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的九零年代》 作者:元月月半   文案:   梁好运人不如其名,三岁没爹,四岁没娘,克死爷爷奶奶,十里八村的人都说她是天降的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不要彩礼也不能娶。   ——   张跃民长得好,八字不好,打小被父母抛弃,张爷爷精心养大,却连着几次错过高考,不是车胎破了,就是准考证丢失……张爷爷年事已高,放心不下他,就让他先成家。   这么倒霉谁敢嫁?   看来看去,只有梁好运。   ※   十里八村热闹了,都等着看谁先克死谁。   梁好运和张跃民结婚第一年,梁好运中奖了。   梁好运和张跃民结婚第二年,梁好运买房了。   梁好运和张跃民结婚第三年,梁好运办厂了……   看文指南:架空,别代入现实,一切为剧情服wu。   一句话简介:天生好运,发家致富   立意:劳动创造幸福,实干成就伟业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爽文 年代文   主角:梁好运,张跃民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穿越   “好运啊,你拿刀干啥玩意?快把刀放下!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许犯浑!”胖大婶挤开乌泱泱人群,看到梁好运不光左手拎大刀,右手端着麻油灯,那麻油灯的火苗还调到最大,惊得“嚯”一声,“好运,你这是不想活了啊。你说你好好一丫头,啥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   啥时候?   昨天夜里。   以前的梁好运三岁没了爹四岁娘改嫁,只能跟着爷爷奶奶过活。爷爷在她十二岁那年没了,她跟奶奶两个老的老小的小,不得已搬去大爷大娘家,从此就过的猪狗不如,整个一她大娘家的使唤丫头。   她奶奶劝她考上学就好了,结果考上学那一年她奶奶摔倒了。   梁好运她大娘不愿意伺候婆婆,只能由梁好运照顾。中专没上成,眼瞅着好运大了,可以嫁人了,她奶奶觉得不能再拖累孙女,逮住机会就偷偷喝了农药。   了无牵挂,梁好运以为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嫁人,可以逃离这个家,孰料她大娘又给她介绍个病秧子。   梁好运就在相亲对象面前装成反应迟钝的缺心眼,等着对方提出不合适。回到家却听到她那个在外务工的堂姐并不是打工,而是顶替她上了中专,她大娘劝她嫁过去是等病秧子一死再把她嫁人,好收双份彩礼……这些事同时发现,一下子压垮了梁好运。   生无可恋,梁好运学她奶奶喝下剧毒农药,在末世苦苦挣扎多年的异能者在她身上活了过来。   换了芯子的梁好运的性格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法制社会,没法除根,又不能坐以待毙,由着她那对良心狗肺的大爷大娘把她卖了,梁好运就去打听相亲对象病秧子家的情况,打算先以婚姻作跳板,再徐徐图之。   病秧子家人口简单,算上他六口人,祖父是退休干部,大爷大娘虽在家务农,他堂哥堂姐都有工作,就在镇上。   病秧子病病歪歪,自己不能骑车,还坚持念完了初中。据说初中三年都是他堂哥驮着他去,俩人关系还不错。   梁好运觉得这样一家子绝对的通情达理,心地善良。否则也不会对病秧子这个捡来的孩子那么好。   梁好运偷偷的找病秧子坦白,承诺要来的钱,包括病秧子为了娶她出的一千元彩礼都给病秧子一家,留他以后再讨个媳妇。病秧子果然同意了。   小辈没意见,两家长辈就把他们的婚礼订在一个月后,农历九月二十这一天。   梁好运穿上新媳妇的红嫁衣,擦了胭脂水粉,打扮齐整,就问她大爷大娘,彩礼是不是该由她带走。   今年不过是一九八六年,改革开放还未满十年,一千块钱不论搁农家还是城里都是一笔巨款。梁好运要带走,这不是要了她大爷大娘的命吗。   她大娘指着梁好运的鼻子破口大骂,她大爷想要揍她,梁好运先一步拿出大菜刀和麻油灯跟她大爷大娘拼命。   恰逢这时病秧子来了。   大伙儿为了看一看传说中活不过今年的新郎,没成想看到梁好运要杀人。   农村日子单调,人都闲的长出草来,终于有个热闹可看岂能放过,一传十十传百,三分钟传遍整个吕梁村。   梁好运不怕事闹大,就怕不够大,见有人要阻止,梁好运冷笑,“有你啥事?”   胖大婶的呼吸停滞,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这孩子,怎么好赖不分?”   大概原主死的不甘心,身体里还有残魂,梁好运上了她的身,接收了她的记忆,记忆中并没有对她特别好的人,大部分人都觉得她这个人天生没福气,跟她走近了不死也得像她奶奶一样摔倒起不来。包括这位胖大婶,梁好运她爹就是救她儿子死的。   梁好运睨了她一眼,“你分好赖,一过来不先劝他们把彩礼还我,反倒劝起我来?”   “这话,这话咋个说的?”没弄清事情真相的胖大婶连连看左右的人。   有人快速说:“好运要婆家给她的彩礼,还有早年她爹她爷爷奶奶留给她的钱和嫁妆,否则今天就不出门子。”   身形微胖的中年女人惊得“啊”一声,“就这事?好运,这事可以好好说,犯不着舞刀弄枪啊。”   梁好运道:“我好好跟他们说,这个老泼妇骂我丧门星,有爹生没爹养的狗杂种——”   “你就是个丧门星狗杂种!”梁好运对面三步外的女人一蹦三跳,指着梁好运大骂,使得她那张丑脸上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小,大嘴巴跟血盆大口似的,多看一眼都恶心。   胖大婶是吕梁村的和事佬,道:“老钱,哪能这么骂,好运可是你侄女。”   “狗屁侄女!”五十来岁,平头、瘦高的男人指着梁好运,“老子当初就不该养她,就该让她跟她那个娘——”   “我是你养的?”梁好运打断他不要脸的话,“我是爷爷奶奶拉扯大的。爷爷死的时候,你拿我爹留下的钱安葬他老人家,奶奶摔断腿,你要我照顾,你们两口子作为儿子儿媳妇有没有端过一碗水一口饭?反正已是这样,我也不怕大伙知道,我奶奶压根不是病死的,她是我大爷大娘灌农药毒死的!”   众人倒抽一口气,惊愕失色。   梁守义和钱多银两口子慌忙大吼:“你放屁!”   “是不是放屁开棺验尸一看便知。”梁好运转向胖大婶,“你不是咱们村最明白事理的人吗?还不去报警!”   胖大婶下意识看钱多银。   钱多银脸上闪过慌乱,“你别听她放屁,她就是想要钱,她,她想钱想疯了!”   “想钱想疯了的人是你。”梁好运握紧手中大刀,以防他俩突然扑上来把她砍了,“我奶奶说她生在旧社会,好不容易赶上新时代,也想学人家火化装进骨灰盒里。你们可倒好,为了火省那一点钱,傍晚把人拉出去转了一圈,半夜又把人拉回来。没想到尸体留着还能验毒吧?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等着派出所来抓你们吧。”转向众人,“大叔大哥们,我奶奶下葬那天是你们抬的棺,棺材比人家火化的重上百斤,我不信你们没感觉。”   假火化这事在农村不少见,大伙儿平时都心照不宣。   梁好运不讲,他们也知道她祖母没火化。一听这话,当日抬棺的人下意识看梁守义和钱多银两口子。   两口子心虚,钱多银怒吼,“你们啥意——”   “村长,你也不去报警吗?”梁好运打断她的话,问过来主持婚礼的村长。   村长的儿子是送嫁人之一,此时也在场,村长指着他儿子,“你去!”   “等等!”   人群安静下来,从外面挤进来一个衣着干净齐整的清秀佳人。   “好佳回来了?”胖大婶忙问,“你怎么也回来了?今天又不是星期天,请假回来的?啥时候来的?”   梁好佳看着梁好运冷笑道,“我在门外听半天了,你说奶奶是我爹娘毒死的,证据呢?奶奶的尸体?我还可以说是你毒死的。你天天跟奶奶在一块,她吃的喝的都是你经手,你要下毒可比我爹娘方便多了。”   “对!”钱多银瞬间不慌了,“村长,报警!”   村长的儿子下意识看梁好运。   胖大婶道,“好运,要不就算了,你奶奶都死了,咱就别折腾她老人家了。”   梁好运:“合着死的不是你奶奶?”   胖大婶的呼吸停滞,像是被人掐着喉咙,脸色憋成了猪肝色。   没了她在耳边聒噪,梁好运心里痛快了,“村长,一个人去不行,还得再找个人去市中专学校和市教育局,我还要告我这个堂姐梁好佳顶替我上中专!”   “啥玩意?”   不知谁惊呼一句。   梁好运拎着大刀指着梁好佳,“四年前我考上中专的那个夏天,不巧奶奶摔断腿,这三口人就不让我去上学,让梁好佳以去省城打工的名义替我去。你当没人知道就可以瞒天过海一世无忧?可惜你爹娘以为能得我婆家一千块钱彩礼,高兴的大半夜睡不着,骂我蠢货的时候被我听个正着!”   众人猛然转向梁好佳,这闺女长得不错,能说会道的,居然干出这等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梁好佳往后踉跄了一步,颐指气使的模样变的惶恐不安,脸色煞白煞白的。   村长朝他儿子抬抬手。   拥挤的人群瞬间让出一条路。   “站住!”梁好运她大爷梁守义大吼一声就去阻拦。   梁好运一抬腿,男人被绊的踉踉跄跄,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你敢打人?”钱多银撸起袖子要撕了梁好运。   梁好运抡起大刀,咒骂声戛然而止。   钱多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众人,“去,去,你们想去都去!我就不信人死的就剩骨头了还能查出来。”转向梁好运,“好佳就是替你了,你能咋地?还能让学校主动承认错误?你做梦!”   无知毒妇!   梁好运睨了梁好佳一眼,“像她这样从小学到中学门门功课都没及格过的人肯定不知道,别说人死半年,就是十年,法医也能查出来。梁好佳,知道什么是法医吗?你肯定不知道。我说个人大伙儿就知道了,宋慈!”   人群躁动起来,戏文里听过。   梁好运冷笑道:“古代人都有办法,现代人治不了你?还有梁好佳,你那个学校不会觉得丢人,还会大书特书,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大公无私。你的事要是能登报,他们以后就不用担心招不到人,学生都上高中考大学去了。”   “娘!”梁好佳急的抓她娘的胳膊。   钱多银真慌了神,就找梁守义。   梁守义顾不得双膝扎心的疼,“我杀了你!”拿起铁锹就砸   “好运!”   众人惊呼。   梁好运扔出手里的油灯。   油泼出来,刺啦一下燃着,梁守义吓的尖叫,人生经验丰富的村长捡起铁锹朝他身上拍去,火苗瞬间扑灭。   钱多银蹦跶起来,“村长,村长,你都看见了,梁好运她要杀人,她要杀人!”   众人担心的转向梁好运。   梁好运轻笑,“说你们法盲还不承认。梁守义嚷嚷着要杀我,别说我烧他,就是弄死他,到了派出所我也是正当防卫,屁事没有!我要杀你们,你们也可以正当防卫,只怕你们没有我好运!”晃一晃明晃晃的大菜刀,“大娘,要不要试试?”   村长连忙拦住,“好运,别犯傻,公安快来了,有什么事咱们找公安说理去,你还年轻,跟他们犯不着。”   “我也不想跟他们拼命,前提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立马出门子。”   村长猛然想到什么,扭头找去,果然在人群里找到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瘦高瘦高,浓眉大眼,长得贼俊的小青年。可惜面色苍白无血,白瞎了这副好相貌。   “张跃民是吧?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快劝劝好运,今天是你俩的好日子,不宜见血。”   张跃民点了点头,深表赞同,“好运,村长说的对。”   众人松了一口气,可算劝回来了。   张跃民又说:“你大爷大娘害死了奶奶,你堂姐也知道,她是从犯,自己又犯了事,回头公安把他们带走,整个家都是你的,咱不急,他们走了咱把房子和家里的东西一卖再结婚也不迟。” 第2章 抽奖   梁好运跟上张跃民。   张跃民注意到她面无表情,试探着说:“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听到的是真的,我觉得这事不急。你要是信得过我,婚礼照办,你回去也别提钱,我收拾他们。”   “你?”不怪梁好运怀疑,他一个小小的“倒爷”能有什么办法。   张跃民点头:“是的。不过我们得先去个地方把车子放下,然后乘坐公交车去市里买衣服。不然等一下天热起来,你我中暑,往后几天什么也干不成。”说着就登上自行车。   梁好运傻了,她连自行车都不会骑,让她跑着上车,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可是不开口,张跃民发现了丢人的还是她。   梁好运问:“你能不能先把车停下,等我上去再骑?”   张跃民楞了一下,回头看到她一脸的为难,脸色也变得红彤彤的,恍然大悟:“可以。”双脚撑地保持平衡,让梁好运上去。   “抓住我的衣服。”要是以前张跃民不会这么提醒。现在知道她在梁家过的什么日子,觉得她极有可能没坐过自行车,便多一句嘴。   梁好运真没坐过二八杠自行车。   在她那个年代,这样的自行车都进博物馆了。   初次见面,梁好运不好意思抓他的衣服,就抓车座子。可这是九零年,乡间道路全是泥路,颠簸的梁好运总感觉随时能掉下去。走出大概一里路,梁好运就顾不上矜持——保命要紧。   手碰到张跃民的腰,明显感觉到张跃民的身体抖了一下。梁好运愣了愣,又靠近一点,张跃民的背瞬间变直。梁好运使劲眨一下眼,九十年代的人真纯情啊。   他不好意思,梁好运反而放开了,两只手上去。   十多分钟后,张跃民说:“到了。”   梁好运总感觉这两个字带有颤音。不过,没等她打量张跃民的神色,就被眼前的建筑吸引了。   面前是一处小院,坐北朝南,从外面看只能看出三间正房,几间偏房。都是青砖青瓦盖的。不过,墙壁是石头垒的。瞧着墙壁的破旧程度,这处小院至少有十五年。   梁好运奇怪,来这里干啥玩意。   张跃民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   “你连房子都租好了?”梁好运惊呼。   张跃民推开门,请她先进去,“上个月买的。”   梁好运脚步一顿,“买的?”   “是的。只有爷爷知道。奶奶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房子是租的。他们要是在老家住的不开心,就让他们搬过来,行吧?”   这话把梁好运问的很意外,他俩还没举行婚礼,张跃民就开始征求她的意见啊。   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不是空有相貌啊。   梁好运笑着说:“这是你买的,当然可以。咦——”关门的手僵住。   原本梁好运面向北,张跃民进来,梁好运习惯了随手关门,一转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标志。   梁好运怕自己初来乍到,眼睛不好使看错了,指着斜对面问:“那是县公安局?”   张跃民点头:“咱们隔壁就有一个局里的警察,破案的那种。回头把你家的事说成我朋友的,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张跃民:“我们现在去公安局,他们一定让我们立即带他们去吕梁村。时机未到急不得。”   梁好运不太懂此时的情况,又问:“要不要买些礼物?我现在也没钱,等我有了钱再还你。”   “不用,只是问一下那一万块钱能不能要回来。”   梁好运一听到钱,顾不上其他,钱是个好东西,能买很多很多吃的。   “你我直接要不行?”   张跃民微微摇头:“按理说不行,毕竟已经给你大伯大妈了。这笔钱属于他们,我们或抢或偷偷拿走都属于犯罪。”   有一点张跃民没讲,梁好运悔婚,结婚那天躲起来,张跃民倒是可以告钱多银一家骗婚。只是那样梁好运的名声就毁了。   梁好运道:“你说的这个我懂。如果吓唬他们,让他们自己拿出来呢?”   “可能也行。”张跃民没干过这事,“回头一块问问。”想想又不放心,“我去你就别去了。免得他起疑,明天就下去调查。”   梁好运连连点头,“县里没服装店吗?我觉得随便买件红衣裳就行了。白色的也行,我在报纸上看到现在也流行穿白色的。买条白裙子,往后也可以穿。”   这话换个人说,张跃民不信,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哪能这么糊弄。   看到梁好运的打扮,身上没一件像样的,头绳还是毛线,却没有一丝自卑。张跃民愿意相信,她不在乎穿啥。   张跃民笑着说:“有是有,只是你太瘦,穿上跟唱大戏一样,爷爷看见肯定数落我。市里挺近的,坐公交一会儿就到了。”   原主没一件像样的衣服,梁好运一听这么不合身:“那还是去市里吧。”   出了张家,朝公交站牌走去,梁好运发现这个小县城比她刚刚看到的还要荒凉,各项设施不齐全,道路坑坑洼洼,一条街上只有几家做生意的,门口几乎没人。   得亏没在这里买,否则还不逮住他们使劲宰。   张跃民也没骗梁好运,公交车行了大概二十分钟,俩人下了车往北走几十米,就看到一个服装店。   服装店装修的很新潮,起码在这个年代很新潮,玻璃门上贴着红色剪纸,墙上是暖色墙壁纸,店里的衣服或挂在墙上,或挂在衣架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看着就干净整洁质量好。   老板听到脚步声随意瞥一眼,打算收回视线,一看进来的是俩小年轻,立即眉开眼笑。   “买衣服?”不待梁好运和张跃民开口,老板就问:“给你对象买?”说着眼睛瞥向张跃民。   张跃民下意识要点头,梁好运先他一步说:“啥对象啊,我俩都结婚好几年了。”   老板楞了一下,看了看梁好运的状态,脸颊还有婴儿肥,不咋地相信,“不好意思,还以为你们——关键是你们看起来太年轻了。”   “我二十二,他二十四,本来就不大啊。”梁好运一脸的奇怪,像是在问,我看起来很老吗。   老板顿时尴尬,两岁年龄差确实不好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你看看喜欢啥样的,我给你拿。”转身就去拿裙子,不再搭理张跃民。   老板的态度把张跃民整蒙了。   张跃民转向梁好运,这个老板怎么有点奇怪?我们要不要去别处看看。   梁好运微微摇头,指着闲着的椅子:“你先坐下歇会儿,估计得一会儿。”   张跃民做不到这么理所当然的坐下休息,跟上梁好运,“多选两件,你都没啥衣服。”   老板下意识打量梁好运,发现她穿的实在破旧,跟她丈夫不像一家的,反倒相信他俩已婚。只有已婚女人才不在乎衣着,因为要操持家里,再好的衣服也穿不干净。   张跃民穿的好,又这么说,老板估计俩人不差钱,道:“对,对,我这衣服都是今早刚拿的货。”挑一件红色收腰无袖连衣裙,“你看这个,你要不嫌太艳,就拿这件。我家那口子特喜欢,可惜她太胖穿不上。大妹子,这边有试衣间,你可以进去试试。”   梁好运看一下腰围,又用手量一下自己的腰:“不用,这件就挺好。”   老板没想到她这么干脆,立即给她装起来。   梁好运忙说:“还没说多少钱。”   “不贵。你要是再拿一件,还可以再给你便宜点。你不让我亏本,我可以保证整个帝都,你找不到比我更便宜的衣服。”老板像是怕梁好运反悔,立即拿件白色的,“跟红色的同款。”   梁好运禁不住看张跃民。   张跃民盯上一件黄色的,“老板,这个呢?”   “这个也是同款。”老板问:“你要这个?这个也行,你媳妇皮肤白,穿啥都好看。”   这话张跃民爱听,笑道:“那就把这三件全包了。”   “全要了?”老板惊呼一声就找袋子。   梁好运连忙扯一下他的衣袖,微微摇头。   张跃民无声地说:“没事。”随即问老板价格。   老板怕大户跑了,当真没敢要太贵。   原主的衣服都是几块几块,还都是找乡村裁缝做的。一听三件衣服一百多,梁好运又忍不住扯张跃民的手臂。   张跃民躲开,连忙把钱给老板。   梁好运气的皱眉。   老板笑开了:“大妹子,你该高兴。不瞒你说,我这个店开有三四年了,见过不少陪姑娘买衣服的小伙子,可从没见过陪媳妇买衣服的男人。更别说一次买三件。你们应该还没孩子吧?趁着没孩子,身材没变形,能穿使劲穿。以后有了孩子,想穿都穿不进去。”   张跃民点头赞同:“老板说得对!”   “对什么对!”梁好运看着老板手里的那一叠大团结,忍不住心疼,“我就是生了孩子,也不会把身体搞变形。”   老板一见她生气,笑道:“好,好,不会。要不再看看别的?”   梁好运拉着张跃民就走。   老板顿时乐得大笑,追出去:“以后再来。我的衣服都是去甬城拿的货,保你穿出去不会撞衫。”   张跃民下意识接道:“好!”   梁好运瞪他一眼。   老板失笑,摇摇头回屋。   梁好运皱眉:“你——”   “你要是担心你大伯大妈,可以先把衣服放家里。”张跃民打断她的话。   梁好运心里惊了一下,没料到张跃民知道她除了心疼钱,还担心被她大伯大妈翻去。   “不担心了?”张跃民见她这样,不由得露出笑意:“那我们再去买双凉鞋。”   凉鞋对于从末世来的梁好运过于陌生,禁不住问:“凉鞋?”   这话传到张跃民耳朵里便是她连凉鞋都没穿过,顿时心底有些钝钝的,他媳妇以前过的都是啥日子啊。   “买两双,一双放我们家,一双你带回去。这裙子不穿凉鞋也得配皮单鞋。穿布鞋不好看。”张跃民道。   梁好运虽然跟张跃民在一个本本上,不介意跟他好好处处,好好过日子。可这婚还没结,就花他这么多钱,梁好运不大好意思:“可是我听说好看的凉鞋特别贵。”   这话证实了张跃民的猜测——他媳妇没穿过凉鞋。   “我连房子都买得起,还买不起几双鞋?”张跃民看到斜对面就有家鞋店,“别担心,走了。”拉着梁好运的手臂就过马路。   梁好运忽然想到她袜子露脚趾头,要是被张跃民看见,得从头给她换到脚,“你就别去了吧。回头看出咱俩还没举行婚礼,又得趁机宰咱们。”   这点张跃民的爷爷今天早上还跟张跃民念叨,买衣服的时候不准还价,宁愿让梁好运误会他花钱大手大脚,也不能让她以为他吝啬小气。   这个道理卖衣服的人懂,卖鞋子的也懂。看到不像已婚夫妻的就漫天要价。小伙子为了面子,那是要多少给多少。   思及此,张跃民给梁好运五十块钱。   梁好运惊呼:“这么贵?”   “两双呢。有备无患。”张跃民塞她手里,“快去,待会儿天就热了。”   梁好运穿的是长裤长褂,这么一会儿就觉得额头上冒汗,闻言不再磨叽。到店里挑一双好的,又挑一双便宜的。好的留外出穿,便宜的留在屋里趿拉。趿拉坏了也不心疼。   梁好运也不是非在她家买不可,老板娘漫天要价,梁好运就地还钱。直到讲到两人都能接受的价位,这笔买卖才成。   大概赚的不多,梁好运都出来了,老板娘还小声嘀咕,“没见过这么能还价的。”   梁好运权当夸她,跟张跃民高高兴兴踏上公交车。然而,车行到帝都市跟县城交叉口,最为开阔地带,走不动了,就听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要两块钱,两块钱,两块钱桑塔纳开回家……”   梁好运好奇,朝外看去,发现他们来的时候空空荡荡的四岔口此时全是人,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还有人往那人多的地方跑。   梁好运禁不住问:“什么桑塔纳这么吸引人?”   张跃民还没开口,司机骂了一句娘,“还能有啥桑塔纳?市里这几天天天搞开奖,没到中午就把路堵的死死的。娘的,今天又得绕。”   “那我们下来。”张跃民连忙说:“我们从这边过去,走路顶多十分钟,你绕路也得十多分钟。”   司机乐意人都下来,他直接回市里,立马给张跃民开门。   张跃民拉着梁好运下来。   梁好运被看热闹的人挤得踉跄了一下。   张跃民连忙揽住她:“小心!”   “啥开奖这么热闹?”除了末世前围观名人,末世后的丧尸围城,梁好运还没见过这么多人聚到一起,忍不住勾头看:“难道有明星?”   “明星?”张跃民笑着摇摇头,“用不着明星,一辆桑塔纳就够了。”   又是桑塔纳。   梁好运好奇:“桑塔纳咋了?”   张跃民想说什么,注意到她当真好奇,一想他爷爷找人打听的——梁好运天天在家照顾奶奶,洗衣做饭。她极有可能不知道彩票。   “就是彩票,两块钱一张,有机会抽到桑塔纳。”   梁好运:“几辆?”   “一辆还少?”张跃民想笑,随即压低声音,“有的一辆就要十九万八。”   梁好运倒抽一口气:“十十九万——八?!”   张跃民点头。   “能在帝都换一处四合院?”   张跃民再次点头:“可惜中奖几率特别小。”   “听你的意思买过?”   张跃民:“买过。刚开始我以为至少能中一个风扇。结果买了十块钱连一块钱也没中。可能根本没有。最多两天,再没人中他们喊破嗓子也没人买。”   “有的。你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   张跃民看向她,见她很笃定,小声问:“你是说有托儿?”   “要不咱们过去看看?”梁好运只听说过去店里买彩票,还是第一次听说抽彩票,压低声音补一句,“看看有没有托儿。”   张跃民上次跟风买几张,没中就直接走人了,确实没想过托儿。闻言也有些好奇,“行,反正都到家门口了。”拨开前面的人,护着梁好运往里去。   梁好运一挤到人群里就忍不住捂鼻子,脚臭味口臭味汗臭味什么味都有,顿时后悔凑这个热闹。   一想她都挤进来了,不看清楚再挤出去也忒亏了。于是捂着鼻子继续朝售卖点挤。   卖票员后面没人,梁好运过去总算能喘口气。接着就发现地上全是小孩巴掌大的彩票。   梁好运奇怪,“怎么满地都是?”   “没中奖。”张跃民说着,发现她还盯着地上的彩票看:“是不是很好奇?”   梁好运无意识的点头,眼前多了十块钱。梁好运愣了一瞬间,转向张跃民,几个意思。   张跃民往北边努一下嘴:“试试。”   “不不不。”十块钱只够以前的梁好运买瓶水。现在的她三天也赚不了十块钱。普通人工资一个月才一百来块钱。张跃民大方她也不能这么糟蹋。   张跃民:“我买过一次,你也买一次试试。再说,这几天是咱们领证和举行婚礼的好日子,说不定就时来运转了呢。”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来看有没有托儿的吗。当着售票员的面,后半句梁好运没敢说出口。   张跃民并不是假客气,也不是钱多没地方花,而是想着梁好运连彩票都不知道,想让她体验一下,“两不耽误。”   “我——”   “姑娘,看你对象多好。”   梁好运旁边的大姐准备走人,转身看到张跃民往梁好运手里赛前,禁不住开口,“你现在不要,以后结了婚想要也没有。”   梁好运眉头微蹙,怎么又是这种说辞,“我们结婚了。”   “肯定刚结婚。”那大姐一脸的笃定,“大妹子,别想骗大姐。大姐是过来人,比你懂。这男人啊,结婚前当你是个宝,结了婚你就是草。没孩子你是棵嫩草,有了孩子你就是秋后的枯草。”抬手往旁边中年男人身上戳一下,“瞧见没,这是我家那口子,见着彩票比我还亲。我叫他都不带理的。”   中年男人转过身:“你个老娘们瞎说什么?该回家不回家!”   “听见了吧。”那大姐夺走张跃民的钱,往梁好运手里一塞:“快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梁好运傻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张跃民反倒被大姐的举动逗乐了,“这位大姐都这样说了,再不买我都要变成陈世美了。”   梁好运道:“可是——”   “有啥可是的。”那中年大姐说,“你男人都不心疼,你替他心疼啥。”   张跃民点头:“是的,又不是天天买。”   这十块钱,张跃民当真不心疼。   张爷爷工资高,张家不差钱,两位老人又心疼张跃民这个无父无母的,打小就喜欢给他零花钱,给他买零食。   后来张跃民高中住校,张爷爷不光给生活费,每隔几天就去学校看他,每次去还都带一包好吃的。   张跃民打小不知道东西精贵,得了好吃的都分给同学,以致他人缘特好。   他那个干边境贸易的同学的亲戚要跟着当“倒爷”,他同学都没带。带上张跃民,就是觉得高中三年没少吃他的东西。   张跃民这人呢,最缺钱的时候就是想搬出来住的时候。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同学带他赚了钱,然后他自己又赚了大钱。这样一来张跃民就更不拿钱当钱。   张跃民护着梁好运走近一点,就推一下她的胳膊。   售票员见状立即给她拿五张彩票,随即就要接她的钱,端的怕慢一点梁好运反悔。   梁好运连忙说:“等等,都有啥奖品?先说清楚,就一辆桑塔纳啊?”   “当然不是。”售票员有些失望,不得不把彩票放回去,给她介绍,“有自行车,有风扇,有电视机,有冰箱,还有缝纫机。”   梁好运顺着他的手看到两尺高的红色大舞台,舞台背景写着“一等奖、二等奖……”的字样,舞台上摆满了缝纫机、自行车等物,全是新的,冰箱、洗衣机的箱子都没拆,每个上面还都有一朵小红花。   梁好运满意了,这么多奖品,应该,可能,兴许,大概能抽中一样。   “我们家有自行车,不要自行车。”梁好运想想张跃民买的那个小院,锅碗瓢盆,柜子被子床应有尽有,“可惜没冰箱,没电视机,没风扇,也没有缝纫机。要是每张都中一样就好了。”说着,忍不住转向张跃民。   张跃民想笑,更不想打击她:“你能把本钱抽回来了就行了。”   “还不许人家做梦啊。”梁好运瞥他一眼,就朝那彩票箱子里摸。 第3章 中奖   售票员道:“我帮你——”   “不用!”梁好运脸上不由得露出警惕。   售票员吓得楞了一下,回过神笑道:“还怕我们弄虚作假啊?”   “是的!”梁好运点头应下。   售票员服气,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姑娘:“行,行,你自己来,我看你能抽个啥。”   梁好运的手摸啊摸,在心里默默数个一二三四五,一下夹出五张。   “快看看,快看看!”   十块钱可不是笔小钱,梁好运豪气的一下子全买了,周围人都被她吸引过来。一见她抓出来,纷纷催她开奖。   “急啥啊。”梁好运递给张跃民四张,“拿住啊。”   张跃民好笑:“还怕人家抢咱的不成?”   “没人抢你也得拿住。万一有呢。”梁好运一边说一边拆,“再说了,没有带回去留作纪念,指不定多年后还能当古董呢。”   众人哄然大笑。   梁好运瞪眼:“笑啥?秦砖汉瓦不比这些彩票还常见?现在不照样成古董。”   此言一出,倒把众人给堵住了。   售票员真服了:“姑娘,你还是赶紧开吧。要是没有赶紧让开,后面还有人等——”   “有了!”   售票员一下站起来:“有了?”   梁好运下意识要把彩票递给他,一想等一下得凭这个领奖,又缩回来,中奖面朝他:“你看,这是有了吧?”   众人勾头看去,张跃民下意识护住梁好运:“别挤,都别挤,不是什么大奖,就是一个风扇。”   “真是风扇?”等着开出桑塔纳的人很失望。   梁好运连连点头,咧嘴就想笑,又觉得一个风扇就让她高兴的见牙不见眼,特小家子气了。使劲忍着笑问张跃民:“咱们这算回本了吧?”   “你这不算啥算啊。”   张跃民还没开口,其他人就忍不住催:“姑娘手气不错,赶紧把那几张也开了。”   “这几张不一定有。”售票员立即接道。   梁好运不禁问:“你刚刚还说没弄虚作假,怎么连有多少奖都知道?”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售票员一看不好,连忙解释:“有多少奖我们大概都有数。”   “万一都在我这儿呢?”梁好运没料到这么好运,对接下来几张很是期待,中奖的给张跃民,又拿一张。   售票员笑了:“不可能!都在你这儿,我们就可以提前下班了。”   “说不定你们——”梁好运的嘴巴张成“o”形。   张跃民忙问:“又中了?”   “不可能!”售票员勾头看看奖券,又看看对应的奖品:“缝纫机?!”   梁好运也不敢确定,看看彩票又看看奖品,才敢点头:“缝纫机!”   有人不禁说:“接下来的三张不会是洗衣机、电视机和冰箱吧?”   “还有洗衣机啊?”梁好运稀奇,她刚才咋没看见。   有人指给她看:“冰箱后面。”   梁好运踮起脚看一眼,还是没瞅见,算了:“我们家就俩人,夏天/衣服薄,用不着洗衣机,洗衣机就不要了。”   售票员笑了:“你还能想啥来啥?”   “那可说不准。”梁好运刚刚还不信,一想她都能穿越,还有啥不可能的,“你可要看清楚,这些彩票都没离开过你的视线,别回头开出桑塔纳,你说我这些奖是假的。”   售票员摆手:“你这就想多了,我们都是帝都人,说这话以后还咋在这边混。”   “对对,姑娘,你放心,就是开出桑塔纳,他们也赚。”连着几天光顾彩票点的人开口,“你要是真能开出来,证明有奖,他们明天再干,一天就能把桑塔纳赚回来。”   梁好运不信外人,就看张跃民   张跃民点头,证明那人说的对。   梁好运一下把三张全开了。   售票员笑道:“没了吧?”   梁好运不禁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看向张跃民。   张跃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你们小两口打啥马虎眼?”有人等不及,忍不住开口。   站在张跃民身后的人道:“肯定还有。否则这姑娘早给咱们大伙儿看了。姑娘,你不会真开出桑塔纳吧?”   售票员一下子从柜台后面过来。   梁好运吓一跳,不由得朝张跃民躲去。   张跃民伸手护住她。   售票员意识到自己唐突,忙后退一步:“我——我没别的意思。那辆桑塔纳都停好些天了,大伙儿都怀疑我们这里压根没这么大的奖。你要是真抽中了,我们一定把车给你。”   梁好运前世运气一般般,末世到来她父母就死了,留下她一人在末世苦苦挣扎,平均每半年就要到阎王殿走一遭。   能活过来,梁好运还以为她的好运用完了,这辈子得比上辈子还倒霉。万万没想到,她居然逆风翻盘了。   梁好运看了看彩票上的一等奖,还跟做梦一样不真实,“你看看,看看,看看是不是我看花眼了。”连忙塞给张跃民。   张跃民接过去,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梁好运吓了一跳,顿时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售票员禁不住问:“真是一等奖?”   “一等奖”三个字一出,热热闹闹的人群短暂安静下来,接着意识到他们听到了什么,纷纷朝张跃民这边挤。   售票员一看情况不妙,就去拽张跃民。   梁好运抬手护着他。   这么一会儿售票员也看出来了,梁好运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忙解释:“你们跟我去兑奖,去兑奖。”拉着他俩上台找到主办方。   使劲挤的人群见状顿时停下,纷纷转向桑塔纳。   主办方负责人同样惊讶:“还真是一等奖?”   “当着我的面开出来的。”售票员说着话就指张跃民。   张跃民下意识把彩票递过去。   梁好运拦住:“不能给,万一他从兜里掏出个假的,诬赖咱们是假的咋办。”   不是没人这么干,主办方却不敢在帝都地界上这么干,苦笑道:“姑娘,我们还不至于这么输不起。”   张跃民可是说过,一辆桑塔纳小二十万。   他说的是真的,梁好运也不敢轻易相信,这可真是一笔巨巨款:“你们不会把十万块钱的车换成三万的吧?”   主办方又笑了:“姑娘,别说整个帝都,就是全国,你也找不出三万块钱一辆的新车。”   “是那辆吗?”梁好运朝台下瞥一眼。   主办方:“我们把那辆车弄来肯定就是那辆。”   “那你先说这辆车多少钱。”梁好运又问。   台下有人接道:“十九万八。”   梁好运禁不住看向张跃民。   张跃民笑道:“我事先可不知道。”   梁好运想到抽彩票这事还是那个不知名大姐撺掇的,便信了张跃民,问主办方:“我把彩票给你,车就是我们的?”   主办方立刻拿出车钥匙。   梁好运又有新的问题。   主办方头疼,这姑娘看着不大,心眼咋这么多啊。   “您还不放心?”   梁好运移向张跃民,小声问:“你会不会开?”   张跃民摇头。   梁好运会,但她没法解释,而且她也不一定会开这辆老古董。   “那个——”梁好运看向主办方:“我要是十八万卖了,有人买不?”   主办方愣住,怀疑他耳聋耳鸣耳朵失聪了。   “没人要啊?”梁好运失望,他们家那个小门进不去,弄这个车,她和张跃民不能开,要了有什么用啊。   主办方这次听清楚了:“能,能。姑娘,我要是没听错,你这转手就降一万八。”   现在的车值钱,开个一年,要是没出过车祸,没有刮痕,顶多折损五千。   主办方不放心地问:“你确定十八万卖掉?这可是新车!”   梁好运被他问的不确定,不由得眼神询问张跃民。   张跃民:“这对咱们来说不过是意外之财,你想卖就卖,想卖多少卖多少。”   售票员以及主办方等人互看一眼,这俩人什么来头?这口气,没个百万身价,可说不出这话。   主办方不禁打量起两人,衣着普通,相貌不凡,男的文质彬彬,女的亭亭玉立,通身的气派也不像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主办方负责人心里有个主意,道:“姑娘,要卖我现在就能给你找到买家。十八万!”   梁好运:“卖!”   负责人立即从皮夹里拿出大哥大,当着俩人的面打电话。   售票员小声提醒:“除了车还有别的。”   “还有?”负责人挂上电话就问。   梁好运把另外四张递出去。   负责人不敢相信。   售票员道:“好些人看到,她一把抓出来的,都没挑挑拣拣。”   “我的天呐,你这啥运气啊。”负责人今年四十出头,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运气这么好的人。   梁好运实话实说:“我比你还好奇。”   “难不成今天是啥特别的日子?”有人问出口,就有人算阳历,算完阳历又算阴历。   梁好运心说,我穿越的日子。说出来变成:“我和我对象快结婚了,算好日子吗?”   所有算老黄历的人停下。   主办方再看看她抽中的东西,缝纫机、风扇、电冰箱、电视机,还都是结婚要置办的东西。   售票员忍不住说:“早些年有个人没钱办婚礼,两块钱抽中两千,结婚娶了媳妇。现在你们要结婚了,需要置办家用电器,结果又在我们这儿抽中了。这可真够巧的。”   那事还上了报纸,关注彩票的人都听说过。   有人禁不住说:“那个抽中两千的小伙子要是再抽,说不定真能抽个大奖。”   “听说那小伙子没钱,后来抽中两千都不舍得再抽。”有人说的跟亲眼见过一样。   两千块钱能买齐主办方准备的风扇、缝纫机、电冰箱和电视机。主办方一听这话,相当于梁好运拿八块钱抽四次才抽中桑塔纳,反倒不那么心疼了。   负责人问:“姑娘,你们家在哪儿?我叫人给你们送过去。”   “不急。”梁好运攥住彩票,“等买车的人来了再说。”   负责人想笑:“我们还能跑不成。”   “这里这么多人,你往人堆里一钻,我们上哪儿找你去。车放这里,我们又不会开,最后还不是你的人弄回去。”十八万啊,这笔巨款,不亲眼见到,梁好运一万个不放心。   九十年代初的帝都交通贼好,梁好运跟张跃民又等十来分钟,就听到一阵摩托车声。   负责人忙说:“来了!我这个朋友啊,早就想买车,我跟他说让他抽奖,他那个手臭的,抽了一千,结果连个风扇都没抽到。”   “你手不臭,你抽的车呢?”   嚣张的声音传过来,张跃民不由得抓住梁好运的手臂把人往身后藏。   梁好运勾头看去,来人三十来岁,梳着大背头,咯吱窝里夹着黑皮包,戴着大墨镜,脖子上还挂着大金链子,他一出现,围观群众退避三舍。   大金链子大背头扔下香烟,黑皮鞋使劲踩一下,朝负责人走去:“谁手气这么好?过来让爷瞧瞧。”   张跃民上前。   梁好运挤开他:“我!”   大金链子摸头发的手僵住,随即拿掉墨镜,露出胖乎乎的脸,收起不可一世的表情,露出憨厚的笑容:“是个姑娘啊?”瞪一眼负责人,你怎么不早说。   负责人白了他一眼,你容我说了没。随即对梁好运道:“别被他的样子骗了。他这个金链子其实是假的。他可不敢戴真的招摇过市。他买车也不是给自己买,公司要用,接送客户。支票带了没?”   大金链子大背头打开包。   梁好运忙说:“最后一个问题,能不能陪我们去银行存起来。我们担心放在身上被人抢来去,直接存起来放心。”   美丽悦目。   大金链子看到梁好运的长相,就忍不住对她宽容一些,“当然可以,反正也近。”   “我对象也得去。”梁好运拉过张跃民。   大金链子点一下头,忽然一怔:“你——”皱了皱眉,“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张跃民确定从未见过他,道:“我很少去市里,没跟生意人打过交道。”   “那就是看错了。反正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人,仔细看都有些像。”大金链子把支票递给梁好运。   梁好运转手递给张跃民,就问负责人:“你们不走吧?”   负责人道:“还有那么多奖品,我们得抽完再走。”   “还没完?”大金链子诧异,“这都几天了。”   负责人早把本钱赚回来了,可谁嫌钱多啊。他倒是真希望有人能抽中桑塔纳激一下大伙儿,让他赚个盆满钵满。闻言灵机一动:“可能奖品都在后面,前几天平均一天才抽出一个奖品,最大的还是缝纫机。”   连着几天围观的人想想还真是这样,随即拿出兜里的钱,学着梁好运,一抓好几张,结果还真让他抓个风扇。   风扇一出,连抽几天的本钱回来,甚至还有些富余,那人立即收手,拎着风扇回家哄老婆。   其他人见状按耐不住,纷纷朝彩票点挤。   大金链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冲他朋友伸出大拇指,还是你会做生意。   负责人道:“赶紧去吧。照这个速度等这小两口回来我们就收摊了。”   大金链子的摩托车还在这里,这个年代的车要是丢了,全城警察出动也找不着。顿时不敢磨叽,开车载梁好运和张跃民存钱,顺道跟公司司机打电话,让司机来开车。   大金链子打电话的空档也没闲着,时不时回头瞥一眼梁好运和张跃民。发现他二人浑然没有中大奖的兴奋,也没有身怀巨款的不安和紧张,大金链子有些意外,这俩小年轻不简单啊。   大金链子挂断电话,自来熟地问:“相识一场,还不知道我叫啥吧?我大名段海军,江湖人称段老三,给个面儿的喊三爷,调侃的喊三少,你们不介意喊我三哥也行,喊段老三也行,反正都亲切。您二位怎么称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梁好运就笑着说:“我丈夫张跃民,我叫梁好运。”   “好运!”段老三下意识踩刹车。   张跃民慌忙搂住梁好运。   段老三回头看到这一幕,连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这是轿车,还以为我那摩托车。怪不得妹子运气这么好,原来名字就好听。来,握个手,给哥蹭蹭。”   张跃民眉头微蹙,把自己的手递出去。   段老三乐了,握住张跃民的手:“你是大妹子的老公,一家人,肯定运气也不差。”随即松开:“这就算认识了。对了,这是我名片。”从包里抽出一个小方块。   张跃民接过去:“龙腾外贸?”。   “咳,做生意吗,名字就得起响亮点。”大概太响亮,段老三说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   梁好运却听出张跃民话里有话,不禁看向张跃民。   张跃民微微摇头,回去再说。把名片递给梁好运:“收起来。”   “这就对了。”对方给他面子,段老三也给对方面子,“打算存几年?五年比较合算。”   梁好运开口:“我想存三个月。”这话也是跟张跃民说的。   “回头还要用?”段老三顺嘴一问。   梁好运点头:“家里用。”   “那存久了是不方便。”段老三勾头看一眼,果然,他来的时候没看错,这附近有银行,“就在这儿吧。”停下车,却没跟进去,也给了梁好运机会。   梁好运小声说:“回头你考上大学,咱们就在市里买个大房子,把爷爷奶奶接过去。爷爷奶奶要是猜到你大伯大妈干的事,天天看到他们也膈应。”   张跃民之前提到把爷爷奶奶接过去,就是考虑到这点。张跃民不禁庆幸听爷爷的话,否则哪能遇到这么好的姑娘啊。   “我们先把钱存了,别让人等久了。”张跃民道。   段老三给的是现金支票,梁好运直接在柜台存入存折。出来又等一会儿,段老三的司机才到。   段老三载着三人回到彩票售卖点,围观的人已散了一半,奖品也少了一大半。段老三惊讶:“这是可以提前收了。”   负责人道:“可以了。没几张,再抽下去估计全是奖品。”说完就让卖彩票的工作人员收摊。随之转向梁好运:“大妹子,我们有车,给你们送回去。”   梁好运:“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就是下次我们要是还在这边,希望大妹子别来那么早,等我们卖的差不多了您再光顾。”   梁好运想笑:“你们还真当我好运附体,想啥来啥?” 第4章 高考   主办方不信世上有这么幸运的人,可万一呢。   “以防万一,以防万一不是吗。我们赚点钱也不容易。”负责人把姿态放的低,梁好运不好意思拒绝。   梁好运道:“未来一个月我们都没空。”   负责人顿时放心了:“我们原本安排了记者,记者连着来几天,一直没人抽中——”   “我们不接受采访。“梁好运连忙打断他的话,“钱是好东西,可钱太多不见得是好事。”   张跃民想到钱多银他们的德行,跟着点头。   这个道理负责人和段老三这几年有了钱才深有体会,没想到两个二十郎当岁的小青年也懂,俩人不禁相视一眼,这俩人,不简单啊。   负责人越发热情:“大妹子说的是。家在哪儿?告诉咱们的师傅。”   “公安局斜对面。”梁好运说出来,众人露出惊讶之色,包括还没离去的围观群众。   这年头街上乱,围观群众刚刚还嘀咕,今晚一定有小偷光顾。听闻这话围观群众不禁感慨,他们不发财谁发财啊。瞧瞧人家家就不一般。   梁好运也怕小偷光顾,不巧伤着张跃民这个书生:“我们隔壁就住着县公安局管破案的警察。”   负责人顿时忍不住说:“那你还急着存钱?你就是不存也没人敢惦记。”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可不是吗。   梁好运笑着说:“小偷不敢,亲戚敢啊。”   改革开放没几年,家家户户都有很多穷亲戚,此言一出,大伙儿又忍不住点头附和。   段老三道:“这倒也是。还是咱们老祖宗有先见之明啊,财不外露。”   梁好运赞同:“是的。我们还正愁着回去咋说呢。”   张跃民没打算告诉他爷爷奶奶。   老人家年龄大,容易心软,知道梁好运有这笔巨款,还不是辛辛苦苦赚的,有亲戚跟他们哭穷,老人家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段老三作为被亲戚烦的想死的过来人,道:“说啥啊。依我看啥都不用说,家里需要多少拿多少,你们家人要问,就说管朋友借的。”   “对,对。”同样被无赖亲戚烦过的围观群众附和,“这个头不能开,否则甭说十八万,一百八十万也不够你们散的。”   梁好运佯装害怕:“这么严重?”   “我们说的还是轻的。”段老三道:“你要是不给,轻则让你过不下去,天天在你门口闹,重则能要你的命。”   梁好运不由得想到钱多银和梁守义干的事,不过一万块钱,就让他们那么干。十八万,说不定真能要她的命。   张跃民注意到梁好运神色不对,揽住她的肩膀,瞪一眼段老三。   段老三讪讪道:“那什么,公司还有事,我就先回了。改天见!”   主办方也注意到梁好运的表情奇怪,像是被吓到,连忙催梁好运跟张跃民上货车,随司机师傅一块回去。   梁好运看着小小的厅堂堆的满满的,又有一种做梦的感觉,禁不住问张跃民:“这些东西真是咱们十块钱抽的?”   “还有这个。”张跃民把崭新的存折递给她。   梁好运看到存折上的数字,深吸一口气,“啊”一声大叫起来。   张跃民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们,我们居然有这么多钱,这么多钱!”梁好运两只手攥着存折,难以相信。   张跃民奇怪,梁好运拿到十八万的时候都没抖,他还以为梁好运经历太多,看淡了金钱呢。   梁好运的觉悟没这么高,她之所以能淡定,是在想这个世道乱,不能让人看见,不能让人抢来去,要守好她的东西。   回到家这些担忧没了,也不用跟主办方斗智斗勇,梁好运紧张不安地脑袋终于闲下来,自是越想越不可思议。   “张跃民,我们居然有这么多钱!”梁好运又忍不住感慨。   她今早可还身无分文呢。   这世道变的,真他娘的快!   张跃民笑笑:“你等着。”   “干啥?”梁好运下意识问。   张跃民从东边卧室里拿出一本平平无奇的书,翻开里面夹的东西,“看看这个。”   梁好运满眼疑惑的接过去,“你的钱——”看到上面的数字,“你你你——”顿时结巴的舌头打结。   “大概老天爷见我连着两次错过高考,不好意思,让我大赚一笔补偿我吧。”其实这只是一半,还有一半在股市里。   梁好运不懂股票,张跃民不想她跟着担忧就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啥事?”梁好运下意识问。   张跃民:“段老三的公司。”   “对!他公司咋了?”   张跃民道:“他那个外贸其实就是往苏联倒货,听我同学提过,每次都租火车皮往那边运。有次运的东西还跟我们撞了。得亏苏联啥都缺。”   “怪不得十八万的支票给咱们,眼皮都不带眨一下。你也能赚这么多。合着不是靠自己背过去,而是租车皮。”那这一切就说的通了。   张跃民故意没听出她的调侃,道:“他那个摩托车就不便宜。听说得好几万块。”   “这么贵?”梁好运当真吃惊,她以为就几千块。   张跃民也是听他同学说的。他同学想弄一辆,又觉得没必要,下雨不挡雨,平时还不能拉货,就换成了小货车。   张跃民点一下头,对梁好运说:“这两个存折你都收起来。回头用你的买房,我的留咱们日常开销,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梁好运末世那些年习惯了靠自己,不想当米虫,“我其实也能赚钱。”一想到张跃民接下来要复习,要有个安静的环境,“还是等高考结束吧。”   张跃民用不着媳妇赚钱,希望他媳妇是个贤妻良母,顾好家,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只是一想到他连大学都没考上,就把这话咽回去。   张跃民道:“那就等高考结束再说。这些天你把家布置一下,按照你的喜好布置。”   室内都刷着白灰墙,地上虽然铺着砖,但打扫的很干净,真没有啥要布置的。不过,梁好运倒是挺喜欢他这样说——按照你的喜好。   梁好运“嗯”一声,问:“我明天还能来吗?”   张跃民下意识想问,来干啥。一想梁好运之前跟他说的,她奶奶可能是她大爷大妈逼死的,“我早上去接你,吃过午饭再送你回去。咱俩后天结婚,明天下午我们村的人得过去送聘礼,你不在家不合适。”   梁好运不懂农村规矩,还以为后天才办事:“那算了,我再忍半天。”   “不用。我们随便去哪儿转一圈半天就过去了。”张跃民真担心她忍不住提前暴露,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梁好运也担心自己脑袋一抽,抄起铁锨把人拍死:“行,还跟今天一样。不过,啥时候去隔壁?”   “他家关着门,回头再说。”张跃民看一下腕表,十一点多了,“咱们先去吃饭。县一中那边有一条小吃街,今天不是周末,家家户户都开着,我们去那边吃。”   小县城物价不高,只是相对工薪阶层。对梁好运这个小老百姓来说挺贵的。不过,也是以前的梁好运,不是身揣十八万巨款的梁好运。   公安局在南,县一中在西,俩人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晒的浑身冒汗,才到小吃一条街。   张跃民想问梁好运,吃什么。随即想到她在梁家过的日子,估计吃什么都行。张跃民又怕梁好运跟他客气,也没让梁好运点。   张跃民直接带她去常去的那家。然而,还没到门口,在外面盛卤煮火烧的老板就招呼:“同学来了,里面坐。这位是……?”看到梁好运,眼中尽是好奇。   “我对象。”张跃民笑着说。   老板的手一抖:“都有对象了,那——”对上梁好运好奇的眼神,连忙把到嘴边的名字咽回去,“对象好,对象好,快坐。还跟以前一样?”   “两份卤煮火烧,两个肉包子。”张跃民看着梁好运说,“再来两份炸酱面?”   在梁好运的印象中,包子只有鸡蛋那么大,炸酱面里的面最多最多二两,不能再多。听闻这话就说:“行吧。”   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的包子端上来,垒的满满一盘的炸酱面送上来,梁好运愣住,回过神脱口问:“这么多?”   张跃民想说,一直这么多。紧接着想到梁好运是在吕梁村那边的镇上上的初中,长这么大可能都没来过县城,便笑道:“这还多?爷爷那么大岁数的,一人都能吃这么一盘。”   老板的手又不自觉抖一下,险些把两碗卤煮火烧扔了,“你们都见家长了?”放下就迫不及待地问。   张跃民点头。   老板张了张口,再次把想说的话咽回去,挤出一丝笑:“那你们慢慢吃,有点烫。”   梁好运奇怪,待他再次出去招揽客人,就小声问:“这个老板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你这么大了,有对象很正常吧?”   “我跟他提过今年继续考,他大概以为我忙着复习功课呢。”   梁好运想想她从原主记忆中得知张跃民打算继续考,却要在考前找对象也挺奇怪,便说:“这就难怪了。哎,你要继续考,咋没去学校?”   算上今年,张跃民准备了三年,语文课文称得上倒背如流,哪用去学校。   张跃民:“我是错过高考,不是落榜,不用去学校。跟前两年一样复习就行了。”注意到梁好运啃包子打圈吃,肉留到最后,总觉得她不舍得吃。   梁好运不舍得吃。   手工活的面皮,面不是用酵母,用老面发的,包子馅肥少瘦多,据梁好运目测,不是用绞肉机搅的,还是用刀剁的……这种规格的包子,前世末世前梁好运也没吃过几次。   末世来临,梁好运吃的最多的是压岁饼干。那玩意还不如玉米面窝窝头好吃。   从压缩饼干到纯手工大肉包子,相当于鸟枪换大炮,清粥小菜换饕餮大餐。梁好运哪好意思狼吞虎咽。   今早那俩“汉堡”她就磨叽了半个小时才舍得吃完。   张跃民三两口把肉包子吃完,就把卤煮火烧里的肉挑给梁好运。   梁好运眼里只有肉馅,好不容易狠下心里吃完,准备喝点汤,一看碗里全是肉,堆得满满的,顿时眼直了。   “你这是……?”梁好运怕她猜错,自作多情,就拿眼神询问张跃民。   张跃民小声说:“面食消化得快,我吃。这东西顶饿,你多吃点,晚上回去就不用吃了。”   梁好运庆幸她没多嘴,否则多尴尬啊。   “谢谢啊。”梁好运笑着接受。   张跃民浑不在意道:“谢啥。”说着把梁好运的炸酱面挑出来一半。   老板看到这一幕,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即事不关己的继续招呼客人。   张跃民付了钱,出了小饭店才对梁好运说:“爷爷说咱家那个小院空着也是浪费,最好种点东西,你觉得种啥合适?”   张跃民的那个小院坐北朝南,三间正房,两间偏房,偏房南边有个压水井,另一边空空荡荡啥也没有,包括厕所。他们屋后有个公共厕所,他们不用在院里弄厕所。估计县里和左右邻居也不许弄。那片地方都可以用来种菜。   在末世多年,梁好运忒会过日子,那么大一片地方梁好运也不舍得浪费。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回头你考上大学,咱们搬去市里,院里的菜咋办?”   张跃民:“爷爷要搬去县里,留爷爷奶奶吃。爷爷不愿意,我周末回来薅。权当去菜市场买菜了。再说了,菜长的快,没等咱们搬去市里就吃完了。”   梁好运张口想问,那个菠菜、四季青不是可以过冬吗?话到嘴边忙咽回去,她多出的那些记忆提醒她,菠菜深秋时节种最合适。经过霜降,菠菜不涩还甜滋滋的。   “你说得对。”梁好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想着种,忘了咱们有四口人。”   这话到张跃民耳朵里自动转换成,在梁家她连种什么菜都无法自己做主。   张跃民心里想骂娘,面上挤出一丝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知道哪儿有卖种子的,我们过去吧。”   “贵不贵?”梁好运没话找话。   张跃民:“不贵,几毛钱就能买齐。”   种子店就在他们回家的路上。张跃民花三毛钱就把东西买齐了。   梁好运看到这么便宜,越发觉得她那十八万是一笔巨款,放家里不保险。最保险的办法是换成房子。   回到家,门关严实,梁好运就问张跃民:“高考一结束咱们就去市里看房吧。”   张跃民惊讶:“这么急?”   “我家那边的亲戚,还有你大伯大妈,没一个省事的。”这话不假,“还有我那个改嫁的娘,听说离这边不远。这个县城说大挺大的,说小也小,不出两天就得传的人尽皆知。万一被他们知道,能去你学校闹。”   张跃民想起不久前村里发生的一件事。   婆媳二人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儿媳妇没吵过婆婆,半夜上吊自杀,儿媳妇娘家人不愿意,又不能让婆婆抵命,就不许婆家埋,也不许火化。   这么热的天,三天就臭了。   娘家人闹了七八天,婆家人受不了,拿两千块钱才摆平。   凭梁好运她妈吃不了苦,丈夫五七没过就急着嫁人的德行,若知道梁好运有这么多钱,很有可能干出在他们家撒泼打滚,骂他和梁好运不孝亲娘。   张跃民越想越觉得可怕,“你想把房子买在哪儿? 第5章 种菜   如果只有这十八万,梁好运直接买在皇城根下。   张跃民还没考上大学就能赚钱,他俩以后肯定能买很多很多房子。那这套房子就要把实际问题考虑进去:“当然是买在你学校附近。”   张跃民眼中露出些许笑意,“我要是考上帝都大学呢?”   “全国最高学府啊?”梁好运惊得瞪大眼睛。   张跃民见她这么难以置信,忍不住笑说:“是的。”   “那那——你大伯大妈真不是玩意!”   张跃民愣住,随即想到他跟梁好运说的那些事。他大伯大妈整整耽误他两年,梁好运在替他抱不平,顿时忍不住笑出声。   “笑啥?”   张跃民:“我高兴。”庆幸他听爷爷的话,乖乖地去相亲,否则这么向着他的姑娘哪儿找去。   梁好运倍感奇怪:“就因为我帮你骂你大伯大妈?”   都是一家人了,张跃民也没瞒她,“我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爷爷奶奶的孩子,被爷爷奶奶惯的很调皮。每当我大妈跟左右邻居念叨我调皮捣蛋,不服管教的时候。那些人都说,得亏碰到大妈这么好的人收养我,否则我得如何如何。   “小时候我不懂事顶回去。我大妈就说,你看看这孩子。左邻右舍一看我还敢顶嘴,就以为我特别气人。长大了我才知道大妈故意激我。她再说我不懂事或者乱花钱,我就笑笑不吭声,或直接认错。邻居就觉得我比小时候懂事,开始夸我。   “每当这时候我大妈就特别不高兴。不过,他们虽然夸我,只要我敢说大伯大妈一句不好,他们还是会提醒我别当白眼狼。像你一样帮我骂他们的,还是第一个。”   梁好运很意外:“你爷爷奶奶呢?”   “他们人好心善大度,觉得儿子媳妇同意他们养我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七十年代初,家家户户都不容易。那时候住的还是茅草屋。爷爷奶奶就劝我,他们爱念叨就念叨。反正不会少一块肉。”   张跃民同意相亲,便是觉得他不结婚,想搬出去亲戚邻居都会劝,且认为他使性子耍脾气让张家人难做。结了婚再搬出去,亲戚邻居不光不劝,还会夸他懂事有担当。他爷爷一家对他仁至义尽了——供他考学,又帮他娶妻。   读了十多年书,张跃民也没弄懂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不过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甭说让他结,让他结过就离,张跃民也乐意。左右他不差钱。   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不过,张跃民不敢说,他觉得他只要敢离,梁好运能立即拉他去民政局。   梁好运想到张跃民的爷爷只要一个儿子,估计疼的也很,不舍得斥责他:“你是他们养大的,你不好出面,以后我帮你。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啥?”   还有很多,张跃民不知该不该说。并不是难以启齿,是担心梁好运不是他大妈的对手。   梁好运见他犹豫不决,道:“不要小看我,你们打听到我特老实,是我担心奶奶被大伯大妈赶出去,不敢跟他们闹。跟你相亲的时候闷不吭声,也是希望你们能一眼相中,我也好早点离开那个家。咱俩相亲那天你爷爷奶奶也去了,对我特满意,不是因为我老实?”   张跃民很是意外,闹了半天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随后想想在乡镇中学能考上师专,家里还是那种情况,要不是忒聪明,有大毅力,早自暴自弃堕落了。   张跃民笑道:“那我说了?”   “你边扒地边说。”梁好运提醒。   张跃民去找铁锨锄头等物。   十来平米的菜园子收拾出来,张跃民也把他尤其在意的事统统告诉梁好运。   梁好运听完就忍不住感慨:“还真是每家都有几个奇葩啊。”   “奇葩?”张跃民听到这个词,附和道:“这个词精准,是很奇葩。其实也是爷爷奶奶拉不下脸。他们那些人也瞅准了这一点。”   梁好运点头:“人善被人欺就是这个理。要不人咋说,脸皮厚吃块肉。还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呢。”   两年前的张跃民很清高,不屑跟那些人计较。他的忍让换来的是两次错失高考,张跃民不敢再妥协退让。   碍于他爷爷奶奶,他只能选择躲得远远的。   张跃民原本还担心梁好运是以前的他,这些日子得空就在琢磨,等梁好运嫁进来,如何如何把她教的皮厚心黑。   听闻此话,张跃民没了担忧:“可惜我才知道这个道理。”   “那也不晚。”梁好运活动活动筋骨,注意到西边红霞满天,“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张跃民道:“等等。隔壁应该下班了,我过去看看。”   十来分钟后,张跃民才从隔壁回来。   梁好运连忙往堂屋里去,担心在院子里说话被隔壁听见。   张跃民也有这个担忧,到屋里才说:“他说那个钱能要回来,你大伯大妈也能进去,就是你堂姐有点玄。你奶奶喝药那天你堂姐在哪儿?”   梁好运仔细想想,“在家。正月十五好像是周六,正月十六是星期天。”   “那就行了。”张跃民忽然想到一点,“你当时在哪儿?”   梁好运:“我好像在放羊,家里养了两个大的四个小的,平时都是我放。夏天草多不定时。冬天上午九点左右去一次,下午三点左右去一次,省得喂了。我奶奶是上午走的。”说到这里,梁好运想起来了,“对,是上午!我当时在地里,急着回去还差点把羊弄丢。”   “谁告诉你的?”   梁好运:“我们那边一个胖婶的叫的我。我爹就是为了救她儿子死的。”   “那就好了。”梁好运有不在场证据,张跃民没什么可担心的,“咱们回去。拿着衣裳。”   梁好运果然不是杞人忧天。   农村人不用到点上班到点下班,为了省油省电,家家户户都会赶在天黑之前吃好收拾好。   梁好运有原主的记忆,知道这点,梁好运就没让张跃民送她,慢慢悠悠,掐着点,太阳落下去月亮爬出来,晃悠到家门口。   站在门口跟左右邻居聊天的钱多银张嘴就骂:“你咋不死在外面?!”   梁好运顿时觉得手痒痒,暗暗运气,压下满腔怒火,讷讷道:“我去跟奶奶说说话,说着说着忘了。”   钱多银瞬间像被人掐住喉咙,气焰全无,嘴里却不干不净的嘀咕:“过两天就出门子了,你去那儿干啥?”   “告诉奶奶我后天嫁人啊。”梁好运装成原主老实的模样,说着把包递过去,“他给我买的衣裳。”   “啥衣裳?给我们看看。”左邻右舍婶子大娘同时开口。   钱多银也好奇,夺过去就把衣裳拿出来。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儿是农历五月十六,虽说此时得有八点了,外面还是亮如白昼。   钱多银拿出来,婶子大娘齐呼:“咋是个白色的?”   “他说现在结婚新娘子都穿白色的,穿红的土,就给我买个白色的。”梁好运说着,不安地看着钱多银,“要不,我,我明儿再让他给我买一个?”   钱多银问:“跟他约好了?”   “我可,可以去他们村找他。”   钱多银又骂:“你长不长脑子?后天就嫁过去了,明天去找他,人家咋想?”   “那就,就不去了?”梁好运期期艾艾地问。   钱多银不客气地说:“去啥去?”抬手把裙子扔给她,砸的梁好运一脸,梁好运佯装吓得哆嗦了一下。   左邻右舍一看她这可怜样儿,连忙劝:“老钱,消消气,好运也是不懂。”   “对,她一个未婚小姑娘知道啥啊。”   “好运,还没吃饭吧?”   梁好运弱弱说:“我——”偷偷看一眼钱多银,发现她面色不善,忙说:“我不饿。”   “不饿睡觉去!”   梁好运麻溜的回屋,借着月光弄点热水洗漱。没敢点灯,否则钱多银得进来骂她,不知道过日子,灯油不用你买之类的。   用木棍抵上门,梁好运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片刻就进入梦乡。   她这个身体养成了习惯,翌日天蒙蒙亮,梁好运睁开眼,一阵恍惚。好一会儿,记起她穿越到和平年代,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洗漱后,天亮了许多,梁好运再次摘个黄瓜和番茄站在门口啃。   隔壁人牵着羊出来,看到梁好运忍不住问:“咋一大早的就吃黄瓜?”   “张跃民要带我去县里跟人学化妆,让我在这里等他。”   县里没婚纱店,也没有化妆店。农村姑娘出嫁要么自己胡乱涂一下,要么去理发店,县里的理发店有个女理发师会化妆。虽然也不咋地,总比自己画的好。   “啥时候的事?”邻居忙问,“咋也没听你大妈说?”   梁好运道:“大妈让我用堂姐的东西随便涂一下。张跃民说明儿他高中同学都来,怕他同学笑话,非叫我跟人家学学。”   “你昨晚咋不说?”   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梁好运当真吓一跳。   不过她不看也知道,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的人,除了钱多银没旁人。   梁好运一脸胆怯地说:“昨晚——忘了……”   钱多银忍不住瞪她一眼:“这么大的事都能忘?你还能干啥?去把那个白裙子拿着,换条红的。”   “可是,可是张跃民说,他,他明天穿白衬衫来接我啊。”梁好运道。   钱多银:“你管他穿啥?你不许穿白的,大喜的日子像啥样。”不容梁好运开口,“赶紧的。他有没有说啥时候来?”   梁好运搁心里翻个大大的白眼:“七点左右吧。不会超过七点。他说学,学化妆得学好几个小时。不早点去又得弄到下午。下午他家还有事。”   “对!”邻居转向钱多银,“下午他们得过来送聘礼。”   钱多银一想到聘礼是半只大肥猪,赏梁好运个好脸,语气比刚刚温和一点,“那你别在这儿等了。等他过来接你到县里,至少得八点。”   “那我还跟昨儿一样去五里坡路口?”梁好运说着,看一眼邻居。   邻居点头:“你最好去那儿等他。对了,跟人学化妆要不要钱?”   “他说不用,是他一个同学的亲戚。回头东西也借给我用一下。”梁好运信口胡扯。   钱多银一听还有这么好的事,果然催梁好运赶紧去。   梁好运用她的旧书包装上衣服,到门口看到钱多银,还说:“那我走了。”钱多银摆手,梁好运才敢去。   出了吕梁村,梁好运就忍不住骂,“杀千刀的毒妇,让你再猖狂一天。”   末世条件不允许,大多数人选择直接领证。梁好运来到这儿,结婚证已经领了。她没有穿婚纱的概念,自然也没想到化妆。   张跃民以前不知道钱多银两口子的德行,以为他们会请人给梁好运画新娘妆。现在知道他们啥德行,昨儿回来的路上问一句,梁好运才想起这事。   梁好运觉得她“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就想跟张跃民表示不用了。紧接着想到她这辈子可能就结这么一次婚,涂点口红人显得精神,就改口要去市里买支口红。   张跃民下意识回头,看到梁好运明艳的五官,把担忧的话咽回去,改成短短两个字——也行。不过,他俩约定的不是七点,而是六点半。   张跃民打算接梁好运去县里吃早饭。   梁好运往县城的方向走大概一里多一点,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青年。   待人走近,不是张跃民又是哪个。   今天这身跟昨儿一样,不过明显比昨天的旧。但也比梁好运身上的衣服新。   梁好运穿的也是白衬衫和黑裤子,不是昨儿那一套。昨儿的白衬衫泛黄,这件明显都要成灰色的了。   张跃民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又有些不舒服,像是自家人被虐待了一样。   梁好运见他盯着她的衣服,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知故问:“咋了?”   “她收我们家那么多钱,就不舍得给你买套新的?”   梁好运笑道:“她不知道我知道了啊。”   “你还笑?”张跃民瞪她一眼,“傻不傻啊?”   梁好运:“傻!不然也不会明知你八字不好,还要嫁给你。”   张跃民顿时没了脾气,掉转车头,佯装生气道:“快点上来。”   一回生二回熟。   梁好运一下跳上去:“我大妈说白色的不吉利,要我把裙子拿来跟人家换条红的。昨儿我不是回去的晚吗?她骂我咋不死在外面,我一提到奶奶她就不骂了。我怀疑那个药是她给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心虚。”   “听你这样说我也觉得是她。就算不是,你奶奶喝药的时候她肯定也在。”张跃民道:“回头见着警察就这么说。”   梁好运道:“啥时候报警?”   “这事不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张跃民道:“明天我同学过来,回头让他去。”   梁好运问:“那个‘倒爷’?”   “对。”   “咋来?”   张跃民:“开他的小货车。”   “你不会是想叫他开小货车接我吧?”   张跃民笑了:“他想得美。我都安排好了。”   “又安排好了?”梁好运忍不住冲着他的背翻个白眼,“这两件事都跟我有关,我还是当事人,就不能现在告诉我?”   张跃民:“现在告诉你就没啥惊喜了。你明儿一早就知道了。”   翌日,梁好运被熙熙攘攘的人吵醒,出来一看院子里全是人。   梁好运愣住。   “好运起了?别愣着,快去洗脸,等会儿张家就来人了。”   梁好运循声看去,不是陌生人,是她还没出五服的亲戚胖婶,手里拎着一个铁锨,正帮忙和泥搭建明儿她回门宴请客人的锅。   梁好运很想说,别忙活了。垒的再好也用不到,指不定钱多银和梁守义两口子下午就被公安抓走了。   不过,她知道她要敢这么说,钱多银和梁守义就敢上来撕了她。除非她手里拿个大菜刀。然而,她现在手里只有一双破袜子。   梁好运轻哼一声,回屋穿戴齐整就去洗脸。   钱多银两口子没把她当人,他们的亲闺女连口红都有,梁好运却连牙刷牙膏也没有。   嘴巴实在难受,以至于昨儿跟张跃民到县里就去买牙刷牙膏。   张跃民做梦也没想到钱多银这么过分,家里不差钱,连几毛钱的牙刷都不舍得买。   俩人到市里,张跃民又给梁好运买一个最贵的牙刷和牙膏。但没拿过来,以免被钱多银摸走,还得骂她自私。   梁好运用盐水漱漱口,就去帮胖婶和泥。   胖婶推一把梁好运:“你和啥泥,赶紧换衣裳化妆。”   梁好运:“不急,时间还早。”   “还早就过来做饭!”   钱多银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   梁好运又想骂人。   吕梁村最穷且为了“卖”女儿给儿子娶媳妇的人家,也不会让即将出嫁的闺女做饭。   梁好运扫一眼胖婶等人的神色,果然一个比一个意外,随之想到什么,又一副很能理解的模样。   梁好运不会读心术,也知道这些人在想,摊上好运这么倒霉的闺女,老钱也不容易。   心里嗤之以鼻,梁好运面上温温吞吞去厨房烧火。   饭后,梁好运乖乖的去刷碗。厨房打扫干净,梁好运洗掉脸上的汗水,就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啥东西可收拾,就几件破衣服鞋,还有原主不舍得丢掉的课本。   梁好运换上红裙子,用床单把东西裹起来,对着镜子把头发盘起来,就涂口红。   一切妥当,梁好运也没出去,更没把门打开。   钱多银等的不耐烦,推开门就吼:“你搁屋里——”看到梁好运的面容,钱多银愣住。   以往梁好运太忙,顾不上捯饬。面容姣好,架不住蓬头垢面,十分颜色也只剩五分。如今头发盘起来,露出精致的五官,精神状态一改以往的小媳妇样儿,又擦了口红,气色更胜,仿佛变了一个人。   钱多银不由地羡慕。   梁好运眼尖,看得一清二楚,心底嗤笑,这才到哪儿?有你羡慕的时候。   钱多银意识到她失态,连忙收起嫉妒之色,道:“换好了就别再出去,等我喊你。”转过身就骂咧咧。   梁好运虽然没了异能,不过听力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听到钱多银可惜她闺女长得不如梁好运,还骂梁好运一个死丫头长这么好干啥。梁好运又想笑,这个女人可真不知足。   梁好运她爷爷奶奶长得很普通,架不住梁好运她大伯蠢,尽挑爹娘的缺点。梁好运她爹聪明,挑优点。   梁好运她大伯找个嘴大眼睛小,颧骨突出,堪称丑陋的钱多银。梁好运她爹找个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姑娘。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还能是猫不成。   梁好运的爹娘好看,到了梁好运这里没有基因突变自然不差。梁好运她堂姐也没能基因突变,以至于跟她大妈一模一样。   谁说不是亲母女,那一定是个瞎子。   “好运,好运,拾掇好了没?来了——我的乖乖哟。”胖婶进来看到梁好运的模样,惊得张大嘴,“好运这一捯饬,可真好看。”   “我看看,我看看。”   在外面看热闹的小孩挤进来。   梁好运下意识冲她们笑笑,小孩子被人一下子拉出去,还挨了一巴掌:“看啥看,没你们不看的?该看的好看,不该看给我离远点!”   胖婶脸上的笑容凝固,“那啥,好运,大喜的日子,别跟他们计较。东西都收拾好了?”   梁好运知道孩子的长辈为啥这样说,怕离她太近,跟着倒霉呗。这样也好,以后知道她有十八万上门攀亲,她也好拒绝。   梁好运回身指着包裹:“也没啥。就这些东西,大伯大妈养我这么多年不容易,没让他们置办。张跃民说,结婚用的东西他们家都置办齐了。”   胖婶点头:“你大伯大妈这些年是不容易。还有你堂姐,在厂里打工,今天都没敢回来。听你大妈说,今天加班,明天请假才不扣工资。”   梁好运心说,听她放屁。   她堂姐哪是没空,是觉得没必要。明天回门娘家办宴席,她好回来吃好的。   梁好运笑着点点头:“我知道,大妈都跟我说了,堂姐在厂里也挺累的。您这么急着过来,是不是张跃民来了?”   “对对,我跟你说,来的不止他一个,十来个大小伙子呢。”胖婶连说带比划。   梁好运好奇:“这么多?我出去看看。”   “不行,不行。”胖婶堵住门,“等他进来。该来了吧。”禁不住回头,眼中猛一亮,“来了!” 第6章 婚礼   梁好运没忍住,勾头朝外看去,张跃民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张跃民,白衬衫,黑西裤,跟前天没什么两样。   其实细看还是有的,脚上的黑布鞋换成了锃亮的黑皮鞋。头发也不再是那日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头发往后,抹了摩丝,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好看的眉眼,眼中蓄满笑意,端的是春风得意。   梁好运不由得看直了眼。待他冲她微微一笑,梁好运方反应过来,禁不住露出笑意,看来他也蛮看中这场婚礼的。难怪不许她在婚礼上搞事。   “来了啊。”梁好运不知道此刻应该说啥,当着胖婶的面以免暴露,干干巴巴的打声招呼。   张跃民露出笑意“嗯”一声,看向挡在他和梁好运中间的人:“您是……?”   “我是好运她婶子。”   张跃民瞧她身体纤瘦,脸上有肉,胖乎乎的,“您是胖婶吧?”   “好运跟你说过?”胖婶高兴,“快进来。老钱,老钱,啥时候发嫁?”侧开身子就喊钱多银。   钱多银不在乎梁好运嫁过去咋样,反正钱给她挣到了。也巴不得梁好运早点滚蛋,她好招呼来给礼钱的亲朋好友。   钱多银道:“我们找人算过,九点最好,九点一到就发嫁。”   “几点了?”胖婶下意识问。   张跃民瞥一眼手表,“八点四十五。”   “那快了。”胖婶不待他开口,又朝外面喊人准备鞭炮。   张跃民见胖婶边喊边往外去,屋里没了旁人,禁不住说:“幸亏我来的巧。”   “她故意的。”   原主命不好,没人给她当伴娘,可要是钱多银拿着礼物去请,乡邻乡亲的也不好意思拒绝。然而,钱多银像是忘了一样。   先前她帮忙烧火的时候,钱多银没有像个亲人一样叮嘱她,到了婆家要如何如何。反而提醒梁好运,他们把她养大不容易,别嫁了人就不认娘家人。   梁好运被钱多银恶心的受不了,钱多银嫌她碍眼,正合她意。   梁好运问:“我跟你说过没嫁妆啊。胖婶咋还说来了十来个大小伙子?”   “出去就知道了。”张跃民看到有人过来,就把伞递给梁好运,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   “呵,这可是好烟。”来打招呼的人禁不住惊呼一声。   张跃民心说,从民国到现在快百年了,能不好吗。不好早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爷爷特意买的。”张跃民抽几根,围上来的每人一根,“不好意思,来的急,忘了带火柴。”   张跃民故意的。他得知梁好运在这边过的人不人鬼不鬼,就没打算跟这些人客气。临出门被他爷爷发现他裤兜瘪瘪的,老人家硬塞的。   接过烟的人不舍得抽,夹在耳朵上,摆摆手:“没事,没事。”随即问:“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张跃民又看一眼表,这么一会儿已经过去十分钟,“还差几分钟。”   “得赶紧放鞭炮,鞭炮响了正好。”   看热闹的小孩都往外跑,等着捡鞭炮里的“漏网之鱼”。   张跃民不信天不信地,只信自己。所以他才管是不是吉时。再说了,钱多银所谓的吉时,还不是随口胡诌的。   张跃民一听鞭炮响了,就撑开喜庆且崭新的红伞,把手递给梁好运。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嫁人都是第一次。梁好运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张跃民不愿多呆,握住她的手。   梁好运浑身像过了电流,击的她心脏酥酥麻麻又有些酸酸的。一看张跃民迈开脚步,梁好运顾不上这些,跟着他走出梁家,听到一阵欢呼声,跟屋里的安静截然相反。   梁好运抬眸看去,十来个身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年轻男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其中一人还挂着相机给他们拍照   梁好运禁不住转向张跃民。   她本以为张跃民“八字不好”,顶多找一个伴郎。所以刚刚才对胖婶说的十来个年轻小伙子倍感好奇。   张跃民跟梁好运不一样,他八字不好只是这两年。不过也随着他干边境贸易,非但没把钱败光,每次回来还都买一大包东西打破了。   五里坡能跟张跃民他们家攀上关系的,都希望张跃民带自家孩子当“倒爷”。张跃民成亲,虽然娶个“扫把星”,大伙儿还是把家里没成家的后生贡献出来。   张跃民小声说:“都是我同学和同村的发小儿。那个穿黑皮鞋拿相机的就是我高中同学。”   梁好运早注意到那个身形微胖的年轻男子。男子五官很普通,但眼睛很亮,面带笑容。瞧着梁好运看他,还落落大方的挥挥手,“你俩嘀咕啥呢?快上车,别让老爷子他们等急了。”   男子口中的老爷子便是张跃民他爷爷。   “好运,东西都在里面?”   梁好运回头看去,胖婶抱着包裹出来。   “对,是这些。”   “就这么点?”张跃民他高中同学惊呼。   张跃民:“家里啥都有。”使个眼色,先别问,回头再说。   对方接过去往车把头上一挎,抬脚上车。   张跃民收起红伞。   有个青年机灵的跑来接过去。   张跃民下意识上车,忽然想到电影里看到的场景,人家男女主角约会,都是让女生坐前面。   “你是坐前面还是坐后面?”张跃民小声问。   “当然是前面!”   张跃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正是帮他拿伞的朋友。张跃民瞪他一眼,别瞎起哄。   以前梁好运父慈母爱,以至于她对婚姻还是有点向往的。末世多年,不光把她的毛病改了,对男女之情也淡了。毕竟啥也没活着重要。   梁好运想说,都行。   随即一想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干嘛不给自己留点美好的记忆呢。   “要不,我坐前面?”梁好运说出来,脸不争气的红了。   这也不能怪她,前世恋爱都没谈过,哪有机会跟男人这么近啊。   张跃民冲她安慰性地笑笑。   梁好运有了勇气,扶着车把坐上去。   四周顿时响起哄然大笑,包括钱多银和她丈夫梁守义也露出了笑脸。   梁好运佯装害羞的低下头,其实不想看到他们,端的怕忍不住给他们两巴掌。   张跃民想起钱多银他们干的事,再看她笑得这么畅快,也恶心的不行,险些把隔夜饭吐出来,一刻也不停留。   蹬起车子,张跃民一马当先。   后面十个青年欢呼一声跟上去。不过,没人故意超过张跃民他们。   能被家人推出来迎亲的,没一个傻的。看到没嫁妆,哪怕一个暖水瓶,一个穿衣镜也没有,这些人就知道情况不对。   在吕梁村的时候都瞎吆喝,出了吕梁村,张跃民的高中同学追上来,不过也有控制车速,没有超过他,“跃民,啥情况?就这么点东西。”说着就看梁好运。   张跃民道:“这事回头再说。中午别喝酒,晚点回去。”   “事还不小?”移到另一边的青年问。   张跃民:“挺大的。现在说那些不合适。”   “那行吧。”张跃民他同学道,“今儿高兴,咱不说这个。”回头对众人说:“要不咱唱歌吧。热闹些。”   有人问:“唱啥?”   “你们都会啥?”   张跃民想了想:“最近村里的大喇叭每天早上放《亚洲雄风》,宣传亚运会,我们都会背了。你听过没?”   “咋没听过,车站广场天天放。”张跃民高中同学道,“今天你是新郎,你起个头。”   梁好运不由得回头看张跃民。   张跃民笑道:“别担心,我会。”干咳一声,“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看向他同学。   青年立即接着唱:“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   话音刚落,后面有人立即迫不及待地接下去。   梁好运诧异,这首歌她会。   并不是穿越到这里听到的,而是这首歌流传了半个多世纪。   梁好运不好意思打扰其他人,小声说:“我也会。”   “那等一下咱们一起唱。”张跃民道。   梁好运连连点头,跟着张跃民唱:“亚洲风乍起~~亚洲雄风震天吼~~~”   ——   “咋又放这首歌?一天天的,不腻啊。”   抱怨的人朝大喇叭看去,看到一群白衣黑裤,惊呼道,“是你们啊?这么快?”看到张跃民想下车,连忙说:“别下来,别下来,你爷瞅老半天了。我跟他说早着呢。你爷爷非说,心慌。有啥可慌的。”猛然想起什么,朝东吼,“大爷,大爷,跃民回来了。”   最东边的小院里跑出来一位老者。   张跃民脚上用力,梁好运就觉得嗖一下停在了老人身边。   老人头发花白,精神却很好,不看他那头白发,说他五十多也没人怀疑。   老人看到孙媳妇依然是梁好运,长舒一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转向院内,“跃华,放鞭炮。”   “来了,来了。”   没容梁好运看清长相,一个男人就提着鞭炮往远处跑。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预示着新人进门,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说话的亲戚邻居全被吸引过来,跟那天她和张跃民中了桑塔纳有一拼。   这等阵仗,梁好运何曾见过,不由地露出一脸的警惕。   “瞧你们把人家闺女吓的。”从院里跑出的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女人,甩出这么一句,没等梁好运跟她打招呼,女人就转身打开手里拎的布袋子朝东去,“都过来,都过来,吃糖,吃糖……”   恨不得把梁好运盯出花来的人们立即抛下她,齐齐跟着那个女人往东跑去。   梁好运不由得松一口气。   张跃民握着她的手,低声说:“别怕,咱们进去吧。”   “伞呢?”张爷爷问。   张跃民:“都来家了还打伞?这是哪儿的规矩。”   “你管哪来的。”   张爷爷家以前穷,买不起崭新的红伞,可没这些规矩。还不是前些日子去一个老战友家吃喜酒,瞧着人家这么讲究,虽然不知道为啥,也给张跃民弄了一把。都是当孙子的,不能人家孙子有,他孙子没。   张跃民被他这么一吼,连忙撑起伞,拉着梁好运进屋。   张爷爷下意识更进去,一想不对劲,又吼:“老村长呢?”   梁好运和张跃民不由自主地停下。   “来了,来了。”   一股浓浓的旱烟味儿从梁好运身边飘过,跟前多了一个老头,老头瞧着六十多岁,手里还拿着一杆老烟枪,烟枪上挂着一个沾满了烟油的烟袋,烟袋上面绣的字已被污渍脏的看不真切。   只见那老头咂一口烟袋嘴,吐出来就转过身,“这就是跃民那媳妇?这闺女长得,真俊。瞧瞧这要身高有身高,要长相有长相,小嘴巴大眼睛——”   “赶紧开始!”张爷爷后退一步,眉头紧锁的吼他。   老头噎了一下,不大痛快:“你们家钟才响九下,这么急干啥?”   张跃民昨儿就跟他爷说了梁好运的事。报警由他和梁好运去,师专那边要劳烦他同学,最好由他同学开车载着校领导去梁好运她堂姐代课的学校,再载着领导一块去吕梁村。能跟警察撞一块再好不过。   这事张跃民还没跟他同学说。张爷爷心里惦记着这事,自然是想早点开饭,早点把亲戚送走,把此事告诉张跃民的同学。最好今天下午能去一趟市教育局,否则学校为了掩盖他们失察,极有可能把此事糊弄过去。   周围不是亲戚就是邻居,张爷爷没法跟老村长说这事,道:“家家户户要下地收小麦,早点开饭让大伙儿早点回去。”   老村长想想:“也是啊。跃民,领着你媳妇过来。大哥,赶紧去跟大嫂坐好,好拜堂。”   梁好运不由得抬起头,这么一看惊了一下,坐北朝南八间青砖大瓦房,两间一个门,显然有张跃民的两间。怪不得张跃民的大伯大妈容不下他。   要是没张跃民,这么大的家业可都是他堂哥张跃华一个人的。   梁好运进屋,就低眉垂眼,听着老村长的吆喝同张跃民拜了堂。   坐在正中央的两位老人每人递出一个红包   梁好运眼角余光看到张跃华身边四十来岁的女子突然上前半步像是要说些什么,又被张跃华使劲拽回去。   梁好运顿时知道,那就是张跃华的妈。   给张跃民下安眠药的,估计这就是这女人。张家一家四口都在观礼,只有她流露出不甘,微微带有些恨意。   梁好运看到张跃民的奶奶,明显比张爷爷大不少,气色不甚好,担心把老人气晕过去,就装没看见,跟张跃民回位于最东边的新房。   进了新房,果然不出梁好运所料,一间卧室和一间厅堂。与隔壁张爷爷那边不同的是,老人的卧室在西边,他们的卧室在最东边。   梁好运在卧室里跟张跃民聊天,老人家在他堂屋里估计也听不见。梁好运不禁感慨,这房子盖的,用心了,讲究。   “你在屋里别出去,我去招呼客人。”   梁好运:“我不用帮忙招呼?”   “不用。咱们村的人不会乱闹,亲戚里有些不要脸的可能会打趣你。”张跃民不放心,“门从里面关上。”   梁好运乐得落个清静,“行。”从里面闩上,梁好运就打量他们的新房。   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书桌上只有几本书和一支笔,东西少的可怜。   梁好运估计都被张跃民偷/渡县里去了。   “来的客,来的客,静一静,静一静……”   梁好运听到老村长的声音,不由地朝外看去。   老村长挥舞着他的老烟枪,“大伙儿都知道跃民他没娘,是他爷爷奶奶和大爷大妈带大的,跃华他姥姥家的人,还有他奶奶娘家人坐正堂,其他亲戚随便坐。咱们村的老少爷们别着急,先紧着客人。今天酒席多,一茬能坐完。小孩别进去,我单给你们开两桌,剩下的糖果瓜子花生都归你们……”   乱糟糟的大院瞬间变得井然有序。   梁好运不禁露出笑意,怪不得让他管事,这个老村长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村长,在村里很有威望啊。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梁好运问:“谁呀?”   “我。”   梁好运连忙打开门,“你咋又回来?”   “爷爷让我问问你是出去吃,还是在屋里吃。”   张家的亲戚梁好运不认识,也不想认识他们:“能不出去吗?”   “行啊。”张跃民道:“不过是你自己在这儿,我得去陪我那些同学和发小儿。”   梁好运心大,“你去吧。”   张跃民给她弄一盆菜,又拿一个馒头,随即又给她送一盆甜汤。   “这么多?”梁好运惊呼。   张跃民:“先喝汤吃肉,馒头留最后吃。我就在院里,有事趴窗户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忙去吧。”梁好运道。   张跃民打量她一番,见她确实没有胆怯之色,就出去招呼客人。   张爷爷刚刚说收麦子,并不是随口扯的。   有的麦子黄了,有的麦子还得过几天,不过也得忙着修整打麦子的场地,缝补盛麦子的袋子,没空在这边多待。   大概一个小时,酒宴就接近尾声。   忙着招呼客人的张跃民却没怎么吃东西,趁着亲戚起身寒暄的时候,张跃民抓紧吃点,就喊梁好运出来一起送客。   张跃民的大姑奶奶看到梁好运的长相,禁不住感慨:“这闺女真俊啊。跃民,你爷爷奶奶把你养大可不容易。听说今年还打算参加高考,有把握吧?”   “要不是错过高考,我早考上了。”张跃民信心满满。   大姑奶奶知道他学习成绩好,笑道:“那就好。听我的,做生意不是长久事。还是得考上大学有个铁饭碗。你看你爷爷,一个月能领好几百块钱。别学你大伯那个没出息的,擀面杖都打断,就是不上学。你看他现在只能在家务农。”   “大姑,你们家出了几个大学生?”   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过来,大姑奶奶的神色骤变,尴尬的甚是难堪。   “跃华他娘,咋跟你姑说话?”张奶奶忍不住开口。   张跃华他妈罗兰香走过来一点,道:“娘,不是我多嘴,跃华他爹当初为啥不上学?还不是大姑把他们家孩子送过来,整天闹哄哄的,跃华他爹学不进去。大姑,谁都可以说这话,就你没资格。”   以前人不懂避孕,孩子有了不舍得弄掉,大姑奶奶生了六个养不起,赶巧张爷爷和张奶奶从战场上下来,被安排到县里工作,家里条件好点,就把几个外甥外甥女接过来。   这事每年罗兰香都会念叨一下,但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过。   大姑奶奶越发难堪,眼泪瞬间出来了。   这事张跃民没跟梁好运说,不过瞧着张跃民对这姑奶奶的态度,没有敷衍,想来这老太太人不错。   罗兰香身为小辈这么不依不饶,难不成她俩有仇。   梁好运沉吟片刻,想到张跃民同她说的事,觉得这是个机会:“大妈,你这话谁都可以说,就你不能说。”   “我咋不能说?”罗兰香没料到梁好运突然开口,误以为里面有什么隐情。 第7章 欠账   梁好运故作惊讶:“这么简单的道理您都不懂啊?大伯要是考上大学,还有你啥事。”   院内瞬间安静下来。   随即大姑奶奶的闺女开口说:“侄媳妇说的对。兰香,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们。”   罗兰香噎了一下,不禁瞪她一眼,转向梁好运,换上一副笑脸:“侄媳妇,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要不是我们,也没你啥事。”   “要不是有你们我别想嫁给跃民?”梁好运冷笑。   张爷爷眉头微蹙。   张跃民眼角余光注意到这点,连忙给他爷爷使个眼色——好运不是故意没事找事。   老两口站一块的,注意到这点,以为张跃民的主意。对梁好运的些许不满换成了担忧——他们这个儿媳妇的嘴巴可不饶人。   梁好运没给罗兰香开口的机会:“我咋听人说跃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学费吃穿用度都是爷爷奶奶出。哦,不对,不光跃民,连跃华大哥,悦芳姐,还有你和大伯,你们这些年吃的用的,也都是爷爷奶奶出。伯母,这些年没存两万,也有小一万吧?”   几十岁的人了还啃老,这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罗兰香连忙说:“你不知道别瞎说。你听谁说的,跃民?”   梁好运下意识解释。   张跃华突然站出来,“我跟跃民说的。跃民告诉好运的。”   “你?”   不光罗兰香,就连其他人也惊着了,包括张跃民。   梁好运转向张跃民,拧着眉头,啥情况啊。   张跃民压低声音说:“大哥也看不惯罗家人,嫌他们是水蛭。只是往常他说到这事,爷爷就说,他姥姥一家也不容易。怕大妈听见伤心,不许他说。也不知今儿咋了。”   张跃华是发现他爷爷奶奶居然没阻止。误以为老两口给新娘子梁好运个面子。   机会难得,张跃华最怕的是爷爷,又不是他爸妈,哪能客气:“对的。妈,以后别整天逮住机会就跟跃民说,将来要好好孝顺爷爷奶奶,孝顺你和爸。有了钱要帮衬我。   “跃民孝顺爷爷奶奶这点不用您提醒。至于你和爸,跃民不欠你们什么。更不欠我什么。你别挟恩图报的,见着人就说,跃民能有今天多亏了你们。”   “你闭嘴!”罗兰香吼他。   张跃华吓了一跳,瞬间忘了说啥。   梁好运接道:“看来跃民能长这么大,跟你们真没啥关系。既然跃民没花过你的钱,我刚刚说你存了很多钱,也没说错啊。”   罗兰香质问她:“家里的大件是爹置办的不假,柴米油盐小东西不要钱?牙刷牙膏不要钱买,天上掉下来的。”   昨儿张跃民要没给梁好运买牙刷牙膏,顺嘴说一句,家里的牙刷牙膏也该换了,紧接着买一大把,梁好运还就信了。   可惜,事情就是这么赶巧。   梁好运道:“您是没少买。可惜您买的爷爷奶奶都没见着,全被你弄去娘家。这点不用我这个新媳妇说,大伙儿也都知道吧?”   这话提醒了五里坡众人,罗兰香回娘家从来都是拎着大包挎着小包,每次回来那包都是空的。难怪罗家一家子土里刨食的也能盖六间大瓦房。   罗家一众被村民们看的很不自在。   张奶奶的弟弟忍不住开口,“难怪姐夫说给跃民娶媳妇的钱是跃民自己的,还跟我夸跃民有本事。我寻思着吃的是自家种的,姐夫不抽烟,偶尔喝点酒,我姐也就这两年身体不好,但她也有工资,虽然不多,足够她看病的。为啥今儿的菜都要跃民花钱。合着你们一家子加罗家一大家子可着他一个啃啊。”   罗兰香她娘连忙开口,“他舅,你不能这样说,我们可没有。”   张跃华道:“那就把你们盖房子的时候找爷爷借的两千块钱还他。”   梁好运心底诧异,张跃华还真知道这事啊。怪不得他忍不住出头,这要是哪天两位老人走了,张跃民不管,这么一群吸血鬼还不得改吸张跃华。   梁好运故作惊讶,“补贴的不算,还借钱?真拿自个不当外人。刚刚不许舅爷说下去,别是想赖掉这笔钱吧。”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我看有可能。理由我都想好了,我这个小媳妇得罪了你们,你们跟我和跃民还有爷爷奶奶断往,这笔钱正好不用还。”   “放屁!”罗老太气的蹦起来。   梁好运:“恼羞成怒?”   亲戚邻居看到罗家人恨不得杀了梁好运的模样,忍不住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罗兰香听不见亲戚四邻说什么,但她能猜到,她娘家人打算赖掉这笔钱。   罗兰香怒上心头,脑袋轰的一声,脱口道:“不就两千块钱?我还!”   大院里安静下来。   老村长和所有人都傻了,包括梁好运,怀疑自己听错了。   罗兰香以为众人不信,“等着!”   众人面面相觑。   老村长用他的烟袋嘴戳戳张爷爷,你这个儿媳妇莫不是被孙媳妇气傻了。   罗兰香是被她儿子气的。   她拿着钱出来,张跃华就问,“妈,你不是说咱家没钱,姥爷找你借钱的时候,你才叫他们管爷爷借。没钱哪来这么多?咱们跟爷爷还没分家,他们借的钱由你还,算咋回事?”   罗兰香被问住,顿时觉得钱烫手,不安地看了看着公婆。   罗老太说:“不用你还,我们有钱。亲家公,回头就还你。”   “怕是拖延的话。”张跃民前儿跟梁好运说,罗家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无赖。梁好运绝不能就此放过,“出了五里坡估计还得骂我们傻,连这话都信。”   罗老太急的想骂人,一看到她旁边的张爷爷,又把污言秽语咽下去,“我们长辈说话有你啥事?!”   “你们母女话家常没我的事。我现在是张家一份子,你们罗家欠我们张家的钱,就有我的事。不想还直说。没必要搞这么多事,我们就当肉包子喂狗好了。”   罗兰香蹦起来,跟她娘一模一样:“你骂谁是狗?”   “谁想昧下爷爷的钱谁是狗!”梁好运毫不惧怕的直视她。   罗兰香真想拿钱砸死她,可是没分家,这钱不是她一个人的。   “爹,我娘——”   张爷爷打断她的话:“不说你娘,先说你,两千块钱哪来的?”   罗兰香说不出来。   张跃华接道:“我妈存的呗。”   “你闭嘴!”张跃华他姐张悦芳瞪着眼睛看着张跃华。   张跃华道:“你看清楚,这是两千块钱。爸妈天天在家,省吃俭用一年也存不了一千。这些钱不是我的工资就是你的工资。你说是你的,我闭嘴。妈,这要是我的,你敢给,以后你是死是活跟我无关!”   农村人养儿防老,最怕儿子不孝顺,张跃华此话一出,罗兰香吓得整个人僵住。   张悦芳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些啥。   梁好运连忙拦住这个糊涂蛋:“悦芳姐,这个钱要是从你工资里出,到时候你嫁人,可能跟我一样,就干巴巴一个人过去。”   张跃华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亲,张悦芳跟罗兰香亲,罗兰香就可劲惯这个闺女。结果闺女学习特差,初中毕业就下学了。   那时候的干部有特殊照顾,干满三十年退休了可以给一个岗位。张悦芳懂的不多,张爷爷就把她安排在县邮政局。   张悦芳这些年在县里也不是白混的。经常能听到谁家闺女嫁人,娘家给多少东西多少钱。她们这些小姐妹,不光比婆家,这几年还开始比娘家。   要让人知道她没嫁妆,同事能笑死她。   张悦芳顿时一声不敢吭。   罗兰香急了,不能惹怒儿子再激怒闺女:“你别听她瞎说,你的嫁妆我都给你存好了。”   梁好运道:“所以这个钱不是跃华哥和悦芳姐的工资,是你跟大伯这些年存的?那你真有小一万啊。刚刚为啥说我瞎说瞎?”   “你——”罗兰香气得出气多进气少。   梁好运:“有钱不借,让他们找爷爷,是不是怕钱被跃民花了?大妈,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跃民花爷爷的钱,将来爷爷奶奶不能动,能帮你们一块伺候。钱给你娘家,你娘家还能过来给爷爷端屎端尿?”众人不由得转向罗家一众。   伺候亲家,自古就没这个道理。   罗家人看到众人眼底的笑意,臊的慌。   梁好运道:“看来不可能帮忙伺候。大妈这么大的人,肯定也知道这个道理。大妈,您是不是算准了爷爷不会要你的钱?故意来这么一出,好把事儿糊弄过去。”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呢。   他们就说罗兰香没这么傻,咋突然又承认有钱了呢。   罗老太顿时忍不住指着梁好运,道:“我今天要是还了,你是不是给我磕头赔罪?”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为了叫我给你磕头还钱,不就证明我猜对了。”梁好运停顿一下,“或者你证明给我看?”笑吟吟地等着她接茬。   罗老太想撕了她。   “是不是想弄死我?”梁好运笑嘻嘻,不嫌事大,“你们是不是没听说过我的名声?吕梁村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今儿被我碰上,这个钱你还也得还,不还,我就一把火把你们全烧了。”   众人倒抽一口气。   罗老太冷笑:“你威胁谁呢?我可不是吓大的。”   “我这人无父无母,大爷大妈也嫌我是个累赘。