事情?人家之前十二州已经有很多小学了,我们的也在建呢,你们看见城里羊眼巷子没,我问过了,那里在修的,就是小学。”   轰的一声,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   “你们真的不知道啊?听说皇太女殿下说过,将来禹国的人都要认字,即便是我们这一辈,也要认识的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基本的字,不然将来被骗了怎么办?”   “那束脩也是能赊账的。”   “赊账的总数也是有数额限制的……什么叫数额限制?就是一共只给赊账一两银子的话,你们之前赊账了五钱银子,那就只能再赊账十钱银子了。”   “天爷,那我之前赊了多少,我可没算,如今可不敢赊了。”   “幸好我家的牛还在,也不用赊账,不过我家好几个孩子。”   断断续续的,这些人的担忧和欢喜都进了苍淼的耳朵里。他笑着摇摇头,跟霍布森道:“这次进京近,你要带哪些人跟我一起去?”   霍布森一年没回来,就被禹国换了都城的消息震惊了一下,然后又听说这个都城还是之前国家的都城,禹兵还正在跟另外一个国家打仗时,惊叹道:“打仗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打仗后,能让这片土地活起来。”   苍淼:“我们有足够的银子,人,以及时间去唤活一块土地。”   他道:“这算是内战,几十年前,这里的土地本就是一家的,只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前合太久了,如今也分太久了。”   霍布森问道:“你们如果再次合在一起,那最后还是会分吗?”   苍淼摇头,“我不知道,但是皇太女殿下有一次说过一句,世道是顺着民意发展的,如果有一天,民间百姓发现自己还能活的更好,这种更好又跟现在的制度有冲突时,就会有新的朝代出来。”   皇太女殿下说,这天下,从来都是百姓的江山。   但是苍淼不敢说,他听见了,也烂在肚子里,皇太女殿下就跟他说,将来他的海航部门成立之后,也要以民为本。   苍淼郑重答应了。   ——有他在的一天,海航部门就会为民生考虑。   ……   再说禹州这边。   自从皇族和百官以及无数人跟着走了之后,房价非但没有低,反而涨了后,就开始出了限买政策。   “如今的宅子,尤其是学区房,小学那边的,哦哟,那可不得了啊。我听闻,如今都涨到一千两了?”   “一千两?只能买个小宅子了。”   “你说说,原以为陛下带着人走了,我们这里能便宜点。”   “别臭美了,你家里是有宅子的,怕什么,怕的还是我们这些外地的。”   “不过即便是花大价钱买,也是值得的,这里是什么,这里是仅此于京都的城池,可以说,所有的栋梁之材都在我们禹州呢。”   未来十年,还是要看禹州学子们如何在朝堂上有所作为呢。   这就是禹州人的骄傲。   崔明桐从学校里回来后,又听见隔壁聚集了一队人在那里说话。她如今只有一个人在家里,家中其他人都让一起去京都了。   黄誉带着孩子走时,就发现平日不觉得跟崔明桐相依为命,到了临行前,却十分的舍不得。这时候,才知道崔明桐在他的人生里扮演了多重要的角色。   于是哭的稀里哗啦。   崔明桐:“……”   她好笑的将人赶走了,然后开始了繁忙的学业。   她是商部的人,但是作为一个卖吃食的,除了学习商业知识以外,还会去努力的学习一些其他的物理和化学知识。   最近,她就学到了物理的密度。   几乎是学懂之后,她就开始研制分层的果汁了。   要做出容易分层的果汁,首先果汁不要有残渣。所以,要先研制出好的压榨果汁的东西出来。   她忙了一个月,才跟工匠一起,才用木头做出一张主体类似凳子,中间有一个凹槽,可以将瓜果剃了皮之后,放置在凹槽中,然后凹槽上面有一个木板的东西,可以用来压榨。   最主要的是,在其中一侧,引入了一根玻璃导管,压榨出来的汁液,就可以从导管里流出。   为了可以减少果渣,所以凹槽下面还有漏网跟筛子。   筛子有大有小,可以分离出不同的果肉,考虑的很是细致。   她给这个压榨果肉的东西取名叫做榨汁机。可以快速的榨出果汁后,她又定制了很多玻璃杯子。   这些杯子各种各样,她用一根长长的汤匙分流,然后利用密度不同,依次将不同颜色的果汁引流进透明的玻璃杯子里。   第一次失败了,但是第二次她重新控制了力度和流入的速度,成功了。   看着里面颜色不同的三层果汁杯,崔明桐知道,自己找到了财富。   这种果汁很快进了自家的铺子里面。   如今,她卖的绝味不仅仅是让人买了带回去,还在绝味铺子里面增添了一些桌子椅子,只要买了就可以进去坐着吃。   绝味很辣,之前他们提供免费的水,如今虽然还有水,但是有这种分层吸睛的瓜果汁喝,还不贵,所以便纷纷掏钱买。   这种东西不是秘密,只要略微想下,就能想明白,于是便有人模仿,崔明桐早知道不能长久独占,做的就是一个先机。于是又苦苦研究,终于发现其实在每一层果汁分层处加一块薄薄的冰片,便可以快速的将果汁分层,等冰融化了之后,就分好了。   因为效率提高,所以几乎只要下单了,就可以快速的拿到果汁,所以比起其他需要等待的果汁铺子,崔明桐绝味铺几乎独占了所有的客人。   她回去写日记的时候,就写了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知识从来都是可以化成自己的需要,出现在各种地方。   第二天她去学校的时候,还因为设计出了分层果汁得到了先生的嘉奖。   “学以致用,这才是我们喜欢教的学生。”   崔明桐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因为这个,她还收到了一些名片。其中一些是她之前想要谈合作但是没有门路的,竟然就这般的跟人合作上了。   她写信去给黄誉,道:“你在京都也将绝味铺子里增加分层果汁吧,禹城试点过了,是合适的。”   如今夫妻两的生意倒是没有分那么细,她在京都开的绝味铺子没有再找职业经理人,而是直接让黄誉帮忙。   黄誉这次帮忙是真的卖力——就怕崔明桐再用一些其他的男人管自家的铺子。   他在京都自然还没有接到崔明桐的来信,于是在搞绝味铺子装修的时候,没有增加专门的果汁台。   他的孩子们已经成功的办好了转学手续。在分班考试的时候,大儿子的成绩优异,去了尖子班。   在接儿子放学的时候,他还认识了儿子尖子班的同桌,碰巧对方的阿爷也来接他,所以互相交换了名片。   黄誉这才知道,对方竟然是博济县的县令。   他的儿子就道:“阿爹,你别对着翟南的阿爷说奇怪的话,到时候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他小声的道:“我打听了,他阿爷和他都是原来的楚人。”   楚人能直接坐到如今的位置,必然是有城府和机智的,绝非他家阿爹可以比。   黄誉就拍他儿子脑袋,气道:“我难道还能不知道这些么?”   不过,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人家处好关系了。   于是这次绝味铺子开门营业,他就请了对方来剪彩——没错,如今也流行剪彩了。   翟振吃了一顿开业饭回去就对孙子翟南道:“你那同桌的阿爹有点门道,不过,我觉得他的阿娘更有门道,崔明桐三个字,我也是听过的。”   翟南就道:“阿爷,我觉得黄家郎君不错,你跟他父亲好好相处着,别搅黄了我们的友情。”   他们都是四年级的预备生,到了明年读一年,就要考高中,所以学业紧张,自然,同学关系也很重要,尤其是他们这种互相帮助对方学习的朋友。   翟振给孙子煮了一个荷包蛋,“你们能玩到一块,我也放心了,之前你在村里独来独往的,我总担心你孤僻。”   翟南就一边吹荷包蛋的热气一边道:“我从小就开始学禹字和算术,跟村子里的的其他人自然说不到一块去。”   他吸了一口蛋黄,抬头道:“不过我们班里,倒是真有一个孤僻的,成绩很好,是第一,不过却不喜欢跟人说话。”   他看了看周边,小声的道:“阿爹,你知道他是谁吗?”   翟振:“嗯?谁啊。”   翟南就道:“叫齐愿——就是之前的皇太子。”   齐愿,就是楚愿。   他们一家来到京都之后,虽然改了名字,但毕竟是之前的皇族,所以楚愿即便是改了名字叫齐愿,也被人认出来了。   翟南之前不知道,后来看见人在背后对着他指指点点,他才去打听,然后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阿爷,我其实很佩服他,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只一心读自己的书。”   翟振就道:“想来他能在这里读书,是有朝廷做保护伞的,你不用特意招惹,也不用特意回避,平常心看他,将他看做平常人就对了。”   翟南点了点头。   他跟黄家郎君黄幸柏是同桌,两人坐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题目,这日,两人在讨论一道物理题目的时候,怎么也争不出一个答案。   但是齐愿从旁边过,许是听了一耳朵,顿了顿,还是转了头,取过笔,将答案写在了纸上。   “冒犯了,这是答案。”   翟南:“……”   黄幸柏:“……”   好牛逼啊!   孩子们的世界最是简单,尤其是孩子们在学校的时候。   于是两人就要请齐愿去可以说话的读书屋喝茶读书写作业。   齐愿有些犹豫,“我得回去跟母亲说一声,今日出门,未跟母亲报备,晚回去怕她担忧。”   两人就起来收拾东西,道:“没关系,我们先陪你回家。”   齐愿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便也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两人推着走,走到宅子前,翟南就道:“你家的宅子好大。”   黄幸柏:“是啊,我以为我家的宅子够大了呢。”   齐愿就笑笑,没有说话。   这宅子是莫启大人帮他们选的,跟他莫家的府邸相距不远,还叮嘱了莫家人对他们关照。   住在这里,也是很安全的,反正回到京都这么久,他没有遇见过楚国来找他复国的。   或许有人找了,只是在他没遇见之前就死了,或许他们已经放弃了自己,去找其他人去了。   齐愿走进门,朝着里面喊道:“阿娘——阿娘,你在吗?”   齐夫人走出来,手上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娃,见了他回来,小娃飞跑过来叫哥哥。齐愿摸了摸他的头,朝着齐夫人道:“阿娘,我班上的同学请我去书屋里看书,可以吗?”   翟南和黄幸柏就走了进去,给齐夫人请安,“夫人,我们想请阿愿跟我们一起去书屋。”   齐夫人笑着点头,“去吧,别太晚回来。”   于是三人走了。小娃有些不高兴,“阿娘,大哥有友人了,就不要我了。”   齐夫人就牵着他的手往回走,“怎么会,他只是太久没有朋友了,有些激动罢了。”   她也欢喜的很,儿子早慧,身份又特殊,即便是之前,也是独来独往。去学校后终于有了这个年纪的该有的模样,她十分欣慰。   于是在家里开始熬骨头,准备做骨头汤喝。   但是她今天注定是喝不上汤了。   因为皇太女殿下看见了她儿子头上那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   ——电力天才。   折青:“……”   天爷,她的蒸汽机还是雏形,她的自行车轮胎还是木头的,还只有简单的车架子,这会子,就给自己送电力天才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常用的话术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还没写过电力方面的书,给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先将人拐进平安巷子里再说。 第113章 恩恩怨怨   电是现在社会不可或缺的东西。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折青想过做很多基建,唯独将电力学放在了最后。   因为她觉得这可能是需要她的下一代能推行发展的东西。   不过如今齐愿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也不怵, 就先研究吧,电力系统即便是不发展, 但是作为小部分运用, 还是很好的。   而且其实电并不是做不出来, 简单点的还可以用土豆加铜片和锌片做为原电池。   她让人送齐愿回去之后,便第二天召见了齐夫人。   齐夫人走在路上, 道:“这位公公,我们这可是去奇迹宫?”   那小太监就笑着道:“非也, 奇迹宫是商量国事的地方,今日夫人是皇太女殿下亲自召见您,是私事, 故此,去的是蝉鸣宫。”   蝉鸣宫, 是皇太女殿下的寝宫。   齐夫人之前也是跟皇宫里面的人打交道的,知道在寝宫召见自己,必然是将自己看做是客人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 跟着小公公继续走。   等见到了传闻中的皇太女殿下时, 她首先做的是跪下来感谢。   “谢殿下给予我们一个可以坦荡清白活在世上的机会, 不用躲躲藏藏。”   折青连忙起来扶起她, 道:“仰慕夫人许久, 只是到京都后天忙,一直没有召见夫人,今日算是得见了。”   她倒是没有直接说齐愿的事情,而是充分肯定了齐夫人这个人之后, 才道:“夫人,平安巷子里,都会给群英策上的人准备一座宅子,阿愿是可以拥有一座的,你可以带着孩子们都搬进去。”   齐夫人却摇头,“我们有现在的宅子住着,已经很好了。您既然说了,他住进去是要做学问的,那便还是让他自己安静做学问好。”   折青并不直接回复,只道:“夫人回去跟阿愿商量商量,本殿既然提出了这个意见,便是觉得你们住在哪里都是可以的。”   两人说完齐愿的事情,又道:“夫人,本殿受人之托……”   齐夫人就笑着道:“是齐兆吧?”   折青点了点头,解释道:“当年楚天齐说服了鲁国和燕国帮助楚国,本殿便觉得他是个有能力的稳局之人,于是对他多有关注,后来得知他竟然直接迎娶了玉华公主,便觉得夫人之心性,跟他理应不一般,说不得在夫人身边安插人手,将来能有大用。”   齐夫人便叹气:“齐兆果然有了大用——他入军中,可是殿下——”   折青摇头,“非也。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齐夫人就道了一句:“禹国自有天助,殿下自有天帮。”   折青就送她出去,道:“他在宫外等你。”   出了门,果然就见齐兆在那里等她。看见她,倒是没有不好意思或者羞愧,就是好像看故友的目光看向她,道了一句:“夫人还安好?”   齐夫人点了点头,“安好。”   齐兆就道:“夫人可恨我?”   齐夫人摇头:“不恨。”   齐兆就指了指马车,“我送夫人回去吧……我承夫人一段恩惠,以后定然报答夫人。”   齐夫人坐在马车里,倒是生出一股异样的感受来。好像很久之前,楚国还没亡国之时,他作为车夫,也曾经替她赶过马车。   等回到宅子里后,她道了一句:“齐将军,之后我们便两清了。”   她道:“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她相信她们如今能安稳度日,少不了他在背后的帮扶。   齐兆就摆了摆手,“夫人不用这般客气。”   他赶着马车走了,齐夫人回去给齐愿收拾东西,带着小儿子给他送到平安巷子里面去。   这里进出都是要登记,不是平安巷子里的人不能进。齐夫人即便觉得进出麻烦,但是也为儿子在这里的安全而感到安心。   小儿子是玉华公主的儿子,小名如今叫做安之,他第一次来这里,有些不懂事,问:“阿娘,以后大哥都不回去了么?”   齐夫人摇头,“只是大哥以后就在这里读书了,相当于寄宿。”   寄宿两个字的意思齐安之知道。他所处的一年级里,一些离家比较远的同学就直接寄宿了,等到周末放假的时候,他们才回去。   可是他们家就在这里啊,大哥为什么还要寄宿呢?   “因为你大哥要读的书太多了,在路上走路也要时间的,所以不如就住这里了。”   齐安之牵着阿娘的手,道:“哎,我以后想大哥了怎么办?”   齐夫人:“阿娘便可以在你想大哥的时候,带你来这里看你大哥。”   正在说,就见一个少年人走了过来。   那少年人的目光在她和齐安之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身过去,急匆匆的走了。   他回了自己的梁宅,屋子里,已经有一群小伙伴在等他了。   木子抱着自己的猪崽子坐在凳子上,问:“你看见……那个阿愿了吗?”   梁十三嗯了一声,“看见了……他很好。”   胸襟,气度,都很好。   阿福就道:“你们说话了吗?”   梁十三也嗯了一声,“说话了,我说了我的身份,他很惊讶。”   其实他也可以不说。不过自己知道他的,将来是要同朝为官的,不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又怕他生出误会。   苍水道:“那他说什么了啊?”   梁十三:“他说,他很抱歉。”   因为他的父亲跟赵氏皇族一起,杀了楚皇室所有人。   梁十三:“但其实我父亲昏庸无能,人人得而诛之。”   他早就认清这一点,所以更加觉得难为情罢了。   丹青:“所以你们和解了?”   梁十三就笑起来,“本来就没有什么仇恨和误会,谈不上和解,以后慢慢相处吧。他那边已经快收拾好了,我们待会就可以带着菜过去暖宅。”   另外一边,齐夫人也提起了路上遇见了的少年。   “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齐愿一边收拾床上的东西,一边道:“应该是十三兄……阿娘,他没有敌意,只是咱们的身份有些跟他……有联系。”   于是便将梁十三的身份说了一遍。   即便开阔如齐夫人,此时也有些迟疑,“他心性如何?”   这是杀父之仇。   齐愿便道:“心性比我强。”   齐安之不知道阿娘跟大哥打什么哑谜,只道:“阿娘,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跟大哥一起睡吗?”   齐夫人犹豫。   正在此时,就听外面有人敲门。   一群大的小的进来,道:“我们来暖宅了。”   齐夫人就摸了摸齐安之的头,看着那个端着一碗扣肉的少年道:“多谢你们。”   她留下了齐安之,让他跟着一起暖宅,自己一个人回了家中。   仇恨,就让它过去吧,少年人如今都长大了。 第114章 秦灭,齐晋灭   六月初, 秦燕边境。   吴方毅提着剑,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他冷着眼,看看对面的燕国士兵, 又看看已经追到边境的禹兵,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 好啊——你们禹兵, 真是好样的。”   仅仅一年不到, 就灭了楚和秦。   他吐出一口鲜血,嘶哑着吼道:“沈柳——你给我听好了, 你能杀的尽秦人,可是磨不去秦人的魂。”   他仰天长笑, “沈柳——你可以践踏我的尸体,但是——”   沈柳就翻了个白眼,也大喊道:“得了, 别喊了,我杀的都是秦兵, 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可杀过一个无辜的百姓?打不过别逼逼,还磨你们的秦魂呢?我们忙的很, 可没那闲工夫。”   玉珠儿也朝着秦兵那边喊, “吴将军, 你要自杀就快点, 停战之后, 我们还要去吃锅子呢。”   “就是,要打就打,就自杀就自杀,别喊, 喊什么喊,你们死去的秦国将领们,我们可没践踏过什么尸体,都是好好埋了的。”   “吴将军,你想要葬在什么地方啊?喜欢凉快点的还是暖和点的?你先别急着死,好歹咱们打了这么久的仗,总得给你找个好墓啊。”   “是啊,你家哪里的?我们送你的尸体回去?”   吴方毅:“……”   秦兵:“……”   对面燕兵:“……”   吴方毅气的两眼一闭,冷哼出声,“你们别得意,上天在看着呢。”   沈柳:“没事,天上的玉帝是我们皇太女干爹。”   “不是亲爹么?”   “如今变了,是干爹了。”   吴方毅:“……”   他又大悲道:“天爷,你不公!”   然后往脖子上一横,正准备自杀,就听见咻的一下,他的刀被打掉了。   沈柳:“我说老兄,你还没说,你想要在哪里买坟墓呢?”   他骑在马上,笑嘻嘻的,“或者说,你们这里的兵不想要单独的坟墓,想要集体埋葬吗?”   他啧了一声,道:“我说对面的秦兵,你们好歹也像我们禹兵一般,在自己的身上带块牌子,即便战死,送你们的尸体回乡或者就地埋葬的时候,也能立块坟墓啊。”   玉珠儿:“我们这里有笔墨纸砚,要不你们都来写一封回家的信?我们如今每个地方都有驻扎在乡下的邮政,肯定能帮你们送回去。”   这话一出,便有一名秦兵朝着吴方毅看过去,“将军——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吴方毅闭上眼睛。   他懂他们的意思。   也懂禹兵的意思。   他们这里的兵,已经是秦国最后的兵了。   若是他们投降,世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他们不能!   他睁开眼睛,捡起地上的刀,一把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刚开始,他们说要投降,我不准,我说秦人只能死在敌人的刀下,不可做逃兵。”   “后来,他们也说要投降,我说不准,我们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秦兵数万,如今只剩下我们万余人。”   “我们要是投降,如何对的起那些死在我们前面的弟兄。”   可是他又深知,如今这万余人是可以活下来的。他们的命不在禹兵手里,而在他手里。   “初始,我不懂公孙尧的心,如今,我懂了。”   他大笑出声,“公孙尧死得,我如何死不得。”   刀动血涌,人亡,马悲鸣。   副将流泪大喊一句将军,痛恨自己贪念人间。   沈柳叹气,“愿天下有一日,再无战争。”   ……   “将军,您觉得沈柳如何?”   对面,燕国副将问燕国主将,皱眉道:“过分年轻了,但是这一路的战绩,又让人心惊。”   “他们很擅长用语言来攻击人的心。”   “心术战是很厉害,但那也是他们禹国可以做到,能打下一个国家后,让臣民迅速归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比如他们燕国打下来的半壁晋国,四处还在不断的造反。   副将道:“将军,您说,我们能学禹国的招数吗?”   主将笑起来,“学不来。他们有如此的底气,是因为他们有银子,有粮食,他们能有时间磨去他国之心归于己,但是我们没有。我们燕国的兵,燕国的人,燕国打下来的江山,有我们燕国自己的办法收服。”   禹国的办法不适合燕国,但是燕国的办法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适合他们燕国。   燕国主将返回都城,正碰见兵将来报:“镇北将军已经带人打入齐国皇都了。”   燕国主将点头。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知道了。”   打下来了就好,一日日的消耗,天越来越热,就怕生出变故。如今这颗心,总算是松缓一些了。   ……   晋国已经亡国,郑长隆背着一把弓,站在山谷间,不知道该去何方。   他想要报仇,身边没有一个兵。   晋国的兵,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晋国的人,也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晋国百姓,是天下最苦的百姓了。   他们先是被齐国压着打,而后经历了鼠疫,城空一半,如今,又被燕国亡了国。   几年前,他父亲被齐人杀了,几年后的今日,他的外祖父一家又被燕人所杀。可笑的是,他每一回都能活下来。   他想死,却又想起外祖父的话。   他的命,是外祖父一家换来的,他们送他出了城门。   外祖父让他活下去,隐姓埋名的活下去。   但是他怎么能活下去呢?他拿着一把刀,在自己的脖颈处试了试,迎着朝阳,心中默默的做着道别。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阿娘和阿姐死前的模样,阿爹和兄长们出征前的背影,他带着大树去投奔外祖父时的场景,还有外祖父穿着战袍让他走时的眸深。   良久,他丢掉了刀,脱掉了铠甲,转身朝着丛林边缘走去。   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拦住一个打柴的人:“从这里,怎么过燕山?”   那打柴的人看见他一身布衣,道:“为何要去燕山?如今正打仗呢,要是被燕人抓起来,便是要杀头的。”   郑长隆:“过燕山后,便是燕国,过了燕国,便是禹国了吧?”   那砍柴的人笑着道:“过了燕国是秦国……不过也对,也不知道这时候,秦国有没有变成禹国了呢?”   郑长隆:“晋国都成了燕国,秦国也应成了禹国。”   他说完道谢,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面走去。砍柴的人就叹气,“要去禹国,谈何容易,多少人死在了燕山之下。”   如今,齐晋两国被灭,无数的流民想要越过燕山前往禹国,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闯一闯。   郑长隆往燕山去的时候,便遇见了不少人。   战乱时代,百姓流离失所,燕山之地,可以不过城池。   “去了禹地,那里有工厂,是不排斥外地人的,我们可以找一份工作,就可以活下去了。”   “每天都有事情做吗?”   “我们不是禹民,也能得到事情?”   “可以的,都是可以的。”   郑长隆就发现,他们领头的那个人,好像一个人贩子一般,领着人往禹国去卖。   不过他也知道这人即便是有卖人之心,也没有办法卖出去。   不仅仅是他知道,这领头的人也知道。他解释道:“你们不用怕我有坏心,禹国律法规定,不能贩卖人口,否则杀无赦。”   “我之所以告诉你们,是我知道那边是好地方,你们平常看见贵族用的东西,在禹国,那都是平常人用的东西。”   “你们去了之后,只要不偷懒,肯定是能活下去的。”   “那里没有战争,对百姓很好,你要做什么,都会有人先教你。”   “我之前去过,那里的一切我都熟悉,也有亲戚在,到时候我带着你们去。”   “你们放心,咱们都是老乡,我是什么人,你们知道的。”   郑长隆就看了他一眼,这人就也朝着他道:“老兄,你也跟着我一起去吧?包吃包住的。”   郑长隆就淡淡的点了点头。   ……   六月中旬,八百里加急捷报进了京都。   折青在禹国报上亲自写了一封告天下书。   “今秦灭,分六州,为浮州,秦州,越州,江州,龚州,和州。”   落款是皇太女折青。   这份报纸迅速被买空,燕王也买了一份报纸看,道了一句:“我们燕国的报纸还没来吗?”   心腹道:“应该快了,之前都打到秦国皇都了,如今也应该打完了。”   燕王啧了一声,“你说,燕国迁都吗?”   心腹道:“想来是迁的。”   禹国都迁都了,燕国还会远么?   他让人去买了一斤肘子,“好歹也是燕人,总得庆祝庆祝。”   心腹想说什么,却又叹气,道:“是。”   ——燕国是迁都了,但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燕国呢?   心腹出了门,一边担忧着燕国跟王爷,一边拿起了自己新买的遮阳帽。   这遮阳帽是最新出来的,除了帽子主体外,四周还有宽阔的帽沿。   如今的烈日晒,不戴不行。   然后又拿起一块纱布模样的主体,纱布旁边两侧又帮着类似眼镜的框架。   这就是出来快一年的便宜好用纱布防烈日照射眼睛。   心腹这个是平日里出门戴的,要是陪着王爷出去,就会换上自己的墨镜。   那墨镜虽然戴上后看外面不是很清晰,但是对着太阳看也不会有事情,听闻是石英做出来的,很是珍贵。   于是王爷买给他一副之后,他也不经常用,平日里外出,还是用这种纱布眼镜耐脏耐用。   六月的太阳实在是烈,走了一会,他拐弯去了一家果汁铺子,从里面买了一杯叫做可乐的饮料。   这饮料一经退出就受到了很多人欢迎,因为在可乐里面加块冰,实在是太好喝了。   不过这种可乐卖的也不贵,因为它的秘方是公开的。   心腹虽然没有上过这里的数理化课程,但是自家王爷之前跟着秘方做过,所以他也知道一点。   这其中的诀窍,其实就在一种叫做小苏打粉的东西。这小苏打粉也好做。   用石灰石和醋一起,收点气,然后将买点纯碱回去,将纯碱和水混合,然后将收集起来的气体融合,便可以得到小苏打了。   只是自己做起来麻烦,王爷不耐烦做,于是总是点外卖。   心腹喝完一杯冰冰凉凉的可乐,打了一个嗝,然后看看外面的大太阳,有些不愿意出去了。   这果汁铺子里面四处放了冰桶,还有人在旁边扇风,所以是凉快的。   其实那卖肘子的铺子里也有冰块,进去铺子里也有冰块。   老实说,以前的冰块都是皇族所能享用的,因为出冰少,都是冬日里藏在冰窖里面的冰拿出来,存进去一份,到夏天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一半多,所剩无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冰是可以直接制造出来的。   用硝石就可以。   所以如今冰块便宜,凡是有能力开铺子的人,在夏日里,就需要有能力制造冰块放置在店铺里,关了门,里面清清凉凉,如今没有冰块的店铺里,大家根本不愿意去。   心腹就感慨:在禹国开个铺子也不容易,如今又要注重什么服务态度,还要注重创新创意,丝毫不注意,就要被人比下去。   夏日的冰,冬日的地暖,都是商家必备。   他走到门边,打开门,一股热气袭来,不得不又回去。想了想,走到门边,朝外面蹲在一个角落里扇风的少年喊了一声,“哎,代买东西吗?”   那少年就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卷起了地上一张传单,他随手捡起来,道:“老爷,是要代买什么东西吗?”   心腹就道:“我想买崔明桐绝味铺子里面的猪肘子,要买一斤,这是银子,你跑腿费多少啊?”   少年道:“不贵的老爷,如今天热,按照市价都要十个铜板,我不加价,只要八个。”   八个铜板对于心腹来说并不多,于是欣然接受。   没一会儿,少年就回来了,将猪肘子交给他,道:“老爷,这是补找的银子。”   心腹摆摆手,“都给你吧。”   他接过猪肘子,看见上面崔明桐绝味铺子的封口贴纸,点了点头,少年便算是完成了一单。   心腹便再次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叹气。他深深的长叹一句:“热——”,然后走出门去,坐着公共马车回到了燕王的宅子。   一回去就开始脱帽子,用一块冰敷的毛巾擦了擦脸,用银针和燕国特有的法子试过毒后,才将猪肘子给燕王送过去。   然后直接站在了跟冰块近的地方,自己拿了一把扇子扇风,一边扇一边道:“王爷,如今这天可真热啊。”   燕王用刀慢慢的切掉一块肘子,放在碟子里,然后从旁边的冰桶里面拿出之前冰镇好的葡萄酒。   葡萄酒是从朝廷那边托关系买来的,听闻是第一批出来的葡萄酒,到今年已经藏了有三年,是皇太女殿下都要喝的。   他又拿出一个细脚玻璃杯,这玻璃杯跟平常的玻璃杯子不一样,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托柄,上面又有一个由下而上变宽又变窄的杯子。   这杯子样式奇怪,但是听闻西方人在喝葡萄酒的时候,会先拿着葡萄酒摇一摇,然后再喝,所以才要这种杯型。   一切准备就绪,他喝下一口红葡萄酒,然后用刀子切入一块猪肘子吃,觉得这种吃法,真是不错。   等吃完了,见心腹终于不再汗流浃背,而是露出了舒爽的感觉。他啧了一声,“如今,你即便是回了燕国,怕是也会想念这禹地的繁华了。”   这个倒真是。   燕王就道:“若是几年后,这禹成了我们的,你便不用回去了。若是燕国成了他们的,你也不用回去了。”   他站起来,“从来,成王败寇,跟你们无关。” 第115章 文学以及经济发展   折青开始从咸鱼变成奋斗工作狂的第八年, 她的兵打下了鲁国,楚国,秦国。   于是, 她乐滋滋的开始给自己得王国绘制地图。   山川,河流, 比例图, 以及二十四州, 每一州的大小,形状, 都已经有专人勘测好了,秦国一灭, 地图就被绘制在报纸上,成了当月最畅销的报纸。   如今,禹国的报纸经历了几代“争权夺利”, 成为禹国官方报纸的有:禹国报(朝廷重要决策),商业报(各种商业政策), 医学报(医学常识性以及新旧药物上架下架和价格等),农业报(农人如何耕种知识串讲),工人报(俗称招聘报, 只要有工作, 哪里有招工, 都在这里登报)。   这几类报纸如今是最畅销的, 也是最具有权威的, 偶尔有什么其他的报纸鼎盛一时,也不会比这几种报纸的销量更加持久。   禹国江山图因为是朝廷带认绘制的,所以登在了禹国报上。   如今报纸已经成为众人不可或缺的东西了。不过有时候报纸买的多了,会出很多合集, 这种合集的版权只有官方有,谁要是敢私出,就成了违法,成了犯罪。于是合集又能卖一笔银子。   有了合集,一年年堆积下来的报纸就自然的成了可以丢弃之物。有人专门收报纸,可以卖些银钱,但是富贵人家,就不太愿意卖了。三瓜两枣的,倒是凭白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于是这时候,他们就想出了一个比较文雅的办法。   报纸糊墙。   满墙的报纸贴在墙上,跟挂满了名贵画一般,一张张的排着,走进去看看,便能从上面的日期,上面的内容里回想起某年某月自己看这则报纸内容时的感想。   时光如逝,岁月如梭,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   报纸糊墙就成了人人都想要的一种时髦墙。   这年头,谁家还没有点报纸呢?于是人人都糊起来,总有一面墙上精挑细选的贴满了他们的时光。   折青知道这报纸糊墙的“时髦”,还是在禹皇那里看见的。禹皇陛下如今是个追时髦的老人家。   凡是时髦的事情,就没有他老人家不干的。   喝可乐配猪蹄或者猪肘子——虽然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就成了一种时髦事情了,所以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   喝分层果汁——这个她倒是知道,崔明桐还给孙香写信了,这是她研究出来的。   禹皇陛下如今还追时髦戴上了老花镜。每次看本的时候,就将眼镜往鼻子上推了推,十足的文化人。   所以,自诩文化人的禹皇陛下想要报纸糊墙,选的报纸就要比其他人厉害。他选的都是关乎政治民生的。   禹国于某某时刻打下了鲁国一州,打下了鲁国,打下了楚国皇都,迁都……种种,有些大事情报纸上没有的,他就雄赳赳的逼着人找出当时的折子,将折子两端的硬壳都剪了去,独留一张纸,贴在上面。   所以,别人的墙面上可能是全是报纸的颜色,他不是,他还有白色的纸呢。   折青被嘚瑟的禹皇陛下邀请来看这时髦墙时,努力的绞尽脑汁夸赞,“好,很好,非常好。”   禹皇陛下有些不满意,他找了最近认识的小朋友木子进宫。   没错,在迁都路上,禹皇陛下对于这个爱猪如命的小子很有好感。他将人唤进宫,分享了自己的报纸墙,然后顺带还分享了苏睿修仙本。   这极大程度上开阔了木子只有猪宠的人生乐趣,所以一看之下,就入迷了。   当张弛愤恨的来奇迹宫领着牌子见折青,指控禹皇陛下带坏小孩,搞的木子如今将研究母猪下崽的重要任务放到了第二位,自己倒是写起了以一位养猪小孩一路逆袭成养猪仙人的本。   折青:“……”   老父亲不干人事,她只能好声好气的道:“吾已经知晓,以后会好好的跟陛下说让他不要用修仙本耽误人才茁壮发展的。”   张弛愤愤点头,回去教育“不务正业”的木子,折青晚间时候,也说禹皇陛下,“父皇,您也别整日沉迷小说了,多看点折子吧。”   禹皇就反驳道:“如今修仙本已经成为风靡之物,你是老古板了,不懂看本的乐趣,但是你不要禁止朕看。”   折青:“……”   虽然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禹皇说的很对。   修仙本确实风靡一时。   在别的地方可能还因为吃不上饭而苦恼时,禹国之前的十二州,尤其是前六州,已经注重“精神文化方面”了。   这种修仙本一经问世,就引起了无数人的追捧,之前还会在报纸上连载,专门有本报,但是连载实在是不过瘾,于是便有一些人开始日夜不停地写,十天半月就能印刷出来,论本卖,不再是报纸上面的三章两章的情节。   那看的也不过瘾啊。   好的本笔者,就应该一天出一本书!   市面上的书越来越多,牟取暴利的人也越来越多,开始出现盗版书籍,正版笔者的利益得不到保护,于是不得不由朝廷出手,成立了专门的出版局,每一部大批量印刷的书都要经过报备,拿到可以印刷的书号才可以,不然就是违法。   这般施压之下,出版市场才开始规范。   折青当时还感慨,就这么会功夫,出版局都出来了?书号都好出来了?   她当时签字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惚。   不过事情都是朝着好的方面去的,这八年里,她一步步走到今天,也算是厚积薄发。   文化方面,是百花争鸣,经济方面,六月也是了不得。因为航海队在不断的购买东西。   孙香拿着报表越看越喜欢,看罗玉松的目光也好很多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他家阿香婚前婚后两个样,婚前还对他玉松长玉松短,高兴的时候还喊一句松松啊——。   尾调又甜又腻,听的人心里蹦蹦跳跳。   但是婚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惹着她了,每天好像都看他不顺眼,【松松啊】成了怒吼的罗玉松,火气大又狠,听的他心也蹦蹦跳跳——吓的。   见她最近脾气好,罗玉松就赶紧给她捶背捏腿,生怕再将人惹怒了。   孙香倒是没有察觉罗玉松的异样,她一门心思沉浸在赚大钱的欣喜之中。   跟西域的丝绸之路如今只是小意思了,这航海的利润,简直是太有道了。   于是这次看霍布森等人的目光都好多了。   她也开始学起了西方语言,一口一句多买点,可以讲价,已经是最低价格了等等。   因为要跟西方人合作,所以之前已经看起来迅速繁荣起来的京都变得更加热闹。这简直就是一场盛世。   “这是才半年的城池吗?我看着不像。”   一位原秦国百姓,如今越州之商惊叹道:“这也……这也太快了。”   旁边的人就道:“这里好歹是京都,按照如今的说法,便是全国的政治经济中心,能发展不快吗?”   如今的禹都,已经不是以前的楚皇都可比的了。   从莫启接手开始搞基础建设和兴建各种的设施设备,到如今的霍布森等人进京,也不过是大半年时间。   这种发展速度,已经是不可比拟的,没有任何一个城池可以比。   西边各州的学子为了自己的梦想,都朝着这边奔赴而来。二十四州的商队,都带着不同的货物也来到这里,西域的香料,瓜果种子,骏马,青州的农副产品,铃州的盐,木州和徐州的丝绸和布匹以及茶叶,朝州的煤矿,闻州的糖,丝州的麻和蚕丝等,都不断的涌向了这个新京都。   但是最近在京都最为卖好的,便是新研发出来的卫生纸。   折青刚来这里的时候,禹国还用着名贵的可以书写的纸作为卫生纸,后来卫生纸慢慢的改革,慢慢的软化,但到底还很硬。   她因为事情太忙了,那时候还忙着吃饭的事情呢,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所以一直都是慢慢来,这次的卫生纸改革,也不是她提出来的,而是由民间一个学理科的人做出来的。   这种软软的纸一出来,就成了所有人上厕所喜欢用的东西。而且这种卫生纸卖的并不贵,迅速成了畅销品新贵。   有些没见识的商人买了之后自己用,还舍不得扔……虽然最后也扔了,但是好舍不得啊。   燕商迅速的发现了这一商机。如今燕跟禹好像各自为营,边境暂时和平,两国的边境也没有禁止人出入,所以趁着这时候,能买一些就买一些吧。   只有海航队的人十分伤心,因为他们不敢买。海上潮湿,别的东西还好,卫生纸是真的不敢买。   只要入了水,那就是亏本生意了。   不过这种卫生纸的生产并不是什么不能外传的秘方,于是霍布森得到秘方后,道了一句:“禹国真是遍地是宝藏,全看你怎么来挖掘。”   于是在禹国寻宝,就成了各西方人的乐趣。   他们有他们的乐趣,孙香数钱也有自己的乐趣。她早上出门,晚间归来,罗玉松已经布好了饭菜,一个劲的让吃。   孙香看了一眼,发觉都是素菜,一桌子菜都是淡淡的口味,她皱眉,因着心情好,说的也暂时有耐心,“松松啊——怎么没有辣菜?”   罗玉松就道:“阿香,你要冷静,接下来我要说的,你一定要认真的听。”   孙香点头,放下筷子,“你说。”   罗玉松就请了隔壁的于太医过来,道:“你让于太医帮你诊脉。”   孙香好奇,“我没有病啊。”   罗玉松:“就诊脉试试,试试。”   孙香无奈,“麻烦你了,于太医。”   于太医如今也住进了平安巷子里,来一趟快的很,再者说,他从医馆刚忙着回来,根本没有煮饭,所以来这里,还可以蹭一顿饭吃。   秉着大夫的职责,他先帮孙香号脉,号了一遍又一遍,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有孕了,一月有余。”   罗玉松松了一口气:“呼——我就说她最近很是暴躁,定然是有孕了。”   孙香是一点儿也没想过自己这么快怀孕,她就惊喜的道:“是吗?我自己一点儿也没感觉到。”   她就有些感动的朝着罗玉松道:“松松啊,你怎么知道我是怀孕了?”   是查阅书籍了?是问过有经验的人了?   罗玉松认真的道:“我问过木子了,木子说,母猪怀崽的时候也比较暴躁,时不时还用猪蹄子扒拉土。”   孙香:“……”   呵呵。   于太医:“……”   他叹气的拿起一个馒头,然后端起一碗粥,在粥里加了点自己喜欢吃的素菜,迅速的出了门。   在他出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响彻云霄的喊声。   “罗玉松——你找死——”   木子抱着猪赶紧出来瞧,于太医很慈爱的告诉他以后别抱着猪去孙香那里转,丹青握着软刀出来的时候,苍水告诉他不要紧,玉松哥死不了。   梁十三和齐愿两人面对面笑了笑,尴尬的问好,努力跟对方交谈。   “你先生给你送了猪肉脯来?”   “嗯,挺好吃的,要不要送你一些?”   “可以啊,我阿娘也给我做了一些瓜果干,你做研究的时候,可以啃着消遣。”   “多谢你。”   ……   过了一会,齐愿又做出邀请,“我待会要做电力试验,你要不要去看看?”   梁十三:“好啊——”   阿福:“我也想去看看。”   齐愿:“好啊,一起去。”   于是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齐愿的宅子。   齐愿还是第一次在小伙伴们的面前做实验,倒是第一次生出了一些紧张。他用土豆和一些其他的水果后,然后将一块导电的铜片放在水里,再放进一条很小很小的鱼。   然后,这鱼就被电死了。   众人嘶的一声,正要惊呼神奇,就见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章玉书突然大呼:“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要用电击,用电击的——”   他说出这句之后,就念念叨叨的出门了,一群孩子目送他走后,又转身,继续将自己没说出的说出来。   “哇——这就是电吗?好神奇啊,我可以算算电流的速度。”   这是阿福。   “天上的闪电跟这个是一个道理吗?我还得仔细的研究研究,要是可以把闪电引下来研究就好了。”   这是梁十三。   “我知道有一种鱼,在水里就可以导电。”   这是苍水。   “电确实很好,用来杀人的,应该很快。”   这是丹青。   其他人:“……”   换个题吧。   于是众人围在一起,出谋划策,“我看书上说,倒是有一种电灯泡的东西可以走造出来,只要造出来,再通了电,造出了电力系统,是不是就可以淘汰蜡烛了?”   “蜡烛不可能被淘汰,总有地方是通不了的。而且,这电既然是人工造出来的,想来也是可能会停掉……嗯,可以叫停电。”   