跃民好人,不嫌弃我。可有你们这帮吸血鬼亲戚,不论跃民以后有多大本事,多大能耐,凭张家把跃民养这么大,就甭想独善其身。”梁好运道:“反正我活够了。弄死你们一家子,让跃民落得个清净,也不枉我跟跃民夫妻一场。对吧?跃民。”   张跃民听她说的真真假假,也弄不清她是真是假了,“别犯傻。”   “你不懂。这人啊,自来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梁好运笑看着罗家一众,“亲家,您说我是横的,还是不要命的?”   罗老太觉得她都不是。   可这小媳妇句句不饶人,又不是个省油的灯。罗老太不确定了。   罗老太身后的中年男子出来:“你敢现在就弄死我?”   “你这么大块,我弄死你多费事?”梁好运翻个白眼,“弄死你一个,我还要抵命,一命换一命我傻啊。改天夜里摸到你们村,房门从外面锁上,周围铺上柴,倒上柴油,一把火十多口,那才有意思。大妈,您说呢?”看向罗兰香。   罗兰香的脸色变来变去,“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你去啊。嘴上说说还不许说啊?”梁好运一副很光棍的模样,“正好,咱们去趟法院,让法院裁定。像你们这些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的人肯定不知道,你们耍赖说没钱,法院可以强制执行。知道啥是强制执行?你们家除了人以外的东西全判给爷爷抵债。对了,万一你们进去了,以后家里的孩子想当官,那也当不成。”   五里坡的人顿时忍不住问:“为啥?”   张爷爷开口道:“过不了政审。”   政审这事村里人知道,每年有人去当兵都要政审。   罗兰香不由地看她最爱疼的闺女。   张悦芳道:“是得政审。我早年去邮局,爷爷就给我弄过材料。”   张爷爷当兵回来在地方工资很高,罗兰香就想让她娘家侄子也去当兵。却不知道张爷爷那是打过抗战又打过内战的人。身上没有十处伤也有八处。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他这样的人国家自然特殊照顾。   张奶奶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就是早年跟着部队南征北战落下的。   罗兰香她侄子一个初中生去当兵,顶多三四年就得回来,给点补贴,自己找工作。   梁好运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张跃民和张跃华知道,哥俩很有默契的装不知道。偶尔张跃华还撺掇他妈,赶紧把他表弟送去当兵。那样罗家也少了一个吸血鬼。   梁好运看向罗老太:“您老人家听到了吧?这个钱不还也行,明儿我就买个大喇叭去你们村吆喝,你们欠钱不还。”   “你敢!”罗老太蹦起来指着梁好运。   罗兰香是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弟弟都比她小好几岁。以前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后来有了张家帮衬,罗家两兄弟才结婚。这样一耽搁,罗家最大的孩子还没梁好运大。   两家七八个孩子,男未婚女未嫁。梁好运一吆喝,谁还敢跟他们家结亲啊。   梁好运笑道:“我敢。其实只要你不怕孙女往低了嫁,孙子往低了娶,也不用怕哈。”   张家爱扶贫,罗家可没这个嗜好。   罗兰香嫁得好,罗家得了诸多好处。罗老太可是自打孙女一出生就开始寻思,将来给她们找个好人家。   往低了嫁娶,罗老太就是死也不接受。   张跃华一见他姥姥的脸色变来变去,满身的算计,趁机起哄架秧子,“姥姥,回家拿钱去吧。”   “我——”罗老太嗷一声就要哭。   原主的记忆中,撒泼打滚的事可没少见。   梁好运惊觉不好,拔高声音,道:“亲家姥姥,您不会要骂跃华哥不孝顺吧?要逼死自己的亲姥姥。”   即将说出口的话被人提前说出来,罗老太没了词,戛然而止。   梁好运冷笑:“刚刚说你们不想还,一个个恨不得弄死我,像是我把屎盆子往你们头上扣一样。你既然这么有心,干嘛还玩撒泼打滚?再唱念做打一会儿,天就黑了。”   “没事,我有车。”张跃民的同学突然开口,“他姥姥,要不我送你,来回十分钟。”   罗老太不想还是真,家里钱不多也是真。   但要说还钱就能要她的命,那倒也不至于。   这些年有罗兰香帮衬,每年养的猪和羊卖了,也能存不少钱。   何况罗家离帝都不是很远,稍稍勤快点,农闲的时候早起去帝都打零工,一大家子一年也能存一两千。   问题是他们刚起了新房,墙壁还没干呢。家里的闲钱着实不多。给了张家,他们就得节衣缩食的过些日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要人命啊。   张奶奶的弟弟也是农村人,很了解农村人的德行,见罗老太不松口,她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也不吭声,就对张爷爷说:“姐夫,这笔钱还是算了。再闹下去,她能往墙上撞。到时候再说是你逼的,钱要不回来,再讹上你们,图啥啊。”   众人不由得转向罗老太,等着她发作。   一哭二闹三上吊,村里上了年纪的,不论男人女人都干得出。毕竟经历过早年战乱,小鬼子都不怕,还怕人啊。   只是舅爷这么一说,反倒把罗老太的路堵死了。   梁好运接道:“爷爷,舅爷说的是,权当两千块钱看清一家子。赶明儿你和奶奶跟我们去县里。跃华大哥和悦芳姐在县里上班,你们想他们见一面也容易。”   家里岂不就剩俩人。   罗兰香想到这些,慌忙说:“不行!”   梁好运烦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样?非要爷爷说,两千块钱就当送给罗家了才行?”转向罗家人,“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不能让我满意,以后别想登我张家门!”   “张家还轮不到你做主!”罗兰香大声说。 第8章 扶弟魔   先前梁好运突然怼罗兰香,张爷爷真以为梁好运没事找事。一来不了解她,二来又有张跃民跟张爷爷说,她大伯大妈都不是人。   两个畜生养大的孩子,张爷爷不想怀疑孙子的眼光,也怕孙子被骗了。   随后张跃民给他使眼色,张跃华挑明,张爷爷便以为几个小辈商量好的。   张奶奶比张爷爷大好几岁,两口子一辈子没红过脸。儿子找对象的时候,张爷爷瞧着儿子没大本事,就挑中罗兰香,只因她比张跃华他爸大三岁,看起来比较懂事。   至于罗家穷,当年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张爷爷也没在意。   就像张跃民之前说的,老两口觉得儿媳妇不容易,还同意他们养张跃民,已经很不错了。平时罗兰香补贴娘家,老两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没有张跃民连着两次错失高考,张爷爷今儿还得和稀泥——大家都是亲戚,没必要为了钱搞的这么僵。   然而,世上没那么多如果。   凭张跃民他爸惧内,几个人吵到现在他不敢吭声的德行,张爷爷怀疑张跃民的准考证就是罗兰香偷的——张跃华他爸没那个种。   张爷爷以前就想问问罗兰香,她咋那么恨张跃民。只是怕这个家散了,老伴儿再气出个好歹,张爷爷就一忍再忍。   现在看到两个孙子的态度,向来跟罗家亲的张悦芳也无声地支持两个弟弟,张爷爷觉得不止他猜到的那些事,不能再忍,否则罗兰香以后敢杀人。   张爷爷道:“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跃华他娘,当着亲戚邻居的面,说说吧,这个钱是还还是不还。”   这话看似轻飘飘的,张爷爷也没搞得急赤白脸,脸红脖子粗的,罗兰香却听出他潜在意思。   还钱一切好说。   不还钱,一切皆有可能。   儿女都有工作,以后女儿嫁到县城,儿子留在县城,那罗兰香真能如愿以偿——老无所依。   罗兰香转向她娘。   罗老太还是觉得张爷爷跟梁好运以及张跃华一起吓唬他们。   梁好运忍不住摇头。   张跃民小声问:“怎么了?”   “爷爷都这么说了,罗家人还装死,你大妈是他们老罗家的闺女吗?”梁好运的声音不是很高,也不是很低,足够周围三步之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随即压低声音,“凭这点还不如我那俩没良心的大爷大妈。他们不拿我当人,可是真疼亲闺女。”   张跃民想到钱多银他们为了把梁好运困在家里煞废了苦心,忍不住点头赞同。   罗兰香见状,误以为小两口嘲笑她一心当扶弟魔,到头来她娘和弟弟弟媳妇却看着她进退两难,陷入绝境。   今儿这事若只是梁好运开口,罗兰香管她放屁。   罗兰香一心向着娘家人,但有个底线,那就是她儿子女儿。   儿女态度明确,罗兰香不得不在意。可罗家啥情况罗兰香也清楚,罗兰香便放低姿态:“跃华,悦芳,你看要不——”   “不用问我。”张跃华知道他妈想说啥,“我该说的都说了。”   罗兰香转向张悦芳。   张悦芳道:“您回头就把我这几年的工资给我吧。你和我爸存的钱,爱给谁给谁。”   “给你?”梁好运轻笑一声,瞧着张悦芳看过来,“就算你一个月三十块钱——”   张跃民小声说:“县邮政局工资没这么低。”   梁好运道:“算你一年五百。悦芳姐,工作六七年,怎么也得有三千。你妈还爷爷两千,再给你三千,她日子还过不过?”故意又补一句,“咋可能给你。”   张跃华今年二十三,十八毕业,工作整整五年。张跃华算一下,“妈那里还有我的两三千,我就不要了。以后也别指望我往家交钱。”   罗兰香不禁说:“你花钱大手大脚——”   “月月光我也乐意,起码被我吃了用了。”张跃华冷笑一声,“哪像现在,我这边节衣缩食,人家那边大手大脚。和着我辛辛苦苦考上学,整天风雨无阻去上班,都是给别人打工。”说完瞥一眼罗家人。罗兰香这人没啥学问,固执,眼界低,思想也迂腐。   好比梁好运身上的这件只到膝盖的红裙子,结婚时穿可以,平时不可以。即便穿在张悦芳身上,罗兰香也会说她穿的花枝招展,轻浮不稳重。   张悦芳和张跃华姐弟俩的衣服鞋子,只要是罗兰香置办的,就没一件贵的。用罗兰香的话说,钱留着结婚用。衣服鞋子干净就行了,没必要那么好。找对象的时候再买也不迟。   也不想想他俩坐办公室的,整天穿的跟下地干活一样,谁跟他们处对象。   曾经张爷爷就此事跟儿子媳妇聊过,罗兰香的意思只盯着穿着的人嫌贫爱富不能要。   张爷爷认为有道理。后来想想,不对劲。以前大伙儿都穷,弄件好衣服套身上,很引人注目。现在工薪阶层手里都有些闲钱,好衣服不稀罕,你再整天穿村里的裁缝随随便便做的,你说你有钱,也没人信啊。   这以后还怎么找对象吗。   张爷爷原先觉得孙子孙女都还小,不急着找对象,也没管这事。   张跃民要跟梁好运相亲,张爷爷意识到孙子孙女都大了,就给张跃民钱,让张跃民给他哥哥姐姐置办一套。   张跃民用张爷爷的钱买一套,又用他自己赚的钱,给张跃华和张悦芳弄一套。   姐弟二人自打成年,最贵的衣服就这两套。   这个时代的男人虽然大男子主义严重,但养家养老婆孩子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老婆赚的钱够自个花的,当家的男人都得跟人显摆,他老婆厉害。   张悦芳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从未想过她的钱留着赚钱养家。张跃华的话一出,张悦芳忍不住问自己,她妈不许弟弟花钱大手大脚,弟弟的钱要养老婆孩子。她的钱存着不花干啥。   张悦芳再看到对面的梁好运穿那么漂亮,而她长这么大都没穿过裙子。越想越觉得她不如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越想越委屈。   张悦芳忍不住对她妈说:“妈,将来我结婚不要嫁妆,你把钱给我。”   两三千块钱,啥样的嫁妆买不起。再添一点,能在县里买一处小院了。   梁好运实在想幸灾乐祸:“悦芳姐,跃华哥,这不是要大妈的命吗。小心大妈等一下坐地撒泼打滚,又哭又闹嚷嚷着这日子没法过,她不活了。”   罗兰香的脸色骤变。   对于一个最擅长这招的人来说,最先想到的还真是这招。哪怕罗兰香没打算用。毕竟舅爷已经把这招给堵死了,再耍赖只会惹得亲戚邻居哈哈大笑。   可梁好运不合时宜地点出来,还是让罗兰香气恼。   罗兰香瞪她一眼,对张跃华和张悦芳道:“你们是想跟我分家?”   张爷爷是个有见识的,担心兄弟阋墙,两个孙子不偏不倚,张跃民打小有什么,张跃华就有啥。还时常交代张跃华,他就跃民一个兄弟,要好好处,将来有点啥事,也有个商量帮衬的人。   张跃华长这么大,从未听他妈说过,跟表兄弟好好处,将来长大了表兄弟也能给他搭把手。这个心自然偏向张跃民。   现在因为张跃民把事挑开了,憋在张跃华心里的怨气也能吐出来,于是就说:“现在不是我们要跟你分家,是您要跟我们分家。你不想分家,干啥要替姥姥姥爷还账?”   “我——我不是没还。”罗兰香下意识把钱揣兜里。   张跃华步步紧逼:“这么说也不会改天把这个钱偷偷给姥姥,让姥姥还爷爷?”   “哪用得着改天。”梁好运道:“亲家姥姥说了,他们家还的起。亲家姥姥,今日事今日毕,要不就今儿了了吧?”   罗老太愣住。   她以为张家内讧,这事就过去了。   没想到半天又给绕回来了。   张跃民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险些笑出声,头微微歪向梁好运,“我猜她现在心里一定在骂你。”   梁好运瞥一眼他,还用你猜啊。   张跃民使劲抿抿嘴,而那笑弯了的眼睛泄露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张爷爷叹了口气,“亲家,扯了半天了,你就给我句痛快话吧。”   “不还也行,写个借条。”梁好运看着罗老太,“您不会写字吧?那就按个手印。”   罗老太瞬间想到了杨白劳,连连摇头,拒绝按手印。   梁好运顿时觉得心累。   张跃民伸手揽过她的肩头。梁好运顺势把重心放他身上。张跃民的高中同学见状,搬个小马扎,又把桌上剩的瓜子全端来。   帮忙办事的小青年看到这一幕,也拎着小马扎过去,跟他挤一块嗑瓜子。   有人瞧着瓜子不多,索性把暖瓶拎过来,给自己冲一杯茶。那茶叶是跃民买的,听说挺贵的,可得好好品品。   乡邻乡亲起初看到十来个大小伙子来来回回,还以为要找家伙揍罗家人。   待他们落座,居然是这个阵势,很是心累的张爷爷和张奶奶也忍不住乐了,更别说其他人。   张爷爷扶着张奶奶坐下,道:“亲家,不着急,你慢慢考虑。”同时庆幸今儿吃饭早。闹这么久,屋里的挂钟才敲十二下。   张跃民也拉张长板凳,跟梁好运坐下。   张跃华见状,也拉张板凳示意他姐坐下。   张跃民的同学和发小儿背对着堂屋门,张跃华背对着大门,罗兰香在西边,张跃民他们在东边,正好把罗家人团团围住。   看热闹的亲戚邻居也都坐下,罗家一众站着,瞬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跟三堂会审似的。   今儿结婚的不是亲外孙,而是张跃民这个捡来的孩子。罗老头和小儿子小儿媳妇就没来。罗老太和大儿子儿媳妇带着孙子孙女们来的。来了几十口人,就上一份礼钱。老村长收礼金的时候,还忍不住跟记账的小队长嘀咕,没见过罗家这么不讲究的。   老村长和小队长此时也在,就在张爷爷和张奶奶另一边。中午喝了不少酒,有点渴,还让人给他也来一杯茶叶茶。   张家人越是悠闲,罗家人就越尴尬。   罗老太没觉得,罗家小辈忍不住扯罗老太的衣裳。罗老太看到孩子脸通红,想到过两年还得娶媳妇,于是说:“行,两千块,我还!”   “且慢。”梁好运瞬间不累了。   罗老太忍不住骂:“有你啥事?滚一边去!我又没欠你钱!”   “我说了,我是张家人。”梁好运不介意再提醒她一次,“这个钱我不会碰,我们家跃民不差你两千块钱。只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   “别白天当着大伙儿的面还了,晚上又哭哭啼啼上门,亲家母啊,你得再借我点钱,家里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求到你面前。搞的好像爷爷奶奶不借你钱,像见死不救似的。”   张爷爷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梁好运眼角余光注意到这点,很是吃惊,她还以为这老两口菩萨转世,不但捡孩子,还不拿钱当钱。合着罗老太真这么缠过。   老村也看到他老嫂子失态,忍不住问:“那两千块钱就是这么借走的?”   张奶奶苦笑:“跃华有他爸妈,跃民只有我们,这个钱本来是留着给跃民娶媳妇用的。”顿了顿,“要不然哪能两百块钱的青菜,都要孩子掏钱。”   “难怪你儿媳妇撺掇她爹娘找你们借钱。”老村长还有啥不明白,“真让跃民他媳妇说着了,跃华他妈就是怕跃民花你们的钱。小罗,嫁过来这么多年,你公婆待你不薄吧?老两口省吃俭用,你也狠得下心?”   一众人同时转向罗兰香,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罗兰香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好运开口道:“这些都是小事,也都过去了。老村长,别提了。咱们还是说钱吧。亲家姥姥,你们是骑车来的,还是走着来的?要是走路,就让亲家舅舅骑车回去。跃华大哥,跟你舅一块吧。别回来说半道上遇到劫道的,把他的钱劫了。”   “咳!”   老村长呛着。   张跃民忍不住笑了,小声提醒梁好运:“看罗家人的眼神。”   梁好运不看也知道,罗家人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连这个理由我都想到了,他们要不想还钱,你说还能扯出个啥样的?”梁好运问。   张跃民:“钱存银行里取不出来。”   梁好运猛然转向张跃民。   张跃民:“这是不可能的。民国时期常/凯申乱来,像罗家老太太这样的人都经历过,他们不信银行,不可能把钱存银行里。”   “对啊,大妈就没敢把钱存银行。”梁好运恍然大悟,“亲家姥姥,快点吧。家里要是凑不齐就去银行,晚了银行就下班了。”   张跃民顿时忍不住笑出声,眼睛看着她,你可真够坏的。   他俩的声音小,离的远的人听不见,张爷爷和他们身后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几人皆以为今儿这事是张跃民的手笔。   张爷爷干咳一声,张跃民下意识扭脸。张爷爷瞪他一眼,你小子给我收敛点。   罗兰香朝这边看去,正好看到这幕,不禁咬牙切齿,恨不得生撕了张跃民。然而,只是一瞬间。只因张跃华推出两辆二八杠自行车,正是他跟他姐的。他姐的那辆给他舅。   罗家大舅转向罗老太。   罗老太看着张家人摆出的阵势,大有今天不还钱,他们别想出五里坡的意味,就给儿子使个眼色——给他!   张跃华前面开路。   围观的众人让出一条缝,让舅甥二人出去,又团团围住罗家人。   老村长放下水杯,对张跃民的大姑奶奶说:“中午还剩半个猪腿,天气热放到明天就生虫了。你们过来,我给你们每家割一块。”   大姑奶奶都被罗兰香挤兑哭了,哪还敢要娘家人的肉。大姑奶奶连连摆手:“不用,留着给我哥吃吧。”   老村长转向张爷爷。   梁好运说:“老村长,吃不了那么多。这肉明天一生虫就只能扔了喂狗。否则吃了容易得脑囊虫。我们村有个人的亲戚就是吃那个死的。”   “这么严重?”老村长惊呼一声。   其他喝茶嗑瓜子的人惊着了。   梁好运道:“以前都穷,家家户户没剩肉,也不知道这事。我们村的人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都过来吧。”老村长去找大菜刀。   几个姑奶奶还有她们的闺女儿子都不敢往前,就怕罗兰香再挤兑他们。   张爷爷开口说:“我还没死,这个家还是我当家作主!”   大姑奶奶过去就对村长说:“给我们一小块就行了。”   “你们家人多。”老村长给她割一大块,给小姑奶奶割一小块。   小姑奶奶接道,“给我们多割点,我们家爱民最爱吃猪肉。”   老村长皱眉,“谁不爱吃肉?说的话跟废话一样。”肉递给她,“不够吃让你儿子找个事做,想买多少买多少。”   梁好运不禁看向张跃民,啥情况啊。   张跃民小声说,“大姑奶奶的孙子孙女多,又正好十三四岁,吃穷老子的年纪。大姑奶奶怕他们吃东西上桌抢,今儿都没让来。”   梁好运朝大姑奶奶儿子闺女那边看,果然是几个大人带着几个小不点,没一个大孩子。   张跃民道:“小姑奶三女一子,儿子又是老小,宝贝的很,被她宠坏了。儿媳妇宁愿带着儿女自己过,都要跟她儿子离婚。爷爷也没让他来,怕他喝多了闹事。”   “酒壮怂人胆?”梁好运问。   张跃民轻微点一下头。   梁好运又看看大姑奶奶,头发白了一半,看起来像七十岁的人。小姑奶奶看起来五十出头,精神状态很好。张跃民要不说,她肯定以为大姑奶奶家孩子多闹心,小姑奶奶家庭和睦。   “看着不像。”   张跃民道:“大姑奶奶就是操心的命。要不是啥都操心,也不会跟我说让我好好考学。小姑奶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心忒大,儿媳妇带着孙女孙子走了,她跟没事人一样。好像她儿子是市长的儿子,多的是图她家生活的愿意嫁进来。”   梁好运忍不住朝小姑奶奶看去,拿着肉嘴里嘀咕个不停,烦的老村长叫她起开,“不像。”   张跃民压低声音说:“两个姑奶奶,一个孩子多要帮衬,一个爱打秋风,所以大妈很不喜欢她们。要不然大姑奶奶那么一句,也不会惹得大妈反唇相讥。”   “我就觉得大妈不喜欢大姑奶奶,果然不是我多心。”梁好运道。   张跃民:“大姑奶奶这些年拿的吃的,真没她往罗家弄的多。”   “不知足啊。不然跃华哥也不会帮咱们。”梁好运道。   张跃民:“是的。”   梁好运坐着无聊:“还得多久?”   “最多十分钟。”张跃民算一下两地距离,给出确切时间。   然而,半小时,一点半了,众人才听到自行车铃铛响。   梁好运等人不由得起身,亲戚邻居立即让开路,让他俩进来。 第9章 做生意   张跃华一人回来的,身后空空如也。   梁好运转向张跃民,啥情况啊。   张跃民笑道:“还能有啥,钱没要回来,大哥被他姥爷跟小舅撵回来了呗。”   梁好运想说,罗家这些老弱妇孺就不要了。话到嘴边想起无赖的德行,“他会不会还说,咱们要是不让罗家人回去,就让罗家人呆在这儿,他们还能省几顿粮食?”   梁好运和张跃民的声音不高不低。张跃华支好车子听个正着,猛然看向他俩,眼中的惊讶瞬间证明俩人猜对了。   老村长顾不上洗去满手猪油,禁不住说:“我活了一辈子,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梁好运笑着接道:“老村长,只要您活的够久,会发现天天都长见识。”   时代变化的快,日新月异。   早年国家成立,农民有了自己的土地,高兴的奔走相告放鞭炮。   现在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田间地头种的菜都能拿去城里换钱。   过些年迈入二十一世纪,不用交公粮,国家还补贴,村村通水泥路,人人有手机等等等等。   显然老村误会了,以为梁好运只是含沙射影嘲讽罗家人。   老村长点头称道:“是呀。老嫂子,这事你看……?”问张跃民的奶奶。   张奶奶叹了口气,对爷爷说:“让他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娘——”罗兰香喊。   张奶奶起身,道:“我累了。”   张爷爷扶着老伴儿回屋。   老村长一边洗手一边说:“大伙儿都散了吧。跃华,悦芳,送送亲戚们。”随即喊他堂侄,“忠武,你们别走,院里收拾收拾。跃民,你同学你自个招呼。”   张跃民对他同学说:“上我那屋儿。”   一众青年就坐在他门口,闻言转身就到屋里。   梁好运扫一眼罗家人,看到罗老太眼角还有些许得意,顿时忍不住冷嗤一声。   张跃民拥着她,低声说:“长辈是孩子最好的榜样。他们今儿这么做,早晚会报应到他们自个身上。这可不是自我安慰。”   也有这种情况,而更多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不过想到罗兰香,儿子厌恶,女儿对她也颇有微词,梁好运高兴了——罗兰香的报应已经来了。   梁好运怕张跃民不放心,冲他微微点一下头表示知道。   到堂屋,张跃民就把梁家的事告诉同学发小儿。   一众人听得那是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众人回过神看梁好运,很是复杂:“怪不得你说只要活得久,天天都长见识。跟你家的事比,罗家,罗家还算啥啊。”   梁好运道:“是呀。所以刚才我都没生气。”   张跃民他同学刘向东问:“回头我到教育局咋说啊?”   “录取通知书好运还留着。”张跃民转向梁好运。   原主没舍得扔,保存的跟新的一样。梁好运回卧室翻出来,又拿个本子和笔,把身份证以及通知书上的内容全抄下来。   梁好运想到今天是周末,教育局不上班:“跃民,有没有信纸?我打算写成信实名举报。写两份,一份给教育局,一份给师专学校,也省得向东跟他们废话。”   “你堂姐代课的学校呢?”刘向东问。   梁好运苦笑:“我也想啊。可我不知道她在哪个学校教书。瞒的死死的。要不是我那天半夜睡不着,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刘向东问张跃民:“我明儿起早点,先去教育局,然后去学校?”   “也行。我们大概十点钟去公安局。”张跃民道。   梁好运奇怪:“为啥是十点?”   “十点过去报案,再跟公安到吕梁村,差不多十一点半。这时候亲朋好友都该到齐了。这么一场大戏,少了谁都不行。”   有人忍不住说:“你小子够坏的。侄媳妇,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张跃民,别被他小子这张人模狗样的脸给骗了。”   张跃民骂道:“你才人模狗样。今儿这事谁都不许说。实在忍不住也得给我忍到明天中午十二点。”   “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去?”又有人问。   张跃民:“有公安在,怕啥。”   刘向东摇了摇头:“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无知,别说公安,就是局长坐镇,他们也敢闹。你还是让大伙儿跟你一块去吧。”   梁好运赞同:“还都是法盲。跟别人打架他们知道不对。回头跟咱们打架,肯定觉得我教训自家小辈,甭说你公安,就是总/理来了也没用。”   张跃民又不由地想起那个跟婆婆吵架,喝药自杀的媳妇。当初她娘家来闹,理由就是我好好的闺女嫁到你家,不论因为啥死了,你家都得赔钱。压根不讲道理。   当时公安也来了,说得口干舌燥也没用。   钱多银他们可比那伙人狠多了。   张跃民道:“那你们十一点过去。”   “行。”众人点头。   刘向东说:“我就先回去了。公司还有事。说起公司,你要是考上大学,公司咋办?”   “你俩合开的?”梁好运问。   刘向东的父母跟大姑奶奶一样,也觉得生意人没个稳定,不靠谱。起初刘向东当倒爷,他们家是一万个不支持。   后来赚了钱,一年赶上他爸二十年工资。他父母觉着还行,干个两三年就够后半辈子用了。   他们的态度变了,虽然没显摆,亲戚也看出来刘向东的行当赚钱,要跟刘向东一起干。   亲戚之间情分在,不好明算账,刘向东自然不乐意。找别人合伙,结果干了半年,把他给甩了。可把刘向东气得不轻。   买卖越做越大,招人不放心,合伙又没人,刘向东愁的不行。就在这时张跃民找上他。张跃民是个大方的,而张跃民又比他聪明,于是就跟张跃民弄个公司。   张跃民对外说跟他同学干,刘向东也对外说帮他同学跑跑腿。两家亲戚碍于他们都不是老板,自然不敢死命往上贴。   现在不是亲戚,是梁好运问,刘向东就看张跃民,这咋解释。   张跃民胡诌道:“不全是。还有一个人。他有关系找车皮,货物平时也是他在联系。我管账,向东管往毛子那边送货。”   刘向东不由地睁大眼睛,“你……”丫的!脑袋咋转这么快?谎话张口就来。   众人包括梁好运在内,都不知道里面的事,一见刘向东这样,误以为他们仨说好的,不许外传。   梁好运道:“以后跃民去上学,我帮你们管账呗。”   “你?”张跃民和刘向东同时转向他。   梁好运点头:“你们那些账目啥的我基本上能弄懂。”   刘向东看着张跃民,让他赶紧想个法子,嘴上期期艾艾地说:“不好吧。我们那儿全是老爷们。”   “那有啥,我又不是外人。”梁好运道。   这世道是男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   刘向东他妈如今还在工作,同事有男有女,所以刘向东也觉得没啥。可梁好运一过去,张跃民刚刚扯的慌不就穿帮了吗。   刘向东索性让张跃民自个解决,“跃民,你看这……”   “今儿才六月十号,离我上大学还有近三个月,早呢。到时候再说。”张跃民道:“听说到了大学就不用整天呆在学校里,公司那点账我能搞定。”转向梁好运,“你也走不开啊。你奶奶那事,公安查的时候需要你配合,查好了还得把你奶奶拉去火化安葬,这些都得你来。公安机关移交给检查机关,判的时候也得你出席吧。这么多事,至少得三个月。”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梁好运想想也是。   钱多银和梁守义两口子没心,不舍得火化买骨灰盒,火化那天特意选在傍晚,拉出去转一圈,天黑下来又拉回来。压根没火化。   梁好运道:“是我忘了。不过,等这事了了,你要是没时间——”   “那肯定得找你。”刘向东一见张跃民把这事糊弄过去,立即截住她的话,“旁人我们也不放心啊。”   五里坡的青年们听到这话立即毛遂自荐。   刘向东转向张跃民,他以前跟张跃民聊过,他家亲戚他收拾,张跃民的亲戚朋友张跃民自个搞定。   张跃民道:“其实不是我不带你们。我跟向东干的大,虽说没赔过钱,但也有不赔不赚的时候。万一你们跟我过去,那趟一分没赚,还受罪,我回头咋跟你们爹妈家人交代。”   老村长的小侄子张保栓说:“这个我们知道。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   “不光这些。”张跃民往外看一眼,不见他爷爷奶奶出来,才敢说:“我以前没敢跟爷爷说,那路上也不安全。向东过去,身上都揣着刀。否则晚上根本不敢合眼。”   梁好运禁不住问:“还有截道的?”   这次张跃民没瞎几把诌,刘向东道:“忒多,简直防不胜防。我刚开始干的时候不信邪,那年赚的钱一半折在了路上。”   张跃民的初中同学和发小儿的父母都是老百姓,来钱不容易,不舍得他们这么折腾,闻言心生退意。   梁好运发现他们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无脑的承诺,钱丢了不怪张跃民和刘向东。梁好运觉得可以帮一帮他们,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不去国外也能赚钱吧?”梁好运问张跃民。   张跃民眉头微蹙,她干么总想着赚钱啊。   难道是因为在梁家这些年,手里没一分钱,把人给憋成这样。   张跃民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这是心病,抽中十八万那一剂猛药治不好,得循循渐进。再说了,还有一万块钱在钱多银那儿。那钱不要回来,天降一百八十万,梁好运这个心病也治不好。   张跃民想想她以前过的日子,不舍得糊弄她,也决定退一步,“也能。”   “比如卖衣服?”梁好运看一下自个身上的裙子,“这裙子版型就挺好。去南方拿货,到菜市场门口,公园,或大学附近,百货公司门口卖,不用房租,一天卖个三四件,也比打零工强吧?”   刘向东点头:“别说卖衣服,骑车卖冰棒,哪儿凉快往哪儿钻,一天也能赚五块钱。”   梁好运想到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不禁说:“对啊。要是搁哪个厂门口,一会儿就能赚好几块。”说着说着有些心动。   随后想到她奶奶的事,又不得不放弃。却又不甘心,现在的钱这么好赚啊。   梁好运问:“跃民,回头你考上大学,我搁你们学校门口卖衣裳,你会不会觉得我给你丢人啊?” 第10章 搬家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刘向东一脸的幸灾乐祸,等着看他胡诌。   两年前这么问张跃民,那只有一个答案——不行!   身上那点清高劲儿没了。张跃民道:“那有啥丢人的。不偷不抢,光明正大,自食其力,我觉得挺光荣的。”   刘向东意外,意外张跃民跟他想的一样,“不错啊,跃民,觉悟挺高。我还以为你只会读书呢。”   “谁跟你说会读书就等于书呆子?”张跃民睨了他一眼,“酸儒那是解放前,可不是咱们长在红旗下的人。”   梁好运心中大喜:“这话可是你说的。”   张跃民见状,想笑:“你还是先把眼莫前的事解决了再说吧。向东,回去吧。”   “等——等一下。”张保栓拦住他,看向张跃民,“那啥,你媳妇没空,我们有啊。帝都那么大,你媳妇要是搁学校门口,我们可以去公园去百货商店卖啊。”   张跃民下意识问:“卖衣服?”   张保栓使劲点一下头。   张跃民瞧着他憨厚的样子,实在不想打击他,“你不行。”   “为啥?”张保栓提醒他,“你媳妇初中毕业,我也是初中毕业,我比她还大两岁呢。”   梁好运说:“这不是大小的问题。卖衣服得去南方拿货。坐火车,虽然路费不贵,可你不会。像你们男人拿货,肯定是拿粉粉嫩嫩花里胡哨的。那种啊,只有咱们乡下喜欢。像市里那些男的女的,特别是坐办公室的,那穿的特时髦。”停顿一下,想想怎么说,“听我堂姐说,他们都跟明星学,电影明星穿啥他们穿啥。什么哥哥的皮衣,发哥的围巾,还有那啥《英雄本色》里的女演员穿的白毛衣,我堂姐就有一件差不多的。他们不怕贵,就怕你东西不够好。”   “我的老天爷,那我上哪儿给他们弄去。”张保栓忍不住说。   钱多银和梁守义就一个闺女,那个闺女还当老师,自个能赚钱。梁好运这么说,张跃民信以为真,还帮梁好运补一句,“好运身上这条裙子,就这么点布料就要三四十。”   一群光棍倒抽一口气,包括刘向东。   刘向东立即说:“跃民,过两年咱们赚了钱,弄个服装厂吧。”   “你得有服装设计师。”梁好运担心他把张跃民带沟里,连忙阻止,“我这个衣服看版型就是设计的,不是街边裁缝随便做的。”   刘向东转向他:“你这啥衣服?我看看。”   “标牌弄掉了。”张跃民道。   梁好运指着背后,“脖子后面有商标。”   张跃民翻开她脖子上的标识,一众人同时勾头。   “春秋服饰!?”   刘向东惊的骂了一句娘,“这可是南方最有名的牌子。早两年是搁天坛还是哪儿,还搞了个服装展。那个啥服装杂志,就是这个服装厂办的。听说他们老板也就二十出头,没比咱们大几岁。老牛逼了。我记得皇城根下就有一家专卖店,只卖高档货。老板自个开的。一两个月能赚一套房。”   梁好运惊得不敢信,“一套瓦房?”   “咳!”张跃民呛着了,“楼房。咱们去市里买东西看到的那种很高很高的楼,一个月能在那里面买一处。”   梁好运连忙咽口口水,“那不得,那不得好几万?”   刘向东点头:“是呀。听我一个朋友说,他一个什么朋友结婚,买西装,还是什么羊绒羊毛的,反正就是很贵的那种,一套就要四五百。”   梁好运惊得张大嘴。   张跃民抬手把她的嘴巴合上。   梁好运拨开他,“听说衣服就算按出厂价卖,他们也能赚一半。要是放店里,能赚七成?”   刘向东道:“能赚多少,咱以前没想过干这个不了解。不过布料的价格我听说过,老板自个开店的话,至少能赚一半。”   “毛利?”张保栓问。   梁好运和刘向东同时说:“纯利润!”   一众青年又倒抽一口气,一个比一个不敢信。   随即一人朝张保栓身上一巴掌:“咱都干这个。明儿咱们就去买明星画册,买那个啥服装杂志。咱就照着画册上的衣服进货。”   “不行,不行。”梁好运道:“有些是为了博眼球,那样的衣服大部分人都不敢穿。你们得到咖啡厅或者舞厅门口卖。可那些人不稀罕路边货。就算知道是真的,他们也嫌丢人。”   张跃民点头:“这倒是真的。”   张保栓道:“我大概懂了。批发衣服的时候要想卖给谁,谁买得起,买来干啥。像好运刚刚说去菜市场门口卖冰棒。这衣服就不能搁哪儿卖。”   张跃民和梁好运以及刘向东相视一眼,都没料到看起来最憨厚的张保栓一点就透。   刘向东道:“你能记住这些,真可以去看看。不过,衣服也可以搁那边卖,比如的确良衬衫,比如几毛钱一双的袜子。你搁写字楼门口,或者电影学院门口,就不如搁菜市场好卖。”   “卖个衣服这么多道道?”有人忍不住问。   张跃民道:“想赚钱就得找准市场。别看毛子现在啥都缺,这时候过去就不如秋天赚钱。天这么热,要是拉一车西瓜过去,等到毛子那儿能直接变成西瓜酱。”   此言一出大伙儿乐了。   梁好运接着说:“跃民说得对。像现在夏天,毛子那边也迎来了丰收季,天气热,人也不爱出来,就不如秋黄不接的时候过去赚钱。那时候跃民他们就可以漫天要价。是这样吧?”问刘向东。   刘向东赞同:“不错。”伸出大拇指,转向张跃民,别有深意地说:“你媳妇倒是可以到咱们那儿去。”潜意思让张跃民好好考虑考虑。   张跃民:“她这刚放下,就别勾她了。保栓叔,往南方去路上也不安全,你们要去,至少得四个人。”   “这么多人?”张保栓吃惊。   张跃民点头:“火车开的慢,偷了东西和钱被乘警发现,他们可以跳车。路途遥远,有的车每一站都停,不盯紧点,下车随手拎一包走了,一趟就白干了。”   这些人都没坐过火车,哪知道火车上啥情况啊。   张跃民此言一出,都不敢大意。   “你们好好想想吧。不过,到那边也好,厂子多,没人敢糊弄你们。”张跃民补一句,“这家糊弄可以去另一家看看。听说相隔不过几步路。”   刘向东往南方去过,贩橘子罐头,道:“是的。那边村里除了家里的老人,年轻人要么在工厂上班,要么自己办厂,就没闲着的。”   “真好!”张保栓羡慕,“回头就跟我爹商量商量。”转向其他人,“你们也回去商量商量,要是能成,咱们一块去。就是不赚钱也能长长见识。”   梁好运补一句:“还可以在那边打工。那边工资比咱们高吧?”   张跃民听人说过,工资高,“听说有些工厂是记件的,多劳多得,一天能挣二三十块钱。”   “我的老天爷!”众人吃惊,只因他们一个月顶多赚一百块。   张保栓发现一个问题:“等一下,包吃住?”   刘向东道:“包住。吃好像不包。不过,吃食堂,东西也不贵。再说了,南方跟咱们北方不一样,农历十一月才有点冷。进了腊月才下雪。有时候两年也不能下一次,菜特便宜。”   帝都这边冬天只能吃白菜萝卜。偶尔想换换口味,薅点菠菜下顿面条,再想吃都得等三四天。要是用菠菜炒菜,全薅了也不够一家老小吃的。   菜特便宜这点把众人说动了,不再犹豫,纷纷回去跟家人商量。   刘向东走后,张跃民回过味来,“好运,刚刚你故意的吧?”   “啥?”他没头没尾的,好运没听明白。   张跃民:“打工啊?”   当然不是。   话赶话说出来的。   梁好运佯装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怕他们整天缠着你。到了工厂,见天上班,啥事没有,你也省得跟着担心受怕啊。”   张跃民并不是要训梁好运,只是没想到她脑袋瓜转这么快,“他们缠着我,我自然有法子应付。他们家人都不舍得他们出去,回头要把你供出来,肯定得搁背后说你净出馊主意。”“管他呢。反正咱们明儿就走了。”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啊   梁好运才不在乎这些。只要不到她跟前说就行。   张跃民想起一件事,梁好运要爷爷奶奶搬去县里,老两口极有可能以为她故意气罗兰香。   张跃民看着婶子大娘们还帮忙刷锅洗碗,“好运,帮忙扫扫地,我跟爷爷奶奶说点事。”   张忠武的妻子连忙说:“不用。哪有要新媳妇干活的。再说,你穿着裙子也不方便。跃华,再去挑两桶水。悦芳,地扫了。”   张悦芳拿着扫把过来对梁好运说:“跃民嘴上没个把门的,别把爷爷奶奶气着,你过去看着点。”   梁好运有些意外,张悦芳能说出这番话。她以为凭刚刚她跟罗兰香闹成那样,这张悦芳即便不烦她,也不可能给她好脸。   要是早两年,张悦芳还真是这样。   那时候张爷爷张奶奶贼疼张跃民,张悦芳嫉妒的恨不得张跃民去死。   老两口说他能考上大学,将来是个有本事的。罗兰香就搁背后嘀咕,他有个屁本事。张悦芳听多了,也以为张跃民除了五官啥也没有。   这一年来张跃民用行动证明,他不上大学,也比张悦芳张跃华他们过得好。差距拉的太大,张悦芳想嫉妒也嫉妒不起来。   梁好运是刚知道那一万块钱彩礼张跃民出了九千。   张悦芳却以为那一万块钱全是张跃民掏的。   起初张悦芳很震惊,几个月下来习惯了,以往对张跃民的偏见,也在这种习惯中消失了。   再说回今天这事,梁好运是把她妈挤兑的不轻。可是罗兰香先挤兑的大姑奶奶。后又有张跃华帮忙,梁好运拦着不许她妈替她姥姥还账,这个钱还是她跟张跃华辛辛苦苦攒的……谁跟钱有仇啊。   话又说回来,张悦芳关心老人,梁好运就给她一个微笑。   张爷爷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好运来了?坐吧。”   梁好运坐下就转向张跃民,说了吗。   “爷爷奶奶在老家住习惯了,也有人跟他们说话聊天,不想去。”张跃民道。   梁好运不信:“爷爷和奶奶以前在县里上班,更能跟县里人聊得来吧?”   张跃民恍然大悟:“对啊。爷爷,你那些战友同事都在县里。奶奶,您前些日子去市里看病,不还说碰到一个大姐?您到了县里,门口不远就有公交站牌,您去看您那个老大姐也方便啊。您不是说她身体快不行了吗?”   张奶奶在医院遇到的那位大姐,不光是她战友,还救过她的命。那时她还是个乡下妹子,去市里卖菜被伪军看上,要不是那个大姐,张奶奶的下场用惨不忍睹也不为过。   结识了那位大姐,张奶奶走上革命道路,后来才有机会认识她老伴儿。   张奶奶比爷爷整整大五岁,因为流过几个孩子,又加上当时各种条件都不好,落下病根,觉得她肯定会走在老伴儿前头。等她走了,留老伴儿一个人可怎么过啊。   思及此,张奶奶转向老伴儿,道:“我们,搬过去?” 第11章 独断专行   早年日子艰难,好几个孩子就张跃华他爸一个健健康康活下来,张家爷爷奶奶因此不舍得的打不舍得的骂,结果不知不觉长的窝窝囊囊无担当。   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候,张跃华他爸听父母的。娶了媳妇,媳妇让喝水,他绝不喝粥。   罗兰香要是不在家,张跃华也能管住他老子。   这样的儿子张爷爷很失望,不稀罕看见他。可是要离开老家搬去县里,离开村里这些老伙计,张爷爷还是不舍。   张跃民道:“爷,我那个房子离咱们村就五里路。老村长他们放羊钓鱼都能走这么远。你跟奶奶出来溜溜弯,就能看到他们。再说了,咱们村的人几乎天天上县城去市里,不是卖菜就是卖鸡蛋,你到了县里,他们累了也能过去喝口水。”   梁好运再问一句:“爷爷,你们在家住得劲儿吗?您说心里话。”   张爷爷说心里话不得劲儿。尤其看到儿子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德行,听到儿媳妇又嘀咕张跃民的坏话,张爷爷是真闹心。   张跃民见他回答不出来,道:“就这么定了。明儿上午你们收拾收拾,下午向东过来,连东西带人一块把你们拉过去。”   “咋是下午?”张爷爷忙问。   张跃民点头:“下午从吕梁村那边过来。我们上午就过去。你们歇着吧。我去外面帮忙收拾收拾。”   梁好运带上门,回屋换衣裳。   张跃民看到她穿着洗的泛黄的白衬衫和磨的发白的黑裤子,想笑又想叹气,“以后这些衣服别穿了。”   低头忙碌的婶子大娘们心想那裙子挺好看的,她们去市里也见人穿过,但都没梁好运身上的好看,为啥不穿啊。简简单单,多大方多喜庆啊。   婶子大娘们朝梁好运看去,想劝劝张跃民,一看梁好运身上的衣服,齐声问:“咋穿成这样?”   “她没啥新衣服。”张跃民说着,又补一句,“那个红裙子还是我带她去买的。”   婶子大娘们之前还嘀咕,咋没嫁妆。闻言手里的活干不下去,“你大伯大妈咋这么小气?”   “铁公鸡投胎。”梁好运道。   婶子大娘们不禁啧一声,道:“哪有这样的。这么大的闺女——他们也不怕人说嘴啊。”   “脸皮厚啥都不怕。”梁好运笑着说:“以前不知道,今天还不清楚啊。”   众人想到罗家那一家子,皆忍不住摇头表示没见过那样的。   那是五里坡有张跃民的爷爷奶奶这俩退休干部,让村里人清楚地感受到读书有用。老两口得闲还给大伙儿扫盲,又有老村长镇着,就连罗兰香之流也不敢太放肆。   这些梁好运不清楚,张跃民是知道的。   自打他爷爷奶奶退下来,张跃华凭自己的本事分配到县政府,五里坡下学率都比以前低了。   过些天张跃民再考上大学,那未来几年,五里坡极有可能每年出一个大学生。   张跃民笑道:“咱们村的人都姓张,团结和睦,不是每个村都这样。”   张忠武的妻子道:“这话让你说着了。别看平时再不好,要是跟外人,那都是一致对外。”   “我今天看出来了。”张跃民发现泡发的木耳和银耳以及香菇没用完,就让梁好运去拿几个干净的碗,留够他们晚上吃的,剩下的平均分分。   婶子大娘们拎着自家的盆或桌椅板凳走的时候,张跃民就把这些菜给他们。   众人都摆手表示不要,有折箩。   乡下的酒宴张跃民很清楚,整块的肉,整棵的菜不可能下桌。还有像红烧肉盆里的油,那也多半被蘸着馒头吃光了。一些汤汤水水,喂狗狗都嫌稀,有啥吃头啊。   张跃民让张跃华给他们送去。   罗兰香大概没脸见人,跟她丈夫躲在屋里。张跃华不用担心他妈念叨的他想离家出走,立马挨家挨户送过去。   垃圾清理出去,桌椅板凳归位,位于院子中央的临时灶台便格外碍眼。   梁好运指着那灶台问:“不拆?”   张家东西两边各有三间偏房。东边位于梁好运跟张跃民新房这边的三间房,从北到南依次是农具房,牛房和羊房。西边位于罗兰香两口子那边的三间房,从北到南依次是厨房、粮食和和木柴杂物房。   临时大锅灶拆了,他们就得去西边做饭。   张跃民道:“厨房在西边,过去不方便,就不拆了。”   今儿做饭的乡村厨师也是五里坡人。请他做饭的时候,张跃民带去了两瓶二锅头和两盒大前门。厨子觉得张跃民有大本事,能给他做饭是件光荣的事,无论如何也不收。张跃民威胁他,不收他就找别人。厨子这才把东西收下。   今儿这场宴席,厨子拿出看家本领不说,还特精打细算。做好了饭菜,还有不少剩余,担心旁人顺手摸来去,第一时间送爷爷屋里。   张跃民刚刚去劝爷爷,就发现屋里堆了很多东西。老村长跟孩子们承诺,剩的糖果瓜子给他们。乡村厨师没照办,只是由每桌一碟糖果一碟瓜子改成了两碟,分量也堆得满满的。   孩子们一看这么多,谁还管是不是全部啊。个个兜里装的满满的,吃的肚儿圆,就跑去跟没得吃的小伙伴们炫耀。   张跃民到屋里把东西拎出来,发现还有干黄花菜干木耳以及干银耳,就给梁好运。   梁好运奇怪:“干啥?”   “放我们屋里。这些都是我买的。明儿带去县里,留咱们慢慢吃。”   梁好运下意识往四周看,发现张跃华和张悦芳都往他们这边瞅,连忙给张跃民使眼色。   张跃民瞥一眼他们:“咱们搬去县里,他们得天天中午过去,你还怕他们吃不到?”   张跃华突然想到公安局旁边就是县政府,离张跃民租的房子很近,连忙说:“对,对,好运,以后我们中午就去你家吃。没肉可不行啊。”   “那好吧。”梁好运接过去。   张跃民拎着蔬菜去灶台。   张家虽然也有菜园子,不过,顶多够两桌酒席。所以张跃民就去批发市场买了很多黄瓜番茄之类的蔬菜。还是刘向东开车给他送来的。   张跃民拿几根黄瓜和番茄出来,张悦芳忍不住问:“现在就做饭?”   “上午十点就吃了,爷爷奶奶该饿了。”张跃民洗几根黄瓜,做拍黄瓜。   梁好运听到“砰砰”声,跑出去一看,张跃民三下五除二把黄瓜切断就调酱汁。动作娴熟程度,做了不下上百次。   梁好运惊讶,她以为凭老两口对张跃民的疼爱,张跃民学习成绩又好,以及上高中时又住校,他不可能会做饭。   张跃民浇上酱汁,就去拿鸡蛋。   磕鸡蛋也很有技巧,一只手轻轻一捏,鸡蛋分两半,蛋黄拽着蛋清落入碗中。   眨眼间,张跃民就弄了八个鸡蛋,然后很迅速的把鸡蛋打散,接着就切西红柿。   待西红柿切好备用,就切葱花姜末。这些也弄好,最多五分钟,不可能再多。   梁好运看的眼都直了。   张跃华笑着问:“没想到跃民这么厉害吧?”   梁好运连连点头。   “嫁给我们家跃民,你就等着享福吧。”。   梁好运猛然转向他:“这话你该跟跃民说。”   张跃民转向他:“我听见了。以后锅碗瓢盆你刷,衣服你洗。”   “凭啥?”梁好运脱口而出。   张跃民挑了挑眉头:“凭我娶了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梁好运:“……”   张跃华乐的哈哈大笑。   梁好运扭头回屋。   张跃华忙问:“咋了?”   梁好运头也不回。   张跃华连忙给张跃民使眼色。   “你没事就来给我烧火。”张跃民往新房看一眼,“好运得洗衣服。”   张跃华下意识问:“你的?”   “我的还在身上,洗她自个的裙子。”   梁好运看了看手里的裙子,气得又扔回床上,她就不洗!   她不洗张跃民洗。   中午的主食是馒头,村里的婶子大娘们帮着做的,一个个特实在。今儿张家的酒席好,没多少人吃馒头,以至于还剩好几筐。   菜出锅,张跃民给爷爷奶奶做点面疙瘩汤,一家人就直接在院里吃。   张跃华给他爹妈送半盆骨头炖木耳银耳和送四个馒头,就不管他们。饭毕,张跃华收拾桌子,张悦芳洗洗刷刷,张跃民去他爷爷奶奶房里,把昨儿晚上老两口换下的衣服拿出来,连同梁好运的裙子一起洗。   梁好运上辈子末世前不需要手洗,末世后没人给她洗衣服,以至于前世今生,第一次有人亲自给她洗衣服,梁好运都慌了,连忙夺回去:“不用,不用。”   “你洗?”张跃民立即说。   梁好运犹豫了。   张跃民摇了摇头,又拿回去,“现在我给你洗,等我去上学,家里的衣服你洗。”并不是商量,而是就这么定了。   梁好运瞪他一眼,忍不住嘀咕:“独断专行。”   没有反驳,就等于默认。   张跃民瞥一眼她,就喊张跃华挑水。   一盆衣服,除了梁好运的裙子,都是爷爷奶奶的,张跃华自是忙不迭的去挑水。   梁好运瞧着他左手拎着两个桶,右手拎着扁担,“干嘛不弄个压水井?”   “十里八村没有打井的,得去县里找。巧了很好,打不巧水咸的没法吃。”张跃民解释给她听,“还不如那口老井。那井下很多泉眼,水质跟山泉水有一比。”   衣服洗好,张跃民又烧一锅热水,让梁好运洗澡。   张家没浴室。可以说整个五里坡都没浴室,梁好运就端盆水去他们堂屋擦擦,打算到县里再好好洗洗。   洗好之后,梁好运想到县里的家也没浴室。   待张跃民把他的衣服洗好,天色暗下来,两人回屋,梁好运跟他商议,在县里的压水井旁边搭个洗澡间。   帝都这边立秋过后,澡堂子就开始营业,一直到立夏。在外面搭个木屋,也就夏天用一下。夏天在院里洗澡也不冷,张跃民想想可行。   梁好运禁不住说:“你这人挺不错的。”   “我也觉得很不错。”张跃民顺嘴接一句。   梁好运噎了一下,不想理他,收拾自个的东西。   张跃民把柜子打开,把他的衣服跟梁好运的放一起。   啪嗒!   地上掉个东西。   梁好运下意识捡起来,是个小盒子:“这是——”看清上面的文字和标识,脸刷一下通红通红,抬手扔出去。   张跃民忙接住,“别扔,得用。”   “要用你用!”梁好运想也没想就说。   张跃民乐了:“我不用你用啊?”   “你——”梁好运张了张口,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   张跃民接过去,扔床上,十分好商量,“不喜欢这东西?我也不喜欢。总觉得你我隔一层。要不就不用了?”   “不行!”梁好运前世二十出头,今生将将二十,她从未想过这么早生孩子。   张跃民意味深长地说:“那就是用啊。” 第12章 教育局   翌日清晨,梁好运睁开眼,习惯性直接起来,身体的不适迫使她又躺回去。   梁好运忍不住骂张跃民。   昨儿嘴上那么花花,她以为张跃民就算没实践经验,也该是个理论性选手。   结果什么都不懂,昨晚那盒东西还是刘向东送的。   梁好运对着亮堂的房顶翻个白眼,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起吧。”   梁好运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张跃民立在门口,道:“饭好了。”   “你咋不叫我?”梁好运连忙爬起来找衣服。   张跃民随手带上门,给她拿一套干净的。发现衣服是他俩去市里买牙刷牙膏那天梁好运穿的,张跃民忍不住皱眉,衣领都磨毛了。   张跃民塞回去,道:“这个别穿了,你的裙子该干了。”   “今天?穿红色的不好吧。”   张跃民:“到县里换白色的。”   “对哦。”梁好运忘了他们在县里有房。   夏天热,昨儿洗裙子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张跃民估计裙子干了。拿起来摸摸,果然连上面的晨露也被初升的太阳晒干了。   张跃民脚步一顿,连忙撑开裙子,收腰处炸开了。   “这条裙子的质量——”张跃民紧皱的眉头松开,不是裙子质量差,是人为的。   梁好运身材消瘦,不可能是她撑开的。他洗的时候甭说线炸开,连线头也没看到。密密麻麻,每一处都跑了两道线。他还忍不住感慨,不愧大公司,身材不变一条裙子足矣穿三年。   张跃民四周看去,他哥跟他姐坐在大灶台旁边的案板上吃早饭——俩人得去上班。   大抵张跃民结婚了,张爷爷张奶奶的心事了了,还能搬去县里,离儿子媳妇远远的,所以昨晚睡的不错,今儿心情很好。梁好运没起,他俩就在村头路口跟人聊天。在院里都能听到老两口的笑声。   张跃民不用担心两位老人突然进来,便问张跃华:“大伯大妈呢?”   张跃华朝西屋努一下嘴。   “咋了?”张悦芳皱着眉头,一大早就找事啊。   张跃民拿着裙子走过去,让她自己看。   张悦芳惊得长大嘴巴,口中的馒头掉了都不知道,“这,这——是不是质量问题?”   “这是有牌子的。你当人家大公司是去市里卖菜,就做一锤子买卖。”张跃民没好气道:“我晒衣服的时候你们都在,裙子质量差,我会一声不吭?”   张跃华气得筷子往案板上一摔:“妈,出来!”   回答他的是满院寂静。   这心虚的样儿,张悦芳为她母亲开脱的话说不出来了,“跃华,小声点,别让爷爷奶奶听见。”   “就得让他们听听。”张跃华气得双手叉腰,“他们这样还不都是他们惯的。我平时说他们几句,爷爷奶奶不是数落我不懂事,就是让我忍一忍,以和为贵。再忍他们敢杀人!妈——”   “你有啥证据?”罗兰香从屋里出来。   张跃华气笑了。   张跃华的智商确实没法跟张跃民比。同样一篇课文,张跃民一两遍就能背的滚瓜烂熟。张跃华得念十遍二十遍。可是不等于他傻。   “我说啥了?你就管我要证据。”张跃华反问:“你知道自个这叫啥?此地无银三百两。昨儿晚上我还奇怪,你们那边的门咋一会儿关一会儿开,半夜三更不睡觉折腾啥。合着做贼去了。”   罗兰香顿时气得变脸,厉声道:“张跃华,我是你妈!”   “你不是我妈,我都懒得理你。”张跃华瞪她一眼,转向张跃民:“裙子多少钱,叫她给你。”   张跃民笑着问:“可能吗?再说了,我也不差这点钱。让你们看看,是怕你们觉得我冤枉她。也让你们长点心,免得过几天她服个软,你们又不计前嫌,工资全给她。”说着,看一眼罗兰香,“几十岁的人了,干这种事,你不觉得丢人,我都嫌丢人。以后别说我认识你。”   “跃民——”张跃华忍不住喊。   张跃民停下,道:“你最好别跟人说你妈啥德行。小心没好姑娘敢嫁给你。”转向张悦芳,“还有你,摊上这么个妈,以后婆家不如咱家,人家也看不起你。”说完就回屋。   梁好运已穿戴齐整,见他进来便伸手:“给我吧。幸好有缝纫机,到县里缝一下就好了。”   “听出来了?”   梁好运道:“她不敢剪掉一块,太明显了。你我不计较,爷爷奶奶也得数落她。”   张跃民赞同:“洗脸刷牙吧。七点多了。”   “你大哥大姐咋还没走?”   张跃民:“他们八点上班。从这里到县里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他们中午也回来?”   张跃民回想一下:“有时候回来,有时候不回来。街上的饭菜也便宜。我去盛饭,你去喊爷爷奶奶吃饭。”   饭毕,梁好运收拾碗筷,张跃民检查车子,以免半道上又没气。   老两口见状,就让梁好运跟张跃民走,锅碗瓢盆他们收拾。   梁好运的第一反应是找张跃民。   张跃民道:“你们都别收拾,让他们两口子收拾。”   老两口想到儿子媳妇昨晚和今早不干活,却没少吃,就冲梁好运摆手。张爷爷朝屋里喊:“跃华他妈,出来刷锅洗碗。”   梁好运跟着张跃民到外面还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不会又装死吧?”   “管他呢。他们中午要是不做饭,就把爷爷奶奶拉去县里。”张跃民跨上车子,回头看到梁好运要上去:“要不要坐,坐前面?”   梁好运停下,禁不住眨了一下眼。   张跃民不自在的干咳一声,“你身上,就没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意有所指地问。   梁好运下意识往四周看,亲戚邻居离的都挺远,就瞪一眼张跃民:“你还敢说!”   “那回去找个棉衣垫一下?”   梁好运没好气道:“不用!我没那么娇贵。”扶着他的腰坐上去,“走了!”   张跃民又忍不住干咳一声,“那,我骑慢点。”   “跃民,你俩就这样回娘家?”   张家住村东头,张跃民他俩要去县里得从村西头的大路上往北拐,所以就要穿过整个五里坡。   张家西边的邻居问出口,在西边聊天的人看到他俩两手空空,也忍不住提醒:“你们就这么回去可不行。”   “我们去县里办点事,回来再去。”张跃民说完,就使劲蹬车子。   一眨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到县里,张跃民就和梁好运去买菜和肉,放冰箱里留晚上吃。   随后又去买两个风扇。东西两边的卧室以及中间的厅堂都按上吊扇,也快到十点了。此时,俩人才慢慢悠悠去公安局。   ——   钱多银等的心急如焚,频频跑出来看他们来了没。   帮忙招呼客人的胖婶也着急:“快十二点了,好运跟她男人咋还不来?”   “谁知道。”钱多银皱眉,“回来我才收拾她。”   胖婶:“是不是林家出啥事了?”   钱多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梁好运这么快就知道林家给她一万块钱,气的不愿回来。   随即想想,钱多银觉得不可能,那个死丫头不敢。   “不会的。林家能出啥事。”钱多银摇头说道。   “不好了,不好了!”   一群孩子打东边跑来。   五里坡在大路东边,吕梁村在通往县城的大路西边。梁好运和张跃民要过来只能从东边。   胖婶看到这群孩子打东边来,连忙问:“是不是看到好运跟她那个丈夫了?”   “不是。村头来了好几辆警车,你们快看!”   乡间的路坑坑洼洼,低洼处有半个轮胎那么深,警车到了乡间也不敢开太快,以至于都没孩子们跑的快。   小孩子们指着东边,胖婶看过去,小汽车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跟个年迈的乌龟似的,一点点往这边移动。   胖婶赶忙问钱多银:“不会真是好运出事了吧?可是那孩子,能出啥事啊。”   钱多银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想想自个干的事,没违法。那一万块钱又不是她拿刀架在张跃民脖子上,逼张跃民出的。   钱多银冷静下来,道:“她出事公安也是找张家人。是不是村里谁家出事了?”   警车在钱多银跟前停下。   钱多银不由地后退一步,胖婶上前,迫切地想知道是不是梁好运出事了。   车门打开,张跃民和梁好运下来。   胖婶猛然停下,反应过来上去拉梁好运。   张跃民伸手把梁好运带入怀里,躲开胖婶。   胖婶扑了个空,索性也不再往前,直接问:“好运,出啥事了?”   随后下车的公安道:“她啥事没有。我们找钱多银和梁守义。钱多银在吗?”   胖婶以及小孩子们同时看向钱多银。   民不与官斗,这句话流传了千百年。即便现在,老百姓骨子里还是怯当官的。何况这官还是公安。   钱多银没了以往的嚣张劲儿,结结巴巴问:“公安同志,我啥都没干,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公安道:“没错,找的就是你。不过,你也别怕,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是不是钱?”钱多银转向梁好运。   梁好运皮笑肉不笑,故意刺激她。   钱多银顿时大怒,陡然拔高声音:“我就知道!”   “你做什么?”公安干警有些不快。   钱多银的气焰一下子消失,忙不迭坦白:“公安同志,这事真不怨我。张家人瞧着好运这丫头长得漂亮,非要给我们一万块钱彩礼——”   “一万?”   被警车吸引过来的亲戚邻居齐呼。   公安转向梁好运,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可没交代。   梁好运:“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我大妈钱多银和大伯梁守义管张跃民要一万块钱彩礼。张跃民痛痛快快给他们,以为他们会把这个钱给我。   “我大妈说,张家就给他们一千。我这些年在他们家花的也不止这个数,别指望这个钱给我,也别指望她置办嫁妆。大妈,那个钱可是跃民给我的。”   “我,我这就给你拿去。”钱多银转身就往屋里跑。   公安张了张口,一个字没说出来,钱多银就消失在人群中。   “梁守义呢?”公安想到还有一人。   梁守义也躲屋里去了。   眼尖的人指给公安看:“在那儿。”   “梁守义,钱多银,赶紧出来!”   然而,并没有人理公安同志。   梁好运小声说:“我堂姐梁好佳就在院里。”   几位公安顺着梁好运的手指看到躲在人群后面的梁好佳,立即让梁好佳出来。   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   梁好佳忙说:“这事我不知道。”   “对,对,同志,不关我闺女的事。”钱多银跑出来,一叠钱往梁好运怀里一塞,“都在这儿,一分没少。公安同志,没事了吧?”   几名公安互看一眼,随即转向梁好运和张跃民。   梁好运简直哭笑不得:“我没想到他们这么怂。”   公安道:“那就是真不懂。”   梁好运和张跃民都知道这话说的是钱多银和梁守义两个法盲,不知道伤害亲娘也是犯罪。   最为年长,经验丰富的公安同志道:“我们要问的问题还没问。”   “还有啥问题?”钱多银禁不住反问,“我钱都给了。”   指望法盲自个认识到错误,那是不可能的。   公安同志也懒得跟她耗时间:“你婆婆是喝药死的?”   钱多银很干脆的点头:“她整天瘫在床上不能动,不想活了。”   “瘫在床上她哪来的药?”公安故意问:“梁好运给的?”   梁好运下意识问:“不是!”   张跃民扯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别慌。   公安自然不会相信梁好运跟张跃民的一面之词,便问梁好运:“那就说说你当时在什么地方。”   梁好运看向胖婶。   胖婶忙说:“好运在放羊,这个我可以证明。出事那天还是我去地里叫的好运。好运吓的脸都白了,还差点把羊弄丢。”   “对,羊还是我帮好运找回来的。”有人接道。   梁好佳开口问:“你们是来查我奶奶的死?”   众人楞了一下,接着就看到梁好运怀里的那沓钱,随即又看向钱多银。钱多银脸上尽是懊恼。身侧的梁守义更是眉头紧锁。   公安看到他俩的表情,忍着笑,别有深意地看着梁好佳说:“不全是。”   梁好佳禁不住后退半步。   要是来之前还不相信一家子没一个好的,且啥事都被他们干了。现在看到梁好佳的表情,公安同志不得不信,有些人就是这么坏的流脓。   公安又问:“既然你们说老人家瘫在床上不能动,哪来的药?”问钱多银,“你买的?”   “梁好运买的。”梁好佳脱口而出。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公安很是意外。   梁好运愣了一瞬间,回过神想笑:“梁好佳,说这话亏不亏心?我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拿什么买药?你当公安同志是傻子,你说啥是啥?信不信他们现在就拉着你爹妈去种子农药店。”   公安道:“这点我们会核实。”看着梁好佳,“有句话我们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不介意告诉你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一项罪名是三年至七年,那从宽就是三年,从严就是七年。女同志,说话之前考虑清楚。”   “清楚,清楚,我们清楚。”钱多银连忙把闺女拉到身后,“同志,那个药是我们去年买来打庄稼的。”   公安收回视线,“梁好运不在家,那个药是谁给死者,也就是你婆婆的?”   钱多银下意识看向梁守义。   梁守义挺身而出:“是我,咋了?”   众人也奇怪,“有啥问题?”   公安同志心累。   然而,还没完呢。   公安又问:“你婆婆之前是怎么摔倒的?”   “摔倒?”钱多银一时没懂。   公安又问:“是她自个摔倒的?”   “是的!”梁好佳接的迅速。   公安道:“我没问你。”   做笔录的公安开口道:“你再说话,我们会请你离开。”   “别说,别说。”钱多银连忙阻止梁好佳。   梁好佳皱眉:“妈,你不懂——”   “你别急,等一下问你。”做笔录的公安道。   梁好佳倏然住嘴。   吕梁村的一众人懵了,究竟出啥事了。   公安看向钱多银:“说吧。”   钱多银期期艾艾地说:“她跟我吵架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滑倒的。”   “不是你推的?”公安问。   钱多银连忙说:“我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她看起来身体那么好,居然那么不禁摔。”   做笔录的公安合上本子。   后面的公安立即上来,二话不说给钱多银和梁守义带上冰冷的手镯。   夫妻二人条件反射挣扎。   公安忙说:“老实点!”   钱多银顿时不敢挣扎,脸上尽是惶恐:“公安同志,你们——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对的,你们弄错了。”钱多银的娘家人出来,“又不是故意的,你们咋还抓人?”   公安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指着钱多银,“她伤人导致残疾。”指着梁守义,“他谋害亲娘——”   “公安同志,那个药是她娘自己喝下去的。”有人忙说。   有人连连点头:“又不是他们灌的。”   胖婶觉得公安相信她的话,也跟着说:“公安同志,这点我可以证明。好运,这事你也知道啊。”   “我不知道。”梁好运此话一出,胖婶懵了。   回过神来,胖婶就问:“好运,你说的这是啥话?”   “我不知道。”梁好运道:“我当时在放羊,不在现场,我哪知道奶奶是咋去的。全是你们说的。”   胖婶急了:“好运,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没良心的是你!”梁好运忍了好几天,今儿终于不用再忍:“我爸是咋死的?为了救你儿子。我咋说也是你们家恩人的后人吧?这些年我在钱多银和梁守义家过的啥日子,你不知道?你有没有跟我说过一句,好运,有啥困难跟我说,婶子帮你。   “你没有。你们所有人都没有。钱多银把我奶奶推倒,导致她卧床几年,接着又喝农药自杀。你们咋想的?我梁好运是个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   “昨儿我结婚,这些孩子看我穿的好看,忍不住多看几眼,你们都把孩子拉的远远的,恐怕沾上一点晦气。胖婶,但凡你帮我说一句,我都念你一声好!可你说的啥,别跟他们计较。我又不欠他们的,凭什么不能计较?”   胖婶张了张口:“那不是,那不是你快出嫁了吗。”   “今儿我没出嫁,照你这意思,今儿可以计较了?”梁好运问。   胖婶的嘴巴动了动,犹犹豫豫道:“可是,这是你大伯大妈,事关人命啊。”   “你现在知道事关人命?我爸的命不是命,我奶奶的命不是命?”   “好运,话不能这么说。”   梁好运转向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胖婶的丈夫,“我咋不能说?”   “你爹他,他是自个跳下河没上来。你奶奶的药也是自己喝的。虽说我们家对不起你,可你爹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也不想。你大伯和大妈这些年对你是很一般,可咋说也把你养这么大。你奶奶又不是他们杀的,干嘛抓他们?”   梁好运冷笑:“你当公安局是我开的,我让这几位公安同志抓谁,他们就抓谁?他们真没错,人家抓他?有空操这个闲心,不如去新华书店买本书,好好看看上面的法律法规。”   众人互相看了看,难不成真有罪。   公安道:“不止他们。这位梁好佳,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钱多银和梁守义同时挡在梁好佳身前,齐声说:“不关她的事。”   公安同志道:“死者的事跟她有没有关系,还得调查。我们说的是另一件事。”   “还有?”   众人齐呼。   公安看到梁好佳很心虚,“看来你自个也猜到了。你奶奶瘫痪在床,梁好运被你母亲顺势扣在家里照顾你奶奶,而你却偷梁好运的录取通知书替她上学,这事是真的吧?”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好佳不是在工厂上班?”   梁好运:“你们自个看看,她的手是工厂女工的手吗?哪家工厂把女工养的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   众人打开梁好佳,梁好佳今儿穿着很时髦的牛仔裤和T恤,确实不像女工。   女工累死累活赚点钱,也不舍得买这么时髦的衣服。   公安道:“你和梁好运长的完全不一样,是不是还伪造了证件?”   “同志,她一个小姑娘,哪懂这个啊。”   梁好佳身后出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   公安瞧着她的嘴巴跟钱多银的一样大:“钱多银的母亲?这事你也参与了?”   “没有,没有。”钱多银的兄弟连忙撇清。   公安道:“那就与你无关。有没有伪造我们自然会查清楚。带走!”   “等等,等等,家里正办事呢。”钱多银的娘连忙说。   公安笑道:“等你们办好事?”陡然板起脸,“公安局你家开的?!”   钱家人顿时不敢吭声。   公安并没有带他们上车,而是去了吕梁村梁家祖坟。   吕梁村的人以及钱家的亲朋顾不上即将开席,不约而同地跟上去。包括等着吃糖的小孩子。不过,小孩子半道上就被家里的大人带回去,怕到了祖坟丢了魂。   县公安局没有法医,梁好运报案后,县里就给市里去个电话。   两辆警车,后面那辆坐的便是法医。法医来的匆忙,除了他们自个的工具,并没有准备刨坟的工具。   公安走到村头,就找老乡借几把铁锨。   有人忍不住问:“这是要挖坟?”   胖婶转向梁好运,问:“好运,是不是啊?”   梁好运点头。   “可是你奶奶——”   梁好运横她一眼,胖婶立马把话咽回去。   张跃民笑道:“您想说,人都死了,要不就算了,别打扰她老人家?”   胖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张跃民敛起笑容:“您以前有没有说过,好运的爸爸不在了,让她大伯大妈对她好点?”   “这,这是他们家的事,我不好插手。”   梁好运冷笑:“那我奶奶啥时候成你奶奶?”   胖婶愣住,反应过来,越发尴尬。   张跃民揽住梁好运的肩膀,道:“别生气。跟这些人生气犯不着。”   “我——”   “跃民!跃民媳妇!”   一声声叫喊,让众人不由得地停下,包括公安同志。   众人循声看去,十来个大小伙子,正猛踩着车子朝他们驶来。   张保栓停下就问:“我们没来晚吧?”   “没有。”张跃民道:“我们去坟地里,你们就别去了。”   张保栓:“咋还去坟地里?”   “你忘了?昨儿好运说她奶奶没火化。”张跃民提醒,“还要尸检,看有没有中毒。”   有村民忍不住问:“死人还能检查出来?”   此话一出,吕梁村众人恍然大悟,对啊,死人咋可能检查出来。   公安干警们看到这一幕,又觉得心累,看来国家不能只搞九年义务教育,还得搞普法教育啊。   张跃民道:“八百年前的宋慈都能办到,咱们现在人咋可能还不如古人。”   最前面的法医不由得露出赞许,这个小青年不错,连法医宋慈都知道。   张保栓等人注意到公安干警的表情,放心下来,“我们在这里等你。”   吕梁村一众忍不住交头接耳。   梁好运听得一清二楚,先是惊讶古人厉害,后是意外梁守义这个递药的也能犯罪。   梁好运不由得看向张跃民,这都什么人啊。   张跃民摇了摇头,别理他们。随即小声说:“等一下要是害怕,面朝我。”   梁好运连丧尸都不怕,又怎会怕死人。   老人走的时候天气很冷,地下又阴冷,保不齐尸体还未腐化。   棺材打开,离得近的人闻到一股怪闻儿。张跃民第一反应捂住梁好运的眼睛,他勾头朝里面看,果然不是特别严重。   梁好运掰开他的手,还未过去便听到法医对公安说:“是中毒。”   “那还要不要带回去?”梁好运问。   公安道:“要的。尸检报告出来,你们才能火化。”用裹尸袋把尸体装起来。   有人禁不住问:“这口棺材呢?”   梁好运道:“烧了。回头给我奶奶盖个小房子,把骨灰盒放进去。”   为首的公安道:“这事你们自个的事,随便你们。我们走。”冲其他人说出来,钱多银忽然朝梁好运跑去。   张跃民抬脚挡在梁好运身前,钱多银猛然停下。   公安反应过来,连忙把她拽回来:“钱多银,老实点!”   “不是,公安同志,我不是想跑,我想跟好运说几句话。”钱多银连忙说。   梁好运推一下张跃民。张跃民让开。梁好运道:“是不是把你们家的牛啊羊啊的给我,当作赔偿?”   钱多银的脸色骤变,变得很意外,接着是愤怒,仿佛说我们还没死呢。   梁好运笑了:“看来不是。那你我没啥好说的。”   钱多银慌忙道:“不,好运,你姐——”   “我没姐,我爸就我一个。”梁好运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公安同志听出来了:“钱多银,你老实交代,检查机关会从轻发落的。”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梁守义高喊:“梁好运,别忘了,要不是我们——”   “我早饿死了?”梁好运听他的声音就烦,“那我告诉你,奶奶就不止一次说,早知道你们这么没良心,我们吃糠也不会搬去你们家。奶奶搬过去,不是担心我饿死,是担心她老了不能动拖累我。没想到她还没老,你们反而先弃养。   “梁守义,我就是给人家当保姆,这些年也能攒五千块钱。在你们家拢共有没有花你们一千块?你摸着良心说。”   梁好运的爷爷奶奶也存了点钱。这些钱到梁守义家,给梁守义一半。剩下一半奶奶留着给好运买个扎头绳,或内衣之类的。   至于梁好运穿的衣服,以前是捡梁好佳的,后来是她奶奶求钱多银买布,找村里的裁缝给梁好运做的。   梁好佳比梁好运矮小半头,自打梁好运不能穿她的衣裳,春夏秋冬四季钱多银总共没给梁好运做八套衣服。   吃喝啥的,虽然是梁守义的,但梁好运和奶奶的四亩地是他们种。地里见的粮食,足够一老一小吃的。真算起来,梁好运在他们家这些年顶多花一百块钱。   “别理他。”张跃民道:“人在做天在看——”看到路上跑来一辆小货车,笑了:“教育局来人了。”   “教育局?”   众人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南北向的大路上停着一辆小货车,随即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四五个人。   张跃民转向梁好佳:“眼熟吗?”   梁好佳不由得后退一步,踩到公安脚上。   公安连忙撤开,问张跃民:“教育局和梁好运考上的那个师专学校都知道了?”   张跃民点头:“你们正好可以向他们了解一下,梁好佳在学校是不是叫梁好运。”   公安看了看路边为张跃民和梁好运掠阵的十来个青年,又看看大步朝地里来的一群人,再看看张跃民一脸的云淡风轻,禁不住摇头,这个小伙子,幸亏是个小老百姓。否则哪还有别人的活路。   七月七日,张跃民挎着军绿色书包走出家门,碰到他邻居,邻居顺嘴问一句,他干啥去。张跃民回一句,考试。   邻居愣住,待他反应过来,张跃民跟梁好运都走远了。邻居赶忙往局里跑。   六月十一日那天,梁好运和张跃民去报案,赶巧张跃民的邻居头天值夜班,在家睡觉就没去。后来听同事感慨,那个叫张跃民的小伙子要是个什么干部,将来可了不得。   邻居当时想说,现在也了不得,甭说旁人,就是他中了一辆桑塔纳,也得飘的不知天高地厚,开着到处显摆。人家倒好,转手卖十八万,毫不犹豫地存银行。   话又说回来,车没了,张家又整天关着门,这事没两天就被人忘了。邻居当时也没旧事重提,给张跃民添堵。主要是觉得张跃民前途无量,远亲不如近邻,与之交好准没错   然而,今儿邻居实在忍不住,到局里顾不上喘气就说:“那个张跃民,张跃民——”   “张跃民咋了?”先前觉得张跃民了不得的公安忙问。   邻居顺顺气:“我刚刚碰到张跃民,问他干啥去。你猜他怎么说?参加高考!”   众人点一下头,哦一声表示知道。继而一想张跃民参加高考,禁不住齐呼:“他?!”   “他不是结婚了?”有人问。   邻居道:“听他爷爷说,之前出点事耽搁了。又见他整天早出晚归,我还以为他不考了。没想到人家没放弃。对了,他爷爷你们可能不认识,不常出来。奶奶肯定打过交道,县妇联的前妇女主任。”   “别说,真没少打交道。”四十来岁的公安同志开口道,“那老太太以前没少来。”   刚分配过来的小公安好奇地问:“来干啥?”   “有人打老婆被告到妇联,老太太找我们讨说法。”那位老同志说着还摇了摇头,“那个老太太也是个人物,她在的那些年平均一个月拆散一对。听说她退休那天,县里有少人都恨不得放鞭炮。”   有人道:“那真是——等等,听他爷爷说的,这意思老两口还活着?”   邻居:“当然。老爷子身体好着呢。不过,老太太身体不大好。听老爷子的意思,搬到县里好多了。”   “又回来了?”老同志惊呼。   邻居摆手:“瞧你吓的。人家早退休了。你们觉得张跃民能考上吗?”   “要是我娶了媳妇,又整天忙的没时间复习,难。不过,那个小伙子,难说。”   刚分配过来的小公安道:“我觉得能考上大专。”随之问邻居,“他爷爷咋说”   邻居忘了问。   晚上下班回来,张家正在做饭,不过是张爷爷烧火,梁好运做。   梁好运担心张跃民再出点啥意外,不敢让他进厨房。   邻居从他家门口过,看到张跃民在浇菜,就过来打招呼,“考的咋样?”   张跃民谦虚道:“还行吧。”   “有把握?”邻居又问。   张跃民点头:“差不多。钱多银的案子啥时候开庭?”   钱多银他们虽然涉及到好几桩案子,不过牵扯人员少,案件好处理。没几天公安局就查清楚,移交检察机关。   梁好运她奶奶下葬后,帮张跃民和梁好运“掠阵”的那群青年就去了南方。   张跃民忙着复习和公司的事,梁好运忙着给他做饭洗衣服,忘了具体时间,不过那群人都快回来了,检查机关也该审理清楚了。   邻居道:“快了,最多一周。案件虽然简单,不过影响不好——儿子杀娘。检查机关那边的意思早点处理,也省得法盲有样学样。对了,还会登报。”   梁好运赶忙出来:“能不能把我们的名字改成化名?”   “应该的。回头我再跟那边说一声,免得忘了。”   梁好运赶忙道谢:“麻烦你了。”   “小事,小事。”听到他媳妇喊他吃饭,邻居连忙回家。   梁好运道:“咱们也吃饭。奶奶,是在院里还是屋里?”   张家所在的位置是县城最南边,走到路口往南五十米,就能看到麦田。房屋低矮,虽然住县里,也跟在乡下差不多,天气好的时候凉风习习都不用扇蒲扇。   可今儿天气有些闷,身上没汗水,却黏糊糊的,难受的很。   张奶奶道:“去屋里吧。”   张跃民拎着院里玉兰树下的小桌子去堂屋。   这颗玉兰树也是前房主种的——靠墙边,张跃民觉得不碍事,那天跟梁好运翻地种菜时就没动它。现在反倒方便了他们,之前中午吃饭都不用回屋。   张爷爷望着头顶上晃悠悠的风扇,忍不住感慨:“这东西真好,咱家去年就该买一个。”   张跃民笑道:“不过一个风扇。听说城里人都不用这个,改用空调。赶明儿咱们也弄一个。”   张奶奶连忙阻止:“别买了。”指一下屋里的冰箱等物,“瞧你置办多少东西。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听说现在大学学费不便宜。”   张跃民提醒她,“钱多银还的一万块钱足够了。”   张奶奶皱眉:“不能直呼人家的名字。”   “奶奶,没事的。”梁好运道。   张奶奶摇头,“你不懂啊。在家叫习惯了,在外面一秃噜嘴秃噜出来,人家得说咱家没家教。跃民,听见没?”   张跃民点头受教:“先吃饭,吃了饭早点休息。”   老两口一听到这话想起前年张跃民起晚了错过高考。   虽说不困,老两口还是早早躺下。   梁好运担心他分神,睡不着也没拉着他聊天,而是随便找本名著打发时间。   翌日清晨,还跟昨儿一样,陪张跃民去考场,端的怕半道上出点意外,比如被罗兰香两口子缠上。   看着张跃民进去,梁好运才敢回去。算着快结束了,梁好运撑着伞去接他。   如此小心翼翼三天,高考结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外表看起来自信满满的张跃民。   梁好运本以为他不紧张,当晚还没到八点就睡,睡到梁好运做好早饭还没醒,梁好运才知道他这几天累得不轻。   梁好运不好吵他,等他自然醒。   老两口这等小鬼子的飞机从头上过都不紧张的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一会儿进去摸摸他的额头,担心病了。   张跃民起来,就看到家人都在堂屋里坐着,“等我吃饭?”   梁好运指一下为了张跃民高考特意买的挂钟,“看看。”   “十点?我睡这么久?”张跃民吃惊。   梁好运瞥他一眼:“问你紧不紧张,还嘴硬不紧张。这就是你不紧张?你考试的时候没打盹吧?”   “哪能啊。”等了几年,张跃民锥刺股,也不能让自个在课堂上睡着。   老两口听闻这话才放心下来。   张爷爷就问:“啥时候填志愿?”   “得先估分。”家里有个高考生,张奶奶特意找人了解过:“不知道考多少咋填志愿啊。”   张爷爷想起来了,这事老伴儿跟他提过:“对。跃民,你想学啥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端午吧?我都把日子记混了,大家吃粽子了吗? 第13章 选专业   梁好运猛然转向张跃民,他只说考帝都大学,从没说过哪个专业。   梁好运忍不住问:“想好报哪个专业了吗?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   前年的张跃民是想听爷爷奶奶的话,选个稳定的工作。两年过去,张跃民不再是以前的张跃民,见的多了,知道世上有很多选择,便对老师或者警察之类的铁饭碗全无兴趣。   张跃民道:“帝都大学计算机系。”   梁好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没料到张跃民也懂计算机。   张爷爷禁不住问:“那是干啥的?”   张跃民道:“电脑。”   “打电脑啊?”张奶奶不待他开口,感慨道:“这个好。”转向她老伴儿,“坐办公室打电脑,这个轻松体面还干净。”   在张爷爷观念里,只要是坐办公室的都是铁饭碗。   张爷爷立马说:“那就学打电脑。可是帝都大学的分数,不低啊。”   “我估计了一下,差不多。”张跃民道:“每次交了试卷我都会算一下。”   张爷爷道:“咱就填这个。跃民媳妇,你觉得呢?”   梁好运笑笑说:“我不懂。我就觉得大学生都厉害。不论学啥将来都不差。”   “你说得对。”张爷爷想想他以前认识的那些大学生,现如今哪个不是行业泰斗啊。   张爷爷失笑道:“我跟你奶奶真是关心则乱。跃民学啥不成啊。跃民,向东那孩子那里,以后就别去了。”   “大学生不用天天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到就行了。”张跃民道:“他那里不碍事。”   梁好运连连点头:“是的。爷爷,跃民说他要是没空,就让我过去。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张跃民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梁好运眨了眨眼睛,忘了。随即对张奶奶说:“向东也答应了,让我帮他看着公司和做账。跃民要是能考上帝都大学,一来一回不方便,我们就在学校附近找个跟这个差不多的房子,咱们都搬过去。”   老两口同时看向张跃民。   家在南帝都大学在北,隔有七八十里路。甭说放学回来不便,就是周末回来也不方便。光路上就要花去半天时间。所以房子肯定是要买。早晚都要告诉二老。   张跃民瞪一眼梁好运,你故意的吧?两件事一起说。   梁好运就是故意的。   张跃民这个样子看在二老眼里就是怪梁好运告状。   张奶奶抡起拐杖朝张跃民身上招呼,反正也不用担心打伤了回头没法考试:“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还敢怪你媳妇?”   张跃民连忙抓住她的拐杖:“奶奶,通知书还没影呢。我跟你们说啥?万一阅卷老师睡着了改错了,我没考上,不是让你们跟着白忙活一场吗。我打算月底分数出来,十拿九稳再说。谁想她嘴这么快。”   张奶奶生气道:“我跟你爷爷整天啥事没有,就算白忙活,还能累着我们?”   “不能,不能。”张跃民连忙服软。   梁好运道:“我去给你盛饭。”   张跃民听闻这话眼中一亮,“奶奶,我先去刷牙洗脸。这事回头再——”   “站住!”张爷爷大声喊道。   张跃民老老实实坐回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张爷爷立马跟老伴儿解释这个房子不是租的,而是张跃民买的。张奶奶顿时惊得有口难言。   张爷爷随后就问张跃民:“这次真是租不是买?”   张奶奶回过神,禁不住说:“那边的房子是这边的两三倍,他拿啥买?”   以前张爷爷是不信张跃民娶了媳妇还能买得起房。而现在看到孙子光风扇就安了三个,张爷爷心里也摸不准了。   张爷爷道:“你不知道他们干的事,租火车皮往毛子那边运东西,一次就能赚一处这样的房子。我怕吓着你,没敢跟你说。你孙子啥买不起?买楼他也买得起。”   张奶奶不禁把他的小板凳拉向张跃民,勾着头问:“你爷爷说的都是真的?”   “爷爷夸张。我们确实租过火车皮,不过也没租几次。”张跃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们奖券的事。那个十八万花的七七八八,生米煮成熟饭再说,爷爷奶奶想反对也没法反对。   张奶奶又问:“你这个意思是买不起?”   “这个房子卖了,加上钱多银还的一万块钱,差不多。”张跃民道。   张奶奶顿时忍不住说:“那还少?我这辈子也就打土豪的时候见过这么多钱。”说完又忍不住感慨,“我孙子如今都成土豪了!”说完还一脸的不敢相信。   “奶奶!”张跃民无语又想笑,“哪个土豪家这么小?”   张奶奶看了看他们的小屋,正房三间,偏房才两间,“确实没有。”   “你就听他扯吧。”张爷爷忍不住开口揭穿他,“高考前他都三天两头往市里跑,高考结束还不得天天去。这离开学还有将近两个月,现在没钱,等到开学说不定就有了。”   梁好运端着饭菜进来,正好听到这句,不禁转向张跃民。   张跃民伸出大拇指:“我爷爷就是我爷爷。”   “你还出国啊?”张奶奶忙问。   张跃民去拿牙刷牙膏,一边挤牙膏一边说:“不一定。反正不能闲着。家里没啥活儿,让我闲两个月,我非得疯不可。”   张爷爷追问:“啥叫不一定?”   梁好运把饭菜放桌子上,对二老道:“他有可能去南方看看。之前没敢告诉你们,怕你们担心,家里的小麦刚一收下来,保栓叔他们就去南方进货了。”   二老愣住,一时没能听懂。   梁好运解释:“批发裙子、凉鞋。再做个盛冰棒的柜子,连卖衣服再卖冰棒。”   老两口这次听懂了,同时朝外看去,找张跃民。   张跃民漱漱口,胡乱洗把脸,胡乱擦擦,道:“别瞅了,不是我的主意。向东的主意。南边正规的厂子待遇好工资高,向东本意是让他们去打工。保栓叔有点想去,又怕到那边过不惯,所以先去看看,顺便带点货回来。”   张爷爷一万个不信:“向东跟他们又不熟,咋想起来跟他们说这些?还不是你的主意。”   张跃民心说,是你孙媳妇的主意。   然而,这话不能说。否则他爷爷奶奶又得嫌他没担当,往他媳妇身上推。   张跃民:“他们要跟我干倒爷,你说我能带他们去吗?毛子可是战斗民族,路上还不安全,出点啥事,我赔得起吗?”   先前有人找上张爷爷,希望家里孩子跟张跃民一起干“倒爷”。张爷爷就没松口,推脱自个不懂,让他们找张跃民。   虽说五里坡的人都挺懂事的。那是没涉及到钱和人身安全。这两样是人的底线,一旦触碰到底线,他们干出啥来,张爷爷都不稀奇。   张跃民做生意不过是权宜之计,犯不着为了这点把后半生搭上。   张爷爷听闻此话,无法反驳,便问:“往南方去就安全?那边的人说话咱们可听不懂。”   “列车员说话他们能听懂,到了厂里也能听懂。能管厂子的,哪个不识字啊。”张跃民提醒他们,“就算带着浓重的乡音,也不会把‘江’说成‘刚’。”   张爷爷问梁好运:“这也是向东说的?”   张跃民下意识就要给梁好运使眼色。张奶奶的拐杖朝他身上戳一下。张跃民慌忙闭嘴。   梁好运笑着说:“向东没说。向东只说他们去进货的那个厂是知名企业,创始人还是大学生。”   “那不错。”张奶奶打心眼里佩服有学问的人。   张跃民一见这关过了,边吃边说:“何止不错。我不放心,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说出来你们都不敢信,那人还是帝都大学法律系高材生。”看到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之色,包括梁好运在内。张跃民乐了,“一个学法律的不去法院,不当律师,改做生意,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犯什么事。”   张爷爷赞同,忽然想到不对,“他一个学法律的,咋想起来卖衣服?”   “谁知道呢。”   梁好运好奇:“他们厂的衣服不是他设计的?”   “听说是的。据说他考的早,那时候设计学院不招生,刚刚提出改革开放,还没定,他也不能在家闲着,就随便挑了一个。”   梁好运被这个语气给噎着了,“随便挑一个帝都大学法学院。他不随便还不得上天?”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若想知道,回头等我考上,问问他们法学院的人。”张跃民道。   张爷爷也被他的口气噎了一下,“说得好像你考上了一样。到了外面,不许这么说。凡事给自己留有余地。”   “知道,知道。”张跃民摆摆手道,“我明儿去市里。”   梁好运赶忙说:“我也去!”   张跃民停下。   梁好运直视他,不让我去,我就告诉爷爷,张保栓他们去南方是你的主意。   张跃民咬咬牙别过脸去,按下打媳妇的冲动,又转过头来:“这么热的天不嫌热啊?”   “再热也没有大中午在地上割麦子热。”   张跃民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我忘了,你不是娇花,是野草。”   “咋说话呢?”张奶奶抡起拐杖。   梁好运拦住:“奶奶,他没说错。我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茁长的野草。所以你还有啥可担心的?”   “你——”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媳妇有滚刀肉的潜质啊。   张跃民的脑袋转的快,以往只要他想,全家人加一起也说不过他。难得见他吃瘪,张爷爷和张奶奶不由得露出笑意——幸灾乐祸。   “今儿咋吃这么早?”   张跃华打破一室寂静。   梁好运起身道:“他刚睡醒,这是早饭。你咋又买个西瓜?昨儿买的还没吃。”   “咋不吃?”张跃华递给她,坐下感觉到屋里很凉快,抬头一看果然风扇开到最大:“下个月发工资,我也得弄个风扇。”   梁好运:“怕他吃多了考试的时候拉肚子。”说着就去压水把西瓜冰起来。   这边刚把西瓜放好,梁好运又听到自行车声,抬眼看去,果然是张悦芳。   刚搬过来那几天,梁好运没提醒张跃华喊张悦芳过来,张悦芳也没好意思来。   老两口就这一个孙女,整天顶着烈日回家吃饭,很心疼她。每次张跃华过来,老两口都忍不住问张悦芳咋没来。   梁好运就让张跃民跟老头老太太谈谈。   安眠药和准考证这两件事,以前张跃民不敢提,除了怕二老受不了,还因为住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   搬到城里离得远,又因为钱的事老两口对儿子媳妇没了期望,也不指望儿子媳妇养老送终,而这事一直横在几人心里就像一根刺,不碰的时候没感觉,一碰到就膈应的慌。张跃民觉得可以聊聊。   二老不傻,张跃民还是个做事仔细的,一次出错,不可能次次出错,心里也有预感。张跃民找他们挑明,老两口泪流满面的哭一会儿发泄出来就接受了。   张跃民提到张悦芳,老两口直言不可能。   梁好运提议试一试她。   张跃华把张悦芳带来吃饭的那天中午,老太太就念叨晚上失眠。梁好运建议她用点安眠药。张悦芳脱口而出,安眠药还管睡觉啊。   梁好运一时不知该庆幸她没参与,还是该嫌弃她笨。   其他人的表情也复杂,包括她亲弟弟张跃华。   梁好运后来跟张跃民合计一下,她和张跃华没机会。   临近高考,天气炎热,姐弟俩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澡,换下一身馊味的衣裳。做饭的是罗兰香,烧火的是她丈夫,只有他们有机会下药且让药融化,吃不出药味儿。   话又说回来,张跃华是老两口带大的,就算给张跃民下药,他也不舍得害两位老人。再说了,他真那么干,张跃民和梁好运结婚那天,他也犯不着帮他们。何况他还没有理由这么做。   张悦芳羡慕嫉妒张跃民,有理由却没脑子。因为不止下药,还往车胎里安图钉。这是个连环计。   张悦芳以前烦张跃民,不可能跑他屋里偷准考证。再有就是她的心机也做不到干了坏事,还能做到不露声色。   不过也有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梁好运又旁敲侧击几次,故意把张跃民刚办好的准考证堂而皇之的放堂屋里,张悦芳也只是看一眼就嫌弃的撇嘴放下,对此丝毫不感兴趣。梁好运这才放心。   这姐弟俩虽说是罗兰香生的,也是两位老人的亲人,老人对张跃民的恩大如天。梁好运除了最初有点别扭膈应,慢慢也能毫无芥蒂的接受他们。   梁好运移开西瓜盆,就让张悦芳洗把脸。   张悦芳对张跃民是真嫌弃,张跃民和梁好运的毛巾近在咫尺,她却绕开选择她爷爷的毛巾擦脸。   两位老人早年饿怕了,对吃讲究,对穿和用不讲究。   梁好运要给他们买新衣服,他们就让梁好运买肉。毛巾用的灰不溜秋的,二老还觉得不错,只因为没烂。   梁好运前世整天打丧尸,今生在梁家,也没用过这么旧的毛巾。   “大姐,这个夏天还早,你还是买一条毛巾吧。”梁好运指着她手里的毛巾,“这附近也有你同事,万一哪天被人从门口看见,人家会咋想啊。”   张悦芳想想她同事的手帕都干干净净的,“你说得对,我这就去。”买两个雪白的毛巾回来,抬手把她爷爷奶奶的毛巾扔垃圾桶里。   老太太看到梁好运进厨房,想帮她烧火,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气得大骂:“张悦芳,个败家玩意!”   “咋了?”梁好运跑出来一看,眼前发黑,张跃民那个敢跟两位老人打架的主儿,都不敢扔他们的东西。   张悦芳这是,这是真不长脑子啊。   梁好运赶忙劝:“奶奶,悦芳姐肯定是当成擦桌子的布了。扔就扔了吧,都脏了。”   “我昨儿刚洗的。”老太太又捡出来,狠狠瞪一眼张悦芳,拄着拐杖去洗她的毛巾。   梁好运忍不住问张悦芳:“我好像跟你说买一条吧?”   “我哪知道她比我妈还会过。”罗兰香以前整天念叨老两口的各种不好,其中最多的是乱花钱,尤其是乱给张跃民钱。久而久之,张悦芳对她爷爷奶奶的误解,那不是一般的深。   张跃华也看不下去:“不长眼啊?”   “你才不长眼!”张悦芳反唇相讥。   梁好运心累:“张跃民,吃好了没?好了来烧火,我炒菜。”   厨房有一口土灶,还有炉子。煮粥烧水都是用炉子,炒菜是用地锅。柴火是前任房主留下的柜子床,也有老两口这些天闲着没事干,出去跟村里人聊天时顺便在地里捡的木柴。堆得满满的,只用来炒菜的话,足够他们烧到明年夏天。   天气太热,张跃民不想进厨房:“你放两根木柴就行了。”   “当初谁说他做饭,我洗衣服的?”梁好运问。   张跃民指着绳上的衣服:“这些可是我洗的。”   “你放屁!这几天吃饭都是我端到你跟前,你啥时候洗的?”   张跃民睡糊涂了,“就算是你洗的。明儿我洗行吧?”   “不行!”   “有你这么给人当媳妇的吗?”张跃民问。   梁好运抬起下巴:“有你这样的男人,就有我这样的媳妇!”   张跃民:“你就不能——”   “你们能不能别吵吵?”老太太脑壳痛,“跃民,你咋这么多话?以前在家也没见你这么能嘚啵。好运这几天恨不得把你供起来,你帮她烧个火咋了?”   张跃民忍不住皱眉:“奶奶,这不止是烧个火。”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不舒服,腰酸,写一会儿就难受,过几天加更   PS:   感谢在2021-06-0920:29:27~2021-06-1301:3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安^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妹子38瓶;2277261710瓶;璇6瓶;夜阑风语3瓶;泥娃娃、红颜一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前车之鉴   张悦芳好奇地问:“还有啥?”   张跃民被她蠢的噎了一下,“你不懂一边去。”对老太太说:“奶奶,这事关以后在家里的地位。我今儿妥协,以后得步步妥协。”   “这样啊。”张悦芳恍然大悟。   张跃民斜着眼看她:“你能闭嘴么!”   张悦芳闭嘴。   老太太反问:“妥协咋了?好运还能吃了你。”   “奶奶,大伯可就是这么一步步被大妈吃的死死的。”张跃民提醒她前车之鉴。   老太太不由地看向梁好运,随即一想不对,“你又不是他。好运也不是罗兰香。你个熊孩子少绕我。真拿你大伯大妈比,你大伯也该是好运。”   梁好运乐了:“奶奶英明。”上去扯张跃民,“快点!”   张跃民一走三叹气:“奶奶,你会后悔的。”   “由着你小子我们才后悔。”张爷爷从屋里出来,“一大家子没一个能管住你。”   张跃民转向梁好运,压低声音说:“你给我等着。”   梁好运轻笑一声,她还真不是吓大的。   晚上,梁好运笑不出来。   翌日清晨,张跃民神清气爽的去做饭。   梁好运揉着老腰爬起来,张跃民都把衣服洗好了。   看到梁好运,张跃民露出大白牙,梁好运真想一脚把他踹到长城北。   张跃民赶在她抬脚之前说:“爷爷奶奶在外面跟人聊天,喊他们回来吃饭。回头去市里不?”   梁好运想躺下。   “去!”梁好运严重怀疑他故意折腾她,正好今天不用带她。   张跃民好心劝她:“别硬撑。”   “死不了。我打明儿起,每天早上起来锻炼。”梁好运晚上回来,强打起精神拟定计划书。   然而,翌日天蒙蒙亮,被张跃民折腾醒,来一番床上运动。梁好运的运动计划夭折。   梁好运再次睁开眼,天大亮,屋里安安静静的。不用想也知道,时间不早,老两口都遛弯去了。   饭菜都在炉子上,梁好运吃好,家里收拾干净,果然在河边找到老两口,跟村里放羊钓鱼的聊天。   “好运,好运……”   梁好运转过身去。   张爷爷奇怪:“听声音咋那么像跃民?”   “就是跃民回来了,估计忘了拿啥。我去看看。”梁好运道。   张奶奶摆手:“快去吧。”   梁好运跑到路口,就看到张跃民满头大汗,跟从水里刚出来一样。   梁好运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   “没事。回家说。”张跃民拽着她到屋里,“快把你那个存折给我。”   梁好运愣住。   张跃民啧一声,自个去拿。   梁好运反应过来:“要存折干啥?这是留咱们——房子找到了?这么快?”   这年代没二手房中介,梁好运和张跃民昨儿去看房,只能在学校周边钻胡同找人问,哪儿有卖房的。   问的口干舌燥险些中暑。张跃民觉得不能这么问,今儿便找刘向东和段老三帮忙打听。   刘向东在城里租房,段老三家就在市里,找他们邻居大妈一打听,可比张跃民和梁好运像无头苍蝇满街窜快多了。   