几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言的谈起自己的见解来。   这一次的试验以及讨论,也可以称之为禹国电力系统的第一次群英会晤。   ……   七月初,海航的人终于开始慢慢的回去了。但是这次回去的队伍,却比来的时候更大。   海航不仅让孙香收获了巨大的利润,也让其他商人看见了商机,他们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远航。   而且此时出海,可以占很大的便宜。   比如,朝廷又加了几百艘船,他们可以直接跟船,只要交银子付租金就行。   所以,朝廷出了船,又有朝廷培养的专业海航员同行,可以说已经很安全了。   于是蜂拥而至,用他们的来说,就是豁出命去不要紧,但是失去了这次的机会就会死。   “机会只有一次,禹国这么多的新鲜东西,只要抓住了机遇就是暴富,海航明显是暴富的行当,要是不拼一把,我心里难受。”   “那么多人去了,我就不信我那么倒霉,就能翻船。”   “是啊,如今已经很有保障。你们买药了吗?”   “什么药?”   “出来的晕船药以及各种海上可能患的疾病药。”   于是便有人科普,“就跟有些人还晕马车一般,便有天生晕船的。再者,在海上你们想想,几个月没有陆地歇息,只能是吃海上的东西,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什么,没有水喝,那海水是不能喝的。”   “那你就错了,之前还可以说海水不能喝,但是现在可不是。今年那船上的蒸馏器皿你们没看见吗?一条船上有一套大的,将海水蒸馏后,就可以获得淡水,淡水就可以喝了。”   这人说完后,便有人凑过去问:“兄台如何知道?”   这人道:“我自然知道,我学过啊。”   “兄台是大学生?”   “非也,是高中生,不过已经考过了大学,马上就要来京都上学了。”   “恭喜恭喜。”   这人所言非虚,六月二十多又考了一次全国考试,新创办的京都大学已经开始招收学生了。   折青带着宗童从这些说的人群中穿行而过,道了一句:“这座城池里,又要开始奔赴无数的学子了。”   第八年,已过一半,真快啊。   宗童提醒了一句:“殿下,隐卫也要开始收……收学生了。”   这个倒是,她想了想,道:“其实隐卫,可以直接从军队里招,你说对不对?”   之前隐卫招人的过程实在是有些血腥,她其实觉得可以直接从军队里面找,可以舍弃一些非人的手段。   宗童:“……”   他想了想,认真道:“殿下,那先不招了。”   折青:“……” 第116章 瑶州地震   隐卫的存在已经很久了。   其根源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彼时还是白家的皇族天下, 白家皇室为了保护自己的皇族子嗣,都往皇族身边派了隐卫保护。   后来这个传统便传了下来。即便夏王朝亡国后,接替它的大秦王朝也依旧延续了这一秘密的特殊隐卫。   大秦皇朝皇室姓齐, 几百年后,齐氏皇朝分成七国, 齐氏皇族建立了如今的秦国。如今, 秦国刚被禹国灭了。   宗童其实对秦皇室的隐卫们很感兴趣。   要不是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是很想将人家的隐卫们都打包带回来好好废物利用的。   他由衷的道:“殿下,要不, 请于太医研究忘川之水药效的药吧,让他们失去了记忆, 中下蛊毒,便能听咱们的话了。”   折青:“……”   她敢保证,宗童肯定偷偷看修仙话本了, 不,可能还看了苗疆类的话本。   她扶额, “阿童,隐卫如今也正经了,你别总想着一些见不得人的操作。”   宗童就不说话了。   这就是他不愿意从军队里面招人的原因了。战士们需要杀气, 需要正气, 但是隐卫不需要。   隐卫从来都不是好人。隐卫是从人群里拼杀出来的, 他们能成为隐卫, 早已经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丹青是个例外, 也是唯一一个直接进去的。   但就是这般,丹青也是经历过屠杀的。   皇太女殿下接管隐卫以来,让隐卫变得更有人情味,他并不反感, 但是招人的方式是一个隐卫对隐卫这个……这个部门最初的印象,便不能改变。   折青就只能叹气,“行吧,是你的部门,你自己做主。”   她也不能强逼着人家隐卫连招人的初衷也改了。   隐卫招人,大多数是跟丹青一般,从小就开始培养,然后被皇室之人挑几个出来,作为皇室的特殊保护人。   折青几个兄长在灵山崩塌之时,他们的隐卫也死在了里面。折青当时有自己的隐卫,但是禹皇不放心,就派了宗童来。   要问为什么选宗童,那就是他的武功最高,其他方面也是佼佼者。   还有一个便是,他衷心。   虽然不知道衷心是怎么测出来的,但是这么多年来,宗童确实将她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隐卫被折青折腾的改革后,宗童也随她去,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反驳她插手隐卫的事情。   她就想了想,又道:“为什么要有这个坚持呢?”   其实从军队里招人也是可以的,他们可以招那种小一点的兵。   宗童:“如今,还有十五岁之下的兵吗?”   折青:“……也是哦。”   宗童:“殿下,隐卫之所以从小培养,是臣等需要死在主子前面。”   他看着折青,定睛道:“殿下,臣也会死在您的前面。”   豁出性命,也不会让主子死在前面的衷心。   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这就是他们隐卫存在的意义。   ……   折青最终没有再跟宗童说隐卫的事情,她觉得宗童坚持就坚持吧,万物有自己的存活规律,就像她不能贸然废除奴隶制度,也不能直接改变隐卫之所以会出现的初衷。   只能慢慢来,慢慢来。   因为想起了隐卫招生的事情,折青就又去了莫启的护城军那边看他们演练。   莫启在胥江的时候,一直操兵练马,没有停歇过,所以掌管护城军以来,他倒是没有不适应的感觉,熟练的很。   见了皇太女殿下来,他心中欢喜,请了皇太女殿下到主将台,自己去指挥下面的兵练阵。   他的副将一向知道他的心思,握着刀铠甲一阵响的走过去,跟莫启道:“大人,你沐浴了吗?如今的太阳大,你身上全是汗,别待会去了皇太女殿下面前,全身都是汗臭味,那殿下能欢喜吗?”   莫启冷着脸,“——你的兵训好了吗?”   副将叹气,转身要走。   莫启却又叫住他,“回来。”   副将:“做什么?”   莫启:“咳——你闻闻我,身上的汗味大吗?”   副将:“……”   他还是凑过去闻了闻,“还行。”   莫启这才放心,然后骑马,开始带着人布阵。   虽然叫做护城军,但是留守在京都的兵绝对不是只能护住城池,而是随时能派往别处执行任务。   他们训练的内容也是跟上战场的士兵一样的,刀剑棍棒,还有战甲兵,各种车辕兵,如今,他们还想要大炮。   操练完,副将满头大汗的过来,跟莫启道:“咱们这般的好,大人,你跟皇太女殿下说说,咱们这里,也得要大炮,再给咱们送两个大炮手,你说对不对。”   莫启:“别想了,但凡造出来,就送去了和州,哪里能给我们,且这京都,四周都是禹民,刀枪棍棒足够了。”   雪生已经在研究更加好的大炮了,到时候他们要新型的就好,如今的大炮有危险。   听说还自燃爆炸了一个,炸死了一个自己的士兵。   这就是不好之处了。   只有等大炮下来后,才能留在京都的护城军内。   他将铠甲松开,换了一件清爽点的衣裳去见皇太女殿下,期待的道:“殿下,你以为如何?”   折青很满意,道:“你们做的很好。”   气势万千。   她看看天色,道:“愿你们能一直如此。”   莫启笑起来,“臣领旨。殿下,臣陪着你走走?”   折青点头,往阴凉之处的林中小道走去,慢慢的说起之前的事情。   两人也算自小相识,且莫家跟秦家不一样,莫家一直是禹皇的心腹大臣,莫启是作为对莫家的嘉赏才送来宫中做伴读的。   “说是伴读,却好像从没跟殿下读过一天书。”   莫启感慨道:“有时候臣在想,这未尝不是一种遗憾。”   折青也记起了那一段日子,她也笑着道:“我也记得,当时……还很艰难,四处都是不准我加冕皇太女的声音,你们能站出来帮我,我很感激。”   宗童跟在两人身后走,见从林中小路阴凉处马上要走到太阳处了,便往两人中间走了几步,将伞打开,道:“殿下,天热。”   折青就示意他往左边去,“你站在中间,我不好跟莫启说话。”   宗童低头去了左侧,莫启便又离皇太女殿下近了点,他道了一句:“殿下,臣也感激殿下彼时手把手教臣如何筹备报社,如何去管事情。”   折青觉得莫启太过于自谦了,能从那么多伴读里面选出来做大事,做为心腹,实在是已经具备了能让她放心的才能。   她就道:“只因你聪慧德才兼备,我才能如此省心,说教你,其实也没有教什么,都是你自己学的快。”   两人自从分开后,就一直是书信来往,说的也是政事,即便是说私话,也不过问好,问问身体好不好。   在京都重逢后,两人也没有过多叙话,各自忙着,今日好不容易有时间,折青不免多跟莫启说了一会话。   莫启心里也激动,多少年了,没有跟殿下这般走路说话了。当初殿下身边没有那么多人时,他跟殿下相处的时间,可多多了。   于是便说起的都是从前之事。   “臣还记得,当初臣进宫后,跟秦宽较劲。”他小心翼翼的道:“殿下还说,秦宽心性如同稚子,让臣不要多跟他计较,臣心里还不高兴,觉得殿下偏向于他。”   折青就笑起来,“阿启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时候。在我心里,你一向沉稳的很。”   一句阿启,让莫启的心神动起来。   他摇摇头,“殿下,臣……并不沉稳。”   他看了看宗童,再看看折青,道:“殿下……臣的心意……您明白吗?”   折青:“……”   啊?   她尴尬地道了句:“是那种心意?”   莫启点头:“是,是那种心意。”   “臣,心慕殿下多年。”   折青:“……”   她只能张张嘴巴,又张张嘴吧,最后严肃的道:“阿启啊,你是个好人。”   莫启:“……”   好人?   原来是这么个好人卡。   他心里一凉,低头道:“殿下,臣……知晓了。”   ……   折青跟莫启说的很明白,希望他不要吊死在自己这棵歪脖子树上,她并不值得他继续等待。   一句句话,说的莫启白了脸,然后又失笑,“殿下,这倒是您能说出来的话。”   折青很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带着宗童溜达了回去,半个月都没有出们。   所以错过了不少热闹——这些热闹是禹皇跟她说的。   “有人代替了别人的名额,来京都等待开学,却被抓了。”   禹皇陛下最近很喜欢出宫——他太喜欢出宫了。和酒最近在京都创办了一家旅行社,禹皇陛下因为对旅游业熟悉,十分自觉的过去提了很多意见,清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出宫去了,呆在旅行社里也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坐不住),然后其他的时间,就在各个小巷子里转,四处听八卦,顺便锄奸除恶。   这考生身份被抢的事情,也是他曝光的。   “原本的考生是个姑娘,十五岁,这么多年为了读大学,可算是起早贪黑,没有一天歇息过。她考上的是物理科,成绩优异。”   因是新学校,折青这次专门细化了专业,物理科以后就只学习物理的知识,学以致精。   折青点头,“确实很厉害。”   反正她学不会。   禹皇继续道:“结果她考上了,父母却将她的身份卖了出去,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折青捧着西瓜,觉得嘴里的西瓜也不甜了。   “一个女的,一个男的,他们也敢?”   禹皇冷哼,也啃了一口瓜,“他们有什么不敢?将人家姑娘绑在家里,又收了隔壁田庄汉子的聘礼,将人绑上花轿嫁出去了。”   要不是她机灵,逃了出来,跑到京都来,怕是此生已经毁了。   折青:“那改性别的事情,是地方官员所改?”   禹皇将瓜皮果断的扔进篓子里,道:“嗯,改了那姑娘的户籍,将户籍改成男的了。然后买了她身份的男人拿着户籍书进京,没有一点儿阻力。”   折青就觉得这可真是……真是防不胜防。   如今这种没有身份证的年代,想要代替一个人,只要出了那个村,那个镇,远离了熟悉原主的人,就能将人代替。   禹皇就遇见了这个逃来京都的姑娘,听完大怒,为人家姑娘做主,带着人去抓人,结果那男人劝他不要太不识抬举。   禹皇又捧起一块西瓜啃,“他还说,他上面有人。”   “朕害怕他上面有人?朕这上头无人!”   折青笑起来,“我们得找个办法,防止此类事情再发生。”   她将这个问题写进了电脑里,便擦擦嘴巴,准备继续啃瓜时,禹皇说了,“就得扒皮,不仅仅是买的人扒皮,凡是知情不报者,都要扒皮。”   折青:“……”   行吧,你老人家最近的情绪实在是高昂了。   不过这事情是由禹皇办的,他继续审查后面的事情,比上朝还关心,将人家的父母和兄弟,以及要嫁的庄稼汉,买身份人的一家,亲戚,村子里的人,通通都关进了监狱。   然后又牵连进了一批官员,能抓的都抓了,最后慢慢审查,杀了一些人,送了一些人去挖矿。   这事情,还闹的人人都慌张,然后,就牵扯出了好几桩代替身份或者代考的事情,禹皇忙的脚不沾地,但是脸色越来越好,每天都精神满满的去杀人。   如今,京兆府尹坐公堂里的时间都没禹皇多。   有几天,他还不去上朝了,折青没办法,正好直接让人去了奇迹宫里,从白天忙到晚上,一点儿空闲时间也没有。   终于等到禹皇忙完了,还不出来上早朝,大臣们在殿堂上等着,小太监过来说皇帝病了。   大臣们就齐齐的去看皇太女殿下,皇太女殿下……皇太女殿下很气愤,她气急败坏的去抓人。   禹皇就手里拿着折子,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朕哪里悠闲了?即便病着,朕也忙着呢,没看见朕在批改折子?”   折青一把将折子拍在桌子上,上面细细的字根本就不是政事,而是修仙话本!   禹皇心虚的很,绷着脸,“知道了知道了,朕马上就看折子。”   折青十分不满,“父皇,你不是以前的你了,你以前很勤政的。”   禹皇摆摆手,“朕年老了,体力不支。”   折青:“体力不支还熬夜看话本?父皇,走吧,百官在朝堂上等着呢。”   禹皇陛下就暴躁了。一边不得不在闺女的压迫下站起来,一边痛斥皇帝每天要上朝的恶习。   “有什么事情不能写折子么?朕天天看折子,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大事。”   然后问折青,“你就直说吧,朕什么时候才能做太上皇?”   折青:“再过四五年吧。”   禹皇陛下心死了。   四五年——多么久远的事情啊。   他只想每天躺着看话本。   不过七月末的时候,却又发生了一次大事情,让他躺不住了。   瑶州一带,地龙翻身了。   知道这事情的,最早是梁十三。   他跟阿骨燕制作出了更加精确的地震仪,就摆在了梁宅里。当瑶州地震的时候,他的地震仪接收到了地震波动,准确的指向了瑶州的地方。   他受到了惊吓,大声的喊:“地震了,瑶州地震了,快去告诉殿下。”   孙香立马便进宫了。早上进宫的,便立即有相关朝廷机构的人急匆匆的进宫,商量事情。   百姓们不知道这事情,见众位身居高位的大人急匆匆的往宫里跑,连忙去找相熟悉的人打听。   “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的匆忙?不会是……出什么大事情了吧?”   “不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宫里没敲钟啊。”   知情人士:“……”   这怎么就猜想到皇上驾崩上去了?   他就透露了点,“听闻是瑶州地震了,朝廷的大人们正准备赈灾呢。”   几个吃瓜群众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瑶州什么时候的地震啊?”   知情人士:“今天早上。”   几人:“……”   几人纷纷掉头就走,觉得这人在开玩笑。   “今儿早上瑶州地震,大人们现在进宫商量对策?你当我们是傻子吧?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是要半个月吧?怎么可能直接就知道了呢?”   知情人士:“……所以说,我不爱跟你们说话,乡巴佬,一点儿见识也没有。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平安巷子里的群英策大人有一个仙器,那仙器能准确知道什么地方什么时辰地震了。”   “真有这么神奇?”   “都说了,是仙器,你以为仙器是什么?”   “哎哟,那可真是了不得。”   “我们要捐点什么吗?”   “是啊,我们经商的,朝廷对咱们做慈善很在意。”   “对啊,我那里正好有方便面,可以直接给送过去一批。”   “既然你们有心,咱们就将事情做的大点,引起一点上面的重视,别三瓜两枣的捐。”   “行。”   于是便回去组织去了。当天下午,由朝廷发往瑶州的第一批物资开始往码头送去,朝廷派了监察官和救援小队,前往瑶州。   大部队物资在后,前面已经有一匹快马前往码头,跟当地的衙门对接,开始清理码头船只,有三十艘大船在船身上写上了朝廷瑶州救援物资运送的字样,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启航。   当天晚上,由民间商人捐献的的物资开始由民间镖局免费运送,也有一匹快马奔在前头,跟衙门商量运送去了。   当地的衙役便连夜联系好商船,写上了京都民间慈善瑶州救援物资运送的字样,各船员准备就绪,等待发船。   折青在心里盘算了下物资,点了点头,“只要人没事就好,物资和人力都可以跟上,重建瑶州便是。”   她有底气。 第117章 地震灾后   八月初, 瑶州。   瑶州比起打下来的鲁国其他州,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闻州有煤, 闻州有糖,丝州出了个大案, 震惊禹国, 庐州有石油, 西州当时在打仗,四方支援。   所以只有瑶州, 呆在中间,什么也不占。   瑶州主将曾经自嘲:“哎, 就好像是中间那个孩子,不是老大也不是老小,所以父母不疼的, 没有存在感。”   刚说完没几天,就大半夜的光身子爬起来, 大喊地震了。   他是没有事情,但是因为地震是晚上,多少人都在睡梦中, 多少人就没有醒过来。   瑶州主将前几天还说自己没有存在感, 今天就一个劲的抽自己大嘴巴子。   “让你嘴贱, 让你嘴贱, 如今算是整个禹国都要知道瑶州地震了。”   地震的还挺大。   瑶州主将嘴巴迅速起了泡泡。他想着这下子怕是不仅仅是灾后的温饱问题, 这八月天,热的死,尸体多了,还会有瘟疫。   于是立即向旁边两个州发出了支援的请求, 然后请罪折子往京都送去了。   这折子真就是请罪的,不是为了让朝廷给粮食。   说真的,就丝州和庐州的粮食送过来是最快的。要是等京都的粮食送来?一来一回,黄花菜都要凉了。   且其实还有一些地方有粮仓没有波及,如今的重要任务就是救人,集中给粮。   在地震里活下来的人,也不要想着走了,还是快点儿来帮忙抬房梁柱子吧。这时候,还没有什么防震建筑,经历到大地震,整个宅子都会塌陷,能活下来的人极少。   但是万一还有活的呢?   瑶州朝廷迅速打出“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为口号,四处求援,粮食倒是其次了,第一要来人,要救人。   首先过来的是丝州和庐州的兵。   每一个州都有自己的护城兵,虽然没有京都那么多,但是也不少。近一些的护城军骑着马,两天路程就到了瑶州。   来了就开始分区域去救人。   然后便是两州的禹医闻风而动,带着自己的医药箱就奔赴而来。瑶州主将每天在外面奔波,嗓子都嘶哑了,拿着药材单子看,少什么就给什么。   然后道:“如今夏日,注意好疫情,就比冬日好。冬日里冷,有些人活过来了,却要被冷死的,再者说,冬日里还要棉衣棉裤等物资。”   他母亲就叹气道:“多少老人都是在冬日里冻死的,我们也只能这般想了。”   幸好不是冬日,就安慰了瑶州主将一天。   但是第二天,他又被打击的不行。   因为太惨了。有些人被抬出来,是一家子人。倒是没人去哭,大家都哭自己去了。   要是背出几具尸体,只有一个人上去哭,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嚎啕。瑶州主将是个感性的人,每天出去一趟,晚间回来都睡不着。   这几天,就瘦了六七斤,整个人都不行了。   但是从地震发生到现在,却比以往的地震灾后好多了。   “有吃的,有睡的地方,有人帮着去找人,即便是没人认领的尸体,也会有统一的坟墓下葬,已经很好了。”   “对啊,咱们算是碰上好朝廷了。”   “哎,可我们也太倒霉了,今年就算是废了,养的猪,鸡鸭都完了,我们今年可怎么办?”   “听说朝廷会安排我们去做事情,还会给我们重建宅子,这是真的吗?”   “你从哪里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这种没影的事情,还是别说了,不然最后没有,那多伤心。”   “这种事情,还是别想的好,朝廷已经对我们很好了,基本不可能再花费巨资免费给我们建宅子。”   一群人一边搬废墟里面的木头,一边查看有没有人,又或者是尸体。   这群人是自愿来的。他们就是瑶州人,其他州的人都前赴后继的人来了之后,他们瑶州本地人,自然也要来了,不然算什么?   丧良心。   他们瑶州人,不做丧良心的事情。一人就道:“其实没了就没了吧,从咱们成为禹国人到现在,也不是很久吧?如今,不也挣下了一份家业,这回咱们受了灾,朝廷不可能不管我们,跟着朝廷走,说不得能赚下更大的家业。”   “你说的对,反正现在只要不懒,就活的下去。”   你一句我一句,士气又重新上来了。然后脚下差点一滑,踩着个人的手,那手还动了动。   那人就欢喜的喊起来,“这里有人,有活人!”   一群人围过来,将人救出来,发现是个老汉,那老汉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手一直指着废墟不断,众人在地震区帮忙几天了,这手势熟悉的很,于是马上知道这是还有人埋在里面的意思。   那边的人其实没停下来,见了老汉这手势,便加派了人手,又救出来一个男娃娃和一个姑娘。   大夫已经被叫过来了,灌了药,将三人都包扎好,对着抬着担架来的同事道:“三个人都没事,知识太久没有吃东西了。”   这三人就真的太幸运了。被埋了这么久,竟然只受了轻伤。   “看着是一家人,不过,我怎么瞧着,不像是咱们禹国人呢?”   “咳,咱们之前……不也不是么?跟禹国前六州的长相确实不一样。”   “……不是,我是觉得他们长的像晋人。”   “这么一说,倒是很像。”   “哎,可能是之前来禹国做事的晋人,晋国现在不是已经没有了么,听闻已经被燕国封了。”   几人说说话,因为救了人出来,便更加的有干劲,卖力的救援去了。   而被担架抬走,然后被送上宽大救护马车的爷孙三人又被送到了这次救治伤员的定点医馆。   救护马车一来,行人通通让路。就是去了医馆后,还是会有其他人避让。总之在这里,救护马车是最需要直行的,任何人不得干涉,干涉违法。   于是一路直行而走,到了地方,就有人来接。   “是什么情况?”   “送轻伤病房,没伤着,到床位上观察一天,没事就让出院。”   “行,知道了。你们继续去接伤员吧,这里交给我们。”   这般的程序下来,医馆井井有条,并不因伤员多而产生混乱。   裘春意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去找阿爷和小猪哥。见两人都在身边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下了床铺,去给两人把脉,然后就安心了。   两人都没事。   他们三人在之前接到了张虎大夫的信,说是他们大夫有几个京都小学的名额。因为老汉已经老了,他安顿了老汉去种田,又给了他两个孩子,如今也不能只给了之后不管,老汉老了之后,他们四处奔波的,那两个孩子怎么办呢?   放在京都,朋友多,即便他们不在,孩子们也不至于没有一个栖身之所。   且老汉因为之前太过操劳的原因,身子也大不如之前,京都的医疗设施是最好的,不如就让三人直接来京都。裘远之也写了信,跟张虎的意思一样。   于是三个人就听话的来京都了。   他们走的时候,田地卖给了邻居,还将自家的鸡鸭和猪崽子拉到镇上卖了,换得了盘缠——虽然张虎和裘远之都给了银子,但是三人都觉得京都需要的银子多,肯定是需要多备一些的。   不过屋子没有卖,只租给了隔壁的人住。万一哪天回来呢?   这么安置好了,一路跟着镖队走,顺利的很。结果到了瑶州后,遇见了地震。   裘春意给阿爷和兄长盖了盖医馆的白色被子后,从前面跟人借了笔,借了纸,给阿兄留了她就在外面帮忙的信后,就主动的帮着做事了。   有护士见她跟在身后,让她回去,“你还小,快回去。”   护士是个女护士,她忙的很,一直都有人送进来,她管不了小姑娘,道:“谁家的姑娘,快带回去。”   裘春意连忙道:“我跟着人学过的,我会基础的包扎和其他的医护知识,我还在战场上清理过战场,救过很多士兵。”   那护士就停了下来,“真的?”   裘春意:“你信我,我师父是裘远之。”   裘远之是个大名人,他曾经还上过医学报呢,也是最佳医行者的得奖者,很多医者都知道。   护士此时也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想了想,只道:“那你先跟着我去救治伤员,要是不行,你就先回去。”   裘春意点头,跟着跑了一天,回来的时候,累的直不起腰。但因为是医护人员,所以得到的报酬也多。   “朝廷说不能让我们光忙活,吃的要最好,这是营养套餐,最补了,快吃。”   裘春意:“我还有阿爷和阿兄,我可以带回去吃吗?”   自然可以。护士还将爷孙两给专门安排了一个宅子。   “这是临时住宅,是可以分给有贡献的人住的,你医术很好,可以要一个,你兄长和阿爷在这里能住好几天。”   “只是你帮忙,只有吃食拿,没有银子补。”   裘春意感激的道:“多谢你。”   于是接下来,她忙着去救伤员,她兄长出去帮忙抬柱子,老汉身子弱,不能动弹,倒是要修养。   又过了几天,裘春意正大汗淋漓的帮人包扎,就见外面突然传来欢呼声。   她跑过去看,就见有马车扛着无数的箱子过来。   “这是怎么了?”   旁边有人道:“是京都送来的,天爷,京都竟然已经送来了吃的。”   “听说是一种地震仪的东西,我们这里地震的时候,京都就已经知道了,当天朝廷偏派了人和东西来,走水路,万船让路,海关不检,没日没夜的,这才快速的到了我们这里,这是第一批,听闻还有第二批呢。”   “这可真好啊,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可以吃点别的了。”   第二天,又有一批物资送了来。   “昨天的是朝廷的,今天是慈善机构的,有很多腌制的肉,听闻是肉商提供的。”   “天爷,太好了,我们可以吃肉了。”   瑶州也很高兴。能让百姓们吃肉,谁也不想他们只能吃粥和红薯土豆。   等方便面和肉送了来,便开始定点发派。   京都做了如此的表率,那其他的州也不能不表示了,丝州和庐州的朝廷是做了表率的,但是其他的商户没有。散散拉拉的,有几个还趁机做起了广告,被瑶州主将抓起来了。   京都这操作一来,其他人便坐不住了。于是商量的商量,集资的集资,最后准备了满满当当的东西,继续送往瑶州。   瑶州主将很感动,也很上道,他提出要给这些商户行便利之事情,以后瑶州重建的时候,会优先跟他们合作的。   别说,这还真是一个诱饵。瑶州现在的房屋,畜牧,商铺,甚至农田都出事情了,毁坏,也就意味着要新生。   新生从哪里来?那就是他们了。   房屋要不要重新建?建房屋要不要木材?木材商立马要去瑶州主将面前混脸熟,他掏出腰包,一定要用自己的木材,将主城新小学的木材捐了。   “我自己也有孩子,也是要上小学的,这小学啊,谁也别跟我抢。”   瑶州主将笑眯眯,接受了。   自然地,这木材生意一家吞不下,还得要几家一起来。于是就开始天天出门去拉木材联盟,立志打造出一个报价。   朝廷自然是要砍价的。于是就招标。   你们不是想要一个价吗?你们不是想要组联盟吗?联盟这么时髦的词你们都会了,那朝廷也不能落后。   于是,第一家印刷厂恢复后,第一份瑶州报上面就写了一个时髦的词:招标。   “什么是招标?”   “就是要竞争。”   “就看谁拿出来的方案是最好的。”   “朝廷这是不让我们搞事情。”   “钱白捐了?”   “不能。我们还是优先的,只是我们捐的人多,那谁优先,要看主将大人怎么觉得了。”   主将大人没有任何遇见。他也不让人家吃亏,但是你想从我这里赚多大的钱?对不起,你看看你的皮经不经扒?   就这般,还是有很多人前赴后继的竞标。   瑶州的重建算是开始了。   这时候,医馆也不用太多的人手了,裘春意跟阿兄两个人,带着阿爷,一起上了回京的船。   他们带的银子已经找不回来了,谁也不知道那银子去哪里了,或许是被别人捡了去,或许是没人发现,都无所谓了,人活着就是好的,他们被救了出来,就该心怀感激。   他们登船,也是免费的。走之前护士姐姐送她,倒是不好意思,因为她也没有银子。而且,裘春意说自己的师父是裘远之,也没人信,他们相信这个小姑娘会点医学的东西,但是会的太少了,跟传闻中的裘大夫搭不上边。   裘春意便也不说,他们上了船,等着去了京都后,再慢慢看怎么去找人。   阿猪(珠)就道:“小意,你不要担心,我记得地址,到了京都,咱们就去找人。”   阿爷便一只手搂一个,笑起来,“你们都是好样的。”   唯有他,太老了,总是拖后腿。   ……   八月末,京都。   京都大学,高中,小学,都迎来了第一批的学生。这些学生有些是外地来的,九月一日才报名,所以前面来了的,就要去住在客栈里面。   短短一年时间没到,京都的客栈便将郊外能占的地方都占了。   郊外因为离城池远,所以主打的就是便宜。还有的是民宿,一个宅子里住不少人。   在这些客栈里面,如今最受欢迎的是一种叫做“小树客栈”的连锁客栈。   这种小树客栈外面是水泥和砖建起来的宅子,但是里面却是木头的。一间屋子里面,有很多个“木头屋”。   木头屋一点儿也不大,小小狭窄的空间里,能睡下两个并排躺着的人。   木头屋子里面也有窗户,打开后,可以通外面的空气,关上后,也不觉得气闷。而且上面还做了一个凳子模样的东西,半高的模样,衣裳之类的东西,都可以折了放下面,上面就可以放客栈提供的暖水壶,洗漱用的牙杯和牙刷等。   其实客栈的原理跟之前的大通铺客栈一般,但是因为花了银子,给大家做了一个隐私,便得到了更大的欢迎。   这种住一天或者两天,就实在是太好了,比睡大通铺好,也比住青年旅舍便宜。   很多学子都选择了这种客栈。   一名叫做于仲怀的学子带着自己的好友林子述也来了住进了这种小树客栈。   于仲怀是去年上的庐州高中,林子述是他的同宿舍好友,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一年,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不过朋友……智商和家境也略有不同。   于仲怀家中是小乡村是出来的,但是读书好,去年九月入的高中,没多久就越级考,考进了京都大学。   这简直就是光宗耀祖。   林子述是汉堡王林家的公子哥,家中从来都不缺银子,所以也不是非得让他读书,读出个是非曲直来。于是这次于仲怀考进了京都大学,他便跟先生请了假,也跟着来京都送人。   于仲怀想住一晚小树客栈。   “你虽然有银子,但是银子也不是上天刮下来的,何必要浪费呢?何况,真正有银子的是你,不是我,即便你家要资助我,我们能省的,总是要省的。”   于仲怀就劝林子述:“要不,你也跟我睡一晚?就当是体验体验贫人的生活了。”   林子述就跟着来一起住。他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进了客栈后,跟于仲怀开了一间小树屋,两人一边放行礼,林子述一边道:“我家里也往瑶州捐银子了,我父亲说,庐州跟瑶州近,铺子开过去的也没了,却也不能放弃,正好借着这次,多投入点银子进去。”   他问于仲怀,“仲怀,你说我父亲对么?”   于仲怀点头,“是对的。朝廷对瑶州是必定会扶持的,这时候过去,很明智,却你家卖的东西,很方便,正是大家需要的时候。”   “这就是我跟你说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如今万物待兴,人多,要的便是速度和效率,市面上虽然又出了一个德克士,但是他们跟你们的味道比起来,就差了一些,所以,你家的牌子响,又捐了银子的,不会引起人的反感。”   “还有啊,之前咱们试验过的固定日子打折,也颇有成效。”   林子述就道:“你可真聪慧,我阿爹说固定日子打折后,不仅仅名声更响了,还日增很多收益。”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是他们旁边的床位。穿的是十分阔气,衣裳和头发一丝不苟,看着根本不像是穷人。   林子述自家是做生意的,很是习惯跟人说话。就跟他搭话,道:“兄台看起来垂头丧气,这是怎么了?”   罗玉松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搭话的人,叹气道:“我妻子怀孕了。”   林子述:“……所以呢?”   罗玉松:“我妻子很会赚银子,也很喜欢赚银子,她怀孕后,还一直在四处奔走,脾气很坏,我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多赚点银子,那是不是她就能高兴点?”   林子述:“……那你之前,一直用你妻子的银子吗?”   罗玉松想了想,点了点脑袋,道:“嗯,我用的都是她给的。”   林子述心道小白脸啊。   于仲怀听着也出来了,道:“那你,你最后赚了吗?”   罗玉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林子述赶紧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玉松懊恼道:“我是一个……写话本的,之前有一个老主顾找我,要续写……修仙话本——他是个很大很大的官,反正很大,他很喜欢看修仙话本嘛,我之前就帮他写了,但是他女儿不喜欢他看,所以命令我不准写了。”   “之前这位大人忙着做事情,便也停了看话本,前几天闲下来了,就又私下里找我,他女儿不准嘛。”   于仲怀发表自己的看法,“女儿如何能管住父亲?这不是违反孝道了么?”   林子述倒是很能理解,“我也不喜欢我阿爹玩物丧志,不然谁赚银子?”   不过,这又关眼前这人夫妻什么事情?   罗玉松就道:“他给的实在太多,我一时间没受住诱惑,就给续写了。为了写话本,我就撒谎了,说自己要创作,我妻子问要创作什么,我就说了一个商人姑娘开小树客栈赚大钱的故事。”   “结果后来被那大官女儿告了密,说我在私下给大官写话本,妻子便大怒了。”   林子述:“什么,你妻子还跟大官的女儿认识?”   罗玉松:“对啊。她们玩得很好。”   林子述:“啊呀,你太不小心了。最怕跟主顾牵扯不清的。”   于仲怀提出疑问,”你为什么要骗你妻子写的是小树客栈呢?”   罗玉松自然的道:“是为了讨好我妻子啊,她开了小树客栈。”   于仲怀:“这是你妻子开的?”   罗玉松:“对啊,她大怒说艺术来源于生活,我既然敢骗她,就要写完,要写,就来这里实地考察的写。”   林子述:“……原来你竟然是这里的主人家。”   这小树客栈的主人一直都不知道是谁,没想到是这人的妻子。   相逢就是有缘,他生出了结交之心,投其所好道:“你是写话本的,想来喜欢听故事,我这里有些故事,你要不要听?”   罗玉松来了精神,“你说。”   林子述就说了天上的神仙。   “说是天上有一个神仙,是所有神仙的主子,叫天神。”   罗玉松觉得天神这名字略有耳熟,于是洗耳恭听,认真的将故事记录下来。   ……   九月初,平安巷子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从孙香的宅子前过时,都小心翼翼的。   鉴于几天前玉松哥胆大包天,竟然从一个纯白小羊变成了会说谎的小羊,孙香大发雷霆控诉他竟然骗她后,大家就不敢高声说话和呼喊了。   几个小的聚在一起吃早饭,一边吃一边说话。   阿福啃着一个猪蹄,小声道:“玉松哥真是的,干嘛要去挣那种不要命的银子——我是头回见皇太女殿下对着玉松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至今还能想起皇太女殿下对着玉松哥说:“你很缺银子,哦?”   阿福打了个寒战,差点噎住。木子就连忙单手抱住猪,一手腾出来,给阿福顺顺背,道:“阿福,你啃猪蹄的时候别说话。”   然后接着阿福的话道:“你们是不知道,阿香姐姐可生气了,我装作找猪从她门前过,听见她骂玉松哥傻,他给陛下写话本看,陛下就不看折子了,这些折子最后肯定是给皇太女殿下的,那皇太女殿下给谁呢?自然是给臣子的。”   一听这话,玉松哥就后悔了,一个劲的赔不是,但是孙香阿姐根本没有心软。   “当天就赶出去了。听闻是赶到外头的小树客栈去了。”   众人就觉得玉松哥真傻真单纯,但是他们有好几个人是在玉松哥家养过的。比如阿福和梁十三。于是阿福就提议去给玉松哥送点吃的。   “他走的时候,一点儿银子也没有,估摸着身上有个几文钱的,只够住宿。”   苍水就心虚的道:“我肯定不能去,阿香姐姐要是知道我给玉松哥送东西吃,会杀了我的。”   她是孙香养的,她不能背叛孙香阿姐。   梁十三也犹豫,“阿骨燕写信回来,说找到了一种新型的检测地震的法子,雪生姐姐那边也说,能给我做一个更好的望远镜,已经送来了,我忙着回去研究,明天还要给雪生姐姐送反馈报告去。”   木子也摇头,“我也不行哟……皇帝陛下心里很伤心,他想让我进去说说话。”   其实是交流下两人对于修仙话本的看法。   如今他跟皇帝陛下已经是忘年之交了。皇帝陛下是个好人,还鼓励他人要有梦想,让他想想一胎一百九九个猪崽子。   他被皇太女殿下剥夺了看话本的权利,想来正是伤心极了,才让人唤他进宫。   阿福就看向丹青和齐愿。   齐愿摇头,“皇太女殿下最近给了我很多书,我吃了饭,就要去看书了。”   丹青其实没什么事情,出去走一趟也是可以的。但是养他的宗童却是皇太女殿下的人。   “殿下生气的时候,我师父的眼神也是冰冷的,我不敢去。”   阿福就叹气,“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去了。你们记得,帮我打掩护啊,就说我去外面帮你们买绝味了。”   他要是多撺掇几个人去,阿香姐姐就算是生气,法不责众,定然能逃脱。可要是一个人,那被抓着,就休想再吃阿香姐姐带回来的东西了。   他一个嗜肉如命的人,可不能不吃阿香姐姐从各处搜罗回来的肉。   他就吃完了饭,故意去孙香那里问:“阿香姐姐,木子他们想吃绝味,让我去买,你要不要啊?”   孙香摇头,“不要,你们自己吃吧。”   阿福就走了。他得意地很,这样一来,被抓住了,谁也逃不掉。   苍水狠狠的瞪他一眼,哒哒哒踩着步子去工部了,决定这几天工部就是她家,坚决不回家。   其他人也一拥而散,阿福气啾啾的戴上遮阳帽,戴上眼镜,再给自己戴一块驱蚊虫的香包,打扮的十分时髦出门了。   他们平安巷子里的人很少出门。一般出门都是为了执行皇太女殿下说的不能总呆在家里,要多出去走走的命令。   他从报亭里买了一份报纸,先坐的一路公共马车,在上面勾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自己一共有两个月没有出门了,这次出门正好是用散心的名头买绝味,动机应该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怀疑了。   然后便是下车去买东西。   买东西要特意绕开有可能认识阿香姐姐的铺子,去的是小店铺。不过为了安全,他还特地掏出了一个布制成的口罩戴上。   如今戴口罩,也成了一种时髦。因为灰尘大,戴口罩可以绝尘。   就跟戴纱帽似的。   他这一副打扮去买玉松哥喜欢吃的京都烤鸭,简直就是太合适了。   这烤鸭是畜牧部下面的,所以其实来这里吃烤鸭,可以直接用木子的黑卡。   木子的黑卡里面听闻有很多银子,有很多铺子下面可以用。在铺子里吃了东西,可以记在账本上,然后去总部清账本,花了银子扣除掉,一个月扣除一次。   这种东西虽然麻烦,但是畜牧部黑卡持有者只有几个,所以不难应付。   便黑卡成了一种高贵的象征,也是一种标识。因此阿福不敢用。他早早的就带了家里买东西补的小碎银子。   皇太女殿下每个月都会给他们发俸禄,俸禄是官银,那也是标识,不能用。   这般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破绽后,阿福拿着烤鸭走了。   如今,是有一辆十三路公共马车直接到郊外去的。   自从京都兴建好后,便有很多人来这里找事情做。这里的铺子越来越多,打工的人也越来越多,京都么,皇族所在之地,政治经济中心,租赁贵的很,所以没银子的,就住在外面的民宿。   这十三路公共马车就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   阿福坐上马车,此时是白日,由城池中的人去京郊的不多,于是他上了马车后,就找到了一个边角位置,拿出笔和纸来写写算算。   过了一会,他到了郊外,按着地址去找小树客栈,远远的,就见罗玉松在跟一个人说话。   阿福瞧了瞧,另外一个人他不认识。   这时候,玉松哥好像跟另外一个男人说了什么,两人直接进了屋子。然后,两个人吃的东西,就被摊主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阿福皱眉。   这些东西明显还是好的。   他是穷苦孩子过来的,见不得人糟蹋粮食,但是向来对于富贵人家而言,这些东西都是可以糟蹋的。   他重要走过去,就见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过去,从垃圾桶里捡了一个馒头塞在了衣袖里。   小姑娘正是裘春意。他们上了船,却遇见了一些事情,到了京都后,阿爷饿的很,他们一身的污垢,没人肯给东西给他们。   好像是说京都不准有乞丐还是什么,都让他们赶紧进京都去找收容所和衙门帮忙。   阿兄看着阿爷,她出来找食吃。这东西是刚刚两人没动的,垃圾桶她看了,应该是新的垃圾桶,很是干净,捡回去就还能吃。   有吃的就好了,等进了京,找到了人,他们就能活下去了。   此时离城池还有一段距离,能吃一点是一点。   谁知道手刚伸进垃圾桶,就被另外一只不大的手抓住了。   打扮的很奇怪……不过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裘春意是穷苦出身,从遇见地震到现在,一路走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最是知道怎么打消人家富贵人家的敌意。   裘春意就张了张嘴,哀求道:“小少爷,你就当这是喂狗的。”   她不敢反抗,听闻京都遍地是官,她怕将来给张大夫和师父惹麻烦。   阿福本来过来是想说给她一点银子,能帮一点是一点,结果听了这句话,心里就有些酸。   他想起了胡子叔。当时在银矿里面的时候,他的愿望就是长大做一条狗,给胡子叔抢食吃。   他想了想,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你……你需要我帮忙吗?”   他拿出银子,递给小姑娘,“拿着应急吧。”   小姑娘看看他,心里似乎犹豫了一会,道:“这位小少爷,我是进京去找人的,但是我听说,京都很大,我有个……亲戚,住在月亮巷子里,从这里到月亮巷子里去,我打听了,坐公共马车就可以了,我家有三个人,一个人三个铜板,一共九个铜板就好了。”   她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但是她也不能多要人家的银子。 第118章 金光闪闪的四个字   人在什么情况下, 愿意做一条狗呢?   此时人对狗的看法,除了喜爱它们的人觉得狗忠诚,听话之外, 大多数人,将自己等号入座, 将被骂成狗看做是种侮辱。   阿福自从出生就一直生活在银矿里。他那时候没有见过狗。他对狗的认知, 全来自于胡子叔对他说的一句话。   “小阿福啊, 别学着做一条狗。”   虽然他当时不明白,但是既然胡子说别学着做一条狗, 那狗就不是很美好的东西。   但是他依旧可以为了胡子叔,愿意做一条狗。   做狗能有馒头吃, 为什么不做呢?   他出来之后,就遇见了玉珠阿姐,她给了他肉吃, 书读,又送到了京都, 成了天才,基本不出门,出门遇见的都是富裕权贵人家, 所以, 他很久没有听见人对他说“狗”了。   她说:“你就当这是喂狗的。”   这句话, 戳中了阿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让他想起了几年前, 胡子叔抱着他躺在黑漆漆的银矿洞里。   于是, 当小姑娘不要他手里的银子,提出只要九个铜板时,他抿了抿唇,对小姑娘道:“我带你们去找吧。”   小姑娘亮了亮眼睛。   她的直觉告诉她, 眼前的人不是坏人。他是个好人。   她点头,“多谢你,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于是,罗玉松在小树客栈里面跟林子述在讨论文学,讨论天上的神仙时,就收到了阿福让人送来的烤鸭以及一张字条。   字条很简单:早日回家吧,不然就真回不去了。   罗玉松脖子一凉,立马开始写东西——他这几天过的忘乎所以了,竟然还没将开小树客栈的女主角送上逆袭之路。   而提醒了他的阿福,正跟着裘春意往路边去。   郊外的路上,是有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看着瘦弱的很,小的应该是被人踢了一脚,因为胸口上,有脚印。   脚印看起来很大,带着泥印。   裘春意去扶起阿爷,喊了阿兄,跟他们介绍道:“这是阿福,是个好人,可以给我们铜板,带我们去坐公共马车。”   小猪刚开始还带有谨慎,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见他递过来九个铜板,正好可以坐公共马车之后,就只说感谢了。   这确实是想帮他们的人。   路上虽然遇见了坏人,但是也不全是坏人。   此时进京的人也少。   “清晨,从这里去城池里做事情的人多,挤的很,等到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又是这波人回来。”   阿福介绍道:“因为这里是最便宜的,刚刚我跟小意碰见的小树客栈,挺安全的,也是这里性价比最好的,你们要是没有找到亲戚,就可以先回去住。”   他顿了顿,道:“小树客栈是我亲戚开的,你们要是去住,可以免房费的。”   老人家已经不懂什么是性价比了,但是他听说免房费几个字,就立马道:“多谢小哥,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洗盘子偿还?我们不能做那等白吃白住的人。”   阿福就不知道怎么说了,他道:“我帮你问问吧?”   老人家哎了声,又道谢。   阿福就道:“你们去的巷子里面,大多数住的是大夫。我认识很多大夫,不知道你们找的是谁?许是有我认识的,即便是不认识,我也能帮你们问问。”   裘春意和小猪就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我们找张虎大夫。”   阿福还真知道。   他道:“张虎大夫和他师父,还有裘远之大夫都出京去了,好像是去找瑶州找人,你们……你们不会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吧?”   这可真是,真是错过了。   裘春意便不免更信阿福。阿福知道张虎大夫有师父,还知道师父跟他们一块,更知道他们是往瑶州方向去的,便道:“裘大夫是我师父,想来是去找我们了。”   于是便将缘由说清楚,叹气道:“如今可怎么好?”   阿福却觉得到了京都就不是问题。他道:“我也是听玉书哥——就是章玉书大夫说的,我帮你们去问问。”   章玉书三个字,阿爷不知道,但是小猪和裘春意知道,他们心里都惊起了一层浪,忐忑问道:“您是——”   阿福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小脑袋,“不要这般客气,只是我住平安巷罢了。”   裘春意:“……”   小猪:“……”   这就不是遇见好人,而是遇见贵人了。   三人跟着阿福去了月亮巷子,在外头看见月亮巷三个字后,心中彻底松了一口气。   柳琦接待了他们——接待之前,他先查看了张虎留下来的三人画像,确定无误后,才将人迎了进去。   “他们确实留了信件,说要是你们来了,就让你们先住下,给他们写信就好了。”   柳琦将人留在了张虎的院子里面,道:“在听说瑶州出事的时候,阿虎和远之便坐不住了,因为算时间,你们正好到瑶州一带,只是他们当时错过了第一次的船,后面的船要过几天才发,所以一直在等。”   且地震也需要大夫,他们正好带着医学院的人过去帮忙,只不过当时朝廷第二批的物资需要多一点时间预备,他们只好着急等。   谁知道人去了,结果这三人却找回京了。   柳琦道:“我估摸着,他们写来的回信也快到了。”   阿福就趁机道:“他们三个人的户籍书也丢了。”   没有户籍书,什么都办不了。   柳琦就低头,见着群英策的小大人帮前帮后帮倒水递果子,笑着道:“倒是缘分,让你出去碰见了。”   他想了想,道:“只是我不得空,最近要研究的东西多,不知道小大人能不能帮我给他们把户籍办了?”   阿福是愿意的。   他道:“皇太女殿下要我多出来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正好借着这事情,我多了解了解户籍处叭。”   柳琦笑:“是啊,你就借此机会,多了解了解户籍处吧。”   于是,阿福就开始跑前跑后的开始了解户籍处去了。   户籍处这里,人流量还是很大。   他今日出门,就没有戴墨镜和遮阳帽了,带着人去跑盖章。   阿福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借来了孙香的关系。   第一个盖章的地方是户籍挂失处。要挂失了,才能去补办。   于是第一天,他带着人去了补办处。那里的人跟孙香认识,看了孙香写的信件后,道:“是在瑶州里面受灾的灾民啊,这个其实是有其他的通道的。”   阿福就领着人跟着走,七天也没有等了,一天就将户籍书办好。   有了户籍书,就要去读书吧?   他又忙着去学校,这回用的是自己的关系了。   毕竟,他凭着辅导书,跟小学的校长关系最好。   阿福就从木子那里要了几条上好的腊肉,带着小意和小猪去找小学的校长。   如今的小学校长是翰林院的另外一位老先生了,他笑眯眯的接了阿福的腊肉,开玩笑道:“我这老牙,可不能嚼腊肉了,嚼不动了。”   本是打趣的话,但是阿福很重视。   他认真的道:“先生,我给您买一副金牙齿吧。”   他说的金牙齿就是如今流行起来的假牙。   如今按照皇太女殿下的话来说,就是各行各业已经不用朝廷去引导,也开始到了百花齐放的时代。   戴假牙就是民间自己慢慢盘出来的一个流行事情。   没钱的人,就用汞合金填充龋洞,有钱的人,就用金线将牙齿给箍住,一笑,全是金灿灿的牙。   后面这种金牙齿,就是很多人卖弄的东西。   不过,除了今牙齿之外,假牙的材料还是很多的。有象牙,有牛骨,还有比较名贵的紫檀。   所以阿福说:“您喜欢哪种,我就给您买买哪种。”   校长就惊奇的道:“你倒是很大方。”   阿福一心一意想帮助这个跟自己有些像的姑娘,他道:“先生,对您,我自然是大方的。”   校长见他如此认真,还学会了说一些场面话,就感动的很,“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帮你催催校务处,将材料今天就办好,明日就可以去入学了。”   阿福很感谢校长,小意和小猪很感谢阿福,于是在拿到入学通知书,又给校长行礼告辞后,要请阿福去吃饭。   柳琦已经给他们银子了,说是张虎留下来的。   阿福觉得如此情景就是传闻中的盛情难却了,蹬蹬蹬的跟着人家去吃东西。   吃的是沙县小吃。   三个人点了一碟子柳叶飘香饺子,猪肉混沌,还点了三碗闷面,吃的津津有味。   阿福还了解到,他们两个人都是晋人。   不顾在晋国成为燕国之前,他们就来到了禹国,也算是幸运了。   “听闻,如今很多人都开始从齐晋逃往禹国呢。”   小意和小猪都对晋国没什么印象了,他们在晋国的记忆也并不美好,只感叹战乱无常。   这么一来一回的,阿福的异样彻底被众人发现啦。   小伙伴们一个传一个,终于在某日,传进了皇太女殿下的耳朵里。   万年老宅小阿福开始勤快的跑月亮巷,帮着小姑娘一家跑进跑出,跟个小女婿般的事情,惹的工作狂魔皇太女也放下了折子,跑去了阿福那里看稀奇。   不过去的时候,倒是没有遇见阿福,而是遇见了孙香给罗玉松开批斗大会。   孙香的嘴巴,那是历练出来的,基本上可以称的起禹国无敌手。毕竟谁家的大人想在她面前抠点银子出来,那是要经历无数的炮轰的。   折青之前就听她骂过吏部。   “你们出去跑任免,你们能跑出三万两银子出来?”   吏部侍郎不免解释。   “如今咱们禹国更加的大了,从云州到和州,我们的吏部小吏从安州开始跑,一路上是不是也要耗费?”   从前出去跑任免,其实是礼部做的。但是礼部一直在裁撤,如今都快裁没了。   之前礼部的任务之一是掌管朝廷大事的举行,布置,皇室宗亲的婚礼等等,但是在禹国……三代单传的禹皇意味着他们的他们的这方面基本没有什么可忙的,最多忙后宫。   但是近些年,后宫……禹皇陛下已经很少去了,至于皇太女殿下……她没有后宫。   于是这里就省掉了他们的活计。   然后便是外交藩院。之前藩院主要负接待其他国家的人,如今……如今你敢说你接待了么?   就剩一个燕国了,至于西域和西方大陆的人,每回来,就直接去了驿站。   如今驿站因为改革,也不属于礼部了。   至于说以前礼部还掌管着科举,创办学校等,如今就更用不上了,如今有专门的教育局。   反正总的来说,这些独立出来的部门,将礼部架空了。   于是就不断的裁,裁,裁到如今,出去跑任免的人,就只能是吏部自己了。   “如此,我们吏部的银子,不得增加么?”   孙香就大骂,“之前礼部跑任免,可从来没有敢如此狮子大张口,既然你们觉得这笔银子是出去跑任免的人用的,那以后就直接用鸽子吧,鸽子比你们好用。”   “堂堂吏部,跑个任免要用三万两雪花银,那你们以后考课、升降、调动,是不是都要这么多雪花银啊?啊?我以后是不是就要将国库给你们了啊?”   “你也是个吏部侍郎!”   “你们吏部的人吃黄金长大的吗?”   吏部侍郎憋屈的道:“那你说多少?”   孙香:“我说用鸽子。”   吏部侍郎就憋屈啊,回去就骂做出统计的人,“人家说鸽子比我们强!好好的做一个估测吧!”   做出估测的人就老老实实回去做估测了,然后再次去要银子的时候,吏部侍郎就带了一个估测报告去,减少了一半的银子。   孙香这回答应了,只阴阳怪气,“如今,你们倒是比鸽子有用了。”   如此,再没人敢不仔细自己的皮,跟她要银子,小心小心再小心,都拿着估测报告呢。   所以这般的功力骂起罗玉松来,就利索的很,将人骂的直不起腰来,一个劲的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敢乱抛费了。”   ——此事是阿福不小心说出来的。   他是不小心跟孙香告的状。   因着孙香问他怎么跟小意认识的,他就不好意思的,认真的,详细的,说出了整个过程,包括罗玉松当时没有吃完东西就走了,导致小意去捡,他才碰上小意的事情。   折青:“……”   她就对小意更感兴趣了。   然后,一转头,就见着巷子口阿福拉着一个小姑娘正走进来。   然后,她就被小姑娘头上金光闪闪的四个字闪瞎了眼睛。   孙香骂完了罗玉松,出来道:“那就是小意。”   折青:“……”   好样的,阿福。 第119章 邪教无处不在   九月, 折青得到了一个【航海天才】。   说实话,她觉得航海两个字,出现的过于及时。   之前她选用的苍淼等人去远航, 每回出去多少人,回来总不能是全部回来的, 总有一些船翻了, 人葬送在海里。   所以, 无论是招船员还是招商,都是说了远航的危险。   但是依照她的金手指, 如果有一个航海天才在,说不得就有了更大的几率, 让所有人都活下来呢?   说不得,她们还能发现更多的大陆。   如今,仅仅只是发现了一个大陆罢了。   她即便将这个大陆看做是西方大陆, 但其实完全跟华夏世界的西方大陆不一样。因为,她不曾查到华夏国的西方大陆能大量生产出橡胶树。   世界不同, 空间不同,她给的海航图根本没有用,苍淼也不是华夏国西方大陆的位置找到霍布森领地的。   所以, 还需要一个航海天才。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啊。   然后小姑娘说, 她还会一些普通的医学知识。   这就更美妙了, 最怕的就是在海上遇上灾难。   医学知识在海上, 就相当于给自己多了一个救生技能。   折青准备的航海书, 也有一些是在海上的急救知识。   然后一问,小姑娘之前是晋国山坳里的,在山间如临平地,野外求生技能强, 一直都是个自立的人。   在得知皇太女殿下通过识骨,认可自己是航海天才后,便犹豫的说出了当时在船上的事情。   “自从登上船后,我就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冥冥中召唤我一般,让我对海很亲切,我甚至想跳下海里去看看。”   折青:“……”   没错,是的,这个可能是金手指bug。   不过……小意的金手指好像有些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都是在她给了书后如痴如醉,比如说沈离。   之前还说过想要做皇夫,后来他的新娘只有农田了。   他们一旦涉及到跟天赋点有关的书,事情,就会抽出时间去管别的,直接沉迷。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比如说,沈离之前是贵公子,接触不到农田,农业知识,所以要等她给书才能激起感觉,小意之前从没上过船,在海上航行过,如今到了海上,直接模模糊糊的有了天赋感出来,也是可以说的通的。   小意见皇太女殿下脸色平常,呈现出一种她很正常的态度,就轻松多了。她这件事情,跟小猪哥和阿爷都没有说过。   “彼时,我感觉到很奇怪,就去了甲板上,因为有那种奇怪的感觉,我心里很慌张,所以没看清前路,撞了人。”   折青摸摸她的头。   她大概知道了。   定然是因为撞到了人被打,然后她阿兄上来救她,被踢了。   小意却抬起头,“殿下……我听阿福说,天才,是不是需要一个人住在这里啊?”   她不想跟阿爷和小猪哥分开。   她犹豫着道:“殿下,我阿兄,也很厉害的,他读书总是能考第一名。”   折青就道:“可以一起来住。”   她蹲下来,跟小意说清楚,“你以后,可能要在海上很久,常年跑,常年跑,你愿意吗?你要是不愿意,便也当我没说。”   小意连忙点头,“我愿意的,殿下。”   她扯着殿下的袖子,生怕殿下误会,道:“我,我是晋人,但是我一路走,一路走,也只有师父捡了我。”   她抿着唇,都要哭了,“我如今是禹人了,我也盼望着,能成为师父那般的人,捡有些像我这般的人,把他们都捡过来,让他们都成为禹人,不用饿肚子,姑娘家也有书读。”   这是她心里也不曾对别人说的秘密。   如今,都说给了皇太女殿下听。   折青就明白为什么阿福对小意忙前忙后了。这般的小姑娘,拒绝不了的。   她将人家的阿爷和阿兄一起带回了平安巷子里,想了想,跟阿福说,“你们熟悉,领着人多照看照看他们。”   阿福猛点头。   折青走了,回去搜索更多关于航海的知识了,按照天才们的速度,最多明年,小意就可以出海了,她得回去写个关于海外外交的计划书。   等折青风风火火的走了,阿福进去献殷勤。   “你要航海的话,海上的风速,海水的流动速度,以及其他关于数学等等的算式,我都可以给你算。”   小意很感激,她对阿福道:“要是外面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我也会帮你带回来的。”   小意跟苍水有很多知识点重合。   比如,她需要去认识船。   船行天下,没有船,她什么也干不了。   苍水就拉着她说船的知识。告诉她什么样的木头做船最好,什么时候,用一根竹子,也能在水上走。   “我能告诉你的,只能是船的架构。而你需要去知道的是,怎么做一个船长,怎么在海上指挥几百艘,甚至是以后可能达到的成千上万只船穿过茫茫大海,到达另一端的大陆。”   小意嗯嗯点头。   作为最新来的小妹妹,苍水对她十分怜爱,光说不练假把式,立刻就带着她去工部看船。   小意一点点的摸着船身,高兴的道:“我感觉自己能驾驭它们。”   那是自然的。航海天才嘛。   她做出来的船得到了航海家如此大的夸赞,苍水很高兴。她跟小意说:“如果将来海航发展了,船多了,造船的技术越来越发达,别人迟早会知道如何造出在大海行航行的船只,到时候,就会出来海盗。”   海盗啊——   小意认真的听着,拿出小本本来做笔记。   “要是有海盗,我就将他们都打死。”   她道:“我会保护好的船队,一船都不落单,一船都不翻海。”   这是一个航海天才的愿望。   ……   得了一个航海天才,折青心里美滋滋。   最近的天才们很好,真的很好,慢慢的都送到了她的手上。   于是禹皇又以生病翘班溜出去参加和酒姑娘开的旅行社分铺开业大典后,她也不愤怒了。   她自己也溜达出去了。   溜达来,溜达去,专门往人的头顶上看,就想着能不能再来一个天才。   宗童就见皇太女殿下望眼欲穿识骨,眼巴巴的一个劲的瞅人,要不是他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势,怕是有人要报官了。   因为皇太女殿下觉得最近的天才都是孩子,所以专门盯着孩子瞧,瞧的人家大人孩子都害怕了。   宗童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将话说了一遍,“殿下,您还是别瞧了吧。”   折青就朝他看了一眼,道:“阿童,你这般的气势,其实别人更容易误会我是人贩子了。”   她笑着道:“主要是你不像好人,而不是我。”   于是继续使劲的瞧,使劲的瞧。   谁知道,天才没有等到,倒是等到了狼狈而回的古三。   只见他一副乞丐打扮,胡子邋遢,杵着一根类似于打狗棍的棍子,步履摇摆不稳,朝着她奔赴而来。   折青看的清楚,他的眼睛在一瞬间有了亮光。   然后,就被宗童一掌给打飞了。   折青:“……”   她带着人回了平安巷子。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刚刚宗童那一掌,已经有人报官了——没错,他们在别人的眼里,已经不是好人了。   进了平安巷,折青倒是记起来了,古三被宗童派出去做任务,好像是做一个诛杀邪教的事情。   她好奇的问,“你这是怎么了?即便是事情没办好,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啊。”   古三心里苦。   他是自小进隐卫的,要问谁见识过人心扭曲,他们隐卫敢说第二,谁敢说第一?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谁也别在谁面前玩聊斋。   去之前,宗童大人跟他说,被邪教控制的人,思想都扭曲了,大家蠢的很,那些邪教的人,脑子也不正常。   古三有心理准备,且也不算轻敌。   他也算是打听过的。那群邪教主要控制人的思想,对人进行洗脑,让他们自杀。   古三去了之后,就打算擒贼先擒王。   这样就需要卧底。他自己就去了。那个邪教叫天神教,天神教的信众他们调查出来的,主要是农人和穷苦老百姓。   彼时那鬼地方刚打下来,还没有开始修路到农村去,所以一个个山村,一个个山坳,都十分的偏僻。偏僻的地方人心简单,但是简单到极致,就是蠢笨。   他们极容易相信邪教的瞎话。   且这群邪教还挺有本事。他们采取的是一户通一户的做法,说服一户人,便由这户人去说服其他的人。   然后达到一个村的人都信天神教。   等一个村的人信服了,就开始发展下线,去下一个村。   所以,等到古三去的时候,他作为一个外地人,根本不被认同。卧底不是那般好当的,他去了人家小寡妇家里招婿。   折青:“……”   嗯,这算是牺牲色相了。   小寡妇是个中毒已深的人,古三想要长期发展,结果小寡妇当晚就亮起了屠刀。   别问,问就是修道。   修的是什么道?   修的无情道。   古三哭的稀里哗啦。   “殿下,也不知晓他们从哪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修仙之道,说是无情道其中一个修炼法则便是杀妻证道或者杀夫正道。”   没错,那一个村子了的人都修无情道。   小寡妇之所以能成为小寡妇,便是杀了自己的丈夫而成的小寡妇。   不过,杀了自己的伴侣后,怎么还没有修成正道呢?   不仅仅她问,其他人也问。   于是主教的人就说了,就像是人吃饭,吃一粒米饭也不能吃饱,但是吃一碗米饭,就绝对能吃饱了。   这倒是真的,这个理,大家也都能认同。   便都恍然大悟了。   原来是杀的伴侣不够。那就多杀几个吧。   “殿下,您都不知道,即便是我,也觉得背寒。”   “这些信奉无情之道的人是只杀别人,但是其他村子里信奉献祭教的,就集体自焚了,还有些吃人肉……”   反正是疯了。   折青就道:“你去的是往城吗?”   往城,是原楚国夏州的城池。那里确实地处偏僻,能被有心之人利用。   “这些歪门邪道应该是咱们打下楚国之前就有的,一直都在乡野发展,我们能发现,也是因为带兵打进了一个村子里,发现的这事情。”   她皱眉道:“原本也以为是一个村子的事情,最多是一个城池的事情,但是按照你说的,如今就不只是一个城池了。”   夏州需要去整顿了。   但是古三却摇头。   “殿下,说实在话,要只是乡野,臣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宗童就不高兴了,“有话直接说,别用你学的那套来绕殿下。”   古三就缩了缩脖子。   他有些委屈,“殿下,大人,臣没有绕,臣是按照时间顺序来的。”   折青:“……”   “嗯,你直接说后面吧。”   古三就都:“殿下,您是不知道,等臣带着人要去歼灭那邪教的时,却发现自己被反攻了。”   “不仅仅是乡野,其实城池里面很多人,富商,世家,权贵,也被他们渗透了。”   折青站起来,“城池也有他们的信众?”   古三点头,“有,殿下,臣等被发现,死里逃生,才逃出了几个。”   他道:“臣后来仔细想过了,其实他们拴住富商权贵们的,就不是愚蠢的信教,而是鬼神之说。”   折青就头疼起来了。   她其实大概能明白古三的意思了。   人一旦活了下来,脱离了贫困,思想有了很大的进步,就不会被轻易洗脑,相信那些愚蠢的不吃饭就能成仙之事。   这是邪教用来控制楚国农人的。   人皆有丑恶之心,当初楚国没有吃的,人都饿疯了。这时候,有人给他们粮食,告诉他们教义,也许刚开始不信,但是为了粮食,为了能吃饱,他们心里有疑问,也愿意按照指示去做。   “可能你说的小寡妇,刚开始是为了一口吃的,杀掉了自己的丈夫,然后又被不断的洗脑,继续杀掉其他人。”   这是上位者观赏穷人的游戏。   但是到了权贵这里,他们给不起了。那就只有给信仰。   这种信仰不可能是银子,而是一种更适合的教义。   这种教义就需要宣扬神鬼之说,这是自古有之的事情,所以宣扬起来就很快,然后显现出自己的本事,便能很快令人佩服。   古三就老实道:“确实,臣也去打探过,他们有一些天师。”   这些天师的“本事”大的很。   “他们肯定读过咱们的化学。”   古三道:“比如说,他们就有一种香烛自燃的法子。”   “之前有一家,说是总做噩梦,所以请他们去看看,他们说是有冤魂。于是就立了一根香烛,口中念念有词的,过了一会,香烛就突然有了火,燃起来了。”   折青:“……”   这套路她知道啊。   不就是先在蜡烛上撒上白磷,白磷的燃点比较低,只要在常温下,就能自燃,所以就能营造出蜡烛自燃的事情。   但是——   “不应该啊,这些咱们不是宣传过了吗?要破除封建迷信。”   古三:“殿下,人一旦信世上有鬼神,便不会信那蜡烛上面有白磷。即便他们知道白磷也能自燃,但是并不影响他们相信这是冤魂来了。”   折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说。   所以说,这邪教,还真有些本事。上能通高层,让他们信任世上有鬼神,用天师的身份接近他们。对下,就将百姓当做是试验品,对他们进行洗脑。   她相信,其实不是所有人都无脑的,只是敢反抗的人,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古三:“……殿下,他们还炼丹呢,说是可以长生不老。”   折青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真没有想到,如今的世道,竟然还出现了这种事情,我们宣传了那么久的事情,还是能被有心人利用。”   有些人信,无关大雅,但是有些人信,却是动乱根基。   她相信,往城可能只是他们的试验品。   她问古三,“你直说了吧,如今这种教,背地里传了多远?”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古三不敢直言,也是顾忌着她的情绪。   她确实气到心痛!   古三就劝道:“殿下,您不要生气,咱们即便是打下鲁国,也没有多久呢。”   他劝解,却有一个人,从柴火堆里动了动。   然后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我知道,庐州也有天神教了。”   折青笑着道:“玉松啊,你终于肯出来了。”   罗玉松不好意思。他被阿香追着打,又不敢跑,阿香肚子里有孩子嘛,只是他不跑,阿香就更生气了,指着他的鼻子骂:“蠢死了,打你竟然还不跑,等着我打呢?”   他就只能溜进宗童的家里待一会。   刚刚在柴堆后思考人生,却睡着了。   他醒来后,皇太女殿下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他是个社恐,他不敢出来。   宗童几人早就发现他了,见他睡着了,没叫他,如今人醒了,还知道这事情,叫过来问。   “你如何知晓?”   罗玉松:“我刚认识的一个朋友跟我说的,他说他们家都信呢,哦,对了,他们家是林城的汉堡大王林家。”   折青:“……”   这么有钱,还信啊?   罗玉松:“林子述,也就是我那朋友,说他爹亲眼见过死去的外祖父回来,很是信任,每年交不少银子呢。”   折青就叹气,“去将人找来吧。”   这事情一出,她得想想,如何将宗教的事情解决掉,之前她一直有意无意的压制宗教的发展。   准备做长期战斗了,折青心里就好过多了,这才有兴致问古三:“既然他们上面有人,下面也有人,你又是如何从往城逃出来的呢?”   古三就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臣当时想着,既然他们脑子坏掉了,那不如毒攻毒,我也去建立一个教,争取将人拉拢到我这里来一些。”   折青:“……什么教?”   古三:“丐帮。”   折青:“……”   古三一本正经的道:“殿下,您别看不起丐帮,别的教是歪门邪道,都是哄着人给银子,我的丐帮不一样,我们是朝着人要银子,要饭,一年之内,要是能发展的弟子多,还能直接升三袋,三年之内,要是有贡献,直接升五袋。”   折青就真不好说什么了。   她问:“你收的人多吗?”   古三:“挺多的,往城穷,农人还有田,更多的人是没有田的,他们在路上乞讨,一点儿用也没有,臣将他们组织起来,就是一股势力,且伸伸手就能做的事情,很多懒人也来了,慢慢的,慢慢的,丐帮就收了不少人。”   折青就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是看不起丐帮,我只是……没想到它以这个形式来到世上。”   古三却犹豫着道:“殿下,您看,臣虽然没有见邪教都诛杀,但是臣这创立了丐帮,是不是,也能得点业绩?” 第120章 这是加更   折青从穿越来的那天开始回想, 一直回想到今日,都很确定自己是没有说过丐帮两个字。   那丐帮两个字,应该就是古三自己想出来的。   她叹气, “万物自有自己发展的规律,即便没有我, 也会有你。”   这话听起来就很有深意, 但是一个“我”, 一个“你”,就听的他胆战心惊, 立马朝着折青拍马屁。   “殿下,这万物自有发展的规律, 只有您,没有臣。”   折青失笑,转头走。   走之前, 留下宗童审即将要来的林子述,还将罗玉松带着送回去给孙香。   罗玉松对折青笑的十分谄媚, 折青就不忍心,跟孙香道一句:“好歹别打出毛病来。”   这也是个天才呢,打坏脑子不划算。   孙香点头:“臣领旨。”   折青就回去, 跟禹皇商量怎么长期进行破除邪教的事情。   禹皇陛下对于此类的犯人, 都有自己的原则。   “扒皮。”   他老人家愤怒的将手里的话本顺势收起来, 骂道:“如此嚣张, 手伸的这么长, 真是不知所谓,扒皮,通通扒皮。”   于是禹国就开始轰轰烈烈的扒皮运动。   先是开始迅速让人带着兵扫荡各州暗中势力,你不是藏在暗中称神吗?好啊, 那我就让直接表演一个上天的机会。   用炸药轰一轰,你要是能活,要是能成仙,也算是你的本事。   然后就是开始开展“尊重信仰,但不可迷信”的活动。   在这期间,汉堡王林家,做出重大的贡献。林子述在知道自家被骗后,首当其冲举报他的老子,然后开始给亲爹展示如何出现鬼。   “就是一个简单的化学反应啊,阿爹,你看看,这是姜黄粉,这是碱水,姜黄粉遇见碱水之后,就会变成红色的。”   “你看见没,这就是为什么那仙师的手突然出现大量的血。”   “再有,你说的在纸上出现的鬼,也是骗局。你要知道,这鬼在纸上出现之前,他放在纸上烤的。”   “那纸上先是用稀硫酸画鬼,再烤一烤,就成浓硫酸——”   话还没说完,林爹就心脏有些受不。   “这么说,都是骗子?”   他一个做汉堡起家的大老粗,哪里懂这些,还以为真的遇见神仙。   况且,身边的人都信,他能不信吗?   实不相瞒,他们还有个教徒聚会,每七天就要去一个修仙呢。   林子述气的要命——丝毫忘记即便是读过书的他,之前也是信服的。   他气啾啾的吓唬他爹,“不仅仅是骗子,爹,这是邪教。他们在夏州用穷人做惨无人道的试验,想着用这种教派控制人心,他们在夏州的试验成功,才会将手伸向其他的地方。”   “爹,咱们庐州肯定被伸手,从瑶州到这里,中间还经过好几个州,牵扯的太大,陛下和皇太女殿下知道后,大怒,如今正在四处抓人扒皮呢,要是敢有隐藏的,等同于邪教,都要抓起来扒皮,您还是快点去官府那边说点自己知道的事情吧。”   林老爹就一身颤巍巍的肥肉去。去衙门,因为这种事情不需要敲钟鸣鼓,也不需要直接升堂,所以去的是新改革出来的衙门旁边的小院子。   一走进去,就有人来迎,问:“是要报案吗?”   林老爹就说个从儿子口中知道的新鲜词,“是自首。”   接待他的衙役就警惕,手握着刀:“是自首什么?”   林老爹汗流浃背,“是邪教方面的,我,我之前被骗,以为他们是仙师,还成信徒,参加过修仙的活动,还给他们供过银子。”   原来是这事情啊。   衙役就冲着里面喊,“阿暖,阿暖,有人来自首,是邪教方面的事情。”   林老爹就看见一个小姑娘走出来。这姑娘眉眼生的温婉,但是一抬头,却见眼神犀利的很,她刚刚似乎是净手去,手上还有水,见他,点点头,让他坐下来。   林老爹就发现她示意他坐的地方,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前面的空隙都封,他看不到桌子背后的人脚在做什么。   桌子对面,女衙役已经坐下来。   林老爹赶紧坐下。   阿暖,“你是自首,也是群众受害者,不用紧张。”   林老爹就用袖子抹一把汗,然后眼睛余光看见他前面的墙上写着八个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老爹很是明白这八个字的意义。于是开始说起自己怎么怎么受骗,然后即便是如今都在诛杀邪教,他都觉得这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那杀的是邪教,是那些杀人的,我们的仙师就收银子,跟之前的和尚道士没有区别嘛。”   阿暖:“……”   她认真做好笔录,然后根据林老爷提供的线索,准备的找到这群过街老鼠的藏身地点,让衙内的人迅速去捉人。   人却没有抓到。   林城的城主大人就来求阿暖,“他们狡猾的很,咱们去之前,他们就走,但是你说的地方,他们肯定是今早上还在那里的。你帮着去看看,他们之后可能逃到哪里去。”   阿暖就叹气,“大人,你当我是神仙啊,料事如神。”   这话一出,林城主就立马看看四周,“可别乱说,如今风声紧呢。”   这次出这么大的事情,各州各城的皮又紧起来,纷纷自查,查到如今,已经有两月。   从九月到十一月,禹国两个月来都在努力的破除那些邪教的洗脑,将化学一道,深入人心。   不过这一搜查,就发现不少朝廷的官员也有许多信教的,于是朝廷就下指令,凡是官员,一律不准信教,已经在岗的,需要做一轮科学培训,不能被鬼神之说左右。   以后凡是考朝廷官位的,都需要做信仰无问题,然后做一轮岗前培训。   然后,陛下和皇太女殿下让玉中一青松先生将夏州的事情编成话本子,鲜血淋淋的将这一层盖在邪教身上美好的皮给撕扯开,露出底下吃人的骨头。   由话本的形式演出来,唱出来,全国巡演,搭建戏台子让人来看,总是能看的人骂娘,骂被骗的人蠢,骂骗人的恶毒。   这一场破邪教活动直到过年之前,还在不断的执行着。   窗外下雪,折青看着手里的折子,满意点头。   这次幸亏发现及时,这组织有预谋循序渐进的在民众间铺路,让她心里总担忧,如今大清剿一次,以后再慢慢的普及,也不用担心。   但是,她有一点怀疑。   这里面,这次背后的邪教活动,只是民间邪教吗?   从楚国未亡的时候就开始铺线,一直慢慢的渗透,从农村到城市,一步步走的很稳。   他们背后的财力表面上好像是从富商和权贵们手上骗取以及抢夺穷人的全副家当,但是细细想来,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   她稳住心神,将疑问写下来,然后在林城的折子里面,发现一个小姑娘优秀的履历。   “能识蛛丝马迹,能破隐秘之案,禹州主将之女,林城衙役之首。”   折青就看着折子思考一瞬,提笔写信,让人进京述职。   她其实想想,各个学院都有,但还差一个刑侦学院。   既然小丫头有天赋,便叫进京来看看,同时,从别的地方,也该开始招一招这种刑侦选手。   “让大理寺卿,刑部尚书进宫吧。”折青站起来,对宗童道。   宗童应声而去,折青想想,又叫他,“咳,你晚上回去的时候,跟阿香说一说,这刑侦学院的银子,咳,得先批出来,明年三月后就招生。”   宗童:“……”   折青就道:“放心,她不敢拒绝你。”   但是会冷嘲热讽你。   如今她脾气越来越大,连堂堂皇太女殿下也不放在眼里,折青可不敢轻易去要找她要银子马上造一座学院。   空降要一笔大银子,就要做好被阴阳怪气的准备。   她当天就催促宗童快回去,“早挨骂早完事。” 第121章 除夕前一天   腊月里, 平安巷子里安静的很。   此时天色还早,平安巷子里的大人们大多数不在家里。   唯一呆在家里的罗玉松夫妻窝在书房里,罗玉松给各家写春联, 孙香如今肚子大了,雪天路滑, 折青允许她在家里办公, 所以正拿着账册看着, 时不时咳嗽一声,罗玉松就要端茶送水, 所以就巷子里几家的春联,他写了半天, 还没写完。   小孩子们也都在自己的宅子里安心研究,外面的风风雨雨一直都影响不了他们,皇太女殿下将平安巷子打造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他们只管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了。   安静是这里的常态,只有吃饭的时候, 大家相聚一起,才会有人声笑语。   阿福研究了一个风力问题的算式,正出了门, 要拿着稿纸去找小意, 就见着一道身影逆光而来。   不用看脸, 光看身形和官靴以及身后背着的那把伞, 就知道是宗童大人。   这巷子里的人, 大家碰见唯一会拘谨一点的人就是宗童了。阿福立马停下来,跟宗童大人问好,“宗童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虽然宗童大人是丹青的师父, 但是大家依旧还是叫宗童一声哥,不然叫了叔,他们以后叫玉松哥和阿香姐的时候,不是直接将人家降了辈分吗?   所以,不能让阿香姐跟玉松哥降辈分,只能让丹青的辈分降一位。   阿福将这个称呼跟小意说过一次,小意惊呼:“那丹青愿意吗?”   阿福就挺了挺小腰,“丹青没办法,这就是平安巷子里的弱肉强食。”   不过他的小身板在小意面前还能勉强挺起来,但是在宗童大人面前,就只能弱弱的缩成一团了。   宗童轻轻的朝着他点了点头,一语未出,却走出了让人不敢惹的步伐。   阿福就站在门口瞅,再瞅,就见宗童大人进了玉松哥的家里。   这般气势的去,又是这个时间回,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正在想,就听见宅子里,阿香姐的声音冲破云霄而来。   “想要银子,没门!今年的雪下的大,可能会有雪灾,这银子今年就得先预备着,之前夏州出了那事情,我为了支持皇太女殿下的决定,给了多少银子出去?还有瑶州地震,那可都是银子。”   还有源源不断去边境和州的军资,各地的教育基础开支,以及刚打下来秦国和楚国各州各城池的修路,基建,这些都是银子。   她大怒,“皇太女殿下以为这些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罗玉松就在旁边劝,“殿下也是为了大家好,出了夏州这事情,不就是因为侦察没有做到位吗?建造一个刑侦学院也好。”   孙香啪的一声将罗玉松打旁边去,正要再骂,就见宗童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案桌旁边,拿着纸和笔,动笔写了几个字。   孙香:“……你写什么呢?”   宗童:“皇太女殿下以为这些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孙香:“……”   这话有些熟悉,这不是她刚刚说的吗?   她气急:“你写我说的话做什么?”   宗童:“今晚进宫的时候,带进去给殿下看。”   孙香:“你敢告状!”   宗童写:你敢告状。   孙香:“……”   罗玉松:“……”   他悄悄的比起了大拇指。   然后孙香就乖乖的在账本上划拉,给宗童划拉了一笔银子出来。   她冷着脸,“将纸留下。”   宗童点头,背着一把伞,踩着雪,吱呀吱呀的往外面走去。   走了一半,他又转过头来,罕见笑了笑,“隐卫最先训练的便是记忆。”   这意思就是说,他虽然不带走纸了,但是他记得。   孙香不免又将他骂了一次。大怒道:“等吧,等以后我跟皇太女殿下说,将隐卫彻底给改革了,我看他嚣张不嚣张。”   罗玉松不敢反驳,一个劲的顺从,“对啊,改革,改革好。”   孙香这才哼了一声,然后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又冷哼了一声。   罗玉松就道:“拿走了那些银子,会不会有影响啊?”   孙香就啧了一声,“你如何敢小瞧我?就是再拿走几十笔这种小银子,我都眉毛都不带皱一下。”   罗玉松:“……那你刚刚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   孙香就白他一眼,“我若是不发脾气,皇太女殿下就会更加肆无惮忌了。”   殿下是个基建狂魔。   殿下根本存不住银子!   孙香也不跟罗玉松解释,只道:“这银子,留着还有大用呢。”   如今天下就剩了两国,银子最大头的一部分自然是要用来做军资的。   见罗玉松一脸“有什么用”的迷惑脸,她只能扯了一个谎:“自然是有用的,不说别的,就说阿愿的灯泡研究出来了,整个禹国通电,要不要银子?你别觉得久远,按照这么发展下去,快的很。”   罗玉松就又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   他单纯的很,又作为燕人,孙香只能骗他。   谁知道这年头,什么时候就开仗呢?想到这个,她对罗玉松的脸色就好很多了。   作为一个燕人,禹燕两国打仗,他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果然故土生养了人,最终人还是要踏上征程,可是故土却能留在人心里一辈子。   所以,禹燕两国之间但凡有战乱,便伤心的是像罗玉松这般住在禹国的燕国人。   孙香这般想,在京都的燕国商人也是这般想的。   如今看着风平浪静,但是万一突然平地起波澜呢?这禹国跟燕国两国并立,看着是好了,可心里总不踏实。   如今是两国都战乱几年,需要休养生息,又不愿意直接冒险,所以和平共处,可是之后呢?   所以腊月了,这马上又要重新提交的两国贸易组织,他们就很犹豫。   几个往年的燕商就一边喝酒,一边商量。   “咱们也算是看着贸易组织从七国,变成了六国,五国,四国,两国。”   一位燕商叹气,“这才过了几年?世道就变了,变的如此之快,我有时候醒来都有些恍惚,就觉得在做梦。”   “你们说,咱们是燕商,万一打起来,咱们该如何?”   “这有什么好感慨的,不论是几国,咱们的生意是不是越来越好,咱们的银子是不是越赚越多了?”   商人逐利,赚禹国银子的时候,你不说什么感慨之语,如今赚了银子了,倒是知道燕商在禹国赚银子,就不是忠贞之人似的。   他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在座各位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   感慨的燕商觉得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语气有些冲,“赚银子是没错,但是赚银子只是从前,咱们毕竟是燕商,打起来了,你们觉得咱们燕商能讨得好吗?即便是禹国朝廷不说什么,但是禹国百姓呢?会不会自动的抵制燕货?燕国百姓呢?会不会自动抵制禹货?”   其他几人便也低下了头。   这回是没人嘲讽他了,因为他们都担心过这件事情。   但是你肯放弃手里在禹国的生意吗?   他们不愿意,也没人愿意。   这些年来,禹国创造了多大的财富,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当初迟疑不敢加入贸易组织的家族如今财力可不比他们,衰退了不少,当初不肯来禹国做生意的众人,更是直接退出了富商的排行榜。   有时候,他们也发现了,他们是争蛋糕,但是禹国不同,禹国时刻都在创造蛋糕。   他们没有创造力,就只有拿出诚意来,热情的介绍自己有什么,可以给什么,然后从身边人羡慕的眼神中拿到那份蛋糕。   所以,他们都是来买蛋糕的,就好像为人鱼肉,身家都系在禹国身上,他们不敢不听话。   因为禹国朝廷对于商户的掌控实在是强了,他们挣脱不了。   所以虽然现在不管是几国贸易组织,依旧是要要参加的。   说句难听的话,即便是变成一国贸易组织了呢?他们的生意该做还是做。   于是便将基调定下来,大家该参加还是要参加,该要去递交申请书还是要去递交申请书,确定了这个事情,便是如何在禹国为燕商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一人道:“我提议,三月份的万民大会,咱们也需要有名额,我们需要去争取关于燕商在禹国的便利行事的权利。”   “对啊,我们是交了关税的。”   “还要写下一份权利保证书,这是我们的基本权益。只有朝廷盖好章,才能不怕其他人抢。”   “既然我们担心商品会被禹国人抵制,不如我们再加一条:不允许禹人抵制商品?”   “要是可以明确禹人每年可以买我们多少商品就好了。”   “对啊,如果我们的货物有销售量最低保障就好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都一个劲的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倒是没有想起,刚刚他们还在埋怨禹国朝廷管控商人太过,一直受朝廷摆布了。   不过他们想要的权益还是露出了风声,传到了孙香的耳朵里,她趁着皇太女殿下来的时候,跟她小声的提了一嘴巴,“他们还想要最低销售额呢,白日做梦。”   