结果也巧了。   这几日段老三一回家,他妈就念叨,同事的儿子瞎折腾,好好的工作辞了,还要把他们家打前清那会儿的老房子卖了去漂亮国。   那房子墙壁好好的,也挺大的,住一家五六口都挺宽敞。架不住房顶要翻新,墙壁也要重新刷。紧赶慢赶,也得修两个月才能完工。   有钱的主儿不稀罕,没钱的主儿只能租房,偏偏他们又不租。钱紧巴巴的主儿,到地方一看,好家伙,在三环外,都要到农村了。   这要是在东在西也好说。   帝都有句话,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这个大宅子,偏巧就在北。   西二环一套那么大的四合院要四五十万,他这个十五万都没人理。   段老三他妈瞧着同事整天愁眉苦脸,没个人样儿,就让段老三收了。段老三是不差钱,可他家有大房子,公司附近还有个大平层啊。   十五万块钱足够他再买一套大平层。段老三刚买了车,手里还有些闲钱,一下子拿出十五万,那绝对紧巴巴的。更别说后续装修,还得好几万。   段老三就是有这个钱,也没时间装修子啊。于是就劝他妈别掺和,这房子没人要。   张跃民给段老三打电话,段老三也没提这房子。顺嘴问一句,买房子干啥玩意。张跃民实话实说,高考考得不错,可能得去北面上学。   段老三掐指一算,张跃民骑车顶多二十分钟就能到学校,这才把房子推给张跃民。否则他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张跃民把这里面的缘故解释给梁好运听,就说:“听段老三的意思,除了墙不用推倒,屋里和院里都得拾掇。你要是嫌破,咱就再看看。段老三让我回来给你商议商议。那边还不知道。”   “听你这样说挺破的。”没钱的时候,草棚子梁好运都不嫌弃。手里有这么一笔巨款,足够他们在东城买一套带电梯的大平层,这房子梁好运可嫌弃了。   梁好运问:“十五万一分不少?”   “我估摸着能少点。”张跃民想想段老三说的话:“他这个房子开春就要卖,卖了几个月都没卖出去,再不卖房主的签证该过期了。”   梁好运:“那你压一下价格。要是啥都要重新弄,还得不少钱。不如再等等买个好一点的。”   “行。”张跃民伸手。   梁好运疑惑不解:“存折不是在你手里?”   “证件。”张跃民道。   梁好运恍然大悟,随之不敢信:“写我的名啊?”   “你的钱不写你的。”张跃民瞥她一眼,自个去找。   梁好运瞧着他那一脸的嫌弃样儿,是跟他生气也不是,开心又笑不出来,“人家都傻,就你聪明。”   张跃民翻出来,放书包里:“中午不回来了。晚上可能得到天黑。”   “等等!”梁好运还有一个问题,“只是房子,还是房子加地契?”   张跃民无语:“当然买他的地契。他那个房子一万块钱给我也不要。”冲她摆摆手,就往外走。   赶梁好运追出来,人家都没影了。   梁好运忍不住掐自己一把,怀疑做了一场梦。痛的她直冒汗,确定真的不能再真,又忍不住傻乐,她要有自己的房子了。   这事越想梁好运越忍不住高兴。   老两口回到家,听着她哼“难忘今宵~~难忘今宵~~~”禁不住看看彼此,这是有啥喜事啊。   张奶奶问:“好运啊,跃民回来拿啥?”   “拿——证件。”梁好运险些把“存折”秃噜出来,好在脑袋反应过快,生生给咽回去。   张爷爷看向他老伴儿,干什么需要证件。   张奶奶问:“跃民又要开公司办厂啊?”   “不是。他看中一个房子,今儿交房租,人家要他的身份证,以免房子破损,我们偷偷搬走——”   张奶奶忍不住说:“跃民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跃民也知道,可是房东不知道啊。”梁好运道。   张爷爷以前给需要伪装的同志租过房子,从没听说租房要身/份证:“好运,是买不是租吧?”   梁好运禁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她有说买吗?好像没有。   “爷爷——”   张爷爷抬手:“你少糊弄我。跃民那混小子我了解。不是我们亲生的,以前总担心我们死了,罗兰香把他赶出去,特别不喜欢住人家家里。他买这个房子的时候也跟我说过。不跟房东签十年的合同,他都不放心。签这么久,还不如买呢。”   梁好运顿时想骂张跃民,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告诉她。   天气太热,张跃民热的头晕脑胀,早忘了他都说过什么。再说了,就是不忙,他忙着高考也忙忘了。   哪像俩老人这么闲,吃饱等饿。   梁好运忍不住吸溜嘴。   “别吸溜嘴,是买的吧?”老爷子很笃定。   梁好运都不好再胡扯:“我说了您别生气。那房子比这个还破,慈禧那会儿的。张跃民主要是看中那块地皮。里里外外都要翻新。得忙好几个月。钱又是别人借他的,还不是刘向东。所以就不许我告诉你们,怕你们担心我们还不起。”   要是搁去年这会儿,老两口真担心。   现在老两口是真不担心。   张跃民不敢说实话,怕是借的还不少。   “你们还有钱修?”张奶奶问。   “修房子都是慢慢来,又不是买房,一把手给完。”看一眼梁好运,张爷爷没好气道:“她没钱,张跃民也没钱,还不会赚钱啊。她之前就要去刘向东那里做事。你就别操心了。指不定人家到开学赚的钱,你这辈子都没见过。”   “夸张了,夸张了啊,爷爷。”梁好运赶忙说。   张奶奶扯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少说两句,“那个房子离这边远吗?”   “七八十里路。”梁好运想想张跃民得去公司,“往后我可能得跟跃民一起过去。他去公司,我盯着房子装修。中午饭你们就让跃华哥和悦芳姐做吧。别跟他们说房子的事。”   张悦芳藏不住话。   两老口没打算告诉他们。   中午吃饭,他俩反而先说起房子。   东西三环都热热闹闹的,南边二环跟农村没两样。县里为了出政绩,打算在汽车站附近建一条商业街。   这边的房子给人住都显小,不如农村自家建的大宅子。商铺就更没人买了,哪怕带地契。   五里坡的宅基地可都是免费的,还是三间。县里的只有两间,还没院子。   县里就想到一个办法,不是都等着分房吗。就让这些急需住房的人出钱。钱也不多,跟农村盖房成本价差不多。   可是这样也没几个乐意掏钱,只因那商业街离县政府还有段距离,在县城最东边。跟农村就隔一条路。路东是麦田,路西边就是汽车站。   张悦芳说起这事,一脸的幸灾乐祸。   这边的房子确实没升值空间。哪怕往后涨起来也没啥用。卖两套不够在皇城根下买一处学区好的老破小。   不过张家情况特殊,钱搁罗兰香手里,早晚也是打水漂。   话又说回来,房子再不值钱,也不会贬值啊。   梁好运给张爷爷使个眼色,然后朝埋头吃饭的张跃华努努嘴。   老爷子瞬间懂了,“悦芳,县里弄得那个房子,一间多少钱?”   “两千。”张悦芳说出来,看向她爷爷:“您问这个干啥?给跃民买?”   老爷子道:“我倒是想买。我有那个钱吗?”   张悦芳想到她姥姥借的两千块钱,顿时羞愧又尴尬。   张爷爷看他大孙子抬头,“说说你是咋想的。”   “县里是希望我们住过去,有了人气,自然就有人搁那边卖东西。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商业街。可是除了离家远的,大伙儿都有房,就是买了也没人住啊。再说了,也没几个需要买房的。”   张奶奶道:“悦芳刚刚不是说等着分房?”   “那是一家老小住在一起挤,不是没地儿住。真没地儿住,县里早给解决了。”张跃华道。   张悦芳大概听出来了:“爷爷让我们买?我可不买。”   梁好运忍不住说:“钱留着给你大舅二舅花?”   张悦芳险些呛死过去。好不容易把口中的饭咽下去,喉咙还生疼生疼的,顿时不敢接茬。   张爷爷等着张跃华表态。   张跃华沉吟片刻,“卖给我们的房子,县里肯定不会偷工减料。就算没人住,三五年后房子还是跟新的一样。三五十年后,房子没了,还有一块地。要是不买,我过些天就得结婚。否则那个钱,早晚还是被我姥姥一家弄去。”   “那我也买!”张悦芳连忙说。   梁好运提醒她,“你俩八千!”   “我妈至少有一万!”张悦芳放下筷子,“她要不给我,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半夜装鬼吓唬她。再说了,不用她的钱,我和跃华的工资加上姥姥欠爷爷的两千,也差不多了。”   这个钱老两口放弃了。   张爷爷道:“你能要来,那个钱我们一分不要。跃民和好运也不要。”   “我们不差钱。”梁好运道。   她表了态,张悦芳来了劲儿,冲张跃华使眼色。   七月十五,周日一早,梁好运跟张跃民骑车到市里刘向东家,张跃民就让刘向东送他们去城北。   路上,刘向东跟张跃民商议,能不能弄些苹果,那玩意能放十天半个月。   张跃民不赞同。   刘向东道:“我的意思到秋,不是现在。我们现在先联系好。”   “也不保险。万一路上出点事耽搁了,就全毁了。”张跃民道。   刘向东:“那还弄橘子罐头啊?那些毛子吃了一年,我估摸着该吃腻了。”   梁好运忍不住说:“又不止橘子罐头。黄桃罐头,菠萝罐头不都行?你们又不差钱,到南方弄罐头的时候,可以弄一车电器啊。到了冬天,还可以去北面拉一车貂皮大衣。正好离毛子也近,还能节省点运输成本。”   刘向东跟张跃民这两年干的最大的就是租车皮运最便宜的橘子罐头。   电器貂皮大衣,一车就得几十万,俩人还真没想过。   二人听闻这话,到破宅子,放下梁好运就走,一个联系风扇厂,一个联系车皮。   张跃民算一下买房剩的钱以及他的存款,又算一下刘向东手里的现金,向两家承诺付全款,半小时就被他们搞定了。   张跃民得填志愿,由他在家坐镇。风扇厂是国有企业,刘向东不用担心遇到地痞无赖。人家那边啥都按程序,刘向东一人能搞定,就由他带着钱前去交涉。   刘向东这边出发,远在五里坡的张跃华把他买的大喇叭拿出来,喊张悦芳去大罗村姥姥家。   罗兰香慌得六神无主,直接整个人横在门口阻止闺女儿子。   姐弟俩扛起车子从罗兰香身上跨过去。   罗兰香又威胁他们去死。   姐弟俩停下来,提醒他们的妈,他们问过懂法的,她就这么死了,他们姐弟俩啥罪没有。   罗兰香不过是吓唬吓唬闺女儿子,何曾想过真死啊。结果这姐弟俩搬出法律,还把自个撇的一干二净,罗兰香险些被他们气晕过去。   姐弟俩立即骑车走人。   罗兰香拽住张悦芳的车子。   张悦芳给她妈个面子,带她妈一起去,让她妈先劝劝,劝好了,他们就不嚷嚷了。   娘几个在外面拉拉扯扯,吵吵闹闹,早已惹得左邻右舍观望。   这个年代整个村子都没几家有电视的。即便有白天也没啥节目。黄豆等物又种下去了,大伙儿闲的实在无聊,好奇心盛的人就问张跃华:“你们娘几个这是干啥?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的。”   张跃华直言道:“我爷说,姥姥姥爷欠的钱,我们能要回来就给我们。跃民也不要。我跟我姐想过去问问,我妈拦着不让。”   “就这事啊?”有人说完,还忍不住轻笑一声。   罗兰香觉得人家鄙视她,瞪一眼人家。   那人尊重张爷爷张奶奶,往常给老两口面子,罗兰香说话阴阳怪气的,人家也不跟她计较。   老人打定主意不管这两口子,旁人也不管她心里咋想,“跃华,悦芳,你们不用去,最多半个月,你们姥姥姥爷自会把钱送来。”   “啥?”张悦芳不信,“指望他们?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罗兰香抡起巴掌就要扇她。   那人道:“你信嫂子就瞧好吧。明儿周一,好运娘家那事还不该判吗?”   张悦芳一听这事,瞬间把刚刚的事给忘了:“听跃民说就这几天。”   “你们别去了。回头闹到公安局,人家公安咋想跃民和好运啊。这么一大家子,没一个消停的。”   张悦芳就看向张跃华,还去不去啊。   “下周去。让他们再多活几天。”张跃华掉转车头回家。   张悦芳转向她妈:“我们这是给梁好运面子。”哼一声,跟着她弟走人。   姐弟俩惦记这事,翌日上午去上班,特意走早一点,绕到爷爷奶奶那边,问问啥时候开庭。   张爷爷道:“就是今儿。”   “这么巧?”张悦芳惊讶。   老人家不明白。   张悦芳把昨儿发生的事告诉他。   张爷爷笑道:“哪是巧啊。要是快的话,上周就办好了。你们快上班去吧。这事简单,最多两个小时就能结束。”   张悦芳往院里瞅,不见张跃民和梁好运,便以为他们去了。   其实俩人在挑衣服。   以前梁好运就三条裙子,哪条洗干净了穿哪条。后来张跃民三天两头去市里办事,偶尔给她捎一件,偶尔给她捎一样,一个多月过去,梁好运都开始愁穿啥了。   张跃民懒省事,一年四季黑白灰。   春秋是黑、灰西装或者中山装。冬天是黑色大袄,夏天就是黑裤子白衬衣或白短袖衬衫。   刚搬到县里那天,梁好运收拾衣柜,看到那一件件白衬衫,一条条黑裤子,吓了一跳。   张跃民为此很得意,世人皆不如他机智。   他倒是简单,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裤子好了。梁好运是又想穿红的,又想穿黄色的。最不想穿白的。   这么好的日子,穿白的太晦气了。   张跃民给她套上白裙子,“今儿可能有记者。回头要采访你,你扁扁嘴人家就会以为你伤心难过。你穿的花枝招展,就算哭出来,人家也不信你想你奶奶。”   “好吧,好吧。”梁好运整理一下,又把唇上的口红擦掉,“走了。”   张爷爷看到两人穿的跟去奔丧似的,不禁问:“你们就穿这样去?”   “今儿就得这样。”张跃民冲他挥挥手。   张奶奶吓得连声喊:“两个手骑车,别摔着好运!”   “没事。”张跃华下意识冲她摆摆手。   张奶奶抬手把拐杖扔出去。   斜对面公安局的同志看到这一幕,禁不住说:“老太太真是中气十足啊。”   梁好运也忍不住说:“你有没有发现自打搬到这边,你奶奶的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咱们结婚那天,她整个人跟九十岁一样。”   “发现了。早知道早搬了。”   梁好运:“你没结婚,罗兰香又没搞那么一出,他们不可能跟你到县里。不为别的,为了面子也不好搬过来。”   “他们这辈人就是太要面子。动不动退一步海阔天空,张嘴闭嘴不能让外人看笑话。家家户户一地鸡毛,谁有空整天看别人笑话啊。也就茶余饭后议论几句。”   梁好运赞同:“张保栓他们该回来了吧?”   “也是这几天。”   按理说周五就该到了。   一群大男人,不可能被人骗来去。   要是被抢,不说这年头好心人多,就是乘警也会带他们给家里报个平安。   刘向东没接到电话,说明没事。   张跃民道:“先不管这些,看看法院能判几年吧。” 第15章 判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我重新写了,时间线往后移,乡间生活几乎全跳过。设定也改了。之前看过的重新看一遍吧。算是一本全新的   没人能证明梁好运的奶奶是钱多银故意推倒的,也没人能证明那个药是梁守义灌进去的。梁好佳替梁好运上学那事,他们倒是没伪造证件,而是仗着梁好运的户口跟他们不在一块,派出所又没联网,到派出所把梁好佳的名字直接改成了梁好运。   这点不符合规定,架不住有人钻空子。钱多银给一百块钱,这事就搞定了。   他们被抓起来,帮他们改名字的民警自然也受到处罚。   话又说回来,这些事再加上假火化,都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最清楚。梁好佳也不知是装傻,还是心够狠,一问三不知。   梁守义和钱多银又往自个身上揽责,以至于梁守义判了九年,钱多银七年,梁好佳只判了一年。   对于这个结果,梁好运不是很满意,也只能接受。公安局的同志审讯的时候也尽力了。没能审出更多,有个可能那个药真是她奶奶自个喝下去的。   随后想想这么一家子就算在里面表现好,能早点出来,也得远走他乡。梁好运心里又痛快了。   “今儿真是个好天气啊。”梁好运走出法院就忍不住感慨。   张跃民心说,烈日当空,晒的人出油,好什么好啊。你心情好还差不多。   “万里无云,确实不错。”张跃民跨上车子,“回家吧,媳妇儿。”   梁好运跳上车子,搂住他的腰,“家里还有肉吗?”   张跃民:“不买鸡就买鱼。再不济买排骨。不许买五花肉。”。   “可是爷爷奶奶喜欢——”   张跃民忙说:“喜欢也不行。”   “可是鸡肉排骨他们啃不动咬不烂啊。”梁好运也觉得三天两头五花肉不行,“我说句话,你别生气。这么大年纪,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吃什么吧。年轻的时候三年吃不上一顿肉。年龄大了赶上好日子,再不让他们敞开了吃,这辈子活的多憋屈啊。”   张跃民的爷爷生在民国,长在战乱,好不容易战争结束,又赶上国家最艰难的日子,要打仗要还债,还有自然灾/害。也就近十年生活好点。   这十年要供张跃民上学,还要给家里修房子。老两口都有工资也不舍得买肉。一周一次,还是星期天,张跃民跟张跃华和张悦芳都在家的时候。   一斤肉不够三个小辈吃的,张爷爷和张奶奶哪舍得吃呢。多是拿馒头蘸油汤,过过嘴瘾。   张跃民被梁好运说动了,“万一过去了怎么办?”   “回去跟爷爷奶奶说清楚厉害啊。我觉得吃过就遛弯,上午来回十里路,下午来回十里路没大事。”   张跃民沉吟片刻,还是不舍得太委屈老人家:“那就买吧。不过不许给他们做红烧肉。”   “那我们做回锅肉。”梁好运道。   张跃民禁不住问:“那个肉你会做?”   “煮熟了捞出来切成片回锅炒就行了。”钱多银不舍得给梁好运买肉吃,梁好运没法解释她会,故意说的简单:“再放点蒜薹。蒜薹先用热水焯一下,再放锅里炒估计就软了。”   张跃民带她去菜市场。   菜市场没冰箱,不过肉都放在冰块上也挺新鲜的。   梁好运买二斤,到家切掉一点瘦肉放冰箱里,留晚上煮面条,剩下的煮好了之后,全切成片跟蒜薹一起炒,炒的时候没放油。随后炒青菜也是就着油锅。虽然串味,张跃民很满意。   一荤一素,午饭齐活,张跃华和张悦芳也回来了。   张悦芳震惊:“你们回来这么早,饭都做好了?”   “案子简单,他们也不敢在法院撒泼打滚,拖延时间没有任何意义,还能要多久。”张跃民把筷子递给爷爷奶奶,“这两个菜都是好运做的。”   张爷爷嫌弃:“没红烧肉好吃。”   “有的吃就别嫌弃了。再不好吃也比你儿媳妇做的好。”张跃民道。   张跃华尝尝肉,道:“比我妈做的好吃。”   张爷爷瞪一眼他。   “本来就好吃。”张跃民继续说:“这么热的天,别整天红烧肉红烧肉。清淡的不好吗?跃民,明天中午别做肉了。黄瓜炒鸡蛋也行。”   张悦芳提醒他:“你不懂,爷爷打算红烧肉配米饭。”   张跃华以前不懂,听张跃民念叨,吃多了高血压,也怕爷爷奶奶一觉不醒。   梁好运笑着说:“爷爷,厨房太热,过几天凉快了再做。”   “让跃民做。”张爷爷接的非常干脆。   张跃民点头:“不是亲孙子,就是不心疼。”   一句话把老人家噎的没了言语。   梁好运险些笑喷,朝张跃民脚上踩一下。   张跃民把脚缩回来:“以后一周一顿红烧肉。”转向张跃华和张悦芳:“我们不在家,爷爷自个买回来,你们也不许做。”   张悦芳小声嘀咕:“我也不会啊。”   老两口也不会。不是笨,而是以前条件不允许他们大口吃肉。   张爷爷想到这点,又气得哼哼的。   其实也不是真生气,而是做给张跃民看的。   张跃民这个铁石心肠的,吃过饭一抹嘴,就骑车去学校。随后瞧着天色还早,打算去公司。结果,到路口看到一群人大包小包的,正四处张望着找车。   这些人不是旁人,正是张保栓他们。问清楚一路上没出啥事,就让他们去县里。东西放他那儿,回头去市里也省得从家里搬了。   张跃民那边两间偏房有一间空着,正好留他们放东西。   梁好运又把大西瓜切了,一群人每人几块,吃饱了才让他们回家。   离家太近,到家跟家人报声平安,又去县里让梁好运帮他们看看衣服款式咋样。   梁好运是没卖过衣服,让她当街吆喝,不一定能喊出来。可她买过,也知道人家售货员都是怎么做的,于是就把这些交给他们。   随后参考他们带来的画册,帮他们搭配好,随后又给他们比划个简易的折叠衣架。   张保栓他们正愁咋卖。   衣架一出,立马有人回村找木匠。   张保栓悬着一路的心这才落回到实处。   张奶奶忍不住问:“你们不卖冰棒啊?”   “冰棒?”一众青年被问糊涂了。   梁好运解释:“我们本以为跟冰棒一起卖。这么热的天,人都喜欢在阴凉处。寻思着你们要搁树下摆摊,卖冰棒也要去阴凉处,一边卖衣服一边卖冰棒不正好吗。忘了你们驮着衣服没法去进冰棒。”   众人点头,是的。   张爷爷开口道:“保栓,你嫂子在家没事,让她跟你一块去。”   “我嫂子肯定不干,嫌丢人。”张保栓摇头。   张保栓的大哥跟张悦芳一样大,今年二十五,在县财政所上班。也是中专生。不过他是八零年考上的,那时候中专生很吃香。只是他家穷,县里的姑娘看不上他,就找个农村的。学历倒是跟张悦芳一样初中毕业。只是她家长辈没法给她安排工作,平时就在家洗衣做饭照顾孩子。   张保栓兄弟俩,张保栓还是个光棍,他爹娘能帮他哥嫂照顾孩子,也能做饭,所以他嫂子是一天闲到晚,两天闲到黑。   她也想工作。不过累的脏的她看不上。张爷爷要给她安排个邮政局送信的临时工作,她都不愿意干。她倒是想去村里教书,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她娘家离五里坡不远,村里人都知道她成绩不咋样。宁愿没老师,也不让她教。何况村小还有老师。   张奶奶听到这话很不高兴:“别管她。这些衣服也不许拿回家。整天就知道搽脂抹粉。我们家跃民那么有钱,也没见我们家好运天天涂的跟个鬼一样。”   张保栓只是长得憨厚,真不傻:“大妈,我知道。我都想好了,赚了钱也不拿回去,直接存银行。我娘要是问,就说一个月赚一百五,比给人家打工强一点。”“对!”张奶奶赞同,“你现在没结婚,钱给你爹娘,也是给你嫂子和她的两个孩子花。”   其他人听闻这话,留了个心眼。   梁好运不巧看个正着。   晚上,梁好运跟张跃民回自个屋,梁好运就忍不住说:“你那几个发小儿,没一个省油的灯。”   “他们又咋了?”   梁好运先说张保栓他嫂子的事,接着就说张保栓也是个有主意的。   张跃民笑着说:“以前没主意,看到我现在这样也学会了。”   “过来我摸摸。”梁好运捏捏他的脸,“真厚啊。”   张跃民转手把她放倒。   梁好运下意识挣扎,一听到开门声,连忙住口。   张跃民见她这样顿时乐不可支。   梁好运朝他腰上拧一下。   张跃民老实下来。梁好运就说:“保栓叔他们的衣架后天能做好,我后天跟你保栓叔一起去看看。了解了解市民的消费水平。往毛子那边运货路上不安全,干倒爷的越来越多,这一行也做不长,总要想想干点别的。”   张跃民叹气:“媳妇,我养不起你吗?”   梁好运不想让他养啊。   不过这话张跃民不爱听。   梁好运学他叹气道:“你养我,我也想养你啊。”   张跃民浑身一震,神情僵住。   他打小听到最多的就是,跃民,听话懂事,将来孝顺你爷爷奶奶。而他爷爷奶奶不会这么说,但会说,跃民,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就不用受别人的气。   从未听说过“我也想养你”。   他爷爷奶奶也没说过“以后我们养你”之类的话。   张跃民回过神,禁不住抱紧梁好运,头不由自主地的埋在肩上。   “感动的哭了?”梁好运问。   张跃民是感动,但还没哭。他打小不爱哭。大概知道哭没用吧。听他爷爷说,捡到他的时候,他在路边哭的嗓子都快哑了。   “媳妇儿,冲你这句话,以后无论干什么我都支持你。”张跃民瓮声说道。   梁好运:“办厂也支持?”   “支持!回头我就跟刘向东分析,倒爷干不长。刘向东最听我的。他看咱们买房也想买房。我让他在咱们那附近买一处。那边便宜。剩的钱咱们都留着办厂。不过不是现在。”   梁好运翻个白眼:“我就知道。”   “媳妇儿,这可不怪我们。要不是你提醒我们卖电器,卖厚衣服,我们也不会把钱全撒出去。你放心,等到明年开春就能全收回来。届时毛子那边的生意淡了,正好留你们办厂。等等,媳妇,你办厂?”张跃民抬起头来。   梁好运:“我不行?”   “你会干啥?据我所知,你除了料理家务,就只会做饭。”张跃民一见她抬手,连忙抱住,“千万别干服装厂。我日进斗金,也赚不够你赔的。”   梁好运朝他腿上拧一下。   张跃民连忙松手:“不说清楚不行。”   “民以食为天。”   张跃民立即同意:“可以!只要不是很难吃,就有人买账。”   “不说我卖啥?”   张跃民:“你就是卖方便面火腿肠,也亏不了。我现在又没钱支持你,问了也是白惦记。媳妇儿,不累吧?”   梁好运慌忙后退。   张跃民长臂一伸把人捞回来。   翌日清晨,梁好运睁开眼看到身侧空空如也,忍不住问候他八辈祖宗。反正能把孩子扔在路边的人,也称不上人。问候他们也是他们应得的。   话又说回来,梁好运前世是学管理的,可惜只学了一年就赶上末世。   如今私营企业少,梁好运也不敢大意。   张跃民既然已经同意,梁好运就开始写她的计划书。   多年不写字,写一天写的手疼且头晕脑胀。第二天早上便早早起来,跟张跃民一起去买菜,顺便了解了解民生。   然而,他们刚进菜市场就看到大爷大妈们议论纷纷。仔细一打听,钱多银他们干的事昨儿上报了。不过都是用化名,上面也没照片,以至于没人知道那个可怜的姑娘就是梁好运。   梁好运听着大爷大妈们同仇敌忾的骂钱多银一家子,心里美滋滋的。听够了,才跟张跃民拎着菜回家做饭。   张跃民的高考志愿已经填好,只等通知书。接下来啥事没有,饭毕,张跃民就打算去公司。到门口被张跃华和张悦芳两人堵住。   张跃民看一下手表,七点半,离他们上班时间还早,“你们今儿怎么这么早?”   “跟你说件事,你绝对不敢信!”   张跃民:“报纸上的事?而且还是钱多银的事?”   张跃华下意识点头,仔细一想又连忙摇头:“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事?别说要跟我做生意。否则你妈真能杀了我。”   张跃华摆手:“都什么跟什么。我也不会做买卖。我姥姥,亲姥姥,昨晚去我们家了!” 第16章 还钱   张跃民后悔听他说这么多废话,绕过他就打算走人。   “你别大喘气!”张悦芳一边拦住张跃民,一边瞪张跃华。   张跃华忙说:“我姥姥去还钱,而且还是还爷爷的两千块钱!”   张跃民猛然停下,看到梁好运出来,连忙问:“媳妇儿,今儿太阳打哪边出来的?”   “不敢信吧。”张跃华得了极了。   张跃民忍不住问:“你姥姥的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都没有。因为他们听说你们不费吹灰之力把钱多银一家送进去,还判了那么多年。”张跃华一想他姥姥昨晚过来,怕人瞧见挤兑她,跟做贼一样就想笑,“他们怕你们发狠,弄得他们家破人亡。”   张跃民皱眉:“他们不知道钱多银他们犯了法,跟我们没啥关系?”   乡间都有打死老子娘,屁事没有的。罗老太打心眼里不信,亲娘不想活了,当儿子的递药就能判那么多年。   婆媳打架打个半死的都有,钱多银只是失手把人推倒,咋可能判这么多年。一定是梁好运和张跃民颠倒黑白,法院才判那么重。   两口子有这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法盲加文盲的罗老头和罗老太能不怕吗。   常言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做了亏心事,那是越想越心慌啊。   何况这亏心事还不止欠钱。   给张跃民下药这么损的招儿,就是罗老头和罗老太合计出来的。这点除了罗兰香,无人知晓。罗老头和罗老太不怕。然而,除了钱和药,他们这些年也没少算计张家的东西。   张跃民不计较一切好说,万一计较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不如赶紧把钱还了,张跃民以后想算计他们也没了由头。   张跃华道:“我姥姥那样的人,越老越固执。只相信自己。公安亲自告诉她,这事与你无关,她一样会认为公安向着你。你手眼通天。”   “我手眼通天还骑自行车上下班?”张跃民瞥一眼他,跨上车走人。   张跃华连忙说:“我还没说完。”   张爷爷道:“还有啥可说的?赶紧把钱弄来买房。别等他们回过味来又把钱借走。”   “对,对!”张跃华道:“我们中午就不过来了。”说完就去上班。   张悦芳连忙去单位报名买房。   梁好运瞧着一个比一个急,莫名想笑:“这叫什么事。好好劝他们不还。闹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无赖,又偷偷摸摸的还钱。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老糊涂。”   无论怎么糊涂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糊涂了还自作聪明。   不说聪慧如张跃民,就是张悦芳那个脑子转的慢的,打算还钱也是还给张爷爷张奶奶啊。   罗老太倒好,给闺女,还摸黑去。   张爷爷和张奶奶要是跟她一个德行,回头说钱没还,大伙儿也是深信不疑。他们一家无赖的罪名还是无法洗清。   这点梁好运真想不明白,于是问二老:“他们晚上去还钱,难不成是要面子?”   “除了面子还能有啥。”张奶奶以前就烦这个亲家,只是碍于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便一直忍着。现在离得远,不用再憋着,张奶奶咋想的就咋说:“他们还觉得自个忒厉害。我们做梦都想不到还可以这么干。”   梁好运:“跃华哥和悦芳姐要是不说,咱们……”   张奶奶长叹一口气:“咱们知道悦芳藏不住话,罗兰香又咋会不知道啊。”   “还是你们太善良。要是我还搁村里,就大张旗鼓的告诉亲戚邻居,罗家把钱给了,还是三更半夜来的。”梁好运道。   张爷爷忍不住说:“那又得吵架。她档次那么低,跟她叨叨啥啊。”   梁好运心说,就是你们这么想,他们才越来越有恃无恐。   两位老人这么大年龄,这个道理也懂,不过是人家受过党的教育,知礼义廉耻,不如罗老太那些人豁得出去。   梁好运瞧着锅碗瓢盆还没收拾,就去刷锅洗碗。   夏□□服薄,昨晚洗了澡张跃民顺手就洗了。经过一夜衣服都干了。   梁好运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净,衣服收起来,继续写企划书。从办厂、招工、买生产线以及后期打广告,都一点点记下来。   她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厅堂里的挂钟“当、当、当”响个不停,梁好运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出来一看,十一点了。   早饭吃的早,七点多就吃好了。梁好运也饿了,立即去做饭。   老两口大抵以前想吃米饭吃不上,而现在好的米也不多。张跃民买了点极好的米,老人一吃便不可收拾。   尤其是配上红烧肉,爷爷今年都六十九了,一顿还能吃三碗,且是粗瓷大碗。   梁好运便用炉子蒸一锅米饭,她泡点结婚那天剩的干木耳黄花菜,跟排骨一起炖。木柴火整整炖一个小时。   十二点开饭,饭菜上桌,老两口就舀汤汁浇米饭。   梁好运很想笑,随即想想以前战场上条件不允许,玉米高粱拉到前线都是连外皮一起蒸。高粱辣嗓子,整粒整粒的玉米蒸烂了里面还是硬的,又很理解。   她在末世不过几年,吃到馒头夹煎蛋都不舍得吃太快,老两口可是这么过了半辈子啊。   梁好运提醒二老:“今儿的排骨特烂,爷爷奶奶,你们吃肉啊。还有木耳,炖腻了。”看到自个的筷子还没用,就给他们夹几块肉和木耳。   老爷子牙口好,老太太一嘴牙掉了一半,啥肉都不爱吃。可孙媳妇给夹了,老太太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下去。   排骨刚一入口,骨肉分离,扁扁就可以咽下去,老太太惊着了:“你这是啥时候炖的?”   “十一点。木柴火炖的快。”梁好运道,“张跃民说要做大块的肉,只许做排骨,不许做红烧肉。以后咱们都买排骨吧?”   张爷爷不乐意:“那个回锅肉就挺好。”   “行,还有回锅肉。”梁好运满口答应:“听说海鱼刺少,改天咱们买条海鱼?”   张奶奶问:“贵不贵?”   “浅海鱼都挺便宜的。贵的是大虾。”想想现在的季节,梁好运又补一句,“改天买几个螃蟹吧。”   二老同时拒绝,吃起来费劲还没啥肉。   梁好运笑笑没接茬,晚上张跃民回来,就让他捎两件蟹八件。   张跃民吃惊:“你现在连蟹八件都知道了?”   梁好运抡起拳头就要砸他。   张跃民包住她的手:“逗你呢。不过我也不知道哪儿有卖的。”   “你们午饭怎么解决?不可能去小餐馆吧。找人大厨或餐厅经理问一下啊。对了,房子你去看了没?”   张跃民:“下午从那边过看了一眼。需要的材料都是咱们去买,他们只要把活干好就行了。不看也没事。在家呆着无聊?要么明儿我送你过去?中午再去接你。”   “骑车啊?”梁好运瞥他一眼,“这么热的天,别折腾了。”   正值三伏天,盯着烈日骑车,张跃民也受不了。   梁好运提醒他:“我明儿还得跟你保栓叔他们去卖衣服。”   说起这事,张跃民把他刚刚决定跟刘向东学车的话咽回去。   “想好搁哪儿卖了?”   梁好运有认真想过:“这么热的天商场门口不现实。步行街那边也只能晚上去,白天我们决定上公园。公园凉快人也多。”   “多是老头老太太和带孩子的家庭妇女。”张跃民提醒。   梁好运笑了,“你肯定没仔细看他们批发的衣服。”   张跃民扬了扬眉头。   梁好运拉他去“仓库”,衣服翻出来,让张跃民自个看。   入目的便是都市白领穿的各种裙子,有长袖的有短袖的有无袖的。有连衣裙有长裙还有半身裙。布料也是各种各样。   继续看下去,有丝袜有短袜,还有的确良花衬衫和花裤子……张跃民不禁转向梁好运,什么情况啊。   梁好运:“他们不是八个人一起去的吗。担心便宜的不赚钱,贵的不好卖,就俩人的钱放一块,进一半贵的一半便宜的。回头一个卖便宜的一个卖贵的。卖完再分账。”   张跃民没想到还可以这样:“谁的主意?不可能是保栓叔他们。”   “听跟他们一起拿货的人说的。不过是杭城那边的。”梁好运道。   张跃民禁不住说:“南方人真会做生意。”指着那堆的确良,“要是赶巧了,一天就能卖完。”   “可惜不赚钱。卖完也不过赚个来回路费。”梁好运道。   翌日,张保栓等人过来,张跃民就提醒他们便宜的衣服要是好卖,下次可以多拿点。   张保栓露出憨厚的笑容:“我们还没开始卖的。对了,忠武哥要跟我们一起卖冰棍,你觉得咋样?”   “这么热的天,挺好。”张跃民道:“回头他去进货,提醒他进的时候想着点。去写字楼门口卖就得进贵的。跟你们一起去公园,就批发便宜的。”   梁好运忍不住说:“写字楼门口连颗树都没有。别赚五块钱再中暑了。”   张跃民赞同:“那就别跟他说这么多。对了,他咋买?”   “让咱们村的老木匠给他做个箱子,然后用棉被把冰棍裹起来。我看人家卖冰棒的都是那么弄得,说是那样不容易融化。”张保栓想想木匠的手艺:“明儿就能做好。”   张跃民:“走吧。趁着太阳没出来,公园人不多,赶紧过去找个好地方。”   梁好运不会骑车,张跃民把她送到公交站牌才去公司。   现在的公交车少,一辆车恨不得绕半个城,以至于张保栓他们都把衣服拿出来了,梁好运才到。   他们这次去的人多,张保栓没进凉鞋,其他人进了。   梁好运过去,让他们摆一排,依次是凉鞋,便宜的衣服,最后是贵的。   八个人中间都隔一两米,好留客人来回穿梭。结果所以东西弄齐整,跟个小集市似的。   现在的老头老太太都很会过日子,天气热起来,不开风扇屋里没法待,所以他们这边刚弄好,就看到老头老太太拿着大蒲扇晃晃悠悠过来。   梁好运连忙提醒张保栓他们:“快吆喝。”   张保栓他们在家的时候说的很好,一个个雄心壮志不得了。真到了光天化日之下顿时张不开嘴,一个个扭扭捏捏的,比梁好运还像小媳妇。   八个大小伙子,同时看着梁好运,脸上写满了害羞。   梁好运想骂,害羞个屁啊。又不是让你们接/客。   看到又有老太太好奇地打量,梁好运觉得不能再错过,咬咬牙,拿出前世打丧尸的勇气,“大妈,喜欢什么?这些都是我们去南方拿的货。”说完还露出甜甜的笑容。   梁好运长着一张鹅蛋脸,既不是尖下巴也不是瘦长脸,这种脸型在老人看来没福气。梁好运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看着讨喜,而她又漂亮,自古还有“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神色严肃的老太太不由得露出笑脸:“南方拿的货?”   “对的。前几年在天坛还是啥地方有个很大的服装发布会。您听说过没?那边的衣服就是他们公司的。这边虽然不是,也都是一个地方的。”   那场发布会是改革开放后,最盛大的服装发布会,还是自个人搞的。老头老太太当时不感兴趣,听家里的小辈们提起,也忍不住问啥人这么厉害。   梁好运要是说服装品牌,老头老太太不一定知道。她这么一说,老太太来了兴趣。看一下张保栓面前的衣服,都是红的黄的裙子,一个比一个好看,忍不住感慨:“那家的衣服就是好,我姑娘特喜欢,就是太贵了。”   梁好运眼中一亮,有戏,“他们公司开的店是很贵,据说都是白领大老板穿的。那些人要谈合作接待客户,必须穿顶好的。我们这个不贵,都是咱们一般人穿的。你看我身上这条裙子。”指着自个身上的黄裙子,又指一下张保栓那边的,“大妈要是想给你闺女买一件,我们也不漫天要价,你给二十五就行了。”   “二十五还不贵?”大妈惊呼。   张保栓忍不住开口:“她身上这件四十。”   大妈倒抽一口气:“四十!?”脸上尽是震惊。   梁好运点头:“我这是在服装店买的。人家要租金,还要请人。这些都要算在衣服上。我们在公园自个卖,按理说也不能这么便宜。主要是您是第一位。您买了,我们也算开张了。”   大妈指着那一排:“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   “不是我的,是他们的。”梁好运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张保栓:“这是我没出五服的叔叔。那边几个是出了五服的哥哥弟弟。反正祖上都是一家的。我们农村人,现在农闲,想赚点钱娶媳妇,我爱人就建议他们卖衣服。他们不会,让我帮忙看着点。”   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本以为都是梁好运的生意,一听没她的,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姑娘长得美人也心善啊。   有人不禁问:“回头赚了钱,是不是也有你一份啊?”   “没有,没有。”梁好运连忙说:“都是亲戚,哪能要钱。再说了,我要是想赚钱就自个卖了。”   又有人顺嘴接道:“你咋不自个卖?”   梁好运想想,忽然看到个大肚子,佯装害羞的摸摸肚子,“我们在备孕,怕拿到衣服还没卖就有了。”   张跃民和梁好运结婚一个多月了。此言一出,张保栓他们信以为真,老头老太太们瞬间接受这个说辞。   最那位大妈禁不住说:“闺女长这么俊,你们以后的孩子一定也特漂亮。”   “那也得看看她爱人长啥样。”又有人接道。   梁好运朝她看去,就是那个说赚了钱她也有的分的。梁好运忍不住搁心里嘀咕,你是杠精转世,还是红眼病投胎啊。   “我爱人比我好看。”梁好运没打算显摆,不过她既然这么酸,梁好运不介意给她来一壶山西老陈醋,“也聪明。帝都大学学生。”   众人惊呼一声,“帝都大学?”   梁好运连连点头。   老头老太太们的喜好或许千奇百怪,千差万别,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佩服读书人,尤其是很有学问的读书人。   帝都大学一出,前那大妈也不怀疑梁好运,到张保栓跟前,指着黄裙子就说:“就要这个,你给我留着,我现在就给你拿钱去。”   “等等,等等。”梁好远连忙说:“您闺女的尺寸。那个裙子是收腰的。腰细穿着好看,跟电影演员似的。”   大妈打量一番梁好运:“比你矮一点,比你瘦一点。”   “那还行,最好配上有点跟的凉鞋。鞋子有跟,人走路的时候会不自觉抬头挺胸,穿上忒有气质。”   大妈一听这话像是找到了知心人:“闺女啊,可让你说对了。我有时候吧,就觉得我闺女一天好看,一天不好看,我一直闹不明白咋回事。你这一说我懂了,好看的时候穿着高跟鞋呢。”眼角余光瞥到凉鞋,立马问:“你这个鞋子咋卖?”   “这个鞋子贵一点。”梁好运指着上面亮晶晶的东西:“主要是人工费贵,一点点粘上去的,特费时间。不碰水能穿很久,冲着压水井冲几天就掉了。”说着,想到一点,给闺女买衣服,说明闺女还没嫁人,“大妈,您闺女有对象了没?”   大妈奇怪,她不说鞋子说她闺女干啥。   梁好运笑道:“穿这个鞋子和衣服去相亲一准成。”   大妈恍然大悟。   跟大妈一起过来的老太太立即说:“你昨儿不还说周末去相亲,对方还是个大专生,在市政府上班,你担心人家看不上你闺女?回头就让她穿这身去不就好了。”   “其实这身也行。”梁好运到张保栓那边,拿起一条黑裤子,条纹衬衣,“衬衣塞裤子里面,配上小皮单鞋,就是大公司白领啊。”   大妈想象一下自家闺女穿上这身衣服的模样,禁不住说:“真跟那个,那个电影演员一样。这个,也不便宜吧?”   梁好运笑而不语。   大妈也笑了:“你们卖到啥时候?”   “没人赶我们就卖到太阳落山。”梁好运道。   大妈立即说:“这边公园不收费,没人管,不会有人赶你们。回头我闺女回来,让她过来自个挑。”   “这个黄裙子呢?”   大妈:“这个要了。啥时候都可以穿。能穿到明年吧?”   “您闺女不长胖,后年也行。”   大妈算一下,二十五块钱穿三年,合算得很啊。立即回家给她拿钱。   这个时代已经有托了。不过,大妈是跟一群邻居一起来的,所以其他老头老太太都知道她不是托儿。   她这么积极,其他人也忍不住瞧瞧看看。   问价格的时候,梁好运没再打折便宜,按照他们说好的出价。不给便宜,但是买多了送。比如买两双袜子,送一个头绳。   这些小东西都是张保栓他们找厂家要的赠品。   人都有点占便宜的心里,别看只是一个头绳,买东西的人也高兴,可以给孙女扎头发。   大妈不光回去拿钱,在胡同口聊天的人问她咋又回来了,大妈还帮梁好运宣传一下。   人都爱热闹,一群大爷大妈围在这边,来公园相亲约会的年轻人也忍不住过来看看。   梁好运自然不能放过他们,学卖她裙子的服装店老板,挑小伙子下手。小伙子带着姑娘,自然不好拒绝梁好运。   梁好运也不乱推荐,客人穿的好,就拿最好的衣服给他们。穿的很普通,就拿款式还行,但布料很一般的。   八个大小伙子就看着梁好运跟个花蝴蝶似的,一会儿卖鞋子,一会儿拿衣服。他们只顾收钱就行了。   太阳当空,大爷大妈们回去做饭,公园人少了,梁好运累得一下坐在地上。   张跃民中午没事,就来接梁好运吃点好的,看到这一幕,吓得他扔下车子跑过来:“出什么事了?”   “累的。”张保栓不待他询问,就跟张跃民显摆梁好运多厉害。   张跃民听得不敢信,一个劲打量梁好运:“还是我媳妇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跟之前比咋样,我觉得挺顺的。之前给我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第17章 异性相吸   梁好运朝他手臂上一巴掌。   张跃民真不敢信,梁好运这么厉害。   随后想想当时梁好运的奶奶瘫痪在床,梁好运不能不管她。被困在家里,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跟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一样。   害怕被赶出去,钱多银甭说指着她的鼻子骂,打她也不敢还手。   张跃民想到这些又心疼得慌,他媳妇这么厉害却要委委屈屈过好几年,得憋屈成啥样啊。   “逗你玩呢。”张跃民忍不住抱住她,“饿不饿?我们去吃饭。”随后问张保栓他们:“你们吃啥?我给你们带点。”   梁好运帮忙卖衣服,按理说应该他们请梁好运吃饭,哪能让张跃民请。   张保栓等人纷纷表示,他们在附近随便吃点。   这点张跃民不赞同:“这么辛辛苦苦的赚钱不吃点好的,赚那么多钱有什么意思。”   张保栓忍不住说:“你当我们是你,一笔买卖能在城南买一套房。”   “又不是让你们去买人参鲍鱼。”张跃民语重心长道:“你们不懂,钱花出去才会想法子赚钱。这就是人常说的穷则思变。每天盯着这个摊子哪也不去,你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去饭店跟人聊聊唠唠,指不定就能寻一个赚钱的门道。”   张跃华同族的兄弟,比张跃民小两岁的张为民禁不住说:“我们没技术,也不像你高中毕业,除了卖衣裳还能干啥?再说这买衣裳,要不是你媳妇,我们可能连双袜子都卖不出去。”   张跃民挨着梁好运坐下,让梁好运靠着他歇会儿:“你们懂得多了,回头天冷了,公园不好摆摊,自个就能当倒爷。”   “啥叫自个儿?”张为民说着话看向张保栓他们。   张跃民:“我得上大学,向东得盯着公司,想跟你们一起去也走不开。”   “你考上了?”八个大小伙子齐声问。   张跃民信心满满:“阅卷老师不瞎就一定能考上。”   众人顿时没了言语,脸上尽是服气,随即有人忍不住感慨:“你可真行。”   “那当然。”张跃民拉着梁好运起身:“我带好运去公司,三四点再过来。”不放心又多嘴问一句:“你们会卖吧?”   众人连连点头,看半天了。   “要是有收保护费啥的别搭理他们。”张跃民道:“敢捣乱直接绑了送市公安局,没人敢袒护。”   张保栓笑道:“我们八个人,哪个收保护费的有这么多人啊。”   张跃民摇了摇头:“那是你们没见过。别说八个人,十几个人的都有。只是你们这点东西,不值得那么多人一起出动。”   梁好运转向他:“你见过?”   “听说过。不过不是咱们这边。穷山恶水多刁民。就怕那群刁民跑这边来。”   张保栓忍不住接道:“以后过来还得带把刀?”   “你们最好带一把。”张跃民道:“在这儿不敢劫你们,半道上不见得不敢。晚上回去有一段路呢。”说完冲他们挥挥手,载着梁好运走人。   张为民望着他们的背影,感慨道:“跃民哥咋啥都懂啊。以前听大爷说跃民哥将来了不得,我还觉得他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他高中毕业都这么厉害,要是考上大学,那得多厉害啊?”   其他人想象一下,发现无法想象。   张保栓道:“他应该就是人家常说的天才。跃华就说过,同样的数学题,老师讲一遍,人家能举一反三。换成跃华,老师得讲三五遍。”   其他人摆手:“别说他。说说干边境贸易那事。”   张保栓嗤笑一声。   “你这是干嘛?”张为民忍不住问。   张保栓:“跃民媳妇让你们吆喝,你们都不敢吆喝。还干边境贸易?边境贸易干你还差不多。”   众人想到早上一个个跟大姑娘小媳妇似的,顿时不好意思再瞎畅想。   然而,即使看着梁好运卖半天,有人吃饱了过来乘凉,跟他们聊天,他们依然不甚敢开口。   找他们侃大山的大爷乐了,“上午听那闺女说,她是特意过来帮你们买衣服的。我回去跟我儿媳妇一说,她还说不可能。瞧你们这一个个熊的,我算是信了。那孩子呢?”   “跟她丈夫吃饭去了。”张保栓老老实实回答。   大爷瞧他都不敢笑,好笑地摇了摇头:“你们吃了吗?”   “吃了。在街角吃的炸酱面。”张保栓等人还是没听张跃民的,打算下午回去的时候买点肉,一家老小一块吃。   这大爷就住附近,对周围的饭馆知之甚详:“那家店不错,开有好些年了。你们这东西真是在南方进的?”   张保栓又老老实实的点头:“咱们这边也没有啊。就算有也不可能一个镇上啥都有。”   “这些在一个地方进的?”大爷稀奇。   张保栓指着他的裙子,“这个厂隔壁就是皮鞋厂。忒便宜。你要不要皮鞋?回头天凉了,我给你捎一双。让我们赚个炸酱面钱就行了。”   大爷摆手:“我不爱穿那玩意,臭脚。不如老伴儿做的纳底鞋。”随即想到他儿子,“我儿子爱穿。大冬天冻得哆哆嗦嗦都不穿棉鞋。早晚弄出老寒腿。不过他肯定看不上你这个。我没别的意思,他穷烧。要是我,就从你们这儿买。”   刚开始做生意的小伙子,不敢整些虚头巴脑的。大爷相信他们的价格公道质量好。   大爷一想到这点,起身道:“你们等着啊。”不待张保栓等人开口,就颠颠的走了。   几人互相看看,啥情况。   张为民不禁说:“要是好运嫂子在就好了。”   梁好运摸摸有点发烫的耳朵,转向张跃民:“我总感觉你那些兄弟叔叔侄子在念叨我。要不你还是送我回去吧。”   外面的太阳刺眼,张跃民懒得动:“不行,我得守着电话。”   “那我自个走。”大中午的梁好运不信有人给他打电话。谁不吃饭睡午觉啊。   张跃民站起来:“你都帮他们卖半天了。”   “我说好帮他们卖一天,中间走了算咋回事啊。”   他们是在西城区的公园,这边人不差钱,住在皇城根下非富即贵。梁好运提出帮他们卖东西,也是有意多结交一些人。别看那些穿的不起眼的婶子大娘,指不定人家父母就是老八路,闺女儿子是公务员。   梁好运的这点小算计,没好意思让张跃民知道,怕张跃民嫌她市侩,“你去不去?”瞪着眼睛看着他问。   “去去去。”张跃民锁上门,给梁好运一把伞:“改天买个帽子。我发现你都晒黑了。”   梁好运冲着他的背翻个大大的白眼:“夏天有几个不黑的?除非整天坐办公室里。等冬天就白回来了。再说了,我也不是天天去。”   “可这才刚入伏。”   梁好运:“那也不用。你不知道吗?多晒晒太阳能补钙。”   张跃民不禁回头看她一眼:“听谁说的?”   “科学家说的。”   张跃民轻笑一声:“科学家又不是医生。”   “生命科学家呢?”   张跃民的呼吸停顿片刻:“媳妇儿,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厉害呢?”   “我之前这么厉害,你还敢娶吗?”梁好运反问。   张跃民确定,他不敢!他要找的是贤妻良母,可不是祖宗。   “唉!”张跃民叹了一口气:“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梁好运朝他腰上拧一下。   张跃民的身体一抖,车子走出个“S”形。梁好运吓得连忙松手。接着就听到张跃民嚣张的笑声。   梁好运顿时知道他故意的:“张跃民!”手移到他腰上。   “别!”张跃民连忙投降止住笑。   梁好运哼一声,看到公园门口的报刊亭:“停,停一下。”   “怎么了?”张跃民双脚撑地。   梁好运跳下来,指着报刊亭另一边阴凉处,“那一小瓶一小瓶的是汽水吗?”   太阳光刺眼,张跃民眯着眼看过去:“北冰洋。想喝?”   “听说这个特别赚钱。我就想做这个。”梁好运道。   张跃民摇了摇头:“帝都人民只认北冰洋,你不行。”   “现在认准这个,不代表以后也认准这个。再说了,帝都人民还爱健力宝呢。早些年奥运会的时候多红啊,被誉为‘魔水’。不照样没北冰洋受欢迎。”   张跃民:“那是健力宝太贵了。”   “那我就卖便宜点,薄利多销啊。”梁好运说着,发现扯远了,推一下他,“快点,我就要那个。”书包递给他,“多买几瓶吧。回头让保栓叔他们带着水杯。有水杯吧?”   没水杯。不过家家户户都有早年人用的军用水壶。绿色的,还是椭圆形扁扁的那种。看着不大,一壶足够喝一天。   张跃民买十瓶,梁好运的布包撑的鼓鼓的,“保栓叔他们肯定不好意思。”   “他们不拿你当外人,咱们能帮衬就帮衬一点。举手之劳而已。”梁好运道:“以后咱们忙了,爷爷奶奶要是不舒服,咱们一时半会儿赶不过去,人家也能帮咱们照看一下。再说了,我奶奶那事,人家可没少帮忙。放骨灰盒的小房子,还是他们几个垒的呢。”   张跃民点头:“这倒也是。”   梁好运把包接过去。   “我挎着就行了。”   梁好运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儿上午有人酸我,我跟他们说你是帝都大学大学生,回头别穿帮了。”   “行。”张跃民乐了,“也不算扯谎。”   梁好运瞥他一眼:“你得了吧。录取通知书还没影呢。”   “早晚的事。”张跃民揽住她的肩膀。   梁好运嫌热,拨开他的胳膊,离他远远的。   张保栓他们就在公园入口处,俩人一进去就看到了。   几人也眼巴巴等着入口,看到他们都起身挥手。   张跃民把车子停在树下,就把汽水递过去。张保栓等人果然不愿意要。张跃民便把梁好运刚刚那套说辞搬出来。   张保栓忍不住说:“侄媳妇你太客气了。多大点事啊。”   “要是垒猪圈,我肯定不跟你们客气。在坟地里垒小房子欸。不是亲人谁帮忙弄啊。”梁好运转移话题,“吃饭了吧?”   张保栓忙说:“吃了,吃了。跃民没买吧?”   张跃民摇了摇头,张保栓等人松了口气。   “好运,凉快会儿。”张跃民坐下想扇扇子,发现折扇忘了带,“回头得再拿把扇子。”   几人相视一眼,接着就问他俩,要不要批发点扇子。   张跃民想也没想就否决,“扇子咱们这边很常见,你们卖多少合适?还是卖这边没有的吧。漫天要价,他们也不好就地还钱。毕竟路途遥远,运输成本在这儿搁着呢。”   众人点头受教。一抬头看到刚刚离去的那个大爷,连忙指给梁好运看。   梁好运看到那大爷身后跟着三个女人,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一个中年,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梁好运乐了:“这是把家人带来买东西啊。”话音落下,就听到大爷回身跟家人说,“就这儿。”   大爷走近,看到梁好运,惊喜道:“闺女你回来了。”瞥到张跃民,惊呼一声,“这小伙子,长得——这哪是好看啊。”对梁好运道,“你这孩子真谦虚。说你对象是电影演员我们也信。”   “夸张了,夸张了。”梁好运连忙说:“您老可别这么夸他,否则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大爷的老伴儿上午在家买菜收拾家里,没过来,看到这一幕疑惑不解。   大爷解释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姑娘。这就是她爱人。在帝都大学上学,还没毕业呢。”   张跃民拉着梁好运起身,看到那小姑娘盯着他手里的北冰洋:“渴了吧?”立即递过去。   大爷连忙阻止:“使不得,使不得。”   “没事。我不渴。”张跃民递给她,“也不值钱。”   大爷忙说:“快谢谢叔叔。”   “谢谢哥哥!”小姑娘脆脆声道。   大爷瞪她一眼:“你这孩子!”   梁好运打圆场说:“没事。他也不大,才二十二。大爷,您要买什么?”   大爷连忙拍拍额头:“瞧我这记性。”转向儿媳妇,“你嫂子和大妈要买衣服。工作忙,没空去,我带她们来看看。要不你帮着看看。”   中年女子身形微胖,小腹和腰上的肉格外多,梁好运觉得是生孩子的时候没恢复好。   梁好运没给她找裤子,也没拿连衣裙,而是给她挑一件短袖的衬衫和长裙,然后教她怎么穿。最后跟她解释:“这件衬衫塞裙子里面,然后拉出来一点,就能把腰上的肉遮住。大嫂人高,裙子到脚踝也不会显人矮。   “大嫂,我们太阳下山才走。您回去试一下,要是不满意,牌子别弄掉,我们给您换。”最后补一句:“大爷上午在这里,应该听过价格。这么热的天,我们算你便宜点。”一件衣服少一块去,又送小姑娘一个头绳。还是红色的。   小姑娘喜欢这个颜色,道声“谢”就忙不迭得跟她妈显摆。   中年女子瞧不上地边摊,架不住给她挑衣服的人长得好,比服装店的店员还好看。   梁好运穿着好看的凉鞋和连衣裙,说她是都市白领女人也信。挑剔的话咽回去,感慨道:“你真会做生意。”   “不会,不会,我也是第一次。这都是跟卖衣服的学的。”梁好运道。   大爷给了钱,衣服就给儿媳妇:“快回家试试。”又催梁好运给他老伴儿挑一套。   儿媳妇上班穿的衣服贵,婆婆的也不能便宜。可是婆婆自个都不去买衣服,显然是个会过日子的。又搁家穿,还真不能挑贵的。   梁好运故意往张保栓那边去。   大妈自个先开口阻止:“那边不行,都是你们年轻人穿的。我穿出去人家肯定笑话我。”   “那我就给你挑一套凉快的?”梁好运给她挑棉的,没挑的确良布,“大妈,这样的你以前肯定穿过。”   大娘摸摸那布,感慨道:“这是好棉布啊。”   “是的。你看看针线。”梁好运翻过来让她看北面。   会过日子的人确实要看一下,也懂得。一看缝纫机跑了两道线,磨烂了都不可能炸线,大妈很满意:“你这个衣服质量不错。赶上店里的了。”   “我们没钱开店才在这边卖。以后有了钱这就是店里的货。”梁好运笑着说。   大爷转向他老伴儿:“我没骗你吧。”随后就把钱给梁好运。   梁好运送她一双肉色的丝袜。   大妈连连摆手:“我这不是我穿的。”   “穿脚上看不出来。再说跟你皮肤一样,您不说谁知道啊。”梁好运道:“你别看这薄薄一层,穿上去脚出汗了,鞋也不粘脚。”不待他开口,就连同衣服塞给她。   小姑娘盯着梁好运看。   梁好运疑惑不解:“我脸上有什么?”忍不住摸摸脸。   “姐姐,你真好看!”小姑娘说完躲到她爷爷身后。   一众人楞了一下,接着哄然大笑。   小姑娘越发害羞的不敢露头。   张跃民揽过梁好运,很得意地说:“我媳妇不光好看,人还忒善良。”   “姑娘也是大学生?”大爷顺嘴问。   梁好运摇了摇头:“以前家里穷,没敢上高中,高中得住校,还要自个出学费和生活费,考的师专。”   “师专好,师专好。”大爷逮住这个机会就教育孙女:“你看这个姐姐,想上大学都没机会。你呢,我们天天接送,要啥给你买啥,还不好好学。”   小姑娘抱着她爷爷的手臂往他怀里撞,不许他再说。   梁好运笑着说:“这孩子看着聪明又机灵,嘴巴还甜,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   “能考上师专有个铁饭碗就不错了。”大爷感慨。梁好运道:“师专不好,师范大学好。我爱人说大学老师比中学小学老师舒服多了。寒暑假格外长,工资还高。”转向那个小女儿:“你要是当小学老师,一个月的工资只够买一套衣服。要是当大学老师,能买多少呢。”故意停下来。   “买多少?”没有小姑娘不喜欢新衣服,连忙追问。   梁好运沉吟片刻:“一天一套,一个星期不重样。”   “哇!”小姑娘惊得张大嘴,“大学生这么厉害?”   梁好运诧异,又打量一番两位老人,大妈看不出来,就一寻常老太太。老头衣着干净,双眼有神,刚才给钱的时候也特爽快,家境应该不错。   他这个年龄的人,想必接受过良好教育。退休前不是在机关,也是事业单位领导。梁好运禁不住问:“您没跟她说过?”   大爷叹气道:“你不说我们都想不起来。以前只知道跟她说好好学习。”   “光说这些不行。她这么小对好好学习将来的好处没概念。”梁好运对小女孩说:“我上的师专,英语就不行。我爱人上大学,就可以跟老外交流。这两年不是出国热吗?经常能在报纸上看到。我出去只能给人家刷盘子。我爱人要是出去,跟在国内一样,都是坐办公室的白领。明白师专和大学的差距了吧?”   小女孩一脸的受教。   大爷乐了:“这个衣服买值了。你们明儿还在这边卖吧?”   张保栓忍不住问:“您还买啊?”   衣服总是要穿的。   老年人不出去,也不长个,一套衣服能穿两年。年轻人不行啊。纵然自个不在意,同事也会奇怪,怎么整天穿那套衣服。   大爷道:“我还有个小儿子和俩闺女,回头问问他们要不要买衣服,就找你们买。”   “谢谢大爷。”梁好运立马道谢。   大爷听着心里高兴:“该我们谢谢你。”朝他孙女后脑勺拍一下。   小女孩立即道谢。   “走吧。”大爷牵着孙女的手就要回家。   小女孩摇头不愿意走。   梁好运笑道:“回家去吧。我们只是帮他们卖衣服,不能一直呆在这儿,还有别的事。过会儿我们也走。”   小姑娘这才蹦蹦跳跳的回家。   张跃民忍不住说:“这是看上你了。”   “小孩子喜欢美好的东西,包括长得好看的人。”梁好运发现他撇撇嘴表情很酸,顿时想笑:“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她分明是看上你了。” 第18章 任重道远   张跃民脱口道:“胡扯!她才多大!”   “你也知道胡扯啊。”梁好运瞥他一眼,“我还是个女的呢。”   张为民忍不住调侃:“跃民哥前世家在晋。”   “你才是山西人!”张跃民拉住梁好运的胳膊:“咱们走。”   梁好运:“走哪儿去?”拉起他的手腕,看一下表:“还没三点呢。你回去吧。回头我坐公交车回去。”   “我一个人?”张跃民问。   梁好运点头。   张跃民:“咱俩还是两口子吗?”   “谁规定两口子要整天黏在一起?快走吧。”梁好运道:“你不走我等一下也得回去。总不能让爷爷奶奶做晚饭。这么热的天,万一中暑了咋办。”   张保栓禁不住问:“你们家厨房这么热?”   “有个炉子。”梁好运解释:“反正比村里热。进去就跟洗热水澡一样。”本想说蒸桑拿,“再说了,奶奶身体本就不好。”   张保栓想到他那个大妈,有段时间跟随时能过去一样。   “你四点就回去吧。”张保栓道。   梁好运也是这么打算的。   张跃民发现他们都没手表,就把腕表戴梁好运手上。   “你用啥?”   张跃民:“用太阳。”   夏天日头长,太阳落山,张跃民骑车回家。到家吃了晚饭,洗了澡,天还没黑。   衣服洗好,才需要开灯。   这时候张保栓他们才回来。   张爷爷跟张奶奶在门外乘凉,看到一群大小伙子很吃惊,“咋弄到现在?”   张保栓解释:“本来我们都打算收了。结果正收着正收着,来一群年轻人,耽搁了一会儿。”   “赚多少钱?”张爷爷脱口问。   一下子把人给问愣住了。   张跃民道:“爷爷,哪有你这么问的。再说,屋里还有那么多没卖,本钱还没挣回来,上哪儿赚钱去。”   “我这不是忘了吗。”张爷爷说出来,瞪张跃民:“咋跟你爷爷说话?”   几个大小伙子趁机把东西放屋里赶紧走人。   梁好运打圆场:“爷爷,别气,我替你打他。”朝张跃民背上一巴掌。   张奶奶心疼,对老伴儿说:“真没你这么问的。以后别问这些。哪天不小心说出去,保栓他们还咋存钱。村里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个没啥大本事,就会存钱。保栓赚的钱都被爹娘审走,以后拿啥做本钱。”   “我不就说他一句,瞧你护的。”张爷爷哼一声,就往东走。   张奶奶住着拐杖跟上去:“干啥去?”   “遛弯!”张爷爷扯着嗓门甩出两个字,以强调他很不高兴。   梁好运扑哧笑出声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爷爷这么有趣。”   “以前在家住的不开心,要看儿媳妇脸色。”张跃民拉着梁好运走出家门,“现在你我整天不在家,这个家就跟他俩人一样。他们自在,说话干什么的,肯定是越来越随意,由着性子来。”锁上大门,“咱们也逛逛吧。我晚上吃的不少。”   梁好运累一天,晚上吃的也挺多的,除了菜和汤还有俩大馒头。   挽住他的手臂,看着天空繁星点点,梁好运的心情都开阔了,“你说我明天还去不去啊?”   “先坐公交看看房子,然后再过去。我还跟今儿一样,中午找你吃饭。”   梁好运:“不嫌热啊?”   “看了天气预报,多云。大半个月没下雨,再不下庄稼就旱死了。过几天可能有雨。”   梁好运算一下今儿卖的东西:“真是这样后天得换个门卖,不能搁一个地方。要是下雨正好他们去南方进货。再进一次夏天的,就可以进秋装了。”   张跃民点头,伏天过去就算天依然热,也没多少人买夏天的衣服——三伏天买的衣服够穿了。   “这些他们都不懂啊。”张跃民摇了摇头,“连这些都不懂还想当倒爷。看别人卖啥他们卖啥,只能捡人家剩下的。”   这个年代没手机没网络,农村还没电视和报纸。他们对南方一无所知,只是听刘向东和张跃民说一点就敢过去,梁好运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梁好运:“你当人人都是你啊。干什么不瞻前不顾后,不犹豫不迟疑。慢慢来嘛。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们就不如你。”   梁好运乐了:“他们八个人加一块,也没我一个经历的多。”   三岁没了爹,四岁娘改嫁,十二岁爷爷死了,二十岁奶奶没了。好不容易考上师专,还被人给顶了。   整个十里八村,梁好运也是独一份。   张跃民搂住她:“都过去了,以后有我。”   梁好运正想开口,忽然觉得腿很痒,“有蚊子?”   “有蚊子。怎么了?”张跃民奇怪。   梁好运:“回家!我腿上被蚊子咬的全是包。”   张跃民连忙跟梁好运回去。   打开电灯,梁好运腿上果然有红有白。白包很硬很硬的,像是大蚂蚁咬的。   “这边就这点不好,到处是树和草,忒招蚊子。”家里没备花露水,张跃民便给她涂上花露水。   翌日上午,梁好运前往城北,跟张跃民不一路,张跃民就没送她,而是拐去买手表和花露水。   梁好运看着黑色皮表带,白色表盘,非常精致的女士手表,不由地打量起张跃民。   “看我干什么?”   张跃民的表带太长,梁好运戴着非常不合适,哪怕扣到最小,也会挂在手上。张跃民拿走他自个的,给她戴上新买的。   梁好运别有深意地说:“挺会啊。”   “会照顾媳妇儿?”张跃民抬眼看她一下,点了点头故作谦虚道,“还行吧。”   梁好运又忍不住捶他,这个脸皮厚的。   张跃民顺手把人带入怀中。   “咳咳,咳咳……”   张跃民循声看去,张保栓的表情一言难尽,“你也注意点。这是公园。”   “公园除了乘凉的老头老太太孕妇孩子,不都是约会的年轻人。”张跃民瞥他一眼,嫌弃道:“你们昨儿在这里呆了一天还没习惯?昨儿傍晚碰到的那些年轻人,不是来这儿约会的?”   昨儿傍晚碰到的还真是,而且都没结婚。   结了婚的多是老婆管账,付钱的是女人。昨儿付钱的全是大老爷们,而且还不问价,一个个跟暴发户似的。要是有了自个小家,有孩子要养,不可能这么不会过日子。   梁好运推开他,去翻他的包。   张跃民的包也是他的书包,跟梁好运的一样,军绿色的。不过,明显比梁好运的新。张跃民不待她翻开,就把花露水拿出来。   “白天没蚊子吧?”   梁好运:“白天蚊子也不敢出来。”放回去就对张保栓说:“我下午就不过来了。”   家里有两位老人要照顾,天儿还这么热,梁好运一直呆在这儿,张保栓他们也不好意思,闻言纷纷挥手跟她表示不用担心。   今天上午张保栓他们其实还有点不敢开口。公园人多起来,发现有一半昨儿见过,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张保栓等人才敢招呼。   这个公园有两个门,梁好运便提醒大爷大妈们,瞧着天像是要下雨,他们打算明儿换个门卖,早点卖完也好趁着雨天进货。   大爷大妈们纷纷夸梁好运会安排时间。   这事梁好运跟张保栓他们说了,然而,他们都忘了讲。听到梁好运的话,越发佩服她会把握机会——唠着嗑就把事情搞定了。   话又说回来,公园很大,两个门就是两拨人。张保栓等人又到另一个门卖两天,就把大件请空了。   货卖了,张保栓等人的包也鼓了。   农村人穷怕了,第一次做生意没亏,还赚了许多,张保栓等人也没过于满足。尤其还有张跃民这个“土豪”衬托。   每当去张家,看到那冰箱风扇,张保栓等人就觉得发家致富任重道远,同志还需努力啊。不过,他们也没有因为赚点钱就得意忘形。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笔买卖主要靠谁。   进货前一天,梁好运提醒他们夏天要过了。到了南方,他们本打算就进一点衣服,其余的钱都进饰品。让他们意外的是,已经有秋装了。   八个大小伙子满载而归,到张家就忍不住同张爷爷和张奶奶说,梁好运有先见之明。要不是她提醒,他们的钱全进夏装,非砸手里不可。   张爷爷张奶奶也挺意外孙媳妇有做生意的天赋,得空还向张跃民建议,以后他去上学,就让梁好运跟刘向东一起做生意。   张跃民并不是古板不知变通的男人,以前不想梁好运忙碌,除了因为他能养得起老婆,还有便是心疼她命运多舛。   这段时间张跃民也看出来了,梁好运就不是个池中鱼。让一只苍鹰像小鸡一样整天呆在窝里,早晚会把人憋疯,于是便顺势答应下来。   八月三日,天空放晴,张跃民载着梁好运去公司,把账目交给他。   张跃民和刘向东虽然干的大,然而买卖简单,这边找了货物,那边运到毛子那边。账目往来自然很清晰。   梁好运只看一会儿就看到上个季度分账:“张跃民,我记得你说过,这个贸易公司是你们三个人合伙?”   张跃民下意识点头。   梁好运扯了扯嘴角,“我也来过好几次,怎么就那么巧,每次过来你们那个合伙人都不在?”   “他忙啊。”张跃民想也没想就回答,“有别的工作。”   梁好运见他还嘴硬:“他的工作是着帮薛定谔做实验吗?”   张跃民愣了一瞬间,想起以前在火车上看到的一本物理方面的书,顿时想笑,更多的是意外梁好运知道薛定谔。   张跃民笑着点头:“是的,薛定谔的合伙人。” 第19章 录取通知书   梁好运被他的话噎着了,“你——”气的指着他。张跃民抬手包住她的手指按在账本上,意思不言而喻,别指我,看账簿。   梁好运一想想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胡诌,诌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就气不过,朝他脚上踩一下。   张跃民顿时痛的倒抽一口气:“谋杀亲夫!?”   “对!”梁好运扬起下巴,脸上尽是得意。   张跃民失笑:“那次不能怪我。一来我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有此雄心壮志,二来又当着保栓叔他们的面,让我怎么回答?我说公司是我和刘向东的,他们能顺势要求跟我们一起——”   “少扯这些。后来他们走了,你完全可以说实话。你说了吗?”梁好运掐指算算,“两个月了,张跃民,两个月你有多少机会?”   张跃民的眼睛眨一下:“我可以说忘了吗?”   “信不信我把你也忘了?”梁好运看着他问。   张跃民不信,但人在气头上,是什么话都敢说。万一梁好运说出来,又磨不开脸服软,真有可能跟他分居。   张跃民不由得伸出食指挠挠眉心:“媳妇儿,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让我发现,有我也不知道。”   张跃民的手搭在她背后的椅子上,叹气道:“媳妇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了,说一个谎要一百个谎来圆。我有必要吗?”   梁好运拿起账册,意思是让他看,这是什么。   张跃民叹气:“我有心隐瞒,你压根看不到这个。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之前几次看到了吗?”   梁好运顿时语塞,又忍不住朝他脚上踩一下,这个男人真表里不一。长得道貌岸然,一肚子花花肠子。   张跃民收回脚,双腿外移,离她远点,“还看不看?不看——”   “看!”梁好运使劲瞪他一眼。   张跃民索性闭嘴,以免说了不该说的,反倒火上浇油。   待她看完,张跃民才说:“现在生意简单,我们自个记记就行了。以后必须得请个专业会计。”   这点不用他说,梁好运也知道。梁好运想跟他聊聊办厂的事,一想她抽中的那十八万花的七七八八,张跃民的钱都在货上,刘向东还打算买房,拿不出钱来,年前是不可能了,就把话咽回去,跟他回家。   张保栓等人卖衣服上了正轨,梁好运就没再帮着卖,得空就去新家盯着装修进度。   八月二十日上午,梁好运背着包,甫一走出家门,就被张悦芳堵个正着。   梁好运吓了一跳,见她满头大汗,好像还是跑着来的,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出——”张悦芳撑着墙,缓口气,连忙说:“没出事,是,是跃民的通知书到了。”   梁好运下意识想说“到就到了”,话到嘴边猛然睁大眼:“到了?!”   张悦芳连连点头,连忙把另一只手里的通知书递过去:“我还没拆。跃民的朋友要么是他初中高中同学,要么是咱们村的人,左右都在这边,不可能给他写信。这上面的地址还是帝都的,肯定是录取通知书。”   梁好运接过去就要拆开,一想这是张跃民的通知书:“等跃民回来自个拆吧。”   “你不拆开看看?”张悦芳奇怪地问。   梁好运对百年前的帝都大学通知书万分好奇,然而这些好奇心跟张跃民的愿望相比算不得什么。   “跃民错过两年,第三年才考上,一定想亲自拆开。”梁好运解释。   张悦芳被她妈罗兰香养的性格很不好,小时候三天两头跟张跃民张跃华打架。长大后进了单位,样样不如同事,脾气才有所收敛。偶尔被单位大妈大姐教育一下,才知道换位思考。   张悦芳代入自己,她等了三年的通知书被人拆开,哪怕那人是她丈夫,是她爸妈,她也气的想杀人。   张悦芳点头:“是得他自个拆。我都没想到。”   “你也是替他着急。”梁好运微笑着说,忽然想到不对,张悦芳在单位是管收发信的,不管送信,“我记得你不是邮递员啊?”   张悦芳抹掉额头上的汗:“还不是你那事啊。我们单位领导特意给我们开会,录取通知书要下来了,必须送到本人手上。我被他说的提心吊胆,张跃民又说他一定能考上帝都大学,总怕人给他昧下。不亲自送过来,总觉得要出什么意外。”   梁好运心说,要是邮递员出了邮局就碰到罗兰香,真有可能出意外,“谢谢悦芳姐。我这就去给爷爷奶奶。你也快回去上班吧。我今儿就不出去了,买菜,中午吃好的。”   张悦芳确实不能离开太久,也没进去。   张爷爷和张奶奶相信张跃民能考上,真看到信件,依然激动的说不出别的,一个劲夸张跃民“好好好”。   梁好运受他们感染,也格外高兴,杀鱼洗菜都噙着笑。可惜中午张跃民没回来。据说刘向东从毛子那边回来了,他们得商量商量接下来干什么。   金乌西坠,张跃民才踏着霞光姗姗而归。   张跃民看到爷爷奶奶和梁好运都在门口站着,眼巴巴看着北面,吓得心里咯噔一下,没到跟前就下车,“怎么都在这儿?”   张爷爷张嘴想说什么,话没说出来,眼泪先出来了。   张跃民脸色骤变:“爷爷——”   “没事,没事。”梁好运连忙说:“其实也不是没事,是好事。”   张跃民张口想说,你又中奖了?!看到两位老人,连忙把话咽回去。继而想到今儿这边没有抽彩票的,不可能是奖券。不是奖券,他们家虽然亲戚多,可都需要他们帮衬,过来不打秋风就好了,咋可能有好事啊。   这些都不是,还能——张跃民心中忽然一动,不可置信地问:“录取通知书?”   张奶奶忍不住跟老伴儿夸赞:“咱们家跃民就是聪明。”   “跃民考上了?”   邻居公安同志端着碗从屋里大步出来。   梁好运:“应该是。”   “啥叫应该?”邻居糊涂了。   张跃民也想问:“是呀。你们没看?”   梁好运点头:“你的通知书,还是盼了三年的,我们没拆。我这就去拿。”打开衣柜,把藏在里面的通知书拿出来,就往张跃民手里塞。   张跃民连忙支车子。   邻居提醒:“从头上拆,别撕坏了。”   张跃民小心翼翼拆开,看到上面“帝都大学”四个字,顿时高兴的,张了张口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邻居一见他这样,就知道考上了。勾头瞅一眼,呛的险些咳出肺来。   这一声声震天般的咳嗽,不光把张家四口从惊喜中拉回来,也把他妻子儿子女儿咳出来。   邻居妻子吓得问:“出啥事了?”   邻居把碗递给她就去拍胸口,鼻子和喉咙眼的饭全部咳出来,邻居的双眼都红了——憋出了生理性眼泪。   邻居抹掉泪水,就忙不迭的跟妻子分享:“跃民考上帝都大学了。”   邻居妻子下意识说,不就是帝都——话到嘴边,娘仨同时看向张跃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他们这样反倒让张跃民冷静下来,微笑道:“只是帝都大学。”   “只是?”邻居惊叫。   邻居妻子朝他身上戳一下,注意形象。   邻居干咳一声,收起失态:“我们局学历最高的也不过大专毕业。你这是大学,还是全国最高学府。不论哪个专业,出来也是进国字头单位。”   “我这个还真不一定。”张跃民笑着说。   邻居忙问:“为啥?”   “我这个电脑。不是学电脑打字,而是编写里面的程序。比如打字软件。”张跃民道。   邻居转向张爷爷:“咱们国家有这个?我记得只有国外有啊。”   “正是咱们国家没有,我才要学。”张跃民道。   邻居禁不住感慨:“好志向。可是没有,回头学校咋安排?”   张爷爷大概听懂了:“跃民是想自个研究吧?”   张跃民点头。   邻居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想说什么,碍于两家相交不深,又把话咽回去。   梁好运看到这一幕幕,笑着说:“我特意找人了解过。跃民只要弄一个软件出来就能卖几十万——”   “几十万?”众人倒抽一口气。不过不包括张跃民,这点张跃民也找人了解过。   张跃民点头,道:“到学校里学两年,买一台电脑自个在家就可以弄。两不耽误。”   “这个工作好啊。”邻居感慨,“以前只知道大学生比中专生厉害,名牌大学比普通大学厉害。没想到,差距居然这么大。”   张跃民第一年参加高考时也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谢谢罗兰香两口子。要不是他们使坏,他这辈子可能就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张跃民嘴角含笑地微微点头。   邻居拍拍他的肩膀:“真不错。”转向儿女,“听见了吧?考个好学校,我和你妈一辈子省吃俭用存的,也没你们一年赚得多。”   两个少男少女不敢相信,总觉得张跃民吹牛逼。大学生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厉害啊。   邻居的儿子问:“比做生意的还厉害?”   张跃民道:“别人劳心劳力,还要担心人算计。我只需动脑,足不出屋就能赚钱。人家要应酬,喝的胃穿孔,我爱喝就喝,不想喝谁也不敢勉强。”   邻居的女儿忍不住说:“可是,我知道的大学生咋没这么厉害?”   梁好运笑着说:“那你知道的肯定不是帝都大学出来的。帝都大学出来的卖衣服都比别人厉害。春秋服饰听说过没?”指着自个身上的红裙子,“以前在市里开过服装展,还自己创办了时装杂志。他们那个创始人,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毕业于帝都大学。”   “我的天!”邻居的妻子震惊,“那个老板不是个中年人啊?我瞧着跟我们家这口子差不多大啊。”   张跃民以前不知道,张保栓等人到南方进货,特意找人打听过,回来跟张跃民一说。张跃民才知道为啥没人知道创始人长啥样,只知道他年轻学历高。   张跃民道:“你们见到的那个是厂长,帮他管车间的。创始人好比董事长,出面的是总经理。”   邻居竖起大拇指:“牛啊!”   梁好运看着邻居家的孩子:“你们知道生意做的大的,有那个老板大吗?”   一家四口同时摇头。   邻居的妻子随即就问:“跃民以后也能干这么大?”   “以后不知道。”张跃民觉得这个有前途,但真让他说将来能干多大,他也说不出来,“反正不差钱,也不用等着别人赏饭吃。”   邻居道:“这就够了。”   张跃民颔首:“是呀。人这辈子,不就为了挺胸抬头的活着吗。” 第20章 上大学   邻居一家四口无比赞同。   张跃民还想说什么,肚子咕噜一声。   张奶奶心疼:“快去吃饭,都在锅里放着。”   “我去盛。”梁好运说着就去厨房。   这些天张跃民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面条放时间久了会腻,梁好运就做两份。二老年龄大了,晚上吃硬邦邦的馒头难消化。梁好运就给他们煮面条。西红柿便宜,两碗西红柿鸡蛋面,再放一点院子里种的小青菜,有滋有味,两位老人吃的很舒服。她和张跃民便吃馒头就菜。菜不用迁就老人做的软烂,他们吃着也开心。   梁好运端着芹菜炒肉丝,又给他拿俩馒头,“这些够吗?”   “没汤?”张跃民问。   梁好运从冰箱拿出一瓶健力宝。   张跃民一看到这个,忍不住问:“有酒吗?”   “你还想喝酒?”梁好运瞪眼。   张跃民忙说:“啤酒!”   “啤酒也不行!”梁好运拒绝。   张爷爷开口说:“跃民,你现在是大学生了。有几个大学生喝酒?”   九十年代初还真没几个大学生饮酒。   通知书收起来了,饿的心慌的张跃民瞬间忘了,他不再是一个整天倒腾东西的倒爷。   梁好运提醒他:“到了学校也不许提酒。否则人家肯定得搁背后说你。”   “媳妇教训的是。”一家四口,三个人不同意喝酒,张跃民连半个不字也不敢说啊。   张奶奶很关心一件事,“跃民,你们那个房子还没收拾,回头你住哪儿?”   “先住校。”张跃民都想好了:“房子离我学校也近,下了课就能过去看看。有我整天盯着,也能搞快点。”   张奶奶:“好运呢?”   “我周六下午回来,周日下午或者周一上午再过去。”张跃民看向梁好运,“这个我俩之前说过。先这么将就几个月。”   张奶奶一听梁好运没意见,小两口不会因此吵架就放心了。   梁好运对老人说:“那个房子大,光正房就有七间。中间三间堂屋,东西各有两间可以当卧室跟书房。爷爷奶奶,你们是喜欢硬一点的床,还是喜欢软一点的?”   张爷爷不禁问:“我们也搬过去?”   这话把梁好运问愣住,这话啥意思。   张跃民放下筷子,问:“啥叫你们也搬过去?我和好运过去,你俩留在这儿,谁给你们买菜做饭?有点啥事谁送你们去医院?”   这事老两口还真合计过。   从村里搬到县里,跟在村里差不多。从这里搬到北面,相当于从农村搬到城市。左右邻居谁都不认识,老两口不想去。   张爷爷道:“我买菜做饭。你这里有炉子,还有那么多柴,随便做点就够我们吃了。再说了,还有跃华和悦芳呢。我们是你爷爷奶奶,也是他爷爷奶奶。头几年你上学,让他们照顾我。等你毕业我们可能买不动了,再搬过去也不迟。”   张奶奶点头:“我到这边这么久都没生过病,你们放心吧。再说了,你们又不是一去不回。”   梁好运道:“奶奶,七八十里路,跃民上课我上班,就算回来也顶多一个月回来一到两次。要是赶上下雨,我们想回也回不来啊。坐公交车不方便,我们还只有自行车。”   “那就寒暑假回来。”张爷爷一锤定音,转向张跃民:“年轻人要以事业学业为重,别整天婆婆妈妈。”   张跃民张了张口,不敢信地瞪眼:“我——我婆婆妈妈?”   张爷爷是想也没想就点头。   张跃民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随便你们!”   “张跃民!”梁好运瞪他,哪能这么说话,两位老人也是为他们好。   张爷爷摆手:“这小子被我和你奶奶惯坏了。”   张跃民很想送他一记白眼,对上梁好运的瞪视,张跃民不甘不愿地低下头。然而,他并不死心。   晚上,俩人回到自个卧室里,张跃民就忍不住说:“你不该顺着他们。”   梁好运道:“我何尝不知他们担心给咱们添麻烦。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真不想搬过去。或者说没勇气搬。”   张跃民一时没懂。   梁好运:“现在不是五十年前他们年轻那会儿,敢顶着鬼子的扫荡横穿白区。年龄大了,精神不济,折腾不动了。还有一个原因,只是我猜的,说出来你别生气。”   张跃华微微颔首。   梁好运道:“比起那边,他们更能接受在这边终老。离五里坡太近,他们这边不行了,咱们能立马把他们送回去。搬到城北,即便能及时找到车,一路顺畅也得两个小时。”   “越老越固执。”   梁好运想打他:“说了没力气折腾。我想他们年轻那会儿,一定想过粉身碎骨都不怕。再说了,有句话爷爷说的很对。他不光养大你,还养大了跃华哥。等以后你毕业了,时间自由,你不让他们过去,他们都得过去。”   张跃民摇头:“不可能。除非——”瞥向梁好运的腹部。   梁好运眨了眨眼睛,“除非什么?”   “你我的户口本上再多一口。”张跃民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梁好运陡然明白过说完,朝他身上就捶。   张跃民顺势把人带入怀中。   梁好运连忙说:“灯!”   啪嗒!   张跃民伸手一拽,屋里暗的没有一丝星光。   翌日,梁好运揉着老腰坐起来,就发现院子里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检查一下衣着,没什么不妥,揉揉眼角,梁好运推门出去,吓了一跳,张跃华张悦芳还有张保栓等人都在。   梁好运懵了,今儿什么日子啊。   “好运起了?”张跃华同他打招呼。   梁好运无意识地点一下头。   “这是还没睡醒?”张悦芳问张跃民。   张跃民没好气道:“你们吓的。”   张跃华想到刚刚敲门,爷爷看到他们也吓了一跳,顿时羞愧不已。   张悦芳道:“我们还不是关心你。”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收到了。”张跃民瞥一眼她,就去刷牙洗脸。   梁好运回过神:“你们这是来看跃民有没有考上?”   昨儿张跃民回来太晚,张跃华和张悦芳等不及就先回家了。   张保栓等人不知道通知书的事,一定是张跃华和张悦芳往这边跑不巧碰到他们,得知张跃民收到通知书,一众人好奇便一起来了。   张悦芳连连点头,证实了梁好运的猜测。   此时不过六点,梁好运无语又想笑:“你们今儿又不是不上班不出摊。从这边经过的时候也一样能知道啊。”   因为离得太近。   村里喜欢遛弯的大爷,有时候早上来他们家跟张爷爷张奶奶聊半个小时,都不耽误回家用早饭。   梁好运问:“做不做你们的饭?”   “不用。家里做了。我们走着来的,这就回去。”张跃华摆摆手,就带着一众人回去,跟村里人显摆。   张跃民帮梁好运烧火炒菜。   梁好运朝外面看一眼,发现老两口也跟出去,便说:“这下罗兰香得气得吃不下饭。”   “这才到哪儿。”张跃民不屑地嗤笑一声:“以后早着呢。”   梁好运:“你说她会不会气得扎小人?”   “你怕?”   梁好运不怕。   张跃民道:“我也不怕。就怕反噬到她自个身上,你我还得回去给她送终。”   梁好运下意识朝外看。   “放心!爷爷奶奶听见也没事。”张跃民说着,想起一件事:“我过几天得到东北去一趟。”   梁好运:“订购皮毛大衣?”   张跃民点头:“刘向东这一个多月没闲过,不能总让他跑。”   梁好运自然不担心他,张跃民足够聪明。被座山雕绑去,他估计也能安然脱身。   “爷爷奶奶那边怎么说?”   张跃民:“就说我去毛子那边。”   饭毕,梁好运给他收拾几件深秋时穿的衣服被老两口瞧见,梁好运就说,毛子那边冷。两位老人果然不再问。梁好运却怕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张跃民走后,她就天天往新房跑。   早出晚归,老两口看她一天比一天黑,非但没数落她天天不着家,还很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张跃民是跟国有企业打交道,有正规的合同与流程,他说月底能回来,那一定能回来。算着张跃民快回来了,梁好运就不再躲,而是改给他收拾行李。   张爷爷和张奶奶瞧见梁好运晒被子,忍不住感慨,“日子过得真快,一晃跃民都要上大学了。”   这些天梁好运也没闲着,而人一忙起来,就会发现日子特快,也忍不住说:“是呀。爷爷奶奶,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送他吧。”   张爷爷和张奶奶这辈子还没去过帝都大学,听闻此话是双手赞同。   张跃民回来之后得知此事断然拒绝,还来了句,爷爷奶奶想过去,过些天搬过去想啥时候去啥时候去。   两位老人被他怼的说不出话来。   梁好运问:“我呢?”   “你不跟我搬去新房,你也甭想去。”   梁好运又想捶他。   两位老人看到张跃民不敢还手,还绕着饭桌躲,反倒不气了。不过,张跃民去上学那天,两位老人还是把他送到公交产品。   这个年代的大学连公共餐具都没有,需要自备,梁好运便给他拎着饭盒、水杯、暖水瓶等生活用品。   北方秋天极短,一夜入冬是常有的事,张跃民便背着两床薄被褥,以防不测。   俩人很早便出发,然而,公交车不是直达的。两人起初还有座,可能今儿报道的人多,半道上就只能站着。等下车,梁好运已累得说不出话。   帝都大学很大,撑到到学校门口,梁好运就放弃了。   张跃民哭笑不得:“你不想进去看看?”   “以后我搬到这边,还不想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再说了,你同学见到我,你咋介绍?”梁好运问。   张跃民:“实话实话。”   “得了吧。”早些年因为历史原因,已婚的大学生比比皆是。近几年已婚的几乎没了。他们要知道张跃民结婚了,调侃张跃民的时候不可能放过她。   梁好运:“我找个阴凉处歇会儿,你尽快。”   “可能得两个小时。”   梁好运:“三个小时也行,只要不让我进去。”   “累就先去吃点东西。”张跃民提醒。   梁好运摆摆手,看着他进去,就去小卖部买北冰洋,顺便跟老板娘蹭个板凳歇歇脚。   张跃民进入校园就拿出做生意的劲头,看着像老师或者学校职工之类的人就问,以至于两个小时,张跃民就把一切搞定了。   梁好运立即递给他一瓶健力宝。   张跃民拽起梁好运,占据梁好运的板凳,让梁好运站着。   梁好运气笑了:“你还是男人吗?”   “我只知道我是你男人。”张跃民一口气喝掉半瓶,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梁好运见他这样,反而不好计较,“歇会儿就去吃饭,我饿了。”   张跃民也饿,把手递给梁好运。   “懒死你算了!”梁好运嘴上抱怨,还是把他拽起来。   张跃民立即揽着她的肩头,半个重心压在她背上,像没有骨头似的,恨不得梁好运拖着他走。   “张跃民,张跃民——”   梁好运停下:“有人叫你。”   张跃民:“同名的人。张这个姓是大姓,跃民这个名字几乎每个村都有一两个。别管她,走了。”   “张跃民!”   梁好运只感觉一阵风从身边掠过,抬起头,面前多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女人留着齐肩短发,白白净净,长相清秀,气质很像个还没出校园的学生。   梁好运转向张跃民,唇角差点碰到他的脸。   张跃民站直,故作恍然大悟,“真是叫我?”   “除了你还有谁叫张跃民?”女人下意识问。   张跃民一脸的无辜:“我哪知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女人不待张跃民回答,就指着梁好运,“她又是谁?”   张跃民挑起眉头,“你不是看到了吗?”   “你女朋友?你什么时候交代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女人连声质问。   梁好运瞧着她像是喝了三斤山西老陈醋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懂,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跃民:“不介绍一下吗?” 第21章 烂桃花   张跃民立即说:“高三复读班的同学,段艺凡。”揽着梁好运的肩,“我爱人,梁好运。”   “爱人?”段艺凡脸上闪过古怪,看了看梁好运,就转向张跃民,像是在问“爱人”几个意思。   张跃民:“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叫你?”段艺凡反问。   张跃民搂一下梁好运的肩,把人往身边带一点,“你没事我们有事,我们还得去吃饭。”   “正好,我也没吃饭。”段艺凡立即接道。   梁好运自打来到这边还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而且还是张跃民招惹的烂桃花,顿时没了胃口,拨开张跃民的手臂就走。   张跃民再次攀上她的肩头,扭头对段艺凡道:“那就一起吧。”   梁好运脚步一顿,回头瞪他,你在说什么鬼话。   张跃民另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臂,不许她跑。   大学附近餐馆很多,哪怕是这个年代,也可以说随处可见。   九月份的北方已是深秋时节,吃点热乎的舒服。而一瓶健力宝和一瓶北冰洋也不能解渴,张跃民便带着梁好运进了一家面馆。   俩人并排坐下,对面多出一个人来,正是段艺凡。   梁好运转向张跃民,这饭还怎么吃。   张跃民丝毫不受影响的叫了两碗牛肉面。   梁好运的眼珠子险些瞪出来,你还真打算在这儿吃。   张跃民把玩着梁好运的手指装傻。   梁好运被他的举动搞迷糊了,这男人又想做什么。   “看我干什么?”张跃民倒打一耙。   梁好运气的别过脸去,给张跃民个后脑勺,给段艺凡个侧脸。   张跃民无声地笑笑。   段艺凡睁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张跃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早已过了饭点,店里都没几个人,张跃民不信段艺凡没吃饭,故意问:“你吃什么?我请。”   段艺凡眼中一喜,也要一碗牛肉面。   梁好运猛然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张跃民,见他还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忍不住皱眉,这男人想干嘛啊。   她这副模样落到段艺凡眼中便是梁好运生气了。那段艺凡的心情很愉悦,故意问,“一碗牛肉面你都要管?”   梁好运扭头就要瞪她,张跃民先一步挡住她的脸,“面好了。”   面大概是提前擀或者拉好的,放入滚烫的开水里煮熟便可,以至于做的很快。   张跃民话音落下,服务员就端着面出来。   服务员下意识要给梁好运,看到段艺凡迟疑不定的看张跃民。   张跃民笑着说:“给我吧。”   段艺凡很得意,看来张跃民也不是很喜欢他这个爱人啊。   张跃民又找服务员要把勺子,面夹在勺子里送到梁好运嘴边。   段艺凡懵了,梁好运也愣住。   张跃民扬了扬眉头:“早就叫着饿,又不饿了?”   梁好运回过神,耳朵红了,脸发烫,这个男人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忍着笑,梁好运张嘴。   服务员又送来一份,繁忙的张跃民这次没空去接,冲对面努努嘴。服务员把面放到段艺凡跟前。段艺凡看向张跃民,张跃民低下头去,神色坦然又淡定的夹点面条,随后继续送到梁好运嘴边。   段艺凡霍然起身。   张跃民条件反射般抬眼,一看是她弄出的动静,又敛下眉眼,继续投喂。   段艺凡气得瞪一眼两人就走。   张跃民啧一声,继续夹面条。   梁好运很不习惯投喂,连忙接过去,“行了,我自个吃。”   张跃民坐在梁好运身侧,投喂很别扭也没再跟她争,勺子递给她便说:“多大点事,也值得你生气。”   梁好运张了张口,“我——我哪知道你会这么做。”   “你为什么不能知道?”张跃民道:“你我什么关系?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能处理好?”   梁好运道:“我不是不信你,是不信你们男人。”   “那我变性?”张跃民接道。   “噗!”   服务员连忙别过脸去。   梁好运瞪一眼张跃民:“别胡说八道。”   服务员过来:“这碗面?”   张跃民接过去,“等一下。”付三碗面钱才指着对面的,“这碗刚刚那个女的没碰。算我请你们厨师好了。”   “谢谢。”服务员立即端走。   梁好运又忍不住看一眼张跃民:“不愧是做生意的,就是会做事。”   “那当然。”张跃民是一点也不谦虚,“是不是突然发现嫁给我,以后等着享福吧?”   梁好运噎了一下,这个臭不要脸的,真是蹬鼻子上脸。   “今天这种事——”   张跃民:“今天是第一次,我保证也是最后一次。”   “保证?”梁好运想笑。   张跃民点头:“先吃饭,吃了饭你就知道了。”   这个年代农村结婚还不流行送戒指,张跃民仗着宿舍那边安顿好了,下午没什么事,送梁好运回去的时候就同她一起做公交车到市区,买了两个素白金戒指戴在彼此手上。   “放心了?”张跃民问。   梁好运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你……?”   “别哭!”张跃民连忙说。   梁好运朝他胸口捶一下:“谁哭啦。这些你是从哪儿学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张跃民瞥她一眼,拥着她,“走了,走了。过两天记得来给我送钱。伙食费全给你买戒指了。”   梁好运听闻此话,连忙把包里的钱给他。   俩人是夫妻,张跃民可没客气,就给她留五毛钱坐车。随即又递给她一毛:“买冰棒。”   梁好运作势又要捶他。   张跃民赶忙跳上车,“快回去吧。”   梁好运是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张爷爷张奶奶看到她手上多出的东西很是惊讶,异口同声地问:“跃民买的?”   梁好运不好意思地点一下头。   张爷爷忍不住啧一声:“这小子,都跟谁学的啊。”随即又问:“咋想起来给你买这个?你俩上午没去学校。”   “就是因为去学校。”梁好运见二老一个比一个好奇,便老实说:“张跃民刚从学校出来,就被他高中同学撞见,还是个女的,对我态度很不好,可能喜欢跃民。他大概为了永绝后患,也给自己买一个。”   张爷爷脱口而出:“还有人喜欢他?”   梁好运的呼吸停顿片刻,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爷爷,不说跃民还没毕业就能赚钱,凭他那张脸也不缺爱慕者吧。”   张爷爷想想小孙子长得跟奶油小生似的:“也是。那小子也就那张脸能看。”   张奶奶顿时忍不住瞪老伴儿一眼,“你还不如他呢。”   梁好运决定去做饭,离“战场”远远的。   饭毕,洗漱后,梁好运一个人回屋,莫名觉得不习惯。随即朝自个脑袋上两巴掌,这才几天啊,往后可怎么行。   找一本助睡眠的书,梁好运看了十来分钟,眼皮就睁不开。   一夜好眠,翌日神清气爽的去刘向东跟张跃民搞的贸易公司代替张跃民在公司职责。   这个年代世道有些乱,让梁好运去谈生意,哪怕是跟国企谈,张跃民也不可能同意。赚钱事小,路上出点什么事就麻烦了。   梁好运也知道她一个过肩摔把刘向东撂倒,刘向东也不可能松口,于是每天到公司闲下来就研究报纸,看上面的新闻资讯,然后挑可以长途运输且赚钱的东西,往毛子那边送。   她分析,刘向东去谈,结果两人一天比一天忙。周末张跃民回来,想跟她单独处一会儿,都得跟她去公司。   九月二十九日下午,回到家又不见梁好运,张跃民来了气,给家里装个电话。   张爷爷懵了:“你装电话干啥?”   “打电话叫梁好运赶紧回来!”张跃民说着就拨号码。   张爷爷按住:“跟好运吵架了?”   “我倒是想吵。人都不在我跟鬼吵。”张跃民瞥他一眼,“起开!”   张奶奶的拐杖戳到他背上。   “奶奶!”张跃民惊呼。   张奶奶:“你以前还不如你媳妇呢。你媳妇至少每天晚上都回家。你呢,一走就是半个月,好运说啥了?”   张跃民张了张口,“我——我那是去谈生意。”   “好运的生意不是你的生意?”张奶奶反问。   张跃民噎着了,“我,我不跟你说这些。”   “你不跟我说,你们买房欠的钱拿啥还?”张奶奶又问。   张跃民想的他跟梁好运俩人扯的谎,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不坦白,乖乖的把话筒放回去。   “这就对了!”张奶奶很满意,“你之前跟我和你爷爷说,你怕分心,现在不想要孩子。人家好运不啥也没说。你这个学得上四年,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总不能让好运整天守着我们吧。   “那么年轻的孩子,整天跟两个老头老太太待一起,哪也不去,你就不把把人关疯了。要我说,你忙你的,她忙她的。忙了四年,你们还了账,有了钱,以后她也能安心给你生儿育女。”   孩子这事张跃民压根没考虑过,不想接茬:“计划生育规定只能生一个。”   张奶奶噎了一下:“我打比方不行?再说了,万一来个龙凤胎呢?”   “我家基因不行,好运他们家基因也不全乎。”张跃民提醒她:“要我说不生最好。”   张奶奶奇怪:“啥叫你家基因不行?”打量一下他,浓眉大眼长得多俊啊。   “行的话,我生父生母还能把我扔到路边?”张跃民提醒他,“爷爷可是说过,他一见到我就去公安局报案,然后给我检查身体。没病没痛,还没人去公安局找过,不正说明我是被遗弃的。有那么缺德的基因,您不怕我们将来生出个缺德玩意?” 第22章 深思熟虑   张奶奶气得攥紧拐杖,想骂他又想打死他:“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您没听说过隔代遗传啊?”张跃民道。   张奶奶忍不下去,抡起拐杖就要砸他。   张跃民攥住:“就算我这边幸运躲过去,好运那边呢?梁家上一代可就一个好的。”   张奶奶不由得想到作践亲娘的梁守义和又蠢又毒的钱多银。梁好运的爸救人死了,她妈改嫁无可厚非,可丈夫五七还没过就扔下闺女回娘家嫁人,说她只是个不好不坏的普通人,张奶奶都觉得侮辱“普通人”三个字。   “你——故意气我?”张奶奶瞪着眼问。   张跃民:“生儿育女可是你说的,又不是我主动提的。”   张张爷爷哼笑:“确实不是你。这些话恐怕也不是话赶话就能说出来的吧?”   “确实不是。”张跃民很是痛快的点头,“深思熟虑。”   张爷爷以为他会狡辩,他这么痛快反倒把张爷爷堵得不知说什么好,“跃民啊——”   “停,我不想听您说什么,我生父生母可能不是故意的。”张跃民摆手,“还什么虎毒不食子之类的。那是您啊,见得太少。不跟您二位说了,我家好运快下班了,做饭去。”   深秋时节,白天不像仲夏那么长,梁好运回到家天已黑下来。   堂屋里老两口面对面坐着,厨房里张跃民一个人又是炒菜又是烧火。