折青就皱眉道:“看来他们没有想清楚过,正常情况下,百姓想要买什么,抵制什么,朝廷都无权干涉。”   孙香:“他们如今进了几年贸易组织,皮越来越松了,胆子越来越大。”   折青就笑着道:“等过一两年……再收拾他们。”   她站起来,就要回宫里去了,“明日就是除夕了,今年还是在平安巷子里吃午饭吧?明日中午我再来。”   孙香扶着肚子哎了一声,让罗玉松送折青出去,可惜没走几步,就被宗童截了道,他被挤进了小道,笑哈哈的朝着皇太女殿下和宗童摇手,“殿下,宗童,走好啊。”   孙香:“……”   她叹气一声,突然觉得罗玉松这个样子也好。   “回来吧,外面冷。”她朝着罗玉松招手,“回来,我给你烤红薯吃。”   天降大喜,让罗玉松心里多有忐忑,不断反省自己:“阿香,我没做错什么吧?”   他最近都没有出去!   孙香:“……”   她叹着气回去,认命了。   ……   徐州,除夕前一夜。   小鱼村。   大庄子跟妻子二娘正窝在家里做事情。   大庄子是茶叶厂里做事情的,过年也没有闲着,从茶叶厂里领了茶叶包装盒回来做,二娘是徐州木兰纺织厂里面的,她也从厂里面拿了纺织品回家做。   家里五个孩子,如今都上了学,虽然苦是苦了点,但好在孩子们成绩好,即便是苦,他们也有奔头。   “哎,也不知道唐先生他们去了京都怎么样了。”   二娘跟大庄子道,“大娃多亏了他一直照料,这才能一路从小学内招进高中。”   大庄子手不停,歪了歪头,“你怎么想起唐先生了?”   二娘就道:“唐先生那个妾室,叫梅香的,后来不是跟唐先生和离的那个?”   大庄子嗯了一声,“她怎么了?”   二娘道:“她后来又成婚了,唐先生还去吃喜酒呢,如今梅香已经升官了,做了大管事了。”   大庄子就惊讶的道:“升的这么快?”   二娘点头,“是啊,不过她刚升完大管事,就有了身孕,就有人想要挤她下来,用的便是女子有孕耽误进度,我们场主就真将她换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梅香就将场主告到了官府去。”   这可真是稀奇事情。   大庄子停下了手里的活,问:“场主要换了她,只能自认倒霉,怎么还能告去官府?那以后不就是谁都不敢辞退做事的人了?”   他笑着摇摇头,“她肯定没告赢。”   二娘就摇头,“她告赢了。”   大庄子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啊?”   二娘刚要说,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原来是去隔壁邻居家读书的孩子们回来了。   大娃一进门就道:“阿爹,因为梅香管事有孕在身,又一直是在木兰纺织厂里做事情,按照朝廷今年三月出的朝廷法规来说,是不能因此辞退孕妇的。”   且木兰纺织厂根本不是私人的,还是朝廷控股的呢。这都能敢随意辞退人,场主莫不是没读书,是个关系户?   他说完,二娘的神色就变了变,大娃便啧了一声,“好像是听说你们场主今年夏季的时候换了一个,如此,她只做了半年,便要走了。”   这个确实,二娘点头,“是要被辞退了。”   她见孩子们回来,就没了说闲话的心思,连忙下床,给他们将火烧起来,“你们坐下来,烤烤手,如何就要日日去读书了,冷的很。”   三娃就道:“阿娘,你不懂,隔壁的石头哥懂西洋语,趁着他在家里,我们不懂的就去问他,少了补课和买书的银子呢。”   二娘就道:“阿娘知晓了,明日早点,阿娘再给石头送几条腊肉过去。”   又想了想,道:“你们可得学好了这西洋语,你们还记得那年吗?你们五个人,咱们家送不起你们读书了,我跟你阿爹憋的很,每天为了银子发愁。这时候,还是撞上了大运,来了大船,那西方人东西多的很,你们阿爹帮人搬东西,赚了一笔银子,这才送了你们一起上学。”   “听闻今年京都那里来了几百艘大船?天爷,那得有多少东西啊。”   大娃就道:“对,如今跟西方人打交道是必不可免了,所以要学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说了这么一顿话,大娃又带着几个小的读书,二娘便又窝回去,跟丈夫继续说话。   “哎,你们茶叶加工厂的阿茶,听说不干了?”   大庄子点头,“是啊,不干了,这小姑娘口齿伶俐,说是适合干销售,在加工厂里面整日里埋头做事,她不愿意,就干脆辞了工,挨家挨户的推销茶叶呢。”   这也是个狠角色。   “你说她跟家里闹翻了,一个小姑娘家的,给她说人家也不要,如今唐老爷到了京都,你说阿茶这是什么意思呢?”   大庄子就严肃的道:“人家小姑娘跟唐老爷就没有……那种关系,你们纺织厂啊,就别瞎传了。她当初是被家里卖出去的,唐先生不愿意纳妾,就干脆认了她做妹妹,跟梅香管事一般。”   二娘也就是八卦八卦,倒是没有坏心眼。她道了一句:“她是挺厉害的,听闻将她老子和娘都骂的狗血淋头。”   之前说梅香,大庄子没什么感觉,因为他不认识,但是阿茶这丫头他们茶叶厂的都认识,是个很爱拼,很能吃苦,见人三分笑,脾气虽然不好,但是愿意帮人的姑娘。   所以就不大愿意说人家的私话。   他干脆转移话题,道:“你知晓了么?如今朝廷又有政策了。”   二娘道:“什么政策?”   大庄子本来想晚间郑重说的,此时便也顾不得了,道:“我听闻,朝廷出了一个政策,叫做低保户。”   二娘:“什么叫做低保户?”   大庄子也不是很清楚,道:“大概就是很穷的人,一个村里暂时有三个,只要评上了低保户,就能吃低保,说是朝廷给银子。”   还有这种好事情?   二娘就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道:“咱们村里,再没有比咱们家更穷的了,这低保户,咱们家能评上不?”   大庄子道:“还得看,村正提了我们的名字上去,然后便有朝廷的人下来访问,有很多道程序呢。”   这村子里的人其实富裕的不少,就是大庄子家,也是因着要送五个孩子读书而变穷的,没有余银。   所以,很多人家都建了新屋子,但是他们家没有,依旧是连肉都要几天才能吃一顿。   这么一说,二娘就笑了,“如今不能吃肉,已经算穷了,这世道,真好。” 第122章 第九年   低保户一个村里只有三个名额。   名额不算多, 也不算少了,毕竟是朝廷白给银子。   这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总是吧, 还是有几个人心里有数。于是就一大早的提着东西来找村正。   大庄子去的时候,看见其他人也正在村正家里坐着, 心里就有了数。   他走进去, 也不说是为了名额来的, 只说自己的情况。   “今日除夕,家里没有好东西, 只能提一条腊肉过来给老叔。”他道:“之前多亏了老叔帮忙,我们才能那般顺利的将贷款手续办下来, 不然家里怎么能有银子,送五个小的一起读书?”   他真诚的道:“我和二娘心里感激老叔,但是家里实在是穷, 只能除夕给你们送一条肉了,等我们咬着牙, 将五个孩子都送出来,老叔,到时候叫孩子们孝顺你。”   村正其实心里明白大庄子来是做什么的, 但是这话听着就心里欢喜。从知道自己有三个推荐名额的时候, 他就跟族里面的人讨论过了, 这大庄子家里得有一个低保户的名额。   毕竟其他人家里未必没有五个孩子的, 但是基本上最后就送了一个两个读书, 像这种送五个读书的,真的只有一家。   且他家的孩子不是读书不行非要送,而是各个读书好,大娃和二娃都已经上了高中了, 这要是考上了大学,哎哟,可了不得,他们村里也要出大学生了。   所以啊,不论从实际情况还是从未来打算来看,都是该给大庄子一个。   于是村正就将人的腊肉接过来,道:“你不用感激我,这政策是朝廷的政策,我只是熟悉流程,带着你办一办罢了。”   “咱们都是自家人,这腊肉,我收了,你也赶紧回去,今日还下雪呢,冷的很。”   大庄子哎了一声。   心里总算稳了稳。   他其实昨日里跟妻子也只说了一点,只说这低保户会有银子给,但是没有说可能还会给宅子住。   告诉他的人是朝廷里面的人,是他的工友亲戚。这人见他拼命的干活,每天下了班之后,还要去申请加班或者领着东西回来做茶叶包装盒,所以跟他说了这个消息。   “你们的村正肯定知道了,估计正在敲定名额呢,你家里穷,情况符合,不如就去问问,带点东西去,扯个由头,别弄成了行贿,不然名额就真的鸡飞蛋打了。”   大庄子认真点头,见他这副老实模样,那人还道:“这次的低保户,是咱们徐州争来的试点,听闻不仅仅给银子,还会有一对三帮扶,朝廷会从县衙里面找一个官,专门负责你们低保户,给你们帮助,基本上就是解决你们的吃穿住行问题。”   如今,吃穿其实是不愁的,跟二娘说的一般,也就是不能吃上肉的问题,穿就更加不算问题了,二娘还是纺织厂的,即便是大家轮着拿回不要的废布料子,也能做几件衣裳来。   至于行,他们一年到头,根本就没有出去过。   那需要为他们解决的,其实就是基本的住问题了。   大庄子心里就一顿激动。   宅子啊。   他其实也想要一座宅子。   如今,村子里的人都盖了瓦房,只有他们家,还是茅草屋。谁不想盖瓦房呢?水泥如今也不贵了,砖窑里面的砖他们也能买的起,瓦片他们甚至能自己去做,但是他们不敢。   不敢啊,家里五个孩子呢。   明年三娃也要读高中了,要是考上了,老三的束脩又是一笔银子。   而束脩其实已经是最便宜的开支了,真正的开支在孩子们买书,笔墨纸砚,还有各种生活开销上面。   即便是食堂的饭食再便宜,在城池里,也比乡村里贵,所以为了让他们不用担忧家里,为了让他们不用太过于节省,他们这宅子还是不能建。   银子都得存起来,给孩子们读书用。   于是,一年年的,四周的人有的在村子里建了大宅子,青砖白瓦,还有的去了城池里面买宅子,而他们家,不敢想。   这句不敢想,将大庄子和二娘两个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如今好了,要是朝廷真有这种好政策,他只要将宅子稍微建成瓦房,就不用担心下雨的时候,房顶会不会吹翻,会不会漏雨,要用几个碗,几个盆来接雨滴。   徐州靠海,多雨水,夏日里滴答滴答的,有时候一个夏季,他们家都是潮湿的。   大庄子心里越想越激动,回到家里,见了妻子,却不说这事情。   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他同样明白,夫妻两个人的想法是一致的,他这辈子做梦都想要瓦房,妻子也是。   说了,要是最后没有,怎么办?   这连低保户的名额都没有定下来呢。   所以回到家里以后,面对妻子的眼神,他只能道:“村正收了,大概会给我们。”   二娘就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叫孩子们来吃烤鸡。”   ……   “殿下,咱们该走了。”蝉鸣宫里,宗童在折青的床前道:“该去平安巷子里吃饭了。”   折青:“……”   她从被子里爬出来,一脸睡眼惺忪。   宗童给她将鞋子板板正正的放在一边,道:“殿下,臣让人进来伺候您洗漱吗?”   折青闭着眼睛点头。   昨日,她为了今日能出门跟平安巷子里的人吃个中午饭,晚间能跟大臣们吃个除夕宴,然后登城楼跟百姓们招招手,最后再看一场烟火,有时间的话,她还能去看看灯笼大会,猜个灯谜,提个灯笼四处逛……于是为了这一天能空出来,她一直看折子,一直看折子,将今天的折子都看完了!   不过她自己估摸着,通宵看完折子后,今早上大概六点睡的,如今是十一点。   嗯,是得起床了,不然去晚了,一巷子里的人都要等她。   所以迷迷糊糊的睁眼,任由人简单的梳洗打扮了一番,坐上马车继续睡觉。   睡了一路,等到了平安巷子里,她才打了个哈欠醒了。然后便是喜闻乐见的给红包环节。   皇太女殿下每年都好像散财童子一般,要给出好多红包。今年巷子里进了不少的新孩子,不单单只天才,还有天才们和人才们收的弟子们,有很多聪慧的小姑娘小子们。   折青看着他们就高兴,这就表明她的人才储备越来越多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她,见了她有些不适应,折青就努力笑的“慈祥”,孩子们果然轻松多了。   孙香就笑,带着皇太女殿下过去吃锅子。   吃的是自助模样的席面,摆放了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了锅子,来这里的人就自觉地分了桌子,她来之前,已经都坐好了。   折青肯定是做主桌的。她去了就吃,孙香坐在她旁边,吃清水锅子里的东西,道:“殿下,我真想立即生下来。”   折青就日常感叹一句,“是啊,快生下来吧,跟我一起奋斗。”   少了孙香,她真的忙了好多啊。   孙香:“……”   此时,宗童已经给皇太女殿下夹了一根红薯宽粉——这种粉滑溜,是皇太女殿下的死敌,每次都夹不上。   将菜夹到皇太女殿下的碗里,道了一句:“殿下,可还要吃别的?”   折青摇头,“我自己来。”   就在这一瞬间,她倒是记起来了一件事情,“明年又是官员述职之年了,今年顾溪桥也要回来了吧?”   孙香点头,“是。”   折青就道:“我想给他换个州做主将,朝州太远了,他去晓州正好。”   晓州就在安州旁边,十分重要,需要一个能力强的人来做。   如今晓州这个主将,能力还是不行,可以调去别的地方。   最主要的是,顾溪桥跟禹皇那特殊的扒皮爱好之下,比禹皇好的一点是,他其实还有一种隐藏的天赋:刑侦。   “你别看他总是扒皮,但人家也是在捉住犯人之后,才能扒,对不对?”   “还有闻州的赵士德,也是个人才,我觉得他可以用,总是呆在闻州不好,也得动一动。”   孙香:殿下真是为了刑侦学院操碎了心。   她道:“殿下是想要顾溪桥来时不时管管刑侦学院吗?”   折青点头,正要继续道,就见丹青不知道何时到了这里,即便长大了不少,个字窜了很高,但是看起来依旧呆萌呆萌的,他扯了扯皇太女殿下的衣袖,道:“殿下,今日除夕宴,还是别说政事了。”   丹青很少提出要求,折青有些惊讶,不过也从善如流,道:“也好,以后再说吧。”   她昨天批改了那么多的折子,不就是为了今天能痛快的玩一天吗?   折青就笑着道:“我得反省自己,这总是情不自禁谈政事的习惯不好。”   丹青就看了看师父,退下去了。   他一出来,小伙伴们立马围了过去,阿福摸了摸丹青的头,“你没有发热啊。”   丹青:“……”   他想了想,道:“我只是担忧皇太女殿下吃的不够尽兴罢了。”   孩子们一边说话,折青看看吃了一会,便也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站起来,朝着后面的众人道:“又是一年,岁岁朝朝,愿明年这时候,做官的已经取得了更好的成绩,尚且在读书的,也能学到更多的学识。”   “不过,在这之前,什么都不及你们的身体康健,所以,今日除夕,便只有一句话给诸位:愿,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众人激动,纷纷举杯,大声道:“愿殿下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折青点头,将茶杯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门外窸窸窣窣的又在下雪了,她笑着道:“又是一年了。” 第123章 大年初一的唐先生和唐夫人   大年初一。   禹国如今一共有二十四州。   以前大年初一写对联, 都是六州海清河晏,后来增加到十二州岁岁安平,再后来到十八州恰逢盛世, 最后写到现在,是二十四州千秋万代。   唐先生早早的贴好了自己写的对联, 大清早出来一看, 心中欢喜。   他如今在京都小学里面做一年级的先生, 也是班主任,准备从一年级带到四年级, 将孩子们送去高中后,就一直留在四年级了。   唐先生这种以前带过四年级考高中的有经验的先生, 还是很吃香的,所以一进了小学,就分到了一座小宅子——不属于唐先生, 只有教书十年后,才能过户到唐先生的名下。   如今, 只能算是分到的临时宿舍,不过只要唐先生不离职,不犯错, 宅子还是能一直住的。   这边都是先生住的宅子, 且普遍小, 是用水泥建的三层新式房屋, 八九十个平方的模样, 一共二室二厅一厨一卫,因是新建的,所以刚来的时候,家里给他们已经布置好的家具都是新的, 沙发,桌椅,还有镜子——能将整个人都照进去的穿衣镜是唐夫人的最爱。   一层楼有六户人家,都是小学的先生,大家彼此认识,所以唐先生就带着唐夫人挨个去拜年。   拜年的时候,是不需要带东西去的,按照京都如今的习俗,去人家家里拜年,富裕点的人家,还会给你装一包糖。   唐夫人跟隔壁的梁先生夫人是朋友,因为住的近,又都是背井离乡出来的,还都是徐州人,所以一来这里,两人就“如胶似漆”的手拉手去逛街了。   梁夫人是个和气极了的人,耐心好,喜欢倾听,所以唐夫人有什么烦恼都会跟梁夫人说说。   之前说唐先生不肯纳妾,梁夫人就站在自己的角度道:“不纳妾便不纳妾吧,如今京都地价贵,咱们可买不起以前四四方方的宅子了,只能住在楼房里,可这楼房,一共就两个房间,你买个妾室来,住哪里?”   这就是实际问题了。   唐夫人就想了,“是没地方住哈。”   梁夫人点头,“对啊,你和唐先生住一个房间,你儿子住一个房间,哎哟,以后儿子还要娶媳妇呢,还能纳妾?住哪里?总不能出去租赁吧?那……那还不如不纳妾呢。”   没地方给妾室和奴仆们住这个问题可真是太现实了!唐夫人之前还想着买个丫鬟回来,可是买回来住哪里?住在堂厅吗?堂厅也不大,多膈应啊。   况且,宅子小了之后,唐夫人很明显的就感觉到自己注重隐私了。她不想让一个仆人知道她在做什么。   所以,她在适应了几天后,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也不提买奴仆了,跟着梁夫人去请钟点工。   没错,如今钟点工反而比奴仆更加受欢迎了。她们有的按照时间收费,有的还可以包月,每天按时来打扫,做好饭和打扫完卫生后就走。   反正,比买一个奴仆多花些银子,但是方便也是真方便。于是,唐夫人阔气的包下了一个大婶每天来做饭洗衣打扫卫生。   如此,耗费的钱财就大了,唐夫人即便想买座大宅子给唐先生纳妾,也没银子了。   唐先生就乐滋滋的很——他万万没想到,唐夫人断了纳妾念想,竟然是因为宅子太小,买不起大宅子。   于是就继续装穷,继续跟唐夫人灌输家里穷,将来给孩子娶妻,为孩子搏前程需要很多银子,家里的存银不能动。   “再者说,你敢买宅子么?如今这宅子能分的如此顺利,都是因为咱们是从其他州来的,又没宅子,没地方住,才分到的,你要是买了宅子,这宅子就分给别人了。”   那唐夫人就有点不乐意了。所以想来想去,只能是自己多赚银子,赚很多很多的银子,等到可以将这宅子丢出去给别人也不心痛的时候,她就可以买了。   所以,她跟梁夫人好的跟亲姐妹似的,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梁夫人跟她一般,家里是没有侍妾的,也没有奴仆,梁夫人还愿意带着唐夫人一起做生意。   梁夫人是个夸夸党,夸人能抓住人心里最想让她夸的地方,所以唐夫人就很喜欢跟梁夫人一起说话。   今日拜年,唐夫人第一个要求就去梁夫人那里,去别的地方她不乐意。梁夫人就带着她去睡觉的卧室看自己新做出来的簪子。   是一支类似小鸟的花瓣簪子。   “这也是一种花,开的像小鸟似的,我觉得挺好看的,你看看,你喜欢吗?我一做出簪子,就觉得适合你,昨日晚间守岁做出来的,想着去给你,结果你们昨晚睡的早,灯火早早熄灭了,便没有去打扰你们。”   唐夫人就脸有些红,可见昨晚睡的早,是妖精打架去了。   她欢喜的接过簪子,往头上戴,拉着梁夫人小声说话。   她说的是隔壁隔壁的隔壁,也就是他们这一层新住进来的教书之家。   “听闻是家里女人也是先生。”   唐夫人不是很自在,虽然也知道也有女先生,可还是第一回 见到。她见女先生的第一眼,便觉得有些不喜欢。   她觉得那位女先生的气场,对,就是气场,跟她有些不符合,她们就好像两个世界的人。   唐夫人跟她说过一次话,她说家里纳妾的事情,可那位女先生笑盈盈的听着没有说话,然后直接转了话题,说起了学校。   唐夫人小声的道:“我不爱跟她说话。”   梁夫人就道:“话不是如此说的,千人千面,司马先生心地善良,住进来的时候,不是还给我们送了饼干吗?”   唐夫人抿唇,小心眼的挑拨离间,“她傲气的很,不跟我们一块说话。”   梁夫人就道:“你啊,你比司马先生可大了十岁呢,跟她计较什么,你就想想,你家唐先生为了孩子们的事情忙吧?她也是一般的,整日里忙的很,哪里有时间跟我们一块啊。”   唐夫人就想了想,觉得是。   “我家老爷每天管那么多孩子,累的很,嗓子也是哑的。”   每天要说那么多话。   梁夫人就道:“咱们跟她其实是一样的,你想想,咱们两个人忙着开铺子的时候,多难啊,人生地不熟的,你要熬夜设计花样子,我要看铺面,请雇工,是不是?那时候,你还有时间跟别人套近乎?”   唐夫人赞同的点头,“那时候,我跟我家老爷都没几句话说。”   于是,唐夫人就为自己恶意揣测司马先生的小心思感到羞愧。   接下来去司马先生家拜年,她对司马先生就好的很,一个劲的道:“你累的很,别让自己这般累。”   这让司马先生朝着梁夫人点头致谢,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唐夫人这般转变,是因为梁夫人。   三人就凑在一起说话,司马先生和梁夫人主要是倾听者,唐夫人喜欢说话一点。   她说的是日常的东西。   “听闻那郊外的农业基地里的东西,是由群英策上的沈离沈大人亲自种的,他厉害的很哩,这个时候,还能用各种咱们不知道的技术,种出西瓜,草莓,甜瓜来。”   她也想买点给唐先生吃,可是买不到,她道:“那种东西,没点子关系,怎么能买的到?我啊,这辈子怕是不能吃了。”   结果没过一会,梁先生家的侄儿就来了,唐夫人看了眼,里面赫然有各种水果。   别说西瓜草莓和甜瓜了,就是罕见的哈密瓜,香蕉,也是有的。   唐夫人等梁家的侄儿走了,这才过去,起初是羡慕,“这么多东西啊。”   然后是酸溜溜,“没想到,你家这么有权势。”   最后还有些嫉妒,道了一句:“我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梁夫人就笑了。   “你啊,快坐过来吃吧,我慢慢跟你说。”   唐夫人就乖乖的坐过去了,唐先生一看,乐了,道:“我家这个,只有梁夫人才能治。”   梁先生就笑,“两人合得来。”   唐先生问:“刚刚那位,就是群英策上的天文学家吧?没想到,竟然是你的侄儿。”   梁先生笑笑,“是啊,他聪慧的很,也孝顺的很,最近跟着平安巷子里的大人们研究课题,忙的很,午饭也不吃了,晚上才过来吃一顿。”   唐先生点头,不再问,而是跟梁先生说起了小学要不要增加晚自习的事情。唐先生觉得孩子们还小,倒是不用这么早就开始上早晚自习,但是梁先生却觉得,可以让孩子们决定自己上不上。   “冬日里,学校是有暖气,有些上进的孩子早早的就起来读书,下了学之后,还要回去读书,富人家的还好,那些穷人家的,家徒四壁,如何能熬的起??不如就在学校里直接读书。”   唐先生觉得这般也好,那些孩子还不舍得点灯,也没银子去那种私人开的图书馆。   他想了想,道:“三月里的万民大会,不如就提个建议上去?你说,开放十二时辰的公办图书馆怎么样?”   梁先生觉得不好。   “那就要日夜守着,书多,晚上灯火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整个图书馆就要烧起来。”   所以还要重新商量。   说完这个事情,两人又商讨其他小学其他的事情,看有哪些能在三月万民大会上提出来的。   这般到了中午,唐先生的儿子和梁先生的儿子从外面玩雪回来了,见了父母两两坐着,叹气,“中午估计还是在一起吃饭。”   唐先生的儿子回去就烧水洗澡,果然刚洗了出来,就听唐夫人喊他过去吃饭。   两家人在一起,吃了大年初一的中午饭。 第124章 阿暖姑娘   大年初一, 村子里的人都要互相拜年。   邮递员阳江家是人最多的。   山路弯弯绕绕,他一个人,从山头的村子走到山尾, 不断的给村子里的老人和孩子送他们儿子女儿或父母寄回来的东西。   外出打工的人在外面,知道的多, 听说过哪个地方哪个地方的邮政员为了自己的贪婪之心, 会将包裹里面的东西自己用了, 要是有银子,还会将银子拿走。   你要是问了, 他就说自己没拿,定然是运输途中出了事情, 有一回被当场抓住,才将人送去了官府吃官司。   所以听的多了,他们临走之时, 就会跟家里人约定好了,凡是寄回来的东西, 都会打个特殊的绳结,要是那绳结动了,说明有人拿了东西。   但是这么多年, 阳江手里的东西, 是一样没少, 有时候还会给你贴一点信封银子, 穷苦人家没有银子的, 写信他就免费帮了。   所以不免赢得了许多人的感谢,外出的人一年到头在外面,如今过年厂子里放了假,回了家, 不免就要来感谢。   这一来,就发现来的人多,这个夸,那个夸,夸的阳江父亲笑盈盈,晚间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的酒,拉着阳江道:“你可给你爹长脸了。”   阳江的母亲瞪了丈夫一眼,又是老生常谈:“江子这活多受罪啊,这寒冬腊月的,歇几天,又要出去送了。”   阳江的妻子也心疼丈夫,“是啊,如今家里也不缺银子,不如——”   阳江的父亲就气的很,“你们不懂,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问题。”   阳江就笑,安抚了父亲母亲和妻子,要睡的时候,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面,跟妻子道:“辛苦你了。”   妻子如今在外面自己办了个绣房,每天也忙的很,还要操心他的事情。   阳江妻子抱着儿子教他认字,道:“我也是怕你出事情,不过听说今年咱们这里开始修大路了。”   当初修路的时候,修的是小路。小路是什么呢?山间的小路是用青石板铺出一条道来,可以并排脚挨着教走三个不胖的人,又弯弯绕绕,行不了马车或者牛车。   阳江去年就开始骑马进山了。但是有些地方马匹去不了,他还是得走,有一回将马栓在了树上,自己送东西,回来马已经被人偷走了。   阳江妻子和母亲气不过,天天去官府蹲着,要个说法,于是今年朝廷就放了话出来,说是可以修一条行马车的大路出来。   这是好事情,阳江就笑着道:“多谢你。”   阳江妻子正指正儿子一个算式写错了,闻言抬头道:“夫妻之间,谢什么谢。”   阳江就看了看外面,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枚银色的戒指。   阳江妻子一看,心里欢喜。   如今戒指是个新鲜玩意,虽说之前也有戴在手上的首饰,但是这种戒指不一样,它们形状各异,花样多,还被创造商赋予了姻缘的深意。   “这种戒指说是一个人一辈子只给一个人,我听着好,便买了下来。”阳江早早的就量好了妻子的无名指尺寸,戒指带进去,正正好。   阳江妻子笑着道:“你啊,怪不得前几日总爱牵我的手。”   他有东西给自己,自己也有东西给他。   她将儿子放在一边,从屏风后面的箱子里面拿出一张纸。   “你看。”她道:“你看这是什么?”   阳江一看,吓了一跳,“城里的宅子?”   妻子点头,捂住他的嘴巴,“你别说出来,咱们只管自己知道。”   阳江就指指外面,“不给阿爹和阿娘知道?”   妻子点头,“这也不住,我租出去了,咱们只管收租子。”   阳江也点头,“这是你赚的银子,你自己怎么用,都可以的。”   妻子总算放了心,她也是为了以后打算,“这以后卖出去,肯定能翻好几倍,要是不卖,以后儿子娶媳妇,咱们也不用费劲了。”   只是有些遗憾,“我本来想多买一点的,谁知道如今咱们这里出了限购,说是不准炒宅子,不然我还要买一座的。”   阳江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家的妻子了不得,才一两年,已经挣下一个大家当了。   妻子就又走回去,道:“如今做生意赚,就是闭着眼睛,跟着朝廷走,也是赚的,等过几年,不赚了,怕是就没有如今的利润了,所以我说,让你也来。”   阳江还是摇头,“我挺喜欢这份事的,咱们家的银子已经很多了,咱们又都不是那种喜欢抛费的人,够用就行。”   妻子也不逼他,道:“哎,你在朝廷这里做事情也好,你知道吧,听闻你是邮政员,咱们家的孩子去上幼儿园,有优惠的。”   两人说了一番话,就见儿子已经写完作业了,阳江问:“我怎么见这写的东西看不懂呢?”   妻子看了眼,也皱眉,“他们如今学到西方语了,我吃力的跟着学,才看懂。不过多学是好事情。”   如今的幼儿园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好的幼儿园需要摇号,全靠运气。他们运气好,进了,瞧着孩子学的多,心里又欢喜又烦。   “这么小呢,学这么多,能记住吗?”   阳江道。   他妻子摇头,“不知道,不过咱们孩子好像没说过记不住。”   又道:“这也算了,镇上的王家,孩子不仅要学幼儿园里的课程,回家还要学琴棋书画,啧,那才叫累。”   阳江就道:“咱们就该给教育局提提意见,如何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妻子没说话,在她看来,孩子多学点也好,多一门技艺傍身是好的。   于是换了话题,提起将来孩子要做什么的事情来,“你说,将来他能考个官做做,多好,咱们就该放心了。”   结果刚说完,就听她儿子道:“阿娘,将来我要跟阿爹一样,做邮政员。”   阳江笑了。   妻子笑维持不住了。   阳江委屈的看妻子,妻子叹气解释:“是太累了,我看着你都觉得心疼,别说儿子了。”   她只好问:“你们邮政员的机构,最大的官是什么啊?”   阳江大笑出声,觉得妻子可爱极了。   ……   过了正月十五,各州就需要开始出发去京都参加万民大会了。   阿暖今年就跟着一起这些万民大会的代表一起去。   她本是禹州主将的女儿,姓苏,苏暖儿。   她自小就对做官有兴趣。不为别的,就为了可以办案子。   她想去大理寺做官,因为父母宠爱,所以自小没有认识到自己身为女儿家,是不可以做官的之前,她一向很自信。   他爹的妾室想要栽赃阿娘欺负人,小小年纪的她就能依靠自己的证据将人的小尾巴抓住。   结果她娘教她,“你是世家贵女,何必跟个姨娘见识,她一个跳梁小丑,耍些小心思罢了,阿娘一根手指头就能压死她,听话啊,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丢了身份。“   她爹也教她,“你要是觉得她有错,私下来告诉阿爹,阿爹就会将人卖出去,何必要苦哈哈的破案呢?”   她兄长更是教她,“那是爹娘的事情,你不要管。”   大家都在宠她,都在教她,但是没有一个人欢喜的道一句:“我们阿暖这么聪慧,竟然小小年纪,就能查明这么复杂的真相。”   但是她不气馁,家里的下人说米丢了,她要查,隔壁世家的小姐进了庙里,说是祈福,她觉得不对劲,也想去查,吓的她爹娘整日里跟着她,就怕她查出什么东西来。   阿暖很迷惑。   她开始嫉妒兄长了。   兄长在外面跟莫家的公子一起吃了酒,回家来阿爹是要夸一句:“你阿兄会说话,将来在官场混的开。”   兄长严明律己,因着在她的帮助下,帮助以前的大皇子破了个小案子,他爹也要欢喜的不行,“你兄长将来怕是要做大官的。”   阿暖渐渐的就明白了。   阿暖慢慢的长大了。   就在她开始妥协用胖乎乎的手指头跟着阿娘请回来的绣娘要学习绣花的时候,禹国变天了。   皇太女殿下以一己女身加冕皇太女。   小小年纪的她其实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有什么意义,但是她记得那天,家里人都很高兴,她也很高兴。   阿爹是禹皇陛下的人,皇太女殿下成功加冕皇太女后,阿爹升了官,家里办了喜宴,大家都在说恭喜恭喜,她也说了一句恭喜。   阿爹笑着道:“我们阿暖啊,聪慧的很,将来说不得能去皇太女殿下跟前做事情哦。”   阿暖将这句话记住了。   再过了几年,她娘跟她说,“说不得你真能去大理寺。”   阿暖点头,她一直都在认真的学习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刑侦书本以及学习武术。   后来她又大了几岁,阿兄跟她道:“你准备了这么久,可以去做了。”   阿暖就离家出走了。   不过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离家出走。   她娘给了她一封信,让她去庐州找世叔。她阿兄给了她不少银子,全家都只瞒着她爹一个人。至于她爹……等她回去哄吧。   他们还想给她准备仆人和护卫,被她拒绝了。她一个人到了庐州,碰巧遇见了夏州强奸案子,她发挥了自己的优势,在一群人里脱颖而出。   她给自己做过一个计划表,每三年一升,总有一天,就可以升到大理寺卿的地位。虽然有些白日做梦,但是人还是要有梦想的嘛。   正当她觉得自己的未来美好时,一封来自于京都的信让她飘的更高了。   皇太女殿下亲自给她写了信,说很赏识她的才华,希望她可以去京都面谈,如果可以,她可以做刑侦学院的先生。   苏暖儿:“……”   所以说,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是有的。   她立马就收拾东西要走,算的是公差,即便是面试没过,她也是可以回来继续当值的。她走之前,庐州衙门里的人给她开欢送会。   有人道:“皇太女殿下有识骨之能,说不得,你就是要上群英策了。”   暖儿不敢想。她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认的清的,道:“群英策我就不想了,但是我会努力破案的。”   她犹豫了下,道:“我听闻,皇太女殿下同时还调任了朝州的顾溪桥大人和闻州的赵士德大人,这是真的吗?”   她世叔就道:“没错,是真的,不过先去的,应该是闻州的赵士德将军,顾溪桥大人在边境呢。“   暖儿点了点头,“说实话,我很期待跟顾将军合作。”   吃完了庆功宴,她就跟着万民大会代表一起出发去京都了。   路遥远远,望前程似锦。 第125章 又一张好人卡   一月初开始, 云州的万民大会队伍就朝着安州而去,而云州一万铁骑,却开始朝着西域而行。   西域乱了, 乌莽国请求云州支援。   这乱也不是凭白乱的,在乌莽国发动政变, 由多朵成为皇帝之后, 其他小国便开始也小动起来。   比如, 乌莽不远的乌鸡国,也发动了一次政变。政变就要流血, 就要死人,这些小国统共也没有多少人。   且各小国之间, 为了有盟友,都是你家的女儿嫁给我,我家的妹妹嫁给你, 这般的进行联姻。于是,联姻几代后, 便各国都有自己的亲戚,亲戚被打了,便去他国求救兵。   于是就越来越乱。多朵刚开始冷眼旁观, 后面发现, 咦, 这群人的心都藏着私, 可以挑拨离间。   今日这个来求救兵, 她答应,然后转身就透露给敌人,道一句:“我原是站在你这边的,他们来求, 我不肯。”   便他国就有了一场战斗。   乌莽国坐收渔翁之利,但是后面大家也不傻了,你在后面使坏,那我们就一起开打你。   多朵早就写信给云州主将了,于是大乱还未起,云州兵临城下。   这些年,为了广开商路,所以从乌莽国到禹国的路,一直都是现成的,禹国的兵熟悉这条路,毕竟他们可没少巡视商路,给商人们做保护。   所以一万铁骑浩浩荡荡的从各小国路过,大家就开始思考了。   如果有禹国在,他们还能打乌莽国吗?   但是还没等他们想明白,跟乌莽国相邻的几个小国已经开始攻打了。   其他还没有开动的国家:“……所以为什么开始了?”   “不知道啊,不是说再等等吗?”   “他们不知道禹国来了吗?”   “那可是云州铁骑,就是七八年的乌兰国,你们还记得吗?那时候就直接被打的彻底破国。”   那为什么他们还敢直接开打呢?   多朵不屑的跟云州来的将军道:“因为我们还有一个绿洲,谁能早点打下我们,谁就能得到绿洲,其他的国家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了。知道了,就忍不住,毕竟绿洲就一个,跟那多人平分,哪里是他们几个就分了能比的?”   能打就打,于是整个西域的战火开始燃烧起来了。   朝廷早有拿下西域的念头,多朵跟朝廷也有了协议,就跟阿骨燕说的一般,朝廷要打,我们能拦吗?整个西域加起来,也不过是三个州罢了。   多朵最近学了一个词,叫做历史的必然性。她知道,西域变成禹国的三个州,也是历史的必然性。   她索性占据了先机,跟禹国谈好了条件,在各小国攻打自己的时候,将西域一统。   皇太女殿下说了,西域会作为一个特殊的三州,政策支持,优惠,教育什么的,都会从优。其实对于折青来说,西域的地理位置大概就相当于之前华夏国的西藏和新疆。   还比西藏和新疆面积少。   所以拿下来后,她是准备划分成三个州,慢慢的发展农业和商业以及能源。   这么多年,跟西域那边的商业交流不断,很多西域的人也迁居到了禹国云州,青州一代,其实已经跟禹国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所以禹国在这时候拿下西域,除了皇族,反抗的根本不多。   有人评价过折青对西域的战略,叫做温水煮青蛙,打一巴掌给块糖,所以当二月份的时候,西域就在云州一万铁骑的威慑之下,竟然奇迹般的,都投降了。   于是杀的杀,帮的帮,一路打下来,一点儿困难也没有。   云州来的将军就很有自信,回去跟云州主将道:“大伯,你说,我去京都跟皇太女殿下见一面怎么样?”   他是沈柳和沈离的堂兄。   沈将军:“别去了,真的,别去。”   他们云州也需要主将。   他看似愁闷的说道:“我的儿子们,去一个,就上一个群英策,如今去了两个,上了两个,都在京都做事,可咱们也要人留守云州啊。”   小沈将军:“……”   他啧了一声,“大伯,你屁股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倒是也不提去京都的话了,对于小沈将军来说,在云州正好,他喜欢。   沈将军就道:“也不是我要翘尾巴,着实是今日被气着了。”   小沈将军:“怎么了?”   沈将军:“禹州主将老苏写信来说,他家的闺女亲自被皇太女殿下喊去京都了,连面都没见就喊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家的两个儿子上了群英策又有什么用,你们家的儿子都是自己去京都的。   小沈将军:“……”   怎么,你们老一辈的,连这个也要比吗?   但是这事情被沈夫人知道之后,就心里一阵欢喜,瞪了一眼沈将军道:“你乱说什么呢,苏家阿暖我知道,生的俊俏,能力也好,如今也算是出息了,她去了京都,正好跟咱们儿子认识认识,你个老东西,阿离跟阿柳都多大了,还没有媳妇呢。”   沈柳他们倒是不担心,即便是一直在打仗,身边全是些战场上的男人,但是他身边有一个玉珠儿。   两人刀里来血里去的,难道就不像话本里说的,来点日久生情的火花?   沈夫人不信,“所以就差阿离了。”   沈夫人愁啊。这个儿子是自小就送去给皇太女殿下,送去的时候,嫩的哟,用如今的话来说,在云州谁不称他一句盛世美颜?   但是去了京都之后,这都几年了啊?从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能了老白菜梆子,如今听闻已经连白菜都不是了——他黑的很。   沈夫人心里一阵叹气。   “好在他也是群英策上的人,算是没白黑。这些年,咱们家二十四州里,可是头一个。”   家里两个群英策上的人,一个是将军,带着禹国的兵打下了十八个州,三个国,一个给了全天下的人饭吃,从能增产的稻米到后来的红薯,土豆,可谓是功绩斐然。   有了这两个人,他们云州沈家,可以横着走。   就是缺个儿媳妇。   所以一听说苏家阿暖去了京都,心中就第一个念头便是撮合。   沈将军就瞪他,“就知道那些,你怎么知道皇太女殿下不喜欢阿离呢?他长的多好啊,就算是黑了,也是黑美人!”   反正他对自己儿子的美貌很自信。   沈夫人就气道:“你怎么也不想想,要是皇太女殿下有意思,早就让咱们儿子做皇夫了。”   然后逼着沈将军写信,在信里委婉的问皇太女殿下:喜欢不喜欢我家的儿子啊,要是不喜欢,我们就给沈离相个亲。   ……   “我真的黑吗?”沈离叹气,“哎,皇太女殿下真的是因为我黑才嫌弃我的?”   仆人就不敢说。   是的,黑了好多啊。   但是也好看。   他们家的主子真的是俊,且男人黑点有什么的,难道只有白的才能做小白脸吗?   而且,说实在的,主子这些年,也不怎么邀宠,皇太女殿下来了之后,他也只说农业基地的事情。   农业基地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不是谈星星谈月亮吗?   他眼看一年比一年大了,就决定还是跟皇太女殿下说说比较好。   沈离挑了个黄道吉日,借口农业基地有事情,打扮了一番,眼巴巴的瞅着皇太女殿下来。   此时正是二月,西域的事情还没有传到京都来,折青并没有收到云州主将的来信,她风风火火的赶来,还以为是要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毕竟沈离是最省心的人了。   但是一来,沈离那模样,她几乎秒懂。然后就叹气。   沈离是个比秦宽还单纯的人,他的情绪是外露的。   沈离:“殿下,你还缺皇夫吗?”   折青:“……”   她认真且真诚的道:“阿离,你是个好人。”   沈离伤心极了。折青递过去一本农业书籍。   “这是我专门为你写的,无土栽培。”   沈离泪眼汪汪的接过书,泪眼汪汪的走了,折青跟过去一看,人家已经开始在看书了,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拿纸笔写一写,折青不敢走,怕伤了人的心。   然后就带着宗童在外面等,一等就是一下午,等到要吃晚饭的时候,她才得到了沈离的一个眼神。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折青:“那我走了?”   沈离懵懵的点头,“啊,好啊。”   他又低头去看书了。   如痴如醉。   折青就走了。   安心的走了。   她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发出了三张好人卡。   嗯……很好很强大。   回去之后,禹皇将她叫过去,问她:“你去了这么一天,是农业基地出了什么事情吗?”   折青:“没有。”   禹皇不信,用他的老虎眼睛一直看,“朕不信。”   折青顶不住,只好妥协,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道:“阿青啊,你确实应该考虑皇夫的问题了。”   折青就叹气,“可以等统一后再考虑吗?”   禹皇正准备苦口婆心的劝,就听见这话,内心掐指一算,觉得那就不远了,不免得喜笑颜开,高兴的很,道:“很好,好的很。”   他又提出了要求,“等统一后,朕就做太上皇吧?”   折青不愿意,“那不行,说好了五年的。燕国最多明年就打下来了。”   禹皇不乐意了,禹皇将人赶出去了。   他老人家就是良心太好了,一直被逼着做事情,到时候他不干,看谁敢逼他!   ……   和州。   沈柳拿出望远镜,看着对面的兵,心中叹气。   “燕王还在禹国呢,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禹兵一直在打仗,这两年,确实死了不少禹兵。   皇太女殿下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等。   等的不是其他,而是雪生姑娘那边研究出来更好的大炮以及火药。   既然对面的燕国想要休战,为什么不休战呢?他们有底牌,有底气,还有一个等待的终极武器。   对方想要用燕国质子展现自己的真诚,那他们就顺势而为。   一旦等到更加好的终极武器出来,禹兵便可以所向披靡了。   但是燕国那边休养生息,暂时两国僵持的对策是在禹国没有出现大炮的情况下。   其实这东西出来后,怕的不仅仅是秦国,楚国,还有燕国。   他们害怕。   “禹国之所以同意,是他们想用最小的代价打下我们,那我们呢?我们为什么要僵持?”   年轻的燕皇坐在皇位上,听着下面的人吵,神情莫测。   “自然也是想用最小的代价。”   在禹国的大炮没有出来之前,他们有胜算的。   大臣们叹气。   是啊,谁能想到,好端端的,禹国就出了一个大炮呢?只要想到大炮,他们就好像看见了燕国的城门已经被轰开了。   如今,他们不敢等了。   跟齐国和晋国打仗,是元气大伤,死了很多人,可以说,如今战火所至之地,已经是寸草不生。禹国是,燕国也是。   按照他们之前想的,这一仗,只要打起来,没有一两年,怕是停不了,但是有大炮呢?   燕国丞相道:“陛下,要是……他们有比大炮更加厉害的东西呢?”   燕皇深思。   他是个有谋略的皇帝,也是个有天下百姓的皇帝,他欣赏禹国皇太女,但是,他更想做天下的共主。   燕皇叹气。   既然生了他,为什么还要有禹国皇太女呢?   ……   二月中旬,从庐州出发的一行参加万民大会的人,终于到了京都。   阿暖姑娘很是兴奋。   这里可是京都啊。   她跟着人一起到了驿站,这里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房间,住下之后,就可以四处逛了。   不过阿暖是特殊的,她是皇太女殿下钦点,所以,一进了驿站,就有人来问哪位是暖儿姑娘。   暖儿受到了所有人的羡慕。   她站出来,表明我是我是,驿站的人便笑着道:“皇太女殿下说,您来了之后,便告诉她,她想快点见到你。”   暖儿就有些飘。   第二天,她去了传闻中的奇迹宫,领了牌子,老实的等在外面。   一位老大人见了她,道了一句:“哟,这不是苏家阿暖吗?”   阿暖抬头,恭敬的问好:“李大人好。”   李大人就离她远了些。   他还记得这丫头小时候怀疑他在外面瞒着李夫人养了外室,活生生的跟了他一路,最后查出来他是在外面买了个院子专门偷偷喝酒,还有些失望,偷偷哭了鼻子:因为她判断失误了。   那时候她才多大?才五六岁吧。   旁边有人来问,李大人大概说了下这丫头的喜好,“后来我们离开了,不知道她喜好变了没。”   旁边人就笑,“没变,您老最近忙,不知道她如今要去刑侦学院做先生了,这回来就是面试的。”   正说话,就看见小太监领着苏暖儿进去了,李大人就摸摸胡子,“希望她可以,不然又要哭鼻子了。” 第126章 新式大炮   阿暖姑娘第一次来奇迹宫。   但是她之前也听自家的爹说过奇迹宫。   她爹很能炫耀, 将奇迹宫里的摆设都说的很清楚,然后就会买一些类似的同款回来摆着,有时候阿暖怀疑她爹不是去觐见的, 而是去逛家具铺子的。   不过因为苏爹不断的往家里搬摆设,不断的学习奇迹宫里的一事一物, 所以阿暖对于奇迹宫很熟悉。   新京都的奇迹宫跟之前京都的摆设一模一样, 布局也一模一样, 得益于熟悉这摆设和布局,阿暖并没有四处张望, 而是找到了一丝熟悉感,泰然自若, 于是在那些暗中观察她的大人们,便对她印象挺好。   是个做大事的,沉的住气。   阿暖端着脸, 跟着小太监往内殿里面去,却不如表面沉着, 心里早就想入非非。   比如她知道对大禹的官员来说,能去奇迹宫,是荣耀, 能天天去, 就是重臣, 能被皇太女殿下召唤而去, 便是祖宗在底下也能笑醒了。   如今她来了, 她们苏家的祖宗定然在地府里面敲锣打鼓呢,也不知道他爹上香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自家祠堂上面飘着的青烟?   一想到这个,她就嘿了一声, 倒是将引着她入内殿的小太监吓了一跳。   苏家阿暖便咳嗽了一声,全神贯注的走了进去,对着皇太女殿下跪下,高呼千岁。   折青正在处理前面一位大人提出来的工作日加班费翻五倍申请,听见下一个人进来后,便先往左边看了看名单。   每个领了号码牌的人,都会写自己一份简单的今日要说事情的报告,她提前会看一遍,心里有个准备。   然后一看,嗯,苏暖,这人她知道,自己要见的。   于是抬头,准备跟人家好好说说,让她留在京都,筹备刑侦学院,结果眼前金光闪闪。   折青:“……”   她激动的在心里道了一句:“天爷,这回不是瞎碰见了,这回真是自己赏识的!”   她站起来,亲自将人扶起来,问道:“阿暖,我见你骨骼清奇,这里有一本刑侦大全,你要不要看看?”   阿暖:“……”   这句话她可太熟悉了,多少人模仿这句话。   她试探着问:“是臣想的那个意思吗?”   折青点头,“就是那个意思。”   阿暖幸福的冒泡。   咕噜噜,咕噜噜,她要晕过去了。   天爷,这回苏家的祖宗可不仅仅是敲锣打鼓了,估计他们有胆子闹地府了。   群英册啊——   她又嘿了一声。   折青笑了,这就是妥了。   于是让宗童带着她去平安巷子里挑一座宅子住,叮嘱阿暖要什么就跟宗童说,然后……继续回去坐着看折子,见大臣,处理国政。   这就是一个皇太女殿下的日常了。即便是见着了天才,在上班时候,也不能轻易的离开。   倒是阿暖姑娘,犹如一只终于展翅鹏飞的大鹰,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宗童前面,像是打了胜仗一般。   禹皇正从旁边过,见了人,笑着道:“这是谁家的姑娘,中彩票了?”   禹皇陛下嘴里尽是些时髦的词汇,不过幸好跟在他身边的老太监伺候他久了,也知道这些词汇的意思。   说到彩票,他其实也买了。   如今的彩票铺子是归属在朝廷名下的,一张奖券五文钱,每张奖券上面都有一些数字,每三天会开一次奖,只要开的奖券跟你买的数字一样,就是中奖了。   所以这个全看运气,一张奖券也不贵,有点人买了一张能中一百两,有的人买一百张,也难中一文钱。   因此,日子久了,就将好运气说成了中彩票。   “瞧着是跟中了彩票一般。”老太监就笑呵呵的道:“老奴记得,那是禹州主将苏将军的小闺女,被皇太女殿下亲自招来京都,应是高兴的。”   禹皇陛下就心里有了数,又急匆匆的出门,他今日正要去买彩票。   不得不说,禹皇陛下的运气有些差,买了那么多彩票,没有一张是中奖的,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是心里不痛快。   不管,他一定要中奖才行。   但是人还没走到几步,就见自家闺女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了。   禹皇陛下心中一惊,赶紧也跑了几步,嘟囔一句:何至于此,不过是翘班一日罢了。   但是跑几步,又觉得自己是皇帝,这般被追实在是丢脸,又停下来,正要对闺女进行孝道的抨击,就见她看也没看他一眼,骑上侍卫及时送来的马匹,一溜烟的走了。   那哒哒的马蹄声,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什么事情,竟然比抓他翘班还重要?   这个不孝女。   他抓了个小太监问:“皇太女这是做什么去?”   小太监满头大汉,道:“回陛下,说是孙香大人要生了。”   禹皇就算了算时间,点头:“是要生了。”   他也凑个趣,“孙大人多年来劳苦功高,朕也去瞧瞧吧。”   于是,当折青满头大汗在外面等的时候,就见禹皇陛下也跑来了。   折青:“……”   她叹气,“父皇,您不是应该在批改云州送来的西域战报吗?”   禹皇陛下还是一句话走天下,“孙大人多年来劳苦功高,朕来瞧瞧,理所当然。”   罗玉松很感动,他还请禹皇陛下给孩子取个大名。   禹皇点头,“好。”   他坐在外面的凳子上,倒是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在宫闱里步步维艰,唯一高兴的是,皇后很快怀上了孩子。   老折家三代单传,他对这个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抱有期望。   等孩子出来后,他抱着孩子看,觉得将来自己一定要肃清朝政,给太子一个安稳的江山,让他的孩子,不用像他一般被臣子们约束。   后来,老二老三出生,禹皇乐疯了,这个看看,那个看看,各个看着欢喜。最后得到折青的时候,他还拜祭过祖宗。   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儿女双全。   但是一夜之间,却只留下来一个女儿。折氏皇朝单传的诅咒好像如影随形,三个儿子葬送在灵山之下,他差点也跟着去了。   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他都不知道。   折青就见他突然深思哀伤起来,道:“父皇,你怎么了?”   禹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你的兄长们了。”   折青蹲下身,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禹皇摸了摸她的头,“幸而老天垂帘,将你留给了朕。”   折青便也哀伤起来。   老天没有垂帘这个自小就孤身活在宫墙里的皇帝,她的女儿,是最先逝去的。   ……   响午时分,孙香生下了一个女儿。   禹皇给她取名叫罗甘棠,小名棠棠。   这个小姑娘,是平安巷里第一个新生的生命,于是热闹非凡,凡是能来说几句话的,都带着自己的礼物来了。   阿暖姑娘第一天来,本是见不到如此齐全的大人物,今日算是一个个被雪生带着认识了。   “这是于太医,这是章大夫。”   雪生又介绍阿暖,“这是阿暖姑娘,擅长破案,殿下说,她以后就住在平安巷子里了,到时候群英册上会增添她的名字。”   于是大家就知道了,你夸一句好聪慧,他夸一句好厉害,将人夸的有些害羞了。   阿暖姑娘就励志要成为一个他们夸赞中的人。   她积极的筹备刑侦学院去了。   “学院已经建好了,不比其他的学院小,足以见证皇太女殿下的重视。”一个未来即将是她同僚的人道:“咱们的招生信息已经发出去了,三月末会入学一批,中间就不放假了,一直到就月份新生进来,才给他们放半个月假期。”   因为别的学校已经开学了。   不过皇太女殿下也说了,阿暖姑娘刚开始虽然是作为先生预备的,但是如今身份不同了,她要去做的事情更多,所以不会长时间呆在京都,而是四处破案。   所以,她仅仅只筹备以及出一些刑侦课程书,然后就挂名校长后,由其他的人管理刑侦学院。   阿暖也知道这点,所以很快落。   她就是喜欢办案子啊。   不过她打听,“听闻顾溪桥大人也会回来,他何时到呢?”   那人就摇头,“不知晓了。”   阿暖就叹气,“我还想见见他呢,他有名的很。”   ……   二月末,之前在禹山聚集开辩论会的人,如今在郊外也选取了一座山,唤做安山。又在山上按照禹山辩论会的流程,开始轰轰烈烈的展开了每天的口水战,车轮战,以及偶尔的群殴战。   鉴于禹山辩论的经验,凡是辩论两方,中间都要隔一张桌子,离的远些,免得要待会一激动就开打。   安山在郊外,所以很多人大清早的就开始等在去往郊外的公共马车站牌处,等着马车来。   “这公共马车可真是方便啊,咱们以前可没有这种享受的好日子。”   “是啊,好的很,哎,你说,这公共马车好像最近出来个广告位,你说,咱们要不要拿钱去买广告啊?”   两人说的正是如今公共马车广告位招租。   这马车外面本是没有东西的,听闻有一日孙香大人怀着孩子出来散步,瞧见了这光秃秃的马车有些不喜欢,于是大手一挥,就要将这马车外面的地方镶嵌上玻璃,然后在玻璃跟马车的隔层里,放上大张的广告纸。   聪明的人立马就买了,效果显著,因为公共马车的人流量是最大的。于是有一个吃螃蟹的,就有第二个。   一个个的来买,迅速的将广告位给占了。   不过也别想一个人占着,这个广告位只按照天卖,且每天都要前一天才能定下来,还要竞标。   一共多少辆公共马车,什么路段的广告位人流量少,价钱就少,一天一换,你要是想连着几天买下来,那对不起,第二天你还要来竞标。   广告位少,商家多,大家就喜欢往上面加价,钱少的总能被比下去。   于是这银子就花的多了,如流水一般进了朝廷的口袋。   后来商家们也学聪明了,这个价格,咱们不能往上面抬,大家一起竞争这几个路段,那就先将人拉到一去谈妥了,今日你上,明日我上,这样公平对不对?   不过这样也不保险,因为总有人“空降”,比如谈好的十几个商户要竞标,大家都谈过了,心里彼此有数,结果一个陌生的商家来了,就要砸银子,砸到第一个去,那谈好的十几个,谁想退出去呢?   都是要在这个时间段推自家的生意的。   这银子,反正省不下来。   所以,一人说要去竞标公共马车的广告位,另外一个就赶紧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好的日子不易得,得抢,有时候划不来啊。”   说的人却道:“这广告银子却也不能省,公共马车这里贵是贵,但是比报纸好啊。”   这倒也是。   这人就不劝了,随他而去。   正说着,就见去郊外的马车来了,两人赶紧上马车,好险,轮到他们的时候,还有两个空位。   两人坐上去,马车里就满满当当的,结果马车刚要走,就见一个汗水连连的人跑上来,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这明明没有空位了,怎么还强行上呢,两人不悦,就要开口让人下去,就见一个原本坐着的人站了起来,道了一句:“公子,你可算来了。”   然后站起来的人下去,这小伙子坐好,马车开始前行了。   ——代坐。   两人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一人忍不住道:“这是你的仆人?”   那少年摇头,“不是,是我雇来的。”   这也是门生意。   另外一人问:“我第一回 知道,还有这种生意——多少银子啊?”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五文钱。”   哦,那也不贵,但是也不便宜了。   这是富家子弟。   因着说了话,便扯开了话匣子。   “你这是去安山吗?今天的议题是给加班费,看的模样,是在读书吧?怎么也去参与辩论?”   少年摇头,“我不是去安山……我去别的地方。”   然后就拿出一支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两个商人便也不说话了。   等到了郊外安山站,大家都下车了,商人问少年:“你还不下马车吗?”   少年摇头,“我得到终点。”   终点啊——终点可是物理化基地。   两人肃然起敬,原本以为是个学生,没想到竟然是研究者了,真是少年可畏。   少年不知道两人对他的评价,正专心的画大炮。   他叫汤辉,是物理化基地专门研究大炮的研究员。昨日回家参加老母亲的寿宴,喝多了一点,睡过头了,他母亲因着心疼他,竟然也没叫他。   他只好急匆匆的让人去叫了代坐,不用自己排队浪费时间了。   但是紧赶慢赶,还是差了些时辰,他本是紧张的进门的,见了平日的导师吓的一身汗,可很快,他就发现大家根本没有时间顾及他。   汤辉连忙抓住一个队里的同窗,问:“这是怎么了?”   那人兴奋的脸都红了。   “成功了——咱们新式大炮成功了,雪生先生正请了皇太女殿下来试呢。”   汤辉:“……终于成功了?”   那人点头,“是啊,不仅仅是新式大炮,还有手枪——哎哟,我不跟你说了,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汤辉抹一把汗,甩开人自己跑,跌跌撞撞的前行,跑出了歪曲的曲线。   他们研究了这么多年,可以说是毕生的心血都在里面,他们都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突然听见成功了,竟然有些恍惚。   他的同窗见了他这副模样,也不取笑,因为他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是如他一般的神情。   他们等这一刻,等了太多年了。 第127章 大战将起   京都物理化研究基地位于京郊, 平日里只有一路公共马车可以到达这里。不过,到达的是这个站点,从公共马车站点到基地, 又要一段路程。   在这期间,还要经过无数的检查, 严格且麻烦, 所以很多试验基地的人都不轻易回去。   汤辉因家里的人都跟了来京都定居, 所以还能回去参加个寿宴,不然, 也是不回去的。   ——实在是太忙了,而且他也无颜出门。   他觉得有愧于朝廷。   因为他们是研究员, 所以朝廷给他们以及家人提供了最好的支持,无论是孩子读书还是宅子银子,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但是这么些年, 新式大炮一直都没有研究成功,还自爆过好几次, 耗费了不少的好东西。   说实话,他们这些研究大炮项目组的人,有时候都觉得没有脸面见皇太女殿下。   不过研究了这么多年, 也不是全无用处, 至少在昨天之前, 其实就差是临门一脚, 只要解决了炮弹管口的问题, 什么都迎刃而解了。   他们无数次都在梦里想着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结果这个问题真的在一夜之间解决成功了,还是让他有些不敢置信。   ——天爷!他就回去参加个寿宴而已,怎么就直接做出来了!   他匆匆赶过去, 许多人都聚集在一边说话,汤辉没有看见皇太女殿下和雪生先生,于是凑过去问。   “什么时候开始呀?”   有人回他:“马上马上,别催嘛,大炮手不是在准备吗!”   “殿下和先生呢?”   “刚刚还在呢,然后有个人来说了几句,殿下和先生就走了。”   汤辉就只好耐心的等着,一边等一边紧张,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又上来了。   “真的造出来了?”   “对。”   “是我们研究的双响炮?能转方向的?”   “对。”   “能射出一公里的?”   “对。”   “能准确射击的?”   “没错。”   “手枪也成功了?”   “对,都成功了。”   汤辉:“可是,可是我们之前不是一直都没有成功吗?”   一直在回答他的人就无语的道:“对呀,但也不能一直不成功呀,这不就成功了吗?”   汤辉:“……”   也是,他在这里纠结什么呢?于是就兴奋极了,昂起脑袋四处看:“殿下和先生呢?”   旁边的人就白了他一眼,不过也能理解,大家都等着看试射呢。   折青也着急,可她急匆匆带着宗童赶往物理化实验基地的时候,正好被在外面兑换彩票的禹皇看见了。   她没有看见禹皇,便骑着马决尘而过,禹皇的脸彻底黑了。   不孝女!她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他了。   于是就叫人来这里让人等着,他老人家也要来这里看看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结果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他看着那像老虎一般卧在地方的大炮,再看看朝着山体射出去后,轰隆隆的山体倒塌,大喜道:“好,很好,非常好。”   折青就笑着道:“嗯,很好,父皇,这下子——”   可天下一统了。   但她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禹皇哈哈大笑道:“朕明年就可以做太上皇了吧?”   折青:“……”   她只好不看禹皇,转而跟雪生商量怎么多多生产大炮之事。   “及时运送去和州。”   “是。”   ……   京郊的动静,多多少少,京都还是能听见一些的。   听见的人出来问怎么回事,自有朝廷的人出来解释是大炮自爆了。   大家就聚集在一起讨论,“怎么总爆呢?炸着人没有?”   “怎么可能炸着?这么多年,也没听说炸死过自己人。”   “那倒也是。”   但是这次的山体轰炸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傍晚时分,便有回来描述山崩塌的事情。   “我瞧的真真的,那山就直接塌了。”   有目击证人在,一群人又朝他涌过去。   “是大炮没错,但这回不是自爆了,而是轰的一声,一个亮堂堂的东西,就像是天火,冲向了那山。然后轰的一声,塌了。”   他不断的腔调轰的一声,大炮,没多久,就开始口口相传。   “以前的大炮只能炸开城门,如今的大炮,能炸掉山呢。”   “但是那山也不大吧?”   “那也是山。”   “这倒是。”   禹国有了新式大炮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京都,燕王心腹担忧的看着燕王。   “王爷,咱们要不要去信回燕国?”   燕王拿着一本书看,淡定的摇摇头,“不用,皇兄在京都的探子比我厉害。”   他抬头,看着窗外道了一句:“这天,真好看,可惜了……”   ……   三月份一直是万民大会的主会场,在这段时间内,什么都要为了万民大会的事情让路,因为是万众瞩目,所以有些商户已经将广告打到了万民大会上面。   会场他们是不敢的,这是朝廷的主场,在会场上铺设自己的广告,他们可不敢打主,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办法。   比如说,他们在会场外面几十米的地方,开始摆水果摊,摆奶茶摊,甚至是煎饼果子,这些吃食都是免费的,只是在拿了他们的吃食后,还会被发一张传单和一些印着他们店铺名字和宣传语的小礼品。   比如说由畜牧部推出的各种萌宠小挂件,有黄黄的鸭子,白白的猪,芦花鸡等等。   不过,这也不是最绝的,最绝的是代表们自己。   有些代表真是为了宣传自己无所不用,折青某次带着宗童过去溜达,就见一个代表穿着一件月牙色的衣裳,那衣裳上绣着水墨色彩的画,画的正是某个景点。   这个是旅游局的人,折青看的是他的背面,等人转过身,她一看人家前面胸前的宣传语,直接笑出了声。   ——越州山水欢迎你。   折青就觉得好熟悉啊,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现代。   她还走过去跟人搭讪,“兄台这背上的画,倒是好看,是越州山水?”   这人就高兴的道:“是啊,我们是越州临城旅游局的,姑娘要是喜欢旅游,便可以去我们临城,我们临城山水甲天下。”   折青就道:“原来是旅游局的大人,你们……就自己这般穿着?”   这人就叹气,“我这还是普通的,姑娘往那边瞧——”   折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笑出了声。   只见一位头上和手上绑着红色的布条的人,身上写满了自家产品的宣传语。   “姑娘瞧,那是商户代表,比起我们来,可拼多了。”   朝廷还是给自己留了脸面的。   折青:“……”   她竟然无从反驳。   这人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宣传语,道:“姑娘,这京都非富即贵,你气质斐然,想来也是贵人,我们越州临城属于小地方,你要是想去,找我,我给你打折。”   这般努力的拉客户,折青就觉得是不是自己给各部门的压力太大了,导致官员出来拉客。   她笑着点头,又去听别的人说话。   这个时候,众人已经十分熟悉禹国万民大会的流程了。所以卖报纸的人已经排满了四处,就等着卖给其他人。   而且,如今也有了些专业人士会在茶馆说政策。   折青喜欢蹲茶馆,依旧是瓜子花生核桃仁,再加一碟子枣糕,一杯菊花枸杞茶,一碟子喜欢的瓜果。   小二熟练的擦桌子,问好,然后一个人负责三四桌的客人,不断的给他们增添茶水。   宗童这时候也是需要坐下来的——因为他太高了,站着挡住后面人的视线。不过折青并没有给他点东西,可能是因为随禹皇了吧,她一到外面,倒是也有些抠门。   不过一个合格的皇太女有自己对臣子的笼络招数,她抓了一把需要磕很久的小瓜子给宗童,连碟子都没给人家。   然后就高高兴兴的听台上先生说万民大会的议题。   如今热度最好的议题是要不要加班。   这个议题其实如今提出来很超前,因为这时候大部分地方还没有做五休一的概念,他们只会害怕没有工作,而不是想着做少一点。   所以,提出这个议题的官员,折青还是很佩服的。   台上的先生许是人在京都,说的话也是讨她欢喜的。   “如今,谁不知道皇太女殿下日日都要批改折子到深夜,殿下这般的勤政,咱们却说要休息,难道这就合理吗?”   “老朽摸着良心说一句话,自然是不加班好,加班这个词是一年前正式提出来的,指的是正常上值时间后,为了自己所做的事情而付出的劳动,如此,老朽回家去准备明日要讲的东西,难道就不叫加班了么?这也是为了工作,但是这加班,难道不是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吗?”   折青就觉得不愧是说书先生,这将加班和正常工作的概念都混淆了。   可这京都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于是便立马有人反驳,大声的道:“咱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个情况。”   一个年轻人便上台,说这说那,将加班的恶性循环说了一遍,最后怒目而瞪说书先生,“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这个观点是你自己的,还是这个茶馆掌柜的?”   折青点头,这青年不错,还懂得上纲上线。   果然,说书先生立马怂了,迅速改换话题,说起了一个不会被喷的话题。   “这小学提出要上晚自习,诸君以为如何?”   便有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谁家没孩子?这可关系到眼前的切身利益,不能拖,必须要讨论出一个结果。   折青就站起来,笑着跟宗童道:“走吧,孩子的问题,咱们可都插不上嘴。”   结果刚要走,就见宗童张开手心,折青给他的瓜子已经没了皮,只剩下瓜子仁,折青一喜,这明显是给自己吃了,当即不客气,一把抓了吃掉,然后想了想,道:“回去,我给你一本少儿犯罪心理学,你看看,说不得丹青需要。”   丹青如今可以独立完成任务了,宗童给他的都是最变态的任务,折青看着都觉得为丹青捏一把汗。   于是等第二天,宗童家里,又多了一本书。   丹青如今跟小伙伴们玩久了,人也不那么木了,见到那书,就痛苦的闭眼睛。   他跟阿福悄声道:“师父念书,就跟念经一般,还要我念给他听——我宁愿杀几千个人,也不愿念书。”   他总觉得皇太女殿下对他有所误解,但是师父却不准他解释,实在是发愁啊。   ……   三月末,折青收到了一封折子。   折子是古三写的。   古三又去了夏州,从头到尾跟着将邪教的事情跟了一遍,当然,回去还解散了丐帮。   这是一群迅速组织起来又立马能解散的乌合之众,期间倒是没有出现差别,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让古三心惊。   他跟一个邪教余孽打了一回,那邪教人身上的武功他认识。   燕王曾经就使用过。   很久之前,他做任务的时候,跟刚来京都的燕王打过一回,当时,燕王用的就是这种武功。   他怀揣着这个秘密,连夜开始往京都赶,都不敢写信,怕被人截胡。   于是回到了京都,立马写折子觐见。   折青听着他的话,心中沉思。   燕王当时贸然去了古三杀人的地方,她第一个念头便是他肯定有所图谋,但是这个人来了京都之后,一直都在不断的做一条咸鱼,吃喝玩乐,从不惹事情。   她有时候想,会不会他就是去错了地方?   不然一年年的隐卫监视下来,他丝毫没有出错的地方。   这个不出错不是指完美无瑕,而是也爱打听,他有时候还会派人来打听朝廷的事情,但是这样看,才是一个正常的燕国质子,他打听的东西不过分,所以看在他是燕国质子的份上,并没有对他进行苛责。   人看着正常,他住的地方她也是查了的,绝对没有密道,就是他去的地方,也有人跟着,所以渐渐的,她反而认为他当初是真去错了地方。   不然如此暴露自己的功夫,又是为何呢?   如今,她知道了。   他知道夏州的事情。   他主动暴露自己的功夫后,隐卫就去查这种功夫的出处了,且在隐卫内有存档。夏州的事情,肯定会派一个高品的隐卫去,有极大的可能性认出来。   最后,她就要去找他了。   折青沉思良久,让人请了燕王进宫。既然人家已经给你送了证据来,你也不能不要。   燕王进了宫,以为这次自己是要受到礼遇了,结果令他叹气的是,他依旧要去领了牌子,慢慢的等待在奇迹宫殿外面,然后等轮到自己的时候,才能进去。   燕王是真服气了。他进了内殿,坐在椅子的另外一边,笑着道:“殿下终于主动找本王了。”   折青单刀直入,“你来之前,我就找人查过你,你跟燕皇确实是亲兄弟,你们表面上关系很好,燕皇敢让你来京都,想来私下关系也不是很差。”   她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她想过很多很多种原因,但还是没想通。   这样的把柄送到她这里是示好,但他是燕王啊。   燕王就笑着道:“要是这世上,没有殿下你,本王兄长确实可以称的上文韬武略,迟早会统一七国。”   折青点头,她虽然没有跟燕皇亲自见过面,但也很是佩服他的才能。   燕王却道:“可是殿下,世上偏偏有了你。”   折青:“……”   燕王道:“有了你,这事情便复杂起来了。”   他道:“这天下,本就是只有一个王,不是本王皇兄,便是殿下你。”   折青:“……所以?”   燕王神情慢慢敛起来,道:“殿下,你既然调查过我,自然也该明白,我自小心无大志,不想做皇帝,只想做个闲散王爷,我皇兄擅长权斗,胸怀天下,所以天下,永远在所有亲人的前面。”   折青点头,似乎有些明白了。   只听燕皇道:“殿下,从你加冕成皇太女的时候,我就开始研究禹国了。越是了解,就越是心惊,我有时候想,这样的国,皇兄可以对抗吗?”   他笑起来,“我也曾想过,这般强敌,我能帮燕国什么呢?但是我的身份在那里,我不能做什么,只要我敢做什么,皇兄第一个杀了我。”   “我一路从燕国而来,一路看见禹国百姓脸上的笑容,看见他们匆匆碌碌,活的十分安稳。我又看见禹国的朝廷官员亲力亲为,禹国的疆土之上正在悄然发生巨大的改变,从那我知道,燕国赢的机会十分渺茫。”   燕王就道:“所以我想,既然燕国或许会亡,那亡国的情况下,我有什么筹码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呢?”   他又笑起来,道:“本王想保护的人,还是很多的。”   他坐在椅子上,十分的坦荡,“殿下,夏州那些人,是燕国从我父皇时期开始,就在燕国和鲁国埋的线。燕国图谋七国已久,后来你显露出来,兄长便做了估测,几乎认定了燕国不会打赢禹国。”   “这些人,便成了燕国的筹码。结果误打误撞,一支军队破开了小村庄的部署,将整个夏州翻来倒去的杀完了。”   折青闭上眼睛。   她竟是没想到,楚国竟然在先皇时候,就被人偷了一州做实验。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事情,也没人能查出来,时间太久远了,几十年的时间,根本不好查。   她问:“所以,你手上还有什么筹码?”   燕王就笑着道:“殿下,燕国一直示好,你一直迟疑的不敢直接打,一是燕国确实强大,二是,你没有一个发起战争的理由。”   “你们禹国,有自己的仁义道德,所以你们需要一个理由,我相信殿下已经找好了自己的理由,但是我这个理由,不是更合适么?”   “殿下,我能做那个理由,燕国皇室埋下的线,我作为燕国皇子,由我出去说,是最合适的。”   而且当时他报官了,也露了功夫,再将那会武功的□□拉回来比划比划,认证物证俱在。   折青就抬眼看他,没有说话。   然后问:“燕皇知道你……知晓夏州的事情么?”   燕王摇头,“自然不知,不然,本王可活不到来禹国,皇兄虽然爱护我,但也是在我是个闲散弟弟时。”   “我能知道,也是因为教我功夫的隐卫知道。他死前说与我听,被就是想要我跟皇兄争天下的,我倒是没有这思,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用的上。”   他就笑着道:“殿下,我可以出面指证燕国,给殿下一个攻打燕国的理由。但是殿下,我指定的人,必须要活下来。”   折青就笑了。   她站起来,“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燕王点头,“殿下,千古罪人我来做。”   他叹气,“我之前听见大炮的响动声,就知道殿下一直在研究的神器研究好了,那燕国亡的时候也到了。”   “大势而驱,皇兄要做皇兄的事情,他是无悔的,我也有自己需要保护的人,我也是无悔的。”   “既然如此,殿下,不过是几个人罢了,为何要拒绝呢?”   折青在这一刻,突然有些佩服燕王。   他布了局,但是也一直在等。他在等,或许燕国可以战胜禹国,那他死在禹国也就罢了,只要燕国赢,质子死,也无事。   但是输,他也可以去死,他还可以背上千古骂名去死,不过,她必须将他保护的人,都隐姓埋名,活的安安稳稳。   他跟燕皇两个人,互相不信任,但是燕皇愿用世上的珍宝来让他闲散,他也愿真心做一个质子,在燕国战败的时候去死,在燕国战胜的时候去死。   质子啊,注定了死局。   折青虽然不会杀他,但是他们自己认定了。   这么个人,却有自己的软肋。   为了这个软肋,他可以成为千古罪人。   禹皇打开那份名单,倒是第一次没有嗤笑这位燕王,道了一句:“他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在禹国,比其他人看的更清楚,更知道大炮的威力,所以他知道燕国必亡。”   其实燕国其他人难道不知道吗?   只是想做殊死搏斗罢了,他们觉得即便禹国有大炮,也是能战胜的。   但只要新式大炮过去,轰击山体倒塌的效果只要一出,他们的联盟必然是要散架的。   折青太清楚这些贵族们的心思了。   但是百姓无辜,新式大炮一旦射击攻城,死伤的可不是士兵了。   她叹气,“若是能和平解决燕国,我也是想和平解决的。”   她就在写给沈柳的信上道:“开战后,先放个炮,轰座山给燕国主将看看,咱们禹国人,向来都是先礼后兵。” 第128章 大战将起(一)   安州到和州, 行船的话,只要半个月路程。   禹国的新式大炮跟为数不多的手枪,便是从船上运送的, 二月末开始运送,三月中旬其实就到了。   到了之后, 也没有声张, 只让燕国自己猜去。这时候, 禹国的大炮升级事情已经传到了燕国。   燕皇依旧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人各持己见。   燕国是全员主战的。但是主战也有不同。   “咱们的担忧已经成真了, 他们真的研究出了更加厉害的大炮,说不得还有比大炮更加厉害的武器。”   “这样等下去, 我们成功的几率就越来越低,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是主张立即战斗的。   “可是我们如今去挑衅,举国去战, 我们能赢吗?他们已经有了不可战胜可以轰炸山体的大炮,我们燕国的城墙可以承受的起吗?不如明确讲和, 缓兵而上,找准机会再攻之。”   这是主张休养生息的。   便有人喷:“如何讲和?割城池吗?”   “有何不可呢?”   那人便气笑了。   “有何不可?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 就跟软刀子割在人身上, 一刀一刀, 虽然不致命, 但是早已经遍体鳞伤, 早就已经血流满地了!我们燕国,堂堂燕国,难道要慢慢的消耗死自己吗?”   他愤怒的朝着燕皇拜了一拜,“陛下, 臣有理由怀疑,说出这种割城之话的,是奸细!”   燕皇就头疼的很。   但是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他问户部尚书,“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户部尚书摇头,“陛下,打下齐晋比我们预料的时间久一些,耗费的粮食数以万计,咱们余粮不多了,若是打起来,各州战场供军粮,怕是只能吃半年。”   这还是今年风调雨顺才行的打算。   燕皇便看向兵部尚书:“炸药投掷机,可能供上?”   这兵部尚书:“回陛下,足够了,咱们准备了这么久,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燕皇便点头。   他站起来,道:“如今禹国放出风声来,应该是要燕国考虑清楚,可是,朕,需要考虑什么呢?割城赔银绝对不是禹国想要的,他们的野心一直是统一。”   燕皇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慢慢走下台阶,道:“诸位爱卿,准备准备吧,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回到宫里,坐在椅子上,一个隐卫从房梁下面翻下来,燕皇便道:“查到了吗?”   隐卫点头,“夏州一党,已经抓了。”   燕皇就闭上眼睛,“你跟燕王联系了吗?”   隐卫摇头,“臣是从夏州赶回来的,没有跟王爷联系。”   燕皇:“你先下去吧。”   隐卫担忧的道了一句:“陛下——您是担忧燕王殿下背叛燕国吗?”   燕皇睁开眼,冷脸道:“滚下去,你放肆了。”   隐卫便闭嘴退下,燕皇就疲惫的揉了揉眼睛。   他千算万算,可能真没算到,燕王知道那件事。   夏州之事,作为帝王来说,他并不后悔,他之所以能稳的住,也是因为有夏州的底牌在手上,但是禹国真的可能有上天保佑,那么个小地方,竟然也有人带兵闯进去,从而拔出萝卜带出泥。   而他更没有想到,燕王那么早之前,就有了打算。   “他是打算死了。”   燕皇站起来,慢慢的在房间内踱步。   “他知道夏州的事情,却并没有将事情提前告知禹国皇帝和皇太女,就这一样,他就逃脱不了死。”   燕皇喃喃自语,有些怜惜,又有些气愤,“这个——燕王。”   他叹气,“算了,死就死吧,为了燕国,谁人又死不得呢?”   ……   三月末,燕王出来指证燕国在几十年前就在楚国和鲁国布下邪教的事情,震惊了不少人。   原楚和原鲁之人愤慨异常,开始请求禹皇和皇太女殿下攻打燕国。   四月初,禹皇盖章攻打燕国的圣旨,开始传往和州。但是四月初,已经不用这圣旨,两国就已经开始试探了。   沈柳手里有大炮,一点儿也不着急,燕国试探就试探吧,他带着兵冷眼旁观,然后跟玉珠儿以及顾溪桥三人开始部署后面的战术。   玉珠儿:“皇太女殿下的意思是,这大炮的威力太强了,最好不要往城池里攻打,不过也看具体情况,并不约束。”   沈柳点头,“我接到来信了,让咱们先礼后兵。”   他让小兵给自己泡了一碗泡面,吃起面来,道了一句:“那就先给他们一个礼炮吧。”   顾溪桥也觉得该打了。   “咱们出来这么多年了,也该回去了。”   沈柳就道了一句:“你倒是回去过一次,玉珠儿也回去过,只有我,出来之后就没有回去过了。”   于是小沈将军就多有不满,道:“咱们快点回去吧,早点将燕国打下来。”   这谁不想呢?玉珠儿道:“阿福都写了一箱子信让我回去了。”   便又迫切起来,第二天,沈柳就吭哧吭哧的骑着马出发了。   带着几万人马,往边境一站,气势浩荡,冲着对面大喊,“都让让,我们要送礼了。” 第129章 加更加更   燕国主将曾经在燕国边境, 目睹过禹国是如何围杀秦国的。   当时,他心有兔死狐悲之感,但是又有一种自己比秦国好, 未必会像秦国那般不堪一击的自豪和骄傲。   如此到今日,他虽然听闻了禹国新出一种大炮和火药——这消息传的天下都知道了, 燕国主将敢肯定这是禹国自己放出来的消息。   他们放出这消息有什么意图呢?   燕国主将理所应当的认为, 禹国这是在吓唬自己。   “这就是最近常说的心理战。”   他昨日还在跟副将商量, “他们肯定是想吓唬我们,无论那种武器的威力是多大, 先给我们的心理上做出暗示我们打不过他们,这般下来, 咱们士气大减,赢的就是禹国了。”   所以,他们昨日还给将士们做了心理暗示, 暗示他们可以打败禹国,暗示禹国的武器根本没有传闻中的夸张。   “传闻中, 他们的新武器能冲向云霄三千尺,能□□整个燕国,我是不信。”燕国主将道:“你们想想, 如今他们现在的武器, 也不过是轰个城门罢了, 这个, 咱们也能做到。”   他们用火药埋在城门口, 在远方放出一支带火的箭,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鲁国,楚国,秦国, 都在火药上面没有进展,他们的兵和刀枪,也没有咱们燕国好,所以禹国能顺利的攻下鲁国,楚国,秦国——可是他们既然如此厉害,那为什么不直接攻打燕国?”   燕国主将信誓旦旦:“那是因为他们也怕,他们的皇太女殿下亲自写来了和谈书,愿意跟咱们燕国交好,就是禹兵打不过燕兵。”   这话很能唬住人,半真半假的的告诉燕国士兵,让他们有充足的自信。   只有这般,才能制止住谣言,才能让他们打不过禹国的谣言扼杀。   然后便是平日里常说的话。   “我们燕国士兵,可以断送自己的头颅,但是不能断送自己的家国,只要禹国攻打掉燕国,咱们的一切便要被他人所占领。”   “禹国总夸自己爱护百姓,打仗不杀无辜,但是你们可曾知晓,禹国每攻打下一个城池,那城池里必然是鲜血满地。”   “禹国朝州主将顾溪桥,出了名的扒皮大户,想来你们也曾听晓,他扒皮的,难道都是世家吗?不尽然,无辜之人遍地。”   “只要被他们攻下禹国,咱们燕国父老,皆会被砍下头颅。”   “你们愿意吗!”   自然是不愿意的,群情激奋,喊出了气吞山河之势。   但是,昨日里说了鼓舞士气的话,今日士气正是空前高涨的时候,就见小兵跌跌撞撞的跑来报信。   ——禹兵压阵。   燕国主将连忙整兵前行,心想禹国的恶虎牙齿藏不住了,想来是一场大战,却到了战场上,对面禹国战神顾溪桥在那里喊话。   “都让让,我们要送礼了。”   让,让什么让——   燕国主将不明所以,然后就见禹顾站在前排的士兵突然整齐划一的朝着两边散去,带起灰尘阵阵。   就从这散去的阵仗和队形上,其实就能看出禹兵平日里训练的严格,燕国主将看的心微微紧缩。   然后,就见一门比平日见过的更大的一门大炮运了过来。   那大炮不同于之前的,有两个炮口,甚至还能在空中变化位置。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沈柳在那里扯嗓子吼着介绍呢,就跟禹国新出来的推销员一般,十分期待的想将货卖出去。   “这里没山,我们只能轰炸其他的地方,给你们放个烟花,我说了,你们千万别动,不然炸到了你们,别怪我事先没提醒过。”   燕国主将:“……”   这是威胁吧?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吧!   但是他却不敢动。   不仅仅是他不敢动,燕国的士兵也不敢动。   实在是那门大炮给人的震撼力太强了。   燕国主将:“你装什么疯——沈柳,要打直接打——”   结果话音未落,就见那大炮突然射出,朝着另外一个没人的方向而去。   只见轰轰两声,那地方炸开了一朵花般的模样烟尘,然后轰隆隆几下,地上出现一个超级大的大洞。   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包括禹国士兵。   禹兵便大喊起来:“杀——杀——”   杀啊!有这种仙器在,还怕什么呢?   所有人的眼神都热切的盯着对面。   与之相反的是,燕兵脸色煞白的众多。   即便他们久经沙场,也受不住这一炮弹的轰击所带来的恐惧。   这怎么打?   这样的炮弹落到自己身上,那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而就在他们士气低迷之际,只见禹兵又开始动了。   两边的战士们往左右两边跑,尘烟袅袅,十几台大炮被推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   沈柳又喊了:“看见没——无论你们朝哪个方向跑,跑多远,我们都能打,能活下来,是你们祖宗积德,活不下来,尸骨无存,倒是不用我们给你们收尸了。”   燕国主将:“……”   燕国士兵:“……”   沈柳:“嘿嘿!”   他嘚瑟的不行,朝着对面喊话,“哎——听着,给你们半个月时间,回去请示下你们的燕皇,这仗打不打——你们刚刚也看见了,这要是打,你们可遭受不住。”   燕国主将脸色煞白,坐在马上,身子都有些稳不住了。   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这一刻的绝望。他耳边轰隆隆的还在响,他甚至觉得那大炮将自己炸开了。   然后,他自然的想到了大家都想的问题。   禹国在示威没错,但是禹国也在给他们机会,他们想要不动一兵一刀,就想要拿下燕国。   和平统一。   和平统一,谁不想和平统一,但是这个机会,却给了对面。他们还没有资格反抗。   他的眼神转向燕国众兵,他们手里拿着最精良的武器,而这武器,也是学着禹国造的。   他们昨晚上,吃着的罐头,也是从禹国那边学来的。   可他们学来了这么多东西,却学不来大炮。   燕国主将艰难的举起手,招来同样脸色煞白的副将,“你亲自回去,跟陛下说今日的事情。”   副将大惊:“将军,不可啊!”   这一走,基本上就是认输了,这一走,这一等十五天,基本上燕兵的士气就没了。   