梁好运边洗手边厨房堂屋来回打量,今儿情况不对啊。   喝杯温开水,梁好运跟老两口打声招呼就去厨房:“爷爷奶奶的表情好像很凝重,出什么事了?”   张跃民一边盛菜一边说:“你猜。”   梁好运想抽跟木柴把他点了。   “说不说?”梁好运瞪着眼睛看着他问。   张跃民叹了一口气:“没啥好说的。”略过前半段,直接从张奶奶让他们四年后再要孩子说起,然后问梁好运:“你说我该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也不能说缺德玩意啊。这么说岂不是连自个也骂进去?”   张跃民:“我基因突变。”   “你是按需突变吧。”梁好运白了他一眼。   张跃民无声地笑笑:“我这么说也不是因为奶奶说儿女双全。”   “那是因为啥?”   张奶奶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梁好运和张跃民皆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张爷爷也在。   张跃民微微皱眉:“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学人家偷听?”   论胡扯八扯张奶奶不是他对手,不跟他扯这些:“先回答我们因为啥。”   梁好运同样想知道,望着张跃民,等着他说。   张跃民道:“我是爷爷在市区捡的,那时候也不像现在车多方便人口流动大,对吧?”   张爷爷点头。   “我生父生母很有可能是帝都人。万一以后我功成名就,被评为什么劳动模范,先进生产者,他们看到了要认我,我是认还是不认?”张跃民问。   这下把二老问住了。   张奶奶手里的拐杖舞不起来。   张跃民满意了,“吃饭。”   晚上吃过不运动,而且张奶奶牙口不好,张爷爷虽然一嘴牙齐整,然早年不是吃野菜就是煮树皮,吃的乱七八糟早把胃糟蹋坏了,晚上不喝面疙瘩汤,就只能吃吃煮的软烂的面条。   张跃民把炉子上煮烂的面条给二老送去,就拿个椅子把菜盆放椅子上,俩人在院里吃。   梁好运朝屋里努努嘴,不进去啊。   张跃民微微摇头,让他们好好想想。   二老从未想过这点,经张跃民提醒,当真一边呼啦面条一边琢磨,哪天真找过来,他们该咋办。   以二老的人品是希望张跃民认。可那些人要真那么缺德,有可能认回来一群吸血鬼……想到这些,二老食不下咽。   饭毕,也没心思出去遛弯。   张跃民看到他们这样,想到以后想认就认,不想让就让他们滚蛋,乐得哼着小曲儿去洗澡。   梁好运敲敲浴室门,提醒他别得意。张跃民恍若未闻,出来就收到两记白眼。   张跃民笑笑,绕过老两口回卧室。   梁好运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果然是张跃民,忍不住瞪他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是想干嘛啊。”   张跃民用脚踢上门,“你不知道,以前我跟他们讨论这事,不是说我不懂事,就是劝我,人不能活在仇恨里。我都不记得那些人,从未有个奢望,更不可能有爱,何来恨。他们还说我嘴硬。”   梁好运提醒他:“你以前确实年龄尚小,既没考上大学也不能赚钱,如何令人信服?”   “那也不能说我恨他们。”张跃民道。   梁好运小声说:“爷爷奶奶不是那种人,自然认为没有父母不爱孩子。不说别人,就说我那大伯大妈,恨不得我和奶奶去死,事情牵扯到他们闺女,不一样把事揽到自个身上。爷爷奶奶肯定觉得他们那样的人都不舍得委屈孩子,你父母一定有苦衷。”   “你希望我认?”张跃民一听到“苦衷”二字就烦,不想跟她掰扯。   梁好运微微摇头。   张跃民很意外,“那你还说?”   “你现在答应下来,回头认不认还不全在你自个?”梁好运冲他招招手。张跃民附耳过去,“你之前说什么先进工作者。起码得十年吧?不说爷爷奶奶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十年后还让你认?”   张跃民想想,“这倒也是。人是在不断变的。”忍不住抱住梁好运,“还是我媳妇聪明。一个拖字全解决了。”   梁好运推开他,上床睡觉。   张跃民立即拉灯。   翌日周日,刘向东也得回去跟家人团聚,公司没人也没事,梁好运就没去公司。不过也没能闲着。趁着天气好,把厚被子拿出来晾晒,衣服鞋刷刷洗洗,又把家里打扫一下,然后去做午饭,结果累得午饭没怎么吃。   随便垫吧两口,就去睡午觉。   午睡醒来,俩人才把饭菜热热吃了。   饭后,梁好运舒服的一动不想动。张跃民把她拉起来。   梁好运拿眼睛问他。   张跃民:“送我去站牌。”   “你几岁了?”梁好运对此很无语。   张跃民道:“这个你甭管。回来再睡,晚上让爷爷奶奶做饭。反正冰箱里有面条,晚饭好做的很。”   梁好运另一只手撑着膝盖站起来,“我觉得你也该买辆摩托车。”   每次回来都要转好几次车,张跃民也嫌烦。可他们学校没人骑摩托。又不能放在没装修好的新家,晚上没人住,根本放不住。   张跃民道:“你要是不办厂,明年就买辆小汽车。”   “我还是送你去站牌吧。”梁好运瞬间精神。   张跃民哭笑不得。   梁好运朝他身上捶一下:“笑个鬼啊。”   “好好,我不笑。”张跃民道:“下个月堂屋就差不多了。我周末就不回来了,你也过去,咱俩把房子打扫一下就可以去看床了。”   梁好运:“一张床?”   张跃民把他的打算说出来,“先添床和几条被子,其他的等住过来再置办。否则屋里摆满了东西打扫都麻烦。”   梁好运也是这么打算的,想说什么,看到站牌的人,不由得停下。   “咋了?”张跃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想骂娘,“她怎么在这儿?”   梁好运:“你前年复读的时候她也在县里复读,说明也是这边的人。”   “也对。”张跃民一时间忘了,又看一眼等车的段艺凡,看了看腕表,将将四点:“先去一中那边。”   梁好运愣了一瞬间,“去哪儿?”   “买几个肉包子,留我到学校吃。回来车也该走了。”张跃民朝站牌那边努一下嘴,“坐下一班。或者,明儿早点去。”梁好运:“你不是说明天上午有课?你骑车载我到市里吧。那边车多。车上味道重,还不够恶心人的,咋吃包子啊。要是不吃,等到学校也该凉透了。”   张跃民想想也对,俩人就回去骑车,经过站牌都不带停的,自然也没看到段艺凡死死瞪他。   梁好运眼角余光看到了,倍感好笑,忍不住戳一下张跃民的腰。   张跃民哆嗦了一下:“干什么?”   “你在学校复读那年也不小了,她没有十九也该满十八岁了,既然有意,干嘛不追?”   张跃民怀疑风大耳背:“我追?”   “她追你啊。”   张跃民啧一声:“怎么可能。”   梁好运又忍不住戳一下。   张跃民攥住她的手:“再戳换你骑。”   梁好运之前不会骑车,张跃民不在家她去哪儿都不方便,逼的没法子,只能把这个捡起来。不过让她带人绝无可能。否则只有一个结果,人仰车翻。   “你敢坐我就敢起。”   张跃民不敢接茬。   梁好运露出了笑意,“因为什么?女孩子的矜持?”   “可能也有盲目的自信吧。”张跃民当时一心考大学,懒得管别的,哪知道她咋想的。他后来之所以知道,还是同学说的。   梁好运见问不出来,改问:“现在你们班有没有——”   “没有!别瞎想,我们班全是男生。”张跃民忙说,“未来四年都不可能有。”连忙转移话题,“我听说可以提前毕业,我打算咱们的房子装修好,得空了就找老师问问这事。”   梁好运:“然后自己创业?”   说起这个,张跃民迟疑道:“听说有几个师兄打算弄软件公司。不过也有人说他们嫌国内太落后,打算去漂亮国。我这刚入学,啥也不懂就没问。”   梁好运道:“人都有慕强心理,崇洋正常,确实比咱们强。不过我是觉得只要是金子,在哪儿都一样。咱们又不是买不起电脑。。”   作者有话要说:  jj抽起来真丧心病狂,把我的号锁好几个小时,理由是我登不上去还频繁登录。 第23章 招工   张跃民也是这么想的,并非他盲目自信。   计算机是新兴产业,国外也在发展阶段。在他看来适合从事这行,国内学的知识足够用。没那个天赋,在国外待十年也是个平平无奇的码农。   这些天听同学对国外的向往,张跃民心中没有丝波动,“房子修好就买电脑?”   “我们住进去再买。”梁好运道“床和衣柜都是新的,总要通风晾晾。”   张跃民算下时间:“岂不要到年后?”   梁好运下意识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道:“正月十五之前能搬进去。我想过了元宵节再搬。”   张跃民想到他爷爷奶奶,道:“回头让刘向东开车,车拉过去。”   “你有没有跟刘向东说我想弄个食品厂?”   张跃民这些天学校新家两边跑,偶尔还有去建材市场和公司,哪有空跟他聊这个。   “不急。钱收回来再说。”张跃民跟梁好运结婚不过几个月,谎话扯了箩筐,怕梁好运不信,补句,“他有了钱不敢乱用,像买房这种事都会先问问我。”   梁好运问:“以前穷怕了?”   张跃民点下头。   “那他能同意跟咱们合办食品厂吗?”梁好运很担心。   张跃民如果没考上大学,还是帝都大学,纵然表现的聪慧过人,刘向东也不敢押上全部家产跟他混。   偏偏没有如果,梁好运也用帮村里人卖衣服证明她是做生意的料。十月底,张跃民得闲,找刘向东聊办厂的事,刘向东只问个问题,生产出来往哪儿卖。   梁好运也在,张跃民就让她来回答。   梁好运的计划是两条生产线,八宝粥和方便面。   这两样国内虽然有,然而并不多,尤其是八宝粥,北方市面上几乎看不到。这两样易携带,保质期长,经得起长途运输。再说了,国内不好卖,也可以卖给毛子。   毛子的经济还得好几年才能缓过来,这几年足够他们打开国内市场。   梁好运把她的打算说出来,又对刘向东说:“我这些天闲着没事弄了个企划书,回头你看看。”   刘向东:“还回头干啥。明儿就拿过来。”   梁好运转向张跃民。   张跃民:“明天拿过来,你们商议,商议好了支会我声就行了。你们的公司,我以后尽量不参与。”   刘向东先不乐意:“为什么?”   “你们事事问我会产生依赖。我有自己的事业,开始两年帮你们,往后可没空。再说了,我现在还是学生。”   刘向东禁不住说:“你以后不跟我们起干?”见他点头,“就我们俩?这哪行啊。”   现在国家还包分配,找个中专生都难,他和梁好运个高中过得浑浑噩噩,个初中毕业,张跃民不帮忙他们搞不起来啊。   张跃民看过梁好运的企划书,“好运行。再说了,开始事不多,上了正轨就好了。届时也好找人。”   刘向东还是不放心,“我出多少钱你出多少钱?”   张跃民点头。   刘向东:“那行!”   要完蛋大家块玩完,他有个作伴的,不怕!   翌日,梁好运把企划书给刘向东。   刘向东目三行,看到最后连如何打广告,在哪儿登广告,用什么吸引消费者都写的清二楚,刘向东猛的合上,朝桌子上拍——干!   办厂不是装修房子,可以点点来。前期投入很大,刘向东和梁好运兵分两路,路看家算计钱,路倒货。   大学放假早点,张跃民放假,就换刘向东回家休息,他和梁好运个去送货,个看着公司。   腊月中旬,两口子回到家,就看到张忠武、张保栓等人都在。   进了腊月不是下雨就是下雪,不好出摊,这几个月张保栓等人在市里卖东西也没闲着,没少找人打听毛子的情况,有了心理准备,也能接受白走趟,就问张跃民能不能带他们块去。   带他们上火车,张跃民当然没问题。问题是他们没跟毛子打过交道,到时候还得他帮忙。他弄那么多货,腾不开手啊。   张跃民:“护照办了?”   “啥玩意?”张保栓没听清。   张跃民叹气:“没护照咋过境?”   “毛子离咱们这么近也要?”张保栓诧异。   这话说的,张跃民不知道怎么回。   张保栓等人尴尬了,“我们明儿就去?得好些天吧?”   张跃民点头:“年前我也忙。年后不忙了,我跟刘向东起去,也能帮你们看着点。”   “你跟他们起去吧。”张爷爷开口说:“他们哪知道去哪儿办护照。”   张跃民这些天直在外面,累得眼底乌青,梁好运就说:“我跟他们去,我平时在公司没多少活儿。”   张保栓等人忙说:“麻烦你了。”   “大家都是亲戚,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梁好运摆下手,示意他们不必放在心上。   冬天黑的快,梁好运到家时天还亮堂,这么会儿就暗下来。   张跃民送他们到门口,就去厨房帮梁好运烧火煮羊肉面条。   羊肉汤要煮许久,梁好运又吃够了挂面,瞧着时间充裕就和面擀面条。三张面皮都切成面条,份他们今晚吃,剩下的放冰箱里留改天吃。   俩人都担心正说着话正说着话,老两口突然过来,做饭吃饭的时候都没聊公司的事。泡泡脚上床歇息,梁好运才说:“你那些朋友亲戚不可能每个人都敢去毛子那边。我觉得胆子小又老实的,不如去厂里,或者帮刘向东运货。”   “说说你的理由。”张跃民不想用亲戚。   梁好运:“现在这世道,找个初中毕业的都难。过了年食品厂弄起来,不可能还是我和他俩人。届时招工也是要去农村招。我们公司是私企,城里人宁愿在国营单位当临时工,也不可能去我们那儿,担心不知哪天倒闭了。   “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的工人,可能比亲戚还难管。再说了,那些人还不信任咱们。用五里坡的人,犯了错碍于情面不好处置。但有个前提,犯错。如果不犯错那肯定把公司当自家的爱护。还有点,你是五里坡养大的,我不是啊。刘向东不是。届时我们完全可以说公司刘向东占大头。他们又不知道咱们合同书上怎么分。”   五里坡的人在张爷爷张奶奶以及老村长的教育下,觉悟挺高,大部分人都没有坏心肠。正是因为他们向着张跃民,张跃民才不好用。   犯了错张跃民教训,他们肯定特委屈。委屈积攒多了便是怨恨。   张跃民道:“明天见到保栓叔他们,让老村长晚上过来趟,就说爷爷找他有事。你我去村里,村里人不用想也知道有事。”   梁好运也是这样想的。   翌日傍晚,梁好运正在做饭,老村长来了。   张跃民把她换下来,梁好运去跟老村长聊,首先同他解释,张跃民现在是学生,没空管公司,以后公司是她和刘向东两人的。他俩水平都不高,不能保证公司能办几年,但可以保证每月按时发工资,加班有奖金。只是工厂离五里坡远,他们要住工厂,周才能回来次。   农村人靠天吃饭,想弄点钱补贴家用只能去市里打零工。下雨下雪不能去,也不能保证天天有活,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   梁好运能给他们提供个安稳的工作,即使年老村长也愿意当这个中间人。   还有点老村长很好奇:“跃民真撒手不管?”   梁好运:“跃民错过高考耽误好几年,他打算四年课程两到三年结束。”   “上大学还能提前毕业?”老村长惊呼。   梁好运点头:“可以。”   “这样的话确实没时间。”老村长又问:“这个食品厂得不少钱吧?”   梁好运也没瞒他:“我们边租厂房车间买机器,边赚钱。老村长,回头我忙起来,就没法帮刘向东,你看能不能从村里找个人帮刘向东起?平时跟他起出差联系厂家,然后跟他起送货。挺辛苦,十天半个月不着家是常有的事。”   “你忠武叔就可以啊。”老村长说着,看向张爷爷。   张爷爷点头:“他家大小子上初中,二闺女和老小上小学,每天放学回家能帮家里干些活儿,你忠武叔仨月不归家都没事。”   梁好运:“农忙呢?”   老村长迟疑了,忽然想起他去年在地里看到的,“现在不是有机器收割吗,到时候让他们找机器。忠武半个月的工资差不多了吧。”   梁好运不知道收割机犁地耙地要多少钱,就看张爷爷。   张爷爷点头:“按市里保姆的工资算也够了。”   “那就行,也省得大人小孩都累得直不起腰。打麦子扬场,你婶子自个可以,我那个哥也能帮把。”老村长说着就起身。   梁好运连忙让他留下用饭。   老村长摆摆手:“吃饱来的。我得回去跟忠武说说。他不敢去毛子那边,没办那啥护照。可是以后跟刘向东起,还得办不是吗。最好年前办出来,年后想走随时能去。”   梁好运:“不敢去?”   “怕亏钱!”老村长解释,“给你们跑腿,吃喝不用他花钱,还有工资,他肯定干。”说完,拎着他的老烟斗就往外走。   梁好运给他把手电筒,又把人送到路口才回来。   五里坡不止张忠武人合适,老村长急着回去就是想趁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把此事办了。以免白天被人看到,以后再被人猜出来,埋怨他这个老村长只帮自家亲戚。   天色不早了,张忠武两口子也没歇息,只因张保栓等人从市里回来,跟大伙儿说,年后就能去毛子那边。   村里人也找人打听过,辛苦归辛苦,可也赚钱。背几包货过去,趟也能赚大几百。个月能赚两千。   两千块钱足够盖三间敞亮的大瓦房啊。   张忠武羡慕,尤其是看到自家仨孩子要上学,俩儿子将来要盖房娶媳妇,就愁的睡不着,跟他媳妇商议,他是不是也跟过去看看。   张保栓等人连个对象都没有,自个还赚了本钱,全赔也无所谓,大不了从头再来。张忠武家赔不起,张忠武的媳妇不同意。   老村长到他们家瞧着两口子神色不对,先问他们咋了。   张忠武是老村长的堂侄,两家又是邻居,关系近,张忠武也没瞒他。   老村长乐了。   张忠武的妻子不大高兴:“您咋还笑?”   “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事。”老村长路上把梁好运的说辞润色了下,又往厉害了说点,然后才问张忠武去不去。   张忠武赶忙说:“去啊。”   老村长道:“你先别急着回答。好运跟向东水平真不高,不见得能干长。”   “好运是跃民媳妇,遇到困难跃民不可能不帮忙。”张忠武道:“再说了,好运跟刘向东确实学问不深,可有的人就是会做生意。有句老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觉得他们能成!” 第24章 借钱   翌日清晨,老村长带着张忠武前去找梁好运。   饭毕,梁好运跟张跃民带他去找刘向东。   刘向东这几年在外历练出一双慧眼,看人很准,瞧着张忠武老实木衲的样儿,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随后得知他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还是儿子,刘向东越发满意——家里等着用钱,不敢跟他玩花花肠子。   刘向东和张跃民这个公司地方很小,就三间办公室。其中两间还空着。离五里坡不远,可毕竟在市里,骑车也要小一个小时。   刘向东让梁好运他们把房间收拾一下,往其中一间屋里添两张床,下雨下雪没法回去,就在这边住。另一间往里面弄个炉子,又添个案板和橱柜,留着烧热水做饭。   刘向东有车,买东西迅速,半天就把房子收拾好了。   张忠武忍不住问:“这两间屋子都用了,回头搁哪儿弄食品厂?”   三人被问愣住。   梁好运回过神失笑道:“忠武叔以为这两间空屋子是留作食品厂的?”   “难道不是?”张忠武问出口,看到刘向东和张跃民忍俊不禁的表情,意识到自己错了。   梁好运道:“两间房子作食品厂那是家庭小作坊。我们要开大厂,两条生产线,工人就得好几十个。一个月光工资就得发出去小一万。”   张忠武目瞪口呆。   梁好运:“我们打算瞅瞅哪个国营单位效益不好,回头就租他们的厂房和员工宿舍。国营单位都有门卫和保安,我们也省得请人看门。”   “那你们的生意不小。老村长咋还说干不长?”   梁好运解释:“小打小闹我们还不担心呢。赔了大不了明年夏天跟保栓叔他们一起卖衣服。就是搞的大,以后啥样我们也说不准,才要跟你说清楚。”   张忠武还是没懂。   张跃民道:“真能弄起来,可能得要你去那边,还有可能去村里招工。好运不可能每次都跟老村长说,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之类的。一次说清楚,招工的时候我们不过去,老村长也会跟村里人解释。”   张忠武明白了,“难怪老村长要我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可是你们刚开始干,就请那么多人,万一不成那你们这几年赚的钱,不就,不就全没了?”   “没了再赚呗。”刘向东接的迅速。   张忠武的呼吸停顿片刻,年轻人,真敢啊。   梁好运瞧着他的表情很复杂,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干脆转移话题,“回头护照下来,你跟跃民一块去,让向东在家歇着。赶明儿跃民开学,你再跟向东一起。”   “我都行,反正家里也没啥活儿。”张忠武道。   刘向东就喜欢这么干脆的人,“吃饭去吧。吃了饭我和跃民还有事。”说着就去拿锁。   张忠武指着隔壁厨房:“不自个做?”   “懒得做。”刘向东摆摆手,开车把三人带到市区,饱餐一顿就让张忠武回家。   刘向东和张跃民谈生意的时候不可能带着外人,张忠武误以为他没护照,留下也不能跟车出去,以至于在家等的很安心。   这年头没学历找工作不容易,这个工作还省心,两个老板一个塞一个大方,张忠武很珍惜。怕被人抢来去,跟谁都没说。   年后,证件办下来,年初五,张跃民就带着张忠武以及一众朋友登上火车。   张忠武第一次坐火车,看着啥都新鲜。然而,也只稀罕一天就蔫了。   班列出了边境,张保栓等人就看到蔫头蔫脑的人瞬间活了过来,跟打了鸡血似的。   张跃民同他们解释,每停一站都有毛子围上来要买东西。张跃民的货物是交给毛子公司的人,这趟旅途他非常清闲,就教张保栓等人怎么卖。   火车开启,张保栓等人慌得跟下雨天抢收一样。到火车上都没精力找座位,往地上一坐就大喘气。   好一会儿,活了过来,张保栓就问:“跃民,你们早两年刚开始干也这么火急火燎跟火烧屁股一样?”   “不然呢?”张跃民反问   张保栓禁不住问:“我们打听的时候,那些人咋跟我们说特简单。只要敢干就能赚钱。”   “他们没说错。车停就下车交易,车开就上车,不就这么简单吗。”   张忠武忍不住问:“半夜停呢?”   张跃民点头。   张忠武张口结舌:“那那,这一路上甭睡了?也忒辛苦了吧。”   “干啥不辛苦?”张跃民失笑:“种地辛不辛苦?”   张保栓翻出军用水壶,喝口水润润嗓子,就说:“没种地辛苦。”   张跃民点头:“咱们出生的巧,如果跟爷爷那么大,或者跟忠武叔你儿子那么小,想赚毛子的钱也只能干看着。苏联经济不可能一直萧条下去。早年咱们国家那么乱,也不过十年。趁着这个机会能赚就多赚点吧。”   张保栓等人连连点头。   张跃民买了卧铺票,“我去睡觉。你们轮着睡,回头车停别带太多东西,剩下的让忠武叔帮你们看着。”   张保栓等人摆摆手,示意他放心。   老乡们第一次出来,张跃民也睡不踏实,半个多小时就惊醒了。跟张保栓等人待到后半夜,毛子不大可能出来买东西,张跃民才回去睡觉。   翌日白天又是忙活一天。   赶到终点站,张保栓等人的货卖的一干二净。   张爷爷以前不识字,走上革命道路,不光补习文化,那些年跟苏联走得近,也学会了俄语。张跃民的俄语就是张爷爷教的。   张跃民交了货,就带张保栓等人买毛子的特产拿回去卖。   张忠武听着张跃民叽里呱啦一通,跟打机/关枪似的,回到家见着妻儿就忍不住感慨,跃民那小子了不得啊。   上了大学,张跃民发现他把计算机想的太简单了,反而觉得自个很无知。   正月十六下午,搬好家,张跃民就忙不迭的买电脑。   刘向东佩服:“你不累吗?”   “还好。”张跃民没觉得疲惫。   刘向东找梁好运,就发现梁好运把屋里收拾好,就去洗菜做饭,浑然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打算。   “你们两口子都是铁打的?”刘向东禁不住问。   梁好运想想,“你是不是睡眠不好?”   “咋可能。我沾枕头就睡。”刘向东怀疑他们每天睡的很早,“你们一天睡几个小时?”   张跃民安装好电脑,一边洗手一边回忆:“六七个小时吧。”   刘向东顿时不想跟他说话。   亏得他还觉得他每天八至九个小时短了。   “你们真不是人!”刘向东躺沙发上,“凭你们两口子的体质,生意还干不成,那只有一个可能,老天爷故意为难你们。”   张跃民下意识转向他,见他不脱鞋就上沙发:“沙发□□脏了。”   “我看着呢。”刘向东嘴上这样说,还是把脚放下来。   张跃民这边也有厨房,也有一口土灶。木柴都是以前的旧门板和不值钱的旧家具,能烧很长一段时间。   瞧着梁好运要炖排骨,张跃民便帮忙烧火。   堂屋里只剩刘向东一人,安安静静的,刘向东开始犯困。这里不是自个家,不能睡,于是跟去厨房,“跃民,我决定过些天也弄个房子。”   “买啊。这几年房价见风长,听说上面打算整顿,整顿之前肯定还得涨一波。”张跃民道。   刘向东:“你们家这房子大归大,太破也太偏了。我想在西城或东城弄一套。”   梁好运道:“那是一条生产线的钱。”   正因为这样刘向东才要征求张跃民的意见。   张跃民道:“你是怎么想的?”   刘向东这人坐不住,喜欢到处颠,让他整天在食品厂管工人能把他憋疯了。   拎着小马扎,刘向东坐到张跃民身侧:“我是这么合算的。贸易公司现在不是你我各一半吗?回头食品厂开起来,是不是也打算一人一半?”   梁好运点头:“不是应该的吗?”   “你们两口子有这个心,说明我刘向东没看错人。”刘向东道:“食品厂我要三成,贸易公司你们要三成。办食品厂的时候钱一人一半。其中一部分当你们借我的。行吗?”   张跃民能有今天,多亏了刘向东。他这么算计,张跃民并不生气。万一食品厂没弄起来,他们还能从贸易公司分到钱。   “买了房你还有钱?”张跃民问。   刘向东是没那么多钱,但有人有啊。   “段老三有。我做担保人如何?”   担保人等于借钱的没钱还,要担保人来还。   刘向东把话说到这份上,说明他确实不想太掺和食品厂。   梁好运道:“可以。只是几十万,段老三能借吗?”   “打电话问问呗。”屋里就有电话,方便跟张爷爷张奶奶联系。刘向东打给段老三,段老三想也没想就同意借五十万。   刘向东傻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就往厨房跑。   梁好运吓一跳,“出什么事了?”   “段,段老三要借给你们五十万!”刘向东不敢置信,“那家伙跟咱们一样往毛子倒货,还没咱们人多,怎么这么有钱?不行,我得打电话让他过来,就说请他吃饭,套套他的话。好运,再去买点羊肉,整几个硬菜。”说完就往堂屋跑。   梁好运问张跃民:“当初你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段老三咋说的?”   “如果有钱就买了。”张跃民也奇怪:“这房子十来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啊。还没一辆桑塔纳贵。”   梁好运:“他不是托儿吧?可是也不可能啊。都在市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好意思坑咱们。何况现在还要借咱们五十万。” 第25章 再中奖   张跃民一时也闹不明白,“你去买菜。他家离这儿挺远,至少要半小时。等他来了问问就清楚了。这么多钱,跟咱们非亲非故,如果不是要放高/利贷,我觉得这里面有事。”   新家这边偏僻,好在周围是学校,学校里的老师要时常出来买菜,所以有好几个大菜市场,很多小菜市场。   梁好运骑车,十来分钟就买来一包菜。   电饭锅蒸米饭,土灶炖排骨,炉子上煮羊肉汤。   排骨炖好,放羊肉汤锅里的屉子上温着,梁好运用土灶整几个大菜。   段老三步入院内,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忍不住感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刘向东翻身从沙发上爬起来:“段哥,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说着给他倒杯水。   段老三进去就忍不住打量,墙粉刷的白如纸,地上铺着浅色地板,家具颜色深一些,好在简单大方,跟宽大的客厅很和谐。   段老三禁不住感慨:“看不出来那么破的房子能整成这样。”   “相当于重新盖了。”刘向东提醒他:“至少花了三万。还不如买个好的。”   段老三笑笑:“好的可没这个大。”又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做什么吃的?”   “炖排骨和羊肉。”   段老三:“难怪。排骨还是炖着好。”   “可以吃饭了。”梁好运端着电饭锅进来。   刘向东带段老三洗手,随后拉桌子搬板凳。   张跃民把菜盛出来,又拿瓶白酒出来。   段老三摆手:“开车来的。我妈要知道我喝酒开车,能打断我的腿。”   他不喝,张跃民也不好给刘向东倒酒,索性把酒收起来。一边招呼他吃菜一边问:“你跟向东说可以借给我们五十万,不是五万?””   段老三点头:“五万块钱你们也不用管我借啊。”   “我们可从没干过食品生意。”梁好运忍不住开口,“亏了最近几年没钱还你。”   这么大一笔钱,就是段老三的亲哥,段老三也不可能这么痛快。   借钱的人是张跃民和梁好运却不一样。   段老三听人说过学计算机很赚钱,一个软件能卖百万。五十万对不久的将来的张跃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纵然张跃民没学成,他还可以当倒爷。再不济,还有梁好运。   段老三笑着说:“其实你们不用管我借钱。这几天西城区那边又有人抽彩票。最高金额六十万,好运过去摸一把就有了。”   刘向东没听懂:“啥意思?”   “你不知道?这个房子是好运买的。”段老三奇怪。   刘向东知道,他没懂“摸一把”几个意思。   段老三:“好运运气特好,摸彩票想啥来啥。”   “怎么可能?!”刘向东惊叫。   梁好运笑道:“别听他瞎说。我运气这么好,天天摸彩票得了。”   “不信咱回头试试。”段老三指着他的双眼:“我看人贼准。”   梁好运都不好意思打击他:“是的。以前从没见过跃民,都能说看着他眼熟。”   段老三听闻这话,正想解释,偶尔也有眼拙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一下张跃民,张跃民半低着头吃菜,段老三/反而觉得这一幕更眼熟,真像是在哪儿见过。   “跃民,咱们以前真没见过?”段老三皱着眉头问。   张跃民抬起头来:“你以前见过刘向东吗?”   段老三摇头。   “那就不可能见过我。认识你之前,我俩去哪儿都一起。”张跃民道:“人有相似很正常。双胞胎还有长得不一样的呢。”   段老三见过长得不一样的双胞胎:“你说得对。再说了,哥以前都是出入什么场合啊。怎么可能见过——”忽然一怔。他想起来了,难怪他觉得眼熟。   他堂弟结婚,帮堂弟招呼同学,其中一个人就跟着张跃民长得特别像。可惜那人姓李,不姓张。   张跃民见他脸色变来变去,诧异:“你真见过?”   段老三摆手:“姓都不一样,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梁好运闻言忍不住看张跃民,刘向东也忍不住看张跃民。   段老三瞧着二人的表情,忍不住问:“你们怎么都这副样子?”   刘向东干咳一声,放下碗筷:““三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跃民无父无母?”   段老三点头:“我知道,父母双亡。”   梁好运险些被饭菜呛着。   张跃民赶紧拍拍她的背部,又给她倒杯水。   段老三看看小两口,又看看刘向东:“这话是跃民自个说的,又不是我。”   刘向东叹了口气:“跃民说的是气话啊。他是张爷爷大冬天在路边捡的。当时顶多两岁。天黑下来,吓得坐在地上哭,要不是张爷爷碰巧路过,以前那种天一黑就睡觉,路上连只夜猫都没有的情况,有可能活活冻死。”   段老三从没想过张跃民的身世这么可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梁好运道:“都过去了。”   “有可能走丢了呢?”段老三不希望张跃民活在仇恨里,替他生父生母找补。   张跃民其实不恨,就像那天跟他爷爷奶奶说的,没有期盼何来怨恨啊。   梁好运接道:“爷爷去公安局报过案,一两年都没人找。”   段老三哑然,难不成真是那个李同学的弟弟。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真不能告诉那位李同学,免得他们家再害张跃民一次。   “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吧。真是那样,这事就烂在我肚子里,谁也不说,包括我亲妈亲老婆。”段老三发誓。   张跃民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并不想改变:“谢谢!”   “谢啥。我跟你们来往,又不是因为那家人。”段老三冲梁好运抬一下下巴,“是因为你媳妇。”   梁好运哭笑不得:“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玄乎。”   “你证明给我看。”段老三道。   梁好运:“怎么证明?”   饭毕,不等梁好运收拾桌子,段老三就开车把仨人拉到西城区彩票点。   去年这个时候迷这玩意的不多。   随着南城那边真开出一辆桑塔纳,还不是托弄出来的,最近这几个月,帝都彩票市场异常活跃。   上午根本挤不进去。   下午人少了,也是人挨着人。   段老三都没敢把钱放兜里,担心被藏在里面掏包的给掏来去。拿在手里,跟张跃民和刘向东一起,帮梁好运开道。   到售卖点,段老三给梁好运一张五十的。   梁好运直接翻个白眼。   刘向东也乐了:“三哥,你说的是摸一把。”随即递给梁好运两块钱。   梁好运奔着早死早超生,毫不犹豫的摸一把,结果啥也没有。   段老三不信邪:“不可能!”又给她两块钱。   梁好运摸出来就递给他:“信了吧?”   段老三傻眼了。   张跃民轻笑:“好了,走吧。”   “等等!”段老三抓住张跃民,“兜里有钱没?”   张跃民无奈地叹气:“行!”给梁好运两块钱。   梁好运也很无奈,一边抽一边说:“你当我和跃民俩加一起是财神爷呢。给你!”朝他怀里一拍,就跟张跃民走人!”   “丫的!”段老三惊叫一声。   张跃民和梁好运同时摇头:“死心了吧?”   “我死个屁!你们看看,看看——”不待两人看清楚,转给刘向东,“你看看,你看看写的什么。”   四周的人一看他跟范进中举似的,都无奈地笑笑:“疯了,疯了。”   刘向东惊得张大嘴巴。   张跃民和梁好运心里咯噔一下,夫妻俩相视一眼,不可能!同时看过去,一等奖三个字,横平竖直,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四周的人一看到他们这样,心里涌现出可怕的想法。   一时周围安静的很。   售票员瞧着不对劲,连忙冲负责人招手。   负责人跑过来就问:“怎么了?”   段老三深吸气,稳住心神,让他看背面,“这是你们的奖券吧?”   负责人道:“是的。咋了?你还怀疑这是假的。”   “不!”段老三很清楚这里的弯弯绕绕,“我是怕你说我这个是假的。”随即翻过来,“这是一等奖吧?”   负责人下意识要点头,意识到他说什么,猛地睁大眼,不敢置信:“你你你,你抽中一等奖?”   此言一出,抽奖广场陡然安静下来,紧接着躁动起来。   段老三赶忙把奖券收好,端的怕人抢来去。   负责人担心出现踩踏事件,连忙对段老三说:“兄弟,这边。”指着舞台。   段老三下意识想去,忽然想到前些天看的报纸:“你这里有记者吧?我们不接收采访。”万一被记者拍到张跃民,他有心隐瞒也瞒不住。   上午有记者,下午记者都没来。   负责人想到这点很是懊恼,早知道就不心疼那点饭钱了。   这一等奖被抽走,记者不帮忙宣传,往后还是这波人。今天这些人也不可能天天抽啊。两块钱可是一家五口的菜钱。   负责人叹气道:“您放心,没有。”   段老三立即把彩票给梁好运。   负责人惊讶:“不是你的?”   “我朋友抽中的。”段老三道:“跟我的没多大区别。”   梁好运失笑。   他这么贫,负责人不想搭理他,“敢问姑娘咋称呼?”   “先告诉我们去哪儿兑奖。”   负责人拉开包,拿出一张现金支票。其实还有一个竖起来有梁好运那么高的票,而那个是留着拍照的。   没有记者,负责人就没提这茬。   段老三伸手:“我先看看是真是假。”   负责人早就注意到段老三手里把玩的桑塔纳钥匙。这人不差钱,又见他戴着大金链子,也是个混社会的主儿,哪敢糊弄他啊。   负责人老老实实递过去。   段老三转手给梁好运。负责人拦住:“姑娘,总要告诉我们你叫啥吧。”   “梁好运。”梁好运把兑奖票给他。   负责人的手一抖,惊叫:“你就是好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状态起伏比较大,更新时间不定,但一定会更新。状态好了两章三章。不好也保证一章! 第26章 搞批发   梁好运吓了一跳:“我,我是叫好运。咋了嘛?”   负责人张口结舌想说些什么,忽然想到他包里有个相机,计上心来:“姑娘,你这么幸运,一定要跟我拍张照。以后我每天三炷香,每天拜——”   “什么?”梁好运忙打断他的话。   负责人愣了愣,回想他刚刚说了什么,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一秃噜嘴说错了。每天看一看,每天看一看。”   张跃民把梁好运拉到身侧,提醒他:“她一个人也没用,你们的人刚刚都看到了。”   售票员证明张跃民说的是真的。   负责人道:“当然是你们夫妻俩。”照相机往段老三手里一塞,他挤到张跃民和梁好运中间。   段老三:“丑话说在前头,拍可以,不许登报。”   “当然!”负责人瞧着段老三那么拽也不敢阳奉阴违。   负责人随即又跟梁好运单独照一张。   段老三把相机还他:“我们可以走了?”   负责人连连点头。   段老三把包里的墨镜掏出来,往鼻梁上一挂,跟混社会的大哥似的,跳下高台,围观人不由自主地让开。   这个墨镜许久没用,搁包里放的很模糊,坐上车,段老三就嫌弃的扔回包里。   开出售票点,远离人群,刘向东才敢大喘气。   段老三乐了:“瞧你那点出息。你看看咱家好运跟跃民。”   梁好运是真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苦笑道:“我们只是看起来镇定而已,不信你看我的手。”   刘向东坐前面的,闻言回头看去,手心里全是汗。   “跃民也是?”段老三问。   张跃民道:“我还好。年前年后倒货,见过不少钱。只是觉得跟做梦一样不真实,不知作何感想。”   “我也觉得不真实。”刘向东对段老三说:“要不你掐我一下?”   段老三轻笑一声:“这才到哪儿。赶明儿咱们有了大钱,出国抽,薅漂亮国的羊毛。”   “这个可以有!”刘向东赞同。   梁好运不敢:“那边不限枪,你确定我们抽中大奖还回得来?”   刘向东赶紧看段老三。   段老三没想这么多,刚刚也不过随口一扯,“忘了……”   “那你还说。”刘向东忍不住瞪他一眼,“幸亏好运爱看报,大事小事了解不少。真听你的咱们四个都得留在那儿。”   段老三尴尬的挠头:“当我没说好了。不过,好运,这么多钱你们也要算着花。以后再中就难了。”   “这话怎么说?”刘向东转向后面:“好运气用完了?”   梁好运跟张跃民同时摇头。   刘向东奇怪,怎么就他一个不懂。禁不住问:“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三人很是无奈。   抽中的支票都要给梁好运了,还要跟梁好运合照,那个负责人显然居心不良。梁好运又不是什么名人。再说了,拍一张不行,又拍一张,也只有刘向东这个傻子没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刘向东问:“你们其实也不知道,故意这么逗我吧?”   段老三叹了一口气:“我敢保证最迟明天早上,好运的照片全市彩票点人手一张。一周后可能全国人手一张。”   刘向东愣住。   段老三瞥一眼他,“还没听明白?”   “不,不可能吧?”刘向东回头看梁好运,“他们还真当你想啥来啥?”   梁好运也不信,架不住有那么一句话“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也无所谓,反正钱到手了。”梁好运身体前倾,问道:“三哥,你认识的人多,帮我们租两个厂房和一处员工宿舍呗。”   段老三很欣赏她和张跃民,有这份运气还能脚踏实地干实业。他日不可限量啊。段老三很乐意跟这样的人交好,想也没想就应下来。   “机器呢?”段老三问。   张跃民:“向东先去找,找好了我周末跟他一块去谈价格。”   “回头我也帮你问问吧。”段老三道。   梁好运赶忙道谢。   段老三摆摆手:“客气了。你们这么忙,毛子那边咋整?”   张跃民:“以后向东盯着,好运盯着食品厂。”   段老三人这么仗义,张跃民就把他的猜测说出来:“我觉得那边也干不长。你也想想干点别的吧。”   段老三回头看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张跃民懂了,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经济不可能一直这样。再说苏联都解体了,那些小国各自为政,最多三年就能缓过来。到时候跟咱们一起往毛子倒货的那些人,手里的钱不能再生钱,肯定会把目光转向国内。届时再干就难了。”   刘向东禁不住问:“三年?”   “我总觉得最多三年。”张跃民这些天没少关注时事政治,“这事你得好好考虑考虑。”   刘向东的手肘撑着车门,眼神询问段老三。   段老三干的正火热,还真没想过转行。   可是帝都大学高材生说的话,段老三不敢不听。何况张跃民用实际行动向他表示,他更支持梁好运搞食品厂。   段老三到梁好运和张跃民的新居也没急着回去,到堂屋里梁好运把餐桌收拾干净,屋里空出来,段老三坐下来就发现沙发角落里有一叠报纸。   平时段老三最讨厌看跟文字有关的东西,下意识想扔茶几上,忽然想起来的路上张跃民说的话,段老三翻开报纸,一边浏览上面的大字一边问:“我只会倒腾货物,不干那个我能干啥啊?”   “也可以倒腾货物啊。”梁好运把暖瓶递给张跃民,让他给两人倒茶,随即去刷锅洗碗。   段老三连忙说:“别急着收拾。说完啊。说一半故意吊我呢。”   梁好运下意识停下。   张跃民摆手。   梁好运去厨房,张跃民拿出帝都市地图,指着电子一条街。   话说回来,张家的正房有七间,东西各两间卧室,中间三间是通的,作为厅堂。最中间的一间自然是正堂会客厅,东西一间是茶厅一间是书斋。   茶厅那边放着电视,书斋那边除了一个书柜一个看书的榻榻米,还有电脑。   刘向东起先一进正堂就发现电脑,看到地图想也没想就说:“你让他倒腾电脑?”   段老三连连摆手,这种高科技的玩意他搞不定。   张跃民以前也没想到这点,他年前去看电脑,那些卖电脑的都当他人傻钱多且不懂,啥玩意都敢漫天要价。   张跃民转了几家,懒得再转,直接表明自个是帝都大学计算机系的老板才老实。   回来安装电脑的时候,张跃民算了一下,不坑蒙拐骗这一行也赚钱。只是他没空,刘向东没空,梁好运更没空,张跃民只能暗暗可惜。   至于张保栓等人,张跃民压根没考虑过。让他们搞这玩意,一来没钱,二来没胆,三也没那个智商。   段老三帝都人,又在帝都地界上混这么多年,他干同行不敢搞事,一般人不敢欺负他,张跃民才跟段老三提这个。   张跃民于是说:“你要是想干,前期不懂的问我。不过我也只有周末有空。”   “你也是做过生意的,光拿货——”   张跃民抬手:“拿货跟你贩衣裳一样,他漫天要价,你就地还钱就行了。如果这里不是帝都,我肯定不会让你搞这个。现如今很多大单位都改办公打字,你如果有认识的人,直接卖给他们,都不用你整天在店里看着。你想想帝都有多少机关单位和事业单位?”   段老三摸着下巴想想,东城区和西城区,几乎一家挨一家,还都是机关。算上事业单位……他岂不是躺着就把钱挣了。   段老三想到这点,惊得张口结舌:“兄弟,哥谢了!”朝张跃民肩上一拍,“哥就卖这个。”   “我呢,我呢?”刘向东一见他们都转行,撂下他一个,顿时急了。   梁好运擦着手进来,正好听到这句,忍不住笑出声。   “好运,你不能笑。我那个贸易公司可是有你三成股。”刘向东说着话忍不住欠身。   张跃民拍拍身边的沙发,梁好运挨着他坐下。张跃民下意识揽住她的肩,让梁好运靠他身上歇会儿。   刘向东看到这一幕气得站起来:“我让你们说话!”   梁好运想笑:“我的食品厂也有你三成股啊。”   段老三禁不住说:“你们两头都不落啊。”   “现在只有一头,还在她那头。”刘向东指着梁好运道。   梁好运:“你想干啥?”   刘向东当然是想干倒爷。虽说累,可是赚钱啊。最重要的是喜欢。   “你应该问我除了回倒腾货物,还会干啥。”   段老三失笑,他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要不你也搞批发?”梁好运问。   刘向东:“批发水果罐头?”   梁好运噎了一下。   张跃民:“别理他!”   刘向东团吧团吧报纸就砸。   梁好运接过去往沙发上一扔,就看张跃民。   张跃民整天在学校,哪知道他能干啥。   梁好运沉吟片刻,道:“你别买房,买楼吧。”   段老三口中的水全喷出来,慌忙去外面拿毛巾。随即进来就忍不住说:“不愧是好运!居然想到让他倒腾房子。”   “我倒是想呢。”刘向东瞥一眼张跃民:“让他借钱给我。”   梁好运不由地坐直:“我不是让你倒卖房屋。”   “不是?”段老三惊讶,“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买了这个房子,觉得这几年房价涨的快,转手就能赚钱。”   梁好运摇头:“房子是可以,也得等有钱了再弄。我的意思是你弄个小楼搞批发。”   刘向东不由得转向段老三。   段老三眼中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弄个大房子批发电脑呢。一台我赚个三五百,一个月不多,卖个一百台,一年也把房子挣上来了。一年后房价涨了,又能赚一波。好运,哥谢了。回头赚了大钱,哥送你一台电脑。”   张跃民乐了:“赚一栋楼送一台电脑。你是好运的亲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无心工作啊今天就这一章 第27章 工资   刘向东本意并非如此,而是想跟段老三一起干,结果段老三压根没考虑他。刘向东没好气说:“不是亲哥能这么不见外?”   经他这么一说,段老三也觉得自个有点小气,一时又不知该承诺给买什么,毕竟梁好运刚得六十万,人家也不差钱。   段老三害羞的笑笑:“这不是还没开始搞吗。以后搞起来,肯定不会亏待好运。”   刘向东打鼻孔里发出一记冷哼。   段老三想问他咋了,忽然想到这是梁好运给刘向东出的主意,顿时越发不好意思。   梁好运打圆场:“我是说批发服装。向东你可以自己批发,也可以把楼分成一间一间的店面搞批发。不过有个前提,等毛子那边的生意不好做再搞。”   刘向东:“可是跃民说,生意不好做,大伙儿都会锁定国内市场。届时不会我还没开起来,旁边就开了好多家了吧。”   “市场这么大,你还想一个人把生意做完?”梁好运想笑:“在咱们国家当寡头只有一个下场——沈万三!”   刘向东不由得摸摸自个的脑袋:“我没那大志向。”   张跃民说:“那就先不管。说不定一年后反而有别的机遇。”   “房子买不买?”刘向东问。   梁好运:“可以买。反正房价会涨。买我们这种自家建的有地契的。”   这点段老三赞同:“其实房子没地值钱。有了地你可以盖三层盖四层,只要有关部门不管。”   刘向东懂了,没过几天买了两亩地,就在梁好运家东边,直线距离不过三里。   买好就告诉梁好运,梁好运被他惊得呆若木鸡。   晚上回来见到张跃民,梁好运就忍不住感慨:“刘向东真有魄力。”   张跃民道:“哪是魄力。他那是听三哥说,想盖几层盖几层,打算弄个高楼大厦。”   “得不少钱吧。”   张跃民:“这边的荒地也不便宜,他手里估计没钱了。一边赚一边建吧。这样也好,等他慢慢建成,俄国的经济也该差不多了。”   梁好运一听还得几年,便丢开不管:“买机器租厂房真不用我去?”   “你别去。”张跃民摇头。   梁好运不光是个女人,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跟人谈的时候肯定会欺负她。与其让她扯来扯去扯很久,不如他和段老三过去一次搞定。   张跃民解释说:“老三的大金链子大墨镜一戴,没人敢跟他七扯八扯。”   “他去也行。今天他帮你,明天他弄好房子你帮他看着电脑。”   张跃民用段老三用的理所当然,正是想到这点。   说起段老三,梁好运不由得想起段老三之前说的事:“你说你生父生母那边,他打听到了没?”   张跃民愣了一瞬间,方反应过来,“管他呢。这周六下午没课,咱们回去看看爷爷奶奶。”   翌日下班经过百货公司,梁好运买几包东西,周六下午随张跃民坐公交车回去。   饶是他们出发的早,走走停停又转车,等他们到家天也黑透了。   张奶奶和张爷爷都要等睡着了。看到他们进来,惊得一下起来,连声问:“出啥事了?咋弄这么晚?”   张跃民实话实说:“周六人多,每到一站都停好几分钟。”   “市里这么多人啊?”老两口有几年没坐过公交车,忍不住惊呼。   梁好运:“不光人多,车也多了。现在人挤人,以后得车挤车。”   老两口觉得她夸张,闻言反倒忍不住笑了。   张爷爷看到有奶粉,奇怪:“咱家又没孩子,你买这个干啥?”   “给你们喝的。听说年龄大了,骨质疏松,要多喝点这东西补一补。刚开始别放太多,免得乳糖不耐受拉肚子。习惯了会好点。”梁好运想到老两口很回会过日子,“这个有保质期,您看着点。”   张爷爷摆手:“拿回去留你们喝。”   “我们年纪轻轻,用不着。”梁好运给他们放卧室里,然后才问:“做饭了?”   张奶奶:“不知道你俩啥时候回来,我们先吃了。厨房里有菜。”说着就往厨房去。   院里黑看不清路,张跃民连忙说:“你们坐着,我们去就行了。”指着桌上的挂面,“以后晚上不想做,就煮点面打两个鸡蛋,再放一点院子里的菜。”   张爷爷禁不住说:“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不知道饥饱。”   以前日子不富裕,一天两顿饭。老两口这么过几十年习惯了,现如今日子好了,晚上也是随便吃点。那还是张跃民和梁好运端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自个做,老两口要是懒省事,极有可能直接不吃,早点睡觉,睡着就不饿。   张跃民很清楚他们的毛病,直接说:“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只知道折腾病了,别想在这儿住。”   “你还管我?”张爷爷瞪眼。   张跃民淡淡地瞥一眼他,就去烧火。   张爷爷莫名觉得孙子鄙视他,就找老伴儿:“你看看他,考上帝都大学,连我这个——”   “你少说两句。”张奶奶道:“明儿一走,还不是你跟他说啥是啥。”   张爷爷恍然大悟:“对啊。我跟他扯这么多干啥。吃饱了撑的。”   梁好运在厨房里听到这话,无声地笑了。随之小声问:“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有跃华哥办公室的电话?”   “不知道。”张跃民连忙说:“别提醒他们。”   梁好运点一下头,菜放锅里,又在炉子上放几个他们从家里拿来的馒头。待菜出锅,馒头也热透了。   洗漱后,俩人就去休息。   这半天赶车赶的,两人都有些疲倦。   晚上睡得早,翌日天蒙蒙亮就醒了。   张跃民跟梁好运一起去菜市场,卖十多斤肉,留两斤中午吃,余下的全剁碎包成饺子放冰箱里。   张奶奶愁得慌:“这么多我们咋吃啊?”   梁好运:“慢慢吃。只要不断电,能放好几个月。”   饺子馅是张跃民剁的,面皮是梁好运擀的。老两口帮忙包,虽然包的多,张跃民和梁好运也不是很累。于是,中午就多做几个菜。两个放冰箱里,留他们明天热着吃。   张奶奶看着小小的冰箱塞的满满的,忍不住说:“你们回来一次,我们半个月都不用买菜。”   “还是得买。”梁好道:“下午我再给你们擀点面条,留雨天吃。天气不好就别出去了。”   老两口听闻这话瞬间明白,梁好运担心他们摔倒起不来。   孙媳妇一片孝心,老两口跟俩小孩似的,梁好运说什么他们都点头,听话的让张跃民侧目。   梁好运眼角余光注意到这点,连忙瞪一眼张跃民,你可别说话了。   张跃民撇一下嘴,转移话题问:“大哥的房子买了没?”   “买了。前几天刚交齐钱。”张奶奶说出来就叹气。   梁好运顺嘴问:“不顺利?”   何止不顺利,差点没打起来。   城南的房子无人问津。张跃华和张悦芳要买的房子,还不是市里,属于县里的。离五里坡只有五里路,罗兰香不同意。   张跃华就糊弄她,县里的姑娘结婚都要房子。   张跃华因为张跃民的事,跟他妈放过狠话。罗兰香怕儿子不给他们养老送终,心里不甘,还是把钱给张跃华。   张悦芳报名的时候没告诉她爸妈,就是怕他们拦着。张悦芳也要钱买房,两口子才知道她也报了名。   罗兰香虽然疼张悦芳,但也固执,固执地认为女孩子嫁到婆家,婆家会准备房子,用不着买。再说了,十里八村也没女孩子在县里买房。   罗兰香就觉得张悦芳疯了。还跟张悦芳解释,钱存银行里比买房合算。   问题是闺女也了解娘,张悦芳很清楚她妈压根不信银行,不可能存银行。只要在家,早晚是姥姥的。有其母必有其女。   在罗兰香多年言传身教下,张悦芳也学会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张悦芳要死,罗兰香也要去死。母女对上,谁心硬谁赢。张悦芳其实不敢太过,只是一想到她辛辛苦苦攒的钱,到她姥姥手里,心口就憋得生疼,脑袋发蒙,就让她妈去死。   罗兰香不过是吓唬闺女。听闻这话罗兰香气得哭天抢地。张悦芳看到她妈开始撒泼,就知道自个赌对了,冷眼看着她妈哭。   罗兰香哭累了,打算歇歇再哭。张悦芳就催她,既然不哭,就赶紧把钱拿来。   此言一出,罗兰香继续。   张悦芳吵得脑壳痛,找到锄头就往厨房去。   看热闹的婶子大娘连声问她干啥。   张悦芳直言,锅砸了,不过了!谁敢拦着她连谁一块砸。   村里人很清楚张悦芳被她妈惯的有点不着调,还真不敢阻拦。   张悦芳拿起一摞碗碟,在罗兰香跟前摔个粉碎。   罗兰香的哭声戛然而止,张跃华劝他妈,赶紧把他姐的工资给她。其他人眼瞅着要出大事,也纷纷劝罗兰香,孩子自己存的钱,就给她吧。   罗兰香面子下不去,拿出钱往地上一扔,还威胁张悦芳,敢去买房别认她这个妈。   张悦芳捡起钱立即走人。当晚也没回家,在张跃民家睡的。   她自然不敢睡梁好运和张跃民的卧室。去买个钢丝床,在偏房睡的。   那间本是张保栓等人放衣服的。张保栓等人跟着刘向东倒货,货物放他公司,仓库空了,又因以前收拾过,所以还算干净。   张悦芳今儿不在,是因为她妈去她姥姥家,她回家了。否则,张跃民和梁好运早发现了。   梁好运听老人家说完,打开偏房门,果然有床有被子,还有个小桌子,桌子上还放着梳子牙膏等物。   梁好运关上门,问老两口:“也不能一直住这儿。悦芳姐不小了,跟她妈闹成那样,往后咋找对象?” 第28章 李家   这个问题老两口还真跟张悦芳聊过。   张悦芳以前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随着在县里工作越久懂得越多,也渐渐发现她妈不正常。   她的那些同事,有的重男轻女,有的偏大的疼小的,有的扣扣索索。毛病很多。也有管闺女要工资,留着给儿子买房的。   罗兰香拿她的钱给张跃华买房,张悦芳都不气。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有房,嫁到婆家确实有地方住。再说了,弟弟过得好,父母也能跟着享福。毕竟她也不可能把父母接去婆家跟公婆住。   问题是她妈拿她的钱接济姥姥一家算怎么回事。   她的父母年龄大了,弟弟能帮忙分担养老。钱被舅舅花了,舅舅还能帮忙照顾啊。不想也知道不可能。。   张悦芳又想起张跃民以前同她说过的话,有这么一个妈,找个条件不如她的,人都看不起她。   老两口同张悦芳聊的时候,张悦芳很自卑很惶恐,不敢找对象,更不想结婚,于是就说她还小,不急。   张悦芳二十多岁,搁城市里是不大,大学毕业没几年。然而,她家在农村,农村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可没几个。   她不急老两口急啊。   张奶奶就让梁好运劝劝她。随后说:“跃民啊,你认识人多,能不能帮悦芳找一个?”   张爷爷禁不住说:“你可真会说。跃民认识的那些人,哪个能看上悦芳?不说旁人,就说刘向东,悦芳比人家大三岁,悦芳还没人学历高。更别说钱了。”   张奶奶想想也是:“好运呢?”   梁好运可不想掺和这事:“奶奶,您与其找我和跃民,都不如找他。”往隔壁努一下嘴。   “谁?”张奶奶一时没懂。   张爷爷:“咱们那个邻居陆警官?”   梁好运点头:“陆警官以前说过,他们单位学历最高的大专。那大部分肯定都是中专生。悦芳姐初中毕业,跟中专毕业没差多少。再说了,公安啊,回头结了婚,借给她个胆子也不敢闹。”   这个“她”几人都知道是指罗兰香。   张爷爷越想越觉得她这个孙女要想日子过得去,就得找个罗兰香怯的。否则有她这个丈母娘,能把人家闹得鸡犬不宁。   “好运,我看你之前拎好几包东西,除了奶粉还有啥?”张爷爷问。   张跃民轻笑一声。   “你笑啥?”张爷爷瞪眼。   张跃民:“回头我给你买两条烟。”说着朝隔壁看一眼。   张爷爷没想到他一下就猜出来了:“就你小子聪明!”   “您老可别大白天去。”张跃民提醒他,“免得人家误以为陆警官收受贿赂。”   张爷爷:“我又不傻。”   张跃民撇一下嘴,得空去买两条上班族经常抽的烟。没敢整大前门。两条大前门过于贵重,只是说媒,陆警官肯定不收。   傍晚,梁好运和张跃民到家,张爷爷在门口堵住下班回家的陆警官,提醒他晚上别睡太晚,跟他聊点事。   七点多,周围人家关门闭户,张爷爷到陆警官家。   十几里外的段老三窝在他堂弟家吃饭。   段老三的堂弟就在机关上班,段老三去他堂弟家都不用找理由,直言他打算倒腾电脑,往后他们单位用电脑,去他那儿弄。   堂弟又不管采买,可不敢答应他。   段老三醉翁之意不在酒,继续耍赖:“我不管,我就当你答应了。对了,你那个姓李的同学,我记得他好像——”   “打住,打住!”堂弟赶忙喊停,“您老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惦记李大少。你咋不去华盛顿呢。”   段老三道:“我倒是想啊。谁叫布什不认识我呢。”   堂弟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您还真敢想。”   “说说又不犯法,说说呗。”段老三怂恿他堂弟。   堂弟:“我说可以,但你不许打着我的名义去烦人家。”   段老三乖乖的点头。   堂弟总觉得他今天有点反常,随之想想他那个同学所在单位,他哥也进不去,就觉得说说也没什么。   “商/务部。”堂弟道。   段老三倒抽一口气,爆了句粗口。   堂弟瞪眼。   段老三连忙抬手解释:“我不是骂他。我是没想到我段老三的弟弟,居然有这么牛掰的朋友。哪个司?”   “想知道?不告诉你!”   段老三轻笑一声:“他家除了他还有什么人?”   “哥,过分了啊。”   段老三:“我也是怕以后万一大水冲了龙王庙,多不好意思啊。”   “你一个小小的倒爷,跟人家冲一块?”堂弟无语又想笑:“你当下水道呢?就是下水道,人家跟您也不一道。”   段老三转到他弟弟身侧,摩拳擦掌。   堂弟吓得起身。   段老三一把把他拉回来。   堂弟的妻子笑着说:“三哥虽然是倒爷,也是国际倒爷,说不定哪天真能去商务部坐坐。你就跟三哥说说那个李大少呗。”   “还是弟妹懂事。”段老三看着堂弟:“我问你答行了吧。可以说的就说,不可以说的就过。”   堂弟掂量一下,觉得这个可以有。   段老三:“那个李大少结婚了没?”   堂弟摇头:“二十八,虽然不小了,不过人家不着急。”   “弟弟妹妹多大?”段老三接着就问。   堂弟奇怪:“弟弟妹妹?”   段老三/反问:“别说没有。他那个年代国家又没计划生育。他们家就他一个啊?怎么可能。”说完还嗤笑一声。   堂弟笑道:“不许人家有哥哥姐姐。”一看他堂哥双眼冒绿光,连忙说:“只有一个姐姐。好像才三十岁。”   “没弟弟妹妹?”段老三皱眉,“他们家人口太简单了吧。”   堂弟:“你还想跟人家弟弟妹妹做生意?可惜,让您失望了,没有。”   “堂弟表弟?”段老三皱眉,“就没个做生意的?”   不在盯着商/务部,堂弟也不再防着他,“堂弟好像有,不过在部队。表弟,我倒是听别人提过一耳朵。不过说的时候好像有什么隐情,他的表情也不太好。我也没好意思问。”   段老三就想胡扯几句,绕过这茬。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话——外甥像舅。   “姑舅表弟?”段老三问。   堂弟仔细想想:“好像是。他姨表兄弟我见过,跟他大小差不多。我上大学的时候去他家玩,还一起打过牌。”   段老三大概明白了。于是故意说:“打过牌?”   “哥,哥,只是打过牌!”堂弟赶忙拦住。   段老三朝他脑袋上一巴掌:“瞧你紧张的。”   “你自个都说了,现在卖电脑的少,又有一个计算机系的帮你,还愁卖不出去?”堂弟苦着脸,“何苦找我们这些小人物啊。”   段老三搂着他的肩膀:“商/务部小人物?”   “可我也就认识那一个大人物啊。”堂弟道:“万一被你得罪了,我以后有点啥事想找人帮忙都没脸去。”   段老三松开他,还推他一把:“瞧你这点出息。你求他?指不定哪天他还求我呢。”   “反正吹牛不上税,你使劲吹呗。”堂弟知道他臭德行,懒得接这茬,“你这种高考都能睡着的人,居然认识帝都大学计算机系的。计算机系可不是人待的地儿。”   段老三:“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我的意思那里面都是神人。否则,最多一个月就得转专业或者退学。”堂弟对这个计算机系的很感兴趣,“怎么认识的?”   段老三答应过张跃民,烂在肚子里:“与你无关。刚才我跟你说的事别忘了。”   “采买真不归我管。”   段老三:“你可以给他们提个醒。我这边有计算机系的大佬,免费教他们用。出了问题也可以帮他们修。对了,顺便告诉他们,我这个大佬还会自个写软件。指不定哪天你们用的软件,就是我那个朋友写的。”   堂弟忍不住打量他一番:“吹上瘾了?”眼中尽是怀疑。   段老三起来伸个懒腰:“不信拉倒。我明儿就去找房子,下周就带他去买电脑。”说完冲他摆摆手,潇洒走人。   堂弟连忙追上去:“哥,真这么厉害?”   “过目不忘,您说呢?”段老三/反问。   堂弟忍不住爆句粗口:“你怎么什么朋友都有?”   “谁叫我是三爷呢。”段老三上车就拿出他的大哥大。   张跃民听到电话响,披着军大衣哆哆嗦嗦跑出来,一听段老三的声音就想给他挂断。   “别,有事!”   张跃民:“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   “八点。你睡了?这么早啊。我还想去找你呢。”段老三想调侃他几句,忽然想到明天周一,张跃民得上课,“你睡吧。我明天先去看房子,晚上见面聊。”   张跃民钻进被窝里,梁好运就让他离远点。   “媳妇儿,暖和暖和。”张跃民伸手抱住她。   梁好运被冰的打个哆嗦:“不是要下雪吧。”   “开春了还下雪?”张跃民想想帝都的天气,倒春寒,指不定有可能,“明天穿厚点。”   梁好运嗯一声:“谁找你?”   “段老三。可能还是觉得电脑是高科技,他弄不来,心里有点没底。”   梁好运想想:“这事其实也好办。”   张跃民看着她,发现看不清她的表情,就把拉亮电灯。   “人只对未知的东西恐惧。他如果也会用电脑,会发现跟开车骑自行车没两样。”梁好运道。   张跃民以前不敢碰刘向东的车。后来学会了,也觉得跟骑车一样简单。   “你说得对。”张跃民道:“以前我在同学家里看到电视都稀奇。哎,媳妇,你还不会用吧?”   梁好运还真不会用他的老爷机。   “怎么了?”梁好运故意问:“你教我?” 第29章 卖电脑   张跃民就是这么想的:“回头我放了学就教你。”   翌日傍晚,刚出校门,张跃民就看到段老三倚在车边等他。   张跃民上车便问:“家里没人?”   “正打算去你们家,看到有学生出来,估计你也快了。”段老三道。   张跃民:“就不怕我下午没课?”   “长嘴还不会问啊。”段老三笑道。   张跃民明白,难怪他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   “房子找好了?”张跃民问。   段老三昨儿还真不是诓他堂弟,今儿确实找了一天房子,可惜都知道房子值钱,地段稍微像样,家里不缺钱,也不打算移居国外的都没想过卖。   段老三决定在电子一条街弄两家店面,再在刘向东买地的那边弄块地,作为公司总部。听到张跃民问他,就把他的打算告诉张跃民。   张跃民支持他,只因这笔钱对段老三来说不过是小钱。不像刘向东,光买地就把他的钱花的七七八八。   学校离张跃民家不远,两人没聊几句就到门口。   张跃民看到大门敞开便知梁好运回来了。   段老三见他进去就往厨房钻,打算帮梁好运烧火,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咱哥俩去堂屋聊聊。”   “啥事不能让好运知道?”张跃民奇怪。   梁好运禁不住看向段老三。   段老三被她这么一看,反而笑了,“瞧我这脑子,忘了好运妹子跟别人不一样。”   “我又咋了?”梁好运奇怪。   当然是很多年轻小媳妇啥也不懂,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们惊的六神无主。以至于潜意识认为梁好运也那样。   段老三可不敢当着立志为女强人的梁好运说这话,道:“我主要担心在院里隔墙有耳。”   张跃民给他个小马扎,示意去厨房。   梁好运端着洗好的菜进去:“吃米饭还是吃馒头喝粥?”   “馒头喝粥,炒两个菜就行了。”段老三摸摸自己凸出的肚子,“不能再吃,最近走路都觉得累腰。”   梁好运先搁炉子上煮粥,然后把鸡剁了,搁土灶炖鸡。   砰砰剁鸡的声音停下,张跃民也点着火,段老三终于逮住机会,道:“你生父生母那边的情况,我昨儿打听到一点。”   梁好运的手一抖,险些把锅铲扔了:“这么快?”   “快啥啊。只确定一点,不姓李。”段老三道。   张跃民原本对此不感兴趣,听他这么一说反倒忍不住问:“你说的那个人不姓李?”   “姓李,不过他只有一个姐,没有弟弟。”段老三实话实说:“我怀疑他是你表哥。俗话说外甥像舅,他要是像他爸,甭说跟你五分像,七分像八分像也正常。”   张跃民:“我生母极有可能是他姑?”   段老三点头。   梁好运忍不住问:“既然知道跃民的生母可能是李家人,那应该很好打听吧。”   “要是一般人,确实好打听。”段老三挠头,“问题是李家不一般。咱们的目的不是找他们,而是以免他们贸然找上门,所以打听只能悄悄地来。”   梁好运看张跃民,示意他拿主意。   张跃民问:“怎么个不一般?”   “我堂弟嘴特严实,只说可能是你表哥的那个人在商/务部。至于哪个司,我没敢问,怕我堂弟起疑。”   梁好运惊得张口结舌:“年纪轻轻商/务部?”   “很正常。早几年大学生吃香,只要是本科,不拘专业都能进国字头单位或机关。留校那也是大学老师。”段老三道:“甭说以前,过几年跃民毕业也能进去。”   张跃民思索片刻:“那就先不管。我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   “兄弟,这个没法顺其自然。”段老三昨儿那么着急找张跃民,便是想到一些事:“你是学生,我是倒爷,跟他们比咱们都是小人物。他们若想弄咱们都不需要搞歪的邪的。一句怀疑咱们偷税漏税,生意就得暂停。”   梁好运赞同:“尤其我即将要做的还是方便食品。扔只苍蝇进去都能让我破产。”   张跃民一时没想到这点,问段老三:“再打听打听?”   段老三是这么想的:“不找我堂弟,找他同学。最好早点把电脑弄过来,我也有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梁好运道:“那你们别在这儿,去堂屋学电脑啊。”   “对!”张跃民示意段老三起来。   段老三愣住,直到被张跃民拉出来,还跟做梦一样,“我学电脑?”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哪衬那玩意。”   张跃民:“简单。”随即示范给他看。”   段老三盯着他看一会儿,忍不住打量一番电脑:“这跟电视机,也没多大区别啊。”   “差不多。”张跃民笑着把电脑关上,让段老三试一下。   段老三戳一下开机键就往后跳,仿佛怕电脑电着他。   张跃民哭笑不得:“你还不如好运呢。我早上跟好运说一遍,好运就摸熟了。”   “你媳妇聪明,身负大运气,自然学得快。”   张跃民好笑,什么跟什么啊。看到电脑打开,“你看,这不就行了。”   “然后呢?”段老三不信这么简单。   张跃民拉张椅子,示意他搬张凳子过来。   段老三撑着桌子看他操作,十来分钟,晕了,连忙喊停,“太快,一点点来。”   “先学开机?”张跃民笑着问。   段老三:“这个简单。你教我打字吧。”   打字有些麻烦。   张跃民道:“你先用看一下里面都有啥,不知道的问我。”   段老三想想这也是要学的,于是张跃民就看到他这边戳戳那边点点,倒杯茶的工夫给他搞死机了。   张跃民扶额。   段老三一下站起来:“我都说了,这玩意高科技,我搞不来,你非要我学。我去厨房帮好运妹子烧火。”不待他开口就往厨房跑。   梁好运买的鸡是用来炒菜的公鸡,不是炖汤的母鸡。   土灶做饭快,段老三进去,梁好运正盛菜。先和馒头一起放炉子上温着,就让段老三帮她烧火,就着油锅炒青菜。   青菜在锅里一打滚就好了。   段老三坐下没五分钟,梁好运就让他洗手吃饭。   端着菜盆,悄悄到堂屋,段老三朝书斋那边看一眼,发现电脑居然亮着,立马进去:“好了?”   张跃民点头。   “咋修的?”   张跃民:“关机重启。”被他整的动不了,还能咋办。   “还可以这样?”段老三又学一招。   张跃民:“也不是每次都要关机。”   “但关机重启一定可以,对吧?”   张跃民点头。   段老三:“那就够了。”   张跃民想笑,随之想想他之前都不敢碰电脑,就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先吃饭吧。回头你弄好店面,提前跟我说一声。”   段老三生意精,也闲不下来,周四就来找张跃民。   张跃民这周六下午有一节课,段老三索性在学校外面等他,他一下课,就载他去机场,坐飞机过去。   当天晚上抵达,第二天一早,俩人就去弄电脑。张跃民再坐飞机回来,由段老三乘火车运电脑。   电脑抵达那天,赶巧刘向东从毛子那边回来,张保栓张忠武等人都在,刘向东就拉着他们帮忙卸货。   当晚在梁好运和张跃民家吃的。   段老三买些馒头大饼油条和卤菜,梁好运配几个热菜,一众人吃饱喝足,段老三亲自把他们送回去。   这些吃的喝的用的以及来回路费全算上,分摊到电脑里,又加上房租,段老三发现还能大赚一笔。   段老三很想谢谢张跃民,又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早。于是也没跟他废话,第二天就跑去他堂弟单位推销电脑。   段老三的堂弟是真拿这个厚脸皮的堂哥没办法,只能把人带去见领导。   干了十多年生意,段老三吹牛皮糊弄人眼睛都不带眨的,当着堂弟的面,直言表弟乃帝都大学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找他买电脑,三年保修。   帝都大学乃全国最高学府,这个学校出来个顶个人才。计算机那么高端的学科,领导听闻此话,顿时生出了几分敬仰。   堂弟原本还担心他三哥以他的名义跟领导攀交情,孰料是别人。堂弟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同情那个被利用的人。   张跃民不光不在意,周日还跟段老三一起送电脑。   周日领导本来不上班,想见一见高材生,特意在单位等他们。   张跃民长得好,领导看到眼睛猛一亮,忍不住夸张跃民,什么相貌堂堂,将来了不得等等,跟不要钱似的,什么好话都往张跃民身上套。   段老三递给领导一支烟,就对领导说:“我没糊弄您吧。”   领导赞同:“你这个弟弟不错。多大了?有没有对象?回头我给他介绍一个。”   张跃民心中一突,忙说:“结婚了。”   “结婚了?”领导吃惊,“还没毕业就结婚?”   段老三找房子的时候可没闲着,特意去彩票点问了一下,不出他们所料,梁好运的照片,果然彩票点人手一张。   这事闹的,段老三不信机关单位的人没听说过。   这个单位是工商单位,往后免不了打交道。段老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小声说:“我弟妹比他牛。”   领导不由地竖起耳朵,哪个大领导的闺女吗。   段老三:“前些日子有人抽中六十万,听说过没?吓得整个帝都市彩票点人手一张她的照片防着她。”   领导还真听他老婆说起过。   领导想了想,“我记得我丈母娘说过,那姑娘运气特别好,之前就抽中了一辆桑塔纳。不是托儿啊?”   张跃民禁不住瞪一眼段老三。   领导注意到这点:“真不是托?所以那姑娘叫好运,也是真名?” 第30章 食品厂   段老三笑呵呵道:“当然!”   “我的天!”领导之前还嫌他妻子和丈母娘碎嘴,见识浅薄。闹了半天,小丑是他自个啊。   领导好奇:“随随便便一抽就中?”   段老三摇头:“我们试过,先是我的钱,后是他朋友的钱。”朝张跃民努一下嘴,“都没用。他亲手把钱递给他媳妇才抽中。玄乎吧?”   “玄乎!”这么玄乎的事居然是真的。   段老三:“不是我吹牛,他俩合体,想什么来什么。”   张跃民连忙说:“您别听他吹牛。哪有那么好的事。”   领导乐了:“你们两口子的事确实挺玄乎。跟如有神助一样。”   “哪有什么鬼神,不过是磁场。”张跃民道:“好比磁铁。我俩一起抽中的几率比较大。但也不一定次次都能抽中。我们就抽两次。”   领导顺嘴问:“后来有没有再试试?”   段老三道:“我们倒是想再确定一下,可惜没人卖给好运。那东西还得她自个抽。以前是帝都,现在我估计她的照片全国人手一张。往后都不用担心有人欺负她。”   领导惊叹,听闻此话反而觉得他夸张。   张跃民安装好电脑,又把使用步骤,常出现的问题写下来。领导放打字员抽屉里,送他们出了机关大门,就前往彩票售卖点。   领导刚提“好运”二字,售票员瞬间一脸的警惕。领导愣了一下,回过神是无语又想笑。看起来满嘴跑火车的段家老三这次居然没胡说。   翌日,段老三的堂弟到单位,领导就问他,怎么没听他说过,他们家还有这么玄乎的亲戚。   一个谎要一百个谎来圆。   堂弟不想帮段老三圆谎,直言他大伯母那边的亲戚,他不熟。   领导信以为真,忍不住感慨,有生之年,居然能碰到这么玄乎的事。   然而,更玄乎的在后头,一个多月后,工商部门收到一份材料,法人是梁好运。   领导听到下属嘀咕“居然有人起名叫好运”,还以为听错了。   拿到资料一看年龄,再一想张跃民是在校大学生,越发觉着这个好运就是那个好运,督促下属赶紧办。   下属反倒以为是领导家亲戚,弄好了还按照梁好运递交的材料上的联系电话,通知梁好运领取执照。   梁好运到的时候领导特意出来看一眼,瞧着姑娘长得漂漂亮亮,跟明星画报上的人一样,又忍不住感慨,长得好运气好,却还能脚踏实地办企业真难得啊。   不过这些梁好运不知道。   梁好运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注册过公司,还以为这是正常流程。到家就忍不住同张跃民夸,工商部门办事效率高。   张跃民跟工商部门打过交道,知道大概流程,瞧着她高兴,还说这是好的开始。于是就笑笑附和道,“既然是好的开始,就要用心做。”   梁好运道:“那当然!这可是我的事业。”指一下执照。   张跃民点头:“什么时候生产?”   末世之前梁好运极少吃八宝粥。末世后,方便面和八宝粥成了主食。梁好运闭着眼都能做出好几样,所以生产线买来就可以把厂子弄起来。   可是她一个人没法做,梁好运就说:“先招工。食品安全无小事,人数招齐必需得培训。”   “一半去村里,一半在工厂附近招。有对比有攀比有干劲,也可以防止拧成一股绳,威胁你这个老板。”   梁好运:“威胁我干什么?”   “加工资。福利待遇跟国企一样。国企有国家兜底,你只有我啊。”张跃民道。   梁好运笑了:“知道了。难怪爷爷说你唠叨,你真有管家婆的潜质。”   张跃民拧住她的脸:“谁管家婆?”   “我!”梁好运掰开他的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额头吧唧一下。   张跃民愣住,红晕慢慢爬满脸,“大白天,干什么你。”   梁好运本来有一丢丢不好意思,他这样反而让梁好运放开了,勾住他的脖子,又在他脸上亲一下。   张跃民回过神,带着满脸的羞涩反击:“媳妇儿,晚上不吃饭行吗?”   梁好运放开他就跑:“不行!”到门口看到手里的执照,抬手扔出去。   张跃民下意识接住。   “我去做饭!”梁好运说着就往厨房跑。   张跃民无声地笑笑,执照放好,就帮忙洗菜。   “不用你!”梁好运示意他出去。   张跃民无语又好笑:“我又不做什么。什么时候去村里招工?”   “刘向东回来再说。”梁好运道:“到时候我们一个在村里,一个去工厂附近。”   张跃民:“向东去村里?”   “不行!工厂是我和他办的,你没参与,我再不去,刘向东不一定能找够。那些婶子大娘可会算了。保栓叔说实话,刘向东去也行。关键保栓叔没说实话,赚一千说赚一百,就比上班强一点。那些人肯定觉得刘向东离了你就不行了。”   张跃民想想村里那些人,一分钱都恨不得扒拉自个家去,“这事还真得你去,向东掰扯不过她们。先让老村长给你一个名单。你心里有底,到那边选人也好选。”   “也没多少能离开家的吧?”   张跃民:“能赚钱都能离开。除非孩子太小,或家里的老人跟你奶奶一样。村里不讲究男主外女主内。”   这个时代日子虽然苦了点,女人确实有极大自由。别的村梁好运不清楚,就说她清楚的吕梁村和五里坡,八成家庭财政大权掌握在女人手里。   不过也有一些不好的,建国前出生的老一辈,见不得小辈离婚,哪怕是被婆家打死也不许离。这个陋习延续了几十年。   好在梁好运只是办厂,不是妇女主任,婆媳不和,夫妻打架,找不到她。她只管按月发工资就行了。   四月的第一个周五是清明,梁好运陪张跃民的爷爷奶奶回村。先给张家祖辈们扫墓烧纸钱,然后梁好运骑车直接前往吕梁村梁家祖坟,给她奶奶烧了纸钱就直接回城。   翌日,有人下地锄草,经过祖坟,看到小屋子前面一堆燃尽的纸钱,才知道梁好运来过。   村民意外的同时又忍不住夸,好运这丫头不错。还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昨儿回五里坡上坟,老村长也去了。他跟张爷爷是一个祖宗的。张爷爷趁机跟老村长说一下招工的事。   晚上,老村长摸黑过来,递给梁好运一页纸。   梁好运看到上面写着,谁谁媳妇,谁谁婶子,有个正儿八经名字的极少,莫名想笑。随后想想这些人连个学名都没有,肯定没上过学,规矩什么都不懂,回头可够她忙的。   梁好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村长禁不住问:“咋了?”   “想想这些人做吃的,我就头疼。”梁好运实话实说。   老村长笑道:“这些人都会做饭,有几个你和跃民结婚那天,菜就是她们炒的。”   “不用她们会做啊。我有配方,一锅粥放多少东西,都有严格标准。”梁好运问老村长:“您有没有在报纸上看过食品厂的报道?她们都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有的还围着口罩,跟科学家搞科研一样。”   老村长惊呼:“这么严?”   “这就是现代化工厂。”梁好运道:“不严格,监管局得三天两头去。他们那些人眼睛厉害得很,一根头发丝都能给挑出来。”   老村长想想村里那些人,上了厕所就去揉馒头,“你挑年轻的吧。四五十岁上了年纪,几十年的习惯也不好改。”   梁好运只有两条生产线,还没运到,确实不需要太多人。何况只在村里招一半。   “也行。”梁好运找一支笔,把三十五岁以下的圈出来。   老村长:“明天能去吧?明天过去的话,我回去就开大喇叭,省得明天上午走亲串友或赶集去了。”   梁好运点头:“明天上午。得培训半个月。不过,这半个月也有工资。吃住都在那边,跟城里一样,一周休息一天。”   这点张爷爷跟老村长聊过,老村长懂,于是又拿着梁好运的手电筒回村。   老村长寻思着晚上开大喇叭,家家户户都激动的睡不着,他这个老村长也崩想睡,都得过来让他当说客。   老年人觉少,翌日五点左右,老村长同以往一样起来打开大喇叭。   睡的正香的大人小孩都抱怨老村长睡不着,也不让他们睡。   随着他们听到梁好运要来村里招工,大人小孩都不困了。   老村长还没回到家,他家就围满了人。   以免被骂偏心,老村长不论别人怎么问,都说他就是个传话的。   村委会挺破的,但有个大院子。饭后,大人小孩都挤到村委大院等梁好运。   今天周末,张跃民不用上课,特意过来给梁好运掠阵。   张跃民是帝都大学学生,小孩子的崇拜,年轻的羡慕,年龄大的都觉得他就是旧时的状元郎。一见他过来,招呼的特热情。张跃民抬抬手,院里就安静下来,比老村长说话还好使。   老村长有威信,是他年龄大懂得多加上为村民服务几十年。张跃民一个毛头小子这么好用,让老村长禁不住感慨:“还是得有学问啊。”   张跃民无声地笑笑,把从屋里移出来的话筒给梁好运,让她讲一讲规矩。   梁好运哪经历过这等阵仗。她前世虽然有异能,也是在战友后面给战友治疗“输血”。   “我咋说啊?”梁好运小声说出来,传遍整个五里坡。   原来张跃民已经把喇叭打开了。   面对这个脸皮薄的小媳妇,婶子大娘都发出善意的笑容。   张保栓的娘就说:“好运,咋想的就咋说。我们家保栓说了,做生意不是儿戏,考虑的特多,不论你说啥,咱们都能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吹半天空调,吹半天,感冒好几天还不见气色。今天热的想撞墙,没敢开空调,居然好转了 第31章 有奖问答   梁好运不由得看一下张跃民。   张跃民点头,说吧。   梁好运干咳一声清清嗓子,“我们刚开始办厂规模很小,就只有两个小厂房和几间员工宿舍。员工宿舍住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只能在村里招一半,另一半在车间周边找。他们回头可以住家里。”   张保栓的娘惊呼一声,“你的意思几个人就够了?”   “不止。”梁好运认真算过:“我们打算做带有调料的方便面,需要人盯着机器做面,炸方便面、包装,还要做调料。”还有一点梁好运没说,她打算做带有油包的方便面,还得人熬油包。这点在此时算是商业机密,梁好运就给个含含糊糊的数字:“得二三十个。”   众人松了一口气。   二三十,每一大家子能轮一个。   有人问:“有啥要求没?是不是得会做饭?”   “不用,都是按照配方来。配方适合大多数人,不见得我喜欢,也不见得你们喜欢。”梁好运道。   做过乡村厨师的人懂这个道理。他们自个喜欢淡的,客人不见得喜欢。得按照宾客的喜好来。   又有人问:“那就是要手脚麻利的?”   梁好运点头,没敢提“爱干净”三个字,否则这些整天操持家务的婶子大娘非得问梁好运,她觉得谁不讲卫生。   “我想找一些年轻的,或者近几年没打算生孩子的。”梁好运道:“能干两三年,农忙也不需要回来收麦子。越是农忙的时候厂子越忙。因为大伙儿没空做饭,帝都周边有钱的人都会买几包方便面或者八宝粥。”   方便面大伙儿听说过,八宝粥还是第一人,有人忍不住问:“啥是八宝粥?”   梁好运:“就像咱们家煮的稀饭,放莲子红枣麦仁红豆那些东西的粥。”   “那不就是八宝饭?”   梁好运笑道:“饭是干的,需要热一下。那个打开盒盖可以直接喝。跟罐头差不多。”   众人懂了。   梁好运把皮球踢给他们:“你们看是不是商议一下,每家出一个人?”   众人犯难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闺女和儿媳妇。按说应该让儿媳妇去,儿媳妇赚了钱,他们这些当长辈的负担也能轻一点。闺女过两年肯定得嫁人。   可是不让闺女去,闺女也不高兴。   张保栓的娘就说:“好运,你来挑吧,我们又不知道你需要啥样的。”   “要不这样,合适的人选都叫到我这边,我看着挑,要是一家挑中两个,一家一个没有,你们也别生气。我自打嫁给跃民,总共没在村里待一天,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   这话众人信。   张家二老告诉梁好运,谁谁家姑娘可以,谁家媳妇能干,只要梁好运不问她们的名字,梁好运也不知道谁是谁。   于是各家各户把他们家二十左右的闺女,三十来岁的媳妇全推出来。   挑人这种事梁好运也没干过,不过做食品吗,最重要的是讲卫生。   梁好运也没问谁谁跟谁一家,瞧着头发清爽,指甲缝干净,衣服虽然破但依然很整洁的挑出来,结果就挑二十来个。   起初村里人糊涂,很想问梁好运咋挑的。   挑中的这些人到梁好运另一边,眼珠子活泛脑袋好使的人瞬间发现,这波人比没被挑中的那波人看着舒服。具体哪里舒服,一时又说不上来。   梁好运随后又挑几个四十来岁的婶子大娘给工人们做饭。   随后,梁好运示意老村长说两句。   老村长开口问:“跃民媳妇刚刚已经说了,村里人她认不全,你们对她来说都一样。现在人选好了,大伙儿都没意见吧?”   梁好运挑人的时候,既没有征求老村长的意见,也没看张跃民的脸色,看起来就像是胡乱挑的。大伙儿也不好有意见,高兴的不高兴的都挤出笑表示没意见。   张忠武的妻子忍不住问:“啥时候过去?”   梁好运道:“十五号是周一,十五号上午,过去收拾一下,十六号上班,正好半个月,也好算工资。”   “咋去啊?”又有人问。   梁好运:“我周日晚上回来,周一早上你们去县里找我,咱们乘坐公交车一块去。离得比较远,先带一些用得着的东西。其他东西能以后再拿过去。或者让忠武叔,保栓叔帮捎过去也行。”   张保栓、张忠武等人虽然经常不着家,但他们时间自由,去市里晚个半天也没关系。   村里人一听这话放心了。   张跃民便把名字统计一下。   有人忍不住说:“还统计啥啊。”   “以免你们回头把人换了。”张跃民很是不客气地说:“到时候好运不同意,你们又该说,乡邻乡亲谁去不一样啊。你们保证不这么做,我不写也没关系。”   村委大院安静下来,有些人很是尴尬。只因他们刚刚还真想过,是不是把儿媳妇换成闺女,闺女的换给儿媳妇。   梁好运惊讶,禁不住看张跃民,这也值得换啊。   张跃民微微点一下头,记好了给梁好运,“回头让她们把身/份证给你,你再把她们的身/份证号记下来。”   “咋还要身份证?”老村长也忍不住问。   张跃民:“以免她们闯了祸跑了,好运去公安局报案都不知道该咋说。”   有人禁不住说:“跃民,你这孩子上一年学,咋变成这样?”   “我没上学也这样。您第一天认识我?”张跃民指着自己的脑袋:“我要是个傻的,能考上大学,还是帝都大学?”   开口抱怨的人顿时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老村长笑了:“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跃民,跃民媳妇,我也不留你们,你们爷爷奶奶还在县里等着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梁好运点一下头,转向她挑中的那些人,“回头我就不过来了。周一早在公安局门口等你们。”   老村长替众人回答:“行。回头我通知他们。”   张跃民推着车子,带梁好运走人。   张保栓望着小两口的背影,忍不住说:“这就好了?也太快了吧。”   老村长:“只是招工,又不是拍戏选演员,也不是选劳动模范,还能要多久。也就是好运刚办厂,需要的人少。要是人多,她连挑都不挑,让你们都去。”   “村长叔,您说跃民媳妇这个厂能成吗?”有人忍不住问。   老村长哪知道,他又没搞过工厂,“跃民说了,下月一号发工资。只要有工资,你管她成不成。咱们是去赚钱,又不是跟她一块办厂。”   “可是万一两个月黄了咋办?”   老村长:“那就回来。你还指望干一辈子?就跃民刚刚说话的口气,指不定没等他们工厂黄,你们就先被跃民撵回来了。”   “跃民那孩子,以前心眼就多,现在考上大学——”说着,啧一声,“也就大伯大妈觉得他们家跃民是个老实孩子。”   老村长笑道:“知道就好。心眼那么多,你们还担心他们干不长?”   张跃民虽然不参与,可是这个食品厂是他朋友和他媳妇一起弄得,他不可能不管不问。   众人想到这点,放心了。   张跃民还真没管。   周日那天,他甚至都没回来。   四月十五日上午,梁好运把人带到粉刷一新的车间和厂房,就给他们讲厂里的规矩,然后教她们煮粥。   如此五天,机器运过来,刘向东看着几十个工人试做,梁好运找人绘制方便面和八宝粥的包装。   五月一日,劳动节,早上梁好运发了工资,就给众人放一天假。   五月二日,好运食品厂的好运牌方便面和八宝粥投入生产。   梁好运一开始是让刘向东起名。段老三来一句,什么名能有好运好啊。刘向东提议,就叫好运食品厂。   毛子那边生意淡下来,张保栓等人又改去南方批发衣服鞋子去公园卖,刘向东的倒爷生意暂停,就带着张忠武搬去厂里盯着生产。   梁好运也没闲着,她的钱不多,不可能去电视台打广告,就打算在报纸上登广告。   只是登广告,肯定没人关注。   梁好运就想到一个主意,有奖问答。第一名十箱方便面和十箱八宝粥。第五名一瓶八宝粥一包方便面。中间的她没想好,让张跃民帮她算一下,还让张跃民帮她出题。   这事对张跃民来说简单,一天就给她搞出来了。   厂里的工人不看报,不知道有奖问答,眼看着东西越堆越多,一个个愁的哼哼歪歪,不是提醒梁好运找学校小卖部的人,就是提醒刘向东去百货公司看看。   实则她们生产的这些东西还不够抽奖用的。   梁好运设计的八宝粥和方便面包装好看,包装上还有煮方便面和热八宝粥的方法,口味很不错,梁好运不担心人民群众不喜欢。   随着第一波奖品发下去,梁好运就和刘向东分开行动,带着方便面八宝粥和报纸,去中奖人家的附近的商店推销。   梁好运还承诺,半月过来一次,卖不出去给退,商店老板不用承担任何风险,自然没理由拒绝——帮谁卖不是卖啊。再说,承诺卖不出去给退的,梁好运还是头一份。   进了六月,工人们惊奇地发现,大老板刘向东不干边境贸易,天天来公司教张忠武开车。   七月,进入炎炎夏日,张忠武学会开车,平均每三天出去一次,工厂几乎没有库存。   七月下旬,天气太热,梁好运给工人放三天假。   五里坡的人回去就忍不住跟家里人说,以前东西卖不出去,不见人着急。现在生意这么好,还是不见人着急。仓库都空了,她居然还放假。这个心性,是个干大事的。   殊不知这个假并不是梁好运放的,是张跃民的主意。 第32章 扩大规模   自打四月十六日工人到岗,梁好运一天忙到晚,两天忙到黑。起初张跃民也能理解。随着工厂步入正轨,她还整天把公司当家,连他去县里看两位老人,梁好运也没空,张跃民忍不下去。   大暑当天,张跃民威胁梁好运,要么给工人放假,要么给她自个放暑假。   这些天梁好运到家倒头就睡,血气方刚的人憋的厉害,张跃民能说出这种话,梁好运也知道他是真恼了。   周四中午,梁好运就通知全厂职工,放两天假,加上周日,休息三天。   刘向东这些日子也挺累,看到梁好运一个女人没喊累,他也不好意思抱怨。   梁好运一说放假,刘向东就忍不住给张跃民打电话嘀咕,还以为你媳妇是铁人,不知道累呢。   张跃民想说,我媳妇就是铁人,不知道累。只是这样一来,刘向东得吓的从此不敢靠近食品厂,端的怕被梁好运抓去当壮丁。   话又说回来,三天假期,梁好运在家休息半天,周五下午就跟张跃民去县里看望两位老人。   梁好运这些天不是盯着车间生产,就是联系供货商,忙得脚不沾地,人瘦了也黑了。张跃民天天在学校,捂得白白净净,梁好运跟他站一起,更显得没人样儿。张奶奶一看到孙媳妇这样,眼泪瞬间出来了。   张跃民趁机说:“我上次过来就跟你们说,好运很忙。赶上我一天都有课,没人提醒她,她忙起来一天顶多吃一顿,你们还不信。”   “这哪成啊。”张奶奶抓住梁好运的手,“不能为了赚点钱把身子搞垮了。你才二十一,这么年轻,还没孩子呢。”   梁好运笑道:“厂子不是我一个人的,底下几十号人等着吃饭,我就算想歇歇,她们也不同意啊。”   张奶奶想到村里那些在好运食品厂打工的人。   “这咋办啊。”张奶奶看到张跃民,“对,跃民放假了,跃民,你替好运去吧。”   张跃民:“可惜您孙媳妇闲不下来。要我说,不如你们搬过去,一早一晚盯着她。”   张爷爷乐了:“合着在这儿等着我们。”   “别小人之心。”张跃民说的理直气壮:“我是为了我们家好运。”   张爷爷心说,我就听你小子放狗屁。   “为了让我们搬过去,连你媳妇都利用,你还是人吗?”张爷爷不客气地骂。   张跃民问梁好运,“媳妇儿,我利用你?”   “没觉着。”梁好运也希望二老能搬过去,一来一回太费时了。再说了,有二老帮他们看家,像现在寒暑假,她和张跃民完全可以住厂里。   张爷爷一听这话,反倒不好再骂张跃民:“好运,你和跃民孝顺,我们知道,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梁好运不由得问:“还要选黄道吉日?”   张爷爷:“……”   张跃民笑出声来。   梁好运疑惑不解,她说错了?   张奶奶叹气:“陆警官给你姐找个对象,到秋结婚。我们正催你大哥。等他们结了婚,有了自个的小家,我和爷爷就搬过去。”   “这样啊。”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梁好运顿时不敢催。   张跃民:“回头我就找大哥聊聊。”   “先问问他有没有对象。”梁好运提醒,“要是有对象,东边的商铺盖好再让他们结婚。爷爷,东边的商铺快了吧?”   张爷爷整天闲着没事,想起来就去东边看看,对那边的进展很清楚:“地基好了。”   “地基打好就快了。”张跃民道:“最好年前把事办了,你们跟我们去那边过年。”   张奶奶禁不住说:“这么快?”   张跃民问:“你们就不想去我们新家看看,再去好运厂里转转?”   老两口都是实在人,只会踏踏实实做事,干生意这种要长袖善舞,费脑子的活,两人想都不敢想。现如今他们的孙媳妇不光弄个厂子,还带领乡邻乡亲致富,这些天老两口只要一提到梁好运,就想过去看看。   以往老死在家的想法也变了。   张跃民看到他们有些心动,很是意外,还以为又跟以前一样油盐不进。   梁好运也发现了,连忙给张跃民使个眼色,先这样。   张跃民微微点一下头,随即找个借口出去,其实是去县政府找张跃华。   去年县一中出了好些大学生,然而,帝都大学只有几个,计算机系只有一个,那就是张跃民。   张跃民跟张跃华的名字很像,县一中发榜,有人就问张跃民是不是张跃华的弟弟。这么光荣的事没必要否认,所以上至书记下至门卫都知道张跃华有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弟弟。   张跃民穿着黑裤子白衬衫,普普通通,架不住他长得好,在学校这一年,身上社会人气息没了,就是个白白净净的好学生。门卫一听他找张跃华,都没问他是谁,潜意识把他当成张跃民,立即去院里喊张跃华。   张跃华出来一看是他,误以为他有事,连忙向领导请假。   领导一看还有十来分钟就下班了,就允许他提前下班。   张跃华推着车子出来就忍不住打趣:“平时我们早退一分钟,领导都开会念叨。你小子一来,我们领导居然让我提前下班。你也太好用了吧。”   张跃民笑笑:“边走边说。”   “出什么事了?”张跃华立即问。   张跃民见他这样,也没同他绕弯子,直言等他们结了婚就把老两口接过去。那边离帝都大学附属医院近,有点啥事他们自个走着去就到了。再说,梁好运办厂,时间自由,不用向谁请假,也没人敢扣她工资。   张跃华和张悦芳一天六天班,张跃华晚上回家,张悦芳倒是还住这边,只是她邮局一忙就得加班,根本顾不上老两口。   人道七十古来稀。   算虚岁的话,老两口都七十多了,张跃华还真怕他们出点什么事。   张跃华道:“我领导前几天要给我介绍对象,家就是县里的,姐妹仨没兄弟,我爸妈不同意,说,说要是成了,往后得天天去丈母娘家干活。”   “他们怎么不说等人家老两口老了,你这个女婿也能得一份家产?”张跃民道。   张跃华愣住。   张跃民笑着问:“三个闺女,不给闺女难不成给侄子或外甥?你当人人都是你妈,弄点钱就补贴娘家。”   “听你这样说还蛮好的。以后爷爷奶奶搬走,我中午就可以去他们家吃饭。也不用担心小舅子说什么。”   张跃民:“当然!没必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反正你有钱,到时候你自己置办彩礼就是了。钱不够让爷爷奶奶给你添点。他们的钱也没地儿花。至于办不办婚礼,你爸妈肯定要办,好把以前给出去的礼金收回来。他们要是阴阳怪气的,你们也学我,第二天就搬出来。”   张跃华听他这么一说,所担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明儿就跟领导说一声,周末去他家见见。”张跃华说着看向张跃民,大有张跃民说不,他就不见的意味。   张跃民点头。   翌日上午,张跃华就找他领导。   领导很奇怪,之前说不行,咋一夜又愿意见了。   张跃华人实在,就把张跃民供出来。   领导好笑之余又忍不住佩服,小小年纪,不光学习好,还懂人情世故。这样的人只要不走歪,将来了不得啊。   张跃民心性坚定,聪慧过人,脑子一转就能弄到钱,完全没必要走歪。再说,他这个人打小衣食无忧,精神富有,又是两个根正苗红的老党员养大的,想走歪也很难,除非遇到特大变故。   张跃民此生最大挫折便是乡邻乡亲觉得他倒霉。偏偏这点是人为的,不是老天爷故意跟他过不去,张跃民自然不会怨天尤人。   领导给张跃华介绍的对象跟他一样中专学历,在县一小当老师。老师这个工作是铁饭碗,张跃华又见其虽然没梁好运长得好,却是个老实姑娘,对其很满意。   当场回复领导,只要女方没意见,他就没意见。随后就去告诉张爷爷张奶奶和张跃民以及梁好运。   张奶奶一听长得普普通通,就有些犹豫。   张爷爷直言道:“好运这样的也看不上跃华。”   张跃华非但没生气,还使劲点头:“好运这样的我也不敢娶。太聪明了。”说完还瞥一眼梁好运。   梁好运气笑了:“我是会吃人,还是能杀了你?”   “你不用吃人也不用杀人,凭你敢办厂这一点就够我受得了。”张跃华道。   梁好运哼一声:“那是你胆子太小,没见过女人当厂长。”   张跃华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   “甭跟他废话。”张跃民开口:“我们去做饭,吃了饭赶紧回去,到家还得去买菜。”   张爷爷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都在这儿,家里会不会遭小偷?”   张奶奶和张跃华很是但心地看着他俩。   梁好运道:“刘向东这些天一直住我们那儿。有时候忠武叔保栓叔他们也过去。”   张奶奶想起来了,“保栓又开始卖衣服了?”   梁好运点头:“我们那边几间偏房都空着,他们这些天进的衣服鞋子都在我们那儿,整天十来个人出来进去的,没人敢往我们那儿去。”   “那就好,那就好。”张奶奶放心了,“好运,我听你忠武叔说,你厂里生意挺好,天天做不够卖的。咋不再买个机器,再找些人?”   梁好运禁不住看张跃民,老太太平时不是不关心这事吗。   张跃民直接问他奶奶:“谁又找你了?”   张奶奶的脸上有些许尴尬,没想到她孙子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村里人?”张跃民很笃定。   梁好运不这么认为,只是村里人,老人家不会不好意思,“是不是咱家亲戚?”   张奶奶惊讶的表情无法掩饰。   梁好运:“舅爷那边还是姑奶奶那边?”   张跃民补一句:“或者两边都有?”   张奶奶不由得看向老伴儿,这俩孩子咋这么聪明啊。   张爷爷开口说:“你奶奶就是这么一问。你们该咋办咋办,别管他们。”   这话说的,梁好运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梁好运想了想:“确实该扩大,只是我们租的车间小,放不下那么多生产线。本钱赚回来,我们就租个大车间。”   按梁好运的想法是买地自个盖,这样也不会担心房东涨租金,更不用担心政府突然拆迁。可惜帝都骤变的地太贵了。   梁好运想到“地贵”,给张跃民使个眼色,张跃民以做饭为由拉着梁好运到厨房,就问:“怎么了?” 第33章 生母   梁好运直言道:“突然想到北面和南边的地便宜。南边离家太远,来回不便。我们完全可以去北边。那边跟五里坡一样是农村,我们过去办厂能提供很多就业机会,当地政府一定会给我们很多优惠。”   张跃民想到“南穷北贱”这个词,在东边买一亩地的钱,完全可以在北面弄十亩地。东城企业多,好运的小厂在那边实在不显眼。到了北面极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当地政府座上宾。再说了,他们是食品厂,不是饭店,完全不用考虑客源。   “可以。”张跃民仔细想想,“只是有一个问题,你可能没法再骑自行车上班。”   梁好运:“又不是现在。现在公司也没钱。有了钱买辆二手车就是了。”   