明明,他们昨天还是在让燕兵豁出命去攻打禹国。   变的太快了,他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   燕国主将见他不肯离去,气道:“不可?你没看他们大炮的威力吗?是你经得起一炸,还是我们燕国的兵都是铜墙铁壁——不,如今就算是铜墙铁壁,咱们也打不过人家。那大炮,是连山也能轰掉的,铜铁之流,早灰飞烟灭。”   他声音突然哽咽,“你说不可,如何不可,这边境几十万燕兵,能如何抗的住他们的轰击!”   “非是,我不愿意打,而是这一打,死的便是燕国。”   副将被他一句句话说的头低下去,然后悲戚的点头,背身而去。   沈柳一直拿着望远镜看那边,见副将而去,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满意极了。然后又开始吃泡面,他还邀请燕国主将过来谈一谈。   “你放心,我们的诚意大的很,你过来,绝对不会杀你——这样喊话太累了,我嗓子金贵——”   燕国主将:“……”   他考虑再三,还是过去了。   禹国主将就过去了。沈柳请他吃泡面。   “可算不用喊了。”他将泡好的泡面给燕国主将,“别紧张,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他道:“要是你们的皇帝肯投降呢,咱们以后就是同僚呢,这边境之地估计还是你掌军,我是不回云州去了,说不得也在和州,那以后,咱们也是最近的同僚。”   燕国主将抓住他话里的意思:你要是投降了,给你一个主将的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他依旧没有想过投降,但是不可明说的是,他心里有些动摇了。   沈柳就继续道:“若是……你们的皇帝不同意,那今日,就是咱们最后一次这么亲切的说话。”   燕国主将:“……”   亲切吗?   他接过泡面,狠狠的吃了几口。   “你们禹国,真是得天独厚,若不是有这新式的大炮——”   沈柳就不满意了,“瞧瞧你这话,我们只是炫耀了这新式大炮罢了,小桥啊,来,给咱们的燕国将军展示展示你的枪法。”   燕国将军一僵。   “枪法?”   顾溪桥冷冷的看了眼沈柳,掏出了自己腰间的手枪。   然后稳稳的朝着前面不远处的小树桩上一打,砰的一声,树桩射穿了。   燕国主将泡面也吃不下了。   又见一阵脚步声,一排兵肩上扛着比顾溪桥手上的手枪样更大的一些的枪走了出来,然后瞄着前面,前面的兵往两边退,便出现了一些类似箭靶子的靶子,一排排立在前面。   随着顾溪桥一声令下,那些士兵一阵射击,靶子上迅速的出现了无数的洞。   燕国主将的泡面端不稳了。   他几乎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看前面的兵,看看旁边的扛枪手,看看顾溪桥,看看沈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沈柳大呼:“我可没下毒,你别乱喷血。”   燕国主将:“……”   他再也承受不住,一步步的,连马也不要了,朝着自己的燕兵走回去。   如果说刚刚看见被大炮轰炸的洞,看见那一排排大炮并列,是绝望的话,那如今,他就好像一个心神俱灭的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天要亡燕国。   ——苍天不公,给了他们希望,却又一一掐灭。   ——陛下啊,你将如何抉择。 第130章 燕国朝廷所思所想   四月, 一骑绝尘朝着燕国皇宫而去,随后,无数的臣子被招到了燕皇宫。   汗水连连的副将将自己看见的情况一一说出, 跪在地上,请燕皇做一个决定。   大臣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一时间, 竟然难以说出话来。   一个老大人站出来,震惊的道:“你说的是真的?”   副将抬头, 肃穆点头,“臣不敢说假话, 当时情景,十几万燕兵都看见了,一枚大炮射出去, 就是足以将地炸穿的大炮,若是炸在人身上, 后果不可设想。”   这种大炮,你人越是密集,就越是难以逃脱, 越是死伤巨大, 但是, 那么多兵, 你能不聚集吗?   不可能的。所以, 在你没有冲到对方城池去的时候,对方一个大炮甩过来,你能做什么?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对方十几门大炮齐齐朝我们开炮, 我们只有等死。”   这已经不是说拼死就能护住家国的时候了,这时候是一炮而下,绝的是半个城池。   “他们真有十几门大炮?都射击给你们看了?”   副将摇头,道:“他们十几门大炮是最后才露出来的,并没有射击。”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大人的意思,但是即便这十几门大炮是假的,可是就那一门大炮,只要射击一次,我们就完了。”   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对啊,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副将也感到绝望。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的说起来,在不可置信后,立刻商讨起对策。   “沈柳让人回来说信,只给十五天时间,这一来一回,陛下,就要耗去十二天,陛下,咱们只剩下三天了。”   ”陛下,若是对方真有那神器,咱们之前就失策了。咱们等同于给了他们研制出新式大炮的时间。“   “所以说,我一开始就主张打。”   “打什么,即便是去年就开始打,我们能瞬间打到禹国皇都去吗?只要这新式大炮造出来,我们就都得死。”   “那怎么办?咱们现在就等死?”   等死……不可能的。   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燕皇。   燕皇坐在最上面,面无表情。   他对着下面的人道了一句:“诸位爱卿可说完了?”   大臣们皆闭嘴。   燕皇就站起来,准备说点什么。   却在他还没有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外面脚步声阵阵,小太监在外面喊:“陛下,边关来人——”   燕皇皱眉,“进来。”   一个穿着铠甲的汉子进来了。   燕皇问:“王卿家,你怎么也回来了?”   姓王的副将就看了看燕皇,道:“在肖将军走后三个时辰后,臣也被将军派了回来。”   肖将军就是之前回来报信的副将。   燕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道了一句:“你们主将,是崩溃了吗?”   王副将头上全是汗,但是不敢抹,只敢颤颤巍巍的将怀里的一个木盒子拿出来。   众人不明所以,已经有性子着急的人骂了:“你到底回来做什么的,你说啊。!”   王副将并不言语,他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有一个造型奇特的东西。   他看着这东西悲戚的道:“陛下,这是禹兵给将军的,说大炮就不送回来给咱们看了,但是这种枪,禹国要多少有多少,让带一把给您瞧瞧,免得您不相信他。”   “嚣张至极!”   “此乃何物?”   两种声音齐齐响起,着急的不行,气愤的不行,倒是燕皇走过去,没有说话,静静的凝视了一瞬,问王副将,“你可会使?”   王副将点点头,他是特地学了,才被派遣回来的。   “陛下,请给臣一副最好的盔甲,臣射击给你看,这手枪的威力,位同于大炮。”   燕皇听得心中颤抖了下。   然后将自己新得的一副盔甲绑在了远处的靶子上。   王将军站在不远处,然后举着手枪,朝着靶子上的盔甲处射击,一枪,正中盔甲的胸部位置,那里是心脏。   那盔甲已经破洞了。   这要是人,早就死了。   嘶——   在场所有人,包括燕皇,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此时无人在意王将军,只神情惊恐的看向那盔甲。   那盔甲上面的洞,比刀利,比剑快。   人家离你那么远,就可以一点儿阻碍也没有杀了你。   这确实堪比大炮。大炮还可以战术性避开,但是手枪呢?你要跟对方厮杀,人家手里有枪,你没有杀过去之前,就被人射击死了。   完了,真的完了。   燕皇喉咙干枯起来。然后嘴巴里有一丝腥味,在他自己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有人惊恐的喊起来,“陛下——您怎么吐血了?”   一顿兵荒马乱。   燕皇被扶到了床上。   他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心脏处。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不真实。   如果说,有大炮是燕国主将联合副将来骗他的话,那这手枪绝对不是骗人的。   他招来一直在研究造大炮的燕国匠人问:“你们能造出来吗?”   燕国匠人摇了摇头,“不可——我们连大炮都没有造出来,这种手枪比大炮更加需要时间,陛下,我们至少一年内,造不出来。”   更别提大批量了。   燕皇沉默的点头,然后道了一句:“下去吧。”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思量良久,久久不能做下决定。   ……   燕国兵部尚书家。   属于兵部尚书阵营的几位重要大臣聚集在一处商讨政事。   “如此,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要殊死一战吗?”   “划不来,可是要我们就此投降,也划不来。”   “我辈之人,为了燕国,甘死如饴,并不贪生怕死,我怕只怕,禹国屠城。”   “应该不会屠城,禹兵……虽然是对手,是敌人,是要豁出性命去杀的人,但是我绝对相信他们不会乱杀无辜。”   “是啊,要是他们屠城,就不会给我们来这一出了。”   “所以呢,我们就要投降吗?”   “我们应该亲自去看看。”   “没有看见那种大炮之前,我心里会一直存疑。”   “我也去,国将不国,咱们这些老不死的,呆在京都也没有意义。”   “你们说,陛下是怎么想的?”   “陛下……哎,陛下也是爱民的。”   众人心中泛起悲戚。   他们这些人,或许能在投降后活下来,但是陛下肯定是不能的。   这是一群还在挣扎的。   ……   燕国礼部尚书家。   “咱们怕是要准备侍奉新主了。”他对着自己一众党羽道:“今日那手枪,你们看见没,那东西,咱们抵抗不住。”   一人就道:“大人的意思是?”   礼部尚书大人就道:“我的意思是,咱们燕国怕是要亡国了,而亡国之后,诸君以为,自己能在禹国得到什么官职?”   “按照禹国惯常的流程看,在掌管新州之后,他们都会广招人去为官,但是要通过他们的考试。”   “咱们其中,有人会写禹字吗?”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齐齐的点了点头。   没错,他们其实都会写禹字。   像他们这种人,谁能没有后手呢?   不仅仅是他们,无论是贫民学子还是世家子弟,其实在后面都开始学习禹字,不为其他,就怕有个万一。   且就算是学的时候,他们也是要话要说的。   理由一:知识。禹国书丰富,为了能学得禹国的这知识,所以要学禹字。   理由二:行商。禹国地大物博,为了能跟禹国做生意,所以要学禹字。   理由三:教育。禹国的教育体系最为完善,见孩子送去禹国是好的打算。   ……   无数个理由,导致无数人去学习禹字。所以禹国要是打过来了,要是燕国亡国了做官的竞争还是很大的。   因为禹国的官,并不在乎你的身世,也不在乎你写文章好不好,他们只在乎你会不会干事。   礼部官员一脉人都是世家子弟,他们一想到之后要跟无数的庶民一起去考试,就心里不痛快。   “禹国就这点不好,太将庶民当回事情,咱们看他们的万民大会建议册,都站在庶民的角度看问题,根本将我们世家没放在眼里。”   “对啊。要是以后再有万民大会,咱们可要争取争取。”   这是一群基本上准备投降跑路的人。   ……   户部尚书家,户部尚书拿着刀,将一个藏宝图交给自己的妻子。   “我们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你为我生儿育女,操劳后宅,我感激你。”   他妻子泣不成声,“你真要,真要这么做吗?”   户部尚书点头,“禹国有一话,叫做君臣死社稷,天子守国门,我虽不才,无用,但是也愿意跟随陛下而去。”   他道:“陛下想来已经有了决定,这回去边境之事,势在必行,若是……没有意外,我便回不来了。”   “禹国的储君是女子,是皇太女,她定下的仁政很多是利于女子的,你不是也说了吗?禹国女子是可以做官,是可以行商,是给了女子机会的,到时候,若是禹国真攻打下来了,你记得,一定要用这些银子买下新宅子,给孩子们读书。”   妻子悲戚,“你何必要做——”   户部尚书摇头,“你知我为人。”   他说完站起来,“时间不多了,烦请夫人……给为夫再准备一次行囊。”   ……   翌日,众人齐聚燕国朝堂。   一人心有一人面,燕皇果然如众人所料般开口,“朕,有意去和州,可有人愿意同行?”   户部尚书站了出来,“臣愿意。”   “臣也愿意。”想要挣扎一下的官员代表也站了出来,“陛下,臣愿意跟随陛下。”   燕皇就在低头的官员头上看了看,又移目光,平静道:“既然如此,启程吧。” 第131章 燕皇之悲(一)   人间的悲欢不通。   四月初, 在燕国悲痛万分,君主领着臣子奔赴边境之时,禹州学院里面的学子却稳稳的坐在教室里, 开始思考着自己的人生未来。   以及:燕国肯定是需要一批人才过去从基层做起的,他们过去的话, 正好填这个空缺。   “我就是对咱们有信心, 燕国虽然强, 但是咱们禹国更加强,这一仗, 两国对打,只看要多久了。”   “不论多久, 总是可以去的,你们就看看之前,凡是咱们打下来的城池, 有被打回去的吗?没有,反而攻一城, 就需要人过去治理,这时候若是还不行动,难道等到所有的城池官位都被人占去了, 咱们才急匆匆的过去吗?”   两个学子在争论现在去不去燕国的事情。   六月份, 他们就要毕业了, 大学一毕业, 一是搏前程, 一是继续深造。   如今,继续深造的,叫研究生,读完研究生, 还可以继续读。   这样的人很多的,但是更多的人,是喜欢出去做官的。   “咱们既然要拼,就要步子大一点。”一人道:“六月份毕业,但是毕业书咱们可以请先生帮忙寄过去,如今我们已经通过了考核,根本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另外一个却舍不得,“虽说咱们成绩优异,提前完成了考核,但是你想,大部分的招聘都是在六月份的时候,才来咱们学校招人,咱们本来提前完成学业,能比其他人更有资格去一些地方面试,可是一离开京都,这忙死忙活忙完的毕业考核,不是全无意义了?”   他的同伴就气道:“我们比其他人更能提早去燕国啊。”   那人终于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可是我们去燕国,如今还在战乱,多危险啊。”   同伴:“……耻与汝同行,再会。”   “你别生气啊,我也是没有办法,兵荒马乱的,燕国不同于秦楚鲁,万一——”   “没有万一。”   于是两个好朋友,就自此分道扬镳。   有这样的,也有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欢喜的准备行囊。   “你放心,我家上头有人,京都在二月末的时候,造出了新式的大炮,那大炮轰炸了山体,山倒塌了。”   “真的吗?”   “真的,这大炮肯定已经运送到和州边境了,有这种武器,咱们还怕什么,快点儿走吧,去晚了,燕国的官位都没有了。”   “是啊,我们真是慢了人家一步,就步步慢,鲁国,秦国,楚国,都没有碰上,这回燕国总能碰上了吧?”   “你应该这样说,燕国,齐国,晋国,这三国的地方,咱们总能有个基层做的。”   “可咱们考试不过怎么办?”   “你这人,真没志气,我们禹州学院出来的,走到哪里都是比别人强的,你怕什么?还是你知识没有学会?”   “那肯定学会了。”   “那还怕什么?”   于是两人一起回家收拾东西要走。   生于禹州的人,家里人就问:“能不能不走啊?”   必须走。   “儿子之前都没有出过禹州,这回正好出去长长见识。”   老母亲就担忧,“在禹州主城不好吗?你自小就读书好,想来继续考研究生,也是可以的,为什么不考呢?将来在禹州学院里,或者在高中,小学教书,都是好的。”   她儿子就道:“儿子志不在此,将来是想要做大官的,阿娘,你就别劝我了。”   老母亲叹气,“我只是担忧你。”   “阿娘,等我稳当了,我就来接你。”   于是老母亲没办法,儿子远行,只好为儿子准备行囊,然后晚间上小学的女儿回来,沉默的很,母亲便继续操心,“你这是怎么了?”   女儿看看阿娘,再看看兄长,持起筷子吃了一粒米,放在嘴吧里嚼啊嚼啊,就是不说话。   儿子马上要远行,已经够烦人了,女儿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妇人是个寡妇,带着一儿一女没有改嫁,在七年前,就抓住了时机,在京都开了一家美容店。   美容店开起来不简单,当时借了不少银子,她一度要觉得自己要撑不过去了,还是孙香大人来美容铺子里,知道了她的事情,入了股,说是以后就是股东,每年送分红就行。   这一开,就是七年。   妇人在之前的京都,如今的禹州城池里买了宅子,供儿子女儿都上了学。   有银子上学,却不能解决他们学习的问题。   大儿子聪慧,为人稳重,求学之路一向很稳。但是小女儿却跳的很。   妇人就问:“是不是又在学校里面惹祸要请家长啊?”   小女儿就叹气,“阿娘,我这回,可能真要被记过了。”   一听到要被记过,妇人眼前一黑,只觉得要被气死了,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能记过呢?”   记过,写在小学生手册里,说是一共有三次记过的机会。用完了,就要被开除的。   女儿虽然是第一次可能被记过,但是记过到底不好看,不好听,还有可能影响后面的学途。   她女儿就道:“我……我仗着学习好,写字快,就给人家写作业,写一回作业一文钱,一天我就能赚十文钱。”   妇人:“……”   家里也没亏待她啊,怎么就想起赚钱来了。   她女儿就叹气,“倒是不缺钱,只是一开始想试试,结果生意越做越大,如今,我已经能分好多作业出去了,赚个中间差价。”   兄长:“……”   那就没什么事情了,先生叫家长,应该只是予以批评,这孩子被自己吓着了。   妇人就重重叹气,晚上哭着给儿子道别,第二天送儿子到郊外,看着他出了京都,然后再去小学见先生。   先生果然先肯定了这孩子的经商天赋,然后提出现在不是做生意的时候,还是要读书为主。   妇人就一个劲的承诺会回家好好管女儿,先生却道:“不过,我虽承认和喜爱她在做生意上的天赋,她自己却不能太自以为是,这样,我这里有一个小学高中大学生都能参加的禹国商业模拟战,你带她去参加一回,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将这孩子从空中拽回来。”   妇人就赶紧道谢,接过先生给的单子填表去了。   这个商业模拟战她知道,是由禹州学院的商院举办的。   在那里,他们会给出各种商业牌,牌上写着你开端拿着的东西,用这些东西做为开局,在小型城池的堪舆图内,用这些东西赚到最多的银子,就算赢了。   如今,不仅仅是商业模拟战用这牌和堪舆图,就是一些平日里行商的人,都会买一些回去教导孩子或者自己训练思维能力。   妇人的女儿很喜欢。   妇人家因为女儿喜欢,也是买了的,于是回去后就跟女儿说了这个比赛,“你愿意吗?”   她女儿兴奋极了,“愿意啊,阿娘,你答应先生了吗”   妇人道:“阿娘也要等你答应了以后才能答应你们先生啊。”   于是这么一来,先生满意了,妇人满意了,女儿也满意了。   其乐融融。   ……   四月,燕皇还没有赶到的时候,沈柳呆在和州里生了霉。   他让玉珠儿帮着看自己的城池。   “打下燕国之后,原燕国,齐国,晋国,一国按照老规矩去,一国六州,就是十八州。”   他让玉珠儿帮着算,“你想想,十八州加上之前的二十四州,就是四十二州,你说四十二州,我去哪个比较好哦。”   玉珠儿就啧了一声。   “不管你去哪里,我是要回青州的,我家几个哥哥都不得用,我想回去。”   青州越玉珠,已经打出了名头,她可不想摘青州的名头。   沈柳啧了一声,正要说话,就见顾溪桥拿着两封信进来,笑着道:“哟——小桥啊——”   顾溪桥两眼一瞪,就掏出手枪要打人,沈柳就从旁边掏出了一架抗枪,对着顾溪桥。   玉珠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了一句:“小心点,这东西还是有走火的可能性的。”   她又朝着顾溪桥问:“你手里是京都来的信吧?怎么了?”   顾溪桥先拿出第一封信,信是皇太女殿下写的,他们都熟悉她的笔迹。所以都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着皇太女殿下对他们几个人的问好,比如忙着打仗也要照顾自己的身体等等。   而后才提了一句:西域已经被打下来了,以后会作为禹国的两个特殊州存在。   沈柳:“……竟然在咱们打下燕国之前。”   玉珠儿:“打下西域的是你堂兄吧?”   顾溪桥:“啧。”   沈柳就叹气,“你们说,我去西域行不行?西域最左边还没有人去过呢,要是从那边一路直行,你们说,还有其他的国家吗?还能像西方大陆那般,存在于其他地方,咱们不知道而已?”   玉珠儿:“那就随意你了。”   然后问顾溪桥,“还有一封信也是京都来的吧?写了什么?”   顾溪桥沉默了一下,“这封信很重要,是给咱们看的,也是给燕国皇帝看的。”   玉珠儿好奇,“是什么啊?”   她接过去,一边看一边道:“是……燕王的手书?”   她一目十行的看完,皱眉道:“这个燕王,要求倒是多。”   沈柳接过去一看,就见上面提出了一些需要他们保护的人。   比如说他的母亲,燕国皇室的其他主子,还有其他主子的母妃,还有各种跟燕王沾亲带故的人。   这些人里,没有燕皇。   不过他也不敢提。   沈柳看完,就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却足足有几百人。”   这些人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宫女。   顾溪桥是比较实际的,他让人去比对,如果没有非杀不可的人,便可以留下来。   “好好去查他们的背景,燕王性子狡猾,说不得这里面混了什么人在。”   下属领命而去了。   傍晚时分,燕皇到了边境。   沈柳终于觉得有劲头了,看看天色,满意道:“这回,可真是给他们免费放礼花了,等以后进了燕都,我可要亲自将燕皇都的金子都掏干净了。”   大炮好贵的。   “儿郎们,布阵,让燕国皇帝看看,什么叫礼炮齐鸣。”   要放,就给他们多放点。   他这半个月,早早的就跟燕国主将沟通好了,让他清一边左边战场,不要有人去,他们等燕皇来了后,就要在左边战场开始送礼。   黄昏时刻,光阴泛着黄,燕皇一脸肃穆的站在瞭望台上,在主将,副将,以及各大臣的陪同下,用望远镜注目着对面的阵仗。   他和大臣们离的够远,即便禹国炮弹突然攻击,也不会攻击到他们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禹兵。   只见对面骑兵在最前面,然后准确划一的停下来,勒马。   然后盾兵前行,弓箭手跪地,但仔细看,他们的箭篓里,没有箭。   这是给燕兵的尊重。   最后,传闻中的大炮终于出来了。   燕皇看着那十几门大炮,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些?”   主将叹气,“是。”   他举起手,做了个可以的动作,便有小士兵骑马去兵阵,挥了挥旗帜,拿着望远镜的禹国战士们就看见了,冲着沈柳做出了一个动作。   沈柳嗯了一声,将泡面放下,喊道:“都准备好了吗?”   大炮手们点头,“准备好了,请将军示下——”   沈柳手起手落,指挥道:“射击——”   ——轰隆隆。   爆炸声死起,惊天地动鬼神。   燕皇拿着望远镜看见后,久久都没有言语。   良久,他默默的走下瞭望台,众人面面相觑,又纷纷叹气。   户部尚书跟着燕皇一起走下瞭望台。   燕皇看见他,道了一句:“——天不公允啊。” 第132章 天下一统   燕皇自小就是个目标明确的人。   有统一天下的心之后, 便研究过七国。   齐国皇帝自大,晋国皇帝无能,楚国皇帝昏庸, 鲁国皇帝不值一提,禹国皇帝自身难保, 唯有秦皇可算对手。   后来, 禹国的三个皇子全部去世, 禹国要加冕皇太女后,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再后来, 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可控制了。   禹国成了神仙之境。   燕皇落寞的站在满是士兵的军队里,问户部尚书, “你觉得,如今这天下,不论其他, 有几人是愿意活在我燕国疆土,有几人愿意活在禹国之境?”   户部尚书想了想, “十之八九,都会想活在禹国。”   燕皇苦笑出声。   “走吧,咱们君臣, 这么多年, 也算是相得益彰, 朕也想听你说说心里话。”   户部尚书恭敬的跟在燕皇后面, 叹气道:“陛下想知道什么?”   燕皇:“若你是禹国官员, 你会怎么做?”   户部尚书想了想,道:“日夜苦读,争取不要落后于他人。”   禹国官员是出了名的狠。   “听闻他们要会的东西很多,比如, 他们得知道四时种什么,这样老百姓出了问题,他们能帮忙,比如,他们还得学习最先进的商业知识,这般,他们才能知道什么是最新的商机。”   “这是他们所谓的基层官员,等到了中层,他们就得知道更多的东西了,比如,他们该如何掌控一个城池,如何让城池跟其他的城池联合起来,发展旅游业,发展农业,老百姓种出来的东西,他们能不能帮着卖掉,自己的地方有绝好的景色,就要想着怎么吸引人来旅游。”   燕皇听的沉默,点了点头,“朕知晓了。”   户部尚书就道:“臣——许是到了禹国,也不会成功做官。”   他是世家出身,自小就比别人多一条通天路,他的才能无意是足够胜任的,但是身为户部尚书,他确实不懂这市场中有形之手和无形之手的区别,也不能像孙香一般,将整个禹国都带动的不断发展商业。   之前商业,谁看的起啊,可是短短几年时间内,商人已经不以从商为耻。   当官的没有看不起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也想着跟做官的人一起做公益了。   户部尚书说完,又笑道:“陛下,臣想,臣是没办法了,但是臣的子嗣如果能在禹国之下生存,臣即便死去,最起码是安心他能长大的。”   庶民犹可安,这是大家对于禹国的公认之语。   燕皇便不再跟他多说,只道:“爱卿,你回去吧,朕自己走一走。”   他们来的时候,本来已经到了黄昏时刻,如今天色已经黯了,燕皇一个人走路,倒是觉得自在。   没有天明,没有光。   许是黑夜更适合今日的他。   就这般的走,而不知不觉间,他的百米身后,燕国群臣早已经跟在他的身后。   燕皇走回边境宫寝,群臣跪拜在殿外。   大家都知道,燕亡了。   这不是他们燕国之罪,不是他们燕国无能,而是上天给禹国铺好了一条通天路。   一夜无话,第二天黎明时刻,只见他们的燕皇打开了门,缓缓的走了出来。   燕国主将眼含泪珠,喊道:“陛下——”   众臣齐齐跪地,喊道:“陛下——”   燕皇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神情肃穆:“众臣听命——”   群臣:“臣等听命——”   燕皇:“开——城门,迎——禹兵。”   顿时,悲戚之声四起,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真的明白过来,燕国,真的亡了。   ……   不同于他们这边的悲戚,沈柳老早就起来了,穿的整整齐齐,骑着马在边境等,道:“你说,这燕皇可真磨叽,怎么还没决定好啊。”   玉珠儿白他一眼,“好歹是降国,怎么的也要给他一点时间。”   她说完又兴奋起来,“这场战事,终于要打完了。”   顾溪桥也终于接了一回她的话,道:“嗯,可以回去了。”   天色刚亮,三人等在边境,没一会儿,就见燕国将军朝这边来了,朝着沈柳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对着燕兵道:“后退,开城门——”   沈柳笑起来,“总算没白等,走,浪费了那么多大炮,此时是该要去收获成果的时候了。”   禹兵俱兴高采烈,扛着抢,推着大炮,齐齐往燕国境内去。   燕兵看着禹兵,有些是好奇的,有些开始哭泣。   “他们来了,我们的国没了。”   “看开些,能如此平和的结束战争,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是啊,要是打起来,咱们都得死……感谢陛下和朝廷。”   “你说,咱们以后会去做什么?”   “不知道……会不会让我们回去?”   “不能吧,我听说禹国每个城池里都需要兵。”   “这就好,我不想回去,我听说禹兵待遇好。”   “这个确实,你看看他们身上背的枪,那个咱们要不了,至少能点别的吧,我听说,禹国又出来一种新刀。”   “你如何得知?”   “你没听说么?听闻用的就是钢刀,是砍在禹兵自己头上的。”   “啊?为什么?”   “这个我知道,他们纪律严格,有一个之前的秦兵被收为禹兵后,又老毛病犯了,跑去欺负人家村子里的姑娘,被人告发后,被禹国战神亲自斩首了,前几天的事情了,你这几天太消沉了,没有听外界的消息,所以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杀的好,谁家没有姐妹。”   “对啊,秦兵就该如此被整治……不过,纪律是真的严格,咱们以后可不能做错事情。”   “是啊。”   所以说,有些事情,是不能讨论的,越讨论,就会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   而在此时,他们想要的便是留在军中。   ……   沈柳带着兵进了城池,在就准备好的一批官员,有条不紊的去城池里面换人。   撤的撤,换的换,这些他们倒是熟悉,毕竟已经做过无数回了。   顾溪桥也犹如回了快乐老家,开始清点世家的土地和人口,要是遇见不配合的,直接扒皮。   玉珠儿则是整军,燕国几乎一国之军,都在这里,他们这些人哪些人可以留,愿意留,想走,必须走,也需要慢慢的清查。   所以留下去见燕皇的,便是沈柳了。   沈柳对燕皇没有什么好感,或者说,他对燕皇室都没有好感。   从夏州邪教一事上,就可以看出,燕国皇室看中的燕国的天下,燕国的百姓,但不是天下的百姓。   站在帝王的角度,他没错,但是站在禹国将军的角度,沈柳觉得心里有气。   他们攻打楚国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不打农田,不打无辜之人,但是这些燕人,倒是屠杀了整个村子的魂,灭掉了夏州的生路,还想用宗教控制禹国。   真是可恶至极。   不过作为一个禹国主将,他有自己的基本素养,进了殿内,话还是说的客气的。   “燕皇陛下,你需要去京都走一趟了。”   燕皇坐在案桌前,点头,“理应如此。”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气色,问:“你们的陛下和皇太女已经决定不迁都了吗?”   一般而言,都会迁都到秦国的国都,那里是几千年来的古都。   沈柳就道:“不迁都,我们不需要迁都。”   燕皇啧了一句,“朕之前还想过,等朕统一天下之后,便要迁都去秦国,坐上古都的皇座。”   他所在意的东西,禹国却丝毫不在意。   他站起来,道:“如此,朕就去禹都吧。”   沈柳:“需要你先写一封罪己诏,然后再写一封降国书。”   燕皇点头,“朕都依你们。”   如今国之不国,其他的还有什么好在意呢?   他只问沈柳,“朕的皇弟,自小就主意大,他主动站出来,难道没要求什么吗?”   沈柳点头,将信件给他,“这也是给你的。”   燕皇迟疑片刻,接过信,看罢,大笑起来,“他真是……真是啊——”   不过这里面保全的人,也有他想保全的。   “燕皇室所有人,你们打算如何保全?”   沈柳:“若是想要富贵荣华,肯定是不行了。但是隐姓埋名,普普通通过日子,定然是可以的。”   “没有人欺辱他们,只要努力,将来无论男女,都可以做出一番事业来。”   “这就是禹国对禹国百姓的保全之策。”   燕皇听后,喃喃重复:“……是吗?这就是禹国对于禹国百姓的保全之策。”   他坐下,沉思片刻,道:“朕有一封信,想带给朕的母后,不知道将军可愿意转交?”   沈柳:“没问题。”   燕皇:“如此,请将军离开,明日清晨再来,朕想写的东西很多,一时半会怕是写不完。”   沈柳走了。   燕皇坐在案桌前,提笔,开始写信。   到了傍晚时分,有人来掌灯,他让人上一些好酒好菜,仆人上了菜,他遣散退了众人,将一瓶药粉均匀的撒进酒菜里,然后慢慢的,一口口吃进去。   等到第二天沈柳带着人前来的时候,燕皇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等候在外面的燕臣齐悲痛,跪地大哭。   沈柳:“尊皇太女令,若是燕皇不愿意去禹国,便……以一国之君葬之。”   这是对于燕皇,最后的尊重。   而同一时间,折青接到了宗童送来的密报。   “燕王自杀了。”   折青手一顿,道:“听闻他们兄弟两个,性子有些像,怕是燕皇到不了京都了。”   宗童没有言语。   他向来不言语这些,不会发表看法。   折青朝着他道:“让人送他回燕都葬了吧。”   宗童:“是。”   折青站起来,走了几步,道:“燕国已经收服了,我们该开始着手布置燕,齐,晋三国的基层基建了。”   她的基建心已经控制不住了。   ……   四月末,八百里加急战报到京都,燕国投降了。   所有人都恍惚,这就完了,这就天下一统了?   有些时刻关注边境的人道:“你是活在梦里吧,之前京都暗传的话,你没听说?”   如今,蹲守在禹国和州边境时刻往京都送信的人,不仅仅是朝廷的人,还有一些其他人。   比如卖消息的。   说话的人就有自己的渠道,“说是我们的新式大炮能轰掉半个燕国,可是咱们禹人,你们也知道,哎哟,都是心地良善之辈,哪里肯将那炮弹投出去,伤及城中的百姓,便找了个空地给他们试看了一回,好家伙,这燕国将军看了,哪里还有心思打仗,回去请燕皇来投降了。”   “原来如此。”   “不过这燕皇真不是好人,将咱们老百姓不当回事,陛下和皇太女殿下就该用大炮轰了他们。”   这是气愤不过的原楚之人。   “我在想,这大炮真厉害,那要是不小心自己飞了出去怎么办?会不会将咱们自己的人给轰了?”   这是忧国忧民的。   “所以说,这大炮要人来专门看好了,不然有敌人混了进去,投一枚大炮,天爷!”   所有的人都议论纷纷,倒是没人在意燕王死了。   只有燕王带来的心腹,哭着扶棺回燕都去。   他扶棺,也没有宣扬,只是默默的运送棺木回去。本来朝廷也是派了人的,但是心腹不愿意,他觉得自己的主子也未必愿意。   于是执意自己送回去。   他买了一辆很大的马车,亲自架着马车回去,一路上倒是遇见不少一同前往燕国的人。   这些人有些是去做生意的,有些人是去谋官的,禹国如今,早已经是个人就想着为自己谋前程了。   农人想着要种出更好的谷子,商人想着扩张自己的店铺,仕途之人,更是四处跑,就想着趁着盛世,做出一番功绩。   这里人,没有停过脚步,他们来去匆匆,与他不同。   他本也是随着燕王殿下而去的,但谁知殿下给他留了信。   “本王想保的人,有你一个,你就别随我而去了,我做了孽,谁知道下辈子是投胎到哪个畜生道呢。”   心腹一边赶马车,一边抹着眼泪。   一个骑马之人路过他,看见他,停了下来,道:“兄台,你哭什么,可是有什么难处?”   心腹摇头,“无,只是兄长染病而终,正在扶棺回家,想来心中悲痛罢了。”   骑马之人便道:“兄台节哀。”   这个倒是帮不上忙了,然后不再说什么,又骑马而走。   心腹被问了一回,倒是心里平静多了,正要再擦擦眼泪,就见骑马的那人又回来,道:“兄台,你往何处去?”   心腹:“燕皇都。”   骑马之人笑着道:“我也往那边去,不如结伴而行吧。”   心腹有心拒绝,又突然想起燕王殿下生前说的一句话。   “禹国新一批学生,大多心纯至善。”   是心纯至善,路上见个人哭,都要送一送。   他就点了点头,“也好。”   ……   五月初,禹国报发布了新的州划分。   “原燕国划分为六州,分为潼州,辰州,艾州,墨州,航州,敖州。   原晋国划分为六州,分为易州,尹州,典州,勉州,参州,华州。   原齐国划分为六州,分为歌州,武州,歧州,汶州,浣州,定州。”   笔者:皇太女折青。   这名字一出,报纸便又卖脱销了。   无数的人买来珍藏,这知道这是史记。   这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天。   “我的心可算是定了。”一个卖豆腐的道:“之前即便是说燕亡了,我的心都没有这般定过,如今将名字一定,我心才算安。”   就有买豆腐的笑着道:“你一个卖豆腐的,这又关你什么事情呢?要你定心不定心的。再者说,早说了燕亡,你又有有什么担忧的?”   卖豆腐的也不恼,只道:“客人勿笑,我们那边的习俗,说是孩子生出来,就要取名字,取的慢了,阎王爷就要见孩子收回去,只有取了名字,阎王爷才不会带人走。”   客人就笑:“你是哪里的人啊?”   卖豆腐的就道:“是原晋的,只是不知道我是哪里人了,我们那地方,算是哪个州?哎,我也不懂,只之前跟着我们那地方的人,从燕山偷偷来禹,有些人在和州到溪州这一路上停下来了,我不想停,战争苦哩,总觉得别的地方可能还会被打,但是禹国京都不会了吧?于是就一路走,走到了这里。”   他是个做豆腐的,一来这里,就见着祝氏豆腐铺招人,他就鼓起勇气去了。   然后就一直做到今日。   客人听了他的话,倒是不笑了,只道:“禹国四处都是能活的,如今晋国也成了禹地,你要是想回去,其实也能回去,毕竟,那是你的根,想来也想着吧?”   卖豆腐的人就被这一句话说的怔了怔,道了一句:“啊?回去啊?”   客人再说的话,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想着:是啊,自己还可以回去。   如今,晋国也归禹国了,战争结束了,他们可以不用再被战事所累。   他迷迷糊糊的回去,正好碰见祝氏豆腐铺的女掌柜祝阿婆来巡铺子。   见了他一担豆腐挑来又挑回去,都气笑了,“此时才多少时辰,你就回来了?”   卖豆腐的人便羞愧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掌柜,我怕是,怕是要回去了。”   祝阿婆就愣了愣,然后道:“好事啊!”   她笑着道:“你们流离失所的,回去好,你怕是不知道,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让难民回归故里,重建家园呢。”   她将这豆腐给了他吃,然后想了想,回去召集豆腐厂的人问,要是想回去的,就给银子做遣送费。   倒是有很多人考虑回去了。   毕竟来到京都,除了想来打拼的,就是无可奈何的。   来了这里,面对京都的物价,其实有很多坚持不住的。毕竟这里什么都贵,住不起京都,就要去住城郊,可是城郊每天往返,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回去也好,回去了至少宅子是有的,物价没有京都高,能好好的活着,就很好了。   于是,京都又有一批人往其他地方流去。   皇宫里,折青看着人流量,点了点头,“在预测的范围内。”   孙香点头,“殿下,咱们派往燕,齐,晋的官员都已经出发了,大概半年,就能将局势全部稳住了。”   折青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她召集群臣来商量之后的事情。   如今每天都要做这件事情,加上西域一共四十四个州,要选主将,要选城主,要派人去基层和高层,要扶持各州的农业,商业等。   凡是能想到的,都要去做。   折青被折腾的精疲力尽。   然后回去,就发现禹皇又在看话本!!!   她气愤道:“父皇,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为什么又躺下来了!”   禹皇陛下眼睛都没有施舍给折青一眼,只一个劲的看着话本,道:“你不是说了么,等到天下一统,就让朕歇息的。”   折青气急,“天下一统了么?如今只是说了个名头,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禹皇陛下不理。   他念叨了一句:“不听不听,阿青念经。”   折青:“……”   她无奈了,所以禹皇知道这句话的阿青是从什么字眼改成的吗?没打听清楚就敢乱用。   她愤怒的吃了个甜瓜,然后诉苦,“每天那么多的折子,我怎么看的完啊。”   事情那么多,即便是有无数的人帮她,她也做不完,毕竟只要是大事,就需要她做决定。   禹皇陛下就教她,“学着享受吧——你试着宠幸一个男宠消消火?”   折青:“……”   所以这个话题怎么歪到这里来的?   禹皇陛下见她一脸不愿意,叹气道:“阿青,你该考虑了,天下一统后,你就得想想继承人的事情了。”   折青回了一句:“不听不听,父皇念经。”   禹皇:“……”   行吧。   他就语重心长的道:“挑选一个良辰吉日,你可以登基为帝了,朕也可以做太上皇去了。”   折青不愿意。但是禹皇陛下自有自己的绝招。   他病了。   这病能看话本,能出宫,但是一看折子,眼睛就疼。折青怒气冲冲的去,又被禹皇陛下的无赖气的铩羽而归。   如此几番,折青终于颓废的道了一句:“成吧。”   禹皇陛下的病就好了,喜笑颜开的一骨碌爬起来。   折青就严肃的道:“但是——”   禹皇陛下又病了,死气沉沉的倒下去。   折青:“……”   她哭笑不得,“但是,女儿有一件事情,想要在父皇还在皇位的时候,做完。”   禹皇陛下就不知道起来还是不起来了,他只得折中的翻了个身,道:“什么事情啊?”   折青跪下:“父皇,这么多年来,父皇一直都在女儿身后,无论女儿做什么,您都无条件支持,那么多人说,女儿再这般下去,都要篡位了,您也不曾怀疑过女儿。”   禹皇就坐了起来,静静的听折青说话。   折青:“从九年前开始,您将女儿推至人前,有什么好名头,都是女儿的,您默默的在后面给女儿撑腰,给女儿收拾这越来越大的摊子。”   可如今,群臣只道要去奇迹宫里商讨事情,天下百姓,只道是皇太女殿下恩泽天下。   “因是父皇,女儿不曾出言感谢,因是女儿,父皇不曾介意。”   她跪在地上,郑重的拜谢了一次。   “女儿能有今日,天下能是今日的天下,离不开父皇。”   她抬起头,道:“父皇,女儿想在明年三月,万民大会之际,天下滤清之后,唤重臣回京,一是嘉赏,二是想由父皇,为他们嘉赏群英奖章,制定名臣册,万古流芳。”   禹皇就挺高兴的,挺酸酸的,女儿想着自己嘛。   就有些嘚瑟。   让人上了酒菜,上了甜酒,招呼闺女吃吃喝喝。   然后泡了澡,舒心的躺在床上后,突然有些不对劲了。   ——不对啊,这样一来,不是得到明年三月才能做太上皇了?!!! 第133章 禹皇小番外   禹皇陛下一直像只虎。   虎有胡须, 虎屁股,一般人不能摸。   但是禹皇陛下觉得自从小时候起,自己的虎须虎屁股就一直被人肆无惮忌的摸个不停。   小时候是被朝臣们摸虎须, 大了还是被朝臣们摸虎屁股,他心中藏着万千的气愤, 就等着要将这些以下犯上的臣子们都宰了。   不过有让人生气的臣子, 也有让禹皇陛下愿意相信的。   禹皇陛下有自己的隐卫。   隐卫是专门服从于皇室的, 皇帝的隐卫自然也是隐卫的头。   禹皇给他取了名字,唤做宗永。   宗永比他大了二十多岁,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宗永给了小禹皇一份安全感。   因为有了这份安全感, 所以禹皇陛下做起事情来,就放的开手脚。   他在一封空白的折子上,写满了让自己不舒服的人。   有些人写在第一页, 说明这个人以后可以放过,但是要治罪, 不能让人好过,有些人写在折子的后面,小小细细, 密密麻麻, 一看就有很多个。   要杀的人太多了, 他还给人家排了个死期计划表, 他排, 宗永就负责杀。   禹皇陛下因为童年有了宗永,倒是不觉得皇宫有多孤寂。   后来慢慢的长大了,还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没错,禹皇陛下一直都呆在皇宫里, 没有出去过。   百官从外面进宫,再出宫,他想出宫,再进宫,却没有百官容易。   年幼的皇帝慢慢变成了年长的皇帝,娶了皇后,生下了自己第一个儿子。   这可真是喜事。   只是宗永不在,去徐州给他办事去了。这般的喜事,他不在,禹皇陛下就觉得挺遗憾的。   他跟宗永,已经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了,禹皇陛下将宗永看做是自己亲近的人,他还想过,给宗永一个家。   “朕做主,给你娶个媳妇吧?”   宗永摇头,“陛下,隐卫自古以来,就无家无室,不可因陛下宠信于臣,就坏了规矩。”   禹皇陛下其实挺可惜的。   他成家了,宗永孤身一辈子,他也觉得挺遗憾的。   人总是希望自己身边之人,能跟自己一般。但是对方不同意,禹皇陛下也不能逼着人家娶妻,遂作罢。   两人就开始说正事。   “徐州那边,臣策反了牧家人,陛下,将来要是收回徐州,牧家人可做内应。”   禹皇陛下点点头,很是满意。   他一直被众州压着,堂堂皇帝,却没有多大的权利,说出去都丢人。   他由衷的道:“你做的很好,这么多年,要是没有你在朕的身边,朕都不知如何是好。”   宗永:“陛下,这是臣子的本分。”   因为有了小皇子,所以宗永就开始准备下一批可以跟随在皇子身边的人了。   挑隐卫的手段极为残忍,尤其是挑跟随在皇子身边的。   宗永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挑选了好几个习武衷心的好苗子。   挑了十几个人出来,就等着挑出一个给将来的太子殿下做隐卫。   结果,皇上又有了皇嗣。   皇家三代单传的规矩被打破了。   宗永就对着十几个被挑出来的小隐卫道:“你们运道好,倒是可以少退两个人。”   这些隐卫暂时没有名字。   他们只有代号。   他们暂时还没有资格去见皇帝,只能每天跟着宗永后面训练,有时候在山林里面,有时候是在水里,有时候在乱葬岗。   宗永为了小皇子们,将人不当人一般训练,他们隐卫自来如此。   这些小家伙们也争气,学的东西多,但是样样学的好。   等到大了一些,便由禹皇陛下亲自选,挑选了三个出来,然后就有了四公主。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皇室几十年没有公主了,于是又留了一个隐卫下来。   没有留下的,就作为候补。   毕竟谁也没有把握肯定如今的隐卫能一辈子没有问题。   人吃五谷杂粮,肉体凡胎,不可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平安。宗永自己也保证不了自己不出事情。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们,“我们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主子前面,这是隐卫的职责和忠诚。”   小家伙们站成一排,齐齐答是。   禹皇陛下很喜欢,亲自给这些孩子取了名字。   给太子的隐卫取名宗启,给二皇子的隐卫取名宗明,三皇子的隐卫取名宗泰。   给小公主的隐卫取名宗安。   然后便是备选的几个孩子。   禹皇陛下一一取了名字后,发现了一个特别小的。   他问宗永,“这才四岁,懂事了吗?”   宗永点头,“这孩子武学天赋高,一路打进来的。”   禹皇陛下笑着道:“既然是幼童时期就天赋异禀,不如就叫宗童吧。”   于是就这么将人选和备选都养了起来训练。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禹皇陛下渐渐的老了,十几年来,再没有嫔妃怀上子嗣,便自己和朝臣们也觉得,怕是皇室也只有这四个皇子公主。   禹皇倒是看的开,跟宗永道:“朕算是给老折家长脸了,生了四个呢。”   宗永年纪也大了,难得的跟禹皇陛下开了个玩笑,“是,陛下了不起。”   他这些年,为了帮禹皇陛下杀人,铲除奸恶,不断的外面跑,不断的受伤,有时候禹皇陛下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换个人去做这些事情了。   他问宗永,宗永沉默了一瞬,摇头,“隐卫的职责,便是死在为陛下奔跑之中。”   禹皇陛下叹气,一再相劝,老虎般的脾气那般暴躁的一个人,为了宗永做到如此,已经难能可贵了。   他只好在京都一个巷子里买了一个宅子,宅子上写了宗永的名字。   “等你再老一点,就住进去,这一巷子,朕都买了,你喜欢住哪间就住哪间。”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   在一场贪污案中,宗永没能回来。   禹皇陛下看着他的尸首,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权利越来越大,但是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   很长一段时间里,禹皇陛下都在思念宗永。   这个人,在他最难的时候出现,如同于他的长辈一般,帮他处理了所有的事情,而如今,他没能回来,也没能住进自己给他准备的小院子里。   又过了几年,三个儿子相约去灵山打猎,禹皇陛下没当回事,但这一去,也没能回来。   禹皇陛下差点没起来。   他有时候就在想啊,人这一辈子,到底在活什么呢?   国不可一日无君,他都觉得自己要挺不过去了,可还得去处理政事,去准备让女儿加冕皇太女。   他还给女儿换了一个隐卫。   当年,最小最有能力的隐卫长大了,早年分给闺女的宗安就不是能入禹皇陛下的眼了。   安,并不能跟随皇太女,皇太女身边的隐卫,要更加强大才行。   他唤来了宗童,将他送去了女儿跟前。   “你必须死在她的前面。”   宗童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是隐卫的职责。   又过了半年多,禹皇陛下接到了从徐州传来的消息。   邱家败了,牧家成功了。   他的小闺女兴致冲冲的跟他道:“鲁国颓然已久,沈柳带人去打,拿下不算事。”   禹皇兴致冲冲的听着,也跟着高兴,然后等女儿走了之后,脱口而出:“宗永——牧家很好,你当年挑选的人很好。”   然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人已经不在了。   禹皇陛下便叹气,坐在窗户边,看着远处的水池子,不自觉的出神。   后来,女儿来问他,“我想在城外给那些心腹准备一些宅子,父皇,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吗?”   禹皇陛下就拿出了当年给宗永挑选的巷子,道:“这是平安巷,都被朕买下来了,如今,给你吧。”   物是人非了。 第134章 完结倒计时(一)   五月, 沈柳开始带着人清理齐晋两地。   他和顾溪桥玉珠儿三人,带着兵马前行,一路直行, 所过之处,朝廷都要收拾一番。   沈柳日日都跟跟来的官员一起上各世家去整合人口和土地, 遇到不服气的军马直接镇压, 玉珠儿四处溜达收集民意, 当地有什么需要解决的记录下来,尽早提上日程, 然后两人将在这期间遇见的刺头,都交与顾溪桥。   顾溪桥提供扒皮专业性技术指导, 一顿抄家扒皮城门吊头颅下来,基本上没遇见什么阻碍。   三人的配合打的十分好。   先走的是齐人所在地,他们刚被燕国打了下来, 还有几个城池要筹谋造反,然后听闻了禹燕的战争, 几个造反头子沉默一晚,第二天迅速凑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投降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如此商量一番, 头目之一去找沈柳协商, 提出的理由是手里有兵, 希望兵能不打散, 直接混个将军做。   且自觉提出来的要求也不过分, 比如,给不了一州主将就给一个城池主吧?他们不挑,坚决服从朝廷。   沈柳:“……”   好久都没有胆敢拿着手里的兵上来提条件的,他只好叹气, 拍了拍头目的肩膀,道了一句:“你们有兵?”   头目点头:“对。”   沈柳就笑,往腰上一摸,“你看,我有枪。”   他的枪戳在头目的太阳穴上,微微弯腰,啧了一声,“如此,你还有兵吗?”   头目:“……”   他咽了咽口水,按照如今的投降的惯例姿势,举起了双手,道:“沈将军,有话好说,不要……不要这样。”   如今,谁还没有听说过枪的名头,人家为了威慑其他势力,直接用枪代替了菜市场砍头处的工具,抬头啪的一声,子弹出,人死。   快的很,都不用磨刀,生怕刀钝了砍不掉人的脑袋。   枪的名头比头目的名头可大多了。   他自觉是带着诚意来的,却没想到沈柳如此的刚。他想了想,道:“将军以为,我等该如何做?”   沈柳:“自然是按照禹国的规矩来。”   他收了枪,走回去坐着,道:“我说,你该去学学法了,禹国疆土之内,都是按照禹国规矩来。你说的那些兵,如今是禹民,是禹民,想要当兵,就要经过考核,能通过考核之后,才能做禹兵。”   “就是你,也要考试,做检测,检查你们的身份以及社会过往。”   他说完,就见头目的脸色彻底僵硬起来,这是被说到什么痛处了?   沈柳就嘿了一声,直接将人抓起来,正好顾溪桥过来,就交给他去审问了。   等沈柳吃完一个玉珠儿带过来的猪肘子,就见人沉着脸走出来,道了一句:“这人,之前是个山贼,逼良为娼,助纣为虐的事情他都做过,后来是齐国出了事情,他们直接领着人打出来了,不过,这事情不经查,一查就出来。”   沈柳一口肘子没咽下去,严肃的道:“齐国山多,怕是山贼多。”   又对玉珠儿道:“你的老本行来了。”   玉珠儿就笑着道:“没问题。”   禹国的山贼就是她练手的人头,说起打山贼,如何下套,如何强攻,她心里明白着呢。   于是五月份,齐国便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剿灭山贼活动,一清查,还真不少。   她回来就和跟着来齐国的燕国将军道:“你们之前打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清理干净呢?留着这些人打家劫舍的,多造孽。”   燕国将军就摇头,“哪里有功夫清理他们。”   这些日子,他跟着沈柳三人一路前行,看见的手段足够让他钦佩,不过,最让他眼见为实的是禹国好似无穷无尽的物资和雄厚的财力。   如今是五月中旬,齐晋两地因为战乱,所以流离失所,大部分人都没有吃的。   一般而言,军队打到一个地方,都是想尽办法搜集军粮和其他有用的东西,这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是禹国不是。   他们每走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就焕发了生机。   随着他们而来的禹国官员们,好像都有丰富的基层建设经验,先给种子,召集所有的人来种地,如何耕种的农业小册子会有好几本,分发到村正的手里,然后一个人管着好几个村,守着人家耕种。   还会召开村民大会,你们缺什么,有多少户人家,可愿意赊账买下所需的。   专门有人记下村民们需要的东西,禹国官员管这叫做刚需。   你种地,需要牛吧?牛可以赊账,这银子一个月需要还一点,不需要你的利息。   你种地,还需要基本农具吧?锄头,镰刀,耧车……等等,都是可以赊账的。   朝廷可以先给你们。   齐地的老百姓刚开始都不敢开口要东西。   也没见过谁家的官是这般的啊?   不过官员们都很有经验了,去的时候,都带了牛和农具去的,新崭崭的几排放着,农人们都眼馋。   更别提牛了,那牛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你——虽然有点夸张,不过好几个老人都摸着牛不放手。   于是,就有人敢开口了。上去要做登记,登记之前,要办户籍书。   这户籍书如今办方便,就有官府的人摆了桌子在村子口,每个人都问家庭情况。   这就又牵扯出一个事情。   当年齐军打晋国,征过兵,后来燕国第一次打齐国,也征过一次兵,再后面燕国大举进攻齐晋,又征过一次兵,所以齐国年轻的男人基本都被征走了。   问家里的情况,就有一个妇人当场哭起来的。   一问,都去打仗了,生死未知。   然后一问,这样的人家实在是太多了,还有的逃走了,不知道去了那里,便众官开始开会。燕国将军也跟着开了一次会。   在会上,所有人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有的说可以广发报纸,专门出一份寻人报纸,请各地的朝廷做出支援。   还有的说敲锣打鼓专门在茶馆里念名字,念所处的村庄地址,念家里的兄弟姐妹名字。   ——这是防着有人不识字的。   这事情很快就定好了。   定好了,就可以去做了,三天之内,所有的银两竟然全部到位,有人专门去问,有人立马印刷,第四天,茶馆里就开始有人说这事情了,所有的人都在行动,燕国将军有时候觉得静静的看着他们做事,都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他便也跟着做,一天天的跟着相处下来,他就会产生:燕国亡的不亏。   若是为天下百姓,就该是禹国朝廷这般的。   所以,天下民心才定。   所以,天下一统成功。   ……   原晋和齐的边境,如今的易州。   一农人从地里回来,问妻子:“朝廷可说了没,什么时候沈将军才能来咱们这里?”   妻子就道:“今日好多人去问呢,快了,快了。”   农人就叹气,“怎么就先去了齐地!”   妻子便笑着道:“说是齐地不靠海,咱们晋国才靠海,所以先去齐国,然后再来咱们晋国,然后直接就回京都了。”   农人自己说齐地没有想多,但是妻子说齐地晋地的,他反倒是不喜欢,道:“咱们这里是易州,可别说错了。”   妻子就道:“知晓,知晓,我也不出去说。”   然后又道:“你也别急,虽然没有来咱们这里,但是也有官员前来接管,不是发了种子么?”   且不仅仅是牛,还有农具,还有各种贷款,都能办下来。   妻子是不知道丈夫为什么总是着急要沈将军一行人来。   丈夫看了妻子一眼,没说话。   然后第二天就去打听,“沈将军什么时候来啊?”   衙役就好奇极了,“我记得你,你打听多次了,妻子也来了几次,怎么,是有什么事情,是要沈将军才能办的吗?”   农人就惊恐的摇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问问,问问。”   然后就落荒而逃。   衙役想了想,就回衙门去,将这事情说给了新来的府尹老爷,府尹老爷是从禹国来的,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修路。   来他们这里没几天,就开始招工修路去了,据其他人说,府尹老爷在来他们这里之前,是专门修路的。   县衙老爷姓邵名仙元,听闻父亲还是禹国的大官,这些年在四处组织修路,做出了很多实绩,所以才能一跃成为大官。   老爷说了,他们也能慢慢的升,只要肯踏实办事的,做出了政绩,便不会一辈子只是个小衙役。   所以,衙役做事情,做的特别认真。他跟邵仙元道:“我看他心里肯定有事情,说不得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伸冤的,又怕咱们不管,所以知道大将军要来咱们这里,只一味的等。”   衙役是本地的人,知道些事情。   “大人来之前,咱们这里的官……基本不干人事,那时候乱,都想着要保命,谁愿意去审什么冤案人命呢?”   一句话让邵仙元明白了事情的根源。   他就叫人暗暗打听农人家的事情,然后便发现,农人的兄长死的蹊跷,但仔细去查,却并不能查出什么。   邵仙元想了想,然后写了信给沈柳,让他如果有时间,来一趟。   农人虽然知道沈柳会带兵来,但是不知道人家也有可能不经过他们这里。   于是沈柳就带着人来了,邵仙元让人一直盯着农人,果然沈柳来的消息一出来,他就背了一床草席,睡在了大街上。   邵仙元:“……”   大街上是不准睡人的,就将人带去了收容所,第二天,沈柳骑着马,看着四周,配合着邵仙元巡视,农人就果然跪了出来。   沈柳回去就感叹,“他说自家的兄长死的冤,他亲眼看见隔壁村的员外打死的,但是他当时没有站出来,说知道官官相护。”   “他当时才五岁,他兄长八岁。”   这就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就连当年打死他兄长的员外都死了。   问他求什么,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要找个可靠的官报官。   玉珠儿感慨,“我最喜欢的便是我们能够被信任。”   农人忍了几十年,他为什么要说出来?   这里面的道理,人人都知道。   燕国将军也知道,他道了一句:“苛政,贪官,将百姓的嘴巴都堵住了,只有他们敢开口,口出千言,千言不同,汇成了一个国的言论。”   此为信任。   ……   六月,天气热的很,平安巷子里,一群人正在给小意收拾行李。   小意的天赋点是航海,她看再多的书,都没有去海上亲自体验过好。所以六月份,她就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这是第二批出行的船,大概有两百艘。   朝廷又要发船,多少人等着呢,小意也希望快点去海上,所以从五月开始立项,六月份就能走了。   这一走,可能就是一年半载的,阿福就担忧的很。   “你记得多多保护好自己,殿下给你派了隐卫,你有事情,就叫他。”   小意也很舍不得阿福,她觉得是阿福是这个世上除了阿爷和阿兄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于是,她就承诺自己回来,会给阿福带最珍贵的礼物。   两人手拉手,好似生死诀别现场。   折青:“……”   她笑着道:“要不,小意再等几年再出去?”   小意就立刻放开了阿福的手。   阿福颇为怨念的看向了皇太女殿下。   折青就笑出了声,靠着墙继续逗人。   “看来阿福没有航海重要啊。”   小意就急忙解释,皇太女殿下笑的更欢快了,然后捂住了肚子,一看就是笑的岔气了。   宗童就默默的走到皇太女殿下身边,无言的给她撑起了伞。   那伞湿哒哒的,柄下面滴着水,果然,皇太女殿下立马就闭嘴了。   她推了推伞,“阿童啊,要不你自己遮阳吧。”   皇太女殿下不笑了之后,坐到躺椅上,摇啊摇。   “阿童啊,你说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过呢?每天有批改不完的折子。”   宗童就给她切瓜。   瓜堵住了皇太女殿下的抱怨,啃的只剩下瓜皮,孙香和张弛结伴前来了。   张弛满脸不高兴,孙香也满脸不高兴。   张弛愁眉苦脸,“我们去招生,竟然没有多少人知道畜牧部,也没人想着报我们畜牧部!——还有几个直接说畜牧部就是养猪的!”   孙香一脸不会给你银子的肉疼脸:“那是他们无知!他们配不上你。”   张弛不满,控诉的看了眼孙香,然后道:“殿下,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技术要求也很高的,这种狭窄的观念,必须得要破除。”   折青刚刚吃了瓜,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叹气,“所以呢?”   孙香这般的不情愿被拖来,估计就是要掏银子了。   张弛就道:“殿下,沈离的农业为什么能这么多学生,不就是他的增产水稻打出去名声了吗?”   他总觉得自己之所以人才不多,就是因为猪的名头,以及各种畜牧的名头没有打出去。   “养猪,谁不会养呢?他们总是这般想,我们即便宣传养猪技术,也没人肯去研究。”   “还是银子给的不到位,产品没有宣传到位。”   折青就问:“所以,你想做什么呢?”   张弛就看了看孙香,“殿下,我也要宣传资金。”   他要有一个全套的宣传计划。   折青:“……”   好家伙,这是要营销自己啊。   孙香就据理力争。   “你看木子,他就很喜欢畜牧部,不是自己来到了你身边吗?要是他们不喜欢的,你就是再宣传,也来不了啊。”   反正,她觉得没有必要。   倒是折青想了想,同意了。   她回去让秦宽写了个宣传文案计划,这一年内,着重宣传畜牧业的成果,想出招生广告词,多招些学生来,甚至还给了部分的岗位待遇提高。   确实,不能因为大家对养猪有误解,就一直让养猪的人才断层。   等以后有了电,猪肉能保存了,等以后研究出了防腐化,做出了牛奶酸奶等可以长期售卖的东西时,畜牧业必然是会前进一大步的。   到那个时候,储备人才必须要多,这样才能继续保持前进的步子。   秦宽接了命令勤勤恳恳的去做事情了,如今,秦老将军对折青颇有怨言,觉得她没有眼光,自家这么好的儿子,她竟然看不上。   于是,就想给儿子说其他的姑娘,结果秦宽不肯。   “还没到成婚的年纪,我怎么敢松懈下来?莫启都成了安州的主将了。”   两人自小就攀比,长大了之后又同为皇太女殿下的伴读,就更是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反正这一次,莫启成了安州主将,秦宽心里是不得劲的。   他迫切的需要做出一点政绩出来给皇太女殿下看看。   于是,皇太女殿下给了他这个事情做,他就要做到最好。   便拉着张弛白天也谈,晚上也谈,立志要将张弛推销出去,至少要比沈离的名头响。   ——秦宽同时看沈离也不得劲。   这般如此的掏心掏肺,忙前忙后,将张弛给感动的,还提出要认秦宽为干儿子。   等过了几天,大家给小意践行的时候,张弛就一个劲的夸秦宽,什么少年有为呀,什么稳重聪慧,都往秦宽身上堆。   秦宽高兴的很。一杯一杯的酒下肚,还真把自己给喝醉了。   人喝醉了之后倒是很实诚了,也不攀比了,拉着莫启和沈离的手道:“咱们仨人凑一起,正是好人卡好人卡好人,咔咔咔就是发呀。”   折青:“……”   总乱说广告词了。   她咳了一声,用威严镇压住低着头眉眼却在乱动互相交流的孩子们,然后送了小意出京都,踩着步子回去了。   还是批折子去吧。   ……   七月,云州。   牛大宝带着妻子正在不断地跟邻居道别。   “我们也是想着如今年纪大了,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也算是事业有成,儿女都有出息,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牛大宝拉着隔壁老李的手,道:“你也知道,我家的儿子和女儿,都在京都呢,那是日日都能见到皇太女殿下的,他们自小都没有让我们管过,是光宗耀祖了,可是我们呢,心中总有亏欠和想念,想着竟然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不如就至今都跟他们住一块。”   隔壁老李:“……呵呵。”   他最近学了个词,叫做凡尔赛,说的就是老牛这种人了。   牛大宝并不在乎老李心中是怎么想的,他只在乎自己这一番炫耀得不得劲。   牛大宝的媳妇就有些无语,跟老李的妻子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年轻的时候还看着稳重,如今年岁大了,倒是越发的张狂。”   老李妻子就这样说一句不介意,就听她继续说道:“我们家那点东西,有什么可张狂的?人家汉堡王林家,短短半年内,都将汉堡开到了咱们云州,所到之处,都有一家汉堡王开着,那才能叫张狂呢,我们家呀,也只有小小的一个杂货铺子,哎,算不上事业有成。”   老李妻子:“……”   得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妻俩跟人说话都让人不爱听。   不过他们都要走了,多年的邻居,该夸还是要夸的。   “什么叫做小小的杂货铺子哟,你那叫超市,便民超市,跟汉堡王是一样的,都是连锁的,如今,整个云州都有你们的超市,这难道不叫事业有成?”   于是,牛大宝夫妻两个就满足了,继续去下一家道别。   从七月初说到七月底,所有的邻居和亲朋好友都知道他们要去京都了。   他们的小女儿叫牛丹瞳,今年六岁,手里拿着一本书看。   见阿爹阿娘终于回来,人小鬼大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不要再去四处炫耀了,不然咱们家多年的名声,怕是保不住。”   牛大宝才不在乎,“这些年咱们家可够低调,如今都要走了,自然要高调起来。”   不过也不能让小闺女不耐烦,便收拾行李,翌日便出发了。   丹瞳便给远方的兄长和阿姐写信。   “阿姐,阿兄,见信安好,爹娘已经相互配合完成炫耀大戏,如今可能因为炫耀过度,说话过多,疲惫不堪,正在马车上安睡。”   “小妹听闻京都繁华之极,胥江府多有不及,心生向往,准备跟阿兄和阿姐一般,在京都闯下自己的一番事业。”   这信七月份送出去的,跟着快递一路走,倒是比他们来京都之前三四天到达京都。   平安巷子口,丹青一脸严肃的接过信,然后看见写信人的名字,脸上多了一份期待,再看看信的内容,立马迫不及待地给丹珠送了过去。   丹珠就笑,将信收藏好,道:“人小鬼大。”   但他们一家,终于要团圆了。 第135章 阿福和丹青   十月, 丹青和丹朱收到了信,丹朱跟安晓说:“我爹娘要来了。”   安晓吓的将一根玻璃管掉在了地上。   安晓跟丹朱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长大, 两家父母你知道我,我知道你, 但是如今有句话说的好, 丑女婿总要见人岳父岳母的,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去澡堂搓个澡。   “太紧张了, 我得放松放松。”   丹朱:“……”   她白了他一眼,问他最近的研究进展, “你如今是在商务组?我听闻是研究化妆品?”   化妆品和护肤品永远是一个永恒的商机。   这些年,在这一块赚的银子让孙香能从梦中笑醒。她刚开始虽然想过女性在过上安稳的生活后,便能按照心意购买自己喜欢的化妆护肤产品, 但是也没有想过,能有这么大的效益。   随着彩妆行业的深入, 又分了奢侈品和平价品。   不过无论是奢侈品还是平价品,有一种东西是必须做好的,便是卸妆水。   之前卸妆的产品, 大家都强调要卸干净, 但是近些年来, 又发展成为要不刺激, 温和, 对皮肤没有伤害。   美容铺子发展的更好了,每次从研究院里进购的产品越来越多,让他们的项目组得到了充分的重视,所以私下里福利也好, 银子也多。   安晓和丹朱这般从小就跟着朝廷走的人,在朝廷里面是有分宅子的。   皇太女殿下很大方,又是批了一条巷子,巷子里都住着他们这些自小就读书做研究的人。   巷子叫永安巷,听闻还是陛下亲自赐的名字。   从平安到永安,可见陛下对他们的期望不是什么丰功伟绩,而是平安,永安,就这一点,就让臣子们从心底感激。   安晓将手里的试验管收好,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白衣大褂,再拉拉丹朱的小手,问:“今日,你还去看丹青吗?”   丹朱点头,“今日沐休啊,不都是去吗?”   安晓叹气,“咱们一周只沐休一日,可以不去看丹青吗?咱们自己玩去吧。”   丹朱不愿意。   “不行,好生生的,不去丹青会不习惯的,即便要不去,也要循序渐进,哪里有突然不去的。”   安晓就只能陪着去平安巷子里。   平安巷子跟永安巷子有所不同,永安巷子没有侍卫站岗,平安巷子却有。   不过丹朱和安晓两人在里面都有亲属。   丹朱在访问那一栏签上了丹青姐姐的字眼,安晓在访问一栏写上孙香外甥,然后两人才能进去。   虽然来了无数回,但是流程一次都不落下。   进了平安巷子,却见丹青和阿福在说话,因是天才们的话,又是那般严峻的神情,所以丹朱想了想,没有和安晓继续前行,停留在了一侧。   倒是丹青看见了他们,唤了一声阿姐,跟阿福告别了。   丹朱笑着道:“我没打扰你们吧?”   丹青摇头,道:“阿姐,今日我不能陪你了,我得去阿篱家。”   丹朱:“……”   祝篱,这是他们公认的丹青小青梅,说不得将来就是弟媳妇。   等丹青走了,她感叹道:“小小年纪,倒是重色轻姐。”   正要走,就见着丹青隔壁的阿福也走了出来,穿着一件斗篷,戴着帽子,手里领着两瓶酱油。   见了她们,打招呼,“丹朱姐,安晓哥,你们来啦,去我家坐坐吧。”   小阿福向来是礼数周全的,惹人疼爱。   不过人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谁敢去他家坐,就告辞,问:“你这是去哪里啊?”   阿福:“去看小意的阿爷和阿兄。”   小意的阿爷和阿兄如今住在外面,并没有住在平安巷子里,因为住在里面不好做生意。   小意的阿爷喜欢做臭豆腐。   这臭豆腐他之前听闻过,但是没有吃过,来京都后吃了一次,便惊为天人。   吃了一次,就戒不掉了,小意有了俸禄后,就出银子给阿爷贷款买了一套宅子,专门给他研究臭豆腐。   研究了一月,竟然研究出一种好吃的臭豆腐。   老人家晚年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用,便自己每天做了臭豆腐去卖,能赚一点银子是一点吧。   不过这臭豆腐臭豆腐,最主要的是豆腐的质量,别的地方小意不放心,阿福就牵线了丹青,由丹青去祝家阿婆家签买豆腐的合同书。   由此,小意阿爷的豆腐摊便稳定了。   小意走后,他兄长读了想了很久后,转去了医学院,如今跟着柳琦大夫,倒是跟祝篱认识。   不过他们忙的很,就只能自己时不时去看看阿爷了。   提两瓶最近新出的驰名商标品牌:晋江老抽,就要去看小意阿爷。   阿爷看了他来,有些不好意思,道了一句:“你来就来,不要每回总带东西,好孩子,快来吃点阿爷最新研究出来的臭豆腐。”   阿福就道:“这牌子是最近出来的,商标名字还是皇太女殿下亲自想的,听闻是老抽中的老抽王,没有哪个老抽能比的上它能抽的(皇太女殿下原话,虽然阿福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般的好东西,一抢而空,我怕阿爷抢不到,就给你送来了。”   阿爷就笑,将阿福当亲孙子一般对待,中午还捞起袖子煮了一顿饭,用的就是晋江老抽,一吃,嗯,果然味道有所不同。   鲜的很。   等吃完了饭,阿爷下午又要去街上卖臭豆腐了。阿福也跟着去,帮着一起卖,他人小,但是会吆喝,比阿爷会做生意多了,还买了一个腰包,是如今最流行的拉链包。   这种拉链刚开始研究不出来,后来还是雪生姑娘亲自去研究了一台高度精密的机器,各个环节采用人力,这才将拉链做出来。   然后采用流水线的工程,彻底将拉链批量生产,于是一上市,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   刚开始还是富裕人家用,后来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迅速的,贫民也能买的起拉链包了。   阿爷很喜欢这个拉链包,每收一文钱,就将钱郑重的收到拉链包里。   拉开,放钱,再拉上。   这个动作,阿爷可以重复无数遍!   阿福跟阿爷卖完了臭豆腐,送了阿爷回去,就跑去找丹青了。   丹青在祝家豆腐厂帮忙切豆腐。   他的刀快,且很准,切出来的豆腐又整齐又不留任何残渣在刀上或者豆腐切片上。   祝家阿婆看见他这般的刀术,真是又欢喜又愁。   今日其实是她将丹青叫过来的,叫过来也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让他劝劝阿篱,不要想着去做游医。   “她的先生是柳琦大夫,她跟着柳大夫在万民医馆做大夫多好。”   因为有家里两个孩子都做了大夫,所以平日里邻居对自己都带着笑意,毕竟谁敢保证自己不生病呢?   尤其是急病,有个大夫能就近帮你,便能多得一条命。   就比如说,上回隔壁的小子半夜发热,一家子人急的六神无主,因晚间是没有公共马车的,他们家又没有马车,一时半会赶不去万民医馆,所以只能跑到祝家来敲门。   祝篱因为是大夫,家里有药,给人家诊脉,听了心跳,开了药服下,孩子才退了热。   第二日,隔壁人家就送了锦旗来,把祝阿婆高兴的。   如今,大家都喜欢送锦旗,无论做点什么,就都做一枚锦旗送去,尤其是百姓们喜欢送衙役。   毕竟衙役跟他们接触到最多。   以前大家都是写感谢信的,可是后面有人送了锦旗之后,便觉得锦旗看着好看,而且挂在自己的桌子上,就显眼的很。发展到后面,还有专门比锦旗多少的。   不过后来官府并不提倡,所以送官员的就少了。   倒是不少商家由送锦旗这件事情上想到了客人对自己的评价,制作了很多小锦旗放在铺子里,要是有客人觉得好,便插一面锦旗,要是觉得不好……嗯,你别插就行了,总不能拿走吧?   所以,如今有人介绍自己的店铺,都是说:我们的锦旗有多少有多少,可见客人满意度很高。   然后,便有客栈的众掌柜的站出来,由锦旗制度商量出了一种星级制度。   他们将客栈分为一星级到五星级五个档次,这个档次是由客栈协会做出评判,然后最终确定客栈合格不合格。   要是客栈能一直往前面发展,倒是可以不断的提交申请,即便是一星客栈,也能升级为五星,要是停滞不前,甚至退步,五星也能变成一星。   客栈星级制度一出来,锦旗便被民间看中,所以祝阿婆收到了锦旗,还挺高兴的。   邻居送来的锦旗是由红绸布做的,上面写了字:妙手回春。   祝阿婆乐滋滋的将锦旗挂了起来,结果自家的孙女就给了她一肚子气。   她想出去做游医。   游医如今又分两种,一种像是江湖郎中,懂得一点点的药理知识,街头巷尾给人看病,一种是像张虎大夫和裘远之大夫一般,是不断的在外面寻找新的药物,研究新的病。   阿篱就喜欢这种。   祝家阿婆舍不得。   她让丹青来,就是劝劝阿篱的,谁知道丹青不愿意,宁愿在那里切豆腐,也不愿意说。   只道:“阿婆,阿篱愿意做什么,我们都该尊重她,支持她。”   祝阿婆也知道,但是就怕孩子出门有危险。   一个人出门,能行?万一碰上坏人呢?   为人长辈,总是心中不安的。   丹青就道:“那我教她功夫吧。”   祝家阿婆:“……”   算了,这也是个呆的。   正好阿福来,她便挥手,“你快回去吧。”   阿福是个极为讲究礼的孩子,也给祝家阿婆带了两瓶晋江老抽,这才跟丹青回了平安巷。 第136章 完结倒计时(二)   十月中旬, 牛大宝带着妻子和小闺女到了京都。   一路上,小闺女丹瞳就一直买买买。   比起丹朱和丹青的小时候,她是过的最好的。   “你阿姐和阿兄小时候, 哪里有这般好的日子,那时候, 咱们穷的哩, 一点儿银子也没有, 你阿姐的衣裳一年到头都是一件,你阿兄就更没有衣裳穿了。”   年纪大了之后, 牛大宝就喜欢跟小闺女说之前的事情。   “你如今日日能吃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 简直不敢想,梦里做梦也不敢想。你还不喜欢吃红薯……这红薯啊,可是救命的东西, 要是我们那时候有红薯,村子里也不至于饿死那么多人。”   每当这时候, 丹瞳就会静静的听着,那些人间疾苦都是她不曾体会过的。   牛大宝就最喜欢小闺女这一点,愿意听他讲古。   倒是他妻子白了他一眼, 有些不耐烦丈夫又絮絮叨叨, 撩起车帘子去看外面。   牛大宝之前还去过以前的京都, 她却没有出过云州, 虽然说家里的生意做大了, 但是也只是在云州做大,其他的地方没有涉及,她每日里忙的很,没有时间出门去看看大千世界。   这次一路来京都, 她看了不少的新鲜东西。   此时,她们的马车走在了京郊的路上,但虽是京郊,却已经繁荣的很。   她看见了一个卖糍粑的,摊子前围满了幼童,手里都捏了一文钱,应该是大人们给他们买糍粑吃的。   又见不远处还有一个像游乐园的地方,有简单滑滑梯,还有一些木质的小碗,铲子,锅,水桶,以及各种形制各异的小家具。   如果组合在一起,应该是一个小家。   不过比起游乐园来,这里又未免太过于简陋,且给孩子们玩的地方都堆满了沙子,孩子们过家家的东西都是沙子。   正想着,就见一个人给里面的孩子递了一些枯草进去,孩子们一阵欢呼:“菜来了,买的菜送来了。”   她就知道递菜的人,应该是看护他们的。   又过了一处,见着大冬日的,竟然有几个老人揣着手在外面聊天,有的在下象棋。   原来那树下用大树墩子做了一个棋盘,还用水泥做了四个石墩子,老人家都坐在那边下棋,偶尔听见一句:“将军”,一伙子人就开始各抒己见,一个说自己早在旁边看出了有一子可以被吃掉,下棋的人却看不见,观棋不语,他可着急死了。   一个说你那招不行,他也早看见了,按照他的看法,就应该走一步士,然后双炮将军。   两个人声音越来越大,马车行了几步,还是能听见他们的争吵声。   牛大宝妻子就笑着放下车帘子,然后一回神,就听见丈夫还在跟丹瞳在那里说胥江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穷的很,我们那里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能娶上媳妇的,还是你爹我眼疾手快,将你娘给娶到手里了。”   “后来,娶到媳妇了,不是自己一个人了,我就想怎么才能赚到银子,可是你一个大字不识的农人,你除了种田,能做什么呢?你去做什么,人家都不要你。”   说起这个,牛大宝就很庆幸自己进了钢铁厂,“你想啊,那时候你阿姐都好几岁了,你爹我啊,按照那时候的习俗算起来,就不算年轻的了,人家要什么跑堂啊,小厮啊,都是按小的找,所以是举步维艰。   牛大宝妻子倒是想起来那时候的艰难日子了。她道了一句:“好在那年,皇太女殿下将胥江县划分了出来,说是要作为一个特殊的地方,搞试点。”   这个丹瞳知道,如今胥江府的人都感念皇太女殿下的恩德,他们是最早富起来的一批人,如今他们的地皮租房,都能养活一家子人。   如今,因是皇太女殿下传了话出来,说要在明年三月册封群臣,明年三月,又碰巧是皇太女殿下入朝政十年,所以,大家便开始捋起这十年的历史。   然后发现,最先被皇太女殿下以特殊试区划分出来的胥江县,真是令人艳羡。   什么好东西,都是在那里开始试,不说别的,就钢铁厂一物,便让胥江县成了云州的龙头。   作为直接受益人,牛大宝很有发言权。   他想起之前的事情,心里就激动,道:“你不知道,刚开始,我们都觉得在做梦——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地方呢,做活虽然累,但是给吃肉吃,那大馒头哦,一点儿也不掺假,我吃一个,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有剩下的,给你阿娘和阿姐兄长带。”   “再然后,就有了学校,这比我们能吃饱更加让人兴奋。”   不过,他当时第一个念头是想让儿子去读书的,那时候,可不像如今,稍微富裕的人家都愿意送闺女去上学,那时候,他们就没有让闺女上学的概念。   所以当妻子提出来也要送丹朱读书的时候,牛大宝是震惊了一会的。   “我当时,就想着你阿娘是不是说错了,但是她那般的认真,我一想,如今手头有银子,也不是不行,便送了人你阿姐也去学校。”   这一送,便彻底改变了他们家的命运。   “你阿兄读书一般,但是你阿姐却是难得的有天赋,先生十分喜爱她,将看她看的跟什么似的,我们当时就想,你阿姐将来有活路了,即便长大后,回小学里做个先生也好啊。”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家的大造化还在后面。   “后来,胥江又有了一个新的教育试验,说是要将你阿姐这般有天赋的,都送去京都,我当时就想,这可了不得了。”   牛大宝妻子也道:“对,这真的是咱们家的大造化,后来你兄长因为……因为在被绑架的时候,杀了人,被唐县令一并送去京都,送给他京都的好友教武功,这般就可以谋个好前程。”   “哈哈哈,也是你阿兄争气。”牛大宝连忙将话岔子接过来,道:“你阿兄被皇太女殿下看中了,最后做了宗大人的亲传弟子——哎哟哟,这可是,这可比你阿姐又能常见得皇太女殿下。”   他终于说到这里了,便再次说出自己说了十万八千遍的事情:“就是你爹,也是见过皇太女殿下的,彼时我是胥江钢铁厂的万民代表——”   听见这里,丹瞳就不想听了。因为后面的事情,她都能复述出来。   她道了一句:“阿爹,进城门了。”   这就进城门了?牛大宝连忙撩起车帘子往外面看,道:“你阿姐和阿兄说来这里接我们的哩。”   丹瞳和母亲也往外面看,两个大的没看见,还是小的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左侧四处看的三个人。   一男一女年纪大一,男的不认识,女的虽然不认识,但是丹瞳能一眼看出来,她的眼睛跟自己很像。   还有一个小的少年,穿着一件看着像官府模样的衣裳,很是好看,他的轮廓跟自己有像。   那大一的少年应该就是阿姐的未婚夫安晓哥了。   她便开始喊:“阿姐,阿兄——”   丹朱和丹青立马看过去,发现远处一辆小马车里,一个小姑娘伸出脸来,朝着他们喊。   三人立马跑过去,上了马车,齐齐喊人。   安晓腼腆的喊伯父伯母。   牛大宝哎了一句,“好孩子,辛苦你来接我了。”   安晓便道不辛苦,接了人往他和丹朱住的巷子里面去。   牛大宝夫妻却不愿意跟女儿一起住。   “我不是托了你给我买宅子了么?不如就住那里,你们那宅子,我知道,小的很,我和你阿娘呆的不习惯。”   丹朱:“……”   安晓:“……”   没错,当初莫启刚开荒京都的时候,丹朱和安晓仗着关系,请莫启留了两套给父母的宅子。   这宅子是实打实的父母自己买的,很宽阔,两进的小院子,比他们住的小屋子好多了。   牛大宝跟妻子路上都商量好了,住在那种学术氛围浓的永安巷子里面,不如住在大宅子里。   一来宽阔,他们还能种东西,二来大宅子大,丹朱和丹青都能回去住。不然他们勉强住进永安巷子里,丹青去了怎么办?   反正有宅子,这些年也没有租,自己还不住,那还等什么时候住?   于是就道:“我们先去收拾好了,等收拾好了,大家都来吃饭。”   安晓便点头,然后,今日的他没有得到未来岳父岳母的挽留,将人送到宅子里之后,就先回去了。   宅子是早就打扫好了的,丹青力气大,也没有请人来搬箱子,自己一个人抗出抗进。   他阿娘就心疼,“我们本来想着叫个搬家铺子的,也没多少银子。”   有租房就有搬家,以前的搬家,或许背上一个包裹就走了,东西少嘛,就一些细软,其他的东西不会买,也不会带走。   但是如今可不是了,即便是最穷的人,也能因为布匹便宜,而买的起布匹。也能因为铁锅便宜,买的起一两个不同功能的炖锅。   小东西一多,便搬起来困难,不是一个小包袱能背走的了。   所以搬家铺子应运而生。   丹朱就道;“阿娘,搬家铺子那是从头搬到尾,有马车有人帮忙搬,如今咱们都到家门口了,还要什么搬家铺子,你放心,这小东西,小弟完全没问题。”   倒是牛大宝一边帮着搬,一边砸吧了下嘴巴,“早知道,就不叫安晓那么早走了。”   丹朱:“……”   她就去帮着收拾拜访行礼,一边收一边笑,“阿娘,怎么这小衣裳你还留着呢。”   这还是她小时候的衣裳了。   丹瞳也跟着一起做事情,跟丹朱道,“阿姐,你和阿兄回来住吧,我想跟你们一块。”   他们之前只写过信。   丹朱就道:“我回来,明儿我就搬东西回来,但是丹青不行,他得住在平安巷子里,这是……不能改变的。”   丹青了头,“我请了三天假,三天后,就要回宫里去上值。”   丹瞳眼睛亮起来:“阿兄,你经常见到皇太女殿下吗?”   丹青头。   丹瞳就拖着丹青去说话了。   见人走了,牛大宝妻子就连忙问丹朱,“你弟弟……如今还做那事情吗?”   丹朱哭笑不得,“阿娘,什么那事情,那是正经事情,只是……可能需要见血,所以特殊了些,你就想着是隐秘的衙门,那衙门里的人,遇见了罪犯,不也要杀之归案吗?丹青只是直接向皇太女殿下负责。”   牛大宝妻子便叹气一声,“我就是担心。”   但是儿子愿意,她也不能让他不做了,便再问起祝家阿篱。   “这祝姑娘,跟咱们家丹青……算是定了吗?”   丹朱就头,“两个孩子虽然没有明说,但你看丹青那时不时就去祝家帮忙的模样,估计是有戏的。”   她道:“丹青好像没明白过来,但是阿篱那小姑娘却是个明白人,你放心吧,你儿子逃不出人家姑娘的手掌心。”   