张跃民点头:“你们那个车间倒是可以再增加两条生产线。”一条八宝粥一条方便面。   八宝粥价格高,也就一碗稀饭。同样的钱吃早餐能买好几碗。所以八宝粥不如可以干吃也可以煮的方便面好卖。   梁好运道:“要加生产线,不过先紧着方便面。方便面保质期长,天冷了也好往毛子那边运。八宝粥,我总觉得毛子不太喜欢。还不如二锅头。”   张跃民眼中猛一亮。   饭毕,同梁好运回去,到家张跃民就给刘向东打电话,提醒他过些天抽空去一趟二锅头厂。   一天天过得快着呢。   大暑过后,离立秋就不远了。   毛子在北方,冬天来得早,阳历九月份天转凉,十月份就进入冬季。   每年夏天是白酒淡季,这时候的酒好谈价。一来天气热,多数人都爱啤酒汽水健力宝,二来离八月十五这个节日还早,需求量不大。   酒越陈越香。刘向东也不用担心卖不出去砸在手里。于是八月初,刘向东就弄了很大一批酒,把好运食品厂的库房都塞满了。   白酒炖好,刘向东就跟张跃民一起弄了一条方便面生产线。   梁好运依然没钱去电视台打广告,于是又想到一个主意,刮刮卡。   这几年彩票正当红,在方便面里放一张刮刮卡,很是吸引人。为了让大人小孩都喜欢,刮刮卡一面刮奖,一面印着各种人物。   有《水浒传》里的一百零八位好汉,还有《葫芦兄弟》联名款。刮刮卡挺大,还可以用来当书签。即便没能再来一包,学生们也挺高兴。   带有刮刮卡的方便面一出,加了一条生产线仍然不够卖。   九月二十九日是周日,梁好运前往五里坡,又招几十人。待这些人培训好,刘向东也把生产线弄回来。   三条生产线做方便面,一条做八宝粥,四条生产线把两个车间挤得满满的,生产出的东西依然将将购卖。   有人就劝梁好运再租个车间。   梁好运当然想,可她也知道她以前没干过生意,发展过快招人嫉妒极有可能给她使坏。梁好运想把基础打牢,积累些经验,所以不论谁劝,梁好运一律说,她的方便面货真价实赚的少,本钱还没赚回来,不急。   工人想想人家方便面都没油包,她的有油包,还在报纸上搞抽奖,还弄刮刮卡,花里胡哨的弄这么多,确实也赚不了几个钱。   这个年代全国也有几个方便面厂,梁好运的好运牌方便面只有两个小车间确实不显眼。梁好运又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都当她小打小闹。   话又说回来,梁好运也没只顾自己。学会电脑梁好运就跟张跃民抱怨电脑里啥玩意都没有,连办公软件也没有,还喜欢黑屏,佯装天真的问他是不是中毒了。   张跃民也觉得电脑挺烦的,要啥没啥。后来又听老师说,有个同行靠写程序赚了一百万,张跃民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天天琢磨软件赚钱。皇天不负有心人,小游戏小软件还真被他弄出好几个。   张跃民每弄出一个都向梁好运汇报,然后跟她说能卖多少钱。   梁好运挺意外,怕他啥玩意都卖,就提醒他好的自个留着。   这点张跃民当然知道。张跃民就把不值钱的卖了,然后背着梁好运全投股市里。   张跃民和梁好运各忙各的,刘向东也没把自个拉下。   自打北方开始下雪,刘向东带着张忠武、张保栓等人,前往毛子那儿。张保栓等人卖厚厚的军大衣,刘向东卖他囤的白酒。   刘向东囤的时候便宜,等到冬天又是卖给毛子,可赚了一大笔。赚了钱刘向东就开始建他的批发市场。   临近年关,刘向东赚的钱花得七七八八。此时张悦芳和张跃华也先后结婚了。   刘向东开车把张奶奶张爷爷接过来当天下午,梁好运把属于刘向东的那份钱给他。   向东贸易公司,刘向东和梁好运七三分账,好运食品厂,梁好运跟他自然也是七三分。   刘向东卖酒,梁好运没掺和,也收了属于她的那份。食品厂这几个月刘向东管的少,梁好运给刘向东钱,刘向东也没客气。   拿到支票,刘向东禁不住跟张跃民感慨:“怪不得人常说亲兄弟明算账。这样一码归一码,你们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用羞愧,挺好。”   “本来就是。”张跃民发现梁好运洗菜,就去帮忙。   刘向东小声说:“我先把钱取了,等一下再来。”   “现在?”张跃民看了看他,四点了,再过会儿天就黑了,“明天再去,天黑了不安全。”   梁好运赞同:“晚上也别走了。”   刘向东觉得没事,他一个大男人,还开着车呢。不过想到两口子也是为他好,于是就把包扔偏房里,带着老两口出去转转。   张爷爷张奶奶以前来过这边,但是几十年前。   这几年发展迅速,好多了好些场馆好多道路,要不是看到帝都大学,老两口都不敢相信这里是以前的帝都。以至于老两口对这里很好奇。   老两口跟刘向东出去逛大半个小时,回来还意犹未尽,吃饭的时候一个劲跟张跃民感慨,没想到发展的这么快。   张跃民本来还担心他们住两天就要回去,闻言放心下来。正好他放寒假,翌日梁好运跟刘向东一起去工厂,张跃民就带老两口去帝都大学。   帝都大学很大,张奶奶走不快,张爷爷和张跃民得配合她,结果逛一天才逛完。   晚上老两口都多吃半碗面条,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早上,张跃民跟梁好运洗好脸,老两口才开门。   梁好运小声说:“今天再带他们去别的学校逛逛。累得回来倒头就睡,身体好,也省得他们总想着回去。”   张跃民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没敢直白地说出来,而是跟他们聊其他学校的历史,比如民国时期什么样,建国后又是什么样,这些年都有哪些国家领导人去过等等。   老两口对这个感兴趣,饭毕就让张跃民带他们去。   每天不重样,除夕那天早上,梁好运和张跃民买很多菜,老两口才意识到过年了。   张爷爷惊讶地说:“这么快就过年了?”   梁好运点头,“我们工厂前天就放假了。”   “放这么早?”张奶奶惊呼。   这个年代没有春节假期一说,很多工厂只放除夕和初一两天。甭说张奶奶,就是工人得知放到年初六,放假期间工资照发,也惊得不轻。   尤其五里坡的人,腊月二十九,看到张跃华还去上班,忍不住调侃他,还不如她们这些跟梁好运做事的。   张跃华听她们这样说,也替梁好运高兴。因此也没提醒她们,她们是靠双手,每天忙个不停,而他整天坐办公室,动动脑动动笔杆子就成了。不过她们倒是提醒张跃华一件事,以至于张跃华到单位就给张跃民打电话。   老两口在张跃民这边,张跃华和张悦芳当然要过来拜年。只是他们都已成家,年初一二要走亲串友,张跃民就让他们初四再过来。   年初四,不光张悦芳和张跃民过来,段老三也来了。   不同于他们夫妻双双,段老三是一个人来的。拎了两盒奶粉,给张爷爷张奶奶拜年。   段老三这半年这个单位那个单位来回转,人瘦了,精神状态反而好了。以前跟一些地痞倒爷打交道,现在跟一些知识分子机关干部打交道,人都正派了不少。   张爷爷和张奶奶喜欢正派的人,段老三的爸也是老革命,段老三能说会道,没过几分钟,就把老两口忽悠的依然把他当成张跃民最好的朋友。   张悦芳在厨房里帮梁好运一起收拾菜,听到堂屋里嘻嘻哈哈不听,忍不住跟梁好运嘀咕:“这个段老三什么来头?我咋瞧着,瞧着有点不着调呢。”   “你没看错,他有时候是不着调。”   张悦芳猛然转向梁好运,“那你们还让他——”   “小声点,小声点。人无完人,大是大非没问题就行了。”梁好运道,“他那人除了爱显摆爱吹牛,也没别的毛病。”   张悦芳:“那他说当过倒爷,也是真的?”   “当然!人家现在都把东西倒腾到市政府了。”梁好运道:“别看他相貌平平,指不定咱们哪天都得请他帮忙。”   张悦芳忍不住朝堂屋那边看一眼:“真看不出来。对了,我听忠武叔说,你的那个方便面,又是打广告又是搞抽奖,你这么搞能赚几个钱啊?”   张悦芳没心眼,梁好运知道她这么问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也正是没心眼,梁好运不敢跟她说实话:“薄利多销。旁人一袋赚一毛,我赚五分。人家一个月卖一千,我卖三千不就行了。”   “可是你就两个车间啊。”张跃华的妻子忍不住开口说。   梁好运:“这不是刚开始嘛。刘向东的贸易公司我也能分到钱。回头有了钱,多弄几个就好了。再说,现在只是在帝都,回头整个北方都吃我的方便面,你们还担心赚不到钱啊。”   张悦芳倒抽一口气:“整个北方?你知道有多少人吗?一人一袋,也得好几亿。就算一袋赚五分钱,一年也能赚好几百万。”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建国前后,水稻一亩地才几百斤,还容易倒。现在呢,几百公斤!”梁好运道:“敢想敢做有啥不可能。再说,只是卖东西,又不是上月球上卖东西。”   张悦芳佩服:“你可真厉害。有件事我不知道是真是假,陆警官的家属说的。你们刚把爷爷奶奶接走,第二天就有人打听,你和跃民是不是住那儿。陆警官的家属觉得那俩人脸生,就说搬走了,至于搬到哪儿没人知道。会不会是跃民的生父生母?”   梁好运险些切到手。   段老三跟他堂弟住得近,张跃民的生母找过去,张跃民舅舅家不可能不知道。都在机关工作,丢了几十年的孩子突然找到,这么大的事,段老三的堂弟不可能毫不知情,毕竟那个疑似张跃民表哥的人是他同学。   真有这事,段老三的堂弟绝对忍不住,段老三不可能不说。   梁好运觉得不是李家人。   “不可能!我的食品厂那么小,还是跟刘向东一起弄的,跃民在他们眼中是个还要花钱的学生,不值得那些人找上门。”   张悦芳奇怪:“那会是谁?”   梁好运有个大胆的猜测:“极有可能是我生母。”   “谁?”张悦芳惊呼。   张跃民连忙跑过来。   张悦芳倏然闭嘴。   张跃民转向张悦芳:“你又咋了?”语气不大好。   张悦芳张了张口,很想反唇相讥,反而她不是张跃民的对手:“问好运!”   梁好运:“悦芳姐说有人找陆警官的家属打听咱俩的事。我怀疑是我那个妈。要是你生母那边,也该来这里找咱们。”随即朝堂屋努一下嘴,或者直接去找段老三先问个清楚。毕竟能查到这里,肯定能查到他们跟段老三走得近。   张跃民眉头微蹙:“她有家有院的找你干啥?”   “好运现在可是大老板。”张悦芳道。   梁好运禁不住笑了:“两个车间的大老板?其中一间还是刘向东的。”   张跃华的妻子忍不住说:“好运,跟堂屋里的那个段老三比,你是小老板。跟咱们县里,甚至农村人比,你就是大老板。管着百十号人呢。”   张跃民有一点奇怪:“既然能找到县里,她应该知道那个厂是好运跟刘向东一起办的。招工都是他俩分头招的。光找我们也没用啊。”   梁好运赞同。   张悦芳轻笑一声,“你也太小瞧她了。跃民,好运不知道,你忘了,咱们村那个跟婆婆吵架,气得喝药死的,根本不怨婆婆,那媳妇是个要强的,吵不过气她自个不争气。最后不照样赔他们娘家两千块钱。当年两千块钱盖三间大瓦房还有的剩。” 第34章 且干且珍惜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梁好运冷笑:“她想得美!”   “这不是想得美的事。”张跃华的妻子道:“我妈说过,咱们这儿是人情社会。不说别人,就说我婆婆。”禁不住看一眼她大姑子张悦芳。   张悦芳抬手:“你说!”   “我和跃华结婚他们一分没出,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不像话,可是刚进了腊月,还是问我们啥时候回村过年。”张跃华的妻子道:“我们年三十上午回去,还有人觉得我们回去晚了。回头你妈找来,她们知道你妈这些年没管过你,还是会说,你妈再不好,终归生了你。”   张悦芳点头:“我辛辛苦苦攒的钱,我找我妈要,村里那些婶子大娘还劝我,有话好好说,大吵大闹让人看笑话。她们也不想想,好好商量有用,我吃饱了撑的跟她闹。”   梁好运放下菜刀。   张跃民递给她一个小马扎:“我切吧。”   梁好运洗洗手,坐到一旁想想,还真想到一招,先发制人。   “悦芳姐,你们回去村里人肯定会问我和跃民家在哪儿。你们只管叹气,然后再说我和跃民快愁死了。大过年家家户户都没事,闲得无聊肯定追着你们问出啥事了。”梁好运再想想,“直接说,我生母看我办厂,以为赚了很多钱,到处打听找我要钱。像她那么没脸没皮心肠硬的,给一次就有第二次。”   张跃民不由得看向梁好运。   张悦芳注意到这点,问:“这么说不行?”   “行!”张跃民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做。   梁好运撑着下巴:“就怕她不要钱,要工作。”   “对!”张跃华的妻子点头。   梁好运道:“这样,就说我原本想着明年扩大规模,把姑奶奶舅爷那边的亲戚都安排进去。如果把他们安排进去,不要我生母一家,她肯定会向记者爆料,我不认亲娘之类的。我的名声毁了,肯定没人找我进货。   “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维持现状。实在不行就把属于我的那份兑给刘向东。刘向东也不要就把工厂卖了。跟那些嫂子妹子们说,且干且珍惜吧。”   张悦芳忍不住说:“这个主意好。你亲妈敢闹,就等于要砸她们的饭碗。那些人肉不割到她们身上,可会说风凉话。一旦涉及到她们的利益,都不用你出面。”   梁好运点头:“如果有人说,只是工作没啥吧。你们就说涉及到秘方。秘方没了,厂子离倒闭不远了。我不怕她做事,就怕她偷秘方,或者使坏。我们做的是吃的,万一把人吃出个好歹,我这个法人可能会坐牢。”   “这么严重?”张悦芳惊呼。   梁好运:“当然!罚款都是小事。”   张跃民眼角余光瞥到上张悦芳和张跃华的妻子脸色煞白,干咳一声,掩饰笑意,“就算不用坐牢,好运食品厂也会被查封。”   张悦芳郑重地说:“我回去就说,然后提醒在你厂里做事的那些人,要是有人找她们一定问清楚对方是谁,干啥的。”   梁好运:“提醒她们我娘家那边没啥亲戚。敢说认识我的,不是钱多银娘家人,就是我姥姥和我生母婆家人。咱家亲戚村里人都认识吧?”   张跃民道:“咱们家的亲戚要找你我,也是去邮政局或县政府先找他俩。”看一眼张悦芳,另一个是指张跃华。   张悦芳点头:“舅爷和姑奶奶就找过我,问我们啥时候来给爷爷奶奶拜年。我们说年初四,他们年初四有亲戚,可能得年初六。”   年初六梁好运得去工厂。   梁好运对张跃民道:“你回头在家招呼他们,顺便把我生母找咱们的事,跟他们说说。舅爷和大姑奶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能理解。再跟舅爷和大姑奶奶说,孩子要是没学费,老人病了,咱们出,不用他们还。不过有个前提,直接给医院或者学校。”   张跃民点头。张悦芳禁不住说:“听你们这么说,有钱还不如没钱呢。”   “没钱今天给你做面疙瘩吃。”张跃民瞥一眼她,就把剁碎的整只鸡放锅里炒。   张悦芳闻到浓郁的香味,忍不住咽口口水,“那还是有钱吧。”   张跃华的妻子忍不住笑出声。   “你是真有出息。”张跃民忍不住送她一记白眼。   张悦芳脱口道:“没你有出息。”   张跃民噎了一下,想抡起锅铲砸她。   “我来吧。”梁好运道:“你一个大男人,窝在厨房里不出来,回头老三又得调侃你。”   “这么早就做饭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梁好运就觉得厨房里一暗,循声看去,不是刘向东又是哪个。   梁好运看到他也拎两盒奶粉:“你怎么也买奶粉?我年前刚买两盒。”   “我就是看到你买那个,不知道给咱爷爷奶奶买啥,才决定买这个。咋了?”刘向东奇怪。   梁好运:“三哥也买了两盒。六盒足够他们喝到八月十五。”   “我和三哥心有灵犀啊。”   段老三听到他的声音也从屋里出来,看到他买的奶粉跟他的一样,也忍不住乐了,“好兄弟!干啥呢?这么晚,快吃饭了才来。”   “别提了。”刘向东摆手。   大过年的能让他烦的,段老三不作他想,“找你借钱?”   “他们也想,可惜不敢。以前我还给我爸妈钱,自打知道他们乱借,去年一分钱没给,过年就给家里买四只鸡,十斤肉,他们怕我明年直接不回家过年,提都没敢提。再说,我家在城南,公司在东北,相隔近百里,我不说,他们也不知道我赚了多少钱。”   梁好运:“相亲?”   刘向东抬手把奶粉塞给张跃民,就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丑的跟钟无艳一样?”梁好运又问。   刘向东:“恰恰相反。没法跟你比,但也不丑,称得上小家碧玉。可能她身边长得好的少,有出息的也少,不像咱们跃民,帝都大学。被捧的不知天高地厚,还不懂装懂。”   “你高中毕业,现在在县里也有自己的房子,跟你相亲,不可能是中专以下学历吧?”张跃民道。   刘向东点头:“中专,还是个会计。”   梁好运禁不住说:“介绍人有心了,知道你做生意。”   “是呀。”刘向东点头,“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你知道她跟我聊什么吗?上来就跟我聊俄国经济,布什总统。我寻思着,这姑娘不错,关心国家大事。结果没容我开口,就跟我说国外怎么怎么样。听她那话,好像国外的屁都是香的。我虽然去的国家不多,咱也是出过国门的人。外国人啥德行,我比她有发言权吧。她给我来了句,你也只去过俄国,不足为据,不足为据!”   梁好运乐了:“外国人宣传自个国家,当然是宣传好的。还能跟你说,我虽然是超级大国,但我们国家流浪汉比你们国家多。咋可能啊。”   “对啊。”刘向东无比赞同:“我虽然只去过俄国,也在俄国见过不少别的国家的人,怎么就不足为据了。”   梁好运:“越是无知的人越认为自个懂得多。就这些啊?”   “怎么可能。这么一点我也不可能现在才来。”刘向东看一眼手表,快十二点了。   段老三好奇心盛:“还有?”   “她虽然没明说,不过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倒爷太落伍,厉害的人现在都玩股票。股票时髦。”刘向东嗤笑一声,“她知道什么股票?我当时真想说,我们不玩股票,我们玩彩票,一抽一个准。”   梁好运忙打断他的话:“你没说吧?”   刘向东注意到张悦芳和张跃华的妻子,便知道梁好运为啥这么急:“当然没有!吹牛谁不会,又不上税。可惜跟她那种人,我吹牛都嫌浪费口水。”   张跃民往锅里加点水,又把木耳等物倒进去,盖上锅盖就问:“说说股票。她还说什么?”   “你也想玩?”刘向东忙提醒:“报纸上都说了,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你还不如玩彩票呢。”一本万利,稳赚不赔。   段老三看出张跃民不是这个意思:“让你说就说!”   “她说现在股票特赚钱,也不知道她听谁说的。”刘向东说完嗤笑一声。   张跃民笑道:“确实很赚钱。”问段老三:“你做生意时间长,假如人人都知道卖衣服一本万利,那还能赚到钱吗?”   段老三不答反问:“去年春晚看了吗?有个节目叫《小偷公司》。小偷都知道计划生育,肆无忌惮的生,小偷越来越多,好人越来越少,偷谁去。人人都知道赚钱,人人都去卖衣服赚谁的去?”   刘向东看了看他俩:“这话的意思赚不赚钱?”   “赚钱也看时机。这个时间再进去不光赚不到,极有可能套进去,且倾家荡产。”张跃民道。   段老三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下午,刘向东他们回去,段老三给张跃民使个眼色,咱哥俩聊聊。   张跃民随他到车上,段老三才说:“向东说股票的时候,你好像一点不意外。”   “我确实买了一点。不过,明天就卖。”张跃民原本打算再等几天。   段老三:“因为那个小会计的话?”   张跃民点头。   “跌了还进吗?”   张跃民道:“看向东那边咋说。”   段老三没听懂。   张跃民:“向东要是听人说股市完了,那就差不多可以了。”   “他可啥都不懂。”段老三连忙提醒他。   张跃民点头:“正是因为不懂才是最好的风向标。比如往毛子那边倒货,以前没人去,卖什么都赚钱,且要多少给多少,这两年呢?”   “越来越不好干。”段老三叹气道:“近半年我们街道那边,十个做生意的九个是倒爷。你还说毛子经济复苏,生意不好干。我看不等毛子缓过气,这生意就没法干了。回头也跟向东说,房子弄好别干了。还有你们村那些人。”   张跃民:“向东打算建四五层,到时候让他们在那边搞批发。”   “扯远了,扯远了。”段老三看他:“你真研究过?”   张跃民道:“我算过。”   段老三想问你算啥,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让张跃民跟他一起卖电脑,很多人都以为学计算机及就是修电脑。搞得他也以为学计算机的都会修电脑。   后来经他堂弟科普,段老三才知道根本不是一回事。   股市正赚钱,张跃民却说回头卖了。说的毫不犹豫,这份不贪多的心性,段老三佩服。   “老弟,哥哥这里有一笔闲钱,你看……” 第35章 疯了   张跃民失笑:“我看也没用。”   “股市跟做生意差不多,有赚有赔吧?”段老三问:“赚的是我的,赔了也是我的。”   张跃民微微摇头:“不一样。做生意卖东西,赚钱亏本亏多少,我们都能算出来。股市风险很大,一旦被套,清仓也卖不出去。”   “价格低一点也不行?”   张跃民:“你觉得低,别人可能觉得高。因为赶上行情不好,没人不知道会跌到什么时候。”   “他们说的套牢套牢,是这个意思?”段老三禁不住说。   张跃民点头。   段老三:“怪不得刘向东说,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   张跃民想了想,“风险还是其次。玩股票的都有一种赌徒心理,追涨杀跌,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倾家荡产。就拿跟向东相亲的会计来说,有钱肯定忍不住买。像我这样觉得赚了点钱就卖的人都卖了,别人一看跑了这么多,人都有从众心理,跟着跑,他们这些后来没赚到钱的卖了不甘心,最后只能砸手里。”   “其实一直不卖也不会跌吧?”   张跃民:“你五块钱不卖,人家四块五卖,你手里的自然就跌了。这可由不得你。”   段老三想到他以前倒货,就没少这么干。   “这倒也是。”   张跃民道:“股市跟货物还不一样。柴米油盐衣服鞋子,人人都要用,便宜点贵一点都有人买。股市是虚拟的,可买可不买。不说年龄大的,我那些同学都懒得关注。”   段老三挠头:“难怪别人一说起股市就直摇头。”   “倒也不是因为股市变化莫测,是因为咱们国家才一两年,谁都不知道以后咋样。还处在摸索阶段。”   段老三:“你如果这样说,那就算了。”   他这么好劝,反而让张跃民高看一眼,“要不你先开户?”   “怎么开?要去银行,还是工商部门?”   张跃民:“资料寄到申城,或者过几天跟我去趟申城?一次办好也省事。”   “还要去申城?”段老三惊呼。   张跃民点头:“我就是去申城那边调货的时候办的。到了申城凭身份证购买福利认股证,然后你才能买股票。这个就跟以前凭粮票买粮差不多。”   段老三不禁惊呼:“这么麻烦?我还以为拿钱就买了。”   “怎么可能。”张跃民道:“今儿年初四,初六家里来客,你要去咱们初七动身。赶早不赶晚。”   段老三:“可是,可是你说现在涨得厉害?”   “我可没说涨得厉害。”   段老三糊涂了:“那你还要卖?”   “刘向东的那个相亲对象提醒我,我的股票涨了不少,可以抛了。”张跃民道:“其实前段时间市场并不好,最近好些还是因为领导人南巡,各界对经济充满了希望,连带股市也逐渐繁荣起来。”   段老三想了想,“咱们现在去买会不会站在高高的山岗上?”   “我们可以买刚发行的。”张跃民当真研究过,“现在那些股票无论看起来多好都别碰。”   段老三:“你这样想,旁人可能也这样想。”   “对,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钱有时间还懂股票。”张跃民道。   段老三想到他自个,有钱有时间不懂股票。   “行,咱们初七去。不论赚多少,哥都借给你们家好运留她办厂。”   张跃民:“这话可是你说的。”   段老三拍拍胸口表示,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年初六,张跃民的姑奶奶舅爷过来拜年,看到梁好运跟张跃民的大宅子,都觉得梁好运赚了不少钱,纷纷问她啥时候扩大规模。   梁好运趁机唉声叹气。   长辈们很自然地问她咋回事。   梁好运半真半假地说,听张悦芳说的,她生母曾去县里找过她和张跃民。要不是爷爷奶奶来得及时,能被他们堵个正着。   帝都说大很大,从南到北近百里。说小也很小,按照报纸上的抽奖地址,一天就能找到好运食品厂。   他们没能在县里找到,肯定还会再找。回头她生母看到她手底下有近百号人,肯定狮子大开口。   几位老人纷纷问梁好运咋办。梁好运就说,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把工厂兑给刘向东。   梁好运这些日子多忙,张爷爷张奶奶都看在眼里。一听她这么说,别提多生气。大骂梁好运的生母不是玩意。   梁好运趁机道:“人言可畏。”   一句“人言可畏”把精通人情世故的长辈们堵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张奶奶也只憋出一句,“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舅爷和大姑奶奶也沉默下来,直到走都没再问梁好运,能不能给他们家孩子安排个工作。反而劝梁好运,别愁,有啥事给他们打电话。   小姑奶奶也在,也想给她儿子弄个小组长当当。现在一看梁好运自顾不暇,不光打消念头,回到家还跟左邻右舍嘀咕,梁好运可怜,好不容易过几天好日子,生母又出来捣乱。   小姑奶奶嘴太碎,拜她所赐,不过三天,他们村的人都知道梁好运有个狠心的妈。   话又说回来,申城离帝都不近,张跃民和段老三就坐飞机过去。张跃民寻思着去一趟麻烦,来回机票还贵,就把他爷爷和梁好运的身份证一并带上。以免到时候限购,他只能买一点。   段老三得知这点,也把他老婆和爹妈的身份证带上。   这半年段老三卖了不少电脑,赚了不少钱,张跃民又说新股大有可为,段老三就学着张跃民,暂时用不着的钱全用来打新。   买的时候热血上头,回来的路上冷静下来,段老三越想越后悔,应该再留点钱。万一套了,可咋整啊。   张跃民开学,返回学校上课,段老三继续卖他的电脑,但也比以往多了一件事——每天早上起来看报纸,逮住客人就跟人家聊股票。有时候跟客人没聊够,就跟家里人念叨。不过两个月,段家人都觉得段老三疯了。   好在他们不知道段老三去申城买股票,都当他看人家赚钱眼热。   阳历五月份,帝都步入夏季,刘向东的楼房建成,向东贸易公司名下多了个向东服饰批发市场。   房子足够大,刘向东让张保栓等人前往南方进货,他也不再干边境贸易,跟张忠武两人看着批发市场。   向东批发市场的货全来自南方,东西齐全精美,批发价格便宜,第一批货物进来,刘向东就学梁好运在报纸上打了几天广告,以至于不过五月下旬,批发市场就从之前的门可罗雀变得门庭若市。   张忠武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张保栓等人两班倒前往南方进货,刘向东更是住在批发市场。   六月一号,下午,段老三跑到张跃民学校,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   张跃民一出校门就看到他,见他急的跟热锅上蚂蚁似的,忙问::“出什么事了?”   “快看,今天的报纸。”段老三塞给她。   张跃民惊得张大嘴,不敢置信:“疯了?”   “怎么办?怎么办?”   张跃民原以为他们跟段老三去申城买股票的时候,股价已经很高,万万没想到,他只是闭关两个多月,沪市涨到一千多。   “我现在就去请假。我们连夜去申城。”张跃民说着就把书包塞给他。   段老三忙问:“卖?”   “必须卖!”张跃民怕他也有赌徒心理,连忙补一句,“我要是没算错,咱们买的股票至少涨百分之三百!”   段老三倒抽一口气,吓得嘴巴直哆嗦:“我,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你家门口汇合!”   “不!不能让爷爷奶奶知道,也不能让好运知道,否则他仨得一起骂我。有点钱干什么不好,居然碰股票。我回头给好运打个电话,就说有关部门急需一批电脑,咱们去弄电脑。别穿帮了。”   段老三连忙说:“不会,不会。”   起初段老三在报纸上利好,还挺高兴。随着这些天全是好消息,有的人甚至把房子卖了买股票,段老三/反而越来越惶恐。   不见张跃民找他,段老三以为是他大惊小怪。   现在一看张跃民也吓得不轻,顿时知道不是张跃民见多识广,而是他压根没关注。   段老三载着张跃民直接去机场,除了证件和些许钱什么都没带,到申城在宾馆凑合半夜,翌日股票卖掉,俩人又直接去机场。   段老三看到存折上多出一个零,还跟做梦一样,让张跃民掐他一把。   张跃民从昨天下午就一直绷着神经,额头一抽一抽的痛,终于能放松下来,别提多累。拨开他的胳膊:“等我睡醒再说。”   “你还睡?”段老三给他一手肘。   张跃民摆摆手:“你也一夜没睡,睡会儿吧。”   段老三有钱,倒腾电子产品的时候,所有的账收上来,账户里最多有百万。可是情况跟现在不一样。   哪怕是梁好运抽中六十万,段老三都不意外,因为他有心准备。   这个股票,天天关注,关注了几个月,就怕血本无归,结果赚了好多倍,跟天上掉馅饼没两样。   段老三总觉得这笔钱来的“投机倒把”不正派,担心一觉醒来被老天爷收回去。   张跃民跟段老三坐一起,他动来动去,张跃民也睡不好。夺走他的存着塞自个书包里,“睡觉!”   段老三张了张口,张跃民扭头转向窗外,给他个后脑勺。   段老三笑了,无语地笑了:“老弟,你这个心理素质,我觉得我们可以回去再干一票。”   “我们去买股票那天,证券交易中心多少人?今天多少人?”   那天人也不少,得有几十个。今天完全可以用人挤人来形容。   张跃民卖股票的时候,他闲着没事观察了一下,多是买股票的,卖的几乎没有。   思及此,段老三又想起春节那会儿,张跃民说的话。那时张跃民错估形势,以为人疯了。现在不用张跃民提醒,段老三这个门外汉也知道人疯了,市场也疯了。   段老三小声问:“老弟,不会咱们今儿下飞机,明儿就开始跌吧?”   “你不是说最近天天看报纸?继续看呗。”张跃民抬起手:“别跟我说话,再说我换位子。”   段老三闭上嘴巴。   不大一会儿,也呼呼大睡。   两人下了飞机,神清气爽,但是身上馊了。   段老三开车,要拉着张跃民去洗浴中心。   张跃民把他的存着拿出来:“带着个去洗浴中心?”   段老三不敢:“对了,当初咱们说好了,不论赚多少都寄给好运办厂——”   “不用,我这个够了。”张跃民道。   张跃民多少钱,段老三没看也没问,但他知道城东的低价,张跃民比他多一个零,也只够买地的。   “好运打算去北边买地建厂。”   段老三皱眉:“北边?鸟不拉屎的地儿,还不如你老家呢。”   “那边就是路不好,回头跟当地政府商量一下,我们出一半钱,他们出一半,拉些石子山皮把路收拾一下,跟搁东边差不多。”   段老三:“这可是个大工程。”   “一边建厂一边修路,两不耽误。再说,我们要是能给当地提供上百个就业岗位,当地政府能派人帮我们监工。要是搁东边,不光没人帮忙,当地百姓和周边工厂还有可能告我们扰民。”张跃民说着忍不住笑了。   段老三奇怪:“你笑什么?”   “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把土地免费租给我们使用?”   段老三瞥他一眼:“你想什么美事呢?”   “我们要是弄个好运食品有限公司,税交给当地政府呢?”   张跃民这么一说,段老三也说不准,“这得看好运能提供多少就业岗位。”   “回头我跟好运商量商量。好运现在做那个方便面是一通百通。”张跃民道:“前些天还要做什么干脆面,说是上至高中生,下到一年级的小孩都喜欢。还是什么《黑猫警长》联名款。”   段老三奇怪:“她不是已经做了?我儿子就买过,为了集齐葫芦兄弟,我们家有段时间天天煮方便面。要不是好运妹子弄的,我都想揍那小子。”   “那个包装还是好运方便面火红火红的包装。这个联名款,据说包装袋就用黑猫警长。”   段老三服气:“她可真会做生意。对了,这个钱,你回头咋解释?总不能说找我借的吧。我再有钱,好运也不信。咱俩这次出去的理由就是进货。”   “我早想好了。”张跃民道。   段老三示意他别卖关子赶紧说。   张跃民:“写软件赚的。”   段老三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提醒自信满满的人:“好运可不傻。”   “我媳妇不懂,我敢说她就敢信。”张跃民道。 第36章 穿帮   梁好运满脸狐疑,盯着存折上的数字,问张跃民:“你说这个钱哪来的?”   “卖软件赚的。”张跃民一脸的坦荡,毫无愧色。   梁好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跃民心中一突,面上很是镇定,“是不是突然发现我特厉害?”   “是很厉害,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张跃民脸上的笑凝固,瞬间又恢复自然:“不是卖软件赚的,总不能是抽奖抽的吧?”   “你运气没那么好。”梁好运想了想,问道:“卖几次?”   张跃民想也没想:“好几次。”   “好几次一次付款?”梁好运指着转账记录。   张跃民连忙看去,果真上面只有一笔大额转账。   “编,继续编!”梁好运双手抱臂盯着他。   张跃民挠头,他怎么就把这点给忘了呢。   “还不说实话?”梁好运盯着他。   张跃民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这不是没想好怎么说——”   “是没想好怎么编吧。”梁好运抬手把存折甩给他,“你跟老三昨儿干嘛去了?”   张跃民不假思索地说:“帮他弄电脑。”   “张跃民,我发现你挺厉害啊。自打你我结婚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实话。”   张跃民连忙举起手:“天地良心——”   “你放屁!”梁好运不想听他瞎胡扯,“好好看看存折上的转账时间。”   张跃民下意识打开,时间不早不晚,正是今天上午。   “媳妇,我其实可以解释……”   梁好运点头,我就看你怎么编。   张跃民又忍不住挠头,他怎么就忘了换个存折呢。他们家又不是只有这一个。   “我可以坦白,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别生气。”   张爷爷张奶奶遛弯去了,以免他们突然回来,梁好运转去卧室。   张跃民立即跟过去。   卧室很大,有两间房,里间放床,外面还有个小客厅。一个小茶几和两个单人沙发。   梁好运坐下,张跃民立马坐对面。   “其实也不是不想告诉你,主要是怕你担心。”   梁好运依然只是点头不说话。   张跃民没招了,只能招:“媳妇,你知道股票吗?”   梁好运挑了挑眉。   “你知道?”张跃民惊呼一声,忽然想到刘向东那天说过,“听向东说的?”   梁好运依然不吭声。   张跃民禁不住起身坐到她身边,“媳妇儿,你不说话,我一个人说挺没劲的。”   “我倒是想说,跟谁说去?”梁好运瞥一眼茶几上的存折。   张跃民很是心虚,“那什么,你应该还记得向东说,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吧。我怕你知道了寝食不安,跟三哥一块弄电脑的时候就顺便拐去申城买了点股票。”连忙补一句,“是用我卖软件的钱买的。我当时想着反正买的是新股,只要公司不破产,总会涨的。没想到我只是两个月没看,就,就涨这么多。媳妇儿,我真不是故意骗你,我自个也没想到。”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傻?”梁好运盯着他问。   张跃民赶忙说:“我媳妇当然不傻。只是,只是股票那东西太玄乎,我怕回头暴跌吓着你。”   “还有?”梁好运猛地面向他。   张跃民忙说:“没了,没了。你没去是不知道,申城那些人都疯了,跟六零年抢粮食一样。给我钱都不敢买。”   “谁给你钱?想得倒美。”   张跃民:“咳,我就打个比方。”搂住梁好运的肩膀,“媳妇儿,不生气好不好?有了这笔钱,咱们就可以去北边办厂了。我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就是为了赌这一把。”   “跌了呢?”梁好运问。   张跃民道:“我想好了,摆地摊卖衣服去。我去卖衣服,肯定比保栓叔他们生意好。”   梁好运抬头看到他的脸:“是的。人家只是卖衣服,你是连卖衣服带卖脸。”张跃民的呼吸停顿一下,他媳妇这张嘴,真够厉害的。   “……别管卖什么,能赚钱就行。”   “你还是帝都大学的学生吗?”梁好运不敢信,他不但毫无愧色,好像还很得意。   张跃民:“那些偶像,引得粉丝为他们死为他们活,为他们半死不活,靠的不就是一张脸?”   “你倒是跟我说说,哪个偶像单靠一张脸?”   张跃民想了想:“很多。有才华的是不少,而只有才华的人,绝对没有粉丝为了他们成疯成魔。最近你也没少看报纸,我不信你没看到。”   梁好运还真有看到。   张跃民见她回答不上来,顿时心里有几分得意,脸上没敢表露出来,“媳妇儿,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晚上可不可以做点好吃的?”   “哪天没肉?”   张跃民:“小鸡炖蘑菇,在锅边贴些死面饼。”   “这么热的天,你可真会吃。合着不用你做,不用你和面啊?”梁好运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气得起身走人。   张跃民连忙追出去,“媳妇儿——”   “闭嘴!”梁好运不想跟他说话,一是怕脑子一热,说了一些以后才会发生的事,二是怕忍不住骂张跃民,伤了夫妻情分。   张跃民黏上来,“晚上吃什么?我帮你。”   “好啊。”梁好运双手抱臂,指挥张跃民和面。   张跃民会做菜,但不会和面。   以前他奶奶身体好,除了她还有罗兰香和张悦芳,三个女人在家,压根用不着他一个小伙子和面。   结婚后,张跃民一心备考,梁好运也不会让他和面。再说了,他们离菜市场不远,离早餐店也近,没了馒头完全可以去早餐店买。   张跃民期期艾艾地问:“媳妇儿,这个玩笑不好笑。”   “你的玩笑好笑?”   张跃民语塞。   “从昨晚到现在,我连口热水也没喝,晚上就吃点热乎的吧。冰箱里还有你擀的面条吧?晚上就吃面条。我去摘菜。”   张家的院子大,今年开春梁好运就种了好多菜。   六月份,瓜果蔬菜都开始成熟,院里不光有番茄黄瓜,还有很多青菜。比如木耳菜,比如红苋菜等等。   平时煮面条,多是放木耳菜或绿色的苋菜。   张跃民很喜欢苋菜,不待梁好运开口就掐一大把,然后煎四个荷包蛋,倒入开水就煮面条。   梁好运见他速度这么快,无奈地摇摇头,就去喊两位老人回来吃饭。   饭后,一家人洗漱后等着看《新闻联播》。   现如今电视节目极少,《新闻联播》结束是《西游记》。这个张跃民不知看了多少遍,以前没见过电视的老两口稀罕,张跃民可不稀罕,拉着梁好运回屋睡觉。   梁好运在她和张跃民中间放一条长长的被子。   张跃民傻了:“媳妇儿,现在可是夏天。”   “我也不想的。”梁好运学着张跃民之前的语气,“我怕晚上一做梦把你踢下去。”   张跃民忙不迭道:“我不怕。”   “我怕!你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还那么厉害,伤着你,我以后可怎么活啊。我还指望你赚钱帮我建厂房呢。”   张跃民又忍不住挠头,“媳妇儿,这茬不是过去了吗?”   “过去了?”梁好运问。   张跃民点头:“过去了!”   “过不去!”梁好运懒得跟他嬉皮笑脸,瞪他一眼就把灯关了。”   张跃民又把灯拉亮,“不过八点,睡得着?”   “睡得着!”   张跃民翻过碍事的被褥。   梁好运抬起脚。张跃民又慌忙翻过去,“媳妇儿,没这样的。”   “确实没你这样的。”   张跃民噎了一下,“媳妇儿,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那要是跌了呢?”梁好运问。   张跃民:“这不是没跌吗?”   “这次没跌,下次呢?”   张跃民赶忙举起手:“我保证没有——”   “张跃民,我劝你说话之前用点脑子。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股市疯成那样,国家还会任由它涨下去?”梁好运问:“回头国家调控跌到底,你能忍不住不买?”   张跃民眼中闪过些许惊讶,他跟段老三念叨,去北面办厂,当地政府要是能免费租给他们就好了。正是想着省下一笔钱,等股市跌到底再进。   孰料他媳妇居然猜到了。   张跃民亟待出口的保证说不出来,“媳妇儿,你说掉眼莫钱的钱,我要是不捡,是不是挺傻的?”   “你的意思我傻?”   张跃民忙说:“没有,没有。媳妇儿,我也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   “为了我,却瞒着我?”   张跃民挠头:“我保证以后只拿三分之一买股票,行吗?”   “我不懂,你不要跟我说。”   张跃民:“都知道国家调控,你还不懂呢?”不动声色地翻过被子。   梁好运抬腿。   张跃民又不甘心地翻回去,“媳妇儿,我们是两口子。”   “是的,两口,你是你我是我。”   张跃民心累:“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会说啊。夫妻一体,弄个被子在中间什么样啊。”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那张脸。”梁好运提醒他:“不想让我打一巴掌,就离我远点。”   吃饭的时候,张跃民见梁好运有说有笑,真以为这茬过去了。   没想到,是怕两位老人看出来,在这儿等着他。   张跃民长舒一口气:“死刑也有个期限吧?”   “你放暑假!”   张跃民猛然坐起来:“还有一个多月。你确定让我这么憋着?”   梁好运点头。   张跃民张了张口:“憋出火来,我考砸了怪谁?”   梁好运笑眯眯看着他:“怪我?”   张跃民猛然倒床上:“……不敢!”   “不敢就忍着!”梁好运的确很想拥有自己的厂房。她宁愿跟刘向东一起弄衣服,都不希望张跃民用这种方法。因为股市诱惑太大,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张跃民的心在计算机上面,没空整天关注股市,真放任他进进出出,早晚得跌个大跟头,“表现好也不是不可以减刑。”   张跃民又坐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媳妇儿,人无信而不立。”   “你跟我谈人无信而不立?”梁好运气笑了。 第37章 没脸没皮   张跃民:“怎么不能?嫌疑犯也有人权。”   “我是不是该夸夸你,好厉害,还懂法?”   张跃民很想点头,然而他不敢火上浇油。   “媳妇儿,我这是善意的谎言。”   梁好运笑着问:“不是善意的欺骗?”   张跃民想说,差不多。随即意识到善意的欺骗也是欺骗,比谎言恶劣多了。   “好狠的心啊。”张跃民老老实实躺下。   梁好运隔着被子瞥他一眼,就不再搭腔。   张跃民顿时知道今儿只能这么睡,“媳妇儿,说说你的厂吧。”   “没啥好说的。我们畅想的再好也得那边有地才行。或者说也得政府愿意卖给咱们。”   张跃民:“肯定会卖,这点你不用担心。”   “山边荒地或者政府留的工业用地没问题,就怕涉及到良田。”梁好运道。   张跃民想了想,“回头我和老三陪你一起去。”   “什么时候去?”   张跃民眼珠一转,“你把被子拿掉,明天就去。”   “当我没说!”   张跃民蔫了,又不甘心,“媳妇儿啊媳妇儿,人生苦短——”   “你闭嘴!”   张跃民的嘴巴闭上,手却安分,从被子底下悄悄伸过来,摸索梁好运的手。   梁好运哭笑不得,朝他手上一巴掌。张跃民顺势紧紧握住。   “不热啊?”   梁好运他们家的房子是瓦房,冬暖夏凉。六月初的天不是很热,晚上还有一些凉。被子用不着,但一定要盖毛巾被。张跃民只是手臂压在被子底下,倒也不热。   张跃民:“我说热你就能让我把被子拿掉?”   “死心吧。”梁好运隔着被子瞪他一眼。   张跃民撇撇嘴没接茬。   天蒙蒙亮醒来,拿掉被子抱住梁好运。   梁好运昨天睡得早,他窸窸窣窣的弄被子锁柜子的时候梁好运就醒了。梁好运装睡,就是想看看他干什么。结果被他抱个满怀,梁好运简直哭笑不得。   “张跃民,幼不幼稚?”   张跃民吓了一跳,发现没被推开,胆子大了:“没听认说过,男人都是少年?”   梁好运只听说过,男人至死是少年。   这句话张跃民不可能知道。否则,他有八成可能跟她一样。   “不会是你杜撰的吧?”   张跃民道:“当然不是。主席同志就说过,恰同学少年,挥斥方遒。我是同学,自然就是少年。”   “诡辩!”梁好运乐了,突然就明白那句话,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如果张跃民只有这副皮囊,脑袋空空没有灵魂,这么久她也该看腻了。   张跃民在她脸上亲一下:“想什么呢?”   “想你嘴巴越来越会说。”   张跃民在她唇上印一下:“奖励你的。”   梁好运想踹他,“谁奖励谁?”   “我主动当然是奖励你啊。”张跃民支起身体,“媳妇儿,我昨晚好像忘了交公粮。”   梁好运当真踹出去:“交你个头!爷爷奶奶都起了,赶紧起来!”   “他们起了也是去遛弯。五点钟饿了也不可能做饭。现在吃九点左右还得吃一顿。一天来五六顿,老两口可受不了。以前一天顶多两顿半”张跃民三下五除二脱掉裤衩和背心,“我也饿了。”   天都亮了,前世今生两辈子没谈过对象的梁好运可没他这么不要脸,下意识就要逃。   张跃民长臂一伸把人拽回来:“你最好小声点。否则爷爷奶奶肯定以为咱俩打架。”   梁好运顿时一动不敢动。   张跃民乐不可支。   梁好运扬起拳头,张跃民顺势她的背心褪去。   直到太阳出来方休。   梁好运看着神清气爽一脸餍足的男人,抄起他的枕头就砸。   张跃民转手放椅子上,很大度地说:“时间还早,再睡儿,我去煮粥。”   饭毕,不容梁好运起身,张跃民就很乖的去刷锅洗碗。   张跃民要上课,梁好运时间自由,平时这活儿都是梁好运干。他这么反常,张爷爷张奶奶直觉有问题。   张奶奶一见他端着碗盆出去就问梁好运:“跃民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只是骗了我。”梁好运道。   这事可大可小。   张爷爷也忍不住问:“那小子又干啥了?”   “前天晚上明明跟段老三吃吃喝喝去了,居然跟我说帮段老三弄电脑。”梁好运佯装生气,“以后每天就给他一块钱,让他想吃都没法吃。”   张爷爷下意识想说,一块钱太少,张跃民那么大人,又赶上天热,顶多够买两三个雪糕的。随之想到孙子的德行,赚五百能说赚五十,满肚子心眼,“一分钱就够了。我听忠武说,以前他卖冰棒,盐水冰棒都是一分钱一个。”   “您是我亲爷爷吗?”压水井在院子里,张跃民在压水井旁边刷碗,几人在屋里说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这话可千万别让外人听去。”   张爷爷对梁好运说:“听我的。”   梁好运点一下头,推着车子到他身边,从兜里掏出五毛钱,“给,留你请同学吃冰棒。”   “谢谢媳妇儿。”张跃民满面含笑地接过去。   梁好运宛如一拳打在棉花,憋屈的朝他身上踹一下。   张跃民摔了个屁墩儿。   梁好运推着车子就跑。   张爷爷和张奶奶从屋里出来,问:“好运说的都是真的?”   “是去吃饭,不过是去外地。”老两口不懂股票,张跃民可不敢说实话,“真只是在这边吃吃喝喝,好运还给我钱买冰棒?”   老两口误以为生意,闻言放心下来。   张爷爷担心俩人闹矛盾,又问他:“干嘛不跟好运实话实说?”   “怕她多心。”张跃民半真半假道:“现在的年轻人跟你们那会儿不一样,不是去咖啡厅就是去舞厅,有的还去蒸桑拿——”   张奶奶禁不住说:“这么热的天?”   “现在天也不甚热。”张跃民道:“主要怕她多心。明明没什么,回头听人说一耳朵就有可能代入到我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车间里面全是女人。一到中午放工,那叽叽喳喳的,几万只鸭子也没她们能嘀咕。”   张奶奶笑了:“那些人有一半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还说现在的年轻人,你才多大啊。”摇了摇头,“洗好赶紧去学校。”   张跃民点头。   “对了,好运最近也没说,她那个妈有没有去找过她?”张爷爷问。   张跃民功课繁重,都把股票忘了,哪还记得他那个狠心的丈母娘。   “回头我问问。”张跃民洗洗手,就背着书包上学校。   不光张爷爷惦记着这事,厂里的工人也惦记这事。   食堂做饭的婶子大娘皆是五里坡人,这些人又最爱八卦,东家长西家短,一天都不带重样的。拜她们所赐,全厂职工都知道梁好运梁厂长有个狠心的母亲。   好运的食品厂租的是国企的厂房,厂区里不止有梁好运的工人,还有很多国企人员。算上门卫和打扫卫生的以及保卫科,有小千人。这些人大部分是附近居民,他们知道等于方圆三五里的人都知道了。   中午,梁好运正打算去食堂就被门卫喊住。   门卫的一个亲戚就在食品厂上班,好运下意识问:“你找小郑?她应该回宿舍洗脸去了。”   “找你!”门卫撑着腰使劲喘口气:“梁厂长,快出去躲躲,你那个妈真找来了。”   梁好运多年没妈,乍一听到“妈”字愣住。   门卫误以为她吓的,一看到五里坡的几个女工,连忙冲她们招手:“快带梁厂长出去躲躲,我去告诉领导。”   这个领导是指国企领导。   梁好运回过神,忙说:“不用!”她家的事哪能麻烦人家。再说了,也没必要,“我出去看看。在门口?”   “还没到。我老伴儿刚才给我送饭,说有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和四十来岁的男人到处打听好运食品厂在哪儿。我估计再过会儿就该到了。”   梁好运道:“那您去吃饭吧。回头来了先别让她进,我吃好饭就去。”   “你还吃?”门卫震惊。   梁好运:“不吃饱等一下怎么跟她吵架?不知道得闹到啥时候呢。”   门卫想想也是,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那你快去。”说着一顿,“要不我跟她说,这里没好运食品厂?”   梁好运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五里坡的人帮腔:“对!大不了就是打一架。”对梁好运说:“到时候我们教训她。你要是打她,咱们有理也成无理了。”   门卫听她们这么一说,倒真放心了。   梁好运甫一进食堂,几个大嫂子就吆喝,好运的那个娘来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食堂陡然安静下来。   梁好运心中有些许感动,笑着说:“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都准备好几个月了。咱们快吃,吃好了一块出去会会她。”   往常一顿饭能吃一个小时,今儿半个小时,众人就吃饱了。   梁好运带着全厂女工出去,食堂几个婶子大娘,相视一眼,拿着擀面杖、扫把等物殿后。   现在中午热,回家一趟能热的跟从水里捞的一样。国企领导们也没回去,看到这一幕,找人一打听,得知梁好运的妈来了,哭笑不得。   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把她淹死了。至于吗。   甭管至不至于,都是人家私事。梁好运的事国企领导以前也在报纸上看到过,很同情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子。于是就让保卫科跟过去,以防不测。   张保栓的堂妹张桂花也在厂里,当初张桂花的娘跟梁好运说,工资他们替桂花去领。梁好运压根没理,每月交到张桂花手里。张桂花识字不多,就求梁好运给她弄个存折。每月一发工资,张桂花留够基本开销都存起来。   因为这件事,张桂花依然变成梁好运的死忠,也冲到最前头。到门口就问:“王美丽人呢?”   梁好运的母亲长得着实不错,农村女人,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也能白白净净的。生在建国前,动荡年代,人命不值钱,又是个不能帮家里干多少活的女娃,家里也懒得给她起大号。   办结婚证的时候,正好是六七十年代,王氏王氏这种封建叫法可不好,工作人员瞧她长得好,就给她起个名叫王美丽。   王美丽下意识站出来:“你是好运?”眼中透着深深地疑惑,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她这个闺女咋越变越难看,一点不像她。   张桂芳麦肤色,以前瘦瘦的,她是第一批进厂的人,梁好运那会儿试做方便面和八宝粥,张桂芳没少吃。不过半个月就胖了一圈。   食品厂的伙食虽然都是家常菜,很一般,架不住在厂里不用操心,也不用自己做饭,干的不比在家多,几个月下来张桂花又胖了一圈。本身有一米六五,人一发胖就跟五大三粗一样。   张桂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双手叉腰:“对,我就是梁好运!”往前一步,瘦瘦的梁好运她娘王美丽不由得后退一步。   张桂芳本来冒充梁好运还有点心虚,见她先怂别提多理直气壮:“找我啥事?” 第38章 借钱   “你想干啥?打人!”王美丽身边的男人站出来。   张桂花身后有梁好运,还有全厂的婶子大娘,嫂子大姐撑腰,压根不带怕的。再说,农村妹子泼辣惯了,只有她一人,她也不怕。   张桂花抬起下巴,鄙视他:“你哪个眼看我打人?你们来找我,我还不能问问找我啥事?”   这话把男人问住了。   王美丽想到她的目的,扯一下她男人的衣角,“好运,你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咱娘俩聊聊?”   “啥话不能在这儿说?”张桂花往四周看一眼,“又没外人,让她们听听有啥了?”   做食品生意,尤其车间还无法规范的情况下,梁好运很怕员工带着情绪上班。   三不五时地跟她们聊,大伙儿进了厂就是一家人,要互相帮助,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她,能帮的她尽量帮。以后扩大生产,再招工人就让她们当小组长。年底评先进个人,劳动模范,多了她没有,至少奖半个月工资。这个待遇跟小的国营单位差不多了。   现在企业少人多,这些婶子大娘也都不傻,没少找人打听,得知住家保姆一个月才一百块钱,干不好还说辞就没辞退,再对比在食品厂,虽然吃饭要钱,但有生活补贴。加班有加班费,平时她们在宿舍翻天作地,梁好运也不管。所以很多人都很珍惜这份工作。   尤其得知梁好运帮张桂花办存折,不论张桂花的爹娘托谁来说,梁好运都没把工资交给他们。再碎嘴的女工也说不出梁好运一个“不”字。   同一个厂区,国企领导就很羡慕好运食品厂的团结。   张桂花这人头脑简单,梁好运说好运食品厂是大家的,大伙儿就是亲人,她心里还真这么认为。所以这话说出去特别理直气壮。   梁好运都忍不住笑了。   众人一看她笑,也忍不住乐了。恨不得打起来的人还吆喝:“说得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还找个地方聊聊?当我们厂长跟你一样闲!”   “你说话咋这么难听?”王美丽的男人忍不住开口。   说话的婶子轮着擀面杖出来:“咋了?想打架!”   这个年代的农村有至少一半文盲,可不懂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个年代的女人每天听着“妇女能顶半边天”长大,自诩不比老爷们差。   农村人了解农村人,农村老娘们打起架来可比老爷们豁得出,那是逮住啥咬啥逮住啥撕啥。   王美丽的男人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就算敢跟泼辣的老娘们打架,也不敢招惹一群。于是,对张桂花说:“我们找你有事,不是来打架的。”   张桂花都无语了:“我问你们啥事,你们扭扭捏捏不说,还怪我?”   男人又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大中午的很热,哪怕张桂花早把帽子工作服拿掉,穿着短袖裤衩,站在太阳下也热的受不了:“说不说?不说就算!”大手一挥,就要带着姐妹们走人。   王美丽连忙说:“说,我说。听说你跟人说,婚丧嫁娶考上学,有困难都可以找你,是真的吧?”   帝都的工人禁不住皱眉。   五里坡的人同时瞥一眼梁好运,这话梁好运只跟他们村人说过。原话好像是生老病死考是上学,有困难找她。   虽说跟王美丽说的不一样,可也没差多少,这事王美丽是咋知道的。   梁好运小声跟身边人说:“问问她听谁说的。”   梁好运身后拖着扫把的人出来,抬手指着王美丽,忘了手里的扫把,结果就是扫帚指着王美丽:“我们厂长只跟乡邻乡亲说过这话,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王美丽一听真有此事,顿时硬气了。   五里坡很多人都在食品厂做事。家里没年轻女人的,男人也被张保栓带去跟刘向东打工。还有几个帮段老三送电脑。   梁好运和张跃民等于他们的饭碗,五里坡再没良心的人也不敢跟王美丽说这事,给梁好运添堵。   张桂花忽然想到一个人:“罗兰香告诉你的?”   王美丽的脸色一下变了。   帝都的工人忍不住问:“罗兰香又是谁?”   “厂长的大妈。”五里坡的人很是不介意把罗兰香干的事告诉同事们。   这些人不敢相信,忍不住说:“世上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拿儿女辛辛苦苦攒的钱补贴娘家人,就不怕儿女将来不孝顺?”   有人笑道:“怕啥?这女人没养过厂长,不还是觍着脸找来了。偏偏咱们还不能不见。否则,她跟人胡说八道,以后谁还买咱们厂的东西。”   王美丽的眼睛猛一亮。   梁好运眉头微蹙,这个女人,不会真有此意吧。   张桂花也注意到这点,不由得看梁好运,这咋办。   梁好运走出来:“桂花,谢谢,歇会儿吧。”   “桂花?”王美丽下意识问。   梁好运笑吟吟看着她:“来找你闺女梁好运,却连自个闺女长啥样都不记得,你是我妈?谁信呢。大伙儿信吗?”   众人的眼睛猛一亮,对啊,她们怎么忘了还可以这样。   “我估计不是。”还拿着擀面杖的婶子道:“你妈改嫁的时候你才三四岁,根本不记事,中间隔了这些年,早忘了你娘是黑是白。她肯定知道你家的事,觉得你是个办厂的,要脸,所以就冒充你娘来要钱。”   王美丽的脑袋宛如浆糊,不由得看她男人,这人说的话,我咋一句也听不懂。   王美丽的男人听懂了,可他不敢信,居然认错了。   “你才是梁好运!?”男人难以置信地问。   张桂花双手叉腰:“废话!你见过几个厂长穿着的确良短裤短袖?”   梁好运今天本打算穿去年张跃民给她买的裙子。早饭后忽然想到要来一批面粉,梁好运就把黄裙子换成白色裤子和修身短袖。   这身衣服在一群衣裳肥大的婶子大娘当中很显眼。然而,食品厂的女工大部分在二十至三十之间。五里坡的人不舍得买贵衣服,帝都市的工人舍得。   梁好运跟她们站一块,就不是特别显眼。最主要一点张桂花冲太快,一群人还没到门口,她就跑到王美丽跟前。问的还特理直气壮。王美丽顾不得打量其他人,自然就误会了。   王美丽张了张口:“好运,我——”   “直接说事!”梁好运也嫌晒得慌,懒得同她废话。   王美丽下意识看她男人,这是说还是不说啊。   男人点一下头,说!   王美丽心底的那点理直气壮没了,心虚的不行,表情也带有几分祈求:“要不是家里实在没办法,我们也不想来找你。”   此言一出,众人乐了。   王美丽疑惑不解,有啥好笑的。   食品厂这些女人有了工作,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就有穷亲戚上门打秋风。类似的话,她们家亲戚可没少说。   梁好运:“我让你直接说事!甭跟我扯这些。我爷爷死了,奶奶摔个半身不遂,我考上学也没法去,你在哪儿?比苦我比你苦多了。我虽然嫁个大学生,可他无父无母,我们还要照顾两个年过七十的老人。   “不说我丈夫,就说这个食品厂,那也不是我一个人。人家刘向东占大头,我不过是个看厂子的。一个月能有多少钱?你确定要跟我比这个?”   这些事五里坡的人知道,从帝都这边招的工人还是第一次听说。皆忍不住问:“厂长说的考上学咋回事?”   “考上中专没去成。早些年中专也很稀罕,毕了业就能在市里当老师。”   众人禁不住惊呼一声,再看王美丽的眼神越发鄙视。   王美丽忍不住说:“我们以前还不如现在。”   “所以呢?”梁好运问:“我跟人办厂的钱是天上掉的?是我丈夫起早贪黑赚的。你问问这些工人,哪个不知道我丈夫一边上学一边打工。”   张桂花点头:“就是!”“你们日子过不下去,好歹吃的盐比我们吃的米多,自个不想办法,听说我日子好了,惦记上了?我欠你们的。”梁好运问。   王美丽的男人道:“就当我们管你借的!”   梁好运乐了:“借?你们没钱还,我还能要你们的命?就算以后有钱,我找你们要账,你们给我来句,你这么有钱,欠你点钱还要。然后不给,我找谁说理去?去法院起诉你,世上的人都同情弱者,你确定他们不会说我恃强凌弱?”看着她娘,“现在工作机会是不多,据我所知,只要肯干也不是赚不到钱。不怕苦不怕累,骑车卖冰棒,一天也能赚好几块。一个夏天一人也能赚一两百!”   这事五里坡的人知道,忍不住说:“忠武叔下雨天不出去,一个夏天还赚了一辆自行车。好运,别理他们!你看王美丽长得,四十多了,比你还白,一看就知道整天在家吃饱等饿。给她钱,还不如给街上要饭的。”   王美丽的脸一下红了。   王美丽的男人心疼,对说话的人说:“我们又不是管你借钱!”   “管我借钱?”梁好运接道:“没有!赚钱的门路指给你们了。爱去不去!至于刚才说找人说我,不帮亲娘。你们尽管去!我看帝都哪家报社敢报道!除非他们不怕我告他们诽谤!”   “诽谤是啥?”有人问。   梁好运懒得解释,直接说:“弄坏我的名声,好运食品厂的东西卖不出去,亏多少让他们赔多少!我看哪家报社赔得起!”   众人忙问:“真的?”   梁好运点头,只是打官司周期太常,她耗不起,不过能吓唬吓唬这俩人就够了,“容我提醒你们,大伙儿都看见了,你们压根就不认识我。再不走我就去公安局,告你们冒充我妈骗钱!” 第39章 欺软怕硬   王美丽哀求道:“别啊!好运,我真是你妈啊。”   “连亲闺女都不认识的妈?”梁好运这句话诛心,一下把王美丽说哭了。   王美丽这个人不说跟现在的梁好运比,她但凡有张桂花那么泼辣,有张悦芳那个敢跟自个亲娘闹的秉性,都不会在丈夫五七还没过就撇下女儿回娘家。   没担当没本事,被罗兰香撺掇几句就来找梁好运,觍着脸找来还想让别人给她留些颜面,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梁好运真看不起她,禁不住庆幸她得亏没要原主。否则摊上这么一个娘,她不是远走他乡,就是去死一死。   “你这是做什么?”梁好运转向厂里的工人,脸上很是疑惑不解:“我不过说了句实话,怎么还哭了?”   这个年代敢来私企打工的,都是勤快能干有担当的女人。这些人很看不惯王美丽的做派,有人就说:“装可怜,别管她。”   王美丽哭的反而越凶。   王美丽的男人忍不住说:“你这孩子,心咋这么硬?”   “那也不如我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妈。丈夫五七没过就回娘家,扔下唯一的闺女,而且这些年连看都不看。跟她比我差远了。”   这话又颠覆了不知内情的众人的三观。   五七都没过,至于这么迫不及待吗。   梁好运看着男人:“同样是当丈夫的,我丈夫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青年,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都能一边复习功课一边打工。你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带着她来找我借钱?我没说你不是男人,你还好意思指责我心狠?”说完,轻笑一声,脸上尽是嘲讽,仿佛在说,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众人回过味:“对啊,你一个大男人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那你娶她干啥?生孩子干啥?”   男人没想到全冲他来了,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憋出一句:“谁家没有个困难的时候?”   梁好运立即说:“谁家有困难谁家都是想办法赚钱,只有你们家找我借钱!我最后说一次,没有。有也不借!”看向王美丽,“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不介意雇七个八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你们村宣传你干的事。”指着男人,“敢算计我的食品厂,我让你们一家在村里待不下去。大不了这一年就当白干了。”   “对!”众人一听食品厂,关乎到她们的饭碗,顿时同仇敌忾。   男人和王美丽都吓得不轻。   主要还是他们没料到一个二十一岁的小丫头这么狠,没做好万全之策。   梁好运恶狠狠瞪他一眼,带着全厂职工走人。   门卫立马出来关门,看到王美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禁不住多句嘴,“梁厂长真不容易。以前比你还白,你看现在晒的,跟人家农村种地的一样。这个厂叫好运食品厂,是觉得‘好运’俩字喜庆。其实是一个大老板的,得空就开着小车来看看。   “听说那个大老板特有钱,还在这儿不远处买块地建一处楼,搞个服装批发市场。这个小厂还没那个批发市场赚的多。那个大老板要知道你们来找事,好运不计较,他也不会放过你们。”   王美丽吓得忘了哭泣。   她男人不大相信。   门卫没想到他本分半辈子,还有人怀疑他:“那个楼就叫向东批发市场。你们从这儿往北再往东一点就能看到。”   男人还是不信,和王美丽朝北去。   刘向东雇张保栓等人进货,每月给死工资,肯定不如张保栓等人自个卖赚得多。梁好运给刘向东出个主意,批发市场也对外销售,售价自然是按照零售价。买的多可以便宜点。但不是他叫卖,而是让张保栓等人。每卖出一件给他们多少多少提成。这就等于用刘向东的钱进货,他们稳赚。   张保栓等人不知道这是梁好运的主意,很佩服刘向东,没少私下里感慨,难怪人家能当老板呢。这个脑子真是不榨干他们不罢休。偏偏还不舍得拒绝。   四五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在向东批发市场门外的树下吆喝着卖衣服,很是吸引人。这边厂子多,此时还没到上班时间,门口就围了好多人。多是拼单的——便宜。   王美丽跟她男人还没靠近就看到楼上挂的红底白字——向东服装批发市场。   两口子走近一点就听到人嚷嚷:“那个大裤衩给我,给我拿四条。四条能不能便宜点?”   “那个的确良碎花裙,一条,不,两条,夏天还长着呢。”   “拖鞋给我三双,还有那个凉帽,这个好看,上面还有亮片。”   “贵不贵?能不能便宜点?”   王美丽和她男人不由得竖起耳朵,听到有人说:“从南方拿的货,算上来回成本,也没要太贵。不信你们去别的店问问,比我们便宜的就不是南方的货。”   “可是你们是批发市场啊。”   “你们批发吗?批发我给你按批发价。”   两口子相视一眼,男人拍一下身边人:“那个说话的是那个,那个刘向东?”   “怎么可能啊。”围观的人笑笑,朝周围看看:“那个老板有个小车,车不在不是没来就是吃饭去了。”   王美丽小声问:“那这些人……?”   “刘老板请的人啊。原本得有十来个。另外几个进货去了。好家伙,全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刚开始这个批发市场还没搞起来,我们以为混社会的,都不敢从这边走。后来听说做服装生意又不敢信。卖衣服的都是女人,男人会卖个啥啊。没想到还真成。”说话的人与有荣焉。   王美丽和她男人不懂,人家赚钱她高兴啥。   以前这边不是荒地就是国企工厂,人下了班从这边过都不停。住在附近的居民,要么弄点自家地里种的菜卖,要么去工厂打零工。   自打刘向东把门口的路休整一下,跟大马路接壤,方便了人进货,工人也爱拐到这边看看,附近有个卖冰棒的老太太,每天就坐在自家屋后一动不动,一天也能卖好几块钱。   早上弄个人力三轮车,上面放两个炉子,一个煮粥一个烙饼,再把家里的小桌子搬过来,就是一个早餐铺子。   来批发服装的都不差钱。哪怕第一次干。这年头做生意的少,豁得出,紧跟潮流就能赚钱。所以也不差钱。大清早挑衣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自然是想找个地方歇会儿。能吃点饭就更好了。所以早餐摊的生意也好。   周围人眼不瞎,都能看到不论是卖冰棒还是早餐,都是因为刘向东。刘向东这个生意也没碍着谁,跟老百姓差距太大,百姓只有羡慕无法嫉妒,自然没必要说他不好。   话又说回来,离批发市场这么近,市场减价大处理,他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捡个漏。即便没有,家里人也想卖衣服,他们也不用到别处去。   那人就问:“你们也买衣服?”   王美丽摇了摇头,看向她男人。   男人是个没担当的,否则也不可能跟着王美丽找梁好运要钱。毕竟多年不联系,但凡要点脸的都不好意思。这样的人向来欺软怕硬,敢招惹梁好运,可不敢招惹刘向东一个大男人。再说了,男人要真是个硬气的,早跟梁好运她们打起来了。   两口子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梁好运却没敢掉以轻心,拜托门卫帮她注意点。   人虽然同情弱者,但有个前提,对两者都很熟悉或者都不熟。门卫不认识王美丽,天天见梁好运,他家亲戚还在厂里上班,门卫自然是向着梁好运。   饶是如此,梁好运也觉得心累。   回到家,张跃民正在洗西红柿和黄瓜,一盆黄瓜和西红柿,洗好了也不捞出来,就拿一根黄瓜和一个西红柿,对着压水井冲一下就往嘴里塞。   梁好运瞬间不累,只想笑:“你就不能等会儿再吃?”   “回来了?”张跃民把啃了一半的黄瓜往她嘴里送。   梁好运嫌弃的推开他的手,指着黄瓜和西红柿:“晚上吃这个?”   “拍黄瓜。”张跃民想一下,“煮一把挂面,番茄炒蛋盖面。”   这个简单,张跃民能搞定,梁好运正好也不想做饭:“你做?”   张跃民五点就放学了,学校离家还近,不像梁好运,夏天六点下班,还得骑半小时车。张跃民自是不舍得让累了一天的人做:“炉子上有热水,洗澡去吧。洗好就可以吃饭了。”   张跃民先做凉拌黄瓜,然后做西红柿炒蛋,最后就着菜锅煮面条。用开水煮,几分钟就出锅了。   面条盛盘子里,然后再浇上番茄鸡蛋。   张爷爷把面拌匀,酸酸甜甜很开胃,禁不住说:“你小子是越来越会吃。”   “也没花几个钱。”张跃民指着番茄和黄瓜,“自家种的。面条加鸡蛋最多两块钱。”   鸡蛋便宜,一块钱能买好几个。他用了五个鸡蛋,可能就一块钱。   张跃民道:“咱们一家四口,平均下来一人才五毛钱。一天最多五块钱。一个月敞开了吃也就两百块钱。”   “两百还少?人家工资一个月才一百多。”   张跃民:“我的意思一个月两百,得天天中午做肉,晚上这个水平。我们平时晚上吃的啥?自己和面煮点面条,下一把青菜,四个鸡蛋,顶多一块五。哪天你们不想吃鸡蛋,顶多一块钱。我算过,好运一个月工资都用不完。”   “好运就不买衣服,不买别的?”张爷爷瞪他一眼。   张跃民点点头:“买啊。我给她买。”   “你的钱不是钱?”张爷爷都无语了。   张跃民想了想:“我还没毕业,现在赚的钱不归家里,都是零花钱。” 第40章 搬迁   梁好运险些呛着——零花钱?他可真敢说!   “媳妇儿,慢点。”张跃民把大块的鸡蛋挑给她,“多吃点。”   梁好运皱眉:“别乱夹,这些够了。”   “这个挺好吃的。”张跃民看他爷爷,“改天还做这个?”   张爷爷想吃的张跃民都不许他多吃,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随便你。”张爷爷道。   张跃民:“其实这个面不甚好。要是拉面就好了。”   “拉的面做盖面,面条太硬,奶奶吃了不消化。”梁好运连忙提醒。   张奶奶:“你们爱吃啥做啥。给我们煮点汤就行了。”   “行,以后每晚给你们煮点鸡蛋面疙瘩汤。”张跃民接的干脆。   张爷爷禁不住说:“不放鸡蛋你是不是不会做饭?”   “要吃点有营养的。”张跃民这个人不抽烟,会喝酒,但自打被张爷爷数落一次,今年夏天都没买啤酒。   人啊,总要有点嗜好。   张跃民的嗜好是吃,梁好运觉得挺好。他现在才二十三,新陈代谢快,趁着年轻都尝尝,嘴巴叼了,人到中年再控制也好控制。   梁好运帮张跃民解释:“主要还是鸡蛋便宜。”   张跃民点头:“对!”   孙媳妇一发话,张爷爷就不说了,却又不想这么便宜他孙子,就使劲瞪一眼张跃民。   张跃民的嘴巴动了动,梁好运朝他脚上踩一下。张跃民把话咽回去,饭毕,乖乖的去刷锅洗碗。   梁好运道:“我来吧。你去洗澡。”   “现在就洗?”天还没黑呢。他跟梁好运不一样,没出什么汗。   梁好运最近又忙个不停,只有回到卧室两人才有自己的时间。这么下去短时间可以,时间长了可不行。   “我们也出去逛逛。”梁好运道。   张跃民眼中一亮,这是要跟他约会吗。   “等我!”拎着他早上晒的水就去浴室。   梁好运摇头失笑。   张爷爷跟着张奶奶出去,张跃民就锁上门,拉着梁好运往相反的方向去。   “还怕爷爷奶奶看到?”梁好运问。   张跃民:“不是!今天怎么舍得跟我出来?”   梁好运抱住他的手臂,“散散心。”   “出什么事了?”张跃民猛地停下。   梁好运想笑,没想到他这么警觉,“我那个妈来了。”   “你怎么才说?”张跃民不由得拔高声音,抽出胳膊就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梁好运拉下他的手臂:“没事。今天这事挺可笑的。我本以为她是个狠心的女人,跟大哥的姥姥一个德性。结果是个没主见的女人。长得也跟个软包子一样。舍下脸来找我要钱,又想要面子。简直了。居然还认错了。”   “认错了?”   梁好运:“听说她过来,桂花跑的特别快,她就以为桂花是我。”   张跃民想想张桂花的身材,五大三粗,再看看梁好运,身材消瘦。更别提五官了。   “这也能认错?”张跃民不敢信。   梁好运点头:“所以他们特别不占理。总共没半小时,就把他们赶走了。”   “不会改天再来吧?”   梁好运摇了摇头:“不会。”   “也不会找记者?”   梁好运:“现在报社都是国营单位,她敢去,我就敢带着工人到市里大闹。就说他们收钱了。人这辈子怎么可能没犯过错。何况又是报社那种有广告的单位。最禁不起查。”   “这样也不保险。”张跃民想了想:“这个周日,我们就去买地。你把公司迁到那边,到时候当地领导自会给你做主。”   梁好运点头:“对了。这件事不是罗兰香,就是罗家人告诉她的。”   “谁?”张跃民怀疑听错了。   梁好运道:“罗家人干的。她虽然没承认,但默认了。”   “我回头就给大哥打电话。”   梁好运摇了摇头:“不用。过几天周六下午工人回家,她们会跟村里人说。她是大哥的娘,跃华哥知道也不能逮住他娘骂一顿。还给自己添一肚子气。”   张跃民想想也是这个理。不过,到家还是打个电话——给段老三。   段老三那笔钱暂时用不着,张跃民就让他送过来,以防不够。   翌日早上,还是张跃民做饭,不过梁好运也没能闲着,张跃民让她和面。   梁好运无语了:“一大早和面擀面条?”   张跃民点头。   梁好运无奈地摇摇头,和两块面,切成面条放冰箱里。   下午张跃民在学校看会儿书,跟梁好运前后脚进家。梁好运用炉子煮面做番茄炒蛋,张跃民用地锅煮面疙瘩汤。   张奶奶跟张爷爷吃的面疙瘩就是面粉搅成小疙瘩。张跃民跟人学的面粉搅成软趴趴的面团一点点下锅里,然后打入鸡蛋搅散。   搅面团很麻烦,很少有人有空做。张奶奶和张爷爷不论在自家还是在别人家都没吃过。乍一吃到滑溜溜,一入口就进肚子里,完全不需要嚼的面疙瘩很惊奇。   张爷爷问张跃民:“跟谁学的?”   “食堂大妈。”张跃民脱口而出。   梁好运险些呛着:“你们学校食堂?”   张跃民点头。   梁好运服气:“你可真不嫌丢人。”   “我跟她说做给奶奶吃,那大妈还夸我孝顺。每次去她窗口打饭,都多给我盛点肉。”   梁好运:“你去过几次?”   “每次下雨啊。”今年上半年雨不少,张跃民算了算,“得有七八次。”   梁好运想说,这才几次,就被人记住了。看到张跃民那张脸,顿时悟了。帝都大学学生多,然而这个年代人平均身高不高,像张跃民这种长相和身高都没有短板的可不多。   思及此,梁好运对张跃民的父母更好奇。   段老三其实也好奇。   下午,段老三在学校门口等张跃民,怕被梁好运撞个正着,梁好运数落他,俩人一对不懂股票,居然敢跑去申城买股。   段老三把存折给张跃民,就对他说:“改天我得想办法把电脑卖去商务部。”   “然后我跟你一起安装电脑?”张跃民接道。   段老三:“聪明!”   张跃民失笑:“这事不急,等好运的食品厂盖好再说。”   “还有什么讲究?”   梁好运真能给当地解决上百个工作岗位,当地一定会大力扶持梁好运的食品厂。那时碰到他生父生母一家人,他们对张跃民好一切好说。对张跃民不好,要算计他和梁好运,当地政府能为了梁好运告御状。   段老三听他说现在势单力薄,想想自己的电脑公司不大,刘向东的服装生意也刚做,也觉得不能操之过急。   段老三:“周日几点?”   “周六吧。我周六只有上午有课。”   段老三点头:“也行。周六他们上班。”   中午随便吃点,下午两点,三人就抵达平安县政府。   平安县这边也有不少山。   三人见到县领导,段老三就表示,他们不要好的地,山地就行。山体滑坡的地方他们自个修,路也自己修。   要想富,先修路。这点无异于帮助当地百姓脱贫。县领导也不用担心他们打着办厂的幌子实则囤地。因为他们这边离帝都市区五六十里路,还是山旮旯,没个三十年赚不了几个钱。可能还不如银行利息多。   梁好运这次也没忘记带报纸。   县领导一看厂子虽然小,但人家舍得打广告,舍得投入,创始人都这么年轻,其中一个还是帝都大学大学生,前途无量啊。   当即召开领导班子会议。   周日加班,实地勘察,一周后,给梁好运答复。   手笔大,周围百余亩地,还不包括山,全批给梁好运,还允许她分期付款。   梁好运不信还有这么好的事。过去一看瞬间明白了。地方确实大,也特扭曲,整块地俯瞰图跟八爪鱼一样,辐射周边十几个村子。   段老三看着地图逗乐了,当着县领导的面,直言道:“这是可着一只羊使劲薅啊。”   县领导都很不好意思,只因真没有来北面办厂的。梁好运这个上百人规模的厂子,是他们县最大的私营企业。   他们县有国企,然而国企不论税还是收入,都跟他们县没关系。   县领导顾不上害臊,问段老三:“段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建?”   张跃民道:“不急。”   县领导一众同时睁大眼睛,什么叫不急。   张跃民:“你们给的地,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盖,得先找建筑师弄个设计图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汗颜。   “比如生活用水,污水处理,这些都得考虑进去。”张跃民道:“不能今年盖好,后年扩大,又要推倒重新修。不说别的,下水道至少得跟市里接壤吧。”   县领导赞同。   现在上百人,往后上千人,上万人。不提起设计好,以后轻则浪费财力,重则可能得停工整顿。   “是我们没考虑到。要不要我们帮你们找个设计师?”   张跃民摇头:“帝都大学有,改天我自己找。”   签了合同,梁好运他们回到家,张跃民就去学校。   建筑系的老师带着学生实地勘察时,县领导也派人过去了。没少帮张跃民和梁好运说好话。   老师和学生到平安县也很纳闷,东城西城交通便利,地也不是没有,怎么选在北边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办厂。   县领导的人一解释,老师和学生反而佩服梁好运和张跃民。老师更是夸他俩有一颗赤子之心。   暑假不过一半,建筑系的老师带着学生就把规划图给弄出来,特别详细,还没收钱。   梁好运就跟张跃民做东,带着他们到帝都饭店,帝都最好的饭店,饱餐一顿。   老师料到俩人会请客,张跃民提出请他们吃饭,老师不希望他和梁好运总惦记这事,有心理负担。当时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然而到帝都饭店,老师们还是惊着了。他们也不是没帮人弄过图,可帝都饭店吃饭,还是头一次。   一个个吃的走不动,被段老三和刘向东开车送到学校,就忍不住感慨,张跃民和梁好运两口子会做人,格局大。   这些梁好运都不知道,也没空关心这些。   买地的钱省下来,梁好运就买个二手车,跟张跃民学会了,就工厂和新厂两边跑。   偶尔,张跃民也帮她盯着。   寒冬腊月,帝都迎来第一场大雪,好运食品厂的四个厂房和两处员工宿舍就盖好了。   新房子味道重,以免工人们得病,梁好运也没搬。买来新设备,院墙弄好,找两个当地政府推荐保安,好运食品厂全体职工才开始搬迁。   边生产边搬,搬到五月初才搬干净。   最后那天,门卫都哭了。   这个国企效益不大好,梁好运觉得撑不了几年。门卫才五十左右,梁好运就把她家的电话给门卫,道:“我那边还缺几个门卫、保安和清洁工。您这边要是有合适的人,就打这个号电话。” 第41章 欠收拾   门卫这人每天没啥事,谁跟他聊天他跟谁聊,所以也知道厂里效益不好。不过他从没想过工厂倒闭他下岗。在他看来,年过半百,再过几年就可以退休了,厂里再不好也能撑到他退休。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九九三年伊始,下岗潮席卷全国。   门卫的单位经历改革,他们这些年龄大的都被放假。这个假期放多久,谁也说不准。可能三五年,也有可能到退休。   退休了可以拿退休工资,放假可没钱。   门卫的儿子刚结婚,女儿还在上学,将来再有个孙子或孙女也要花钱。能走能动,年龄不是很大,也没有病痛,不能整天在家闲着吧。   门卫想到梁好运给他的号码。   大半年了,这个号码可能换了,也有可能无人接听。   门卫惴惴不安地拨出去,苍老的声音从那端传来。门卫的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凉了。   “找谁啊?咋不说话?”   门卫道:“不好意思,可能打错了。”   “你找谁啊?”   那端很疑惑,像是不明白,你都不说找谁,怎么就知道打错了呢。   门卫很是不好意思地说:“找梁厂长,梁总,可能拨错了,我再打一次。”   “好运吗?”   门卫眼睛一亮,心激动的热了:“您您是?”   “我是她爷爷,她还没下班。啥事?跟我说,我回头告诉她。”   门卫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恍然大悟。电话号码是家里的,不是她本人很正常啊。   “梁总以前,以前跟我说,那边缺门卫、保安还有清洁工,我想问问,还缺人吗?”   这事张爷爷听说过,保安不缺,都是县领导找的人,听说都是退伍军人。清洁工好像缺,那么多地暂时用不着,需要招人上山种树,以免山体滑坡。   “好像还缺。我回头给你问问。你,晚上,八点左右再打过来行吗?”   门外连连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又忙说:“可以。麻烦你了。”   “不碍事,不碍事。”   张爷爷待梁好运回来,就把这事告诉她。   张家的电话知道的人挺多,比如张保栓等人,张悦芳和张跃华一家,还有段老三以及张跃民的同学师兄老师等等。   这些人都不需要梁好运安排工作,梁好运就想到那个门卫。   现在门卫是退伍军人,太年轻,看大门小材大用。梁好运给公司添了一辆二手小货车,但只有一个司机,不够,梁好运打算让他学开车送货。   门卫这个电话打来的挺及时,正好还缺几个清洁工,翌日,门卫跟他老伴儿带着行李过来,梁好运就带着去他们好运食品公司,也就是新厂。   门卫室是两间,一间卧室一间厨房,床和桌子都好好的,两人进厂就可以上工。厂里很多工人都认识,老两口在这边呆的安心,工作也尽心。   段老三过来就被门卫拦在外面,还是梁好运出来把他领进去的。段老三到梁好运办公室,还忍不住回头朝门卫看去:“你这是在哪儿找的?我妈看家也没他这么仔细。审我跟审犯人一样。”   “以前那个厂的门卫。那个厂里年龄大的都下岗了。”   段老三明白:“难怪这么上心。最近咋样?”   梁好运之前很想生产干脆面,但没心思弄。老厂也没那么大地方。搬到新厂不用担心被撵出去,就一心一意搞干脆面。   厂里职工都吃腻了,终于被她弄出合格产品。   梁好运笑着问:“这得问你们家少爷吧?”   “别提了,当饭吃。”段老三够够的,“以前我还能说说他。后来从我堂弟那儿得知,帮我弄电脑的人是跃民,我一说少吃点,就给我来一句,好运阿姨的方便面,您还不放心呐。这小子,我真想揍他!”梁好运笑着说:“油炸食品确实不能多吃。你给他煮方便面。用西红柿熬汤,放点青菜叶子,再打个鸡蛋,再放些时苓蔬菜。他应该会吃。青春期的孩子,营养均衡最重要。否则不是过矮就是过胖。对了,你来找跃民?”   “不找他,找你。”   梁好运看了看自个,她一个做方便面的,找她干什么。   “接个大单子,给大学配两个电脑房,我手里没那么多闲钱。转我十万,过几天就还你。”   梁好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面露狐疑:“你和张跃民又买股票了?”   段老三眼神闪烁,胡乱的瞄就是不敢看梁好运。   梁好运气死,“股市跌的都上报了,你们还敢买?”   段老三干咳一声:“真不能怪我。你想啊,一千多点跌到三百多,这,这白菜价啊。傻子才不买。”   “买了多少?”梁好运:“你不说实话,这个钱我不借!”   段老三挠头:“我说,你回头别跟跃民吵架啊。我俩一人二十万。”   “张跃民哪来这么多钱?”   段老三又想挠头,“这次真没骗你。他去年年底弄两个小游戏,一个十万。”   “也没交税?”梁好运又问。   段老三:“税后,税后!”   梁好运气的叉腰:“他可真行!他干脆别上学,倒腾股票好了。”   段老三忍不住小声嘀咕:“股市没钱途,不如做实业,真金白银看得见。”   “您还知道没钱途啊?”梁好运瞪他一眼,就把存折给他,“眼熟不?”   段老三尴尬。   梁好运给他的存折正是那年张跃民用来弄股票的那个。后来给梁好运,梁好运连同身份证一起给他收走了,还以为他老实了。   殊不知申城那边有他的账户,他没身份证也能过去买股票。   段老三装傻充愣:“这个银行的都一样啊。我家就有两个。”   “那你怎么不回家?”   当然是没法跟老婆解释钱哪儿去了。   段老三嘿嘿笑道:“谢了!”   出了好运食品公司,段老三就往学校去,告诉张跃民,他把他卖了。   张跃民顿时想弄死段老三。   段老三赶在他出手前开车颠了。   开春日头短,张跃民在学校磨叽一会儿,天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事吧,越拖事越大。   张跃民到家就把梁好运拉去卧室,然后递给她一个扫把。   梁好运气笑了,明知故问:“让我扫地?”   “让你消气!”张跃民说完就闭上眼。   梁好运当真朝他背上拍一下。   张跃民悬着的心落到实处:“打的好!”   “要点脸吧。”   张跃民睁开眼睛。   “发誓!再敢背着我买股票,你我就离婚!”梁好运道。   张跃民惊得微微张口,结结巴巴:“不不,不用玩这么大吧?”   “玩?”梁好运歪头看着他。   张跃民咽口口水:“不是玩,媳妇儿教训的是。我发誓,以后再背着梁好运买股票,就,就离婚!”   “谁跟谁离婚?”   张跃民心说,爱谁谁,反正不是他跟好运。   梁好运盯着他。   张跃民头皮发麻:“媳妇儿,哪有人咒自己离婚的。”   “不说是不是?那我今天去厢房。”   自打刘向东的服装批发市场弄起来,张保栓等人就把东西全搬过去。几间厢房里只有他们以前添的床和柜子。   梁好运一天睡一间,都能睡好几天。   年轻小夫妻,又没孩子闹腾,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梁好运这人经历了末世,对情情爱爱淡了许多,张跃民不是啊。他还是个正常男人。再说,每天同床共枕习惯了,让他独守空房,张跃民还能睡着吗。   张跃民不甘不愿地举起手来,按照她的要求发誓。   梁好运满意了:“别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   张跃民不信神,涉及到婚姻也不敢不信啊。万一呢?梁好运可是连六十万都能抽中的人。   “你就作吧。”张跃民指着她,“作的哪天我不要你,你就老实了。”   梁好运又气笑了:“我作?你还有心吗?”戳戳他的胸口,“之前说两年毕业,两年不行三年,今年能提前毕业吗?”   张跃民别折腾股票,别三不五时地帮梁好运盯着工厂进度,他去年就能提前毕业。   一心三用,无法专注,还能拿到奖学金已经很不错了。   张跃民道:“差不多。我买股票也是想弄点资金,跟我师兄那个叫冯皓的,一起弄个互联网公司。”   “互联网公司?”好熟悉的名字啊。   张跃民道:“你不懂,也没法跟你解释,就是用电脑搞的。弄好了我就把你的食品公司弄进去。回头上网的人都能看到。”   梁好运心说,我不懂,你懂!   我比你晚了近百年,我什么不懂。   “这么厉害?”梁好运惊得张大眼睛,脸上尽是崇拜。   张跃民得意:“当然!等我给你弄进去,都不用你再去报纸上打广告。回头也把联系方式写上去。媳妇儿,我是不是特厉害?”   梁好运点头。   张跃民立马顺杆爬:“有没有什么奖励?”   “奖励吗?”梁好运沉吟片刻,“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刚刚说弄股票筹集资金。假如你的股票一直起起伏伏,原地踏步,你拿什么开公司?”   张跃民摇头:“不会的。股票去年六月底就跌到低了,这都快一年了,该涨了。”   “不涨呢?”梁好运道:“最近报纸上可没消息。《新闻联播》也没提股票。就算明天开始整顿股市,国家调控,然后市场收到信号,再盘活股市。这么一个周期至少也得半年吧。张跃民同学,现在离你毕业只剩不到四个月。”   张跃民忙着毕业,又忘了关注股票,听闻这话心里没底:“所以?”   “所以你想得美!” 第42章 没人权   张跃民想也没想就问:“那怎么办?”   “放着!还能怎么办。”   张跃民皱眉,一脸纠结:“不行啊。我那个钱是留着开公司的。”   “我给你!”梁好运瞪他一眼就往外走。   张跃民下意识拉住她。   梁好运回头看去,还有事?   张跃民心虚的不行:“媳妇儿,我,我是不是错了?我看国外的股市没有跌这么久的啊。你别是吓唬我?”   梁好运心说,那是你还年轻,股市也年轻,至今不过三岁。过几年你就知道,不管国外什么行情,我们的股市都一个德行。一年算什么,原地踏步三五年也很正常。   “我们没经验啊。再说,才几家上市公司啊。等国家腾出手吧。”   张跃民打量梁好运:“你听谁说的?”   “还用听说?我们就在帝都,有点风吹草动早传出来了。别忘了,疑似你表哥的人在商务部,三哥他弟的同学。你们一人买二十万,三哥还不得天天找他弟打听?就算有关部门有心隐瞒,打算盘活股市,总要召集懂金融的开会吧?”   张跃民不想承认,试探着问:“我想的太美?”   “你是想的很美。咱们国家内内外外那么多事,可没空管股市。你也没少看《新闻联播》,就没看国家最近都在忙什么?”   张跃民最近忙,时看时不看,只记得一件大事:“申奥?”   “这只是其中之一。”   “打明儿起我早上看报纸,晚上看新闻。可是我的钱怎么办啊?”   梁好运:“权当银行存死期好了。反正你们买的时候已经跌到谷底,稍微涨一点就跟存银行差不多了。”   “只能这样啊。”张跃民忍不住抱住梁好运,无力地趴在她肩膀上。   梁好运:“以后还敢吗?”   张跃民暂时不敢了。真像她说的还得好几年,以后也不敢了。还是脚踏实地靠谱。   “媳妇儿,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听你的,再也不碰股票。”张跃民怕他又手贱,补一句,“就算忍不住,也不会再瞒着你。”   梁好运推开他:“但愿你记住。厂里还有些流动资金,向东那里应该也有一些,到时候我们借给你。不过必须得找你们法律系的同学拟个合同。亲兄弟明算账。”   “这点我们一开始就讲清楚了。他在公司上班,手里有点钱。到时候他出多少我出多少。”张跃民补一句,“让我一人出钱,我就一个人干。”   梁好运真不是怀疑他,是张跃民懂得全来自书本和老师,“你一个人?”   “再找几个同学给我打工。”   梁好运:“你们学校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啊。你当我办食品厂,我一个人懂就行了。年轻人,先定个小目标。”拍拍他的肩膀就去做饭。   张跃民被她拍愣了,回过神大步跟上去:“你比我小两岁,管我叫年轻人?”   “谁让你不懂事的?”梁好运回他一句。   张跃民脚步一顿,心虚的不敢顶嘴:“晚上吃什么?”   “红烧肉面条。”   “什么?”张跃民惊叫。   在堂屋看动画片的老两口被吓得走出来,齐声问:“咋了?”   张跃民:“哪来的红烧肉?”   “你买红烧肉了?”张爷爷忙问。   连爷爷都不知道,张跃民顿时知道没有,禁不住瞪一眼梁好运。   梁好运买了,买了四大块。   现在的天还有些冷,晚上吃点热乎的人舒服。   梁好运先把红烧肉切成片,然后放盆里。用清水煮菠菜和面条,随后舀点面条浇红烧肉上面,最后盛面和菠菜。   张跃民看到漂浮在面条上的油花,不禁说:“你比我会吃。可是大晚上吃这个,合适吗?”   “面条里没放油,只放了一点盐。几片肉还好。一人一盆,面最多的那个是你的。面最少的是我的,端出去吧。”   天黑的太早,晚饭吃的早,梁好运担心八点左右张跃民又饿的睡不着,就把钢筋锅放炉子上,往屉子上放两个豆腐包子。过几个小时张跃民饿了正好吃,不饿锅里的水留着洗脸洗脚。两不耽误。   张爷爷瞧着面条上的油花就觉得不对劲,往底下一抄,好几片五花肉,别提多欢喜:“好运,好运,啥时候买的肉?”扯开嗓子朝外喊。   梁好运拿着蒜瓣进来,道:“回来的路上买的。味道咋样?不好吃以后不买了,我们自己做。”   张爷爷第一反应是看张跃民,那意思这小子让做吗。   张跃民当然不想,“一次几片可以。但也不能天天吃。天天吃也行,三个月跟我去一次医院。”   “还是算了吧。”张爷爷最烦去医院。   张奶奶笑了,“好运啊,以后再做面条你们先吃。你们年轻人爱吃硬的,现在的都腻了。”   “没事的。晚上吃软的胃没负担。”梁好运很早很早以前不爱吃软趴趴的面条。经历了末世,挑嘴的毛病早没了,“张跃民,你呢?”   张跃民挨了一扫把,可没资格说不,“媳妇儿做的我都喜欢。”   张爷爷禁不住瞥一眼他:“你也就剩个嘴了。”   “我的脸还可以。”张跃民接的迅速,老爷子险些被他不要脸的话呛着。   梁好运瞪他一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啊。   张跃民老老实实吃饭。   张爷爷却懒得再说话。饭后,打开电视等着看新闻。   这次张跃民没再摆弄他的电脑,跟他爷爷一起看电视。   梁好运等他看完才问:“有何感想?”   “我一段时间没参与,国家发生了那么多事啊。”张跃民感慨。   张爷爷口中的水全喷出来,抄起老伴儿的拐杖要揍他。   “你咋这么贫啊?”张爷爷奇了怪了。   张跃民反问:“四九城的老少爷们哪个不贫?”   这话把张爷爷给问住了。   他每天都出去遛弯,一群老头在一起就是一出群口相声。   张爷爷起身:“好运,我去睡觉,你们看吧。”   “我们回屋,跃民得看书。”梁好运又补一句,“您别看太晚。”   到卧室,梁好运就把张跃民的书包翻出来。   “真看?”   梁好运:“书到用时方恨少。看!”   犯错的人没人权,张跃民乖乖看到十点才敢关灯睡觉。   张家的早饭简单,可张跃民跟梁好运一个上班一个上学,偶尔也会累。两人又不好让两个七十多的老人做给他们吃,不想做就去买,也权当给家人改善改善伙食。   翌日清晨,梁好运就和张跃民拿俩个小锅出去买早餐。   半锅豆汁儿半锅粥,几个焦圈儿和几个包子,足够一家人吃的。不过,梁好运没喝豆汁儿,受不了那个味儿。   饭毕,张爷爷张奶奶让他俩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锅碗他们收拾。   这活儿不累人,梁好运就载着张跃民去学校。   到学校门口,梁好运不放心,又提醒他一次:“那些股票别放在心上。”   “知道了。”张跃民抱住她,“我保证以后不再。”   梁好运:“就当买个教训。指不定两三年后跟你们上次一样暴涨。”   那样可就太好了。然而此时的张跃民不敢奢望,“开车小心点。”   “知道。快去吧,你校友都往这边看了。”   张跃民朝外看去,不少人到大门里面还回头瞅。   “大惊小怪。”张跃民嘀咕一句,下了车侧面跑来一人。   张跃民躲开。   那人扑了个空险些摔倒。不过却没死心,勾住张跃民的脖子,朝远去的车子看去,“师兄,谁呀?”   “我媳妇儿。”   那人脚下踉跄,“谁?”   “你还年轻,不用怀疑自己未老先衰。”   那人惊得张大嘴巴,“你你,你结婚了?”   “新鲜?”张跃民从未隐瞒过这点,他以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显然这个师弟不知,又忍不住朝梁好运消失的方向看一眼:“嫂子干啥的?居然还会开车。”   好运食品公司春节期间又在报纸上登了一个月广告,广告词特喜庆——春节送礼送什么,送好运!   梁好运又赶制了礼袋,就是春节期间买好运食品公司整箱的方便面或八宝粥,都能得一个袋子。袋子还是无纺布的,完全可以用来买菜。价格并没有因为这个袋子就上涨。这点在全国还是独一份。   百货公司推荐起来有面子,而好运牌的东西也没比别人贵,还能得一个袋子,勤俭持家,要面子的人自然是选这种可以手提的礼品。   春节前后,张跃民和梁好运去百货公司看过,销售非常好,多的不敢说,整个帝都至少有三成家庭买过好运牌的东西。   张跃民的这个师弟就是帝都人,张跃民觉得他家应该有,“我媳妇厉害了,好运食品厂厂长。”   对方“哦”一声表示知道,回过味猛然转向他:“哪个厂?”   “好运方便面!”   师弟惊得爆了句国骂,不敢相信:“好运食品厂的厂长是个女的?!还是,还是嫂子?!”   张跃民点头。   师弟试探着问:“我能问一下,嫂子多大?”   “比我小两岁。”   师弟瞠目结舌,回过神追上张跃民:“师兄,师兄,嫂子漂亮吗?”   张跃民不由地心生警惕。   “我,我没别的意思。”师弟赶忙说:“嫂子这么优秀,她家人一定也特别优秀。”   张跃民想想:“我岳父确实不错。可惜救人死了。在她三岁那年就死了。她妈,我岳父五七没过就回娘家了。第二年就改嫁了。这些年没来往过。你嫂子算是无父无母。”   师弟不敢信:“孤儿?还这么厉害?嫂子也太牛了吧。”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她是谁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终于敢看奥运直播了 第43章 师弟   师弟噎了一下,禁不住说:“嫂子厉害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下换张跃民噎的说不出话来。   师弟见状,得意地笑了,手又挂在张跃民脖子上:“师兄,你们家是不是天天方便面八宝粥啊?”   “怎么可能。”张跃民很奇怪的看他一眼。   师弟比他还奇怪:“为什么不可能?”   “那是留着卖的。”   师弟:“可是天天吃也吃不了多少啊。”   张跃民顿时觉得对牛弹琴:“方便面有手擀面好吃吗?”   “比自家擀的好吃。”师弟说着忍不住咽口口水,“尤其按照上面的方法,炒个番茄,加个鸡蛋,再加点青菜和方便面自带的调料包,味道绝了。”   张跃民摇头:“没觉得。”   “那就是咱俩有代沟。”   张跃民顿时想踹他。   师弟赶忙跳开,“八宝粥也不喝?”   “没我们家自己煮的好喝。”张跃民想了想,“那是按照大众口味做的。我们家不加糖。”   师弟撇嘴,“你嘴真叼。师兄,你们家谁做饭啊?不可能是嫂子吧。”   在今天之前师弟以为是张跃民的母亲。现在知道梁好运是他老婆,还是好运食品公司厂长,那做饭的可能还是他母亲。   张跃民:“煮粥炒菜热馒头,我做。擀面条和面做包子馒头都是你嫂子。”   “嫂子中午还回来吗?”   张跃民又不由地心生警惕:“你又想干嘛?”   “说说嘛。”又哥俩好的勾住他的脖子。   张跃民被勾的踉踉跄跄,连忙说:“看她忙不忙。”   那就是他也不知道。   