只是她有一点儿担心。   “丹青属于隐卫……”   听闻隐卫里面的人,自小就被传输不家不室的观念,也不知道丹青有没有这种意思。   ……应该没有?这小子还懂得去未来岳家献殷勤呢,平日里宫里发给平安巷子里的福利,不是送来她这里,就是送去了祝家。   她索性转移话题,不跟阿娘说这个了,道:“到时候,我给你们报个京都本地的旅游团,你们去京都四处转转。”   如今,京都可多可以玩的地方了。   有人工制造出来的——禹国之窗,将禹国四十四州的风景民俗都做出来的,还有孩子们和大人们都喜欢去的游乐园,甚至还有一座玻璃馆,里面都是由玻璃做出来的,其中一绝便是水下玻璃乐园,可以去里面看鱼,几乎是每个来京都的人必去的地方。   还有自然的。   楚国皇室在京都的时候,可圈出了不少山做皇家园林,里面有宫殿,什么都齐全。   后来陛下和皇太女殿下都不喜欢去,所以便由孙香大人出来,规划了景点出来,给人观看。   收银子的那种。   反正要玩下来,三天也足够了,丹青和她都请了三天的假,可以带着父母玩个好的。   牛大宝和妻子就高兴的很,“好啊,我们也正想去呢。”   ……   儿女跟儿女是不同的。天下有丹朱这般想着要陪父母去游玩的女儿,也有皇太女殿下这种逼着老父亲跟自己一起上班加班疯狂工作的不孝闺女。   禹皇陛下愤怒的指控女儿,“这些折子不都是你的吗?为什么要朕看!”   折青头也不抬,“父皇,别耍赖,那就是你的折子。”   禹皇:“都晚上了,朕要睡觉了。”   折青:“那你也将折子看完了再睡,不然明天堆积起来,又是我看的。”   她说完,看了一遍自己写出来的名单,不给禹皇陛下说话的机会,道:“云州沈家,青州越家,铃州盛家,木州秦家,徐州牧家,禹州苏家。”   这几家都是老臣了,自从建了禹国之后,便一直勤勤恳恳,这次封臣大会,他们是除了平安巷之外,最重要的一批人。   没有他们帮忙镇守,要粮食给粮食,要银子给银子,听话的跟着朝廷的脚步走,她不可能在那么快的结束这场统一战争。   禹皇见她说正事,便憋屈的坐下,了头,“是,这几家除了秦家,都还可以。”   折青就笑,“秦家主将以后会是秦宽,你不是对他挺满意的吗?”   禹皇:“那不是想着他以后是咱们家的人嘛,如今不是了,朕还喜欢他做什么?”   折青:“……”   合着你喜欢人家,是一直期待着人家成为小白脸?   她哭笑不得,道了一句:“父皇,牧家的人,女儿还没见过,你见过他们骂?”   禹皇就摇了摇头,“没有。牧家这几年,碰巧时机都不对,都没有来京都过。”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情,笑起来,“这牧家啊……”   他想说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便叹气的转了个话题,“你名单都列好了?”   折青头,“六月就让吏部整理这些年官员的调令,只要做出了功绩的,都来。”   这是一场盛会。   也是一场关于原禹国官员的盛会。   于是,收到了皇太女殿下旨意的原燕国将军,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问沈柳,“我为什么能去呢?”   沈柳道了一句:“其实,你功还挺大的。”   玉珠儿:“你投降了。”   燕国将军,姓蒋名灯,如今已经归顺在沈柳的麾下,之前沈柳给他许诺的易州主将现在还没下来。   不过大概率是给他的。   沈柳道:“朝廷有一个非常完善的人事档案——什么是人事档案呢——”   蒋灯立马道:“我懂,我懂。”   跟在沈柳身边这么久了,什么是人事档案,他自然是知道的。   沈柳就满意的接着道:“你的人事档案自然也有,所以啊,你这个人,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加之这次你投降,让多少人活了下来,自然担的起一州主将。”   当时,那么短的时间内考虑清楚并做出回去跟楚皇说的决策,是不容易的。   若蒋灯是贪生怕死之辈,便是另外一回事,但是蒋灯他不是。   他不是,相反,他是个有大志向的将军。   能在燕皇手里,做到主将的位置,不是个懦夫。但是他选择回去报信,他选择劝说燕皇。   他是这场和平之战的关键人物。   沈柳骑在马上,道:“你不知道,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们真的可能会开炮,到时候,就不是死几万个人这么简单了。”   蒋灯沉默,最后叹气,“多谢。”   这般开解,倒是让他心里的黯然散去了不少。   然后看向顾溪桥,道:“他怎么……怎么好像一路上不是很高兴?”   沈柳看蒋灯还是很满意的,便愿意跟他分享一些小秘密。   “你说小桥啊,他跟咱们不一样,咱们回去是加封功臣策的,他可不是,他是回去选妃的。”   蒋灯立马就就想起了军中的传闻。   传闻,这顾溪桥将军跟皇太女殿下有些……关系。   他立马警觉,“这是离开太久了,想念紧了。”   沈柳立马摇头,“这倒不是,他有这意思,但是皇太女殿下可没有,倒是陛下有这意思……嗯……你懂吗?”   蒋灯点头,总结道:“就是顾将军喜欢,陛下喜欢,但是皇太女殿下不喜欢。”   玉珠儿啧了一声,默默的走开了。   果不其然,就见不远处沈柳和顾溪桥两个人扭打在一处。   玉珠儿就想起阿娘的来信,问自己跟沈柳有没有郎情妾意,想到这句话,她就打了个寒颤。   跟沈柳成婚?那还是算了吧。   又行了几天的路,便快要到京都了。   玉珠儿就觉得自己有些近乡情怯。   “多少年没有回来了。”   沈柳:“……”   一不是回青州,二不是回之前的京都,来个新京都,算什么近乡情怯呢?   他高兴的道:“这回我在京都,可要歇息够。”   如今是十月末,到明年三月,还有好几个月呢。   “我们出去打仗……多少年了啊。”   他也有些感慨了。   快九年了吧?   自从到禹州那年,被皇太女殿下盖了个打仗天才的戳之后,他就一直在打仗的路中。   “是啊,我们出来九年了。”   九年了啊。   玉珠儿都有些记不清自己当年第一次到禹州旧都的时候,是什么情景了。   她只记得那时候,父亲跟她说京都要变天了。   “三个皇子去世,皇室再无皇子,本以为是绝处,倒是逢生了。”   彼时,自皇太女出现在人前才半年,但是皇太女殿下做出来的东西,却没有办法让人忽视。   钢铁厂,禹刀,愈骨粉,还是各种新式的物资,方便面,猪肉脯,等等。   当时父亲为了这些好东西,眼馋了好久。   于是朝廷一下诏令进京,他就迫不及待的收拾行李。   “幸亏我当时跟着进了京都,不然,说不得今日的我,就不是我了。”   彼时,她跟皇太女殿下说,她想去打仗。   其实说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将来如何,自己又能不能打仗,会不会打仗。   皇太女殿下听了她的话,便鼓励她:“有何不可呢?你既然喜欢,便去做吧。”   她想起这个,就激动极了。   然后,她缰绳一紧,嗷呜一声,喊道:“皇太女殿下!”   不远处,折青一身红衣骑射装,骑在马上,宗童背着一把伞跟在后面,看着越来越近的军队道:“殿下,他们来了。”   折青便骑着马过去,急勒马,跟跑马过来的三人道,笑着道:“我来接你们回家。” 第137章 第四张好人卡   折青亲自将一队人接了回来。   她看着玉珠儿, 沈柳,顾溪桥三人,道:“我等你们多时了。   真的。   等了很多年了。   她亲自将人送出去, 打仗打了多少年,她就担心了多少年。   这么多年, 因为有他们三个人带着人在前线拼搏, 打下了一国又一国, 她才能如此安心的坐阵皇都,得以在打仗的时候, 还能四处搞基建。   折青看着三人止不住的欢喜,“辛苦你们了。”   原燕国将军蒋灯就慢吞吞的上前——也不能不行礼对不对?于是就行了一个礼, 道了句殿下千岁,就见皇太女殿下欣喜的眼神变成了上位者的和善,道了一句:“本殿为那些活着的战士们, 多谢你。”   蒋灯:“……”   见着三人自称我,见着他自称本殿, 果然是区别对待。   殿下,你双标太明显。   不过接下来更加双标的事情也来了。   三人小组是去宫里吃私宴,他只能去驿站吃接风洗尘餐。   来接待他的人是京都有名的孙香大人和秦宽大人以及莫启大人, 倒是不辱没了他。   蒋灯这才心里暖和了点, 没有拔凉拔凉了。   他早听说过三人了。这三个可谓是皇太女殿下的左膀右臂加条左腿, 反正是极为重要的人。   所以皇太女殿下身边这么多重要的人专门来给他接风洗尘, 蒋灯的心一点点的暖回来后, 又开始诚惶诚恐了。   孙香大人有了孩子,最近都不能喝酒了,她以茶代酒,给蒋灯敬了一杯酒, “蒋将军,敬你一杯,你是个汉子。”   蒋灯飘了飘。   这是孙香啊,国之商者,被商人奉为神灵的孙香啊。   虽然也没夸什么其他的话,但是一句你是个汉子,就踩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蒋灯便回了一杯。   秦宽上来也道:“将来史册留名,有你一笔。”   蒋灯明白这话的重要性,便又飘了一米。   莫启举杯,“将军,望以后同为朝臣,共创辉煌。”   蒋灯就呢喃了共创辉煌四字,立马站起来,道:“必不辱身上这件铠甲,腰间这把刀。”   他一口闷下,便算是完成了这场会晤的重要谈话。从中领会出多少意思,就看他回去怎么做了。   孙香看了看天色,道:“我先回去了,你们尽兴。”   莫启和秦宽点头,“你去吧,待会我们带蒋将军去泡泡澡。”   蒋灯确实没有泡过澡,一听泡澡就有了兴趣。   “听闻还有人搓澡,甚是舒服。”   秦宽点头,“如今更是增加了一些其他的花招,待会将军可试试。”   然后试了下,确实是花招!   蒋灯刚开始被翻来翻去的搓澡,还觉得能接受,后来又被翻来翻去的拍牛奶……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撒了些什么颗粒在身上,跟做饭似的。   他受不了了,起来去洗澡,洗干净了出门,见秦宽和莫启两人正在喝一种奇怪的酒。   “这是新出来的鸡尾酒。”秦宽道:“将军要不要尝尝,要是不喜欢,就给将军点二锅头。”   蒋灯最后还是点了二锅头,二锅头他喝过,很是好喝,到时这种叫做鸡尾酒的,却是没有听说过的。   蒋灯一直在战场,虽然也关心禹国的事情,但都是国家大事,来了京都之后,到时被平民老百姓的生活所震惊,且很不适应。   不过,不适合也不能表现出来,便问:“两位大人刚刚在聊什么?”   秦宽和莫启对视一眼,便笑着道:“我们在聊,今日怕是有人又要多一张好人卡了。”   蒋灯:“什么叫做好人卡?”   秦宽就笑着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只可意会不可谣传。”   莫启:“……”   还摇头晃脑的,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呢?   他看着皇宫的方向,心里其实有些不安稳。   ——他有自己的恶毒小心思:希望顾溪桥能得到一张好人卡。   ……   另外一边,折青将三人接进宫里,带着他们跟禹皇一起吃饭,刚开始还其乐融融,一副君臣相知的模样,然后,禹皇陛下喝了几杯酒,就拉着顾溪桥不断的交流扒皮秘法,越说越高兴,越说越兴奋,甚至想要当场从监狱里面抓个人出来现场来一场扒皮对决。   折青:“……”   吃饭呢!   禹皇陛下就瞪闺女一眼,转头笑眯眯的跟顾溪桥道:“你如今也大了,可说了人家?”   折青:“……”   她气道:“父皇,吃饭呢。”   顾溪桥就看了眼皇太女殿下,不说话了。   沈柳努力活跃气氛,道:“陛下,您这般看重顾将军,臣心里可不高兴了。”   禹皇陛下嫌弃的看了眼这个并不能做小白脸的人,道了一句:“哦?那你说了人家了?”   沈柳低头,吭哧吭哧吃饭。   玉珠儿不敢说话,吃完饭就拉着沈柳走人。   折青一看这个架势,心中就觉得不好。   禹皇陛下也知情知趣的站起来走了,走之前还对着折青做了个拿下的神情。   折青:“………”   不是,正在吃饭呢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个了?   但是顾溪桥的神情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叹了一口气,因为经验充足,她立马道:“你是个好人。”   但凡被发好人卡的人,听见这句话心里都明白了,顾溪桥就脸色惨白,给皇太女殿下行了一个礼后,同手同脚得出门了。   不远处,禹皇陛下还没有走远,就眼尖的顾溪桥走了了出来,那神情那目光,禹皇陛下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一下。   顾溪桥正好走过去,见着禹皇陛下,就要行礼,只见禹皇陛下十分嫌弃,跟刚不久的态度截然不同,冷哼了一句走了。   ——这也是个没用的,枉费他在闺女面前说了他那么多好话。   于是,天还没黑,秦宽和莫启就在澡堂里相遇了顾溪桥。   三人一对视,秦宽就嘿了一声,从玻璃吸管里吸了一口酒,高兴极了。   拍拍身边的座位,道:“你也别觉得颓废,你这算什么,在你前面都有三张好人卡了。”   作为拿第一张好人卡的人,他还挺嘚瑟的。   顾溪桥就冲莫启道了一句:“他怎么还是这么蠢,你跟他斗了十年都没赢,可见也没什么本事。”   秦宽:“……”   莫启:“……”   坐在旁边一头雾水的蒋灯:“……”   算了,不想了,他果然还是不适应京都的流行词。   好人卡什么的,不想懂了。   ……   顾溪桥是怎么想的,折青已经关心不过来了,她最近真是忙的脚不沾地。   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句话每天都要说无数遍。   所有的臣子们一起加班,带动着整个京都都在打鸡血。   孙香不断地跟皇太女殿下道:“如今四海归一,四十四州民心尚且不稳,各州事物发展相差太大,政策制度还需斟酌因地制宜,所以才让殿下这么忙,事事都要操心,决策,等忙过了这一阵子便好。”   但这段日子确实什么都得要皇太女殿下过目,法律法规,决策制度,什么都不能出差错。   折青努力的吃下一口农业基地送来的反季节甜瓜,叹气道:“没事,我知晓,还能撑住。”   皇太女殿下如此,却不准底下的过于拼命,所以为了做出表率,自己做留也休息一天。   日子一天天的过,过几天又要过年了,她带着宗童出宫道:“不如咱们自己也学民间,去买些年货吧。”   每次出去看街上的东西,她都能知道如今的流行事物。   禹国如今有一个说不得是好还是不好的现象,便是一样新鲜的东西出来,便满大街都是这个。   比如街上以前都是卖烤鸭的店铺多多,但如今烤鸭店已经不吃香了,如今吃香的是一种二文钱十串的铁板小串串。   这种串串一出来,就彻底的霸占了市场。无论是可以推着走的摊子,还是店铺,都卖这种串串。   他们还做出了一种纸盒子,高高的圆圆的,足够可以放下这些串串的签子,这样可以拿着走,一边走一边吃,吃完的签字也能放进盒子里面。   她买了三十串羊肉串和鸡肉串,让宗童拿着,她一边挑东西一边吃。   吃完了擦擦嘴巴,觉得还是这样的日子让人享受。   京都如今繁华至极,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加繁华的地方了,人人都称颂这是前所未有的的盛世。   可折青每当看见这样的场景,总会有些不满足。   他们称颂这里,是因为没有见过更好。可折青见过。   “总有一日,会有更加繁荣的盛世到来。”   此时,华灯初上,灯笼已经都点灯,街上一直都有猜灯谜的地方,折青忍不住去猜,又提了四五个走马灯。   一副场景是将军策马图,灯笼转起来,好像将军在骑马。   一副场景是女先生教书图。   剩下的便是山水图,其中有一副瀑布,转起来便好似瀑布在飞流直下。   视觉效果很好。   她很喜欢,便将灯都给了宗童,“带回去吧,放在寝宫里。”   然后便见着一个熟人。   牛大宝。   她之所以记得他,还是因为丹朱和丹青都很优秀,足够让她记住他们的父亲母亲。   且他这几年也没有变过,还是当面模样。   她想起来丹青是请假回去看父母了,道:“今日应该是他们出来游玩了。”   既然人家是享天伦之乐的,她不好过去打扰,正要走,便见丹青和丹朱中间夹着一个小妹妹,两人都牵着她的手,朝着牛大宝走去。   那小姑娘叫了牛大宝一声爹,又叫了牛大宝身边的妇人一声阿娘。   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小姑娘的头上金光闪闪。   皇太女殿下笑了。 第138章 完结倒计时(三)   丹瞳就这样搬进了平安巷。   牛大宝和妻子高兴坏了。   这下子, 他们家孩子就都有出息了。即便他们不明白什么叫做“演讲天才”,但是不妨碍他们知道,小闺女是要上群英册的。   群英册啊, 天爷,自家这真是祖宗坟头冒青烟了。   丹朱理科好, 丹青武功好, 丹瞳……嗯, 可以暂时理解成口才好吧?牛大宝沾沾自喜:这可不是冒了一点点烟,这是将整个地府的烟都烧到自家来了。   他甚至还想再生一个交给皇太女殿下, 然后遭到了妻子的鄙夷。   两夫妻将丹瞳送进了平安巷子。   折青对这个送了三个孩子来自己身边的夫妻很是尊重,怕他们膝下孤单, 道:“让丹青和丹瞳周末回去住,周一到周五在这里就行了。”   如今,梁十三已经正式制作出了农历, 按照农历去,又划分出七天一周的日历。   这种日历已经被全国推广, 有专门的日历本。   自然的,按照禹国无处不广告的商人原则,这种日历已经研制出了种种不同的形制。比如说, 畜牧部发布给大家的, 便是画着可以批量购买肉的地址, 禹国大型的生产地都被写了进去。   这是张弛特意要求的。   反正他今年要努力的发展畜牧业。   于是除夕宴上, 张弛对丹瞳是一个劲的夸。   “阿瞳啊, 平日里,我可没少照顾你阿兄,我们的猪头鸭肉,你阿兄是最喜欢吃的, 每回有了新鲜的,我们都给他留着呢。”   折青:“……”   她摇摇头,道:“阿瞳的演讲我有规划,你别乱想。”   演讲天才,看起来平平无奇,好像没什么用处,但是演讲的魅力在于传播,她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她清楚的知道,头上顶着金光闪闪的人就是bug,比她还大的bug。这种大bug,她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她跟平安巷的人以及永安巷子里的人一起吃完除夕宴后,见阿瞳偷偷的过来,小姑娘到底沉不住气,问她:“殿下,您想要我做什么啊?”   折青摸了摸她的头,让她看在这里参与宴会的人。   “你看他们,与外面有什么不同吗?”   丹瞳很努力的看了看,道:“是更聪慧吗?”   两巷子里的人,又被称为聪慧冠绝天下,如今有人要夸别人聪慧,称赞一句“跟平安巷永安巷的人一般聪慧”,那便是最高的评价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但是皇太女殿下摇了摇头。   “不是,是这里的女子很多。”   折青轻声的道:“虽然朝廷倡导女子入学,但十年了——十年了,好像看着越来越好了,但是还不够。”   “有些女子被送进学堂的目的,不过是读了书,便能嫁的更好一点。”   丹瞳就看见皇太女殿下的目光穿过堂庭,看向了外面。   外面正在下雪,雪簌簌的下,她也跟着看了眼,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过,她自小早慧,也知道皇太女殿下此刻心里说不得在想着其他的东西,而不是单纯看雪。   看雪,眼神不会染上一层哀伤。   “殿下——”她扯了扯殿下的袖子。   “殿下,你别伤心,你有难事,阿瞳帮你。”   折青就回过神来,她低头,牵住丹瞳的手,牵着她往外面走。   走到游廊上,虽然有些冷,但是外面空气好多了。   两人便站在栏杆处看外面的雪景。   折青:“你在家里,你阿爹会打阿娘吗?”   丹瞳摇头。   折青点头,“那你见过打妻子的男人吗?”   这么说,丹瞳就想起来了。   “其实有的。”   她看见过一次。   彼时,她跟着阿爹去做生意,在一个巷子里见到一个妇人被丈夫推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旁边的人就在笑,那妇人习以为常的很,爬起来就走了。   还有一次,她跟着阿娘出去做客,许是筵席办的不好,那家的男人便打了妻子一巴掌,妻子还不停的赔不是。   她和阿娘出来散步时在庭院里看见了,阿娘带着她躲在暗处。   她问过阿娘:“她为什么要挨打呢?”   阿娘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她后来就忘记了。   因为她家没有这般的事情。   折青便对她说:“这就是细思极恐之处,被打的人,围观的人,都觉得被打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小阿瞳,这不正常。”   被打了,怎么能是正常的呢?   她蹲下来,正视丹瞳,认真的道:“即便有女子意识到了不对,做出了反抗,想着要和离,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   她道:“她的母亲会劝她,不过是夫妻口角,大家都是这般过来的,身边的人会觉得她小题大做,女人被丈夫打一下罢了,又不是经常打,打架打架,难道不是正常么?”   丹瞳瞪大了眼睛,“那我可以打男人吗?”   折青沉默了。   她眼神很温柔,道:“可以打,但是,有时候身体的构成让我们大部分的人都打不过他们。”   力量的不对等。   她摸摸她的头发,“阿瞳,被打,就是被家暴了。或许过几百年,大家都能意识到这点,姑娘们会做出反抗,但是现在她们被打,并不以然。”   “她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不用被打,或许她们有些人已经意识到了,却在身边人的洗脑下,还在不断的挣扎,或许她们有些人已经彻底觉醒,想着逃离,但是却没有地方可以去。”   “阿瞳,你愿意做她们的指路明灯吗?”   “用你的演讲,用你的能力,去帮助她们,去唤醒她们,这是皇太女殿下,最希望你去做的事情了。”   丹瞳虽然有些懵懂,但是她郑重点头,“殿下,我会的。”   折青伸出手指头,“拉钩?”   丹瞳伸出手:“拉钩——”   ……   过了年,该动身来京都三月参加万民大会和封臣的人,也该动身了。   青州越子詹就碰见了铃州盛风延。   两人比州而居,倒是熟悉。   然后便是一顿商业互吹。一个吹你的农业实在是做的好啊,你们的农副产品如今是出名了。   一个说听闻你们又发现了一块盐田?哎哟,这可发了。   然后一路南行,碰见了禹州主将苏游功。他不一样,他不吹禹州——吹什么哟,禹州才刚刚卸任京都这个名头,虽然政治经济中心移走了,但是他依旧是除了京都外,最繁荣的城池。   所以,吹嘘这些有的没的功绩,根本不在意。青州跟铃州主将在吹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笑笑不说话。等到两人吹完了,他就开始了。   “哎,如今活到我们这年纪,功绩什么的,都已经做到头了,还得看年轻人。”   他朝越子詹,道:“听闻你家的玉珠儿已经在京都了?哎哟,她可真是小辈楷模啊,一路从徐州打到定州,江山一定,怕是这次封功宴,你的官职比她低一些呢——”   后面这句话扯着调调,着实让越子詹神清气爽。   说实在的,自家闺女那么牛,多少次他都想跟盛风延说道说道,但是每次说到子女问题,盛风延就小心眼的转移话题,时间久了,他就不说了。   这回可好,这回可真是碰见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了,绝对可以说的尽兴。   他立马回话,道:“是啊,这丫头自小就聪慧,哎哟,那拳脚功夫,比我还好,如今得陛下和皇太女殿下的信重,一路打,打下了六国,你别说,我这心里啊,觉得真不是滋味,自来都是老子比子女强,到了我们,竟然是女儿比老父亲强了。”   这般说完,也知道要将这个名为炫耀的话题抛回去给苏游功,道:“不过,我家的姑娘再好,也不及你家的,那可是直接上了群英册啊,都不用,天下皆知。”   苏游功就笑眯眯的道:“哪里哪里,只是我家的闺女也是打小就聪慧。”   盛风延:“……”   他也品出来了,子女没有大用的,是不配站在这里了。他冷哼一声走开,给两个夸女儿夸不完的人腾出空间,主动站在了最左边。   但是,他腾早了。   到了木州之后,秦家的主将跟夫人罗婉月一起去京都。   因大家都是算了时间到京都的,毕竟事情多,去早了不合适。   又听闻三州主将同行,便觉得不如大家一起嘛。   于是罗婉月跟其他主将的夫人们说话去了,秦家主将就加入了夸儿子的途中。   他也打玉珠儿和苏小暖的主意。   “不知道两个小侄女有没有说人家——”   三人友好交谈去了。   然后到了木州,木州主将的儿子参与叛变,在皇太女殿下那里,也是有名字的,算的上是后起之秀。虽然没有玉珠儿和沈离出名,但是好歹也算一个英杰。   于是就打听起来,盛家主将憋屈的继续往左边移了移。   终于到了朝州之后,他心里总算舒坦多了。   第一,朝州新任主将他不认识,第二,朝州主将的儿子一点儿名头也没有。   于是,他就热情的朝着人家招手。   结果人家并不热情,而是朝着越子詹去了。   道了一句:“我有一外甥,名唤邵仙元,也是此次的封臣之内,如今在易州做官,为一城之主,越公或许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肯定停过他的外号。”   越子詹:“什么外号?”   朝州主将:“修路达人。”   越子詹就想起来了,是有一个后生,参与了十年来禹国所有的修路,修水渠,修水坝等项目,如今眼看着就朝着一州主将的前途去了。   “我知晓知晓,听闻你家外甥也没有说人家?”   “说什么哟,他父母愁死了。”   盛风延:“……”   他自觉地再次骑马到了最左边,心灰意冷的他后面便再没有去跟新的主将们说话。   心累。   这么一路走,队伍越来越大,从开了年就走,走到三月初,在入城之时,被皇太女殿下亲自迎进了城门里。   被皇太女殿下亲迎,这是何等的荣耀。   盛风延的心终于活了起来。   他见皇太女殿下一一跟他们说话。   越州主将道:“云州沈将军那老家伙说两个儿子都在京都,就不来了,云州这些年,也没有做过什么大贡献,不过是将西域打下来罢了,如今西域那边事情多,还请皇太女殿下见谅。”   折青很理解。她道:“云州沈家已有沈离和沈柳在,倒是可以,只是听闻沈将军的侄儿也勇武的很,这次西域能打下来,他是占了功劳的。”   然后又跟越子詹道:“玉珠儿已经在宫里等你了,这么多年,你们父女没有团圆,这次好好的说说话。”   又问:“越夫人可来了?”   越夫人连忙上前拜见皇太女殿下。   折青就拉着越夫人说了几句话,道:“夫人辛苦了,这次来了京都,让玉珠儿陪你好好走走。”   七八年了,母女再未见过面。   越夫人感动的答应了。   盛风延眼见皇太女殿下就要到自己面前,都准备好说辞了,就见禹州主将凑了过去,道:“殿下,小暖那丫头,没给您添麻烦吧?”   于是苏家夫妻一起跟皇太女殿下说起了苏小暖。   盛风延:“……”   盛夫人叹气:“哎。”   他们也不往前面凑了,因为木州的秦家夫妻已经过去了。   “秦宽那孩子,最近还好吧?”   “仙元那孩子,是我外甥。”   ……   盛风延:“……呵呵。”   然后终于轮到他了,皇太女殿下夸奖他采盐做的好,他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了。   这场宫宴,人数众多,有折青认识的,有折青不认识的,三三两两在一起说话,高谈阔论或者小声叙旧,让折青看着欢喜。   人到齐了,便可以开始按照流程办事了。   先办的肯定是万民大会。因为今年四海归一,所以人更多了,不过幸好万民大会的会场当时是按照四十四州人数设计的,所以空间足够大。   折青去看过一次,人虽然乌泱泱,但是因为流程大家已经熟悉,所以一切都井然有序。   她听了一会,就从侧门出去了。   街上几乎没有小孩,因为今日周一,大家都去上学了。有的都是行色匆匆之人,大家为了活着努力,脸上或忧愁或欢喜,然后擦肩而过,组成了人间。   折青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在边角,在闹市,在茶楼,在小巷子里听,看。   她来这里,已经十三年了。   十三年里,她做了三年的咸鱼,奋斗了十年。   “谁能想到,我能有今日呢?”   她喃喃了一句,站起来,带上宗童,坐上了一辆公共马车,围着京都转了一圈,期间兴致来了就下马车转个马车坐,半天下来,一共花费了五十个铜板。   ——两人份,宗童的那份她也掏了。   然后回皇宫,坐在案桌前写下一句:盛世太平,自己看着笑起来,裱起来挂在了寝宫。   ……   三月末,万民大会结束,封臣开始。   当日,浩浩荡荡几百人进宫,由禹皇亲自给他们颁功臣章。   先上去的,这次的功臣章,群英册上有一人不在,便是小意。她去了海外还没有回来,阿福很是遗憾。   最先册封的便是他们这群英策上的人。   “于宏——”   于太医上前。   禹皇从托盘上拿过一块雕刻着医神于宏牌子的功臣章,放在他的手里。   “悬壶济世,为天下医者表率。”   于太医激动的接过功臣章,站在一侧。   他没有想到,自己是第一个。   第二个是章玉书。   章玉书兴奋的脸都红了。   禹皇:“妙手回春,敢冒天下所不为。”   这是对他的认可。   章玉书拿着牌子站在了于太医的身边。   “雪生——”   雪生站了出来。   禹皇:“玲珑七窍,造化通天地。”   雪生万万没想到有如此高的评语,低头谢恩,站至一侧。   “沈离——”   沈离腼腆的过去了。   “功德无量,四十四州食无忧。”   沈离接过功臣章哒哒哒过去了。   ……   然后一个个的人过去,一个个的人拿着军臣章站到左右两侧,足足封赏了一上午。   折青就站在禹皇陛下的身后,看着人来,人去,等到禹皇陛下将最后一块功臣章给了出去,这场封臣,才算是结束。   结束了,宫里还留饭。   禹皇陛下坐在上首,折青坐在他身侧,正在吃饭呢,就看见他站起来。   他站起来,群臣自然是要停下一切的,于是俱都看向他。   折青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听见禹皇陛下兴奋的道:“朕准备于明日做太上皇,禅位于皇太女。”   折青:“……”   禹皇陛下一锤定音。   他真是一天也忍耐不住了。   快落! 第139章 禹帝折青(正文完结)   群臣怎么也没想有想到, 第一天参加群封臣,第二天就要参加禹皇陛下的卸任仪式。   折青也没有想到。   她回去之后就抱怨,“父皇, 你真是一天也不想多呆啊。”   禹皇陛下也很委屈,“朕去年五月就不愿意做皇帝了。”   他躺在摇椅上, 一摇一摇, “反正你什么都接管过去了, 朕放心的很。”   他就是现在说做太上皇,朝臣们都没有异议, 整个朝廷都能有条不紊的继续转。   因为禹皇陛下基本上已经不管事了。   不管事了,他还要上朝, 还要被逼着看折子,他心里自然是委屈的。   如今好了,如今无事一身轻, 他以后想出宫就出宫,想看话本就看话本, 想什么时辰睡就什么时候时辰睡,想不批改折子——啊呸,他再也不批改折子了。   折青:“……”   哎, 为什么别人的爹带着闺女跑, 她爹只想养老。   但是一心做太上皇的禹皇陛下是连闺女的哀怨声也不想听了, 将闺女赶出去, “朕要睡了。”   禹皇陛下最近有自己的作息时间。他早上要吃碗芝麻糊, 中午要睡半个时辰,雷打不动。   芝麻糊是御膳房最近研究出来的东西,他很喜欢吃,因为他最近微服私访的时候, 曾听得一天一碗芝麻糊,就能让白发变黑。   没错,禹皇陛下某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了头上有一根白头发。   要折青说,禹皇五十多岁的人了,有一根白头发十分正常。但是陛下自己愤怒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身强力壮,生气了还能吃五大碗饭,比只少年的力气也要大点,怎麽可能长白头发?   于是问过于太医后,就开始吃芝麻糊。   他不仅自己吃,还要逼着折青吃,道:“你操劳的很,也要注意保养。”   又听了养生知识,觉得睡眠足确实很重要,于是中午也要午睡了,话本都不能阻拦他午睡的时间。   折青:“……”   得了。你老人家自己保养去吧。   她回到蝉鸣宫里,就见小宫女们已经将女帝的衣裳拿来了。   这速度,绝对是有预谋的。   她哭笑不得,只好试穿。   她穿的这件龙袍,按照她的尺寸做好的,穿在身上合适的很。她站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又有些恍惚起来了。   她真做皇帝了?   她挥退众人,坐在宫殿里,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时候。   那时候,她第一眼就看见了禹皇。   她那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是可以做个资本家了。   公主啊,还是群宠的公主,真是要什么有什么,这一定是老天看自己过的太苦了,所以送了她来这里享福。   如今想想,她其实别的福气享受到了没有不好说,但是她一个孤儿,能得到了一个宠爱她的父亲,这天伦之乐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心里道了一句:“多谢你——折青——”   然后就开始解衣裳。解了几个扣子,朝着房梁道:“阿童,你闭眼睛。”   宗童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今日没有蹲房梁,而是站在了角落里。   折青换好了衣裳,还有些奇怪,“你今日怎么不往高处去?”   宗童没有说话。   折青也不继续问他,只道:“秦宽去发报了吗?”   贸然登基,自然是要发报告知天下的。   宗童点头,“陛下应该是准备好一切了,就等着禅位。”   折青:“……”   她抱怨了一句:“我什么时候才能做太上皇啊。”   ……   禹皇陛下给大家来了个猝手不及。   但是群臣震惊了一瞬后,又都迅速的合上了嘴巴。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传禹皇跟皇太女不和,那现在真是没有人说这话了。   人家禹皇要当太上皇的心思真是太明显了。   朝堂上的事情,基本上都给了皇太女殿下处理,然后由皇太女殿下从中挑出许多折子,摔在禹皇的身上,每日逼着他该改折子。   以前还有大臣在奇迹宫里排不上队,便剑走偏锋,从禹皇陛下这里入手,偶尔能获得他一点点的时间,处理一件两件事情,后来谁敢将政务说到他那里去,就不是剑走偏锋了,而是提着剑给禹皇砍脑袋,有去无回。   因此,当禹皇万事不沾手时,所有的活就都得去找皇太女殿下了。   殿下是个勤劳的殿下,你去找她,她肯定是要办完的,但是得排队。   于是,新来的官员也熟悉了这种模式,一个部门集中去一个人,然后去的那天,要带着所有的公务去,免得耽误了做事。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半年了。   所以,当禹皇陛下宣布自己要做太上皇的时候,大臣们都平静的接受了。并且回去之后,平静的道:“明日陛下禅位于皇太女殿下,自此之后,就要叫殿下一句陛下了。”   刚得知消息的其他人:“……”   真么迅速的吗?   便你告诉她相熟的人,她告知她相熟的人,几乎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京都起码有一半的人知晓了。   四处在奔走相告。   有人还去衙门问:“这是真的吗?”   衙门也已经收到了消息,“是真的。”   此时,孙香抓住商机,立马将此事用不同的话不同的语气写出,然后写在不同的报纸上,通宵印报纸。   比如,她在八卦报纸上,就让人写皇太女殿下和禹皇陛下的小日常,写禹皇陛下如何想做太上皇了。   这种日常,你想看吗?自然是想的,那可是陛下和皇太女殿下日常啊。   这份报纸卖的第二好。   第一好的是禹州报。   官方报纸上要写的自然是当时禹皇陛下说要做太上皇的话,将当时情景再现,是最能让人信服的报纸,要知道真相就买它。   卖的第三好的是一份采访报纸。上面着重写了采访的是当时在群臣宴上的人,至于是谁没有写,只写了:据某大臣描述——   这种也是百姓们想知晓的。   至于其他的边边角角料,能买就买,买不到的,便也不强求。   因为明天皇太女殿下登基后,还有更多的报纸要买呢。   “咱们得留点预算出来,明日的报纸,听闻会是皇太女殿下亲笔,这是殿下以陛下的身份写第一封告天下书,得收藏,说不得日后就是传家宝呢。”   某个出租宅里,夫妻两个商量着明日要用什么银子。   居京不易。   穷人居京,更加不易。夫妻两个是来京都做事的,都在祝家豆腐坊做事,孩子在京都小学上学,四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一天早上起来,就要买早餐。他们自己不煮饭,煮饭不仅要费功夫,还要费煤炭,费油。   不如就拿着三文钱,去外面买三个大馒头吃,馒头大的很,很饱实。   这三个大馒头足够一家三口吃了,省一点,吃两个也能饱。   然后便是去祝家豆腐坊做事。这豆腐坊地理位置好,选用的豆子好,磨出来的豆腐更好,每日买豆腐的人多。   然后又推出了什么盐津豆腐干,豆腐串,短时间内放进包装袋子里能卖出去。   保质期有十五天。   反正,祝氏豆腐坊越来越大了,招工也越来越多。   他们这种招工,是包吃包住的,很多人都喜欢,所以员工一多,便要去郊外住。   郊外的宿舍便宜。   他们有专门去城池里的马车,没错,这可不是普通的铺子能做到的,如今大铺子们都在比拼谁的福利好,祝氏这一专门的员工马车办下来,可得了不少人的心。   所以公交马车的费用是可以省下来的。   中午晚上吃饭,也是祝氏包的,回去也由祝氏马车送回去。   所以,他们其实正经的花销就是一天三文钱。   可日子还是过的紧巴巴,因为孩子得花钱。   每天的银子是恨不得掰开成两半花的,可就是这般,也还是愿意掏出三文钱银子,买下一份报纸。   “总是个留念,皇太女殿下对我们好哩,给我们上保险,给我们上五险一金,还提倡双休日。”   这都是今年的万民全会提出来的。   万民全会说,会从京都慢慢的扩散,在五年以内,争取让四十四州的人,都能有五险一金。   五险一金对他们好呢,朝廷的人都解释过了。   “等以后你们老了,就可以有养老金拿,病了,可以用医保。”   五险一金,在禹州已经试验过了,所以这次是以京都为中心,迅速四周扩开。   皇太女殿下对他们好,他们都知道。   所以为皇太女殿下登基花五文钱买报纸,他们愿意的。   夫妻两个从存银罐子里面摆出了五个铜板,“明日报纸买回来,就盖在银子上面吧?”   “行。”   宝贵的东西,自然应该跟银子放在一起,安心。   ……   是夜,折青因为今天上午参加封臣,下午被禹皇陛下神来一笔搞的半天没做事,索性就去睡觉。   刚睡下,就见她爹让人唤她过去。   折青:“……”   干啥呢!她好不容易要早睡。   结果去了,就见她家老父亲一脸郑重的对她道:“朕忘记将最后的东西给你了。”   折青:“……什么啊?”   禹皇就喊了一声,“宗童。”   宗童进来,跪下,“陛下?”   禹皇:“阿青,朕忘记将隐卫交给你了。”   折青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在她看来,隐卫早就已经是自己手上的东西了。   她还给隐卫改革做业绩了呢,如今古三天天拼命做业绩,就想拿回冠军,有了个外号,叫做拼命三郎。   不过,看禹皇的脸色,她就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   禹皇陛下点了点头。   然后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折青好奇的看过去,就见里面有很多牌子。   折青拿出了一块放在最上头的牌子看了眼,发现上面刻着两个字:宗永。   这是隐卫的牌子。   宗童也有。   折青看到过,也知道这就好像是身份牌。   宗永姓宗,她知道宗姓是皇室近卫。   然后又看了看另外几块,大概明白了。   因为另外几块牌子的名字,她知道。   一块唤做古一,在潜伏秦国的时候去世了。   一块唤做齐鸣,在夏州的案子了去世了。   这两个都是去世的人,那其他的人应该也是。   她看向禹皇:“父皇,是隐卫去世之后,就会将牌子留在这里吗?”   禹皇点头,看向宗童,“将来宗童死了,牌子也会回归在这里。”   他将这个盒子放在了折青手里。   “在你接手隐卫之前,他们都是生而查无此人,死而查无此人,他们的尸首有些能回来,葬在了京都的灵山,后来那座上塌了。”   折青默默点头。   “古一和齐鸣葬在哪里,你不知道吧?”   折青再次点头。   彼时她不能插手隐卫这些事情,所以没有询问,都是禹皇去做的。   禹皇就叫宗童:“你带皇太女去看。”   于是半夜就出了城池。   两人骑在马上,折青问宗童,“宗永——是父皇的隐卫吗?”   宗童点头,“是。”   折青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那块牌子明显是有人经常抚摸的。   宗童将折青带到了安山。   安山处,有一块集体墓碑,写着之前葬在禹州的隐卫名字。   其他的便是最近死去的。   这里有守坟人,折青也见过,他见了两人来,道:“今日听见消息,就知道殿下会来,早准备了灯火。”   折青走进去,见稀稀落落,有十块墓碑。   但是这块地极大,都种了树,树上挂着灯笼,星星点点的灯光映下来,倒是不觉得恐怖。   她深吸一口气,问宗童:“以后,你也会葬在这里吗?”   宗童点头,“殿下,看过了,便回去吧。”   这是禹皇交给她的最后一个权利和义务。   折青给每个坟头都上了香,然后回了皇宫。   第二天,一大早上她就穿好了皇帝穿的衣裳,然后出门,就见禹皇在那里等她。   折青走过去,牵着禹皇的手,一前一后,走向今日要去禅位的宫殿。   百官跪于两侧,禹皇依旧带着她慢慢的踏上台阶,一步一步。   到了最后一步台阶,折青跪下,行了一个大礼,由禹皇给她戴上皇帝的珠冠。   就如十年前,禹皇给她戴上皇太女的珠冠。   一晃,十年了。   她站起来,看禹皇,道:“父皇,女儿必然不负天下。”   禹皇点点头,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朝臣。   他退居在后三步,折青深吸一口气,也转身,对着下面的群臣道:“平身——”   群臣抬头,对着新君行下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此,礼成。   当日,禹国报被群抢而空。   “今日吾登宝殿,告之天下,改年号为盛平,此为盛平元年。”   ---署名:禹帝折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怕你们不来看了!明天按照时间线继续进行基建,依旧日九,依旧是晚上九点发文,加更的话,大概会在下午三点。   ---   宝宝们,新文预收喜欢的收藏一下呗。   《基建从工匠系统开始》   折苍穿到古代后,获得了一个工匠系统。   只要完成任务,做出来的东西就可以获得buff加持。   木匠支线:完成任务后,雕刻出来的麒麟案桌可冬暖夏凉提神凝气。   石匠支线:完成任务后,开凿出来的石书道经可教化恶人。   泥水支线:完成任务后,修建的房屋可遇地龙翻身而不塌。   ……   折苍:“……”   还有这种好事!   刚开始,她只是为了能得点银子活下去,后来慢慢的发现,自己已经成为这个乱世的传说。   众人:她是山中隐士,出来拯救黎明苍生的。   ps:本文工匠包括但不仅限于:木匠石匠泥水匠,铁匠染匠屠宰匠,裁缝厨师和船工,剃头油漆和骟匠等等。   感谢在2021-07-22 21:03:28~2021-07-22 23:3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盐 30瓶;乔同微然、姑苏季 10瓶;98k你傲娇又粘人 8瓶;酱酱酱酱酱酱 2瓶;云朝、纸夏*、巫婆婆婆婆婆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