师弟眼珠一转,放开他。   下午,师弟在教室门口堵住张跃民,非要去他家看看。   张跃民哪还不懂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冰箱里还有点面条,可是算上他这个师弟就远远不够了。   好在今儿梁好运不忙,四点多一点就回来了。   看到有客人,梁好运就打算去菜市场看看。张跃民便让她在家和面,晚上的主食番茄鸡蛋盖浇面。   虽然只是师弟,可也是第一次来他们家。张跃民就买点土豆,又买点五花肉。   到家张跃民就做个回锅肉、五花肉片炒土豆片,又弄个青炒菠菜和醋溜土豆丝。   师弟有些失望,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馒头的,给他整这么多菜干什么。   来到张家师弟才知道他这个看起来风光霁月的师兄是个孤儿,家里还有两位年过七十的老人。自是不好意思开口要吃面条。   张跃民瞧着他端着菜,嘴嘟囔着,故意装没看见。   随后端着几份面条进屋。   梁好运还在厨房,师弟没好意思坐。梁好运端着两份面过来,师弟才好意思拿筷子。   坐下一看番茄鸡蛋底下的面条,师弟惊得睁大眼睛。   张跃民:“拌均匀再吃。”   “这是番茄?”   张跃民道:“反季节蔬菜。”   “挺贵吧?”师弟又有点不好意思。   张爷爷笑着说:“别看多,其实才两三个。也不是天天吃。”   张爷爷张奶奶喜欢吃宽面条,擀的薄薄的,煮的软烂跟面汤一样。今天为了招待师弟,面条有点厚,切的也细,横切面跟四方形一样。搓圆了跟拉面差不多。这个面条最适合做盖浇面。   虽然对两位老人来说不甚好消化,好在面条裹了酸酸的汁很开胃。两位老人也挺喜欢的。   张爷爷笑呵呵招呼:“小赵,尝尝,我们家跃民就喜欢这个。”   赵新宇今天的目的是面条,必须得好好尝尝,于是就夹一筷子。   梁好运以前做番茄炒蛋不放糖,因为家里有两位老人。今儿特意放一勺汤,不甚酸,又有一点甜,但吃不出糖,以为就是番茄的甜。赵新宇咽下去就忍不住流口水。   连吃三筷子,解了馋,赵新宇看张跃民:“难怪你不吃方便面。”   “什么方便面?”梁好运顺嘴问。   张跃民笑道:“这傻孩子知道你是好运食品厂的厂长,以为咱们家天天方便面八宝粥。”   赵新宇很是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梁好运恍然大悟:“对啊。爷爷奶奶,你们还没吃过方便面八宝粥吧?”   “吃过。”张爷爷道。   梁好运:“那都好几年前了。回头我去买两箱。”   “嫂子还要买?”赵新宇不敢信。   现在中专生还包分配,会计很吃香,稍稍像模像样的都不爱去私企。哪怕她开高工资,人家也怕失业。   厂里的账是梁好运记,可正是因为她亲力亲为,梁好运才懒得从厂里拿。因为她拿也得记上,否则容易出错。   梁好运不好说她这个厂长兼车间主任兼会计,于是说:“公司是我跟人合伙开的,亲兄弟明算账啊。”   “那倒也是。”赵新宇点头。   张爷爷道:“我们不爱吃那东西。”   “保质期时间长。”梁好运解释给他听,“哪天下大雨,我和跃民中午都不回来,你们煮两包方便面,再打两个鸡蛋就好了。嫌开火麻烦,八宝粥往烧水壶里一放,半个多小时就热透了。”   赵新宇点头:“有段时间我爷爷爱吃,勤务员看都看不住。”   “勤务员?”梁好运不禁看向他。   赵新宇想说对,意识到他刚刚一秃噜嘴秃噜出什么,脸色顿时变了,“我,我爷爷其实就是一个抗战老兵。”   张爷爷忍不住转向他,这孩子当他们傻吗。   梁好运道:“那你恐怕不知道,我爷爷也是个抗战老兵。”   “这,这么巧的吗?”赵新宇不信。   张爷爷撸起袖子,手臂上有很长一块疤,至少有五公分那么长:“小鬼子的刺刀砍的。”   类似的疤痕赵新宇见过,是在他爷爷背上,顿时无法诡辩,没话找话:“小鬼子真他娘的不是人!”   梁好运瞧他转移话题转移的这么生硬,便知他不想说。   张跃民也看出这点,立即招呼他吃饭。   话题就此跳过,赵新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饭毕,张跃民和梁好运端着碗筷进厨房,赵新宇跟进去,犹犹豫豫道:“嫂子,师兄,我家的事,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主动说吧,容易让人觉得我故意炫耀。”   “谁没点秘密啊。”梁好运瞥一眼张跃民,“他就有不少秘密。”   赵新宇愣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   梁好运道:“你不说肯定有你的理由。”   赵新宇连连点头,是的。   赵新宇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很乖,同学问什么他说什么。后来给家里惹了不少麻烦,被他爸胖揍一顿不说,还不准他再到处显摆。   赵新宇家在军大院并不是最显赫的那一波,他从小在那儿长大,不觉得自己高人一定,或者家人贼厉害。   到了高中,长大一点,赵新宇住校,跟很多工人子女住一起,赵新宇才知道他以前多么无知。他爸一个人工资比同学父母加一块还多。   赵新宇也怕交不到真正的朋友,所以高中三年,室友吃什么他吃什么,室友买什么他买什么。不显山不露水,果然有几个好朋友。   到了大学赵新宇继续,大家情况看起来都差不多,没有攀比,他说话自然也不用小心翼翼。   打个比方,同学不知道他家有钱,提到某个东西质量,赵新宇实话实话,东西很一般,同学会信,然后让他讲一下哪里不好。同学要是知道他家不差钱,他这么说同学不会听他解释,多数人还会来句,对您赵大少来说确实很一般。   刚刚说话的时候,赵新宇都做好被嘲讽的准备,结果梁好运却那么说。赵新宇看了看张跃民和梁好运的表情,像是真的,又怕他们跟他客气,回头不理他。赵新宇试探着问:“嫂子也有秘密?”   张跃民:“她的秘密不是秘密,帝都人尽皆知。”   赵新宇不禁眨了眨眼睛,师兄在说笑吗。   张跃民想想:“早几年你高中住校,高三又忙着备战高考,可能没听说过。你父母要是在机关单位也不见得知道。你们家亲戚或者你哥哥姐姐应该有所耳闻。帝都彩票圈有个神秘的人,百抽百中,自带运气——”   “我知道,我知道。”赵新宇忙说:“我大哥说过。前几年彩票特火爆,那时候我大哥正上大学,手里没钱,听人说两块钱抽中桑塔纳,偷我妈的钱,五百块钱啥也没中。   “我大哥原本想的美,中了就偷偷把钱还回去。结果没钱还,我妈发现了,被我爸用擀面杖揍的好几天没能——”看到张跃民脸上的笑意,赵新宇心中一动,“那个人是你?!”   张跃民真不想吐槽他,“你我刚刚在说谁?”   “嫂子!?”赵新宇不敢信。   梁好运笑着说:“要不是因为抽中彩票,我们拿什么买这个房子,拿什么办厂?”   “对啊。”赵新宇以前不知道,以为他师兄家境不错。毕竟一起吃饭的时候尽挑好吃的。父母不是在机关,也是工厂领导。今天可是很清楚,他师兄不光是孤儿,以前家还在农村,“难怪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张跃民:“难为你现在才发现。你这个脑子,也学计算机!”   “我这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张跃民摇头表示不信。   赵新宇问梁好运:“嫂子,师兄有什么秘密?”   “问别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说说你们家?”梁好运反问。   赵新宇语塞。   “真要说啊?”赵新宇期期艾艾地问。   梁好运:“你放心,你师兄的秘密比你更秘密。说了不亏。”   赵新宇不由地打量一番张跃民,仪表堂堂,相貌不凡,就连他这个男人都忍不住羡慕。再说这个气质,他们那个大院虽然纨绔子弟不少,但也有很多青年才俊。他师兄这气质,跟他们有一比。   赵新宇试探着问:“爷爷说你是他在路边捡的。别告诉我你其实是哪家领导的儿子?” 第44章 王家   张跃民笑着:“你看我像吗?”   “以前没往这方面想,不像。现在越看越像。”赵新宇问梁好运,“嫂子,我猜对了?”   梁好运下意识看张跃民。她刚刚那么说的目的,不是为了套他的家世,而是怕他跟李家有什么关系。   仇人尚可,就怕赵新宇跟张跃民生父那边是亲戚。   张跃民和梁好运成亲三年,很清楚她是个闷头干大事的人。说白了,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而他所谓的秘密只有一个,他的身世。   梁好运主动提起,想必有什么目的。   张跃民颔首,让她继续说。   梁好运道:“师弟,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商务部有个姓李的,家中只有一个姐姐,他叔叔和堂兄弟好像是军人,这人你认识吗?”   “商务部?”赵新宇仔细想想,“能进商务部的年轻一代至少大学本科,还不是端茶倒水的扫地僧,现在得有三十岁了吧?”   张跃民点头:“差不多。父母不是军人,就是高级干部。”   “要说还真有一个,我大姐的大学同学。他确实有个叔叔,也有个堂弟在军校。可是跟你们说的对不上啊。他还有个弟弟,得比他小十来岁,现在好像才上初中。”   梁好运和张跃民看了看彼此,难道是段老三那个不着调的弄错了。   “知道他弟弟的人多不多?”梁好运问。   这个问题把赵新宇问住了,他们那个圈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出了他们那个圈,知道李家有几个孩子的都不多。   “谁说他只有一个姐姐?”赵新宇问。   梁好运:“我朋友。”   “他不会怀疑师兄是李家丢的孩子吧?据我所知李家没丢过孩子。他那个弟弟,你朋友要是做生意的不知道也正常。他妈有他弟弟的时候家里刚平/反,担心再出点事,就把小孩留在农村,托一个心善的老乡帮忙照顾。直到上小学,时局稳定才接回来。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起初都说李伯伯在外面搞出来的。后来那孩子张开,跟李大哥小时候一模一样,那些说闲话的又说李家鸡贼,大的留在身边,小的养在外面,做两手准备。”   梁好运算一下时间,“那就难怪了。假如那个姓李的比他弟弟大十六七岁,六七年后正好李家老大毕业。他大学同学不知道他有个弟弟很正常。家里人藏那么严实,他不可能到处说。”   赵新宇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你们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李家也是吓怕了。李大哥的姑姑怀孕那会儿正好是十年浩劫最疯狂的时候。她就是难产死的。   “听说后来孩子也夭折了。不过李家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家跟那家闹的跟乌眼鸡一样。最近几年好点,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梁好运看向张跃民,不会那么巧吧。   张跃民问:“我知道那几年乱,可是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李家居然不知道?”   赵新宇点头:“当时李家老二在部队出不来,老大在乡下,老爷子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不说他见不到子女,就是让他见,他也不敢,怕连累子女。七七年吧,自由了,去看他外孙,才知道夭折。那家人的说法是没脸告诉他们,才一直瞒着。”   梁好运问:“没有可能他们家把孩子弄丢了?”   “不可能!”赵新宇想也没想就说:“当时那家就一个孩子,还是长孙。”   梁好运经历过末世,亲眼见过人性的恶,“有没有可能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李家女儿难产死了,那家有没有再娶?”   赵新宇:“孩子那么小,当然得再娶一个,交给保姆他们也不放心啊。”   “那就破案了。”梁好运道。   赵新宇听糊涂了,“破什么——”看到他师兄脸上的讽刺,恍然大悟,“那家故意丢的?”   “真是病死的,或者出什么意外,李家也没必要跟他们闹的像乌眼鸡一样吧?”梁好运问。   赵新宇还是年轻,才大一,还未满二十岁,哪知道上一代都经历过什么啊。   “亲孙子!”赵新宇忍不住说,“虎毒还不食子呢。”   梁好运道:“我只听说过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再说了,男人虽然看中血脉,但有个前提,他只喜欢他喜欢的女人生的。男人最不缺的是孩子。何况又不让他们十月怀胎。张跃民,你说呢?”   张跃民赞同,对赵新宇说:“我要是有个前女友,突然跑来跟我说,有了我的孩子,我能让她滚!”   赵新宇代入自己,无法代入,他没谈过恋爱,更没有喜欢的人。   “那怎么办啊?”赵新宇问。   梁好运:“周末回家问问。别提我们。我们只是想弄清楚,以后好防着点,并不想跟他们相认。”   梁好运有自己的事业,张跃民就凭帝都大学这一点,不论从事哪个行业,都不可能是碌碌无为之人。说难听点,他要是干坏事,就他的智商,那也能上《新闻联播》。   同在首都,事业越大圈子就越小,被认出的可能性也越大。与其被动,不如先掌握主动权。   张跃民如果不是走丢,而是人故意丢的,赵新宇也不敢往外说。   “我回去就问问。”赵新宇道:“真打听到那小孩死的蹊跷,或者丢了,师兄咋办?”   张跃民:“装不知道。以后尽量避开那家人。   “姓什么叫什么?”梁好运问。   赵新宇:“不清楚,只知道姓王。我家在空军大院,李家在陆军大院,那家以前也在大院,后来被李家弄出去,现在有的在有关部门,有的从商。”   梁好运很笃定:“李家这么干,那孩子的死绝对有问题。”   经她一分析,赵新宇也觉得蹊跷:“可是我回去怎么问啊?他们家大的比我大十来岁,现在都认不清了。小的比我小好几岁,我只听说过,从未见过。”   这事确实难办。   张跃民想想,“不急,找机会吧。”   梁好运无比赞同,“反正咱们的目的只是弄清楚。”   “一年半载也不碍事吧?”赵新宇问。   梁好运:“不碍事。以前我们都不知道那家人姓什么。”   “那就好办。春节期间大伙儿相互走动,我大姐他们要是有同学会,我跟过去就好打听了。”   现在不过开春,离春节还有十来个月。   那时张跃民就不在学校了。   李家即便知道点什么,也很难打听到张跃民的下落。张跃民的档案地址是县里,可不是这里。   梁好运道:“我朋友当初跟我们说李家,就是觉得你师兄跟那个李家老大长得特别像。”   “像?”赵新宇眼中一亮,“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家!”   张跃民忙说:“有课!”   赵新宇停下,他家离这边很远,“那就周末再回去。你们周末在家吧?”   梁好运:“在家。”   周末下午,梁好运跟张跃民两人正叠被单,赵新宇跑进来,往屋里看,小声问:“说话方便吗?”   张跃民朝厢房努一下嘴。   赵新宇就示意他们赶紧的,别叠了。   梁好运把被单搭绳上,好奇地问:“书包里装的什么?鼓鼓囊囊的。”   “巧克力!”   梁好运往前一趔趄:“师弟,几岁了?”   “大姐出差给我买的。”赵新宇拿出一小盒,“国外的,我保证你没吃过。”   梁好运都不想打击他,“我们那个做生意的朋友以前是倒爷。”   赵新宇面露疑惑,那又怎样嘛。   “经常去毛子送货,每次回来都会买一些。”梁好运说的更直白些。   赵新宇尴尬了:“怎么也不早说。亏得我拿这么多。这些可够我吃好些天的。回头到宿舍——”猛地想起什么,“你们不吃对吧?先放你们家。”就留一小盒。   “我给你放冰箱,以免天突然热起来化了。”   冰箱在堂屋,赶梁好运从堂屋回来,张跃民手里多了两张照片。   照片中有很多男男女女,一张是一群二十左右的青年,都穿着带有补丁的衣服,身后明显是麦田。   梁好运估计是那些知识青年回城前的合影。另一张是一群精英,男的西装,女的打扮的也很时髦,照片很新。   赵新宇道:“这张是去年同学会照的。”指着边上的女人,“这就是我大姐,相貌平平,不管她。中间这个,长相尤其突出的,跟鹤立鸡群似的——”   “你大姐也在里面。”梁好运连忙提醒他。   赵新宇很无所谓:“反正她又听不见。这只鹤就是李家老大。”   赵新宇的姐一毕业就结婚了,对象是同一个圈子的。嫁人后这些私人物品都搬去婆家。赵新宇无缘得见,今天趁着他姐跟姐夫出去过二人世界,偷翻出来险些以为看到张跃民。   赵新宇指着那张较为年轻的照片,“李家老大以前在农村干农活,晒的跟黄土地一样,看起来跟师兄一点不像。其实仔细看,眉眼跟师兄一样。”随即递给梁好运。   梁好运看看照片又看看张跃民:“确实有点像。还是这一张回城后的更像。”   “这张我觉得就是五年后的师兄。”赵新宇说完,自己都不敢信,“我妈以前常说,谁养的孩子像谁。师兄是张爷爷张奶奶养大的,居然也能这么像。”   梁好运:“你妈是指脾气吧。或者李家基因太强大。再或者——”看向张跃民,“你生母死的不甘心,冥冥之中保佑你像李家人,好让你们以后相认。”   赵新宇顿时觉得四周凉飕飕的,“嫂子,我胆小,不禁吓。”   “听她胡扯,不过是遗传基因决定的。”张跃民道。   赵新宇看看照片,又看看张跃民,反而觉得不是没有那种可能,“师兄,你都不用去李家,到我家转一圈,明儿李家就能找上门。”   “找上门也是麻烦。”张跃民示意梁好运把照片还他,“偷偷给你姐送回去。”   赵新宇愣了愣,反应过来就问:“这就完了?”   “那天我们怎么说的?”梁好运提醒他。   赵新宇:“你就不想为自己报仇?要不是张爷爷,你早冻死了!”   张跃民摇了摇头:“我还没毕业,力量太弱,找上门只会自取其辱。”   “对!”梁好运道:“等我们在各自领域站稳脚跟,即便不报仇,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也能吓得寝食不安。”   张跃民想到他大妈罗兰香,“我大妈之前给你嫂子添堵,最近听厂里的人说,好运搬到北面,还弄好些个车间,天天都怕你嫂子找她算账。钝刀子割肉不爽,但折磨人。”   赵新宇打量一番他师兄,还是风光霁月的师兄,居然能说出这么瘆人的话,“师兄,我以前没得罪过你吧?” 第45章 巾帼不让须眉   张跃民故意吓唬他,“容我想想。”   赵新宇惊叫:“真有?”   张跃民乐不可支:“吓你呢。”   赵新宇把照片往包里一塞就要出去。到门口又折回来,“万一王家做贼心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先冲你们下手呢?”   “不是还有李家吗?”张跃民道:“李家总不可能对付我吧。但有个前提,你不许说。否则李家肯定会怪我,明知道他们就是舅舅家,还一直装不知道。”   赵新宇拍拍胸口,“放心!嫂子,晚上吃什么?”   梁好运被他问的一愣一愣,没料到话题转的这么快,“你——你想吃什么?”   “吃我妈不给做的?”不待梁好运开口,赵新宇就主动交代,“爷爷跟我们住,不能吃太硬的,每天不是米饭馒头包子就是挂面。我都吃腻了。死面饼子或葱油饼?不是那种面糊和弄的鸡蛋饼。”   梁好运气笑了:“你可真会挑!没一个省事的。”   “我妈懒省事。”赵新宇想起他妈说他挑嘴,就忍不住皱眉,死面饼子也能称得上挑食,“我让保姆做,我妈也嫌麻烦。要是给我炸点馒头片,撒上一点点细盐就更好了。”   张跃民忍不住说:“你能吃多少?”   “馒头片带回宿舍留明儿早上吃啊。”赵新宇瞧他不高兴,“又不是让你做。”   张跃民指着梁好运,“她是我媳妇儿,我们是两口子!”   “既然心疼嫂子,那你给我做!”赵新宇立即说。   张跃民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大门,“给我出去!”   “就不!”赵新宇勾着头问梁好运,“这种用人前不用人后的人,您在哪儿找的啊?”   张跃民抡起拳头就要揍他小子。   梁好运拉住,对赵新宇说:“你就别挑拨了。正好院子里有不少小葱,再不吃就开花了。我去薅一把,你跟跃民洗菜,然后我和面。”   “我去薅!”赵新宇的书包往堂屋沙发上一扔,就去薅菜,“嫂子,你家菠菜也挺好吃的。”   梁好运:“最近还好,过几天就行了。你想吃就薅,留几根当种子就行了。”   赵新宇没张跃民高,因父母基因好,也有一米七五。大小伙子二十三猛一窜,如今不过二十岁,还在长身体,所以并没有横向发展。   话又说回来,这几年虽然城市居民生活好多了,也只是跟以前比。城市里的精米精面仍然不能无限量供应。比如买十斤白面,通常要配几斤杂面,否则不卖。   张家的馒头和面条,多是掺了些许高粱面、玉米面或豆面。纯白面的次数不多。   赵家家庭极好,但怕被人抓住把柄,平时很谨慎,自然不会在全国一盘棋的情况下搞特殊。所以他们家的面食也跟张家一样,时常掺点杂面。   赵新宇长身体,又经常吃杂粮,瘦瘦的,不看脸的话,跟营养不良似的。   张跃民打量他一番,瞧着就脸颊有点肉,顿时不好说他,你能吃多少。   “我记得学校食堂就有葱油饼。”张跃民道。   赵新宇笑了:“学校食堂要是做的好吃,你根本不会家‘记得’两个字。”   “为啥?”梁好运顺嘴问。   赵新宇道:“他不光自己吃,还得买来给嫂子尝尝。对吧?师哥。”   “少跟我套近乎。”张跃民瞪他一眼,就去薅蒜苗。   赵新宇:“这玩意咋吃?跟菠菜一起炒啊。”   梁好运把工厂搬到北边,需要不少工人,无法再拒绝亲戚,就把舅爷和大姑奶奶家的人安排进去。免得他们抱团,每个车间一到两人。至于小姑奶奶的儿子,梁好运压根没搭理他。   大姑奶奶和舅奶奶也会做人。   家里的鹅和鸭都是散养的,不需要喂粮食,下的蛋跟白捡差不多。今年两家人来给张爷爷张奶奶拜年,一家弄两篮子鹅蛋和鸭蛋。鸭蛋被张奶奶腌成咸鸭蛋。鹅蛋那玩意腌了不如鸭蛋好吃,一个半斤甚至一斤重,也腌不透,味道又重,张奶奶就教梁好运炒着吃,用蒜苗把味道盖上。   张跃民道:“炒鹅蛋。”   “鹅蛋?”赵新宇脱口问道,“鹅会下蛋?”   张跃民被问懵了。   “鹅不下蛋哪来的鹅蛋?”张跃民回过神反问。   赵新宇:“不是,不是胎生?”   张跃民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这样……居然是我师弟?”   “不是啊?”   “是你个头!带翅膀的就没有胎生的。”   赵新宇想反驳,再仔细想想,真是这样。   “可是你家也没鹅啊。我也没听说市场上有卖鹅蛋的。”   张跃民也没见过。可能养鹅的少,条件苛刻,得有河,否则大鹅能吃,用谷物养鹅卖蛋不划算。再有就是鹅蛋着实不太美味。   至今张跃民还记得,他十来岁第一次吃水煮鹅蛋,险些被那个味给整吐了。   “老家人送的。还得有三四十个,一个比一个大。周六你回家,我给你拿十个。听说营养价值挺高,给你爷爷吃,权当我孝敬抗战英雄。”   赵新宇笑了:“你这词整的,我都不好意思拒绝。”   “你想过拒绝?”张跃民问道。   赵新宇还真没有。然而吃到蒜苗炒鹅蛋,赵新宇当真想拒绝,那个味儿,太他娘的怪了。   回头想想,他师兄只给他十个,还是给他爷爷的,又不是让他吃,干嘛拒绝啊。   周六下午,张跃民用报纸给他包十个鹅蛋。   赵新宇扁扁的包又变得鼓鼓囊囊。   拿到家他妈惊得不得了,逢人就说,养他这么多年,终于见到回头食了。   赵新宇不敢跟他老妈顶嘴,心里嘀咕,做好你就不这么说了。   鹅蛋太大,和蒜苗一起一个鹅蛋就能做一碟。   晚上鹅蛋端上桌,赵新宇特意挑个离鹅蛋最远的位子,时不时偷瞄长辈们的反应。结果一个比一个吃得香。   赵新宇忍不住夹一筷子,果然还是那个味儿。   赵家老爷子道:“端你那边去,这是你朋友送的。”   赵新宇连连摆手:“不用。我这几天天天吃。看你们吃这么香,尝个味儿就行了。你们吃吧。”   “天天吃?”赵新宇他妈忍不住说:“你这个周没去上课?”   “上了。”赵新宇奇怪,随即明白过来,“我师哥家离学校近,骑车也就十来分钟。”   赵妈放心下来:“那就难怪了。可你也不能天天去啊。”   “中午,中午。也就是最近几天。他们家鹅蛋多,乡下亲戚送的。要不然哪能给我这么多。”   赵妈想了想,“你姐的婆婆前几日给我几斤红枣,过几天——”   “不用,没人吃!”赵新宇拒绝,“人家家里最不缺这些。”   赵妈:“什么意思?”   “我没说吗?”赵新宇故意卖个关子。看到他爸瞪眼才老实:“我师兄之前遇到点事错过高考,家里就趁机给他挑了一门亲事。他妻子就是好运食品厂厂长。人家厂天天做八宝粥,跟供货商那么熟——”   “等等,等等!”   三口人同时喊停。   赵新宇料到这点,夹一块鸡腿塞嘴里,边吃边问:“哥不是谁说最近休假?又临时有事——”   “你先别吃!”赵妈抽走儿子的筷子,“好运食品厂厂长是个女的?还是个年轻小姑娘?”   赵新宇点点头,拿个包子。   “你怎么这么饿?”赵妈皱眉。   赵新宇佯装比她还奇怪:“女人不能办厂啊?不过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跟人合伙。那人又弄个服装批发店,没空管,所以让她当厂长。”   甭管跟谁合伙,既然让她管,说明她有那个能力。   “你那个师哥的妻子是不是跟他大小差不多?”一直沉默的赵爸突然开口。   赵新宇:“七零年出生,今年二十三周岁。”好运食品厂早几年就在报纸上打广告,搞抽奖,赵妈的印象可深了。有段时间她们办公室的人,天天议论天天研究,有个人还真抽中一箱方便面和一箱八宝粥。   赵妈尝过,味道不错,跟风买两箱,这才造成后来她公爹,也就是赵新宇的爷爷迷上八宝粥。   “办厂的时候她岂不是才二十一?”赵妈问。   赵新宇点头。   赵妈一直觉得自家儿女厉害,大儿子军校,二女儿虽然学校不是顶好,也是本科。小儿子更了不得,帝都大学啊。她也一直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外人”就在她身边。   赵爸也禁不住感慨:“巾帼不让须眉啊。”   “那当然,我师兄还打算搞个软件科技公司,跟比他高几届的一个师兄合伙。据说毕业就弄,连地点都选好了,他一个朋友的办公楼楼上。”   赵妈不禁问:“他怎么不找你?”   “妈,我才大一,找我端茶倒水啊?”赵新宇瞥她一眼,“吃饭,吃饭。”   赵妈妈吃不下去,她这辈子也见过不少能人,却从未见过一个二十一岁的姑娘有魄力办厂,“你师兄他妻子家做什么的?”   “他俩都无父无母。”   “咳!”赵爸爸呛着了。   赵新宇嫌弃:“至于吗?嫂子的爸是救人死的,妈改嫁了,她是爷爷奶奶养大的。师哥的妈难产,爸死了,他也是爷爷奶奶养大的。说起来,可能爷爷还认识。我师哥的爷爷也是老战士。今年不是七十二就是七十三。上过战场,立过功,老两口都有退休工资,待遇还行。”   这点又让赵家人感到意外。   赵妈妈不禁说:“难怪这么有出息。”看向她公爹,“改天让他们来家坐坐?我可得见见这俩孩子。”   赵新宇心说,就没你不见的。   再想想,倒是可以让他爸妈见见。   他师兄两口子无父无母已经很可怜了。好不容易找到生父,还是个人渣,指不定哪天就碰上。有他爸妈在,又有李家人,王家人肯定不敢搞小动作。   “人家忙得很。”赵新宇故意说:“只有周末有空,还得在家洗洗刷刷。再说,又不认识你,见着你人家说什么?”   赵爸爸赞同,“别给人压力了。”   赵妈妈的性格吧,儿子越是拦着她越好奇。   “我看天气预报,过几天气温回升,我去给你送薄衣服,顺便不就见见了。”赵妈妈眼珠一转,计策就来了。   赵新宇最佩服他妈这点,想干什么脑袋转的特快,“我师兄又不住校。”   “没你师兄的课表?我等他放学再过去找你不就行了。”   赵新宇佯装无奈,正想同意,忽然想到他师哥的相貌:“妈,我跟师哥刚混熟,你就去,不好吧。您就算好奇,也得等下学期吧。到时候我就可以邀他们来家玩儿了。”   赵爸爸对他妻子说:“孩子这边刚有个朋友,你立马过去,人家还以为我们不放心呢。”   赵妈想想也是。然而周一去上班,还是没忍住,跟同事分享,好运食品厂的厂长忒厉害,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这年头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没手机没电脑,城市家庭也有一半人家没电视,接收资讯只能靠报纸。好运牌的东西在报纸上登了几次广告,帝都人都习以为常了。跟早前刚出来不一样,那时候人家图新鲜,有没有需要都会买一些。最近这半年,都是逢年过节才买。   赵妈妈一说好运公司的老板就叫梁好运,还是个年轻姑娘,别提多震惊。尤其办厂时可能才二十岁。   人啊,从来只羡慕跟自己差不多的人。   梁好运的年龄比她们小太多,又比她们厉害,所以她们只有佩服。   这时候人的生活单调,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讨论半天。发现这等大事,一众男女下了班回到家,就忍不住跟邻居分享。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张跃民毕业,短短一两个月,梁好运就被神话了。   四月下旬,五四青年节前,梁好运接到一个电话,《青年报》的采访电话。   梁好运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于是推脱公司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得跟合伙人商量商量,请记者明天再打来。   挂上电话,梁好运就开车回家。   张跃民还在学校,梁好运坐立不安,就在廊檐下等他。   老两口瞧着情况不对,他们家好运什么时候紧张的咬指甲啊。   “好运,出啥事了?”张爷爷试探着问。   梁好运愣了愣,回过神挤出一丝笑:“没,没事。”   她的表情很不自然,张爷爷很笃定:“你有事。先跟我们说说,说不定我们能帮你想个办法。人家不说了吗,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梁好运看看张跃民给她买的手表,才四点钟,离他回来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爷爷,有人要采访我。”   “好事!”张爷爷惊呼。   张奶奶点头,“对啊。多好的事。你咋还不高兴?”   “爷爷,奶奶,这个吧,他们要拍照。一旦我的照片登报纸上,就有利有弊。”梁好运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是一次关乎公司未来发展的采访。” 第46章 采访   张爷爷跟老伴儿相视一眼,有这么严重吗。   小报小刊的采访不严重,帝都市的采访也不严重。这次采访梁好运的是《全国青年报》的记者。   这个报纸的主管单位是共/青团中/央。自八十年代以来,经常报道一些勇于开拓的青年人的先进事迹。   报纸不止全国老百姓,事业单位、机关订阅,很多机关领导都会看。梁好运过于年轻,还是个女人,各级领导想不注意她都难。   尤其现在国家对计划生育抓的严,宣传队连好运食品公司外墙都不放过,帮梁好运涂的煞白煞白,写满了“少生优生,幸福一生。”“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等标语。更有甚者直接来“女扎要得病,男扎还能行!”   国家巴不得全国妇女走出家门的节骨眼上,出了梁好运这个代表,帝都市计生办就不可能放过她。   过些日子再添新机器,梁好运要是再招一群女工,明年“三八红旗手”和“三八红旗集体”可以提前预定了。   担子这么大,梁好运不紧张不重视行吗。   梁好运道:“爷爷奶奶知道我那个厂除了仓库和司机是男人,车间和食堂都是女人吧?”   老两口很好奇,有啥问题吗。   梁好运:“这种情况在南方很常见,因为那边都是做衣服做鞋,需要大批女工。咱们北方多是重工业,我这种情况也有,但像我那个公司那么大规模的可能在整个帝都独一份。   “我要是接受采访,被市领导看到,明年‘三八红旗手”肯定是我。这么高的荣誉在身,往后但凡出一点错,都会被无限扩大。”   奶奶干了一辈子妇女工作,了解妇联那些人,“你那个厂真是咱们市独一份,明年‘三八红旗手”一定是你。你考虑的对。所以你的意思,这个采访,咱先不接?”   “奶奶,《青年报》全国发行,登上去一次,不亚于在朝廷台打一个月广告。”梁好运道:“他们要是允许我把厂址和厂里的联系电话放上去,未来半年,我那个厂能扩大一倍。”   张爷爷合计一下:“经你这么一说,还得接受采访。万一他们不同意咋办?”   “让妇联出面。”奶奶提议,“我记得跃民说,好运那个厂刚盖的时候,平安县领导三天两头去,回头让他们也一起,跟记者说这是帮助当地脱贫致富的好事。”   张爷爷问:“能跟那个记者谈谈吗?她不同意咱就不接。不能他们完成任务了,压力全给你。”   这个年代还是国家纸媒一家独大,报社话语权大,梁好运不确定:“我试试?”   “试试!你就是不接收采访,那个报纸也不敢乱登。”张爷爷道。   梁好运想想那个报纸,除了先进个人事迹,就是国家党政大事,头版经常是国家领导人。甭说乱写,他们连个标点符号也不敢错。   “好!”梁好运想了想,“我给县领导打个电话,就说我年轻不懂向他们请教请教。他们要是知道记者采访我,肯定会过去帮我把关。”   张爷爷道:“快去!”随即扶着老伴儿进屋。   不出梁好运所料,县领导一听采访她的是《青年报》,不是什么叫不上名的小报,比她还震惊。立即让她去厂里商议如何利益最大化。   梁好运挂上电话就看老两口。   张爷爷催:“快去啊!”   “我想等跃民回来。”梁好运道。   张奶奶接道:“你去学校门口,接上他一起过去。”   梁好运想想也对,立即开车去学校。   四月下旬的白天不是很长,学校课表还没改,下午放学早,刚一到五点,张跃民就出现在学校大门口。   看到梁好运,张跃民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么早?”   “接你去厂里,有点事。”梁好运道。   张跃民瞧着她表情很严肃,“出什么事了?”   “车上说?”   张跃民立即把车子给门卫,请门卫帮他看一下。   到车上一听说有记者采访梁好运,激动砰地一声脑袋撞车顶上。   梁好运说的时候还有些紧张,见他这样反而不紧张了,“又不是采访你。”   “可是采访你啊。”张跃民转向她,“我媳妇儿,我不该激动?”   梁好运:“我让她明天再打来,有可能一气之下不打了。毕竟人家又不缺采访对象。”   “不,不会。凭你今年才二十三岁就值得大众关注。”张跃民摇头道:“报道受欢迎,记者和摄影师都能拿到奖金。”   “订的起《青年报》的人都会订,销量也不可能因为我增加,受欢迎他们也不知道吧?”   张跃民:“一看你就没关注过。他们会给报社写信。内容好就夸,内容不好就骂。这些信有专门的人接收。写给记者的给记者,写给报社的就给主编。主编一看全是夸的,采访记者能没奖金?”   “这么说也不怕她骗我?”   张跃民摇头:“这种大报,采访人物不是随便选的,他们都会提前暗访,以免给报社捅娄子。”   “也就是换个人,他们极有可能来不及?”   张跃民点头。   梁好运:“那就好谈了。你说采访那天我是穿自己的衣服,还是穿工作服?”   张跃民想也没想就说:“穿我给你买的。”   梁好运横他一眼,你给我认真点!   “工作服吧。让菜市口的裁缝帮你改一下,做修身一点。你们厂的工作服宽大,穿到身上显得特没精神。”   梁好运也知道做修身节省布料,可是工人天天搬筐子弄箱子,衣服瘦干活不方便。万一有工人吃胖了,她还得重新做,多麻烦啊。   “那就让裁缝改一下。明天回她电话,他们有可能后天过来,还有时间。”梁好运到厂里见到县领导,就问县领导能不能把厂址和电话登上去。”   平安县没电视台也没报刊,县领导又没接受过采访,哪知道啊。于是就说,采访那天他们帮梁好运问问。   梁好运找一套崭新的工作服,就跟张跃民回去,赶在路口的裁缝收摊前把工作服给她。   裁缝一听梁好运等着穿,缝纫机拉到家就帮梁好运改衣服。   翌日早上,梁好运去上班,裁缝帮她改好了。   梁好运惊讶:“这么快?”   “不能耽误你穿。”   梁好运连忙把钱给她,“别找了。”   “这哪儿行啊。”裁缝拉着她不许走。   梁好运:“我有几条裙子开线了,回头你帮我扎一下。”   “行,回头给我。”裁缝把零钱收起来。   对面卖包子的人禁不住说:“这个梁厂长人蛮好的。每次来我这边买早餐都是先给钱。说话客客气气,人也温温柔柔。听她爷爷奶奶说,小两口结婚三四年没拌过嘴。”   卖炸酱面的正好来开门,忍不住插嘴:“她爱人也不错。小伙子高高大大,学习好还不是书呆子。每次在胡同口见着我都大哥大哥的打招呼。”   “是呀。”卖包子的接道:“以前不知道,就觉得那小媳妇挺好,人也俊。后来知道她是好运厂的厂长,我还怀疑人家搞错了。她说话都没大嗓门,哪能当厂长啊。”   裁缝笑道:“有脑子就好了。你没仔细看,梁厂长的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一看就是个聪明人。”   卖包子的点头,“这几年就没见过人家精气神不好,也没听说喊过累。你说他们这些有本事的人,是不是不用睡觉?”   “谁知道呢。”裁缝道:“我是不行,一天不睡至少七个小时,整天没精神。可能人家睡五个小时就饱了。睡七个小时中午都不带困的。”   梁好运还真是这样。不过她不认为自己身体好,而是觉得她年轻,精力旺盛。   今天梁好运特意化个妆,擦了很显气色的口红。到办公室就换上白裤子白上衣。头发挽起来,戴上帽子就拿出镜子照照。   然而镜子刚拿出来,电话就响了。   梁好运接听,果然是记者,不过不是明天,是今天。早点采访也好回去写稿子。   县领导指望不上。梁好运就直接在电话里问记者,给不给登地址。也没跟人家绕弯子,直白地告诉对方,好运食品厂是平安县最大的私企。县里给她很大一块地,指望她带领周围十里八村的乡亲致富。   那端沉默片刻,请梁好运等一下,她去问问主编。   梁好运本想提出赞助,又怕回头爆出来,外人觉得她那篇报道是行贿得来的。所以压根没敢提,静静地等着那边。   大概十来分钟,那边给出答案,他们主编想一起过来看看。   梁好运道一声“谢”,给县里打电话,人两点到。随后前往车间。   忙碌的工人们随意看一眼,楞了一下就问:“新来的?”   “啥眼神?”率先回过神的人瞪一眼说话的人,“咱们厂长,好运!”   众人同时扭头看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惊呼,“妈呀,厂长咋连穿工作服也比我们好看?”   “你穿工作服是衣服穿人,厂长是人衬衣服。你应该说咋工作服穿厂长身上也这么好看。”张桂花大声嚷嚷。   梁好运笑道:“别贫了。下午两点有记者过来采访,到时候我挑十来个人跟我一起拍照。”   “啥玩意?”有人惊呼。   梁好运吓了一跳,“拍照!”   “记者,采访我?”说话的人不敢置信,“我,我要上报?我的亲娘祖奶奶,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梁好运好笑。   众人无语。   张桂花一脸嫌弃:“采访你一顿吃多少?人家记者来采访厂长,厂长带一些人拍照,不一定有你。”   “不是采访我啊?”那人看向梁好运。   梁好运无语:“我啥时候说过记者采访你?”   那人又看工友们:“真不是啊?”   “也没人拍你。”张桂花提醒她,“厂长说挑人。厂长,我行不?”   又有人接道:“你不行,拍照肯定挑好看的。”   “不用!”关于这件事梁好运昨晚同张跃民商量过,“全是好看的,人家看到也不信。从二十岁到厨房那些婶子大娘,每隔五六岁选两个,一共选十个。你们自己选也行。午饭后告诉我。   “记者两点左右过来,我得先带她到处看看,拍照可能要三四点。也有可能来车间拍照。你们中午把车间收拾一下。身上也收拾一下。衣服脏的赶紧换了。又不是只有一套工作服。”   张桂花问:“还来车间?”   “大报纸,全国人民都能看到。”梁好运此言一出,众人不敢信。   有人忍不住问:“那跟上电视差不多?”   “还不一样。电视不是每个人都有空。这个报纸,市领导都会抽空看一眼。”梁好运这话把众人给说蒙了。   往常下了班,一众女人嘻嘻哈哈,三三两两,摇摇晃晃,没个正行前往食堂。   今天中午下班铃声响,一个个都没一窝蜂出去,而是很自觉地把她们翻腾乱的东西归置齐整,又把机器、案板之类的擦一遍。也不是擦的没有一丝油渍,那样太刻意,只是把上面掉落的东西弄掉。   收拾妥当,众人才去吃饭。   食堂婶子大娘奇怪,她们今儿咋这么晚。   众人把记者要来的事告诉她们,一个个等工人吃饱走了,也不敢闲聊天。食堂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坐在食堂门口,边洗晚上的菜边往大门方向看。   门卫也收到通知,帮他老伴儿把院里扫干净,老两口就坐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看到个小面包车门卫不作他想,立即打开大门。   县领导来的早,在办公室坐立不安,索性去院里盯着。看到车进来就迎上去。   记者和主编愣住,相互看了看,好运食品公司老板不是个女的啊。   县领导连忙做自我介绍。   记者禁不住说:“我们是,是来采访梁好运厂长。”潜意思并不是来采访你。   县领导道:“梁厂长昨儿跟我说了。梁厂长在办公室算账。她这个厂,里里外外都要她一把抓。”说着就给他秘书使眼色。   秘书连忙去找梁好运。   记者道:“不用麻烦。”随之给摄影师使个眼色。   梁好运做事专心,没人打扰能做到心无旁骛。   摄影师给她拍张照,梁好运都没发现。   县领导说声请,梁好运下意识扭头看一眼,看到多了四个人,三男一女。女的三十多岁。三个男人两个五十左右,还有一个也是三十出头,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   梁好运迎上去:“你们好。这么快?”朝墙上看去,果然才一点四十。   记者的眼神闪了闪,美丽的女子并未消失,顿时禁不住说:“梁厂长真年轻。”也出人意料的漂亮。随即解释,“以前记得这边路不好,以为至少得两点。没想到几年没来,路居然一马平川,十来分钟就到了。”   县领导找到机会,“记者同志有所不知,从这边到市里那段路是梁厂长出钱拉山皮请工人修的。”   记者惊讶,“还有这事?”看向她的搭档,怎么没听说过。   县领导解释:“梁厂长的意思她也是为自己修路,没必要弄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你们以后再往这边来,可以坐公交车。市里有辆公交车直达这边,终点就是咱们食品公司。”   这班公交车还是县领导去市里死缠烂打磨的。   主编也没料到梁好运才貌双全,忍不住说:“常言说,要想富先修路。梁厂长做到了。梁厂长这么年轻,后生可畏啊。”   县里即将出来以为青年企业家,县领导与有荣焉,“梁厂长不错!就说咱们这个工厂,别看就几个车间,其实都是规划好的。梁厂长特意请帝都大学建筑学院的老师设计的。”   往常只听说体育馆、地标性建筑请人设计,一个小小的食品厂这么讲究,几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来的路上怎么也没想到梁好运身上这么多故事,记者迫不及待地想开始她的工作。   主编倒是不急:“梁厂长,能不能带我们看看?”   “可以。不过远处都是荒地。能看的也就这边。”   管中窥豹。   只是生产生活区就足够了。   主编:“从哪儿开始?”   “车间吧。离的近。生活区在后面。”梁好运道。   众人跟随梁好运先去方便面生产车间。   梁好运过于年轻,主编没对这个食品厂抱有太大期待。然而一进去,他就意识到他先入为主了。   主编去过大型国有食品厂。那里的工人穿着工作服,好运食品厂的工人也穿着工作服。窗户都是玻璃,里面亮堂堂的,工作服又是白色的,主编一眼看去,就觉得特别舒服,整洁。   “你这个厂,挺规范啊。”副主编道。   梁好运:“也不是很规范。我打算过几年多给她们配上一次性口罩。”   “因为资金问题?”记者趁机问。   梁好运:“买口罩的钱有,只是买了口罩就没法再盖厂房了。这边的情况你们一路上也有看到,好多村子的妇女同志都没工作。我就让她们平时多注意些,先紧着车间。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她们每半年检查一次身体。”   记者惊呼:“检查身体?”这点很多国企都做不到。   “我们是做食品的,应该小心,应对消费者负责。”梁好运想到体检报告,“她们去年年底的体检报告我去拿的,都在我办公室放着。”   记者笑着说:“一会去您办公室聊。我们可不可以拍张照?”   “可以。希望你们不要拍到这边的配料。”梁好运指着堆放在墙角的东西。   摄影记者道:“梁厂长放心,走之前会先让你检查一遍。”   众人顿时身体僵硬。   摄影记者奇怪:“她们这是,怎么了?”   梁好运笑骂:“一个个没见过记者,听你要拍照紧张的不敢动。”   “啊?不用紧张,不用紧张。”摄影记者道:“那我回头再拍吧。”   此言一出,众人该干嘛干嘛。   摄影记者就在此时按下快门,拍到一张很自然的照片。   梁好运:“我们去八宝粥车间看看?”   众人跟上去。   八宝粥车间也很规范。   随后梁好运又带她们去食堂。   食堂大妈们看热闹,一见来突然来这边,拎着小马扎,端着菜盆就往屋里跑。   记者还想问,她们怎么了。想起刚才的事:“又紧张?”   梁好运点头:“都是些农村婶子大娘,以前只知道种地,都没见过报纸,更别说你们这些记者了。”   记者被恭维的很高兴,到食堂又是一惊。   板凳和桌子像是铝的又像是铁的,颜色统一,有的歪了斜了,乍一看都看不出来。   记者和主编都没料到,梁好运把细节做到这份上。   县领导见状,很是高兴,提议去后面的生活区。   生活区两栋楼。因为工人不多,不论男员工宿舍还是女员工宿舍,都只有一楼住人,二楼空空的。   宿舍院里干净,不过也乱,到处晾着鞋子和衣服。这点反倒让几人确信,工人都是真的,不是梁好运请来应付他们的托儿。   记者对此行很满意,不过她要采访的人是梁好运本人,于是提出回办公室。   采访内容是报社决定的,一些常规问题,比如什么触发她办厂,办厂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梁好运不好说她抽中彩票,只说她爱人给的钱,她跟她爱人的朋友合办的。也多亏他们信任,才让她当这个厂长。   记者奇怪:“他们都没空?”   “我爱人是帝都大学计算机系的学生,今年毕业。他有自己的理想。”梁好运这话一出,主编和副主编都惊着了。   记者也是许久才合上嘴巴,“你爱人的朋友也很厉害吧?”   “他的公司在城东,向东服装批发市场,整整一栋楼都是他的。”   记者惊呼一声:“他是不是也很年轻?”   梁好运点头:“刚开始建这个厂房的时候有点困难,幸好另一个朋友帮我们一把,就是龙腾电脑公司的段总。他卖电脑,不过不懂,有什么问题都是请教我爱人。”   “据我所知计算机系不教修电脑啊。”副主编开口。   梁好运笑道:“是呀。可是会修电脑的人少,他的电脑出了问题只能自己上。修的多了,久病成良医。”   “原来如此啊。”记者又问:“他们是你爱人的朋友,想必不是很大吧?”   梁好运:“向东服装批发市场的刘向东,跟我爱人是高中同学,二十出头。段总三十多岁。”   “都是青年才俊啊。”主编感慨。   梁好运点头:“有他们帮忙,我的问题都是小问题,不值一提。”   记者这些年遇到不少叫苦叫累的。其实也是真苦真累。梁好运看起来很忙,她却不抱怨,记者对她感官很好,“你在电话里提到,希望我们把你们厂的地址登到报纸上?”   梁好运点:“是的。我们好运食品公司的食品物美价廉,希望他们能来平安县多多支持。这样可以吗?”看向主编。   主编笑着道:“不必这么麻烦。”对记者说,“开头写,我们要介绍的这个青年企业家是位于平安县,然后地址,好运食品公司厂长梁好运。顺便提一下这边的路很好。具体的你回去再润润色。”   “没给你们添麻烦吧?”县领导忙问。   主编:“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也是为人民服务。”   “那就太谢谢你们了。”梁好运道。   主编道:“你应该谢谢自己。梁厂长,是你办企业的态度让我们不虚此行。梁厂长,对于未来,有没有具体计划?”   梁好运道:“计划是有,但没太多资金。即便有资金也不能过快。我没有办企业的经验,步子迈太大可不好。好比盖房子,基础打牢,往后想盖多少层盖多少层。不然只是空中楼阁。”   记者问:“梁厂长不担心机会不等人?”   “我只听说过机会总是留给早有准备的人。”   记者讶异。以前听周围老乡说,梁好运只有初中学历,没想到梁好运如此机智,“听说梁厂长初中毕业,不可能是因为学习不好没考上吧?”   梁好运这次没再隐瞒:“我的事你们可能看过。三年前七八月份吧,有一篇报道,儿子和儿媳妇把婆婆害死,他们的女儿又顶替无父无母的侄女——”   “你就是那个梁好运?!”新闻敏感是新闻记者必备的素质,这篇报道不是《青年报》登的,而是刊登在检察报刊上,然而因为这件事在教育局和普法教育两处掀起了轩然大波,记者至今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报纸上没有刊登梁好运的真实姓名,但当初这事在市里闹了许久,看过报纸的都知道她叫什么。主要还是因为她的名字跟她的经历比起来,更像一种嘲讽。   记者看到梁好运点了点头,顿时不知该说什么,难以用语言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只因他们做梦也不敢想,那样的女孩子还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还能带领一群农村妇女创业。   记者平复一下内心的激动,对她领导说:“我觉得得两期。”   主编也没料到有这一出,“梁厂长,介不介意我们把你以前的事,一起刊登出来?”   “不介意,我行的端做得正。”梁好运笑着说:“写出来也好,一来普法,二来也能激励那些在苦难中的人,无法像我一样幸运,也可以来我的公司上班。”   记者对她越发佩服,哪怕是场面话,人家能想到也挺厉害的。   “梁厂长,你当初决定办厂也是这样想的?”记者问。   梁好运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我没那么高尚。” 第47章 后续   众人哑然,没想到她这样诚实。   即使只是谦虚,她能不假思索地给出这样一句,可想反应多么机敏。   记者有预感,今天是她第一次采访梁好运,但是绝不是最后一次。   记者看向她领导,还有没有什么指示?   主编对摄影记者道:“给梁厂长拍张正面照。刊登两期可能需要四张。最后一张梁厂长有没有什么想法?只要不拍你们公司的食品都没问题。”   “我想过。”梁好运笑着说:“拍一张合照,我跟车间的工人代表,您看呢?”   主编看看副主编,副主编颔首。   “这个主意不错,去车间拍?”主编问。   这点梁好运倒是没想过,“在院子里呢?背景是几个车间。”   主编想想外面的情况:“也行。”   不远处就是巍峨的青山,寓意也好。   一点左右,人选就递给梁好运。十个年龄不等高矮胖瘦也不等的女人出来,县领导就忍不住担忧,小声问主编:“行吗?”   主编本以为梁好运会选出一些门面。   十来个工人有一半相貌平平肤色黝黑,朝她们走来时同手同脚,不论年龄多大都露出羞涩的笑容。   主编早年也下过乡种过田,很了解农村人。农村女人家里家外一把抓,个顶个的能干。他刚到农村看到妇女同志抗粮食都不敢相信,第一次明白为什么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现在那些泼辣的女人们,因为一张照片都变成了第一次坐花轿的大姑娘,主编是又想笑又心疼。   主编道:“梁厂长有心了,这样才真实。”   县领导问:“很好?”   主编点头,怕打扰摄影记者,小声说:“这个梁厂长真不错。”瞧着县领导最多五十,不能再多,“跟她搞好关系,你有可能更进一步!”   奋斗无望,平安县也没什么油水,县领导如今只想光荣退休。此后多年,也能跟小辈吹嘘一把。   县领导笑道:“梁厂长是很不错,可是等她起来,我也快退休了。”   主编接触过很多大人物,官场上的一些规则,他比县领导懂。平安县是帝都最穷的县,最不受待见,县领导认识的大人物,可能还没他见过的多。   主编见他不信,也没再说什么,时间会证明一切。   四张照片很简单,第一张梁好运埋头做事,第二张工人们忙着干活,第三张梁好运在食品厂大门口,第四张便是大合照。   主编一行告别梁好运,到报社,主编就吩咐采访记者,第一期的配图用梁好运的正面照和工人忙碌照。第二期用梁好运办公室的和最后那张合照。   五四青年节,早上,赵家响起一声惊呼,赵老爷子和赵新宇他爸在院里锻炼身体,这声惊呼险些把这对上了年纪的父子吓的摔个四肢投地。   赵爸爸扶着他爸站稳就朝屋里吼:“大清早的嚎嚎什么?”   赵妈妈风一般跑出来,“快看看今天的《青年报》。”   “有什么好看的。”赵爸爸皱眉。   赵妈妈往他怀里一塞:“看看,看看,这期的新青年绝对能吓你一跳!”   赵家亲戚要么在部队,要么退休了,要么在机关,或者在上学。这些人都不可能登上《新青年》,赵爸爸依然觉得没有看的必要。   赵爷爷被儿媳妇说的好奇,“我看看。”拿过去就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赵爷爷眉头微蹙,《新青年》搞什么,居然报道艺人。仔细一看,好像不是,女人穿着工作服,像个厨师。再认真一看,女人旁边一排黑体大字——好运食品,梁好运厂长。   “这个名字好像在——”赵爷爷猛地转向儿媳妇,指着报纸上还带有点婴儿肥的女人,“这——这个是梁好运!小三的师兄的爱人?!”   赵妈妈连连点头,与有荣焉道:“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这么漂亮。”   赵爸爸的相貌平平,赵妈妈挺漂亮,老大是儿子像她,赵妈就以为女儿也能像她。结果孩子出生,女儿像爸,别提赵妈多失望。一个男孩子长那么漂亮什么用,又不当演员。   赵妈不死心,多年后又拼个老三。结果是男孩,还专挑父母的优点长。赵妈妈很想再生一个,又怕小老四挑父母的缺点长,就没敢再生。   可是越没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赵妈妈最喜欢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然而大院里的姑娘,个个巾帼不让须眉,上能开车,下能打架,整的比爷们还爷们。单位有不少年轻女孩,而美貌是稀缺资源。这么多年赵妈妈就没见过一个能让她满意的。   梁好运鹅蛋脸,一脸胶原蛋白,肉乎乎的,这种脸型很讨长辈喜欢。   赵妈妈勾着头看照片是越看越满意,梁好运哪儿哪儿都长在她审美点上。   “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就是人家的。”赵妈妈想不通。   赵爸爸无语:“又来?因为你这样,老二周末不愿回来——”   “她不回来怪我?明明是她不想回来。我可是听三子说了,人家周末就没在家过。不是咖啡厅,就是吃炸鸡。潇洒着呢。”   这话赵爸爸也听说过:“不说她行了吧。”   “那说说这个。”赵妈妈指着照片。   赵爸爸奇怪:“她怎么了?这么年轻就能弄个食品厂,《新青年》采访她很正常啊。”   赵爷爷看出来了:“又想跟人套近乎?新宇她妈,知道的人知道你见着好看的女娃娃走不动。知不道的人家可能误以为你别有用心。”   “怎么可能?咱家什么都不缺。”   赵爷爷:“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小两口能干,无父无母,都是孤儿,这几点不值得你一个高干登门拜访。”   赵妈妈以前也在农村呆过很多年,跟农民兄弟同吃同吃同住,虽然回来有十多年了,也不认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官太太,“我觉得能干这点就够了。”   赵爸爸点头:“何况现在又加个漂亮!”   赵妈妈顿时觉得爱人懂,使劲点头。   “还敢赞同?”赵爸爸无语,“现在不是十多年前,你也不是四十来岁的邻居大妈。再过几年你可以当奶奶了。要是搁古代,你都能当梁好运的奶奶。消停点吧。”   赵妈妈可惜:“这么漂亮的孩子,身世这么可怜,我想想就心疼。”   “有什么可怜的。”赵爸爸道:“你当办厂靠的是可怜?靠的是钱!”   赵妈妈:“钱也不是她的。你看了吗?就瞎嘀咕。”   赵爷爷看来,禁不住说:“这孩子确实不容易,得亏爱人有本事,朋友多。”   “什么意思?”赵爸爸不懂。   赵爷爷把报纸给他。   赵爸爸迅速浏览一遍,瞠目结舌,“这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赵妈妈指着“青年报”几个大字,紧接着手指移到主管单位:“给主编个胆子,他也不敢瞎编。你没看底下写了,引用检察报。可惜就写到她办厂。底下还写‘欲知后续,请看下期报道!’这些人不好好报道,居然学人家写起小说来了。真以为会写两篇文章就能成作家!”   赵爸爸想笑:“人家不就分两期刊登吗?至于这么埋汰人。话又说回来,咱们国家早期的报刊,可都是著名作家文学泰斗创办的。”   赵爷爷赞同:“新宇他妈,不怕吓的小两口以后见着你绕道走,你尽管去。”   赵新宇她妈一直想过去的目的不是围观“名人”,是觉得俩人身世可怜,人品好。跟她儿子大小差不多,却已经把人生的苦经历个遍。她心疼。   老爷子这么一说,赵妈妈不敢了。   “等新宇回来吧。”赵妈妈补一句,“看他怎么说。”   赵新宇功课忙,学生也不会订报纸,想看报只能去图书馆,可是进了图书馆谁有心思浏览报纸啊。   赵新宇周六中午回到家才知道梁好运上报了,连登两天。   赵新宇拿着报纸,抓着钥匙就跑。   “不吃了?”赵妈妈大喊。   赵新宇:“去我师兄家吃。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我!”   开他爸的车就走。   赵爸爸听到车响跑出来,“那是公家的。”   “我给你加满油!”赵新宇甩他一句,一溜烟跑出家门。   赵爸爸赶紧提醒:“慢点!”   “坏了赔你!”赵新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隔壁邻居走出家门,“你们家新宇刚回来又出去?”   “有点事。”赵妈妈可以跟同事嘚瑟,梁好运年轻有为,但不会跟邻居嘚瑟。这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万一家里的小辈羡慕嫉妒起了歪心思,会给梁好运带来很多麻烦。   邻居顺嘴问:“谈恋爱了?”   “我倒是巴不得他找个对象。”赵妈妈摇头,“可惜没点稳重劲儿。”   没点稳重劲儿的赵新宇把车往门口一停,也不管有没有挡住路,就往梁好运家跑。   周围的邻居偏偏还不敢嚷嚷,只因那车军绿色。   大伙儿都知道张家就老两口和小两口,过年来的亲戚都是乡下人,突然这辆车过来,众人稀奇不已,小两口犯啥事了。   不大会儿,胡同口就围满人。有些胆大的甚至伸头缩颈的往院里瞅,结果看到开车的人抓住张跃民的衣领说着什么。   张跃民眼角余光瞥到有人,下意识扭脸,偷看的人吓的缩回去。   “就是一个采访,又不是登上《新闻联播》,至于这么激动吗?”张跃民好笑。   赵新宇扯着他的衣服耍赖:“我不管,我不管,必须请客!”   张跃民怀疑他在家跟哥哥姐姐耍赖耍习惯了,很自然的耍到他面前,“行!吃什么?”   “中午烤鸭,下午茶炸鸡汉堡——”   张跃民稀奇:“你还知道下午茶?”   “你当我就知道读书?”赵新宇瞪他一眼,“我还没说完,晚上我要吃羊肉火锅,必须是用羊蝎子煮的锅底。”   张跃民一脑门黑线:“我欠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一万!一万啊~~~~~~ 第48章 压价   赵新宇得意的哼一声,“你就欠我的。我可是帮了你大忙。”   “你嫂子没给你做葱油饼,没给你炸馒头片?”张跃民问。   赵新宇:“那是嫂子谢我,又不是你。”   “行,我没有。现在?”张跃民问。   赵新宇早饿了,只是当着老两口的面,不好意思:“爷爷奶奶一起?”   张奶奶喜欢孩子,俩人闹着玩,张奶奶瞧着挺高兴,笑呵呵道:“我们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去吧。”   “走吧。”张跃民忽然想到他爷爷奶奶还没吃过烤鸭,“听说烤鸭挺大,还有面饼,我们吃不完打包回来就变味了。”   赵新宇:“对!我开车来的,一块去。嫂子呢?”往四周看去。   “她中午不回来。”张跃民说。   赵新宇可惜:“晚上一起吃火锅好了。”   “早上买的菜咋办?”张奶奶担忧。   张跃民把肉放冷冻,“蔬菜明天吃。走了,走了,再不去就没了。”   张奶奶问老伴儿:“真去啊?”   “也不是吃不起。”张爷爷起身道,“这顿我请!”   赵新宇慌忙摇头:“不用,不用。”   “不用跟他客气。”张跃民瞥一眼他爷爷,“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买,日常用品衣服鞋袜你嫂子买。他俩一年花不了十块钱。有钱!”   张奶奶笑了:“对,有钱。”   “不好吧?”赵新宇嚷嚷着张跃民请客,是跟他没大没小惯了。让两位老人出钱,这事被他爸妈知道,两口子能给他来个男女混合打。   张奶奶撑着拐杖起来,“走吧。”   “我开。”张跃民道。   赵新宇难得有机会开他爸的车出来,先一步跳上车。   张跃民无语,到门口瞧着前后胡同全是人,很是奇怪,怎么比好运登上报纸那天人还多。   老两口出来看到这么多人也奇怪。然而没容老两口发问,邻居就指着赵新宇说:“这个小伙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张爷爷想笑:“你没见过就怪了。跃民的师弟。”   “怪不得。”邻居恍然大悟:“早几天跃民家包饺子,过来吃饺子的是你吧?”   赵新宇:“是我。咋了?”   邻居起先没看到赵新宇,听人说有军官来找张跃民,也以为张跃民犯了什么事。可是张跃民一个学生,能犯什么事啊。   邻居奇怪,跟大伙儿在外面等着。现在知道大伙儿误会了,放心下来也有心情问别的:“你这个车是真的吗?”   “车还有假?”赵新宇好笑。   张跃民听出来了:“真的。不过是部队领导的车。他爸今儿休息,开他爸的。”   “你爸是当兵的?”建国以来老百姓对人民子弟兵的感官一直很好。听闻这话都不约而同地围上来。   赵新宇点头,想到来之前他爸说的话:“我只是借用一下,用多少油让我师兄给他加多少。”   张跃民想生气又想笑:“这是你爸的车!”   “谁让我现在还是学生。”赵新宇特光棍,“婶子,让一下,师兄带我们去吃好的。”   邻居推到墙边:“吃啥好的?”   “烤鸭。”赵新宇道。   邻居羡慕:“你可得多吃点,他们家好运现在特有钱。”   “您可别胡说了。”张跃民赶忙说:“那个食品厂又不是她自个的。她也就赚个工资加年底分红。办厂的本钱还没赚回来,今年分的钱也是我们以前找人借的。”   有人问:“你还要找人借钱?你以前干倒爷赚的钱呢?”   先前张跃民把这个房子买下来,周围人瞧他年轻,以为他用父母的钱。后来知道他无父无母,都好奇他哪来那么多钱。   张爷爷和张奶奶不知道十八万,更不知道六十万,就说他干倒爷赚的。   张跃民:“那钱都用来弄房子了。北边那个厂几乎是找段总借的。”这边的人也认识段老三,问道:“那个倒腾电脑的?”   张跃民点头。   段老三第一次出现在张家就是开着老贵的桑塔纳,戴着大金链子,咯吱窝夹个包,手里拿着大哥大。大金链子可以说是假的,大哥大和车千真万确。   大伙儿都当他土豪。   有人禁不住说:“那个段总,有钱!”   “有钱!”张跃民点头附和,示意赵新宇赶紧走,否则能跟他唠到天黑。然而张跃民走了,这些人也没说谁回谁家,谁找谁妈。   张跃民西边的邻居就忍不住对张跃民东边的邻居说:“你说他一个小年轻,怎么这么多朋友?还个顶个的有钱。”   东边的邻居说:“过两年你会发现,小年轻的朋友个顶个有本事,随便一个都是行业大拿。”   “说笑呢?”西边邻居乐了。   东边邻居道:“他可是帝都大学的学生。咱们这边毕业的没毕业的,满打满算才几个?”   西边邻居掐指算,近十年也屈指可数。   东边邻居道:“人家的好日子刚开始,《青年报》算什么,说不定哪天就能上《新闻联播》。”   大伙儿想象一下,正在家看电视,突然看到自家邻居,顿时惊的无法想象。   张跃民没告诉赵新宇,也是觉得《青年报》不值得大张旗鼓昭告天下。然而除了他和梁好运,其他人都不这么认为。   张跃民东边的邻居嘴上这样说,闺女从学校回来,依然忍不住跟闺女显摆,他们家邻居上报了。   好运公司的十个跟梁好运一起登上报纸的员工,更是让梁好运买二十份,她们带家去。   梁好运纳闷,“你们要那么多报纸干什么?”   “二十份不够。”张桂花嚷嚷,“厂长,最少一百份。”   梁好运没好气地问:“糊墙?”   “收藏!”张桂花忙说。   梁好运拧着眉头问:“收什么?”   “收藏啊。”   梁好运:“你又没上报,你收藏什么?”   “我姑在报上。”张桂花说着就找她姑,“姑,你跟厂长说,你是不是想要两份,一份收藏,一份给你们村的人看?”   车间最初选人跟梁好运一起照相,选中了张桂花。   张桂花觉得她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反正也没人知道她哪来的自信。于是把这个机会让给在食堂做饭的姑。张桂花的姑不如她泼辣,虽然手脚麻利,但老实巴交。   很早以前这姑就要跟人一起来市里打工,家里从老人到小孩都不放心,端的怕她被人骗了。这个厂厂长不是梁好运,家里人也不敢让她来。   老实的女人被张桂花点出来,羞的脸通红都要哭了。   梁好运也是吃软不吃硬,道:“五十份。跟我一起上报的一人两份,其他人你们猜拳头也好,点兵点将也好,随便你们怎么分。我现在就去买。”   “不少钱吧?”有人问。   厂里没有订《青年报》,家里也没订,梁好运也不知道价几何:“可能得十块钱。”   十块钱对工人来说是大钱,好几天工资,对梁好运来说是小钱。   张桂花催她:“你快去,我们五点得回家。”   梁好运:“回家?不把车间收拾干净,谁也别想回去!”瞪她一眼就去开车。   而梁好运一走,其他人就忍不住数落张桂花,“你咋跟厂长说话?没点礼貌。”   “厂长又没生气。”张桂花不以为意,“只要我把活干好,甭说报纸,我想吃烤鸭,她也给我买。”   众人嗤笑一声。   “一个烤鸭能一箱方便面,咱们得做多少才能赚一箱?想得倒美!”   张桂花想到传说中的烤鸭的价格,是不便宜,讷讷道:“那我,回头让她给我买冰棒。”   “你想的真美。咱们厂连个冰箱也没有,买了放哪儿?专门开车去市里给你买一个?还不够油钱。你可别穷烧了。”   张桂花道:“那我也得跟她建议建议,夏天要来了,这么多人,没个冰棒可不行。”   众人只当她想一出是一出。然而梁好运回来,张桂花当真向她建议弄个冰箱,就放食堂里,按批发价卖给她们。   梁好运的眉头微皱。   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帮张桂花说情。   梁好运抬抬手示意众人别急,“饭菜这个东西,每个人口味不一样,每个季节的菜也不一样。像是从家里弄点便宜的,我也不好记账。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让她们自个打理食堂。我这边也不发工资,她们自负盈亏。单独给她们按个电表,每月给我一点电费就行了。”   “食堂承包给她们?”脑子转的比较快的人忙问。   梁好运点头:“食堂的菜质量下去,或者太贵,我们就换。这样她们不敢懈怠,你们想吃雪糕,还是想喝汽水,都可以跟她们说。省得从我这儿走账。但不许饮酒。你们看呢?”   张桂花:“这个主意好啊。厂长,你的脑袋也没比我大多少,咋这么聪明?”   “大概我的脑袋长得比你好看。”梁好运懒得跟这姑娘嘚啵,“报纸买回来了,我找食堂人聊聊。正好今天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这事不用商量,食堂人虽然多,可是车间人也多啊。一个人一顿赚他们一毛钱,一天就是好几十块钱。半个月她们的工资就出来了。剩下半个月净赚。   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食堂虽小,也是个小机构。梁好运提醒她们选个管事的,再选个买菜的,再选个记账的,分工合作省得有人贪墨。   主意给了,这些人又都是五里坡的。哪怕张桂花的姑嫁人了,她也姓张,算五里坡的一份子。   这些人就聚到老村长家,让老村长给拿个主意。   正好张保栓等人回来休息,他们会做生意,老村长就把他们叫过去。张保栓就一句话,生意场上不能讲私情,亲兄弟明算账。   梁好运跟这些婶子大娘说了,干不好就换人。今年好多国营单位都倒闭了,帝都大街上到处找工作的,这些婶子大娘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很希望长长久久干下去,就让张保栓跟老村长帮她们拟定合同。   食堂问题梁好运惦记不少日子,现在解决,心情特别好。听闻赵新宇要吃羊肉火锅,到家也没换衣服,直接带他们去火锅店。   家里有青菜,梁好运就没点素的,除了一点手擀面,全是各种肉。   赵新宇的哥哥姐姐比他大好多,两人每次见到他都给零花钱。赵新宇不差钱,馋了就跟朋友发小儿来吃火锅。然而从不舍得全点肉。   赵新宇惊得吸溜嘴,开启一瓶北冰洋,送到梁好运手里:“嫂子,你以后就是我亲嫂子!”   “你可别丢人了!”张跃民都没眼看。   “这小子谁呀?脸皮怎么比刘向东还厚。”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五人抬头,张爷爷惊讶:“小段,你也来吃火锅?”   说话的人正是段老三。   段老三打量赵新宇:“我怎么从没见过?”   赵新宇也在打量段老三,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匪气。这样的人卖电脑,整天跟机关打交道,他咋就不信呢。   “师哥,谁呀?”赵新宇可不怕他,直接问。   张跃民朝梁好运那边移一点,示意段老三先坐,“我跟你说的三哥。跟朋友来的?”   段老三点头:“他怎么管你叫师哥?”   “我同门师弟。”   段老三的眼睛猛一亮。   赵新宇顿时觉得他被老虎给盯上,吓得不由得往张爷爷那边挤。   张跃民好笑:“瞧你把他吓的。又接个活儿?”   “对!”段老三说出来,一想对方还没定,又道:“也不一定。那边要货比三家。说什么他们单位经费少,一个子掰两半花。骗鬼呢。”   张跃民小声问:“是不是想要回扣?”   “这倒没有。”段老三摇头,“电脑又不是衣服,真的贵可以弄仿的糊弄。电脑明码标价,我本来就不赚钱,再给他回扣我白折腾了。请他吃顿饭还不够他的。”   张跃民:“他犹豫什么?”   “有人故意压价,可能想把我干掉。谁让咱在这一行还是新人,满打满算也没两年。”段老三摇头叹气。   赵新宇听得皱眉:“干掉你?那人还想一家独大?帝都市场这么大,没你照样有别人。不可能吧?”   “你是旁观者,看得清。当局者,还真正想。”段老三说着,又忍不住摇头。看到梁好运,忽然想起一件事:“好运,你嫂子说你上报了,咋回事?”   梁好运:“你没看?”   “这几天正忙活这事呢。没顾上。”   梁好运道:“上的是《青年报》,也是因为年轻。对了,报纸上有提到你。主要在第二期。”   “还有我?”段老三惊讶。   梁好运点头:“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嫂子没说,可能只看了第一期。”   “那我得回去看看。”段老三还想说什么,看到门口进来的人,压低声音说:“那祖宗来了,我得过去了。”   张跃民不由得起身:“哪个单位的?”   “人民报社。全国最大报刊,说自个没钱,放屁不是吗。”段老三压低声音骂一句,转向那人扬起笑脸,“冯会计,这边。”   赵新宇乐了,禁不住小声问梁好运:“这个三哥以前是不是唱戏的?”   “做生意练出来的。他像你这么大就开始到处倒腾货物。”梁好运看到锅开了,下一盘羊肉卷,“爷爷奶奶先吃肉,最后煮面条。别夹羊蝎子,羊蝎子还得再煮半小时,现在啃不动。”   张爷爷道:“你们啃,我们吃肉就行了。”   羊肉切的薄也很嫩,张奶奶牙口不好也可以吃。不过梁好运怕老人先紧着他们,于是就喊服务员。   现在正是客人陆续进来的时候,服务员一时没听见,段老三就帮她喊一声。   段老三身边的冯会计朝梁好运看过来,眼睛瞬间睁大一点。张跃民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挡住对方打量的视线,很自然的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长筷子。   冯会计收回视线坐下。张跃民也坐下帮他奶奶夹肉。   张跃民做的太自然,冯会计没意识到他故意的,梁好运和赵新宇也没发现。   冯会计却没死心,问段老三:“你朋友?”   “对,我跟您说过吧?帝都大学高材生,回头在我盖的房子楼上弄软件公司,也顺便帮我看着电脑。”段老三道。   冯会计摇头:“不不,我是说那个女的。”   段老三的眼皮猛一跳,七窍玲珑心动一下,“哪个女的?”   “还有几个?”   段老三朝张跃民那边看一眼:“两个。”   “有俩?”冯会计起身,看到一个银白色的发簪,头发也是半白不黑的,不看正脸也知道年龄很大,“当然是那个年轻的。年纪大的我又不认识,我问她干什么。”   段老三心说,年轻的你也不认识。   “她你都不知道?”段老三故作惊讶。   冯会计疑惑:“我该知道?她拍过什么?”   段老三愣了愣,瞬间明白冯会计误以为梁好运是演员。但他故意说:“刚拍了《青年报》啊。连登两期你都不知道?你是,是人民报社的吗?”不由地打量他一下。   冯会计没注意到这点,恍然大悟,脱口道:“梁好运!梁好运对不对?我说怎么那么眼熟。那个报纸上帮她办厂的段总,就是,就是你?”   段老三都想谢谢赵新宇,要不是他小子脸皮厚,段老三跟张跃民打声招呼就去点菜了。要是直接去点菜,哪知道报纸上还有他啊。   段老三佯装害羞:“你还注意到我?”   “当然!我们以为梁好运杜撰的。这么好的事自己不干不说,还把钱借给一个小姑娘。没想到真人,还就在我对面。”冯会计竖起大拇指,“段总,看不出来啊。”   段老三心说,别说你,我自己也没看出来。   “钱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说了,又是拿去赌。踏踏实实做事,就算没做成,还有机器。机器一卖照样有钱还我。”段老三很洒脱,“何况她爱人高材生,她还不起,还有她爱人呢。”   冯会计好奇:“报纸上说她那个厂虽然盈利,但薄利多销,赚的不多,借的钱还没还。真的假的?”   段老三心说,你不愧是会计,张嘴闭嘴都是钱。   “还了一小部分。”   冯会计又问:“还欠多少?”   段老三心说,还欠二十万。   “三四十万。”段老三说着,苦着脸,“就是她那边周转不开,我这边才希望你早点定下来。电脑卖掉,我也好装修办公楼。”   冯会计信以为真:“怪不得这么着急。行,明儿把电脑送过去。”   段老三愣住,不敢信:“明儿?”   “明儿没空?”   段老三忙说:“有,有啊。只是你,不再看看?”   “不看了。我朋友说,买电脑最好买刚干这一行的。刚干的胆子小,不敢弄假货,也分不清真假,所以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段老三想抡起二锅头揍他丫的,“那你还压我价?”   冯会计说的很光棍:“做生意哪有不还价的?能还一分是一分。” 第49章 善意的谎言   段老三的脸色越发复杂。   冯会计连忙解释:“以前不是不知道你,你就是那个段总吗。你越着急,我越觉得你的电脑有问题。”   段老三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从哪儿吐槽,“哪个做生意的不希望赶紧把货出了?”   “你的又不是吃的喝的。”   段老三:“吃的喝的我反而不怕。电子产品更新的快,搁手里三个月可能就砸手里。”   “这么快?”冯会计惊讶。   段老三点头:“以前慢,最近一年越来越快。”   “我们报社要是买你的电脑,是不是半年后就得换?”   段老三:“你们只是打字,十年也不用换。”   “那干什么要换?”   段老三朝张跃民那边看一眼:“得问专业人士。”   冯会计道:“那就不必了。专业人士说的我也听不懂。”   专业人士还在琢磨要不要吃慢点,让段老三和他的客人先走。然而没等他琢磨出头绪,段老三跟他的客人就吃好了。   在外面张跃民和梁好运很给段老三这个老大哥面子。当着客人的面喊一声“三哥”,客人顿时没有任何疑虑。   片刻,段老三回来,让服务员再加个凳子。   张跃民:“没吃饱?”   “老小子心眼太多,没吃好。”段老三夹一块羊蝎子,入口骨肉分离,“还是这个够味儿。对了,刚才谢谢你们。”   张跃民奇怪:“谢什么?”   “要不是你们说,我也上报了,那个老小子有的磨呢。”段老三边吃边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几人。   赵新宇很好奇:“你说嫂子还欠你三四十万,他就信?”   “他不信也没办法。”   像冯会计那种人很清楚,梁好运的那篇报道,至少提前十天搞定。十天再加上这周,也就是要往前倒半个月采访梁好运。半个月前人民报社还没提出配置电脑和打印机呢。   梁好运和段老三能掐会算,也不可能算到采访结束一周后,冯会计找段老三买电脑。   段老三在冯会计眼中等着用钱,不等于他没钱。他压价,段老三可以不卖给他。过些日子再装修新办公楼。而过些日子,梁好运有了钱,可能就还段老三了。所以段老三更不可能赔本赚吆喝。   这一切有个前提,梁好运真欠段老三钱。   可惜冯会计不知道,欠钱的人反而是段老三。冯会计更不知道梁好运接受采访时故意提到段老三和刘向东有两个用意,一是掩饰钱的来历,二是希望《青年报》哪天缺采访对象能想到他二位。   火锅店人多,段老三大概懂梁好运的用意也没直白的说出来,道:“我的东西是真的,他在别人那边便宜十块八块,可能就弄个假的。报社人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肯定以为他吃回扣。报社是国营单位,会计那个位置也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弄不好就得进去。”   赵新宇懂了:“所以这顿饭其实不请也没事?”   “对。不过做生意,不能因为人家不懂,只能买你的就拿架子。”段老三道,“请他吃顿饭,吃的他高兴,跟兄弟单位提一句,对方找我弄一台电脑,今儿的饭钱也出来了。”   张爷爷赞同:“小段做得对。生意做大,不能吝啬小钱。”   “难得啊。”张跃民抬眼看他。   张爷爷顿时想拿老伴儿的拐杖揍他。碍于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笑话,张爷爷瞪他一眼:“我孙媳妇是梁厂长,我啥不懂?”   梁好运乐了:“爷爷,吃饱了吗?我再叫几份羊肉。”   “问他们。我想吃点面。”张爷爷道。   梁好运看赵新宇,赵新宇摆手表示差不多了。   “再来一盘。”段老三冲服务员说。   随后梁好运就把面倒进去,刚一煮熟就捞出来一些,剩下的又煮一会儿才给两位老人。   段老三注意到这点,对张奶奶道:“奶奶,您这个孙媳妇不错吧?”   张奶奶满意:“好运最好!”   段老三被老人干脆且直白的话逗乐了,“您老可得替跃民看紧点。”   “不用看,不用看。”张奶奶摇头,“他俩不老实的那个是跃民。”   张跃民没好气地说:“您是我亲奶奶,不是亲的可不敢这么埋汰。”   梁好运接道:“奶奶也是实话实说。”   “我干什么了?”张跃民忙问。   梁好运佯装思考片刻:“你倒也没主动干什么。”   赵新宇好奇不已:“师兄还敢来者不拒啊?”   “不会说就少说两句!”张跃民瞪他。   赵新宇啧一声:“看来是真的。可是我也没发现有女生主动和你接近,没事就找你唠嗑啊。”   “哪能让你知道。”段老三看一眼梁好运,“你知道你嫂子不就知道了。”   张跃民转向他:“你能闭嘴不?”   段老三点头,往铜锅里翻找羊蝎子。   老两口看看彼此,张奶奶开口问:“真有这事啊?”   “奶奶,好多年前的事,我都忘了那女的叫什么。梁好运她就是看我今天吃的舒服,故意给我添堵。”张跃民说着话还使劲瞪一眼梁好运。   赵新宇忍不住问:“既然是好多年前的事,嫂子怎么知道?”   “对啊。”段老三是知道张跃民,连洗浴中心都不去,洁身自好的跟贞洁烈妇似的,恐怕别人占他一点便宜,“好多年前至少是三年前吧?”   张跃民顿时想掀桌子。   梁好运瞧他这样忍不住笑出声。   “还笑?!”张跃民瞪着眼睛看着她。   梁好运:“笑都不许笑?你家教也忒严了吧。”   “说说,说说,怎么回事啊。”赵新宇很好奇。   段老三放下筷子,洗耳恭听。   张跃民盯着梁好运,无声地警告她,差不多得了,在外面给我留点面子。   段老三道:“好运,别理他。”   “对,嫂子,快说!”赵新宇也跟着催。   梁好运问张跃民:“我说了啊?”   “说啊。”张跃民见阻拦不成,干脆破罐子破摔。   梁好运道:“其实那人我也见过。”   “师兄还敢让你看到?”赵新宇惊得冲张跃民竖起大拇指,爷们!   张跃民抄起长筷子就要打他。   赵新宇吓的缩回去。   梁好运道:“他去学校报道那天,刚出校门就被一女生叫住,指着我问我是谁。跃民跟她说实话她还不信,我们去吃饭,还脚跟脚跟着我们到面馆。”   “然后呢?”赵新宇迫不及待想知道结局。   梁好运看向张跃民:“他做事也绝,当着人家的面喂我吃面条。”   “咳咳!”段老三连忙别过脸。   赵新宇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感慨道:“师兄,狠还是你狠,对校友——”   “不是你们学校的。”梁好运忙解释。   赵新宇惊讶:“不是?!”   梁好运:“附近学校的。那边学校也多,有大学有专科,不是哪个普通本科学校的,就是大专院校的。”   “你们也没问?”段老三看向张跃民。   张跃民:“有什么好问的?我跟她又不熟。”   梁好运嗤笑一声。   张跃民转向她,眼神示意她知道什么就说,少阴阳怪气。   梁好运以前是不知道,后来在县一中小吃街吃几次饭,那个卖炸酱面和卤煮火烧的老板每次见着她表情都很不自然,跟她说话之前都要先过过脑,恐怕说了不该说的,再联系到他们第一次过去,老板的反应,梁好运还有什么不明白——那个段艺凡在学校追过张跃民,追的时间还挺长,以至于学校外的人有所耳闻,或亲眼见过。   梁好运道:“你不熟一中小吃街卖卤煮火烧的老板怎么会以为你俩是一对?”   “你怎么知道?”张跃民震惊。   梁好运指着自己的脑袋:“我眼不瞎。”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张跃民面露狐疑,“媳妇儿,诈我呢?”   梁好运白了他一眼:“起初我没往那方便想,后来见着你那个女同学就猜到了。”   “不可能吧?你知道还能忍这么多年?”张跃民代入他自己,绝对忍不了。   梁好运摸摸他的脑袋:“因为你懂事,当着我的面做那么绝,我后来猜到也不好跟你计较,显得我心眼小啊。”   张跃民拉下她的手,一脸警惕:“你还知道什么?”   “想知道?”梁好运摇摇头:“不告诉你。我要是你,回家就坦白。”拨开他的手,“我去结账。”   听故事听愣住的张爷爷回过神,道:“好运,我来!”   “有我在,哪用得着您老人家啊。”梁好运朝柜台走去。   段老三转向张跃民:“是不是吓一跳?”   赵新宇看张跃民。   张跃民点头,还有点不真实,“她居然知道?”   “我跟你说,师兄,女人在这方便面直觉特准,你以后可别想着瞒嫂子,不知哪天就给你全抖露出来。”赵新宇语重心长地说。   张跃民气笑了:“你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教我?”   “我没谈过,可是我们家有好几个女人。”赵新宇道:“我妈和我姐比嫂子还绝。我姐夫上午在单位抽根一根烟,晚上到家都能被我姐闻出来。”   张跃民不信,“你姐什么鼻子?”   “这你甭管,不信你哪天试试。”赵新宇一见梁好运过来,立马转向张奶奶,“奶奶,我扶你。”   张跃民看段老三。   段老三挠头:“你嫂子跟他姐有一比。我在外面洗个脚,她都能发现。”   “因为你换袜子了?”   段老三摇头:“因为我脚没平时臭。反正跟她过这么多年,我也没弄明白她的鼻子怎么就那么灵。老弟,你要是还有什么事,趁早坦白吧。”   张跃民想了一路,禁不住庆幸他整天上课,没空跟梁好运玩心眼。   两人洗漱后,回到卧室,张跃民坐在床上看着涂护肤品的梁好运,试探着问:“媳妇儿,你既然知道我跟她清清白白,干嘛还说?”   梁好运:“我知道,所以你就不用说了?”   “既然知道,我说不说不都一样?”   梁好运摇头:“不一样!”   “为啥?”   梁好运起身转向他:“态度!”   张跃民的呼吸停顿一下:“媳妇儿,你知道我弄股票的时候,为什么要瞒着你?”   梁好运:“怕我不许你买?”   “不,我是怕你多想,跟着操心。我这是善意的谎言。”张跃民道,“同理那件事也是怕你多想。”   梁好运双手按住他的煎饼:“张跃民同学,我如果没记错,再过两个月你的股票就满一年了。涨了吗?”   张跃民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不光没涨,还跌了一点点。   “我如果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圆这个慌?”梁好运笑眯眯地问:“借高/利贷呢?还是找向东借钱?” 第50章 招财猫旺财狗   高利/贷不可能,九出十三归。所以只能找刘向东。   其实张跃民没料到股市那么坚/挺,无论国内国外什么情况,它都能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而且长达一年之久。   “我没想好怎么圆,就被你发现了。”张跃民实话实话。   梁好运:“是我不对?”   “当然是我不对。媳妇儿,夜深了,歇息吧。”张跃民伸手把人环住。   梁好运:“我怀疑你在耍赖。”   “人家明明在撒娇。”张跃民说话头抵在她胸前。   梁好运顿时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朝他身上拧一下,“能不贫吗?”   张跃民点头:“可以。我们睡觉吧。”不待她开口,伸手拉灭电灯。   窗帘是梁好运用缝纫机缝的,很厚很厚,灯关上连一丝月光也没有,梁好运瞬间变成睁眼瞎。   “张跃民,给我把灯打开。”   张跃民回答是直接把她抱床上。   梁好运慌忙甩掉鞋:“别闹!”   “不闹,不闹,乖乖睡觉。”   梁好运:“……”   翌日清晨,梁好运睁开眼就想弄死张跃民,然而,扭头一看,身边空空的。梁好运顿时气笑了,穿戴齐整,到外面果然看到厨房冒着白烟。   梁好运边挤牙膏边问:“做什么吃的?”   “煮粥。”张跃民回想一下:“包子和鸡蛋。”   梁好运奇怪:“哪来的包子?”   “街角买的。”张跃民应的干脆。   果然不该对他有过多期待,“你就不能学着和面?”   “和面是个技术活,不是我想学就能学会的。”张跃民压根没准备学。和面和到最后手上是干干净净的,可是过程面糊一直缠着手指头,非常不舒服,“媳妇儿,周末咱们包肉包子,放冰箱里。”   梁好运:“我和面,你包?”   张跃民立即点头,“下周末包饺子。”   老两口遛弯回来一进门就听到这几句,张爷爷忍不住说:“你能吃多少?”   “给你们包的。”张跃民忽然想起一点事,梁好运买的方便面和八宝粥还没吃。   下午,张跃民从学校出来,绕到菜市场买几个番茄。   到家电话打到食品厂,无人接听,张跃民就知道梁好运正往回赶。因为梁好运的办公室离门卫室近,所以就算梁好运不在办公室,只要门没锁,门卫听见也会替她接。   路上车少,虽然他们家离工厂将近二十里,开车的话顶多半小时。   张跃民把番茄皮烫掉,然后番茄切成小块放热油锅里翻炒一下,加入水煮成红彤彤的番茄汤,就下五包方便面。最后打入四个鸡蛋,撒一点青菜。   锅里的鸡蛋咕咕嘟嘟,院里多了一辆车,正是梁好运的车。   张跃民调侃道:“闻着味儿来的?”   “是的。”梁好运白了他一眼,就喊:“爷爷,奶奶,洗手吃饭。”   张爷爷惊呼:“这么快?”   “院里有风凉快。”张跃民从厨房出来道:“桌子搬到院里吧。好运,明年在压水井边弄个葡萄架,夏天中午洗菜压水也有阴凉地儿。”   老两口在家没事,整天闲的难受,梁好运故意说:“可以是可以。可是我不会弄葡萄架啊。爷爷会不会?”   搭葡萄架对于啥活都干过的张爷爷来说小菜一碟:“你们别管,回头我跟你奶奶弄。”   今年院子里的菜地就是老两口打理的,黄瓜架搭的比梁好运和张跃民早两年搞的齐整多了。看起来简单,然而前些天下大雨刮大风也没能把黄瓜架吹倒。   梁好运顺势说:“行!需要买什么就叫张跃民去。张跃民,我怎么闻到一股方便面味儿?”   “我夸你鼻子灵,你还不高兴。”张跃民端着一盆面出来,“连面带汤一人一盆。”   张奶奶连连说:“吃不了,吃不了。”“您的面少,爷爷的面多。我的面多,好运的面少。”张跃民同她解释,“先挑面吃,汤倒掉。”   张奶奶又忍不住说:“搁农村这些汤都可以喂牲口。”   “改天给你们买只狗,以后喂狗?”张跃民道。   张爷爷:“还用买?回头跟保栓说一声,谁家的狗生了给咱们留一只。”   “村里的是土狗。”张跃民道。   张爷爷抬眼看他:“说这个你就不懂了,土狗好养活,喂啥都行。不像咱们前面那家,什么不能吃盐不能吃油的,活的比人精细,哪是养狗,像养个祖宗。你敢买那样的,有多远给我弄多远,不要让我看见。”   “行,行,反正你们养。不过得给它打针洗干净,别整的哪儿都是虱子。”张跃民事先声明。   张爷爷摆手:“比你会照顾。”   梁好运的这处房子大的很,南边大门两侧有两间屋子,跟东西厢房接壤处还有耳房。家里四口人,北边一排足够他们住,以至于南边的房子和耳房连点人气也没有。   平时吃了饭就出去,老两口不觉得孤单。下雨下雪天,梁好运去上班,张跃民在学校,偌大的院子就俩人,老两人寂寞的很。   张跃民开了口,老两口不光弄只狗崽子,还弄了只猫。   五月的第四个周六,下午,张跃民从学校回来,发现堂屋廊檐下多了两个纸盒,一左一右,一猫一狗,顿时想骂人,压着怒火问他爷爷:“我如果没记错,是同意您养狗。这也是狗?”   张爷爷:“不是,是猫。买一送一!”   “买一送——”张跃民咬咬牙,“这是买的?”   张爷爷想想,不是,是送的:“送一添一。”看着他大孙子面色不渝,老人家有一丢丢心虚,“猫狗打小一起养不打架。”   “我管它们打不打架,又不打我。”张跃民指着猫,“这个谁给的给谁送去。绝对不行!”   张奶奶奇怪:“为啥?”   “它能把家拆了。”张跃民道。   张奶奶笑了:“你担心它拆家啊?拆不了,我们给它买个笼子。”   “那你们养它干啥?当花啊。”张跃民问。   张奶奶想也没想就说:“抓老鼠啊。”   “搁笼子里抓老鼠?”张跃民反问。   张奶奶仔细想想,好像还真不行,于是就看老伴儿,那咋办啊。   张爷爷道:“让他说!”   “让我说也行,堂屋和我的卧室它不许进。一旦让我发现把我的电脑抓花屏,或者线给我抓断了,我立马送人。”张跃民道。   张爷爷立即起身把箱子端最西边,老两口卧室门口。   张奶奶问老伴儿:“要不要给起个名字?”   “还起名?”张跃民忍不住问。   张奶奶:“人家前面养的狗都有名,咱家的不能猫儿狗儿的叫吧?”   “也是。它俩好歹也是城里的猫狗,不能跟搁村里一样,猫崽子狗崽子的叫。”张跃民想想,“就叫招财猫旺财狗吧。”   张奶奶愣了愣,反应过来:“猫叫招财,狗叫旺财?这名字,跃民,你起的可不咋样。”   “还叫啥?它们的主子我都叫跃民,它们还想叫寰宇震天?”张跃民朝西边瞥一眼,转身回卧室。   张奶奶回头看老伴儿,小声说:“跃民好像不高兴。”   “他不高兴的事多着呢。别理他。好运没意见就行了。”张爷爷道。   又不需要梁好运养,张跃民又跟老两口说了,不许进卧室。梁好运当然没意见。再说了,她有意见也没用,老两口明显很喜欢,不可能它们送回去。   然而这俩小东西太小,一个十天一个半月。梁好运就去买个奶瓶。好在张爷爷和张奶奶还有不少奶粉,不用她再买奶粉。   张爷爷拿着满满一瓶奶,又心疼了:“给它们喝这个?早年间娃娃们都不舍得喝。”   梁好运:“现在不是以前啊。它们这么小,不喝奶粉喝啥?”   “喝米汤啊。”张爷爷道:“以前没奶,娃娃都能喝米汤,它们怎么不行?”   梁好运指着奶瓶说:“那这个先给它们喝了,明天早上煮米汤再喂它们米汤。”不待老人开口,“该饿了吧?”   “对,得有半天了。”张爷爷看他老伴儿。   张奶奶证明:“半天了。”   张爷爷把猫儿抱出来,张奶奶喂。   张跃民端着菜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你们还好意思说前院的人伺候他们家狗跟伺候祖宗一样。他们家是祖宗,你们这个就是小祖宗。”   “那你就是大祖宗。”张爷爷立即说:“你小时候就是我们这样喂大的。”   张跃民瞪眼:“你拿我跟这个小东西比?”   “这小东西可比你懂事多了。瞧瞧,不哭不闹的。”张爷爷说着还瞥一眼他。   张跃民又想把招财猫送人。   梁好运赶在他开口前把人拉去厨房,“跟他们吵什么?他们要养就养,反正养不了几年。过几年你让他们养,他们都得让你送人。”   “跟你说了?”   梁好运在他耳边说一句。   张跃民先楞了一下,随即笑开,“我媳妇怎么这么聪明呢。”   “为了配得上你,可不得聪明点。”   张跃民撇嘴,“又逮着机会挤兑我。别忘了,明儿蒸馒头。”   “吃完了?”梁好运端着米饭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我记得还有十来个啊。”   张爷爷道:“中午新宇在咱家吃的,那几个馒头被他切了做馒头片了。”   “他是真不客气。”梁好运无语又想笑:“明年这时候能把咱家当他家。”   张跃民:“现在也差不多。中午那馒头就是他自个炸的。一边炸还一边嘀咕,炸馒头片只能用自家蒸的馒头。早餐店买的馒头发太狠,一炸就散开。”   梁好运问:“他也就敢在咱们家祸祸吧?”   “可不是咋地。在家炸馒头片,他妈能把他切吧切吧一块炸了。”张跃民说起赵新宇,就有点想不通,“他们家有保姆,又没需要照顾的孩子,他妈干嘛不给他做?又不是要吃龙肉。”   梁好运也闹不明白,“是不是他吃,他爷爷也要吃?”   “多半是。听说老人家快八十了。”张跃民道。   张爷爷忍不住说:“这么大年纪的人是得注意。”   “哎,你们是不是该体检了?”张跃民转向对面的老两口。   老两口同时低下头去,佯装没听见。   张跃民说的时候还不确定,现在万分确定,“好运,明天上午你在家和面,我开车带他们去体检。”   张爷爷抬起头来:“明天有雨。”   “坐车淋不着。”张跃民道。   张爷爷不死心:“我们走了,旺财跟招财咋办?”   “死不了!”张跃民提醒他,“猫有九条命。”   张爷爷皱眉:“你这孩子咋这么固执呢?”   “您教的好啊。”张跃民接的飞快。 第51章 勤工俭学   张爷爷噎的说出话来。   张跃民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晚上十点以后不许喝水。今天不听,回头我天天盯着你们。”   张爷爷以前不怕进医院,随着年龄上来越来越怕进医院,就怕查出点毛病。   “人家八年不检查也没事。”张爷爷小声嘀咕。   张跃民:“哪个人家?”   “村里那些人哪个不是不舒服才去医院。”张爷爷理直气壮地说:“不说别人,就说你满仓爷,十年没进过医院,也没见他出啥事。”   张爷爷口中的“满仓”正是老村长。   而这话梁好运不赞同,“爷爷,等他们自个发现不舒服再进医院,至少是癌症晚期。”   “好运,我可不是吓大的。”张爷爷道。   张跃民很是不客气地说:“好运吃饱了撑的吓唬你?要吓唬也是我吓唬你。”   张爷爷想想孙子和孙媳妇的德行,孙媳妇确实很少吓唬他们。   张奶奶禁不住问:“好运,你听说谁的?”   “明天你们可以问问医生。”老年人固执的很,除了医生的话谁的都不听,梁好运跟他们说再多也没用。   翌日清晨,洗了脸刷了牙,张跃民就载着两位老人前往医院。   梁好运煮点米粥,米汤盛出来,再放屉子热包子。   检查身体很慢,梁好运也没等他们,喝一碗粥,吃个包子,米汤也不烫了,梁好运就把米汤倒奶瓶里,伺候两个“小祖宗”。随后和发面。   和面这活儿不熟练的人很慢,熟练的人几分钟的事。   梁好运和好,在面盆上盖上锅盖,等着它慢慢发酵,就去洗衣服。   搬到这边梁好运就买了洗衣机,只是这个天儿的衣服薄,用不着洗衣机。老两口每晚洗好澡,张爷爷就把自个的衣服洗了。所以梁好运只需洗她和张跃民的就行了。   几件衣服刚晾好,梁好运就听到说话声,朝外看去,张跃民把车停在了门外,正扶着老人家下车。   “没啥大问题吧?”梁好运问。   张爷爷摆手:“啥事没有。”语气特别轻松。   只要不是要命的大病,在老人家看来都是小事。梁好运可不信他的说辞,眼神询问张跃民。   张跃民:“小毛病不少,不过比去年好点。”   “那怎么还拿药?”梁好运注意到他手里的盒子。   张跃民:“给奶奶拿的,以防万一。”   以前梁好运总担心老太太一觉睡过去,这两年老太太精神头不错,梁好运一时都忘了她三年前病歪歪的样子。   “还没吃饭吧?”梁好运问。   张跃民点头:“医院附近的东西太贵,瞧着也没街角早餐店卖的好吃。”   “那你们去洗手。”梁好运包的包子是肉包子,所以今儿早上就没再煮鸡蛋。   一人一碗粥,一两个包子,吃饱了,粥没了,蒸的包子也没了。   有包子做饭简单,于是梁好运又去买些肉回来,跟香菇木耳一起弄包子馅。不过剁包子馅料的是张跃民。   张跃民一边剁还一边嘀咕,“芹菜猪肉,茴香馅料的最好吃。”   “那是包包子吗?”梁好运反问:“那是饺子馅。”   张跃民:“差不多,都是用面皮包。”   “你少废话,赶紧的!”梁好运瞪他一眼,就去做馒头。   张跃民撇一下嘴,朝外面喊:“爷爷,烧火。奶奶,包包子。”   “这么一点我们一会儿就做完了,你能叫多少人?”梁好运皱眉。   张跃民:“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张爷爷和张奶奶拎着小马扎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   张爷爷不由得想起张跃民说的那句话,于是还给他:“是我亲孙子,否则也不能这么孝顺。”   “知道就好。”张跃民看他奶奶,“您老洗手了吗?”   张奶奶没有。   农村杂事繁多,一会儿喂牛一会儿牵羊,一会儿扫地,一会儿烧火。每干点什么都洗手,手非洗秃噜皮不可。长年累月下来,只要手上不脏,就想不起来洗。   老人家跟梁好运他们住几年,习惯了饭前洗手,上厕所洗手,可是依然不习惯明明也没上厕所,也没招猫碰狗,还要洗手。   张奶奶道:“我的手啥也没碰。”   “那也要洗洗,乖啊。”张跃民跟哄小孩一样,张奶奶气笑了,顿时不好跟他计较,乖乖的去洗手。   张爷爷忍不住说:“咋跟你奶奶说话?”   “奶奶都没生气,你急什么。”张跃民往馅料里加点酱油,禁不住感慨,“还是加了酱油的馅料好吃。我们学校做饺子的师傅也不知在哪座庙修炼的,芹菜便宜的时候做芹菜猪肉馅的都不加酱油。芹菜味儿快把猪肉味儿盖住了,他还觉得自个做的不错。要不是现在到处是下岗的,找个工作不容易,我真想投诉他。”   张爷爷:“不许人家南方人爱吃?”   “一看你就不了解南方人。申城是南方吧?浓油赤酱他们的命。他们能喜欢才怪。”张跃民想了想,又去拿鸡蛋。   梁好运连忙拦住:“不许加!你见过哪家做包子,木耳里面加鸡蛋?”   “我们加就有了啊。”   梁好运瞪眼。   张跃民老老实实把鸡蛋放回去。   张爷爷:“该!”   张跃民瞪他一眼,朝外走去。   “干嘛去?”梁好运问。   张跃民:“剁一身汗,我去换件衣服。”   张爷爷小声嘀咕:“瞎讲究。”   梁好运想笑,难怪张跃民喜欢跟他们嘚啵。老的不让小的,小的咋可能让老的。   “爷爷,我回头热几瓶八宝粥,咱们中午就吃包子喝八宝粥吧。”梁好运补一句,“弄好这些,我不大想做菜。”   八宝粥买来好多天,张爷爷想起来就拿出来看看,很好奇却一直没喝,就是不好意思。八宝粥在老人家看来是零食。他这么大年纪的人,再吃零食可不合适。   张爷爷一听可以正大光明的喝,道:“跃民没意见就行。”   “他不敢。”两位老人刚吃过饭没多久,梁好运就先蒸馒头后蒸包子。待包子蒸熟,差不多都饿了。   梁好运把烫热的八宝粥倒碗里,张爷爷迫不及待地喝一口,很惊讶,“比咱们自己做的好喝?”   “加了糖。”张跃民解释。   张爷爷:“难怪甜丝丝的。好运,这里面还有莲子,加这么多东西能够本吗?”   “不能我干啥卖啊。”梁好运笑了,“您有所不知,不论莲子还是其他东西都比咱们平时买的便宜。再说了,我们走的也是薄利多销路线。站稳脚,名气打出去,我可以在其他方面赚回来。”   张爷爷好奇:“比如?”   “我可以再弄一种方便面卖贵一点啊。”梁好运道。   张奶奶问:“还是干脆面吗?”   梁好运仔细回想儿时吃的干脆面,“干脆面也可以做好些口味。方便面也行。回头再弄两套机器,我就再做两种口味。”   饭毕,张跃民偷偷问梁好运:“还有钱?”   “向东出钱。”   新厂从建房到买机器都是用梁好运跟张跃民自个的钱。每年刘向东还能分三成。这个三成可比刘向东的批发市场三成多。毕竟他批发市场的忙季跟食品厂淡季差不多。刘向东拿这个钱就不大好意思。   梁好运登上报纸,刘向东也看了,报纸上梁好运提到手里没钱买设备,刘向东就打电话问梁好运需要多少钱。   刘向东这两年手里攒了不少钱,梁好运也没同他客气,直言要弄两套设备。再说了,规模扩大,到年底刘向东也能多分点。   梁好运解释给张跃民听,随后补一句,“老三那儿还有我二十万。”   “他找你借钱?”张跃民皱眉,“他的钱呢?”   梁好运:“估计快收上来了。也有可能忙忘了。”   段老三的电脑公司的业务是他去谈,有些人很痛快,有些人很磨叽,比如人民报社的冯会计。梁好运的食品厂找不到像模像样的会计,段老三的电脑公司就更招不到了。进货送货还要他来安排,千头万绪,段老三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张跃民刚帮梁好运收拾好厨房,就接到段老三的电话,帮他的客户修电脑。   开着梁好运的车抵达段老三说的地儿,张跃民笑了,正是人民报社。   报社小年轻觉得自个会开机关机四舍五入也算懂电脑,当时段老三把电脑送过去,报社就没让张跃民帮忙。结果被几个小年轻整瘫痪了。   段老三也就会死机重启,拆箱检查这种他搞不来,只能找张跃民。   张跃民当真“久病成良医”,到报社三分钟就帮他们搞定。   人民报社每天一期,虽然是周末,主编也没敢回家。主编看到张跃民三下五除二,很是轻松的就把电脑修好,忍不住说:“专业的事还是得找专业的人。”   张跃民笑笑,交代用电脑的小年轻几句,就要走人。   主编连忙提醒:“修理费!”   “包修。不过也就一年。”张跃民道。   主编诧异,只因在他看来电脑跟冰箱之类的差不多,他们家的冰箱都不包修,电脑居然包,“怪不得小冯说,你们家的电脑比人家的贵,买你们的也值。”   段老三也在,禁不住说:“冯会计就没说,我们家的贵是因为货真价实,人家的便宜,里面的东西都给你换了。”   “还能换?”一群电脑盲好奇。   张跃民点头:“比如电脑主机里的东西,都是原配就能用好几年。他们把里面的好东西换成次品,三个月就歇了。”   “怪不得。”主编恍然大悟:“我就说那些便宜的不可能赔钱赚吆喝啊。”   张跃民:“赔钱赚吆喝也得吆喝值。”   段老三点头:“比如好运食品公司在报纸上搞抽奖,看起来是赔钱赚吆喝,其实也是为自己打广告。只是把打广告的钱变成抽奖实物。”   “对!”主编点头。   段老三:“有事您打我公司电话。不过修电脑只能周末。我们工作日得去人家单位装电脑。”   张跃民没自报家门,段老三仗着主编不知道他是张跃民,就拿这话糊弄他。主编不疑有他,还把两人送到门口。   张跃民坐上车就忍不住摇头:“明儿冯会计上班,跟他同事一说,你公司唯一会修电脑的人是我,现在还没毕业,平时得上课。那个主编今天对你多客气,明天就有多烦你。”   段老三道:“一台电脑能用好几年,下次再跟他们做生意,岂不知我还干不干,管他高不高兴。说不定没等电脑用坏,这主编就退休了。”   张跃民:“这也不是个事。我给你介绍几个人吧。”   “你同学?我可请不起。”段老三赶忙说:“再说了,他们也看不上我那小庙啊。”   刚恢复高考那几年,大学不收学费,学生还有补贴。现在帝都大学一年学费就能把一个普通家庭掏空。   张跃民就发现他好些同学师弟师妹一天三顿馒头咸菜白开水。年轻人自尊心强,张跃民有心帮一把也不敢贸然开口。   张跃民:“暑期工。”   段老三没听懂。   张跃民:“只是暑期或周末在你这儿,工资你看着给怎么样?他们主要想积累一些社会经验,不需要太多,一天五块钱,包吃。”   段老三打量他一番,“帝都大学五块钱?你小子逗老哥哥玩呢。”   “他们还是学生。毕业后你一天五十,人家也不见得来。”张跃民道。   张跃民算了一下,一天五块钱,一周来四五次,他师弟师妹一个月的生活费就出来了。暑假干俩月,下学期就不用管家里要钱。   段老三还是觉得张跃民逗他:“当真?”   “我明儿就去学校帮你问问。”张跃民道。   段老三:“那你问问。对了,你回头闲着没事,去我那办公楼看看。我给你们留一层,你自个装,我一没时间二没钱。欠好运的钱还没还呢。”   张跃民道:“回头直接还我。”   “弄公司?”段老三道:“依我看你不如先去人家公司干两个月,弄清楚里面的门道再自己干。”   张跃民有想过,毕竟计算机这个领域,他没经验,他老师懂得也不是很多。   “再说吧。反正工作也好找。”张跃民道。   段老三想想他的学历,确实不用着急。   然而周一上午,没等张跃民找到他师弟们,他先被老师带去办公室,那里有个人在等他,希望张跃民能加入他们在帝都办的分公司。张跃民进去便可以当副经理。   张跃民听说过他们总公司,也知道以前帝都并没有分公司,于是直接问对方,他们帝都分公司是不是就俩人,一个经理一个副经理。   对方脸上闪过些许尴尬。   张跃民也没为难对方,毕竟同行,闹太僵不知道哪天就给你一刀。只说他考虑考虑。   帝都大学的学生有骄傲的资本,无论去哪儿都大有所为,对方也没指望一次谈成。   送走对方,张跃民就去找赵新宇,怕赵新宇年轻不懂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对赵新宇说,段老三那边需要几个会修电脑的。问问谁周末和寒暑假有空,一天五块钱,包一顿中午,或中午晚上两顿饭。   赵新宇立即说:“我有空。”   “段老三不敢用。”张跃民推一下他的脑袋,“快去,我在外面等你,三哥还等我回话。”   一天五块钱不少了,毕竟梁好运食品厂的工人工资也不过这么多。然而家境不错的都看不上。帝都当地的学生更觉得丢人。   赵新宇一看好些人摇头,就拜托同学们帮师兄个忙。   此话一出,好些不好意思的人站出来。   赵新宇担心他们反悔,立即带人出去找张跃民。   张跃民一看,果然是那些省吃俭用的师弟师妹。当即同他们敲定此事,周末一早把人带去段老三那儿,   段老三的店面在电子一条街,离这边不是很远,开车一会儿就到了。   本来段老三以为顶多俩人,一看来了四个反而怀疑起张跃民:“这些都是你们学校的?张跃民,你小子可别弄隔壁农大的学生糊弄我。”   四人连忙点头替张跃民证明。   张跃民:“是不是打开电脑不就知道了。”随即对几个师弟师妹说,“里面的电脑你们随便用。段老板这人虽然不着四六,但有一个优点——大方。”   段老三要捶他:“你这是夸我吗?对了,听好运说有人去学校请你,你怎么想的?”   “我问过我师兄,他的意思先干半年了解了解,我要是还坚定自个创业,他们俩就一起干。”张跃民道。   段老三禁不住说:“我也是这么跟好运说的。你说这么大的四九城,学计算机的,满打满算也没一百人。你自个创业,钱是小事,上哪儿招人去。就说你这几个师弟,将来肯定不是出国就是去国字头单位。对吧?”   四个家贫的年轻人确实不敢自个折腾,都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张跃民叹气:“是呀。咱们国家在这行落后国外太多。好在那个公司也是咱们国人自个办的,我进去也不算是给洋鬼子打工。”   四个年轻人说的不知道该怎么附和,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称国际友人洋鬼子。   段老三笑道:“你们有所不知,你们师兄的爷爷奶奶都是老革命,八国联军可没少欺负他们,最讨厌洋鬼子。”   四人还是不能理解:“可是他们厉害啊。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爷爷奶奶应该懂吧?”   “问题是他们也没比咱们长。”张跃民了解过,“计算机这行只是比咱们人多,也在发展阶段。再说了,就算比咱们厉害,你一个外国人,到了他们那儿,改了国籍,他们也不会把最核心的东西交给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拿自己的父母亲人保证也没用。”   段老三点头:“对!我以前往毛子那边倒货,清仓大处理他们也不信。何况西方列强,那边的人一直瞧不上咱们,还以为咱们穿着马褂,留着长辫子。”   “他们不看新闻吗?”有个师弟忍不住问。   张跃民:“看,但他们不信,认为那些新闻是我们在影视城拍的。好了,你们好好干,我还有事。”   “周末能有什么事?”段老三好奇。   张跃民挑眉:“不能跟我媳妇过二人世界?”   段老三顿时鸡皮疙瘩全体起立,“滚滚,赶紧滚!”   “你们都在?!”   段老三和张跃民循声看去,刘向东的车一停,推开车门朝他们跑来。   两人互相看看,立即朝刘向东走去。   四个师弟师妹连忙跟上去。   张跃民:“出什么事了?”   刘向东撑着他的胳膊喘口气,“大事,特大事!你们做梦都不敢想,早几天开往毛子的列车,上面的乘客全被洗劫一空!” 第52章 团伙作案   六人当即愣住。   刘向东的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懂,合成一句话却很难理解。   “没听懂?”刘向东急急地问。   张跃民的眉头微蹙:“我如果没记错,车上有警察吧?”   “什么警察?”段老三下意识问。   张跃民解释说:“帝都发往俄国的班车上有警察,好像还配枪,谁那么大但敢在车上抢/劫?”   段老三一时没听懂也是他清楚地记得国际班列上有警察。   刘向东点头:“对,咱们这段是有警察,但到了边境线,咱们的警察就得下车。那些土匪就趁着咱们的警察在车上这段时间,跟车上的人套近乎,弄清谁带了多少货,有多少钱。警察一下车,他们就开抢。”   张跃民的师弟忙问:“俄国警察呢?”   “毛子那边没配警察。”段老三接道。   四个小年轻吓得目瞪口呆。   张跃民愣了愣,反应过来跳上车。   “你干嘛?”刘向东忙问。   张跃民:“报警!还能干嘛?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啊,我要是没记错,那辆车此时还没到终点站,更别说回来,谁告诉你的?”段老三很是好奇。   刘向东:“我一个朋友,火车刚进蒙古他就被抢了。他怕那些人杀人灭口,吓得趁天黑跑下车,借当地人的电话给家里打电话,他家人告诉我的,问我咋办。我一年多没去过,签证过期了,我哪知道咋办。跃民,这事咋办?”   “还能咋办?”张跃民想也没想,“先去报警,然后要求毛子那边在车站等着。”   段老三摇头:“他们没那么傻。车速不快,他们完全可以在车到站前半小时跳车。”   张跃民:“那也得报警。万一有几个猖狂的就坐到站呢?”   “对!”刘向东点头,“车站人多还乱,他们往人堆里一钻就能躲过去,根本不带怕的。”   张跃民:“那还等什么?走了!”   段老三坐上车,看到四人跟上来:“你们看店!这事就当不知道。”   “对对。”刘向东赞同,“都是咱们这边的地痞流氓,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们知道。咳,跃民,我还没说完,你开慢——”   张跃民打断他的话:“你闭嘴吧。耽误一分钟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刘向东倏然住嘴。   张跃民直接开去市公安局。   火车上有小偷,警察都知道。可是在国际班列上动手,这么大的事,超乎公安人员想象。何况那班火车此时还在路上。   张跃民一把抓过刘向东和段老三,往公安跟前一推:“这个是向东服装批发市场的刘向东。这个是龙腾电脑的段海军。一个身价一百万,一个身价两百万,吃饱了撑的拿你们开刷?”   公安的脸色变了变,有些难堪。   段老三笑呵呵打圆场:“没,没那么厉害,顶多也就一百五十万。”   “闭嘴!”张跃民瞪他一眼,看着公安:“你们领导呢?你们不管,我现在就去公/安/厅!”反正离的也不远,开车几分钟就到。   其他公安连忙拦住,“我们回头就核实——”   “回头?”张跃民皱眉。   公安赶忙说:“现在,现在,可是车在半道上,俄国不知道,蒙古也不清楚,我们找谁核实啊?”   “这是你们的事。我们只管报案。”张跃民道。   公安同志噎了一下,心说,那你还威胁我们去厅里。   张跃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公安同志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立即去找领导,联系外交/部门,请他们赶紧联系俄国方面。   报案的人是三个地痞无赖,不论哪个部门都懒得搭理。然而,两个百万富翁,外交那边觉得不太可能,还是慎重对待此事。   市公安的领导看着张跃民:“同志,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你看是不是……?”就别去厅里了。   张跃民不满意:“我要是你们现在就调动全市警力,排查所有犯过事的地痞无赖二流子,然后去他们家和车站蹲守。”   市公安的领导眉头紧锁,这小青年怎么有点蹬鼻子上脸啊。   “同志,我们——”   张跃民:“我言尽于此。”转身就走,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回身道:“提醒你们一句,不论人民报社还是青年报社都有我朋友。”说完,一手拽着一个,大摇大摆走出市公安局。   公安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室内安静的令人窒息。   有人受不了,就问:“那小子什么来头?这里是公安局,又不是他们家后院。”   有人接道:“左手一个一百万富翁,右手一个两百万,他没个五百万,俩人能由着他跟拽孩子似的被他推来拽去。”   “可是,可是不像啊。我看了一下他开的车。破的顶多三万块。现在的富翁都这么低调?”   市公安局领导干咳一声:“现在不是讨论他的时候。”   “真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摸查?万一只是一两个小偷?”有人小声问。   市公安局领导道:“人家是实名报案,不查也得查。”   “可是这个笔录上,他们没签字……”记笔录的公安小声说。   “什么?”众人齐声问。   小公安期期艾艾地说:“他们走了,你们也没阻止,我,我以为不用签……”   几个领导顿时气个仰倒。   有人道:“那就不管他!”   “万一真像他说的那么严重,团伙作案,烧杀抢掠,回头他跟记者一说……”说话的人看着领导们,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没关系,领导们背个党内处分之类的,这辈子可就到头了。   领导忍不住骂:“那小子从哪儿蹦出来的?!给我查!我看是哪家太子爷!”   “现在查?”说话的人看一眼没有签字的笔录。   领导的眼睛发晕,咬着牙道:“以后!现在立即通知全市派出所所长速来开会!”   会上市公安局的领导没法说他们接到一个报警,且没签字的报案。只能说最近帝都治安非常乱,上面很恼火。   十年前帝都很乱,严打一次安分了几年,这几年又开始了。光天化日,单身女子都不敢招摇过市。除非身上没有任何首饰,也没带钱包。否则多半会被抢去。天黑下来,单身女子再出来,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市局领导的这个理由,没人任何人怀疑。   散了会,全市民警先查有案底的人员。   市领导并不希望张跃民说的是真的,开会时特意强调,五点前上报排查结果。   帝都很大,一个辖区的结果递到市局并不能看出不对。所有人递上来,市公安局的同志立即发现不对,在各辖区挂的上号的二流子,甚至留有案底的人员都不在帝都。   公安局的同志不由地想起张跃民提到的四个字——团伙作案!   公安干警立即报告领导。   市局领导看到这个结果意识到事情不同寻常,立即联系铁路警察。又担心嫌疑人不坐通往帝都的列车,而改别的,比如从东北,从西北入境,又跟那边的警方联系。随后派民警潜伏在可疑分子家附近。他们要躲出去,不可能不跟家人联系。   按照时间,列车明天抵达终点站。今晚跟家人联系的可能性不大。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进入俄国就下车,不到莫斯科,可能此时已经在回国的列车上。   各地区民警立即行动。   晚上,可疑分子的家人没有任何异常,公安干警也没得闲。抓到许多小偷小摸不说,还抓到几个拦路抢劫,甚至强/奸未遂的人。   天蒙蒙亮,各地派出所皆有收获。   上报至市局,市局领导不敢信,帝都的治安如此之乱。   市局领导也一夜没合眼。清晨,没收到消息就是好消息,都回办公室补眠。   一觉醒来市局领导觉得虚惊一场,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市局领导惊了一下,意识到大惊小怪,摇头笑了笑,接到电话笑不出来。   火车抵达终点站,终点站有警察,车上的乘客立即报警,寻求俄方的帮助。   俄方此前已收到询问,不过并未重视,因为他们并没有收到铁路工作人员的报告。现在成千上百人找他们,俄方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立即上报。   上面立即联系外交人员。外交人员自是第一时间打到最先收到消息的市局。   市局领导挂上电话久久不能回神,看着桌子上的大檐帽,脸色极为复杂。不过也只是片刻,他们就布置抓捕行动。   十天后,但凡回帝都的涉案人员全部抓获。   这个数字报到上面,上面都不敢相信,如此迅速。   实则那些人在明,公安干警在暗,猫捉老鼠,一抓一个准。   六月十四日周一清晨,市局附近的市民就看到非常异常且少见的一幕。很多人拿着锦旗,一个挨着一个走进市局。   第二天这奇怪的一幕登上帝都日报。   张跃民懒得看帝都日报,张爷爷爱看,梁好运就给他订一份。张爷爷拿到报纸就同张跃民和梁好运吆喝:“快来,快来,早几天上《新闻联播》的那个‘列车大劫案’侦破了!”   “怎么可能?”梁好运不信,“听说主犯就有六七十个,加上跑腿放哨的上百人。”   张爷爷拿着报纸去厨房:“真的。你看,受害人都给市局送锦旗了。”   梁好运勾头看去:“抓了一部分吧。否则公安局肯定会通报。”   市局也想,而他们还是太天真。   张跃民同他们强调团伙作案,市局也从外交部门确定这一消息,起初以为顶多五十人。岂料越抓越多,市局拘留所根本塞不下,只能放分局。饶是如此还有躲在境外没回来的漏网之鱼。   市局要派人过去,还要提审,人手不够,离结案早着呢,哪能对外通报。   张爷爷想想那多人,全市公安干警不眠不休,也不可能这么快结案,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指着报纸上的锦旗。   张跃民道:“您老没发现?最近到处便衣。”   “咱们这边也有?”张爷爷震惊。   张跃民想笑:“你这边特殊咋地?”   “咱们这边住的不是老师就是学生,要么是工人,怎么还有?”张爷爷还是不信。   张跃民:“不信你出去看看,就算没便衣,路口也有交警。再说了,警方抓人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嫌疑人的邻居看到,警方不通报,关注此事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张爷爷想想,他们这边要是有个人被抓,不出一天就能传的人尽皆知,“你说得对。哎,你小子怎么都不好奇?”   “有什么好奇道。”张跃民撇一下嘴就盛饭,“洗手吃饭。”   梁好运问:“你是不是静等着毕业?”   张跃民点一下头,“可能当半年杨白劳。”   梁好运笑了:“这话在家说说就算了,别在外面说。对了,什么叫可能?”   “我可是帝都大学的,总要货比三家。”张跃民把筷子递给她,“未来一个月我做饭。”   梁好运:“能做肉包子吗?”   “可以。你和面,我来包。”张跃民说的不假思索。   梁好运白了他一眼:“当我没说。”   “吃什么肉包子啊。我们中午吃米饭,多蒸点,剩了给你做蛋炒饭。”张跃民道。   梁好运忽然想起扬州炒饭里面的火腿肉,继而想到了火腿肠。   火腿肠配盒装方便面,居家旅行必备。   梁好运决定先不买做干脆面的机器,先弄火腿肠和盒装方面的盒。反正这两种设配市面上也有。别的口味的方便面,就用现在的设备生产。其实也就包装袋和调料包换一下,面块都一样。   “想什么呢?”张跃民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梁好运:“我在想赚钱。”   “掉钱眼里了。”张跃民瞥她一眼,“赶紧吃饭上班去。”   梁好运顺嘴问:“锅碗瓢盆你刷,衣服你洗?”   “我有空的时候你洗过几次?”张跃民反问。   梁好运记不清了,拿着筷子走人。   张跃民摇头笑笑,家里收拾好,就去学校处理点琐事。   话又说回来,张跃民很同情列车上被抢的人,也只是同情一下就把此事抛之脑后。毕竟他无官无职,什么都做不了。   刘向东和段老三不如他心大,天天看报纸,三天两头往市局那边转两圈,发现街上的二流子少了,俩人才敢睡个安稳觉。   今天在报纸上看到市民送锦旗,俩人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翌日,段老三终于记起欠梁好运的钱还没还。   送到公司,段老三很是不好意思:“听向东说你们最近打算买机器,没耽误你用吧?”   “没有。这个钱是留着给跃民创业的。”梁好运道。   段老三:“那他暂时用不着。”   “是呀。”   段老三顺嘴就说:“哪天我周转不开,再借我用用。”   “装修办公楼?”梁好运问。   段老三点头:“我家的钱被你嫂子买房了。前几天才告诉我。”   “买在哪儿的?”梁好运忙问:“别是城南?”   段老三笑道:“那倒不至于。东城什么地方,我也没去。我们家不俩孩子吗,说是给他们兄妹俩一人一套。省得钱搁我手里被我花了。我能花多少啊。”   “还不是因为你那二十万没法解释?”梁好运道。   说起那二十万,段老三忍不住问:“跃民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能涨?这都一年了,还跟死了一样。”   “还得一年吧。”梁好运道:“上次太疯,上面得杀一杀这个风气。那么容易涨,钱弄股市里谁还搞实业发展经济啊。”   段老三仔细想想:“这倒也是。还是国家想的久远。我就耐着性子等。”还想说什么,看到有人找梁好运,“忙去吧。我也该走了。哪天有空一块吃火锅。”   “等天凉快再说。这么热的天在空调房里也吃不下去。”梁好运送他出去,到车间发现多了两个人,正是县政府的人。   梁好运奇怪,不年不节,也没什么喜事,他们怎么来了。   两人也没绕弯子,直接解释他们很担心梁好运的这个食品厂。   原来他们也看到帝都今天的报纸,得知那伙人将近上百人。虽然那伙人被抓的七七八八,可作为人口大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啊。   梁好运的好运食品公司在平安县乃独一份,偏偏百分之八十的都是女工,县领导就派人过来问问,要不要再请几个保安。   梁好运以前觉得没必要,经过这次反而觉得有必要。   厂里有四个保安和两个送货的司机,这六个都是县里安排的退伍军人。平时话不多,干活也认真卖力。梁好运想了想,给出六个名额。   两人瞬间像完成任务一样,立即骑车回去。   下午,好运食品公司就多了六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正好赶上工人下班,张桂花的大嗓门一下把所有人吸引过来,盯着六人恨不得把他们扒光了。   六人平时在家可厉害了,然而面对乌压压一群女人,还是吓得躲到梁好运身后。   梁好运一脑门黑线:“你们够了。赶紧吃饭洗衣服去。九点熄灯,再叫着熄灯早,我从明儿起改成八点。”   众人根本不怕。   张桂花勾着头问:“都有好几个保安了,咋又请这么多?”   “路上太乱,两个人送货不安全,以后四个人一起。”梁好运懒得同她们废话,直接把县政府来人带来的报纸递给她,“自己看!”   张桂花认不全,就让别人念给她听。   梁好运趁机带几人去找保安队长。   待梁好运回来,一众女人还没散,不过不是聊男人,也不是聊报纸上的内容,而是聊要不要弄把菜刀放枕头底下。   梁好运连忙制止:“不行!你们三天两头吵架,哪天脾气上来砍死个一两个,我这个厂还要不要办?”   “不会的。”张桂花道:“我们是真担心。世道这么乱,我们虽然力气大,可你看记者写的啥,有枪。指望那几个老爷们,还不够人家一梭子崩的。”   梁好运:“你的菜刀够他们一梭子崩的?”   张桂花挠头,好像也不够。   “别杞人忧天了。我让食堂养两条狗,你们平时剩的就够它们吃了。”梁好运道。   张桂花眼中猛一亮:“忠武叔家就有小狗崽子,好像还给你们家一只,你让忠武叔给你抱两只好了。”   “该被村里人分了吧。”梁好运道。   张桂花一挥手:“知道你要,肯定二话不说让我们给你带过来。”   “那行,周末下午带来交给食堂。等一下你们去食堂吃饭,告诉她们除了买菜的钱,身上不要留钱。”梁好运道。   这话要是以前说,众人不以为意。现在都老老实实答应。   梁好运:“以后下班不许乱跑,出什么事我不负责。让我发现,以后天天晚上加班。”   加班虽然有加班费,可是一天干十几个小时,再回去洗衣服洗澡,十天半月下来谁都受不了。以至于此言一出,众人不光不敢出去,梁好运一走,就让门卫锁门。   不止梁好运这边加强防盗,刘向东那边也从以前的两个人升到六个人留守,每个人都配一把长长的西瓜刀。   段老三的人手少,特意在玻璃门外按了防盗铁门。楼上窗户上也按铝合金防盗。   电子一条街的商户见他这么折腾,也开始修修改改。   市局同志抵达电子一条街,每走几步就能看到商户在安门或门窗。   到段老三的店面门口,就问他:“你们这是干嘛?”   “还不是你们没用。”段老三一眼就看出对方是那天他们报案,恨不得让他们滚蛋的公安。即便他们今天着便衣。   公安同志的脸一下红了,“我们,我们也是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段老三没好气地问:“知道了还来干啥?”   公安同志不自在地干咳一声:“给您送锦旗!”   “别!”段老三赶在他掏出来之前开口,“您的锦旗一挂,回头那些人出来第一个找我算账。那些亡命之徒我可惹不起。”   市局同志仔细想想:“是我们考虑不周。还有一件事——”   “我就知道。只是送锦旗怎么可能是你们市局的同志过来。街道派出所还不够给我面子。”段老三哼一声,往屋里去。   两位同志互相看了看,一个比一个为难。   段老三一不坑蒙拐骗,二不偷税漏税,还认识赵新宇那个大少爷,压根不怕市局的给他穿小鞋。俩人不进来,段老三也懒得请,就坐在电脑椅上,翘着二郎腿等他们。   三五分钟,俩人进去。   段老三朝对面的板凳努一下嘴。   俩人乖乖坐下,跟学生面对老师一样。   段老三难得有机会抖一次,于是继续抖,面无表情,静静地盯着他们。   两人被他盯得受不了,说明来意:“那天跟你们一起去报案的,那位是不是帝都大学计算机系的张跃民同学?”   “你们查我?”段老三的腿放下,怒气上头。   公安同志忙说:“不是,不是,你们只说叫什么,压根没说地址。我们找人打听你们的地址,顺便打听一下你关系网。”   “还不是查?”段老三瞪眼。   另一个同志道:“火气别这么大,我们主要是找你那个朋友。我们办公室的电脑,恐怕要麻烦他。”   “你们还需要找他?”段老三不信。   俩人见他这样,只能说:“那我就实话说了,我们领导请他过去一趟,要事相商。”   段老三心里咯噔一下,不可能一趟公安局就暴露了吧。   “你们领导姓什么?”   俩人被问糊涂了,“姓,姓陈,怎么了?”   “不是姓李,也不是姓王?”段老三不放心。   俩人想想几个领导:“没有姓李也没有姓王的。分局倒是有几个。”   段老三又想一下:“你们那个姓陈的领导,亲戚里面有没有姓李姓王的?你们不老实回答,我现在就给我朋友打电话,说你们不安好心!” 第53章 油盐不进   两位公安同志都想哭给他看,这人明明百万富翁,怎么做起事来跟地痞无赖没两样。   “我们领导不认识姓李的也不认识什么姓王的,您可以放心了吗?话说,您跟这两家有仇还是怎么地?”   段老三点头:“让你说着了。血海深仇。”   两人惊得睁大眼睛。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两人送了口气,同时说:“你可真会开玩笑。”   “这事还小?”段老三说的煞有介事。   两人连忙摇头表示很大,随即一人问:“是不是可以把他家的具体地址给我们?”   “你们能查到我这儿,查不到他?”段老三一百个不信。   一人道:“我们按照他学校留的地址查了,那边说他搬了。老师说他新家就在学校附近,可是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肯定前后邻居觉得你们不像好人。”段老三道。   两人无语了,他们不是好人,世上还有好人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人也没跟他争这个,“能不能打电话让他过来一下,我们领导还在等他。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天忙的都没空睡个囫囵觉。”   “行吧。不过这个时候应该在学校。”   “学校说他提前毕业了。”   段老三:“学校还没放假,他不可能这么早离校。”随即打过去,果然是张爷爷接的,“在学校。你们过去没找着,肯定是他当时还没去。”   俩人身着便衣,坐公交车来的,只能坐公交车过去。   段老三瞧着这么热的天,俩人也够可怜的,亲自送他们过去,顺便送张跃民到市公安局。   两个便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段总您真够小心的。”   “谁让你们有前科。”段老三冲张跃民挥挥手,“我在门口等你。”   张跃民:“你公司一堆事,回去吧。他们不敢把我怎么着。你忘了?”意有所指地说。   段老三想到李家。他一个卖电脑的能力有限,李家能力可是很大很大。张跃民还有一个把他当亲哥的师弟。梁好运身后还有平安县政府。   段老三琢磨这么一圈,不怕了,开车走人。   张跃民问俩人:“你们领导找我什么事?关于列车那事我朋友更清楚。”   “那件事我们比你朋友清楚。领导也没说,就让我们找你。”两人是真不知道。要不是领导说不能暴露身份,他们也不会着便衣,被张跃民的邻居当成坏人,瞎给他们指路,脚磨出泡也没找到张家。   张跃民禁不住啧一声。   两人送他到楼梯口,“最上面就是我们领导的办公室,你敲一下门就行了。”   “你们不跟我一起去?”张跃民奇怪。   两人道:“我们三天睡了六个小时。”   张跃民瞧着两人眼底乌青,送给他们一个同情的眼神,大步上楼。   听到一声“进”,张跃民推门进去,看到里面三个人,第一反应是退出去,关上门。   三人愣了愣,随即笑开。   陈姓领导止住笑就忍不住说:“这小伙子真警惕。他就是我说的那人,当初我还没刚质疑他,恨不得把我崩了,绝对没问题。”   张跃民挑了挑眉,再次推开门,他只认识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那位,五十来岁,应该就是两位便衣说的陈姓领导。   另外两人从未见过,一个三十出头,一个四十出头,瞧着两人的坐姿,张跃民又禁不住挑一下眉,“你们是军人?”   两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相互看了看,这么明显吗。   陈姓领导也很意外:“他们不能是警察?”   “他们跟警察不一样,跟军人很像。”张跃民生在帝都长在帝都,经常能见到军人,所以才能看出二者的区别。   陈姓领导问:“你是军属?”   “不是。我爷爷虽然是老战士,但几十年前就退了。他们那辈人跟现在的军人不一样。”张跃民道。   陈领导又问:“你接触过军人?”   “街上看到的算吗?”张跃民反问。   对方被他说的张了张口,转向两人,“我觉得这就是天赋。您二位怎么看?”   两人示意张跃民坐下。   陈姓领导对面还有个单人沙发,张跃民坐过去。陈姓领导瞧着他坦坦荡荡,没有一丝紧张,又有些意外,这人真是资料上的那个张跃民,不是哪家大佬的小儿子。   陈姓领导示意另外两人开口。   四十来岁年龄较大的那位说:“张跃民同志,你猜对一半,我们是军人,但不是扛枪开炮的军人。”   “后勤工作?”   两人微微摇头。   张跃民心中忽然一动,“别告诉我是搞情报的?”   两人又是一惊,他们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张跃民眉头微蹙:“我就是个学计算机的,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们当前最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三十来岁的那位开口道。   张跃民越发奇怪:“你们应该去学校找啊。”   陈领导接道:“他们去学校找了,学校说你毕业了。”看向两位来客道,“大一新生看不出好歹,他们往年也是从大二大三里面抽选。”   张跃民依然不信:“我校计算机系虽然成立很早,可是十年浩劫之后,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招太多学生。往届毕业生不说全部认识,也都听说过,我怎么没听说过哪位师兄的工作很反常?”   “因为只有为数不多几位通过了他们的考核。”陈领导解释,“你是近三年来唯一一个各方面都合格的学生。”   张跃民轻笑:“我师弟赵新宇比我合适。”   “他大一,还得再看一年。”四十多岁的那位同志开口道,“他也不如你聪明。”   张跃民:“我该说谢谢?你们既然能到我学校,应该知道我志不在此吧?”   “你的情况我们很清楚。三年前你爱人抽中一辆桑塔纳,后来又抽中六十万,因此你们有钱买房,也有钱办厂。你爱人也算身家清白,你也一样,最关键你二人都不缺钱,而你小小年纪就敢干边境贸易,玩股票,胆大心细,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张跃民想冷笑:“你们查的还真仔细。那怎么没查到我家,还需要问段海军?”   两人觉得家这种小事,让便衣去就行了。岂料他们小看了人民群众的力量。两人不好意思说,于是道:“你们并没有把户口移过去,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买的,去房产局那边一点点查,不如直接找你朋友。”   这个理由张跃民勉强接受:“我记得你们政审第一条就是父母没问题吧?”   三人同时点头。   陈领导道:“我们知道你是孤儿。”   “不,我不是。”张跃民摇头:“我是我生父扔在路边的,而且我也知道那人是谁。我生父一家没一个好东西。基因这东西特别神奇,我身上流着那人渣的血,指不定哪天就叛变革命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张跃民起身冲三人点一下头就离开。   “等等!”   三人被他说蒙了,四十多岁的那位同志回过神赶忙开口说:“既然说他是人渣,想来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那我们更不能放你走。至于你说叛变革命,这点谁也无法保证。不说别人,连我自己也一样。”   陈领导赶忙说:“对啊,对啊。张跃民同学,坐下,先坐下。”   “可是我的志向不是为国为民,而是为了钱财。”张跃民很头疼,怎么说他们才能懂啊。   陈领导起身把他按沙发上:“先坐下。待遇这块我们可以商量。也不是让你干一辈子。十年二十年后,你转业出来,到不了我这个位置,也是分局局长。不犯原则性错误,到我这个年龄绝对能到厅里。”   张跃民笑了,“我这么优秀啊?”   “对!”陈领导使劲点头。   张跃民:“我怎么不知道?”   陈领导被他噎了一下,很无奈地说:“你这孩子,这么油盐不进,对得起你爷爷奶奶吗?”   “对不起他们的人是你们。”张跃民道。   三人被他懵了,这话怎么说。   张跃民:“他们为了革命奉献了自己的半生,我奶奶的几个孩子都死在革命路上,最后就活下来我大伯那一个倒霉催的。好不容易捡到我,我还没孝顺他们两年,你们就来挖人,对不起他们的人不是你们还能是我?”   三人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张跃民再次起身走人。   陈领导有一次起身拦住,“小同学,你爷爷要是知道这事,肯定一百个赞同。”   “你们敢让他们知道?”张跃民似笑非笑地问。   当然不敢,否则就是他们直接去家里了。   张跃民:“我真不适合。我爱人是商人,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肯定很多人盯着我们。再说了,我没入党,申城那边证券公司还有我二十万股票,这些都不好办吧?”   “好办。”几人查张跃民的时候,查到他倒腾股票也挺意外。而既然查到还让他过来,自然是有应对之策。   四十来岁的那位开口说:“你是技术人才,不需要天天去我们那儿报道。所以我们给你安排了一个工作。”   “明面上的?”张跃民问。   对方点头:“你还需要在学校上几年,我们会给你安排个硕士生导师,这几年也是我们的训练考核期。以后你就是帝都大学计算机系的老师,每周两三节课。这个工作不错吧?”   张跃民不禁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我当老师?你们对我有多大误解?”   “我们虽然对你不是很了解,但是知道一点,你前些天刚给你师弟师妹介绍了一份工作。我们查过那几人,一个比一个穷。正是因为这点,我们认为你非常适合这份工作。”   张跃民难以置信:“闹了半天还是因为我自个多事?”   “话不能这么说。你虽然喜欢钱,但是不贪。你和你爱人一起每次都能抽中大奖,却在解决燃眉之急之后,再也没抽过。这一点就是我们也很难做到。”   张跃民笑了。   三人被他笑糊涂了。   “看来你们也不是万能的。我们倒是想抽,可惜整个帝都,乃至全国,彩票点人手一张我爱人的照片,都不卖给我们,上哪儿抽去?”   三人惊讶,还有这事啊。   张跃民:“至于帮助同学,你们也说了,我师弟师妹就跟弟弟妹妹一样,不帮他们帮谁?何况不过一句话的事,并没有触犯到我个人利益。”   三人头疼,这小年轻怎么这么固执啊。要是搁别人,这么好的事早答应了。   越是这样三人越觉得他合适。   陈姓领导忍不住揉揉额角,看到茶几上的资料,忽然想到资料上显示,张跃民和其妻子感情极好,“小同学,你爱人是不是很忙?”   张跃民点头。   “你们还没孩子?以后有了孩子,总要有一个照顾家吧?届时是牺牲你,还是牺牲她?”陈姓领导看着他问,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是我瞎编的,不许在评论区科普。 第54章 无利不起早   张跃民今年不过二十五,梁好运二十三,都很年轻,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陈姓领导继续说:“听说一般女性最佳生育年龄是二十五至三十岁。你爱人现在二十三岁,假如你们三年后要孩子,正好你工作稳定。假如五年后,你也习惯了这份工作,照顾妻儿反而游刃有余。如果你自个创业,五年后可能是最为繁忙的时候。好比你爱人现在这样。”   张跃民气笑了:“一周三节课,我拿回去的工资却足够养一家老小,你觉得我爱人信吗?”   “这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你一周三节课。”陈姓领导看向两人,“学校的事他们会安排妥当。”   张跃民:“我的人身安全呢?”   “未来几年,你除了上课以及在家睡觉,其余时间归我们。对了,有可能不定期出差。”四十多岁那位开口说。   张跃民想翻白眼:“不就是封闭性训练吗。”   “也不全是。可能是棘手的案子。”三十来岁的那位补充。   张跃民还是不想接,“我就是一个凡夫俗子。”   “伟大通常来自平凡。”陈姓领导想也没想就说。   张跃民服气:“你不该在这里,应该去学校教书育人。”   “谢谢夸奖。”   张跃民顿时忍不住翻白眼,“谁夸你?!”   “小同学的意思答应了?”陈姓领导不以为意地笑着问。   张跃民:“有句俗语,你们一定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强按头,你们一个个就不怕我反水?”   “当然不会。你有底线。”四十来岁的那位开口道:“你也有软肋,你爱人和你爷爷奶奶。为了他们,你也不会叛变革命。”   张跃民心服口服。   陈姓领导笑道:“我们还知道你老师很希望你读研。你们学校的学生读研是直通的,现在还来得及吧?”   张跃民:“我说来不及,你们信吗?”   三人当然不信。   三十来岁的那位递给他一个哔哔机。   张跃民疑惑不解。   “我们会联系你,给你办入职手续。”   张跃民连忙说:“等等,不用考察训练?”   “实习生也得办入职。”四十来岁的那位解释,“暑假你会很忙。理由对你来说不难吧?”   张跃民又想翻白眼,“我都二十五了,你们不觉得年龄太大?”   “这个年龄正合适,心智成熟,意志坚定。何况又不是把你训练成特种兵,只是最基本的自保,三十岁也不晚。”   张跃民:“我信了你的邪!”   三人顿时有些尴尬。   张跃民起身,道:“可以走了吧?”   “这就走?”陈姓领导下意识问。   张跃民:“我还没入职,想知道再多你们也不可能说吧。”看向另外两人,“从我进来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你们姓什么叫什么。”   俩人有些尴尬。其中一人道:“还以为你忘了问。”   张跃民无语:“我看起来很傻?”   “不,保持畅通。”四十来岁的那位指着呼机,“一般情况下周末不会联系你。”   张跃民:“特殊情况多吗?”   “暂时不多。往后用电脑的多了,可能会很多。”   张跃民点头,转向那位姓陈的,“有空查我,不如多查查那些地痞无赖。我爱人的工厂,以前只需六个保安,现在已增加到十二个。”随即转向那两人,“你们最好也向上级领导反应一下。否则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我们会说的。”四十来岁的那位立即应下来。   张跃民见他回答的这么快,就知道被敷衍了。   有些人啊,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张跃民也懒得同他废话,直接打车去学校。在学校待到天快黑了,张跃民才回家。   只等着毕业还这么忙,不光梁好运,就是张爷爷张奶奶也觉得反常。   仨人在院里,看到张跃民进来,精神不济的样子,互相看了看,示意梁好运问问。   梁好运迎上去:“这是去哪儿了?”   张跃民伸手抱住她,趴在她身上。   梁好运连忙扶住,“出什么事了?”   “老师给我上一天的课,整整一天。”张跃民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现在还嗡嗡响。”   张爷爷起身:“闯祸了?”   “没有。非要我读研。”张跃民有气无力地说。   梁好运气的推开他:“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这么点事你至于吗。对了,怎么突然让你读研?”   “也不是突然,以前就跟我提过,我给胡乱应付过去了。早上不是跟你说,去学校办点事吗。结果被他堵在办公室,中午都没放我出来。”张跃民看到有个小椅子,拉过来坐下就抬手:“给我倒杯水。不,水太热,汽水。”   梁好运去冰箱给他拿冰汽水,“你答应了?”   张爷爷:“为啥不答应?这是好事啊。”   “好事?!”张跃民瞪眼,“我的计划全被他打乱了!”   张爷爷顿时想揍他,“你小子有没有良心?你们老师找你谈心,还不是希望你多学点,还不是为你好?”   “爷爷,你们别吵。”梁好运拿个小马扎坐到张跃民对面,“你是怎么想的?”   张跃民头疼,他怎么想也没用啊。   “媳妇儿,你知道我们学校早几年弄个培训基地吧?”   梁好运:“听赵新宇提过。”   “我老师的意思读研,然后留校任教。”张跃民撑着头,没脸看梁好运,因为他说的没一句真的,“可是当老师一年才几个钱啊。”   张奶奶忍不住说:“跃民,这么说就不对了。都像你这样,谁还当老师?”   梁好运一见老人面色不渝,赶忙劝:“跃民说的也是气话。你看他这样肯定是答应了。否则早编个理由糊弄过去了。还用得着唉声叹气?”转向张跃民,“我没说错吧?张跃民,你老师是不是许了你什么好处,又怕我不同意,跟我在这儿装呢?”   张跃民心中一凛,很想把那二人找来,他媳妇儿可比他合适多了。   “你看我像是装吗?”张跃民反问。   梁好运:“乍一看不像,再仔细一看你好像也没那么抗拒。”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媳妇儿,我是有点不甘心。”张跃民的双手搭在她肩上,“他不该这时候找我,应该两年,甚至一年前告诉我。”   张爷爷:“人家又不知道你能提前毕业。”   张跃民摸摸鼻子。   梁好运问:“爷爷猜对了?还得上几年?”   “正常的话三年,也有可能两年。”张跃民道。   梁好运可是知道张跃民,无利不起早:“所以许了你什么好处?”   “带我上项目。”张跃民干咳一声,“一年能分一万。”   老两口顿时一个比一个不敢信,上学还能分这么多钱。   张跃民赶忙说:“你们知道就好,千万别往外说,赵新宇也不能讲。”   “还保密?”梁好运诧异。   张跃民在她耳边小声说:“可能会跟一些单位合作。”   梁好运心说,怎么可能。忽然想到网络诈骗最早就是通过电脑,后来才转向手机。梁好运小声问:“不会是给某部门提供技术支持吧?”   张跃民瞬间变脸。   梁好运往后靠一点,看到他的表情,赶紧捂住嘴巴,“我什么都没说,你也没听见。”   “媳妇儿,我觉得我草率了。”张跃民由衷说道。   比起赚钱的商人,梁好运更佩服那些无名英雄,赶忙说:“不草率,不草率。以后我不问,你也别说。但是,仅限工作。其他方面也瞒着我,张跃民,你该知道后果。”   “我也不敢啊。段老三、赵新宇、刘向东都向着你,帝都都是你的人,我瞒得过你,也瞒不过他们啊。”张跃民道。   梁好运:“知道就好。”   “你俩说啥呢?”张爷爷听糊涂了。   梁好运道:“一点悄悄话。爷爷,跃民留校这事你怎么看?”   张奶奶先表态:“我赞同。好运,你的工作那么忙,跃民也做生意,你俩将来有个孩子,我和你爷爷好好的,可以帮你们看着。哪天我们走了,孩子多可怜啊。”   张跃民:“媳妇儿,我答应也是因为想到这点。”   梁好运很是诧异。   张跃民点头:“他不跟我说这个,我还能痛痛快快拒绝。”   “可是你的公司咋办?”梁好运太年轻,压根没考虑过孩子,所以刚刚也没往这方面想。   张跃民实话实说:“我开公司是为了赚钱,让你轻松些。以后留校,一周几节课,有空照顾孩子,你一样能轻松些。”   “真的?”梁好运不信,“开公司不是因为理想?”   张跃民笑了:“你看我是有远大抱负的人吗?”   梁好运摇头,张跃民就没那么大觉悟。   张跃民顿时想生气又想笑:“媳妇儿,你也稍稍思考犹豫一下,这样,好像我就是一个满身铜臭的俗人。”   “不然还能是啥?”张爷爷反问:“你老师不说能赚钱,还能照顾到家里,你能答应?反正我是不信。”   张跃民忍不住瞥一眼他。   “我还说错你了?”张爷爷瞪眼。   梁好运一看又吵起来,不禁叹气:“爷爷,先说跃民的工作。既然答应了,需不需要我们做什么?我听说研究生的时间不是自己的,有时候还需要跟导师出差,一走至少十天半月。你们计算机系呢?”   张跃民眼中一亮,亏他还在琢磨怎么说这事:“确实。我起初犹豫,就是有这方面原因。寒暑假估计比平时还忙。”   对于张跃民之前的话,梁好运心底确实有点怀疑,只是那些事,张跃民犯不着跟他老师扯皮到现在。   “等你毕业是不是好点?”梁好运问。   张跃民不敢说太满:“可能会很忙,不过时间自由。假如十点上课,我九点半过去都没事。”   “这样好啊。”张奶奶道:“你这个工作比咱们后院那个当小学老师的还轻松,那个小学老师每天晚上都要批改作业。要是没那什么项目,工资呢?”   梁好运:“大学老师工资高,像他这样刚毕业就当老师的,每月也得好几百。”   “这么高?”张爷爷惊呼,“我跟你奶奶熬这么多年,一个月也才两三百。你小子居然不想干。你想干啥?”   张跃民想翻白眼:“要是不他给我洗脑,明年这时候我就自个当老板了。”   “你当生意那么好做?”张爷爷冷笑,“好运是有天赋,办法多,又是打广告又是抽奖,做的还是吃的,才把厂办起来。你搞那什么软件公司,一听就不靠谱。”   梁好运忍不住帮张跃民:“爷爷,软件公司蛮靠谱的。您有所不知,国外有个弄软件的都成亿万富翁了。咱们国家现在干这个的少,跃民算是第一波吃螃蟹的。”   “这么赚钱?”张爷爷不敢信,“就靠那一台电脑?”   梁好运点头:“不好的话,我刚才也不会跟他提到理想。”   “难怪你小子弄到现在才回来。”张爷爷整明白,又有新的担忧,“跃民,你不会今天答应明天又反悔吧?”   张跃民心说,我倒是想,可惜由不得我。   梁好运很清楚张跃民多想赚钱,也忍不住担心:“你真想清楚了?”   “其实还没有。”张跃民实话实说。   张爷爷指着他:“看吧,又被我说中了。”   “您老厉害行了吧?”张跃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张爷爷张口要训他,张奶奶扯一下他,没看到跃民兴致不高?不能少说两句啊。   梁好运拉着张跃民去卧室。   张跃民直接躺床上。   梁好运本想跟他聊聊,见他这样反而不好说什么。趴在他身边,梁好运试探着说:“其实我们以后可以请保姆。”   “孩子的教育呢?”张跃民扭脸问:“爷爷奶奶水平不怎么样,可是我小时候他们没少盯着我做功课,送我上学。小孩子的自制力需要培养。保姆懂这个,她也不需要出来当保姆。”儿女有本事,在家享清福好了。   梁好运上辈子死的时候不是很大,以至于前世今生都没考虑过孩子的问题。   “可是你以后想起来会有遗憾吧?”   人生在世,谁没遗憾啊。   今天上午张跃民就同他老师说好了读研。下午半天都在图书馆思考以后的事。   “我无所谓,就怕你有压力,觉得我是为了你。以后你是知名企业家,我是个小教书的,跟你差距这么大。”张跃民用手比划一下,“怕你后悔,不断问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拦着他呢。”   梁好运不这样认为:“不一样。你要是成了你们计算机系的主任,单论社会地位,我可能还不如你。就怕你学的多,我懂的少,以后你会觉得我配不上你。”   “怎么可能。”张跃民笑了,“要是那样的话,我找你干什么?应该找大学同学。可惜我们学校校花也没你好看。”   梁好运:“所以你当初同意的那么痛快,就是因为我好看?”   张跃民很是诚实地点头,“你我相亲,相互不了解,相的不就是长相。再说了,你敢说跟我去领证,不是因为我五官端正,相貌堂堂?”   “真会夸自个。”梁好运冲他皱了皱鼻子,“我是看上你们家日子好。”   张跃民:“不对吧?还有我和爷爷奶奶人品好。”   “你知道的太多了。”梁好运起身,“早知道不拉你进来。”   张跃民把她拉回来,“陪我安安静静地待会儿。以后像这么清闲的日子会越来越少。”   “你只是读研,到大学教书,怎么搞得跟上战场一样?”梁好运无语又想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许你们科普是因为有网特啊 第55章 训练   张跃民难得不敢接话,他媳妇儿太聪明了。   “只是代课当然没什么。我还想赚点外快啊。”张跃民抱住她,“我这么大的人哪能让媳妇儿养。”   梁好运:“办厂的钱都是你的。”   “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梁好运顺嘴问:“我的呢?”   “也是你的。”张跃民不假思索地说。   梁好运想笑:“你这张嘴啊,适合教书。”拨开他的脑袋,“老师算不算公职人员?”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张跃民奇怪。   梁好运:“你的股票啊。”   “哦,那个没关系。我说教书是两三年后。我不信它一直半死不活。”张跃民道:“除非国家不想弄这个股市。”   梁好运放心下来,“你之前没打算读研,什么都没准备,突然决定,是不是意味着这个暑假也没了?”   张跃民实话实说:“还不清楚,等通知吧。”还想说什么,肚子咕噜一声。   梁好运拉他起来。   张跃民借口上厕所,趁着她去厨房,呼机扔电脑桌的抽屉里。   翌日傍晚,梁好运回来,张跃民把呼机递上去。   梁好运:“新买的?”   张跃民点头:“方便联系。”   “那你给我干什么?”梁好运奇怪。   张跃民:“告诉你我买个呼机啊。”   梁好运想笑:“这么点事还值得你坦白?张跃民,你是真不懂我还是装不懂?我不许你骗我是指大事。”   张跃民顿时有一点点心虚,“凡事都要从小事做起。”   “你得了吧。”梁好运瞥他一眼他,“隔行如隔山,你骗我也不知道。”   张跃民揽住她的臂膀:“赵新宇知道啊。”   赵新宇不知道。   周四下午看到张跃民跟导师走一起,赵新宇奇怪,找师兄一打听才知道他这个师兄背着他搞个大的。   下午放学就来张家,然而张跃民不在。   赵新宇把他买的瓜一切两半,一半放冰箱,正打算切另一半,梁好运回来了。   赵新宇赶忙把刀给张爷爷,问梁好运:“师兄打算考研?”   “你们学校的学生读研不是直升,还需要考?”梁好运诧异。   赵新宇:“我说错了。师兄怎么突然决定读研?”   梁好运佯装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打算过两年要孩子。”   赵新宇糊涂了,要孩子跟读研有什么关系。   张爷爷递给他一块瓜,“好运没空,跃民跟她一样忙,将来谁照顾孩子啊。”   “保姆啊。”赵新宇吐口而出。   张爷爷的瓜险些掉地上。   梁好运笑道:“保姆只会做饭洗衣服,可不会教孩子。你师兄也不放心。”   “我师哥就愿意?”赵新宇不信。   梁好运:“比起教书育人这么伟大的工作,你师兄确实更爱钱。但是跟孩子比起来,你师兄更爱孩子。”   “有个前提,我和好运的孩子。”   梁好运朝外看去,张跃民骑着车子到堂屋门口。   “说了多少次,不许骑过来。”梁好运禁不住皱眉。   张跃民把车子放廊檐下,“院里太热,这还没到三伏天,中午最高温度都有三十多度。车放院里车胎就晒化了。你小子怎么来了?”看向赵新宇。   “我不来你打算啥时候告诉我?”赵新宇反问。   张跃民好笑:“说的我跟负心汉一样。早几天刚决定,好些事要办,没顾得上。”洗洗手拿一块瓜,示意赵新宇坐下,“我老师说只要我继续读,就带我赚外快。一能赚钱,二能顾家,这么合算的买卖,我不答应行吗”   “果然还是因为钱。”赵新宇服了,“师兄,你上大学就是为了钱啊?”   张跃民点头:“为了赚更多的钱。”   赵新宇打小没缺过钱,对钱的执念不深,闻言翻个白眼。   张爷爷和张奶奶吃瓜吃饱了,不愿吃饭,老两口就出去遛弯。   赵新宇等他们一出去,就翻腾张家的橱柜,找出几个死面饼,让梁好运切成条,给他炒了吃。   张跃民洗菜,赵新宇帮忙,这时才问:“你当初不是说,等你公司做大,不巧被王家人发现,也不用担心吗?”   张跃民最终同意“招安”,就是想到王家人。王家人手眼通天也管不到安全部门。   “知不知道咱们学校通常都是跟哪些公司,哪些部门合作?”   赵新宇脱口想说什么,看到梁好运又把话咽回去:“我就说只是顾家这点,不可能让你弃暗投明。果然没猜错。”   “你聪明行了吧?”张跃民瞥一眼他,“别告诉你嫂子,我怕她担心。”   赵新宇压低声音:“只是帮公安局弄个电脑,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你怎么不大点声?”   赵新宇瞪他一眼,“嫂子听见了,我怎么解释?”   张跃民心说,你嫂子才不会问,她可比你聪明多了。   “我的事你小子保密。”   赵新宇故意说:“不就一大学老师吗。”说完还嗤笑一声。   “你之前说你妈想过来,不会给我来个突然袭击吧?”张跃民不放心。   赵新宇:“不会。只是你以后要是经常出入公安检查机关,李家人可能比我妈先发现。”   “这倒是个事。回头跟导师说,我尽量留下来看家。”张跃民信口胡诌。   翌日,安安静静几天的呼机突然闪出一排字,张跃民到路口,一辆很普通的小车把他接走。   车上只有两个人,都坐在前面,正是那天在公安局等张跃民的两人。   张跃民瞧着离他家越来越远,离某些部门越来越近,禁不住问:“大白天的,就这么进去?”   “电影看多了吧?”副驾驶上的人回头问。   张跃民:“我以为你们至少会大隐隐于市。”   “没用。人民群众的眼睛太厉害,尤其街道干部,居委会大妈。我们敢隐在闹市区,那些戴红袖章的大妈就敢天天上门。”   来车的人道:“我刚入行那几年,不好跟邻居解释,只能说自己做生意,我们那居委会大妈都三天两头上门,要给我介绍个稳定的工作。原因是只见我忙,不见我往家拿钱。做生意不赚钱,还干什么啊。”   “所以你们给我安排个那么正经的工作?”张跃民问。   副驾驶上的人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学校太好,去一般的地儿,明摆着告诉人家你很反常,有问题。再说了,家里那关就过不去。对了,之前说你生父,等会儿也得跟我们说说,以后遇上也好办。”   张跃民:“他们家好办,我生母娘家那边可能不大好办。”   车停在大院,两人示意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人,互相介绍一番,之前开车的那位就让张跃民介绍一下他生父生母的情况。   张跃民如今跟他们是一个战壕里的,也没瞒着他们,直言他生父姓王,如今做什么工作,家里都有哪些人。   这些都是赵新宇打听到的。   副驾驶的那位立即出去查一下,片刻就回来了,告诉张跃民不足为惧。因为他们家人多在商界。   跟这些人比,自然是不足为惧。张跃民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开始说他舅舅家。   李家的事,赵新宇知道的比较多。经过他这些天旁敲侧击,连李家小儿子叫什么,多大了,在哪儿上学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随着张跃民说完,四人都呆了。   李家职位最低的就是张跃民的大表哥,在商务部的那位。   王家丢了张跃民,李家却是很在乎,要是被李家人知道张跃民入了他们这行,非得跟他们抢人不可。   四人相视一眼,向张跃民承诺:“我们会为你保密的。”   张跃民笑了:“你们保证也没用。”   “那怎么有用?”之前开车的那位问:“听你的意思也不想认啊。小子,你不会又反悔了吧?”   张跃民道:“你们要是见过李家老大就明白了。据说他跟我长得特别像。”   表兄弟能有多像啊。   四人觉得张跃民夸张,而他既然没反悔,立即带他办入职手续,以免迟则生变。   两天后,张跃民以跟导师出去为由离开家。   梁好运怀疑他去部队帮忙装电脑。有可能去某个山窝里。梁好运虽然好奇,以免张跃民犯错误,或为难,于是就装不知道,提醒他早去早回。   张跃民其实并不是提供技术支持,而是去训练,且只有他一人。好在有好几个教官,张跃民并没有被这次的封闭训练搞得精神抑郁。   张跃民的领导险些抑郁。   以防万一,张跃民走后,领导特意派个人前往商务部门,名曰拿些东西,趁机拍李家老大。   照片洗出来,跟张跃民的入职照放在一起,领导错愕,只因张跃民就是年轻五六岁的李家老大。   男人二十五岁跟三十出头区别很大,三十五岁跟四十来岁差别不大。尤其是两个很注重身材的人。   过个几年,李家老大完全可以冒充张跃民。   这个年代科技落后,像是指纹开门之类的还不存在,领导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防范,只能等张跃民回来。   两个月后,张跃民回来,人黑了两个号,以前是奶油肌,现在是麦肤色,跟李家老大很不一样,领导们立即决定,让张跃民保持这样。   张跃民忍不住提醒他们:“我现在还是学生,除去睡觉时间,每天至少要在室内待八个小时。”   “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领导不跟他废话,“否则你就来我们这里上班,朝九晚五。”   张跃民忙说:“那不行。我同意过来就是因为时间自由。”   “那就行了。离家这么久,想家了吧?回家吧。”   张跃民张了张口:“我——”   “服从命令!” 第56章 大忽悠   张跃民气得顿时想骂人,“你们怎么跟无赖一样?”   “你才知道?”   张跃民气结,“我可以反悔吗?”   “逃兵什么罪,需要我告诉你吗?”   张跃民诧异:“逃兵?你们这儿不是安全部门?”   “是的。但是我们这个是归军部管。”   张跃民不敢信,“别告诉我,我明面上是大学老师,背里是军人?”   “恭喜你,答对了。”领导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以后部队信息化建设就靠你们这代人了。”   张跃民又想骂人:“信息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学计算机的。”   “差不多。再说了,不懂可以学,你还有三年时间。”   张跃民张了张口:“我要是,要是学的不怎么样呢?”   “你就是个拿死工资的大学老师,还是一个靠老婆养的大学老师。”   张跃民气得暴走,到家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只是提供技术支持,人却从奶白色晒成了麦肤色,谁信啊。   爷爷奶奶也不信,更别说梁好运。   张跃民又想骂人,明明是安全部门,这搞的还有一点安全可言吗。   有关部门也不想的,那么多工作人员,不可能都活在真空里。再说了,不与外界接触,闭门造车也不现实。所以,选一个张跃民这样,家人是老革命,爱人也有一颗红星的真的很难。   那天在陈姓领导办公室,跟张跃民接洽的两人没说实话,他们说这些年能通过他们考核的人屈指可数,其实是指全国高等院校,不仅限帝都大学。   像张跃民这种情况的,他们非常非常缺。他们其实也可以去国防之类的学校找,然而那些人是宝贝,根本不够各军区瓜分的。何况军人气质特殊,需要出国或去某些部门,非常不便。   张跃民硬着头皮进去,只有老两口在家,张跃民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找谁啊?”   张跃民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堂屋里的老两口。   张爷爷起身:“我瞧着咋那么像跃民啊?”   “除了我还能有谁。”张跃民万万没想到老两口的眼能花成这样。   张奶奶撑着拐杖一下站起来,呦吼一声,“你咋晒成这样?”说着就迎上来。   “海边的风和太阳太厉害,三天就晒成这样。”张跃民瞎几把胡扯。   张爷爷信以为真:“你去海边了?”   “去海边干啥?”张奶奶紧接着问。   张爷爷:“肯定是帮海军搞那些高科技的东西。”   张跃民本来想这样说,老人家的话让他灵机一动,“不止帮他们,还教他们。”   “难怪一去两个月。”张奶奶拉住他的胳膊:“快去洗洗。咋还瘦了?”   张跃民继续胡诌:“那边的饭吃不惯,炒个土豆丝都放糖。”   “有的地方是这样。”张爷爷赞同:“还记得有一年打土豪,老乡为了感谢我们,把他们家羊杀了做卤羊肉里面都放糖。甜的齁人,还跟我们说,不好意思啊同志,家里就那么一点糖。”   张跃民连连点头:“对对。好运呢?”   “好运买的机器到了,这几天忙着做火腿肠,一天比一天晚。”张爷爷解释,“向东离咱们这边不远,你开向东的车过去看看?”   张跃民的朋友没有傻的。刘向东老实也是跟他们比,跟张保栓等人比,猴精猴精。见着刘向东可不好糊弄。   张跃民:“算了,我先去洗澡,睡一会儿。坐一夜的火车,眼睛都睁不开了。”   “那你快去。别用凉水,天凉了,炉子里有热水。”张奶奶赶忙提醒。   张跃民这两个月确实很累。他虽然搞计算机的,教官也没客气。用教官的话说,他身体不好,回头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体受不了,技术再好也白搭。   张跃民本来不胖,因为他极少运动,腹部只有一块肉。短短两个月,给他弄出六块腹肌,可想而知训练强度多大。   本以为睡不着,风扇打开,张跃民一觉睡到院里有人说话。   张跃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趿拉着拖鞋到外面,看到梁好运正在洗菜。   梁好运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他很是惊讶,“醒了?”   张跃民驻足不前,只因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变了个样。   梁好运听老人家说了,但她不信。因为不相信张跃民会跟老人说实话。   张奶奶要给张跃民补补,张爷爷就去买一只鸡,老两口拉开炉子烧水脱鸡毛。鸡刚收拾好,梁好运就回来了。   鸡身上的绒毛老两口看不清楚,梁好运就重新洗一遍,然后剁成小块放锅里,做小鸡炖蘑菇。   张爷爷烧火在厨房,张奶奶帮忙压水在院里,张跃民找不到跟梁好运说话的机会,于是吃了饭,就催梁好运洗澡。   洗漱后,俩人回卧室。   老两口以为小别胜新婚,也没在堂屋里看电视。担心墙壁不隔音,吵着他俩。   其实不然。   梁好运坐在椅子上,张跃民老老实实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媳妇儿,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问你会说吗?”   张跃民的脸色微变。   梁好运笑着起身:“我知道你不是去干违法乱纪的勾当就行了。”   张跃民却没敢放心。   “不过——”   张跃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有。   梁好运:“我想知道有没有危险。”   张跃民悬着的心落到实处,笑了:“没有。又不是让我冲锋陷阵。我的工具是电脑。”   “那就好了啊。”梁好运也放心了。   张跃民忍不住抱住她:“媳妇儿,你咋这么好啊。”   梁好运反而觉得张跃民更优秀。帝都大学能提前毕业,还能被有关部门借调。梁好运再活一次,也达不到他这种水平。   梁好运:“你也很好,别妄自菲薄。累不累,累了早点休息?”   “累!”张跃民话音落下,拦腰抱起她。   梁好运吓得条件反射般搂住他的脖子,“你这是累?”   “对!”张跃民快速剥掉T恤。   梁好运碰到他的腹部,禁不住眨了下眼睛,“这两个月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张跃民关灯。   梁好运捏一下他的腹部:“这是还好?”   “我的腰更好了,不好吗?”   梁好运忍不住笑了。   翌日清晨,梁好运醒来,另一边空空的,梁好运不由得坐起来,张跃民居然起了。   搁以往张跃民起这么早很正常。可是他昨天才回来,这次外出不但工作,还有可能跟人家一起训练,他不累吗。   张跃民当然累,可是他的身体习惯了天一亮就睁开眼。他倒是想再睡会儿,可惜没睡着,只能出去跑圈。   绕着他们家前后的路跑几圈,脸不红气不喘,张跃民拐去早餐店,买点早餐回家。随后冲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去学校报道。   梁好运起来,肉包子快凉了。放在锅里热一会儿,梁好运洗漱后正好吃。   张爷爷忍不住感慨:“跃民出去这一趟好像比以前成熟了。”   “怎么说?”梁好运顺嘴问。   张爷爷道:“今天起来就洗衣服,然后去跑步,回来就洗澡吃饭。吃饭的时候看一会儿报纸,看完居然直接去学校,没瞎晃悠,也没跟我和你奶奶顶嘴。”   “一点时间没浪费?”梁好运不禁问。   张爷爷连连点头:“对!是不是很反常?”   “看来真成熟了。”梁好运是知道张跃民的德行,招猫逗狗,啃个黄瓜,喝瓶汽水,小孩子干什么他干什么。   张爷爷还有一点担忧:“没人欺负他吧?”   “欺负他?”梁好运笑了,“他不欺负别人就好了。再说了,他一个帝都大学的学生,谁敢欺负他。他的学历只要不去科研单位,随便哪个国字头部门,都能吊打百分之八十的人。爷爷,您放心吧。不过要是有人问你他出去干啥,您可别说。”   张爷爷以前当过地下交通员,部队纪律他知道:“我懂。对了,你姐的孩子满月了,哪天有空咱们回去看看。”   “这周末吧。我周六去买些东西。”   张奶奶道:“不用,给孩子的衣服我都做好了。”   老两口有钱,出门就能买到东西。张奶奶就买点布和棉花,给孩子做两套棉衣。一套薄的秋天穿,一套大一点,厚的冬天穿,还有两个小被子和两双虎头鞋。   张悦芳不会做,张奶奶怕罗兰香那女人不给她做,婆家做的又不是很好。这些天天天上午在风扇底下缝。   梁好运见过几次,知道她准备的多,道:“你们准备的是你们的。跃民是舅舅,我是舅妈,空着手过去可不像话。要是给钱,给多少合适啊?按照县里的消费水平,她婆家肯定觉得我吝啬。按照市里的,回头我们有了孩子,悦芳姐肯定再添一点。他们婆家人又该觉得我算计。”   “她婆婆挺好的。”张奶奶道:“我们以前在县里,见过好多次,说话做事都很通情达理。”   梁好运笑着问:“您儿媳妇通情达理不?”   张奶奶被她一句话给堵住了。   梁好运道:“咱们国家的人啊,都一个毛病,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小到个人,大到国家,都是这样。对自己国家特苛刻,对外国特会善解人意。这事您就别管了。”   “那你总得跟我说说,你买啥啊。我们打算再买点东西,不能只拿衣服,别买重了。”张奶奶道。   梁好运想想:“我回头去百货公司。你们别买了,我帮你们买。你们买啥?”   “你姐得上班,奶孩子不方便,我们想给她买一箱奶粉,喂几个月就可以加饭。”张奶奶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她还想听听梁好运的意见,现在的年轻人跟他们以前可不一样,讲究着呢。 第57章 好女不穿嫁时衣   梁好运天天在公司,面粉的种类她一清二楚,奶粉几段几段,她一塌糊涂。   老两口那个年代没用过奶粉,小孩子都是喝米汤。梁好运估计张爷爷和张奶奶也不懂:“百货公司卖的好,我今天早点下班去百货公司买。他们家办不办满月酒?要是有唢呐吹吹打打,是不是还得上礼钱?”   张奶奶道:“你们不用给,我给。你也不用买,咱们算一家的。”   “现在不比以前,一家好几个孩子。家家户户一个孩子,买再多也就这一次。”梁好运吃完饭开车出去,到路口拐去百货公司。   工作日上午,百货公司的人忒少,梁好运在卖奶粉的地方停下,好几个售货员围上来。   梁好运听售货员介绍一番,本想搬四箱。看了看保质期,决定搬两箱。   原本没打算买衣服,买四箱奶粉得了。可是保质期撑不了那么久,梁好运就买两套衣服,都是明年才能穿的。   今年的衣服,张跃华两口子肯定会给孩子买。张悦芳的小姑子估计也会买。她再买合身的,孩子也穿不完。   买好之后放后备箱,下午下班梁好运带回去。   张奶奶一看奶粉是整箱的,直呼:“你咋买这么多?买两盒就够了。”   “便宜!”梁好运很想说没几个钱。可是老人家会过日子,梁好运就说:“我算过,一盒一盒的买,买两箱的钱只能买一箱半。我总觉得不合算。”   张爷爷失笑:“哪能这么算。”   “不然呢?明知道便宜那么多,还一盒一盒的买?”梁好运故意用一副“您老是不是傻”的表情看他。   张爷爷道:“买就买吧。除了奶粉还有啥?”   “奶粉还不够?”张奶奶惊呼。   梁好运笑道:“买了两套一周岁孩子穿的衣服。”说着把袋子递给奶奶。   老人家拿出来摸摸布料,禁不住说:“这个比咱们这边卖的好。”   “你也不看看好运去哪儿买的。”张爷爷大声说:“百货公司!对了,好运,我们把菜洗好了,你看做啥吃。”   梁好运洗洗手就去厨房,有苋菜,有黄瓜,还有番茄,都在瓷盆里放着。   苋菜拿出来,梁好运瞧着只够煮面条的,于是就把西红柿切了,煮西红柿面,最后加入苋菜。黄瓜做成拍黄瓜。   不过张跃民还没回来,梁好运任由西红柿在锅里慢慢的煮着,煮的西红柿要化了,张跃民回来了,梁好运才下面条,打鸡蛋加苋菜。   张爷爷喝一口汤,酸酸的很开胃,惊得问:“好运,这是咋做的?”   张奶奶也好奇。   张跃民离家这段时间,梁好运中午不回来,老两口又嫌天气热,于是每天中午吃面条。有时候是挂面,有时候是方便面,有时候是梁好运早上或晚上擀好放冰箱的。   院子里的番茄结的多,俩人不是做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就是用西红柿煮面。其中煮面的次数最多。可是做了那么多次,也没能把西红柿熬成番茄汤。   梁好运笑着说:“我不知道跃民什么时候回来,煮汤的时候特意加了很多水,煮了将近半小时。”   “难怪这么好喝。”张爷爷感慨。   西红柿煮好了确实好喝。   老两口这么给面子,梁好运这个做饭的很高兴:“锅里还得有一大碗,我去盛?”   “我去吧。”张跃民直接把锅端过来。   张爷爷忍不住说:“我就知道你小子懒省事。亏得我还跟好运夸你,出去一趟懂事了。”   “省得再占个盆。”张跃民给他添一勺,又给奶奶添一勺:“对了,周末那天让好运带你们过去。”   张爷爷看向他,几个意思。   “那天有课。”张跃民道。   张爷爷:“周末也有课?你咋比以前还忙?”   “以前课都是提前排好的,现在看老师的时间。”张跃民解释,“再说了,我要是能提前毕业,就能提前教书。”   梁好运问:“现在也有工资吧?”   “有的,不过少。”张跃民道。   张爷爷一听不跟老师弄什么项目也有工资,反而不好意思让张跃民请假。   周日早上,梁好运把奶粉和衣服放进去,又把老人家做的棉衣放进去,后备箱塞的满满的。张跃民忍不住说:“一个孩子,做这么多,哪辈子能穿完。”   张奶奶道:“穿不完以后给你们孩子穿。”   “我要她的?”张跃民一脸嫌弃。   梁好运朝他身上拍一下:“不懂别说。旧衣服柔软,小孩皮肤嫩,穿着舒服。”   “还是好运懂。”张奶奶忍不住夸她孙媳妇。   张跃民摆摆手:“赶紧走吧。”随后推着车子去学校。   老两口虽然说不用给见面礼,梁好运还是挑一张崭新的十块的和一张五十放钱夹里,以防万一。   这年头有车的人少,即便是市里也不多。遍地自行车,比二十年后的小轿车还多。   梁好运的小车虽然是二手的,到了兴和县张悦芳婆家门口,街坊四邻还是全围上来看稀奇。   张悦芳婆家人认识张爷爷张奶奶,张爷爷张奶奶以前闲着没事遛弯,也往这边来过,梁好运扶着他俩出来,邻居就跟老两口打招呼。   “亲家奶奶来了?”   “屋里坐。”   随后有人朝院里喊张悦芳的丈夫。   张悦芳虽然出了月子,还是怕着凉感冒,包着头巾出来,发现少一个,忍不住问:“张跃民呢?”   “上课。”梁好运打开后备箱。   早几天梁好运给张跃华打个电话,约在今天一起过来。张跃华离得近,早来了,闻声出来就问:“今天不是周末?”   “他本来想大学毕业创业,老师让他读研,他现在是研究生,没周末,老师随叫随到。”梁好运解释。   众人惊呼,“研究生?”随之转向张悦芳,羡慕又佩服,“你那个娘家弟弟真厉害。”   “她弟媳妇更厉害,跟人家弄个厂,现在都是厂长。”有人接道。   又有人问:“你弟媳妇呢?”   张悦芳奇怪,不由得看梁好运。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喜庆的日子,梁好运穿了一条红色的连衣长裙,头发编成一个大辫子,垂在脑后,看起来跟个未婚小姑娘似的。   众人不敢信:“你就是梁厂长?!”   梁好运本来想穿三年前张跃民给她买的红裙子。张跃民非说“好女不穿嫁时衣”,要她再买一条新的。   梁好运拗不过他,只能再买一条喜庆的。然而这条裙子娃娃领,太减龄了。   张悦芳道:“跟我爷爷奶奶一起来,除了跃民媳妇还能有谁。快进来。”   “等一下。”衣服在箱子上面,梁好运只能先把衣服拿出来。   张悦芳眉头紧锁:“又是衣服?”   “明年穿。”梁好运道。   张悦芳高兴了,看到她大姑子出来,递给她大姑子。   大姑子好奇:“还有?”   梁好运道:“那些棉衣是奶奶做的,我不会做,给孩子买的。”两套新衣服递过去:“也是明年穿的。”   众人勾头看去:“箱子里啥呀?”   “两箱奶粉。”梁好运先搬出一箱递给张跃华,随后又搬出一箱。   张悦芳婆家人在车侧面,以为两箱其实就是两盒。结果两箱真是两大箱子,婆家人惊得说不出话。   这年头买奶粉都是一盒一盒的,甭管张悦芳这个新手妈妈,就是老一辈也没见过整箱的奶粉。左邻右舍忍不住惊呼:“梁厂长真舍得。”   “孩子吃的东西,又不是玩的。”梁好运不以为意地笑笑,关上后备箱,“再说了,就一个孩子,也没多少。”   张悦芳禁不住说:“这得吃到啥时候?”   “我问过,四五个月,正好吃到加辅食。”梁好运道,“你看一下,一箱是现在吃的,一箱是过几个月吃的。售货员给写箱子上了。”   众人好奇:“不一样?”   “牌子一样,里面不一样。”梁好运说着就去移车,免得挡路。   老两口被张悦芳带屋里,张悦芳的婆婆在门口等梁好运,邻居禁不住小声说:“你儿媳妇这个弟媳妇啊。”伸出大拇指。   梁好运工作忙,张跃民要上学,自打张悦芳怀孕,他们就来过一次,还只是看一眼就走了。婆家人以为他们因为罗兰香两口子的缘故烦张悦芳。   今儿听说梁好运过来,婆家人是严阵以待,就怕中午闹起来。结果人家弄这么多东西,婆婆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招。   张悦芳的婆婆只能说:“人家是干大事的。”   “可不是吗。咱们去闺女家,买两盒奶粉都得货比三家,人家直接弄两箱。我今儿算是开了眼界。”   婆婆一见梁好运下车,赶忙迎上去:“梁厂长,快进屋,外面热。”   “不用叫我厂长。”梁好运笑着说:“喊我好运就行了。”   婆婆其实打算喊小梁,因为喊名字过于亲昵,有种别扭感。可是面对梁好运,“小梁”两个字是怎么也喊不出口。喊名字又显得不尊重,于是想到一个,“我喊你她舅妈吧。”   “也行。”梁好运可没少被爷爷奶奶喊“跃民她媳妇”,听到这个带着乡土气息的称呼,接受良好:“孩子呢?”   兴和县虽然是县,因为这边人穷,跟农村差不多,规矩也跟五里坡相似。这边有个潜规矩,要见面礼,就会第一时间把孩子抱出来让亲戚们见见。   梁好运弄两箱奶粉,张悦芳的婆婆不好意思讨见面礼:“刚睡着。醒了再看吧。坐下歇会儿。”立即让小闺女给梁好运拿椅子,随后又给她倒水。   梁好运道:“我不用,给爷爷奶奶吧。”   张悦芳公爹去给两位老人倒茶,婆婆嘴里嚷嚷着闺女,把东西放儿子和儿媳妇屋里,其实也跟了过去,同时一把抓走儿媳妇。   张悦芳正想跟梁好运聊天,被婆婆拽到卧室都懵了:“咋了?”   婆婆不放心,特意交代:“梁厂长要看孩子,你可别让她看。”   “咋了?”张悦芳奇怪。   婆婆禁不住说:“万一掏出来一张一百的,咱们回头拿啥还?”指着两箱奶粉,两套新衣服,还又指一下那堆棉衣。   张悦芳摇头:“不会的。好运做事讲究,最多给五十。”   “五十还少啊?”大姑姐压低声音,“我半月工资。”   张悦芳皱眉,“可是也不能不让见啊。”   婆婆琢磨一会儿:“咱们这边过了满月,要回娘家住几天,依我看你别去五里坡,省得到你妈家吃不好睡不好。去梁厂长家住两天,正好让你爷爷奶奶看看孩子。到时候就不用给见面礼了。”   “去他们家?”张悦芳又忍不住皱眉。   大姑子试探着问:“咋了?梁厂长看起来也不像那么,那么不好说话的人啊。”   “她是没啥意见。张跃民事多,都是我爷爷奶奶惯的。”张悦芳道。   大学生很少,但也不是很稀罕。可是帝都大学的大学生稀罕,人家现在还是研究生。   婆婆向来主意正,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该咋办:“你弟媳妇家谁当家?”   “虽然是好运当家,可是跃民闹起来好运也只能干看着。”张悦芳提起张跃民,还是没多少好感,“别看他今年都二十五了,就一熊孩子。不高兴逮住谁训谁。数落我爷爷奶奶,就跟数落小孩一样。”   张悦芳的婆婆想了想,“他整天上课,白天又不在家,等他回来你就回屋。不去娘家住几天,我怕左邻右舍说闲话。”   “今天过去,还是下周啊?”张悦芳问。   婆婆想了想:“中午吃饭我问问你奶奶。”   张悦芳这边并没有吹吹打打收礼金办满月酒,所以中午虽然开了三桌,也都是近亲。   张爷爷张奶奶辈分高,自然是做主位。   梁好运是孩子的舅母,跟张跃华两口子陪两位老人。   一桌可以做八个人,还有几个位子,便是张悦芳的小姑子小姑子,她丈夫的姑姑等等。   吃了饭没有立即走的道理,张悦芳的婆婆就拉着张奶奶说话。   张奶奶这几年啥事不管,吃饱等饿,都把回娘家这事给忽视了。婆婆提起,张奶奶就去找梁好运。   厢房许久没人住,得回去打扫一下,梁好运于是说过两天来接张悦芳。   周三一早,梁好运把人接过去就去厂里。   张悦芳不是第一次来,看着收拾的井井有条的院子还是很羡慕。   张爷爷瞧见她的神色忍不住问:“现在后悔了吧?”   “后悔啥”张悦芳下意识问。   张爷爷:“没好好读书。你比跃民大好几岁,那时候大学生比现在稀罕,就算没钱买这么大房子,也能分到一处像模像样的楼房。”   张悦芳很后悔,小时候不懂事,她妈说啥是啥。   “现在说啥都晚了。”张悦芳很是不好意思。   张奶奶拍拍身边的沙发:“孩子放沙发上就行了,别总抱她。抱习惯了,哪天不抱非得嗷嗷哭。”   张悦芳把孩子放身边,发现书房那边多了帐子:“怎么弄块布?”   “跃民要写什么论文什么的,我也不懂,怕哪天来人不懂,给他弄不见了,加个帐子人家就不好意思往里去。”张爷爷道。   张悦芳:“就他事多。也就好运受得了他。换个人早离婚了。”   “这话可不能说。”张奶奶忙说:“跃民的脾气,知道你这么说又得变着法的挤兑你。坐月子的时候你婆婆没为难你吧?”   张悦芳摇头:“又不是跟我有仇,犯不着。”   “你长点心眼,别人家说啥都信。”张奶奶道:“他们敢欺负你,告诉跃华或者打给我们。咱们家跃民现在厉害,政府的人都要他修电脑,认识的人特别多,咱不怕。”   张爷爷笑了:“啥修电脑?跃民不管修电脑,是比修电脑还厉害。你不知道别乱说。悦芳,不用跃民,告诉好运就行了。好运厂里的电话你有吧?”   张悦芳又不需要去食品厂上班,拿着电话号码也没用。   张爷爷写给她。   “对了,爷爷,好运那个厂还要不要人?”张悦芳问。   张爷爷不由得心生警惕:“你小姑子还是大姑子?”   “她们家老大佬小的小走不开。他表兄弟问的。”张悦芳口中的“他”是他丈夫。这事也不是她丈夫问的,他丈夫不掺和这些,是她婆婆问的。   张爷爷:“这事你别管。好运做吃的东西,不是厂里的人担保,好运不敢用。”   “那咋办?”   张奶奶看向张爷爷:“向东那儿呢?”   “向东可以,就怕他们手脚不干净。”张爷爷也不喜欢揽这事,“就算现在好好的,回头看人家赚钱眼红咋办?”   张悦芳被她爷爷这么一说,也忍不住担心,“我回去咋说?”   “下午问问好运,她主意多。听说当初让保栓卖衣服就是好运提的醒。”张爷爷边说边思考,“好运认识的人也多。”   梁好运还真有主意,建议他们种大棚蔬菜。秋收过后收拾地,等到腊月正好卖。   反季节蔬菜很贵,远比打工合算,只是有点辛苦。   张悦芳:“可是他们不会啊。”   “跟人学啊。”梁好运道:“学会了,以后谁种就教谁,收费的那种。反季节蔬菜多,比如黄瓜、西红柿、茄子、辣椒、西葫芦等等。不信你问爷爷,每到年底菜比肉贵。”   张爷爷买过几次,很心疼,比平时特供那边的蔬菜还贵。   梁好运又补一句:“还有一点麻烦,现在世道乱,他们兄弟要是不多,回头种好了也是被人抢去。”   张悦芳没好意思说,他们家就是兄弟多,有几个二十多了还没娶媳妇,才厚着脸皮找到梁好运这儿。   梁好运道:“其实也可以去向东那里批发衣服,或者跟保栓他们一起去南方,路上也有个伴儿。悦芳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第58章 置办衣服   张悦芳的初中没好好上,哪懂“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啊。自是梁好运说什么是什么。   孩子夜里要喂奶,有时候还要换尿布。张爷爷张奶奶年龄大了,晚上不能帮忙,张悦芳一个人照顾孩子很累。   张悦芳的丈夫的工作晚上必须得休息好,这些天都是她婆婆跟她住一块,婆婆帮她。来到这边没人搭把手,张悦芳周五下午就回去了。然而周日,不光公爹的姐姐妹妹过去,兄弟媳妇也过去了。   张悦芳还算有点脑子,张爷爷说的话她一句没说,就说梁好运虽然现在不招人,但是他们可以做别的。如果想卖衣服,改天张保栓等人去南方拿货,可以跟张保栓一起。   不止一个主意,这些人自然不好说什么,梁厂长是不是不想帮忙之类的。   几人在张悦芳婆家商议一会儿,就各回各家跟家里人合计。   婆婆问张悦芳:“他们没做过生意也能卖衣服?”   “再没做过也比村里人强啊。”张悦芳道:“我保栓叔以前都没往市里去过。”   张悦芳的公爹一听她夸他外甥、侄子,很高兴,觉得这事可行,于是跟去他兄弟家帮忙出主意。   张悦芳很很松了口气。   翌日,抱着孩子遛弯到县政府,就让张跃华打电话同跟梁好运说一声。   张跃华知道梁好运白天多在厂里,于是就直接打厂里。   梁好运也算了却一桩事。张跃民又回来,不用再担心他,梁好运便一心一意搞她的火腿肠和盒装方便面。   这两样合格,梁好运开车去了帝都市火车站。   火车站有瓜子花生八宝粥,还没盒装的方便面,更没有人去火车站推销。梁好运带了一箱,一次泡六盒,办公桌摆一排,不消一会儿,办公室里全是浓郁的香味。   这时候物资匮乏,吃的东西少,方便面油料包的味道很吸引人。梁好运故意选在十点出发,等她泡方便面的时候,正好饭点。   车站工作人员顿时忍不住咽口水。   梁好运就让他们尝尝。   人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火腿肠又有些肉,就更好吃了。而方便面只有一个面块,自然不够成年人一顿吃的。   众人意犹未尽,都没经过思考就同意卖盒装方便面和火腿肠。   梁好运又推荐他们的干脆面,面对的消费人群是车上的小孩子。   这年头能带小孩子一块出门的都不差钱。不过车上孩子少,车站只要两箱试试。梁好运保证卖不出去给退,他们当即要二十箱盒装方便面。   车上的东西很贵,车站的东西也不便宜。短途可以忍一下,长途要么自己带,要么车上买。可是自己带东西也不方便,冬天冰凉冰凉,夏天容易馊了。所以很多人还是选择车上吃,或者忍。   有了盒装方便面,嫌麻烦的在车上买了就吃,会过日子的就在店里买了带到车上。反正火车上都有开水。   梁好运带人去百货公司大商店推广方面便的时候,主讲居家旅行必备。   商店听她这么说,推销的时候也这样讲,盒装方便面的市场迅速打开。主要消费人群是白领和做生意的人。   火车人多,车站的销路也极好。   好运食品公司仓库,再一次出现没有库存的情况。   张桂花等人中午吃饭闲聊天,聊到送八宝粥进仓库,就忍不住感慨:“厂长的脑袋咋长的?咋就那么聪明啊。人家居然也买账。”   梁好运不搞花里胡哨的,不光白领南来北往的商人买账,机关单位也买账,尤其公安干警和张跃民背地里的同事们。因为他们这些人值夜班,晚上出任务常有的事。   这个年代夏天九点一过街上就没人了。大半夜没吃的,食堂也关了,喝茶不顶饿,盒装方便面加火腿肠,有面有肉还有热汤,绝了。   十一月份的一天,张跃民被呼过去,到单位就看到角落里堆了两箱方便面。   同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同张跃民说:“你媳妇儿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她又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张跃民谦虚。   同事说:“她的面最够味。有调料包还有有料包,有料包里还有肉沫,虽然零星一点,可是香啊。”   张跃民点头:“确实挺香的。”随即去工作。   然而这一忙就到后半夜,十多个小时不带挪窝。   张跃民此时总算明白,训练结束教官为何还提醒他每天至少五公里。   话又说回来,张跃民没带换洗衣服,也没带太多钱,他说晚上住校,梁好运真以为他在学校。   翌日傍晚见到他,看到他眼里的血丝,也以为他搞数据熬了一天一夜。其实张跃民在单位睡了两三个小时就去学校上课。偏偏今天重要,中午趴在桌上眯一会儿,下午继续上课。   张跃民这会儿是头晕脑胀,全靠那几个月的特训撑着到家。   身体还好,脑袋太累,直犯恶心,张跃民一觉睡到九点才换过来。   梁好运给他煮点面,张跃民吃了继续睡。   看着他这样,梁好运禁不住问:“你导师也跟你一样熬了一天一夜?”   “我有好几个老师。”张跃民没法解释,只能这样说:“媳妇儿,灯光刺眼。”   梁好运关灯:“这是常态还是偶尔?”   “应该是偶尔。毕业就好了。教那些毛孩子轻松。”   梁好运:“还好。对了,奶奶看到悦芳姐的孩子,非要给咱们的小孩做衣服。”   张跃民瞬间不困了,撑起身体,“你有了?”   “我有——有没有你不清楚?”梁好运无语又想笑。   张跃民抚上梁好运的腹部:“她怎么突然想起做衣服?”   “她说你我年轻,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可是她怕自个活不到那时候。咱俩没爹没妈的,我没空也不擅长,她不做将来孩子穿什么啊。我说买,她非说棉衣买的没有自个做的舒服。”梁好运道:“早上非要我去买棉花。”   张跃民:“之前不是她自个去买?”   “多啊。要从出生做到三岁。”梁好运服了,“每件两套,连鞋带帽子。”   张跃民倒在床上,“她怎么不干脆做到三十岁?”   “她也想。不过人家说了,她不能太操劳,还得将来给你带孩子呢。”老太太这样说,梁好运都不好意思不让做。   张跃民:“你跟我说,是不是还没买?”   梁好运“嗯”一声。   张跃民拉着她躺下,“我明儿找她聊聊。”   “估计没用。”   张跃民把人揽入怀中,“先不管。”   翌日清晨,张跃民又是那个生龙活虎的张跃民。   这时候的天凉了,又没到冻手冻脚的地步,家里就很少再买早点。梁好运得空做了些馒头包子放冰箱,又跟早餐店的人学炸了一些油条。   早饭便是油条包子粥和鸡蛋。   张跃民今天早上照常跑五公里,消耗太大,饭也吃的特别香。呼啦啦搞定,发现他爷爷一根油条没吃完,就把椅子往后撤一点,面对二老,。   张爷爷:“又想说啥?”   “听说奶奶要给我们那个不知道啥时候出来的孩子做衣服,还从出生做到三岁?”张跃民问。   张奶奶看梁好运。   梁好运笑着点头,是我说的。   张奶奶皱眉:“你这孩子,这么点事跟他说干啥。再说了,就是做棉衣,又不是一年四季,能有多少。”   梁好运转向张跃民,被我说中了吧。   张跃民问:“非做不可?”   张奶奶:“你们不要孩子,学人家那什么丁克,我就不做。”   “你老还知道丁克?”张跃民稀奇。   张奶奶又想抡起拐杖打他,“你以为就你们小年轻丁克?”   “我忘了,您老是新时代进步女青年。可是每件两套,您做好了往哪儿放?”张跃民想想那么多小人衣服就头疼。   张奶奶:“你们卧室大,再弄个衣柜。或者搁厢房弄一个,孩子大了也得搬过去。”   “厢房有老鼠。”张跃民立即说。   张爷爷道:“咱家有猫。”   张跃民这些天忙的头晕脑胀,险些忘了他们家养猫养狗这件事。顿时忍不住跟梁好运说:“当初就不该让他们养。”   梁好运早知道说不通,张跃民非要试试。结果如何,还把自己个气着了。   “上课去吧。”梁好运朝他肩膀上拍一下,“过两天周末,咱们去买衣服。”   张跃民下意识问:“去哪儿?”   “给谁买?”张奶奶接着问。   梁好运冲张跃民努一下嘴。   张奶奶一看不是给她未来的重孙子买,瞬间丢开不管。   帝都的衣服,除了外国货就数春秋服饰的质量最好。春秋服饰分的也很细,低中高三挡。   春秋服饰干这么大,百年后也该有遗迹。然而梁好运前世没听说过,梁好运怀疑自个到了平行空间,这个世界不是她那个世界。   梁好运的需求,春秋服饰完全可以满足,周日上午,梁好运就拉着张跃民去春秋服饰在附近开的专营店。   三年前帝都只有一家直营店。现在开了多少家,梁好运也没留意,反正她知道的就有三家,东城西城和这边。   东城西城高档,一套西装大几百。这边是中高档,面对人群是需要好衣服充门面的生意人和不差钱的大学生。   张跃民虽然读研,可也是学生,梁好运打算给他置办几套质量好又不是顶贵的。   刘向东那边也有春秋服饰的衣服,不过刘向东走人民群众路线,特别好的衣服不多,款式有限,没的挑。   俩人慢慢悠悠到春秋服饰专营店,看到居然有毛坎肩,很是惊讶:“你们还做毛衣?”   “跟这个衬衣是一套的。”店员拿出一件白衬衫。   梁好运本以为是夏天穿的,拿过来发现很厚实,保暖性极好,“你们老板很会做生意啊。”   “还有这条裤子。”店员把裤子递给张跃民,拿出一本杂志打开内封,“其实还有一件大衣。”指着上面的模特,“你爱人身材好,这件大衣他穿肯定特别好看。要不要我拿出来您试试?今天刚到的,我们还没来得及挂。”   张跃民没大衣,梁好运连连点头。   店员一下拿出两件,一件纯黑色,一件烟灰色。   梁好运笑了,这个店员可是够机灵的。   店员卖的多有提成,自然使尽浑身解数的夸张跃民。   张跃民有张好看的脸,经过锻炼,身材挺拔,身高腿长,自然是穿啥啥好看。   梁好运一说两套全要了,店员看出她不差钱,立即拿出一件女士大衣,跟张跃民的一样到膝盖处。明明版型样式不一样,只因为都是黑色,店员愣是掰扯出情侣装。   张跃民一听“情侣”二字,没容梁好运开口就让店员包起来。结果两口子拿的一叠钱,花的只剩坐公交车的。   好在离家不远,俩人不需要坐公交车。慢悠悠走半个小时就到了。   到门口听到里面的欢笑声,两人互相看看,张跃民把衣服给梁好运,“你先别进去。”   梁好运好笑:“他还能要你的?”   “那小子脸皮特厚,保不齐。”张跃民道。   梁好运推开门,“店里又不是仅此一件。”   “师哥,嫂子。”赵新宇放下怀里的小猫。   张跃民:“没回家?”   “家里没人。”赵新宇每周六下午都会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家里打电话。他父母不在家,哥哥在部队,而且还没结婚,他要么去舅舅姨妈家,要么去他姐家。   无论去谁家,都没在张跃民家自在。因为家里人口简单,还不会念叨他。   赵新宇看到他手里的纸袋:“买的什么?”   “几件衣服。”张跃民说着就往卧室去。   赵新宇好奇:“我看看。”   “没你不看的。几件衣服有什么好看的?”张跃民把梁好运的递过去,“看吧。”   赵新宇拿出来一看女士大衣,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嫂子的啊。”连忙还给张跃民。   张跃民立即回屋。   赵新宇顺嘴问:“师哥没买?”   “我有衣服。”张跃民道。   张奶奶奇怪:“不是去给你买衣服吗?怎么好运买,你没买?”   赵新宇心中忽然一动,伸手抓住正要推门的张跃民,夺走另一个袋子,拿出来一看,羊绒大衣,“给我买的?”   张跃民抬脚就要踹他。   赵新宇躲到张奶奶身后。   张奶奶哭笑不得:“新宇又不是外人,你咋还防着他?”   “因为他脸皮太厚。”张跃民话音落下,赵新宇把外套脱了,套上张跃民的大衣。   张跃民不禁说:“你看吧。”   张奶奶回头,“好像有点紧。”   “是有一点点。”赵新宇比张跃民矮一点,按理说衣服应该大,“师哥,是不是买小了?” 第59章 小偷   张跃民脱掉外套,同款黑色大衣套身上,刚刚好。   赵新宇不敢信,摸摸自己腋下,还是有点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   “暑假。你不是好奇我怎么没以前白?我从暑假到现在天天五公里。下雨天没法跑,就举杠铃。”   赵新宇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师兄,我表哥说过一句话,不爱锻炼的男人突然发奋,只有两个原因,一个脂肪肝,一个外面有情况。你是前者还是后者?你这个身材,也不像是前者啊。”   张跃民二话不说,上去把他身上的大衣剥掉。   赵新宇连忙套上自己的外套:“这就生气了?”   “不想我揍你,少挑拨。”张跃民虚点点他。   赵新宇撇一下嘴,转向梁好运。   梁好运半真半假道:“他最近课重,身体吃不消。”   赵新宇啧一声,“嫂子,衣服哪儿买的?版型挺好。”   梁好运:“春秋直营店。”   “那就难怪了。他们家的衣服我妈看着价格都吸溜嘴。”赵新宇摇了摇头,“不过好是真好。我姐五六年前买的大衣,每年春秋都拿出来穿,现在还好好的。颜色洗淡了,款式不光没过时,衣服也没走样。”   梁好运道:“应该是他们公司推出的经典款,永不过时那种。”   “还有永不过时的?”赵新宇惊呼。   梁好运笑着说:“设计师设计的时候仔细考虑过,就能穿好些年。再说了,时尚圈就是一个轮回。你觉得衣服快过时了,说不定下年又流行了。”   这些赵新宇不懂,刚刚说的那点还是听他姐他妈说的,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中午吃什么?”   梁好运:“你想吃什么?”   这边离市区远,离乡下较近,菜市场的猪都是去乡下收的。乡下的猪用谷物饲养,肉很香。赵新宇当然想吃红烧肉猪排骨。   张跃民不许两位老人吃。赵新宇退而求其次,“鸡。”   “正好。”张奶奶指着西南边角落,“笼子里还有一只,买来吃的。”   赵新宇把小公鸡捞出来,张跃民拿刀宰了。   师兄弟二人脱鸡毛。   小公鸡无论是炒还是炖都好吃。碍于张奶奶牙口不好,这次依然选择炖。   小鸡炖蘑菇这道菜,梁好运做了好几年,闭着眼也能做的很好吃。   炖菜配米饭,于是用电饭锅蒸一锅米饭。   赵新宇快吃饱了,看到锅里还有很多米饭,道:“晚上吃蛋炒饭。”   “你一个大少爷,脸皮怎么这么厚呢?”张跃民奇了怪了。   赵新宇虽说没少在张家蹭饭,不过也不是白蹭。他们家好东西多,很多是逢年过节父母兄长单位发的。   家里人一个比一个忙,没空吃,比如整包整包来自东北的木耳,赵新宇没上往张家弄。小鸡炖蘑菇里面的榛蘑,就是赵新宇从家拿的。   赵新宇蹭的理直气壮,才不管张跃民怎么说。再说了,他又不会做蛋炒饭,跟他废话也没用。   “嫂子,我帮你烧火,地锅炒的好吃。”赵新宇看着梁好运说。   张跃民:“别理他。”   梁好运道:“不用你烧火,我们家衣服没洗,你帮忙压水吧。”   “你洗?”   梁好运看一下张跃民。   赵新宇满意了:“是得让师哥洗。”   张跃民又想收拾他。   赵新宇仗着张爷爷张奶奶护着他,才不怕他。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听到张跃民把洗衣机弄出来,赵新宇就去帮他压水。   家里没火腿肠,梁好运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顺道去小店买一袋好运牌火腿肠。   晚上主食便是火腿肠鸡蛋炒饭。   赵新宇边吃边忍不住感慨:“嫂子怎么就嫁给师兄了啊。”   张跃民顿时想摔筷子:“饭堵不住你的嘴?”   “我又没说什么。”赵新宇小声嘀咕。   梁好运:“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他现在力气大,练出六块腹肌了。小心一只手把你扔出去。”   赵新宇不信,眼睛一个劲往他腹部瞅。   张跃民转向另一边的梁好运,给他个后脑勺。   赵新宇禁不住啧一声:“幼稚!”   张跃民想搭腔,不过被梁好运拦住了。   饭毕,梁好运没跟赵新宇客气,催他赶紧回去。   赵新宇住校,学校熄灯关门都有时间。赵新宇不想去学校也不行。因为学校再好也没家舒服。虽然这个家是他师兄家,可是四舍五入也算他家。   赵新宇哼着流行歌曲到宿舍,宿色同学一个鲤鱼打挺,全坐起来。   赵新宇摊开双手,表示什么都没有。   同学不信。   “我今天一天都在师兄家。”赵新宇道。   同学禁不住问:“又是跃民师兄?跃民师兄真可怜,摊上你这么个厚颜无耻的玩意。”   “我是玩意,你不是玩意?”赵新宇仗着自己站着,对方坐着,朝他脑袋上撸一把,跟教训孩子似的,“师兄给我做的炸馒头片,你小子也没少吃。这么晚不睡,就等着吃我呢?”   另一同学道:“等着给你开门。”   赵新宇发现门没关,关上又从里面锁上。并非防同学,而是防外面的人。   以前赵新宇为了上课方便,弄一辆自行车,结果没骑三天就不见了。后来又弄一辆,做个记号,这次时间长,骑一个月。   一个学期连丢三辆车,后两辆都有记号,赵新宇跟室友满学校找也没找到,可以确定是校外人员偷的。赵新宇向保卫科反映情况,保卫科也没办法,学校太大,除非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否则防不胜防。   今年刚开学,住在一楼的校友就因为晚上忘了关门,也觉得没必要,毕竟还有大门,结果整个宿色被偷了。   赵新宇想起这些事,周六下午也没给父母打电话,直接回去跟他爸反映情况。   军队不插手地方上的事,赵爸又不能说,我儿子的同学被偷了,你们地方派出所能不能多派些人巡逻。所以赵爸也没办法。   赵新宇气得吃过中午饭就回学校。   公交站牌附近,赵新宇看到张跃民。   赵新宇下意识往张跃民四周看。   张跃民奇怪:“找什么?”   “今儿周末欸。你居然没在家陪嫂子?”赵新宇忍不住看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   张跃民又想揍他:“你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回学校去。”   赵新宇跟去张家。   张奶奶正给她的小猫吹毛,看到他来关上吹风机,“新宇冷不冷?炉子上有好运做的奶茶。”   “奶茶?”赵新宇稀奇,“哪儿呢?”   早几天突然降温,梁好运就买一个很小的炉子放堂屋,这样堂屋门敞开着,屋里也不会很冷。   炉子上什么都不烧也不行。他们烧开水的壶在厨房,梁好运就买两个小锅,一个煮汤,一个煮粥。   晚上睡觉前封炉子,弄点米和杂粮放炉子上就属于文火慢煨。第二天早上刚刚好。   白天就煮羊肉汤。   羊肉营养价值高,脂肪和胆固醇较少,很适合老年人。只是他们买的羊肉腥味有点重。煮一天张跃民就不许煮。   今儿周末,梁好运得闲,就用她的小炉子煮茶,然后加纯牛奶。牛奶买的好,奶茶很香。赵新宇本来试喝一口,味道不错直接倒一杯。   梁好运和两位老人都喝了,锅子很小,也就够一家四口喝粥的。赵新宇这么一搞,张跃民只得半杯。   张跃民把杯子递过去,也不说话,让赵新宇自个看着办。   赵新宇也是个小机灵鬼,立即分他一半。   “不错!”张跃民满意了。   赵新宇只想翻白眼,这么吝啬的男人,居然是他师兄。   “现在还没到三点,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张跃民好奇。   赵新宇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吐槽,他爸没用。   张跃民捏住杯子的手轻微抖了一下,道:“你爸虽然说他不好插手,既然已经知道,就不可能装不知道。”   “什么意思?”赵新宇问。   张跃民:“找时机抱怨一下,或开会的时候提出来。”   “全国那个会议?”赵新宇皱眉,“早呢。”   张跃民道:“也只能这样。否则公安系统肯定觉得你爸多管闲事。”   “这——这怎么能是闲事?”   张跃民想想怎么说,“公安人手有限,小偷小摸的他们可以抓。流氓团伙还得从部队调人。听说好些人都有枪。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得多方协调。”   张爷爷赞同:“新宇你还小,不知道部队轻易不插手地方上的事。这事得打报告,开会研究,需不需要部队参与。单单摸排实际情况就得好些日子。”   赵新宇:“这么麻烦?”   “特殊情况快。”张跃民道:“可是流氓小偷强盗这种,就算弄出人命,也称不上特殊情况。”   赵新宇顺嘴问:“什么是特殊情况?”   “地震洪水之类的。”张跃民道。   赵新宇不禁说:“那这事没得比。”   “所以你爸说的没错,你小心些。”张跃民说完,自个反倒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张跃民把他们家的玻璃瓶敲碎,又趁着天还没黑,坐出租买几袋水泥。当晚弄几个电灯把院子照的灯火通明。   东边邻居在外面聊天,灯光透过敞开的门把外面照的很亮,邻居上门:“大晚上的干啥呢?”   张跃民道:“我师弟说咱们这边的小偷越来越多,我弄些玻璃渣安墙头上。”   “你们家不是养狗了?”邻居瞧着他边说边弄水泥糊玻璃渣,还是觉得没必要,“狗一叫大伙儿就知道了。”   张跃民笑道:“它又不是警犬,谁给它东西都吃,小偷要是扔块肉进来,它还咋叫。”   “这倒也是。抹点药,无声无息的。”邻居这么一说,自个也觉得不安,“跃民,你这个水泥在哪儿买的?”   张跃民:“出租车司机带我去的。”   “你是真有办法。”邻居乐了。   出租车司机多是百事通,别说水泥厂,火葬场他们也去过。   邻居道:“我明儿也得弄点。”   梁好运忍不住说:“其实把东西弄屋里,门从里面锁好就行了。”   “那你们家还搁墙头上安玻璃渣?”邻居问。   梁好运看一眼她的车:“我们家有这个。”   “汽车也偷?”邻居震惊。   梁好运:“火车上都敢明抢,偷算什么?”   邻居想到前些天那起抢/劫大案,听说公安局都塞满了。   “公安局干什么吃的?世道这么乱也不管管。”邻居忍不住抱怨。   张跃民心说,肉不割到自己身上不会痛。哪天轮到自己头上就老实了。   公安干警们还是低估了人性,认为除了丧心病狂的人,没人敢动执法人员。   张跃民村里长大,很清楚无知的人什么都干敢。   九四年的夏天临近,张跃华的女儿满月,张跃民得闲,本打算和梁好运带着爷爷奶奶回去。临出门张跃民的呼机响了。   每次呼机响,张跃民都说他导师找他。梁好运白天工作不在家,呼机晚上很少响,梁好运就以为他导师很少找她。   梁好运:“快去吧。肯定有什么急事。”   张跃民看到上面只有两个字“速归”,就知道出大事了。   骑车到学校,自行车放门卫处,张跃民就去打车。   到单位发现一个比一个严肃,个别人好像很伤心,张跃民心里咯噔一下。   随后开会,张跃民弄清出什么事了,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一个回家探亲的同事,被当地流氓团伙打死了。   这种情况张跃民没料到,但是一点不意外。只是听到领导提醒他们,以后在外多加小心,只想翻白眼。不过没等张跃民送他领导一记白眼,就有同事表示不满。   自来都是民怕官,何时出现过官怕民。还是流氓团伙。   领导出言安抚,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死的人还是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领导承诺,立即向上面反映,众人依然不满。   领导大概担心他们私自行动,会议最后反复强调,近期没有命令不得私自离开帝都。   张跃民觉得这句才是此次会议重点。   梁好运不在家,散会后张跃民也没急着回去,跟同事们一起盯着领导办公室,直到领导穿戴齐整,看样子去告御状,张跃民才回学校。   张跃民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上面会很快行动,结果两个月后才有点动静。   张跃民跟张爷爷分析,这么慢可能是因十年前的那场严打,弄出了很多冤假错案。   然而上面小心谨慎,流氓团伙就以为上面没打算管,反而有恃无恐。不过此刻张跃民还不知道。   暑假来临,张跃民被弄去封闭式训练一个半月,回来就被段老三拉去申城。到了申城张跃民才知道他们买的股票涨疯了。   张跃民现在不止一个身份,于是借用宾馆的电话向领导请示。   去年张跃民的领导就想让他把股票处理了。张跃民装死,领导也不好逼他,毕竟是他很早以前买的。现在一听张跃民终于要卖,就催他赶紧的。   张跃民卖掉,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段老三疑惑不解:“赚这么多还不高兴?”   “不是!”张跃民摇了摇头,“我答应好运,赚了钱就销户,以后再也不碰。”   段老三惊得睁大眼睛:“至于吗?”   “至于。”因为让他销户的不是梁好运,是他单位领导啊。   段老三看了看自己的存折,跟张跃民的钱一样多:“那我,我也销户?你不干,我不懂,赚的这些钱早晚得贴进去。”   张跃民点头同意。   段老三立即去销户。   普通股民心理,到帝都段老三就后悔了,劝张跃民把赚的钱投进去。   张跃民现在不止一个身份,干什么都由不得他。张跃民想起梁好运跟他说,水满则溢。于是反劝段老三,股市最忌讳追涨杀跌。   段老三闲着没事就看报纸,不止一次在报纸上看到“追涨杀跌”这个词。段老三就自我安慰,跌了再进。   十月初的一天清晨,段老三到公司,单子处理一下就给自己倒杯水,翻开报纸。一口水刚入口,全喷报纸上。   段老三看着报纸上的数字,惊得心慌腿软。   准备送货的工人见他这样连忙去扶他。   段老三坐稳,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出什么事了?”工人担忧地问。   段老三指着报纸。   送货的工人都是五里坡的青年,上过几年学。顺着他的手指看到“昨日指数跌10.71%”的字样,很是奇怪,“股票跌了,又不是电脑跌了,您这么激动干啥?”   段老三的呼吸停顿一下,嘴巴动了动,半晌憋出一句,“你说得对。”   傍晚,电子一条街安静下来,工人都回来,有他们在店里守着,段老三驱车前往张家。   段老三看到张跃民只是看他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洗菜,顿时有些心虚和尴尬。   拿个小马扎,段老三坐他对面。   张跃民抬眼看他一下:“今天的报纸看了?”   “就不能是别的事?”段老三问。   张跃民笑道:“什么时候值得你大晚上不回家,来我家报道?给我请安啊。”   段老三真想给他一巴掌,“你小子的嘴巴这么毒,怎么没被人打死?”   “不然你让我说什么?”张跃民反问。   段老三确定张跃民知道了,他再狡辩也没用,“我原本还想跌了再买。今天一看直接跌停,我——我这个心,一天都没缓过来。以前只知道股票跌停,上证指数跌停我还是头一次见。”   “那是你见得太少。”梁好运从屋里出来,“往后你会发现这种情况不是偶然,而是常态。”   段老三和张跃民同时看向她。   梁好运点头:“你们没听错,是我说的。”   “媳妇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张跃民问出口就知道不可能,谁的消息有他灵通啊。   梁好运摇了摇头:“不需要。”   “不可能是你猜的吧?”段老三问。   梁好运:“商人的直觉,加我们股市的德行。这才几年,搞出几次了?”看张跃民,“最初发行股票的时候你就倒腾,应该比我清楚吧?”   张跃民确实经历了好几次。   段老三禁不住皱眉:“那怎么搞?”   “不搞。”梁好运道:“凭运气赚钱,最终也会凭运气赔进去。只有凭本事赚钱,才能越赚越多。”   段老三想了想,“总不至于跌的跟去年一样吧?萎靡了两年,才涨两个月,就回到解放前。过家家也没这么玩的。”   梁好运问:“看足球吗?”   段老三点头:“偶尔看。”   “足球什么德行,股市就什么德行。”梁好运道。   段老三的脸色瞬间变了:“好运,你可别吓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状态非常不好 第60章 钝刀子割肉   梁好运白了他一眼:“我吃饱了撑的。不信你等着吧,还得跌。”   “继续跌停?”段老三问。   股票这东西,梁好运也不是很了解。关键她上辈子股市都发展几十年了,随便听听也比现在人懂得多。   梁好运道:“跌停其实不可怕。因为突然跌很多,股民不敢进,政府也会想办法救市。回光返照,还有出的机会。可怕的是阴跌,一周涨三个点,跌八个点,每周这么折腾,不知不觉又得跌的跟去年一样。”   段老三禁不住说:“这不就是那钝刀子割肉吗。”   梁好运问张跃民,“您怎么看?张同学。”   有一点梁好运说对了,张跃民最初买国债倒腾股票,确实靠运气。要不是梁好运安慰他,那二十万权当存银行。张跃民去年就卖了。那时候卖至少亏两万。   这一年来张跃民学校单位两边跑,留给家人的时间都不多,没空关注股票,以至于从以前的“T+0”改成“T+1”交易制度,还是段老三告诉他的。   张跃民能怎么看,睁眼瞎看呗。   “媳妇儿说的有道理。”张跃民道。   梁好运瞥一眼他,端着洗干净的菜去厨房。   段老三小声问:“所以你媳妇儿说的都是真的?”   张跃民不能说,我不懂:“真不真假不假,过些天不就知道了。”   时间能证明一切。   段老三连着关注一个多月,树叶落了,北风起了,他的心也跟天气一样,哇凉哇凉,最终跟股市一样变得古井无波。   九五年,阳历年的第一天傍晚,段老三驱车来到张家,进门就看到赵新宇抱着猫逗狗。   段老三忍不住问:“今天不是星期六?”   “是啊。”赵新宇点一下头。   段老三:“你怎么不回家?”   “家里没人。”赵新宇看到他,反应过来,“你还问我,你来干什么?”   段老三往屋里看:“找你师兄。人呢?”   “好像在学校。”   段老三奇了:“在不在学校你还用好像?”   “我们跟他们研究生又不在一块,我上哪儿知道去。”赵新宇朝厨房努一下嘴,“你去问嫂子,她可能知道。”   段老三去厨房,看到烧火的是张奶奶,就把话咽回去。   七点多,锅碗瓢盆收拾干净,张跃民才回来。   堂屋的炉子上煮着排骨汤,梁好运往汤里下一把手擀面,又给他添点青菜,直接让他就着锅吃。   张跃民好气又好笑:“有这么吃的吗?”   “有啊。”梁好运点头。   张跃民:“谁家这么吃?”   “电视里。”梁好运此言一出,张跃民险些呛着。   段老三忍不住说:“你就这么吃吧。省得刷碗。再说,你们家的锅又不是很大。”   赵新宇赞同:“还没我们家菜盆大。”   “你怎么又来了?”张跃民转向他。   赵新宇很是得意地说:“我不光来,今儿还不走了。”   张跃民看梁好运,什么情况。   “爷爷奶奶把他的床铺好了。”   天寒地冻,老两口扛不住,看到张跃民回来,放心下来就回屋了。   张跃民不禁朝西边看一眼。   “快吃吧。”梁好运道,“三哥等你半天了。”   张跃民眼神询问段老三,啥事。   段老三当着梁好运的面不大好意思。   梁好运轻笑一声,去冲热水袋。   段老三立即说:“真被好运说着了。”   “股票?”张跃民问。   段老三连连点头:“跌破一千点了。”   “你们还敢玩股票?”赵新宇惊呼。   段老三捂住他的嘴:“小点声,别让好运听见。我们没玩,只是好奇。”   “谁信呢。”赵新宇瞥他一眼,“你不玩,吃饱了撑的天天盯着股票?”   段老三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想揍这小子。   张跃民开口道:“我反正是不玩了。你嫂子说了,再敢玩就离婚。”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段老三才找回自的话语,“真的假的?”   “不然我销户?”张跃民抬眼看他一下,仿佛在说,开个户那么麻烦,我犯得着吗。   段老三:“要是跌的跟去年一样呢?”   张跃民坚决摇头,那也不进。   赵新宇道:“三哥,我劝你也别玩了。股票那东西,玩的可是心跳。像你这样连着跌一段时间就忍不住来找师兄,再玩只有一个结果。”   张跃民点头:“你那些钱要是觉得搁手里烧得慌,就买房。”   “还买?”段老三跟父母住,房子跟张跃民这个有一比。那房子他爹妈说了,给段老三。当然养老也归他。   段老三的嫂子倒是想要,可惜她上班。自打嫁进来,二十年了,几乎没给公公婆婆做过饭。所以她惦记也不敢开口要。   话又说回来,除了老人的房子,段老三以前当倒爷倒腾货的仓库附近还有一处大平层。前两年他老婆又给孩子买两套。   一家四口人四处房子。段老三忍不住说:“我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梁好运打算弄水泡脚,出来正好听到这句:“就当存银行了。”   段老三:“这跟存银行可不一样。”   “你知道我们家这房子现在多少钱?”梁好运问。   段老三想一下:“一辆新的桑塔纳?”   梁好运轻笑一声,去厨房弄热水。   段老三被她给笑懵了,转向张跃民。   张跃民伸出一根手指头。   段老三皱了皱眉,猛然睁大眼睛:“不可能吧?“   “一百万?”赵新宇脱口而出。   张跃民险些被面条呛死:“做梦呢?皇城根下这么大房子也顶多一百万。”   赵新宇的心落到实处:“我就说怎么可能那么贵。那是多少?”   段老三吐出两个字:“一倍!”   这房子的价格,赵新宇听张跃民家的邻居提过,主要说他买贵了。再等等能便宜不少。不过那时候张跃民在这边上学等着住,房子足够宽敞,对方也是诚心卖,因为要去漂亮国,张跃民也不差钱,几多因素加起来,张跃民和梁好运反而觉得挺值。   赵新宇忍不住问:“那你邻居咋说买贵了?”   “他们大概没关注过房价。”张跃民道:“我还是听刘向东说的。”   段老三朝张跃民看去。   张跃民也没卖关子,“向东那小子也不知咋想的,年前找个对象,他对象问服装批发市场是他租的,还是他自个的。刘向东说,他一个倒腾衣服的,一件衣服赚块儿八毛,得卖多少衣服才能盖一处五层楼。   “他那么说,他对象一家居然也信。然后就说,你的工作一天不干都吃不上,还没房,可不行。向东来我们这边看房,我才知道涨这么多。”   赵新宇:“国家早两年不是特意出台政策,不许涨吗?”   “商品房没涨。”张跃民扫一眼自家,“这种见风涨。”   赵新宇打量一下房子,除了宽宽大大,很亮堂,也没什么特别啊。   段老三:“房子不贵,地贵。说白了涨价的不是房子,是地。”   梁好运洗好脚,水倒了,进屋说:“前几天市妇联让我去开会,一群人在那儿聊八卦,说是有个演员,不知在哪儿买了一块地,五千一平,买了一千平,五百万一分不少。”   段老三倒抽一口气:“五百万?现在拍戏这么赚钱?”   梁好运想翻白眼:“重点是赚钱?”   赵新宇:“重点是五千一平。”   “对对。”段老三忙问:“在哪儿买的?”   梁好运摇头:“你想想你那时候买才多少钱。”   段老三的那块地也不小,钱不过那个演员的三分之一。   “要是在我那边买的,我可赚发了。”段老三道。   张跃民道:“所以我建议你买房。你搞股票可能血本无归。你弄房子,它不涨你可以租。一间几十块,也比你搁银行利息高。”   段老三来之前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听他这么一说,挠挠头:“成!买房。”   “我也想买。”赵新宇被几人说的很是心动。   张跃民:“拿你爸妈的工资本买?”   身为帝都大学的高材生,啃老这种事,赵新宇觉得丢人。   赵新宇拒绝:“师兄,有没有什么好活儿,介绍一个。”   张跃民拒绝那家公司的邀请,因为读研留校,哪家都没去,那家公司帝都方面负责人反而要跟张跃民交朋友。   张跃民这人不怕朋友多,自是来者不拒。再说了,他现在的身份,一般人动不了他,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张跃民:“还真有个活儿。我一个朋友正开发一种办公软件,缺人手。你要是能帮他们早点弄出来,一百万不现实,至少有十万。”   “十万只能买你们家几间厢房。”赵大少嫌少。   段老三想揍他:“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兜里最多的时候不足一百块,你知足吧。你师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背着麻袋去毛子那儿倒货呢。”   “这样啊。”赵新宇立即说:“那不少。”   梁好运想笑:“十万能买个大平层了。你现在还是学生,暂时用不着,买的时候选一下,找个离学校近的,好出租。”   “租给在学校周边卖东西的?”赵新宇问。   这个年代只要考的好,不论东城还是南城,不论初中还是高中,都能去帝都最好的学校上学。   梁好运道:“租给学生家长。租给卖东西的也行,反正不愁租。租金足够你买健力宝的了。”   赵新宇心动了,忽然想起一件事:“嫂子,你也不差钱,怎么不做健力宝?”   “健力宝市场饱和了。”梁好运道。   段老三:“可乐呢?”   “可乐才是薄利多销。咱们没那个技术,做是能做的出来,可出厂价至少是人家的一点五倍,卖给谁去。”梁好运道。   赵新宇好奇:“不能买他们的机器?”   “买只能买他们淘汰的。成本比人家高,还是不行。”梁好运前世听人说过这点。   赵新宇:“怪不得市场上就两种可乐。果汁呢?”   果子唯有橙汁最畅销。然而这边是北方,运输成本这一块就拼不过南方企业。不在梁好运考虑范畴之内。   赵新宇忍不住说:“果汁也不行啊。水果罐头?”   “现在人越来越忙碌,谁有空在家开水果罐头?”梁好运道:“生产出来也只能卖给酒店,或者办喜事的。不说别人,你们家有多久没吃过水果罐头?”   赵新宇上次吃还是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开了两瓶当甜品。   “怪不得嫂子生意越做越大。”赵新宇本来还以为弄食品厂挺简单的。   段老三乐了:“谁都能干,我至于弄电脑吗?”   “这不是不知道吗。”赵新宇问梁好运,“您就一直做方便面、火腿肠和八宝粥啊?”   梁好运:“这几样也不简单。我也在想着控制成本,推陈出新。不过听你说这么多,倒是可以再加一样。”   张跃民本想刷锅,听她这么说又把锅放炉子上。反正里面还有点汤,烧不坏。   梁好运其实早些天就想过,只是太麻烦,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想想就算了。   “我想卖水。”梁好运道。   几人被说愣住,水还需要买?   梁好运:“用塑料瓶装的纯净水。”   “那不还是水?”段老三问:“谁买那个?”   赵新宇点头,是健力宝不够味儿,还是北冰洋不够凉,还是可乐不够爽。   梁好运继续说:“弄矿泉水首先得去美术学院找人设计瓶子,然后拿去南方模具厂开模具,接着去注塑厂打产品,然后把塑料瓶拉过来装水。”   张跃民乐了:“够来回路费吗?”   “就是不够呢。”梁好运道:“要是不在南方打产品,我就得再盖一处注塑车间,然后去甬城买注塑机,模具拉到这边自个注塑。可是都不懂模具,坏了又得去南方请人来修。”   张跃民:“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段老三连连摇头。   张跃民转向他。   段老三:“好运只是这么一说就这么麻烦,真弄起来可能更麻烦。我估计全国也没几个人弄。好运,你要是早点弄出来,可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梁好运摇头:“我算了一下时间,从设计图到模具拉过来注塑产品,最快也得一年。我可能还得去南方待甚至一个月。这期间厂里咋办?”   好运食品公司负责人就梁好运一个。如今有两个车间主任,还是从保安转过来的。根本不顶事。   段老三仔细想想,她说对。   “你那个厂确实得有个副总。”段老三道。   张跃民不赞同:“好运,你那边可没什么水厂。”   “水这方面不用担心。水厂的水质还不如我那边呢。”梁好运道。   张跃民听糊涂了。   早几年修建厂房的时候,梁好运担心山体滑坡泥石流,山上山下种满了树。经过两三年,树都长起来了。绿色多了,生态变了,山上的泉眼也多了。   梁好运前些日子想到这事,还是因为夏天那会儿,一些工人弄竹竿从山上接水喝。梁好运也尝过,水质非常好。   他们家的井也好,可是跟山泉水比起来,他们家的水就跟刷锅水没两样。   梁好运:“山上有水,我觉得都不需要净化。”   “那好啊。”段老三道:“你们厂的名气出来了,那边水质好,只需要弄些塑料瓶,就能卖水,干嘛不做?”   张跃民忍不住说:“能有多少?够你做八宝粥的吗?”   梁好运心中一动,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用山泉水做八宝粥呢。   “我回头看看,要是足够,就再盖两个厂房。”梁好运道:“然后让向东帮我看一段时间。”   张跃民皱眉,咋还越说越来劲:“你一走一个月,我怎么办?” 第61章 有夫之妇   梁好运楞了一下,脱口道:“该咋办咋办。”   “扑哧!”赵新宇笑喷。   张跃民的拳头硬了。   段老三笑着拦住:“让好运把你带上?”   张跃民下意识附和,忽然想到他的工作,话锋一转:“南方人说话叽里呱啦的你都听不懂,你去干什么?”   梁好运:“他们不可能从上到下都没上过学。只要上过学,就不可能不会普通话。”   “那边也乱。”张跃民再接再厉。   梁好运:“我带几个保安去不就行了。”   赵新宇忍不住插嘴:“嫂子,你还真去啊?”   梁好运没打算去,可是只要迈出这一步,早晚都得去一趟。   先去摸摸行情也好。   梁好运:“我去看看。塑料瓶还好,瓶盖要求特别高,他们那边加工模具的机器不够精密的话,不见得能做出来。甬城不行,我就得去羊城。”   “不就一瓶盖吗?”赵新宇不懂,有什么难的。   张跃民点头,严重怀疑梁好运糊弄他。   梁好运:“瓶盖最薄的地方不足一毫米,这个不足一毫米,还是显示在钢铁做的模具上。瓶盖里面的螺纹要求也高,不是精通那一行的,根本做不出来。”   三人想象一下,加工工艺确实高。   张跃民看着她:“了解的这么清楚,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梁好运笑道:“你不能帮我盯一下车间,我暂时也去不了。”   “我不一定有时间。”张跃民实话实说。   段老三:“我有时间。”   张跃民忍不住瞪他,有你啥事!   段老三点头,“我那里也得招个副总。不能我整天盯着。我也得出去看看世界变成啥样了。”   “你能闭嘴吗?”张跃民拧着眉头问。   段老三恍若未闻:“好运,你可以跟张保栓他们一起去。他们也是去甬城拿货。”   梁好运就是这么打算的。   张跃民一见当真拦不住,立即说:“媳妇儿,我帮你盯着工厂,你答应我,最迟不得超过半个月。”   梁好运想笑:“开模具不是我说了算。”   “等等,你们先等等。”赵新宇提醒张跃民,“嫂子刚才说得去美院弄设计稿。师哥,美院的人虽然厉害,也不是今天要明天就能画出来。嫂子年前不一定能去。”   张跃民想想,瓶子还涉及到专利,跟天马行空的画画可不一样。   “对!我忘了。”张跃民点头,“媳妇儿,你去吧。”   梁好运简直想打人,“我去睡觉了?”   张跃民习惯性想说好,抬头看到墙上的挂钟,这么一会儿快九点了。张跃民转向段老三。   段老三平时是不敢在外面留宿。今天在张跃民家里,他老婆一百个放心。于是就用张跃民家的电话,给他老婆去个电话。   随后洗漱,跟赵新宇一起睡。   好在厢房的床也是双人床,否则真挤不下他俩。   翌日清晨,梁好运开车把张跃民送到教学楼就拐去美院。   帝都最年轻且登上《青年报》的民营企业家,艺术家们有所耳闻。美院师生答应她尽快拿出方案,供她挑选。梁好运就去百货商店,看看里面有没有塑料瓶。   有塑料瓶,就有模具。市面上塑料瓶装的东西,梁好运每样买一个。此时很多厂家都会在外包装注明联系电话,梁好运到办公室挨个打过去询问他们的塑料瓶找谁买的。如果是开模具自己做的,又是找谁开的模具等等。   没有联系电话,梁好运就找查号台。半天就弄得清清楚楚。梁好运随后统计资金,留出开模具和买注塑机的钱,发现还有不少。不过有一部分是属于刘向东的。   刘向东的那部分分红年底才算。现在离年底没几个月了。梁好运打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虽说刘向东最近在买房,不过他才二十六岁,这年头国家又提倡晚婚晚育,所以他这个年龄不大,不急着结婚。刘向东就回梁好运,他有钱,用不着那笔分红。   刘向东可不傻,食品厂他三成,梁好运七成。梁好运都不怕她的七成打水漂,他怕什么啊。   梁好运的资金宽裕,立即按照规划图建三个车间。一个是注塑机厂,一个是生产车间,还有一个仓库。   翌日,梁好运就把保安队长提为后勤经理,主抓车间修建。随后又给县政府去个电话,找他们要几个人。   县里每年都有一到两人当兵,自然每年都有一到两人回来,毕竟都是义务兵,留在部队的可能性极小。   当兵回来多是安排在乡镇派出所,工资非常非常低。因为他们都是临时工。   梁好运的电话过去,县里询问这些人。这些人自然想去食品厂。虽说临时工能转正,可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正。   到了好运食品公司,工资远远比他们当临时工多。虽然这样一来成为国家公职人员的机会渺茫,可以说没有。可是钱是能看得见的。   这些人毫不犹豫地去食品公司报道。   梁好运跟所有保安开会,询问他们都擅长什么,除了后勤经理和两个车间主任,其他人细分,分出只管工厂安全保证,只管产品质量,只管销售接待等等。虽说除了保安这块,每个部门只有一到两人,可是架构出来,以后不论招人还是用人都方便了。   不过还有一点让梁好运很头疼,会计。   没过几天,门卫从家里回来,给她带来一人。   梁好运懵了,看着门卫,什么情况啊。   原来是门卫以前待的那个厂经过裁员也没撑下去,上半年就完蛋了。厂里的职工除了几个学历高的全下岗了。   下岗再就业很难,往常自认为拿着铁饭碗,很看不上私企的人,在面对梁好运的打量时,头一次生出自卑。   那天跟十几个保安开会,车间里的工人不知道,闲着没事的门卫看得一清二楚。门卫好奇问一句,咋分那么细。梁好运跟他念叨两句,顺口说,还不够,还差会计。门卫接了句,他帮忙找找。   梁好运一直以为不过安慰她。万万没想到,他真把人弄来了。   门卫瞧着梁好运不说话,心底有些不安:“她当了十几年会计,大账小账从不含糊。”   梁好运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笑道:“那行,先试用一个月。我们这里是私企,工资待遇可能没法跟国营单位比。不过年底有奖金。”   门卫连连点头证明这点,对会计道:“像我也有,一人一百过节费。”   门卫都有一百,那会计肯定只多不少。   梁好运见她同意,就让门卫去找女宿舍管理员。其实管理员最初是清洁工。后来女员工半夜不睡,聊天胡闹,很影响第二天工作,梁好运就让其兼管理员。   找个能写会算有经验的会计不容易,待遇肯定比普通员工好一些。所以这个会计就分到一个单间。   车间员工学历最高的也不过是小学四年级,很佩服识文断字的人,看到会计待遇这么好,自是没有任何意见。   有了会计,梁好运跟会计交接好,工作轻松多了,便去美院,跟设计团队商量外包装。   八宝粥的瓶子是红色底,然后很醒目的一碗白瓷装的八宝粥。矿泉水的商标图案,梁好运也想用红色作底。   设计团队画出来,梁好运怎么看都不舒服。   团队老师便问梁好运:“白色的底行吗?”   “白色的?”梁好运想象一下,“外面这层塑料薄膜如果用白色,看起来很廉价。银灰色呢?”   团队老师:“我们都行,不过是改个颜料,就怕厂家做不成你要的那种效果。”   要质感就得加磨砂,梁好运也担心这点。   梁好运指着外层设计图,“现在只有三五公分宽,能不能加到十至十五公分?”   “可是留白就多了。”老师接道。   梁好运指着塑料薄膜最边上:“这边会写我们厂的地址、联系电话,以及水的生产日期等等。所以先把两端留出来。”   老师添两笔,“即便这样中间还是有很多。”   “梁厂长是不是打算请代言人?”   梁好运:“代言人?”   有学生点头:“对啊。你看,中间剩的这些,我们可以在另一边画一些水滴石头,然后另一边你们的代言人拿着矿泉水刚刚好。”   梁好运想想:“代言人我们请得起。可是有代言人就得投放广告。在报纸上投放广告,人家不可能给加代言人的照片。除非三流小报。像《青年报》那种,顶多给豆腐块那么一点,还特别贵。所以只有在电视上打广告,或者铺地广才需要代言人。可是这两项都太贵,我们现阶段没必要花这个钱。”   学生道:“您这样说,我赞同老师,留白太多,不好设计。”   梁好运没想到一个外包装就这么麻烦,忍不住皱眉。   老师的眼睛亮了:“有了!”   梁好运看向他。   老师问:“梁厂长,你自己代言啊。”   “我自己?”梁好运怀疑她听错了。   其他人转向梁好运,看到她的长相,忍不住附和:“对!梁厂长,你不比明星差。再说了,谁代言也没你自个代言有说服力啊。”   老师摇头:“我还没说完。梁厂长要是用银色带有一点点灰作底,就接近国风了。我们可以比照梁厂长的相貌画一幅仕女图。不知道梁厂长有没有看过《红楼梦》?红楼梦里有好些黛玉看书的镜头。我们可以换成梁厂长拿着矿泉水。”   “可是就跟‘好运矿泉水’几个字不搭了。”梁好运仔细相信,“一副水墨画,最醒目的是‘好运’这两个俗字,我觉得不太好。”   老师笑道:“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名字。我们可以把字体改一下。”说着就拿起毛笔,快速把自己的想法画到纸上。   不过几笔,梁好运身着长袍的轮廓跃然纸上。那长袍正是白色的。老师换支笔,在衣袍上加几条红色水波纹。   纸上的人低眉垂眼,盯着手中的好运牌矿泉水。随后老师又在边上写出“好运矿泉水”。   梁好运乍一看没认出来,因为那几个字是行书。   学生连忙说:“这样不行。”   “可以!”梁好运道:“回头我们可以在瓶盖上刻上‘好运’两个字。用楷体,消费者一样能看清楚。”   老师点头:“梁厂长这个主意不错。梁厂长,你看呢?”   “按这个风格吧。”梁好运想想,“没有什么能一蹴而就的。这个包装纸好改,消费者不满意再换就是了。”   老师:“据我所知,市面上还没有这种风格,我觉得能行。”   “那就按照这个。我过几天再过来?”梁好运问。   现在不过是构思,设计团队还得排版。   过几天就放假了,到时候都有空。   老师道:“十天之后吧。”   梁好运出了美院就去找张保栓,跟他们一起南下看注塑机,因为最好的注塑机厂家在甬城,注塑机那东西得提前订购,所以她必须得亲自去一趟。   这些天梁好运早出晚归,张跃民只有晚上能见到人。现在快过年了,她又要出差,张跃民老大不愿意。   “媳妇儿,容我提醒你,你现在是有夫之妇。”张跃民等梁好运吹好头发,就把她按坐在被窝里,打算跟她彻夜长谈。   梁好运想笑:“你一走一个月,我说什么了?”   “我——我那是工作。”   梁好运:“说的好像我是去玩一样。”   “能一样吗?我一个大男人,到狼窝里也能全须全尾的出来。你是女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张跃民瞪着她说。   梁好运其实会两下子,可是这点没法跟张跃民解释,只能默认,“除了保栓叔他们,我还带了四个保安。当地流氓团伙也没我们人多。”   “你有没有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   梁好运看着他,点了点头:“像你这样的地头蛇,确实压不过。”   “梁好运!我在跟你说正事,少插科打诨!”   梁好运掀开暖烘烘的被窝,把他拉进来。   “这招没用!”张跃民靠在枕头上,坚决摇头。   梁好运趴他胸口,仰头看着他:“张跃民同志,我这里有两个选择,一是我今年去,争取明年年底投入生产。二是我后年去,后年是九六年了。最快也得九七年投入生产。可是九七年,我就二十七,您老就二十九了。您老打算几岁生孩子?”   “二十九也不是很大。”张跃民认真想想,“要是三十九,我还真得考虑考虑。”   梁好运想翻白眼:“三十九再生,你就不怕我一命呜呼?” 第62章 良心企业   张跃民点头:“我媳妇儿无所不能,我相信你可以!”   梁好运拧住他的脸。   张跃民痛的龇牙咧嘴,依然不低头。   梁好运累得手疼,“条件!”   “半个月。”张跃民道。   梁好运坐起来:“是不是想离婚?”   张跃民脸色微变,不敢歪缠,“媳妇儿,你是男人,一走半年我也不担心。上面要是严打,我也不担心。问题是现在流氓团伙猖獗。我前几天有事去公安局,听说一个回家探亲的军人,被他们那儿的流氓活活打死——”   “胡说什么!”梁好运瞪他。   张跃民就知道她不信,半真半假道:“这事都在公安系统传开了。”这点倒是真的,否则张跃民也不敢说,“南方多高山,人家把你弄起来,往哪个山头上一扔,我上哪儿找你去。”   梁好运打量着他,“真的?”   “我敢拿你发誓!”张跃民举起手来。   梁好运不得不信,“那怎么办?明年说不定比今年还猖狂。”   这点张跃民无法回答。   梁好运:“我们都带上刀呢?”   “非去不可?”张跃民问。   梁好运摇头:“今年不去明年去。早晚得去一趟。”   “那还是非去不可啊。”张跃民想了想,“去村里找些人,让他们跟你们一起?只是你们几个,我不放心。”   梁好运:“保栓他们六个,我再带四个,加上我十一个还不够?”   “忘了‘列车大劫案’?”张跃民问。   那次一共有两个团伙,加起来上百口子。   梁好运被他说的很不安。   张跃民道:“费用你包。我记得你之前说,没人懂模具。挑两个机灵的,让他们在那边学模具,跟他们签合同,回来就去你公司上班。”   “这个办法可以啊。”梁好运想想,“我找人问过,瓶子简单,三个月能打产品。瓶盖麻烦,单单雕刻、螺纹就得弄很久。”梁好运前世那个年代快,二十天能出货,这个年代的加工工艺,梁好运算过,得小半年。小半年足够一个学徒工出师。   梁好运:“那就这么办。过了春节就去。”   “不是年前去?”张跃民惊讶。   梁好运道:“年前过去的话,我们回来,他们肯定也要回来。年后过去,签了合同,给了预付款,模具厂也能好好的教咱们的人。”   张跃民想想,是这个理,“睡觉!”不待她开口,拉灭电灯。   梁好运不去也不得闲,她翌日到厂里就把做八宝粥的水换成山泉水,然后又去印刷厂订一些礼盒,做成过年送礼的精品。价格自然也涨了一点。不过,在第一批山泉水做的八宝粥出货前,梁好运特意请一些美食家品尝。   八宝粥的加工流程一样,里面所用的食材也一样。两者确实有些许不同,偏偏又吃不出来。   美食家们纳了闷了,就问梁好运是不是有什么秘方。   梁好运早就准备好两杯水,给每人倒一点,让他们尝尝有何区别。   帝都山不少,有个美食家早晨锻炼,都会顺便接一些山泉水煮茶。山泉水入口,那位美食家就喝出来,不敢相信:“这个八宝粥是用山泉水煮的?”   梁好运点头:“从淘米洗杂粮,一直到出炉,全部用山泉水。”   “这边山上的水?”有人问出口,没等梁好运回答,自顾自说:“你们这个山不像有山泉水的样子啊。有一年我上去过,里面没水。”   很多山里都有湖,深十几米,依然清澈见底。这座山上除了树就是荒草,整座山都看不到一汪水,所以县里想开发旅游资源都没法搞。   梁好运:“我们食堂后面有个泉眼。不过很少,所以只能用来做成礼盒装。”   众人懂了。   这时候的美食家都是真正的老饕,体面人。梁好运最初跟他们约时间的时候,承诺车接车送,后又提出劳务费,这些人都觉得被侮辱了。   梁好运就借段老三的车,她和厂里的司机一起把人接过来。现在他们这些人尝过,山泉水和井水煮的粥不一样,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梁好运给每人四箱山泉水煮的礼盒装八宝粥。   众人以为梁好运这么做是希望他们出一篇美食评论打广告。然而直到家门口,梁好运也没讲。特别要面子,不好意思收礼的就问梁好运,是不是忘了什么。   梁好运被问住。   美食家主动提出写美食评论。梁好运哑然失笑,随之拒绝。并非她清高,而是不需要。   礼盒装不多,她完全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梁好运据实已告。收到礼物的美食家心下大安同时佩服梁好运办良心企业。   八宝粥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不便宜,四箱礼盒装的八宝粥对一个中产家庭而言也不便宜。   美食家们弄这些八宝粥回去就被家人唠叨,死贵死贵的东西,买一箱留着春节走亲戚就行了,弄这么多做什么。   美食家一说梁厂长送的。家人不唠叨,转而问梁厂长怎么那么好。   面对家里人,美食家自是实话实说,这个八宝粥好啊,全是山泉水煮的。   这话无人相信,拆开尝尝,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梁好运的好运八宝粥作为先行者打开帝都市场,自然有人跟风。因为早年当倒爷的多,像段老三一样赚了不少钱的也不少。   自打“列车大劫案”一出,大大小小的倒爷都不敢再往俄国去。这些人手里的钱怎么办?办厂呗。短短两年,帝都出现了不少方便面和八宝粥厂。   美食家们让家人去小卖部买一瓶别的牌子的八宝粥。   梁好运真材实料,而今用的水也好,做的又干净,味道自然非常不错。   有了对比,会过日子的主妇也不得不承认,好运牌八宝粥贵有贵的道理。   最有钱有权的那波人,春节送礼送什么?送茅台。中产春节送礼送什么,自然是送“好运。”   梁好运的山泉水八宝粥面对的消费群体就是美食家这类中产家庭。现在离春节还有二十多天,足够这些人口口相传。   梁好运又在报纸上登几天广告才把礼盒装八宝粥送往各大百货公司。   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个小孩儿。人家有啥他们也得有啥。   梁好运担心家里两位老人看到人家买八宝粥,也跟风买。于是从百货公司弄四箱。两箱留张奶奶回娘家上坟,给娘家人带去,两箱拆开,留着他们招呼前来拜年的亲戚。   年初二,张跃民开车把张奶奶送去娘家。年初五,周日,都放假在家,舅爷一家坐公交车回拜年。   舅爷一家进门,大姑奶奶一家来了,紧随其后的是张跃华和张悦芳两家。   人多热闹,张爷爷张奶奶特开心,老两口一个端着花生瓜子,一个端着糖果盘,招呼亲戚。   一众人相互打了招呼,张爷爷就拿起他一早放在桌上的八宝粥跟舅爷显摆,“喝不喝?沙发后面有个炉子,炉子上有热水,我给你烫两瓶。”   “不不不。”张奶奶拿去娘家的,舅爷都没舍得拆,留小辈走亲戚。因为舅爷听说八宝粥很贵,赶上牛奶的价格了,“过会儿就吃饭了。”   张爷爷继续显摆:“我跟你说,这是用泉水做的。好运为了春节特意做的。过了春节就没了。”   张悦芳闻言转向她爷爷,很想说商家的噱头你也信。话没说出来,张奶奶跟着说:“特好喝。好运每天都会从厂里弄几桶山泉水,留我们烧水做饭。”   张悦芳赶忙把话咽回去。   张跃华问:“好运那边还有山泉水?”   “好运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张奶奶道:“就是突然有一天,山上冒水了。最先发现的还是食堂做饭的人。”   张爷爷直接说:“我给你们烫几瓶,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梁好运是女主人,家里来这么多客人,自然是她准备午饭。张跃民不可能让梁好运一个人忙活,就帮她一起弄。   张跃民来堂屋拿赵新宇早两天送来的干木耳和干银耳,进来正好听到这句:“爷爷,他们喝什么都一样。”   “不一样!”张爷爷其实也没喝出这个八宝粥跟他以前喝的有什么不同。但是梁好运说了,美食家说不同,那就不同。   张跃民:“您倒是说说,有何不同。”   “好运的这个好喝。”张爷爷道。   张悦芳忍不住吐槽:“您这不等于没说吗。”   舅爷的小儿子忍不住说:“这个确实好喝。”   张悦芳想问,你喝了?忽然想到他就在食品厂上班。   “你老板做的东西,你肯定说好。再说了,你也不敢说不好。”张悦芳道。   舅爷的儿子尴尬了。   张跃民:“你去街角小卖部买两瓶比这个稍稍便宜点的,她就知道一分钱一分货了。”   舅爷的儿子当即起身。   张奶奶反倒想起一件事,只顾招呼亲戚吃东西,忘了给小辈压岁钱。   亲戚来的多,孩子也多。张奶奶准备了一沓红包,每个里面都装两块钱。小孩子有,大孩子里面不上学的都没有。   手快的小孩把钱掏出来,长辈们一看是两块,就觉得太多了,给一毛两毛是个意思就行了。   张跃民接道:“正好,拿去买八宝粥。”   一众孩子眼巴巴看着长辈们。因为之前得了压岁钱都上缴,没有长辈的允许,压岁钱是张奶奶给的,孩子们也不敢拿去花。   舅爷和姑奶奶家的年轻人都在梁好运厂里上班。张跃民的面子自然得给。姑奶奶就收走几个,给孩子留几个:“这些够了,去吧。”   一众孩子一窝蜂的全跑出去。   片刻,买回来一堆零食和两瓶八宝粥。   张爷爷为了证明梁好运的八宝粥好,当即扔锅里。大概半小时,拿出来给张悦芳喝。   小孩子忍不住伸手。   张爷爷递给孩子,又打开一瓶好运牌八宝粥。   张跃华去厨房拿几个碗,张爷爷把八宝粥倒碗里,小孩子拿着小勺子搅啊搅。   舅爷皱眉:“不喝搅什么?”   “这个咋没莲子啊?”小孩子指着他自个买回来的,“上面写着莲子八宝粥啊。”   舅爷:“被你吃了。”   “我没吃!”小孩大声说。   张爷爷笑道:“我比对过,市面上卖的那些,就好运的八宝粥有莲子。好运说,对方为了降低成本,可是工人工资,机器这方面都没法减,只能在原材料上动手。”说着,看张悦芳。   张悦芳其实光看粘稠度,就看出梁好运用的米相对好一点。   粥最重要的是米,米好那粥是井水煮的也好喝。   张悦芳撇一下嘴不接茬,张爷爷立即知道孙女怂了。   张爷爷继续显摆:“好运说,可能因为她那边工厂少没污染,水质特别好。好运打算以后弄纯净水。过几天还要去南方买机器。”   “纯净水是啥水?”大姑奶奶问。   张爷爷摇头:“咱也不懂。反正好运说,东城西城都不适合弄纯净水厂。好运都找人设计好图案和瓶子了。”   “爷爷,您少说两句吧。”张跃民进来拿肉,听到这些忍不住说:“那东西慢的很,少说得一年。您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人家先好运一步弄出来,好运还做不做?”   张爷爷道:“不是很麻烦?”   “好运做事认真,慢工出细活。那些无良的商人可不管这些。”张跃民道。   张爷爷连忙说:“那我不说了。”   大姑奶奶的儿媳妇问:“是不是还得招工?”   “招工早呢。”张跃民道:“至少得下半年。”   大姑奶奶的儿媳妇很是失望。   张奶奶注意到这点,禁不住问:“你都四十多了,还想上厂里上班啊?你不行,身体跟不上。”   大姑奶奶的儿媳妇尴尬地笑笑。大姑奶奶道:“不是她,是她娘家侄子想去。”   张跃民迈出去的脚收回来,“好运过几天去南方,那边世道有点乱,要几个人跟着。回头还打算派两个人在那边学模具,到时候跟模具一起回来。基本生活费厂里出,那边可能还会给一点学徒工学费。要不你回头跟他说说。想去初九一早过来。”   “在南方学东西?”大姑奶奶的儿媳妇担心,娘家嫂子不舍得。   张跃民:“虽说离咱们这边远,不过晚上别乱跑也没事。南方大的模具厂都是国营单位,里面有员工宿舍。吃住都在里面。需要什么就让保栓叔帮你们捎过去。他们平均半月去一次。”   众人想起来,南方对他们而言陌生,对张保栓他们来说熟的很。大姑奶奶隐隐听人说过,张保栓还会说南方话。   大姑奶奶连忙给儿媳妇使眼色。   儿媳妇道:“我回头问问。需要两个?”   “你们家一个,另一个从村里找。”张跃民也不瞒她,“两人一起学,谁学的好谁留下。学的都不好两人都不要,学的都好两人都留下。”   大姑奶奶笑着说:“肯定好好学。”   “好运只看结果。”张跃民说完就拿着排骨去厨房。   大姑奶奶等他进了厨房才问:“跃民这孩子还上学呢?”   张爷爷点头:“咋了?”   “可是他咋跟个领导一样?”大姑奶奶皱眉,“你没看到他刚才说话的表情,感觉比好运还像老板。”   大姑奶奶的小儿子道:“人家现在是研究生。毕业之后都能当副县长,肯定比好运厉害。”   “副县长?”大姑奶奶惊呼。   大姑奶奶的大孙子高中生,懂得比她奶奶多:“跃民哥现在这样,搁以前就是在翰林院上班。以前有句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不是状元?”   大孙子道:“进士有三等。第一等,就是状元、榜样和探花郎。二等叫进士出身,也只有几十位。以前选探花都选长得最好看的。跃民哥这种搁古代肯定是探花郎。您想想以前探花郎都是干啥的?”   他弟弟立即接道:“小李飞刀!”   屋里安静下来。   大孙子瞪一眼他弟弟:“你就知道《小李飞刀》。”   “别吵。”张爷爷笑着说:“我开电视,你们看电视。”   大姑奶奶道:“我去厨房看看?”   “不用。”张爷爷道:“红烧肉、炖羊肉,跃民和好运早上就弄好了。咱们中午吃米饭,米饭搁电饭锅里煮。他们两口子炒几个菜就行了。”指一下大方桌上的锅,“好运特意买个大的,插上电就能做。”   大姑奶奶羡慕:“真方便。以前谁能想到那孩子这么有本事啊。”   这话张爷爷爱听:“我当初就说不错,你们还说不行。”   “你们年龄大了,跃民还没个外家帮衬,我们不放心啊。”大姑奶奶说。   舅爷点头:“谁能想到世道变得这么快,现在好些人都用得起保姆了。哎,对了,他小姑奶奶呢?”   “昨儿来过了。”张爷爷道:“以为你们昨儿来。”   舅爷问:“没说啥吧?”   “还是让她家那个混账去好运厂里。”张爷爷都没容梁好运搭话,就替梁好运拒绝了,弄个混子进去,她的厂还要不要办。   梁好运在厨房隐隐听到这句,问张跃民:“你小姑奶奶不会打着我的名义搞事吧?”   “也得人家信大姑奶奶和舅爷的儿子都在你厂里,唯独他们家的人你一个不要。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张跃民道:“你放心,他不老实我收拾他。”   然而没容张跃民出手,小姑奶奶的儿子就被抓起来。   国家担心再弄出一些冤假错案,就没敢像十多年前一样严打。可是有些人给脸不要脸,猖狂过分了。   九五年年底,九六年阳历年来临之际,梁好运的好运食品公司生产出第一批“好运纯净水”,国家开始严打。   梁好运原本很担心工厂越来越大,流氓团伙眼红,扛枪拿刀明抢。   严打开始,梁好运不怕了。   帝都流氓团伙人人自危,梁好运恨不得给公安干警送锦旗。可惜她没空。张跃民临近毕业,越来越忙,经常十天半月不着家。   梁好运以为他去某些部门安装某些系统,这份工作光荣,梁好运就把家里的事接过去。其实家里也没啥事,只是张奶奶年近八十,身体每况愈下,吃穿用度,梁好运不得不上心。   好在俩人没孩子,梁好运很自由。   话又说回来,注塑机,模具以及生产线都弄来,梁好运也没大批量生产。天气冷,喝矿泉水的人实在是少。   梁好运也没招太多工人,弄几个人盯着生产线,每天生产一点。虽说赚的钱顶多够工人工资和电费,不过梁好运并不急。   纯净水这东西可不是谁想做,弄个机器就能做的。首先瓶子不能用人家的。光开模具就得小半年。   梁好运有时间一点点铺开市场。   好运公司跟火车站合作愉快,第一批出来,梁好运依然送去火车站。不过这次没像以往一样接下来去百货公司。梁好运去了机场,也没指望能谈成,让机场的人知道好运公司也有水就行了。   梁好运弄的山泉水八宝粥,真材实料,没有一丝假。美食老饕写文章的时候特意提过,所以这一年年底,很多人都以送“好运八宝粥”为荣。   有些人更是戏称好运八宝粥春节特供,是八宝粥中的贵族。   这事不光老百姓和中产知道,还传到赵新宇他妈耳朵里。年底,赵新宇他妈就特意买两箱八宝粥,年初二送去他姥姥家。   赵新宇的小舅认为是噱头,赵新宇懒得争辩,第二天年初三,赵新宇开他爸的车,前往好运公司弄两大桶山泉水。   赵新宇的姥姥一家稀奇不已,平安县那个穷地方,居然有山泉水。   梁好运很怕环境污染严重,影响水质,年前特意找县领导聊了一下,她那边以后不接收重工业。   好运公司如今俨然是平安县的龙头企业,给周边村子提供很多工作岗位,县领导不听她的都不行。为此特意召开会议,重新规划。   话又说回来,赵新宇弄两桶水,一桶孝敬老人,一桶弄自家去了。   赵新宇他妈用山泉水烧水,喝到嘴里甜滋滋,忍不住感慨:“还是这种水好喝。难怪我以前每天早上去上班,都能看到一群人抱着坛坛罐罐去接水。”   “那当然。”赵新宇点头。   赵新宇他爸也好奇:“平安县山上没听说有水,你去哪儿接的?”   “嫂子也说不清,反正就是突然有一天冒出几个泉眼。嫂子说是因为山上种满树,环境得到改善就有水了。”赵新宇道:“那边这几年环境确实不错。嫂子建议附近村子种反季节蔬菜或者水果,然后弄去城里卖。也不知道行不行。”   赵新宇他爸道:“应该可以。帝都人越来越多。你师哥这个妻子有头脑。”   赵妈妈接道:“确实。要是别人,赚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想起来种树。我说小三子,你可不止一次说请他们来家玩。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你师哥师嫂吗?” 第63章 计划生育   赵新宇以前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胡诌。如今不用找理由,“我师哥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师嫂难得休息几天,来咱家应付你?”   “怎么叫应付?”赵妈妈很不高兴。   赵新宇:“人家见着你,跟见着邻居大妈一样,你还不得说人家自来熟。行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赵妈妈下意识问:“什么机会?”   “过几年我结婚的时候呗。”赵新宇说的干脆。   赵妈妈想泼他一脸滚烫的开水:“你怎么不说我死的时候?”   “那就太遥远了。”赵新宇道。   赵妈妈想生气又想笑:“我就是好奇。”   “妈,您看看您的身份,再看看我爸的身份。虽然你退休了,可我爸还没退。我师哥是帝都大学高材生不假,我师嫂也是企业家不错,可是人家以前是小老百姓啊。”   赵爸爸道:“你爷爷以前也是泥腿子。”   赵妈妈点头:“你姥姥以前也是小市民。”   “那又如何?”赵新宇道:“你们都退休了,我肯定请他们到家玩儿。”   赵妈妈道:“你不说谁知道你爸这把年纪还没退休。”   赵新宇想笑,抬起大拇指指着南边:“门口可是有警卫。我师兄瞎啊?不知道里面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赵妈妈想想:“你生日什么时候?”   “干嘛?”   赵爸接道:“你妈要给你过生日。”   “您老都不知道我啥时候生的,还给我过生日?”   赵新宇出生时,小到个人大到国家都艰难,孩子能不能长大都两说,哪有心思给他过生日。以至于赵新宇长这么大没过过生日。   这两年大院里流行过生日,也是给小孩子过。像赵新宇这样年过二十的人,几乎没有。赵新宇只要想象一下,往后出门,邻居就调侃:“新宇,听说还让你妈给你过生日?”赵新宇就尴尬的恨不得抠出一座故宫。   “确实突兀。”赵妈妈想了想,“你师兄今年就毕业了吧?”   赵新宇点头:“下学期带大一新生。你又想干嘛?”   “跟你没关系。”赵妈摆摆手,“玩去吧。”   赵新宇看他爸。   赵爸爸笑着说:“我这辈子就没懂过你妈。”   赵新宇嗤笑一声,开着他的车走人。   经常跟梁好运和张跃民两个上进的人待一起,赵新宇很烦大院里的纨绔子弟。他高中同学,也因为他考上帝都大学,人家没考好只能上人大,而渐行渐远。   赵新宇在街上逛一圈,还是驱车找张跃民。   脸皮厚,赵新宇也不怕撞上张家亲戚。   今儿初三,张家没亲戚。梁好运厂里初六开工,所以她也没出去。   赵新宇到时,一家四口正坐在廊檐下晒太阳嗑瓜子。   张跃民头疼:“你还真把这儿当自个家了?”   “爷爷奶奶,这是我家不?”赵新宇问。   两位老人乐得哈哈笑。   赵新宇:“爷爷奶奶都没意见,你有意见也没用。”看到碟子里的东西,“西瓜籽?你们真会吃。咦,还有橘子?”拿一个一掰两半,皮很薄,“在特供买的吧?”   帝都特供市场也对外开放,只是里面的东西很贵。   以前赵新宇不知道挣钱难,每次过去是逮住啥拿啥。前年张跃民给他介绍个兼职,去年一年才弄几万块钱,赵新宇年底再陪他妈进市场,就觉得那市场抢钱。   梁好运:“不是。不过跟那边差不多。保栓叔年前去南边,那边模具厂的老板让保栓叔捎来的。冰箱里有好几斤,喜欢吃走的时候拿点。”   “你们吃啥?”   张奶奶道:“堂屋里还有一箱子。给我们两箱子,得有二十斤。这个橘子好吃,皮薄无籽还特别甜。好运,这东西做罐头好。”   梁好运笑了:“奶奶,从那边运过来赚的都不够运费。”   “这样啊。”张奶奶可惜,“咱们这边不能种?”   这个张爷爷知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张奶奶还是知道淮河的,“南方真好,冬天不冷,夏天没咱们这边热,还有那么多水果。像什么荔枝啊,芒果啊。电视上说他们那边都吃不完。咱们想吃都不知道去哪儿买。”   赵新宇道:“荔枝熟了我给你买。”   张奶奶摆手:“那东西娇贵,到了咱们这边就不好吃了。死贵死贵,不值得。”   赵新宇看张跃民。   张跃民点头:“哪天你嫂子有空,让她打飞的去买。弄个七八箱。”   “我看你想流鼻血。”梁好运瞥一眼他。   赵新宇:“还上火?那那个谁,怎么说日啖荔枝三百颗?”   “自我安慰。虽然我被贬到岭南,可是我有荔枝,想吃多少吃多少,你们就羡慕吧。”张跃民道。   张奶奶:“你们说谁呢?”   “一个诗人。”梁好运道:“奶奶别吃了,回头拉肚子。”   张奶奶把手里的递给张爷爷。   张爷爷身体好,吃嘛嘛香,三两口就吃一个。   吃完示意老伴儿出去遛弯儿。省得他们在,年轻人想说点啥也不好意思说。   赵新宇确实有话要说:“我妈极有可能偷偷过来,你们注意点。”   张跃民看着他,说清楚。   好运公司春节期间也有人值班,赵新宇开他爸的车过去,甭说他是张跃民的师弟,就算不认识,厂里值班的也不敢招惹小衙内。偏偏赵新宇又去过,保安认识他,他只是接泉水,保安也没特意打电话告诉梁好运。   赵新宇把他小舅说山泉水八宝粥不过是噱头,以及他今天打山泉水的事一说,接着说:“我妈一听我提起你们俩,就让你们去我们家玩儿。你们说我能答应吗?我妈退休了,我哥还没结婚,她不用带孙子,天天闲着没事,指不定哪天无聊就过来了。”   “你妈这个年龄的人是最舒服的时候。”梁好运道:“身体还没老的不能动,又有钱。”   赵新宇点头:“我妈退休一年,我觉得她年轻了五岁。”   梁好运忍不住笑了。   张跃民道:“来就来吧。等你妈知道,再传到李家,我也该留校任教了。”   “我妈以后再说过来,我就说随便她?”赵新宇问道。   张跃民点头:“你妈不见得能见到我们。接下来半年我周末可能也没空。”   梁好运:“我也没空。”   “忙纯净水?不是都好了吗?”赵新宇问。   梁好运:“开拓市场。”   梁好运的“好运纯净水”,包装新颖,色彩搭配舒服,卖的便宜,给人感觉很上档次。   坐火车的普通旅客不舍得买,生意人或出差的舍得。   起初火车站只要四箱,结果一趟发往申城的车,来回就卖完了。   这年头做生意的人多,年关车上的人也比早些年多。临近春节,火车站又找梁好运调一车货,上百箱。   梁好运已打算好,先生产一个月,春暖花开之际,喝热的有点热,吃凉的又有点凉,仓库也有许多存货,再带推销员前往百货公司。   大概水质不错,至少比家里水龙头的水好喝,有人在车上喝过,还真去百货商店问了。   梁好运带货到百货商店,商店人都没犹豫就要好几箱。梁好运一见这么简单,就把送货的事交给销售人员。   天气越热,水越好卖。   梁好运研究过市场,弄到一张帝都市地图,就把上面的写字楼以及景点圈出来,让销售员去那些地方送货。   销售员也是退伍军人,不擅长跟生意人打交道,很担心小商店不理他们。   水的利润很低,没人弄假。何况以现代工艺作假也难。   梁好运还是跟以前一样,承诺卖不掉给退。   虽说一瓶水赚几分钱,可是不用担任何风险啊。比卖雪糕还稳妥。再说了,帝都市面上仅此一家,要么不卖水,要么就卖好运纯净水。   销售人员跑了第一家,水顺利卖出去,信心十足,一个月就把帝都跑个遍。   梁好运特意提醒过销售人员,卖的时候把销售日期以及水生产日期记下来,也能及时补货和及时退货。   销售人员正愁多久去一次,梁好运说的这点方便了他们。   梁好运并没有因为一家独大而自满。   五月中旬,梁好运把周边几个省跑一遍,在人家省日报上等广告。   七月底,纯净水仓库空了。   这种情况厂里的老员工每半年乃至一年就能看到一次,这么多年下来,依然不习惯,依然忍不住好奇,老板的脑袋咋长的。   周边市场打开,梁好运趁热打铁又买一条生产线,账面上也因此没了流动资金。不过梁好运不担心,这条生产线下来,未来两年都不需要扩张,能守住现如今的盘子就行了。   生产线安装好,工人培训上岗,男员工宿舍和女员工宿舍也几乎满了。   梁好运心里很满足,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一觉醒来,梁好运洗脸时看着院里的葡萄树叶泛黄,恍然意识到,秋天到了,张跃民同学变成张跃民老师了。   梁好运到厨房找到张跃民:“今天几号?”   “梁总真行,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张跃民递给她一个鸡蛋。   梁好运烫的连忙扔案板上:“热的?”   “刚捞出来。”   梁好运想踹他:“刚捞出来给我吃?谋杀啊。”   “杀了你省事。省得天天不归家。”   梁好运嗤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可是听爷爷奶奶说了,我出差的时候你也没归家。干嘛去了?”   “工作。”张跃民道。   梁好运白了他一眼,“我记得今天周五?”   “你没记错,八月二十九。”张跃民看到粥煮好,示意她端院子里。   秋高气爽,在院子里吃饭很舒服。   梁好运摆好桌椅板凳,就朝外面喊:“爷爷,奶奶,吃饭了。”   邻居忍不住说:“你们这个孙媳妇真不像大老板。”   “我们家好运说了,在家她就是跃民的媳妇。”张爷爷很高兴别人夸梁好运,“我们家跃民在家也不是老师,是好运的丈夫。”   好运的丈夫扶着门槛,勾头朝外喊:“跃民他爷爷,别显摆了,饭凉了。”   张爷爷指着那半个脑袋:“你们听听。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   “不大,才二十八。梁厂长才二十六。”街道妇女主任也住附近,早上没事也出来跟人闲聊,“张爷爷,梁厂长正年轻,公司干那么大也不容易,您老可得支持。”   张爷爷无语又想笑:“支持,支持。计划生育,人人有责。你放心吧,他们今年没打算要孩子。”   “明年呢?”妇女主任赶忙问。   张爷爷:“明年我们家跃民虚岁就三十了。”   妇女主任转移话题:“有件事我忘了跟你们说,独生子女国家给补贴,办了证就能领。”   张跃民头疼,这些人怎么又聊上了。   “我们一次生俩怎么算?”张跃民问。   妇女主任被问住了,这个情况自打她抓计划生育以来还没遇到过:“我回头帮你问问。可是你爷爷说你们今年没打算要孩子,怎么还有俩?”   “我这么厉害的人,一次肯定儿女双全。今年不生明年一样。提前问问。”张跃民说的很不要脸。   妇女主任心梗:“独生子女指一胎一个。”   “所以国家歧视双胞胎啊?”张跃民又问。   妇女主任跟他没话说了,对张爷爷道:“你这个大孙子不愧是当老师的,脑袋转的快,嘴巴也不饶人。我算是怕了他了。”不待张爷爷开口就走人。   张家东西两边的邻居乐了,待她走远一点就忍不住跟张爷爷说:“还得跃民堵她。没事就往这边来,恐怕我们多生一个。家家户户都有工作,谁敢生啊。”   超生不但罚款还丢工作,公职人员包括老师都不敢超生。   张跃民:“她来你们别理她不就行了。”   “我们不是你啊。你们家一个大学老师,一个大老板。你挤兑她,她下次见着你还得热热和和。我们啊,她岂不知搁背地里咋嘀咕呢。对了,该开学了吧?”   张跃民点头:“新生报到。我等一下就得去学校。”   老两口一听他有正事,不敢再跟人闲聊。   时间尚早,张跃民离学校也近,饭后刷锅洗碗,家里收拾妥当才去学校。   学生会负责去站台接人,张跃民这个新老师在新生报到处等着。   张跃民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身材好形象佳,成熟稳重,来报道的新生不论男女瞬间忘记了旅途的疲惫。   原本女生不愿离去,盯着张跃民恨不得把他盯出花来。学生会的学生介绍,张跃民也是帝都大学的,男生也不远离去。   不过十一点,新生报到处就挤满人。   人类的本质是八卦。   住在学校内的教授以为有热闹可看,过来一看都在讨论张跃民,就跟往这边来的同事摆手:“走了,走了。”   “怎么了?”其他老师朝新生报道处努一下嘴。   老教授道:“还不是张跃民那小子。自打他入校,有他的地方人什么时候少过。”   “张跃民?”五十来岁的女人拦住老教授,“张跃民在哪儿?”   老教授看着她拎着包,身边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像是新生家长,“你们也知道张跃民?”   “听说过。”五十来岁的女人连忙说。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奇怪:“姑,您听谁说的?”   “你表哥。”女人问老教授:“在哪儿呢?他是我儿子的师兄。”   老教授打量她一番:“你,我有点眼熟。你儿子是不是我学生啊?”   女人正是赵新宇的妈妈。   那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是赵新宇的表妹,他小舅的独生女。   赵妈妈道:“我儿子叫赵新宇。”   “怪不得呢。你们母子俩很像。”老教授笑了,回身指着人最多的地方:“那边就是新生报道处。张跃民就在那儿。” 第64章 何方神圣   赵妈妈拽着侄女就往新生报到处走。   小姑娘忍不住说:“姑,人家那边是计算机系,我又不是,我的在那边。”指着另一边。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可是你是新生,新生知道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得去问问啊。”赵妈妈催她:“快点。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还没我走的快?”   小姑娘禁不住说:“可是我们刚刚问过啊。”   “有吗?”赵妈妈眨一下眼睛,“我忘了,再去问问。”   小姑娘的成绩原本上帝都大学很勉强,上师范类的大学完全没问题。她爸妈就这一个闺女,也不舍得逼她。   小姑娘的高三生活很幸福。然而,年后一切都变了。向来只会给她钱,给她买吃的用的的姑突然关心起她学习。   她爸妈忙的脚打后脑勺,也没空关心她成绩。她姑退休了,闲得很,天天呆在她家,名曰照顾外公外婆。可是大把大把的时间盯着她写作业。她敢说不会,立即给她请老师。   起初爷爷奶奶还帮她。她姑昧着良心夸她漂亮,再考上帝都大学,将来找对象帝都青年才俊随她挑。即便不想找,一心干事业,也能到上层。   爷爷奶奶被她姑哄的,她姑回自个家了,他们就盯着她学习。   有赵新宇在前,小姑娘还不能说,你这么会说,怎么不盯着你儿子。   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她爸妈知道了,还一个劲谢她姑。小姑娘只能认命。   听闻这哈,小姑娘只想翻白眼,她就说她姑怎么像突然中邪了一样。闹了半年邪祟是这个叫张跃民的男人。   她倒要看看张跃民是何方神圣。   “同学,同学,麻烦让让。”赵妈妈前面开道。   新生虽然稀罕张跃民,也很有礼貌,不好耽误新同学报到,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赵妈妈猛然停下。   赵家小表妹猝不及防,撞到她姑背上往后踉跄。两侧的同学连忙扶着,“小心。”   “怎么了?”小表妹勾头问她姑,发现她姑蹙眉,直勾勾盯着前方。小表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惊讶道:“李大哥,怎么在这儿?”   前方的人恍若未闻,继续交代新生去哪儿吃饭,去哪儿买东西等等。   赵妈妈摇了摇头:“他不是李擎。”   “不是?”赵新宇的表妹仔细看看,“好像真不是。比李大哥年轻。李大哥有三十五了吧。他好像二十出头。”   旁侧的学生笑道:“你们认错人了,他是我们学校的张跃民老师。”   “可是怎么那么像?”小表妹奇怪。   学生道:“人有相似很正常。又不是非得亲兄弟才能一样。”   赵妈妈被说服了,可是还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小表妹问:“姑,是不是李大哥家的亲戚?”   “不是。”赵妈妈微微摇头,“这个张跃民母亲难产,父亲死了,是他爷爷奶奶养大的。何况他是兴和县五里坡人。李家是土生土长的帝都市人。”   新生忍不住问:“张老师无父无母?”   赵妈妈点头。   小表妹好奇地问:“姑怎么这么清楚?”   “你新宇哥说的。”赵妈妈本想过去套套近乎,如此之像,令赵妈妈驻足不前。   小表妹眼中猛一亮:“新宇哥知道,姑好奇就问新宇哥。说不定人家两家真是亲戚。”   “不可能。”赵妈妈压低声音说:“你新宇哥以前没少跟我提他这个师兄,我好奇要见见,你哥总怕我吓着他。真是李家亲戚,你哥不可能不说。”   小表妹奇怪:“他跟李家大哥这么像,新宇哥又不是不认识李家大哥,他不应该只字不提啊。”   赵妈妈仔细想想,侄女说的有道理,“难道那小子故意瞒着我?”   “他瞒你干什么?”小表妹越发奇怪。   赵妈妈:“那就只有他知道了。走,我带你去报名。”说着,转身就走。   小表妹连忙拉着行李箱跟上去:“不,不去那儿了?”回头看一眼。   “先不去。”赵妈妈把侄女送到宿舍就去找赵新宇。   赵新宇没打算读研,梁好运吓唬他,以后大学生越来越多,他虽然毕业于帝都大学,十年二十年后就跟现在的大专生乃至中专生一样。   梁好运极少同他开玩笑,赵新宇信以为真,决定再上几年。今天明天后天新生报到,校园里人特别多,赵新宇就没凑那个热闹,在家窝着呢。   赵妈妈到家把他从书房里揪出来。   “干嘛啊?”赵新宇甩开他妈的胳膊,又往书房里钻。   赵妈妈悠悠地问:“猜猜我上午去哪儿了。”   “我哪知道。”赵新宇哼一声。   赵妈妈:“你学校。”   “我学校——”赵新宇猛然转向她,“妈,你怎么这样。我说了,我师兄——”   赵妈妈见他还敢倒打一耙,立即打断他的话:“你说的不少,你可从没说过,你师兄跟李家老大一模一样!”   赵新宇的呼吸骤停。   赵妈妈一眼不错盯着儿子,“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师兄是孤儿?”   赵新宇下意识点头。   赵妈妈抄起沙发上的东西就砸。赵新宇伸手接过去,离他妈远一点,“本来就是!不然还能是李家孩子?”   赵妈妈霍然起身,一听这话又坐回去,摇摇头,“不可能。李家没那么大的孩子。小的好像才上高中。”   “所以呢?”赵新宇反问。   赵妈妈皱着眉头看着他:“真是人有相似?”   “我起初也不知道。”赵新宇道:“去年我姐同学聚会,不巧看到李家老大,我也吓一跳。”   赵妈妈不信:“你又不是没见过他。”   “我是见过,十多年前,早忘了好不好。”赵新宇不待他妈开口就问,“我姐都毕业多少年了?”   大学毕业十来年,高中毕业,再过几年就二十年了。   赵妈妈问:“你就没问问你师兄?”   “我师兄又不想跟李家沾亲带故,问他干嘛?”   赵妈妈:“兴许他姥姥那边跟李家有什么亲戚呢。”   赵新宇心里咯噔一下,他妈可真牛。   “要问你问,反正我不问。”赵新宇态度坚决。   赵妈妈急了:“问问能要你的命?”   “问问能要您的命?您今天都见到我师兄了,干嘛不问?”赵新宇反问。   赵妈妈被问住了,指着他:“回头我就告诉你爸,你见天搁家气我。”   “我明天就去学校。”赵新宇压根没等明天,下午,他妈有点事出去,赵新宇就收拾包袱去张家。   张奶奶和张爷爷在家,见他冷不丁过来,吓了一跳,赶忙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妈闲着没事,天天追着我唠叨。”赵新宇把他的东西往厢房一扔,“我去学校看看。”   张爷爷好笑:“你去学校,东西放这儿,过几天不还得再来拿?”   “需要什么拿什么。”赵新宇冲他们摆摆手,蹬着张跃民的车子直奔计算机系。   张跃民安排好新生,正打算回家,被赵新宇堵个正着。   赵新宇掉转车头,示意张跃民上去。   张跃民坐上去就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来接我。”   “我妈来过。”   张跃民想说,来就来呗。   “你妈?”张跃民意识到什么,忙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赵新宇点一下头:“回到家就揍我,埋怨我故意瞒着她。我没说你是张爷爷捡的,只说你父母都不在了。我妈不信。不过她不信也没用。我们家跟李家最熟的也就我姐。他们也只是普通同学。过年聚一次,平时不联系的那种。”   张跃民:“那就没事。”   “你就不怕我妈直接来找你?”赵新宇问。   张跃民反问:“你妈是那么无礼的人吗?”   “不是……”赵新宇摇头:“我现在就怕她告诉我爸。我妈一时没想到王家,我爸肯定能想到。只要他们想起来,我说再多也没用。”   张跃民:“我是你师兄,李家是你什么人?”   赵新宇瞬间放心了。他爸妈就算猜到了,也不可能背着他师哥通知李家。   然而他放心太早。   军训过后,十月份,大一新生正式上课。赵爸爸难得休息一天,载着老伴儿前往帝都大学,名曰天气转凉,给儿子送几件衣服。   赵爸爸的车牌太唬人,保安不敢拦。   老两口直接把车停在计算机系教学楼外。   赵妈妈指着二楼道:“就在那儿。”   “新宇告诉你的?”赵爸爸问。   赵妈妈冷笑:“怎么可能。我让牙牙问的。你一看就知道,我绝对没夸张。”   赵爸爸见过李家老大,温文儒雅,也见过李家小儿子,又跩又酷。亲兄弟性格南辕北辙,表兄弟能有多像啊。   赵爸爸严重怀疑老伴儿看错了,那人可能就是李家老大。   走到教室后门,赵爸爸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赵妈妈一点不意外,戳一下他的手臂,无声地问:“现在信了吧?”   赵爸爸发现有同学好奇地往外看,条件反射般拉着赵妈妈躲到楼梯口。   好一会儿,缓过神来,赵爸爸指着墙壁,万分笃定:“这孩子绝对是李若的儿子!”   “可是你不说那孩子夭折了吗?”赵妈妈问。   赵爸爸:“真夭折李家也就认了。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李家才跟王家闹那么僵。”   “可是他老家兴和县,离市区那么远,王家要扔也没必要扔到那边。再说了,王家不想养,给李家就是了。犯得着这样吗。”这也是赵妈妈最想不通的地方。   赵爸爸道:“这点恐怕只有王家人知道。”   “他呢?”赵妈妈朝教室的方向努一下嘴。   赵爸爸摇头:“他那时候才几岁,顶多刚记事。这么多年过去早忘了。”   “现在怎么办?”赵妈妈问。   赵爸爸怀疑他儿子赵新宇知道,故意不告诉他们可能是张跃民要求的。赵爸爸沉吟片刻,示意老伴儿-边走边说。   “我们跟李家一个空军一个陆军,就跟两条平行线一样。贸然上门不合适。”赵爸爸道:“再说了,人家孩子不想认,我们应该尊重他。何况他现在生活挺好。像新宇说的,人家也不想跟李家沾亲带故。”   赵妈妈道:“牙牙都知道了,李家还会远吗?”   “你跟牙牙说一声,装不知道。”赵爸爸道。   赵妈妈皱眉:“那也瞒不了几年。”   “顺其自然吧。”赵爸爸朝楼上看一眼,“毕业就能留校任教,还直接带课,这小子也不是池中物。”   赵爸爸做梦也没想到,他前一天说的话,第二天就应验了。   翌日,赵爸爸到部队听说他要的人到了,大步到办公室,看到换下白衬衫黑裤子,一副军人打扮的人,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张跃民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赵爸爸回过神,转向警卫员,这就是我要的人?   警卫员不明所以的点一下头,有什么问题吗。   赵爸爸深吸一口气:“小伙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佯装好奇地问。   张跃民心中忽然一动,瞬间安定下来:“没有。可能人有相似吧。我爱人说过,长得好看的人都有点像。”   赵爸爸的呼吸停顿片刻,他确定,面前的人不是李家老大。李家老大虽然也很幽默,但是从没说过这么不要脸的话。   “有可能。”赵爸爸挤出一丝笑,环视自个的办公室,“开始吧。”   张跃民和他的同事立即工作。   赵爸爸看到从木头缝里找出来的小东西,悬着多日的心落到实处。   张跃民和同事此番过来要忙的事很多。小东西收起来,就向赵爸爸告辞。   赵爸爸想说,我送送你们。到嘴边又收回去,令警卫员送人。   几人离开,赵爸爸关上门打给特殊部门。   特殊部门不归他这边管,赵爸爸自然一无所获。不过在这里看到张跃民这点反而让赵爸爸打定主意装不知道。以防万一,又给他妻子去个电话。   赵爸爸这边忙个不停,张跃民也没闲着,问他同事:“刚才那位谁呀?”   “赵将军,你应该认识啊?”同事其实比张跃民还奇怪,“他儿子不是你师弟吗?有次去接你,我问刚刚跟你分开的是不是你弟。还是你跟我说的。”   张跃民猛地转向他同事:“赵新宇的爸?怎么一点不像?”   “大概像妈。”同事仔细想想,“他们家的事我听人说过,好像两个儿子都像妈,唯一的女儿反而像相貌平平的赵将军。为此赵夫人意难平了半辈子,逢人就说老天不开眼之类的。”   张跃民张了张口:“他见过李家那位?”   同事笑了:“什么那位?那是你表哥!”   “不敢。”张跃民摇头。   同事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位最近忙,你想见也见不着。”   “不在国内?”   同事微微摇头:“羊城那边最近办商品交易会,他们部门是主办单位,在那边忙呢。”   张跃民脚步一顿。   “怎么了?”   张跃民:“我是你招进来的,我的情况也是你查的,你知道我媳妇儿是干嘛的吧?”   “好运食品公司啊。”同事说出来,脸上的笑容凝固,“不不,不会这么巧吧?你爱人不是做方面便的吗?”   张跃民也没想到多年没消息,一有消息赶到一块了:“我媳妇儿是的,但是她带了十来种方便面和干脆面。昨儿的飞机,此时此刻应该在交易会布置。商务部的人不可能这么接地气吧?”   “每年春秋两季是商务部的大事,部长恨不得亲临现场,您说呢?”同事反问。   张跃民张了张口:“但愿我媳妇儿忙的顾不上应付那些人。” 第65章 登门认亲   羊城的交易会办了很多很多年。   梁好运早几年就想参加,卖不出去也能在《新闻联播》里露露脸。只有—秒也足够了。因为《新闻联播》的收视率高。有电视机的人家,百分之七十的人都会看新闻。   好运食品公司规模小,以前也拿不出几样产品,梁好运没去成,也不好意思去。   这两年梁好运舍得砸钱,有好运八宝粥,有好运纯净水,有好几种口味的盒装方便面,还有很多袋装的方便面以及干脆面,完全能摆满展台。   梁好运只是试着申请就通过了。   春季交易会期间,梁好运没签几单,但是交易会结束,接了不少订单。   梁好运前世今生第—次参加交易会没经验,原本也不过去长长见识。秋季交易会,梁好运有了经验,到羊城就买四个电磁炉,好运纯净水煮好运方便面,加上好运火腿肠。   方便面的油料包香,又有火腿肠,她这边刚把方便面煮软,忙着布置会场的人就被吸引过来。   梁好运立即拆几盒盒装的,然后把面块扔锅里继续煮,煮好的捞出来分给众人尝尝。   交易会期间,羊城政府不管饭,饭菜自己解决。然而交易会周边的东西很贵。众人吃了方便面,觉得味道很不错,立即找梁好运买。   梁好运带的并不多,她乘飞机过来,不过是先—步把展台布置好。   销售人员和大批的货还在火车上,明天上午才到。   梁好运就每样拿出几包,按照市场价卖给他们。不过也没忘提醒众人,明天想吃多少都有。   翌日中午,梁好运带来的东西就少了—半。   会场过两天才对外开放,而交易会—共四天,也就是说梁好运有六天时间。梁好运立即让销售部给厂里打电话,再送—批过来。   梁好运很懂赚大钱就不能吝啬的道理,她又是此次展会唯—方便面厂家,跟其他人没竞争关系,人家买了方便面,梁好运就把她的锅拿出来,用好运牌纯净水给他们煮方便面。   瞬间,整个会场弥漫着方便面味。   有关部门前来查看布置情况,—进会场就闻到浓郁的香味儿。   众人相互看看,什么味儿?好像是方便面。   打帝都来的官员道:“好像还是好运方便面。好运食品公司也来了?”问同事。   同事点头:“春季就有她,梁好运亲自带人来的。可是这是煮方便面的味啊。她总不能在会场煮吧?”   “不可能。没锅没灶没水,她怎么煮啊。”有人接道。   有人说:“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食品区在哪儿?”   身材高大,三十出头的男人看着人最多的地方:“不用找,—定在那儿。”   众人看向他。   男人大步过去。   方便面煮的远远比泡的好吃,便宜又有滋有味,而参展商都忙着布置会场,也没空出去用饭。所以不论大老板还是小秘书,都选择煮方便面。   梁好运累得胳膊酸软,抬眼—瞥,眼中—亮,“张跃民,看什么呢?快过来!”   “张老师也来了?”销售人员往四周看去,看到最外面的人眼里尽是好奇,仿佛不知道他们在这儿忙什么,销售员赶忙过去,“张老师,你怎么来了?”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快过来!”   男人踉跄了—下,被拽到里面。   梁好运抬手把筷子塞给他:“我歇会儿。”   “我——”   梁好运见他不接,眉头微皱:“你——”看到男人眼角的细纹、大背头和白皙的皮肤,脑袋翁—声。   “李处,您怎么去那儿了?”   —个二十来岁的人说着话挤过来。   销售员的手僵住,看看神色不对的梁好运,又看看被叫李处的陌生男人,不由地后退—步,“你,你不是张老师?”   “抱歉,认错了。”梁好运找回职业微笑,“你的侧脸跟他有点像,我没看清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李处看看她,又看看不由分说把他拽过来的中年男人,眼底布满怀疑,“只是侧脸像?”   “对,对。”梁好运把筷子塞给销售人员,“面好了,赶紧盛出来。”随即请挤在—起的人让出路,又对李处做个请的手势,“实在抱歉。”   二十来岁的青年疑惑:“李处,怎么回事?”   李处看着梁好运,等她解释。   梁好运装傻充愣,只说:“实在抱歉。”   李处挑了挑眉,步出人群。   梁好运松了口气,忍不住拍拍胸口。   李处回头看到这—幕,示意同事们绕过好运食品公司的展台。又走大概十来米,李处停下,回头看着挤满人的展区,“那个挺漂亮的年轻女人,就是好运食品的梁好运。”   “对啊。”随他—起过来的同事点头,“李处认识。”   二十来岁的青年道:“不认识吧。那个梁老板说认错人了。李处的侧脸跟什么张老师有点像。”   “她是只看到我侧脸,但她手下的员工,确实看着我的正面把我拉过去的。”李处不信,问别的同事:“张跃民这个人,听说过吗?”   “张跃民?好熟悉的名字。”有同事忍不住说。   有人眼中猛—亮,“她爱人!”   “谁爱人?”好几个人同时问。   那人道:“梁好运的爱人啊。”   “连自己爱人都能认错?”李处冷笑—声,“你们信吗?”   众人都不信,包括先前那位二十来岁的青年。   男人拿出兜里的折叠手机,“爸,帮我查个人,好运食品公司梁好运的爱人张跃民。不做什么,您查查就知道了。我没卖关子,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干什么的,只知道他是梁好运的爱人。很急,对,立刻!”   “李处,梁老板只是认错了。”有人弱弱地说,“没必查人家吧。”   李处问:“如果是你,被认错了,请她解释,她却只说抱歉,你不奇怪?”   那人奇怪,禁不住问:“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我也想知道。”被称为李处的男人道。   有人忍不住说:“我找个机会问问她手下员工,员工也不说,再查也不迟。”   “没必要。”   众人嘴巴动了动,想想他的家世,把话咽回去,禁不住担心起梁好运。   梁好运也担心自己,煮面的事交给销售员,躲到展台里面翻出手机打给家里。   张跃民那边的事不小,更是查出—个级别很高的间/谍,没个—周忙不完,根本无法跟外界联系。   梁好运庆幸接下来几天都没碰到那个“李处”。交易会—结束,梁好运留员工善后,打飞的回家。   下了出租车,拐进他们家所在的八卦胡同,看到门口两辆车,—辆黑色高级轿车,—辆军绿色吉普,梁好运心里咯噔—下,提起行李箱就往家跑。   推开大门,—屋子男男女女,梁好运的行李箱“扑通”掉在地上。   “好运回来了?”张爷爷起身,冲她招手,“快来,快来。”   梁好运回过神,拎着行李箱过去。   屋里出来—身材高大的男人,似笑非笑地问:“梁总,别来无恙。”   梁好运简直想把他那张脸给扒下来:“李处。”   “你们认识?”张爷爷好奇。   行李箱放廊檐下,梁好运:“交易会上见过。”   李处转向张爷爷:“说起来要谢谢梁总,不是她认错人,我们以后在路上碰到也不敢相认。”   张爷爷点头:“你跟跃民确实很像。就是比跃民年龄大点,比他白—点。乍—看我都能认错。”   然而李处并没有查到张跃民的照片,所以至今不知道多像。   李处的父亲派人去学校,学校有张跃民的档案,档案上有照片。可是学校被有关部门交代过,张跃民老师有才,很多地区和国家都想拉拢他,为己所用,所以没有他们的允许,张跃民在校的—切严格保密。   张跃民读研期间参加过不少项目,张跃民的导师也是保护对象之—,学校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还认为理应如此。   李家人并没有贸然过来,李处从羊城回来,换下西装皮鞋,穿上寻常的黑裤子白衬衫,套个很普通的外套,穿着千层底布鞋,又把头发放下来,到帝都大学,门卫就跟他打招呼,“张老师,早啊。”   李处觉得不用进去了。然而以防万—,李处前往计算机系。   路上招呼声不断,皆喊他“张老师”。抵达计算机系教学楼,李处回去立即告诉家人。于是便有了今天这—幕。   李处看张爷爷:“是不是应该让我们见见您孙子?”   张爷爷道:“我刚才说了啊,跃民出差去了。”   “我是指照片。”李处道。   张爷爷恍然大悟:“对,对,好运,快把跃民的照片拿来给他们看看。”   “他们谁呀?”梁好运环视—屋子男男女女明知故问。   年近六十的女人道:“如果没错,我可能你爱人张跃民的大舅妈。”   “我是他大舅。”她身侧妻子面容刚毅,威武严肃的老人接道。   梁好运心说,大舅都不知道这个亲外甥是死是活,您还真好意思。   “长的像也不—定有血缘关系啊。”梁好运看着张爷爷张奶奶,“你们说是吧?”   张爷爷很高兴张跃民有了亲人,压根没往这方面想。梁好运此话倒是提醒了他。张爷爷不由地转向众人,面露怀疑。   梁好运道:“张跃民出差去了,归期不定,没法做血缘关系鉴定。要不这样吧,你们先跟爷爷说说,张跃民在哪儿丢的。爷爷,人家丢钱包,都要说说钱包里有什么。他们是不是该跟您对对?”   “对,对。”张爷爷点头。   梁好运看—眼那位李处,笑着说:“你们对对,我去拿照片。”   李处顿时想把她脸上的笑容扯下来。然而—想这人是他表弟妹,只能笑脸相迎,“麻烦你了。”   “不麻烦。麻烦的是你们,二十多年了才找过来。”梁好运说完,走人。   这下连张爷爷和张奶奶也听出不对。   张爷爷莫名有点尴尬:“我们家好运可能累了,心情不好。”   “没事。”疑似张跃民大舅妈的人笑着说:“也是我们疏忽。”   张爷爷:“那就好。你们说说,当年是在哪儿丢的。”   李家人根本不知道李若的儿子是死是活,又怎么可能知道在哪儿丢的。   梁好运给他们出了个难题,众人面面相觑。   李处开口道:“老人家,我是您孙子的表哥,我们是外家,他丢了我们才知道。这事得问他爸爸。”   “那就去问啊。”梁好运拿着—张照片出来。   李处噎住。   梁好运走到张奶奶身旁坐下,“奶奶,您说是不是?您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功成名就,某些人找来了。只凭长相就说是自个家的,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说着,目光停在疑似张跃民大舅的人上,“老人家,您说是不是?”   梁好运回来之前,不论他们说什么,老人家都说好。梁好运回来三分钟,老人变了脸。李家—众知道,认回张跃民,张跃民是第—关,他们绕也绕不过去。   李处道:“你刚刚看到我们不惊讶,只有惊吓,说明早知道你爱人就是我表弟?”   老两口同时转向梁好运,真有这事。   梁好运笑道:“我和跃民天天在—起,我知道等于他知道。跃民要是知道他还有这么多亲人,能装不知道吗?”   张爷爷觉得他孙子能。   然而当着外人的面,当然要帮自家人。   张爷爷摇摇头。   梁好运看着李处,“我不奇怪是知道跃民并非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要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活着,还在帝都,早晚能找到他。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李处。”   疑似张跃民的大舅妈的人扯—下她儿子。   李处挥开母亲的手:“这事你心里门儿清。你说话也不用夹枪带棒,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梁好运眼中猛—亮,“当真可以?”   疑似张跃民大舅的人眉头微皱。   李处的眼皮都没动—下,“说!”   “那我就说了。”梁好运再此看—下众人,“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权当没见过。”   众人瞬间变脸,包括李处。   张奶奶扯扯梁好运,你这孩子,咋能这么说啊。   梁好运看着李处,“说完了,就这么多。”   李处忍不住指着她,“你——我们今天过来,不是来跟你吵架。”   “来见人啊。”梁好运把照片递过去。   李处楞了—下,反应过来接过去,众人赶忙勾头,看到照片上的人都忍不住倒抽—口气,因为跟十多年前的李处—样。   李处也有—张这样的照片。不过李处是黑裤子白短袖衬衣,面容严肃。照片上的张跃民穿着黑色中山装,扣子没扣,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双手插裤兜,留着很普通的学生头,噙着淡笑,姿态潇洒帅气。远处朵朵春花,让人不由地想起那个词——春风得意!   照片中的张跃民闲庭自若,只是这—点,李家—众就知道他这些年过的很好。只是这—点,李家众人也看出他是个很自信的人。   李家人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钱要权都好办,就怕人家什么都不缺,无欲则刚。   李家人看向疑似张跃民大舅的人,让他拿主意。   李大舅道:“梁——我叫你好运吧。你能不能给你爱人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我们都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梁好运摇头:“他懒得用手机,也懒得用呼机,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要不你们改天再来?”   李大舅看张爷爷,老人好说话。   张爷爷苦笑:“我们家跃民主意大,—向都是他联系我们。你们来之前,好运就打过电话,问跃民回来了没。”   李处不信。   手机那东西对他而言也不便宜。旁人没有就算了,堂堂食品公司的爱人没手机,怎么可能呢。   李处盯着梁好运。   梁好运坦坦荡荡,任由他打量。   李处皱眉,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女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墙上的挂钟响了。   张爷爷抬头—看,十—点了。   “时间不早了,中午就别走了。”张爷爷招呼。   李处赶在父母之前说:“我们还有点事,不用了。”随之往四周看看,发现茶几上就有纸和小本子,“老人家,我把我们家和我单位的号码留给你,张跃民回来,请您第—时间通知我们。”   张爷爷:“好。真不吃了饭再走?”   李处瞥—眼梁好运,他倒是想在这儿等到天黑,但是他怕吃了不消化,闹肚子进医院。   “不了。”李处给父母叔叔婶婶使眼色,到车上说。   —众人出去,张爷爷扶着张奶奶送到门口。   梁好运慢悠悠走在最后,笑看着李处上车,冲他挥挥手:“回见啊。”   李处的车—下窜出去。   梁好运顿时笑的比花儿灿烂。   张爷爷回头道:“好运,你不该那么说。他们真有可能是跃民的舅舅表亲。”   “他们不是,我还不那么说呢。”梁好运冲着远去的吉普车翻个白眼,“招呼不打,过来就认亲,哪这么好的事。你们就是太好说话。我回来晚—步,你们都该跟他们续上亲了。”   张奶奶:“我们也不想。可是我们走了,你俩就连—个亲人也没了。”   “没了又怎样?”梁好运问:“我们有朋友。刘向东、段三哥还有赵新宇,哪个不跟亲兄弟—样。赵新宇的妈妈,第—次知道赵新宇三不五时地来咱们家用饭,就要登门拜访。赵新宇怕他妈吓着你们,—直没敢让她来。要不是赵新宇拦着,您大孙子指不定都有—个干爹干妈了。”   张奶奶惊讶:“还有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人没来,我说再多也没用啊。”梁好运道。   张奶奶:“那也该告诉我们。都跟今天—样,突然过来,咱家连点菜也没有,拿什么招待啊。”   “他们登门,还空着手来?”梁好运不敢信。   张爷爷想想:“不是,不是,拿了好多东西,都在里间。”   “还算知礼数。”梁好运转身,“咱们回屋。”   张爷爷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这事就这么算了?”   “我们算,李家也不同意。”梁好运怕两位老人担忧,就把她的猜测说出来,“李家那么容易打发,估计跟我问他们,张跃民在哪儿丢的有关。”   张奶奶问:“他们这是去找,找跃民的生父?好运,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梁好运点头,随即说:“还是三哥说的。三哥见过跃民的大表哥。不过三哥—个生意人,知道的不多,也不能确定。新宇帮忙打听的。跃民的妈难产死了,跃民的生父就娶—个。大概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两口子嫌他碍眼,就把他扔了。对李家说夭折了。”   “这就难怪了。”张奶奶道:“瞧着李家很在意跃民,我还想这么在乎怎么还能把孩子弄丢。”   张爷爷担忧:“不会跟那边打起来吧?”   没打起来,张跃民的大表哥提前打个电话,确定王家人都在家,到王家,踹开门,揪住张跃民的生父,单方面殴打他。   在梁好运这里受的—肚子气撒出来,才审张跃民的生父。   王家—众本想报警。虽然警察多半不管这种家务事。然而不等他们拿起电话,张跃民的大表哥就点出张跃民曾用名。   王家心虚,—个比—个乖。   张跃民的大舅才问,孩子是生是死。死了尸体在哪儿,活着人在哪儿。   李家两房—个不少,就连本该在学校上课的李家老幺也在。王家人有个不好的预感,难得没敢狡辩,和盘托出。   跟梁好运猜的有些出入,不是故意,是不小心走散了。当时李家正被针对,王家担心有这个孩子在,他们被李家连累,索性将计就计,权当孩子自个走丢了。   哪想到不过六年,李家又回来了,然后找他们要孩子。他们不敢说实话,谎称孩子夭折了。   王家前后左右邻居都能证明孩子很健康,无病无灾,也没听说过王家死人。所以李家人才不相信孩子死了。   现在证明人活着,活的好好的,李家并没有因为张爷爷张奶奶把张跃民教的很好就宽恕王家。   经过查清楚,李家离去。   王家惶恐不安,随之找李家亲戚邻居打听,人是不是找着了。   事出突然,就连李家嫁出去的女儿都不知道这事,王家能打听到什么。   王家—无所获。   越是不知道越惶恐,张跃民的生父夜里做了整整—夜噩梦。   李家长辈,尤其是还对幼时的张跃民有些印象的人都没休息好。   翌日—群面色憔悴的人,再次跟单位请假,驱车前往张家。   张家邻居瞅着车很纳闷,“怎么又来了?”   “我们来找张跃民。”李处下车说。   邻居昨儿没看到李处,今天见到,猛然张大眼睛,指着李处不敢信,“你你——”   “跟张跃民很像?”李处问。   邻居连连点头,“你,你是跃民他哥?不对啊。跃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啊。”   李处道:“我是他表哥,姥姥家的,我叫李擎。”   “张家亲戚我都见过,怪不得没见过你。”邻居说出来,又奇怪,“你们这么像,怎么从没听跃民提过?”   李擎心说,他不稀罕。   “你也没问过吧?”李擎笑着说:“贸然跟你说不好吧?”   邻居点头:“那小子,满嘴跑火车,没—句正经话。”   本想往屋里去的几个长辈停下,问邻居:“他不是老师吗?”   “他也就在学校的时候像老师。脸皮还特别厚。”邻居说出来又觉得不对,“你们不知道啊?你们这是,这是哪门子亲戚?” 第66章 舅甥相见   梁好运从院里出来:“昨儿刚找上门的亲戚。”   邻居惊得不会说话了。   李家一众无地自容,包括李擎在内,难得没反驳。因为他们从王家人口中得知张跃民被丢的那天,寒冬腊月,天空飘着小雪。   梁好运的心气顺了,侧开身道:“先进来吧。”   李家人点头道谢。   邻居抓住梁好运的手臂,小声问:“什么情况?”   “跃民是爷爷大冬天在路上捡的,他们以为跃民死了。”梁好运才不管真相如何,反正张跃民被丢是事实,“其实是他后妈故意弄丢的。”   邻居愣住,好一会儿回过神就骂:“杀千刀的!跃民他妈呢?”   “难产。”   邻居张了张口,“真可怜啊。跃民呢?这么大的事,他跑哪儿去了?”   “出差。”梁好运挣开她的手臂,“我得进去了。”   邻居赶忙说:“有事你说话,我们今天上午哪都不去。”   梁好运心底有些触动,没料到整天只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难怪人常说,远亲不如近邻。   梁好运笑着说:“好。”   昨天李家两房全来了,今天只来四位老人以及李擎姐弟二人。   张爷爷和张奶奶昨天想不明白的事,经过梁好运一说,整明白了,知道李家也是受害者,对他们特别客气。招呼他们坐下,张爷爷就倒茶。   李擎起身接过去:“我们不渴。张跃民他,还没回来吗?”   张爷爷笑道:“哪能这么快。跃民工作忙,一走就是十天半月。有时候一两个月。你把电话号码给我了,还怕我们故意不告诉你们啊?”   李擎:“不是。只是我们找了这么多年,这个心情,希望你们能理解。”   “理解,理解。”张爷爷点头。   张奶奶把梁好运给他们买的坚果拿出来,“孩子,吃这个。”递给他几个手剥小核桃。   李擎接过去,扭头看他爸,一个大学老师,出差一两个月,这事怎么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啊。   梁好运看到李家几人的表情,撇嘴笑笑,搬着洗衣机去洗衣服。   随后拿着车钥匙出去。   张爷爷忙问:“好运,今天还去公司?”   “去公司看看。”梁好运说完,开车走人。   张爷爷又觉得尴尬:“这孩子啊,就想干事业。你们喝茶,吃核桃。”   “跃民给你们买的?”李擎问。   张爷爷想想:“不是。跃民不许我们吃这个,说油大。一个核桃能有多少油。都没他事多。我们村有几个人经常去南方,好运让他们捎的。味道可香了,咱们这边买不到这样的。”   李擎掰开两个,递给他妈和他婶,佯装不经意地问:“跃民走几天了?”   张爷爷仔细想想:“我算算啊。好运去羊城他就走了。快半个月了,该回来了。”   李擎:“您二老都不担心?”   张爷爷:“以前担心,后来习惯了就好了。”   “半个月没来一通电话啊?”李擎好奇地问。   张爷爷皱眉:“人家出门在外,都是报喜不报忧。那小子喜忧都不报。说了好几次也没用。好运也由着他,早晚得把他惯的不成样。”   “我又怎么着你了?赵新宇,你小子怎么又把你爸的车开来了?每次开过来,整条胡同的人都不敢从这边过,恐怕碰着它。我跟你说几次——”张跃民皱着眉头打量一下车,关上门,扭头定住,嘴里蹦出一个字——草!   李家六口面面相觑,随之其他五人看着李擎,太像了吧。   李擎昨天到家就把他学生时代的照片翻出来,跟张跃民足足九分像。一分不像在眉毛上。张跃民剑眉,李擎眉毛粗黑,乍一看差不多,仔细看还是有区别。可是五官太像,很容易忽略眉毛。   李擎已有心理准备,真见到活生生的人,十年前的“自己”,还是有种很诡异的感觉。   张爷爷可不知道李家一众在想什么,欢喜不已地说,“跃民回来了。正说你,快进来。”   张跃民想走人。   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张跃民硬着头皮过去,行李包往廊檐下一扔,扫一眼李家六口,转向他爷爷奶奶要解释。   张爷爷跟推销自家滞销货物一样,忙不迭道:“他们可能是你舅舅舅妈。这两个可能是你表哥表姐。快叫人。”   “叫什么?”张跃民反问。   张爷爷被问住,“这……”   梁好运昨晚跟两位老人说过,得做血缘关系检测。还没检测张爷爷道,“不能叫叔吧?”   他大舅他二舅异口同声,道:“叫舅!”   李擎瞥一眼他爸和他二叔,两人的手指微微颤抖,想上前,碍于张跃民面无表情,握紧拳头,一动不敢动。   李擎转向搅得他们两家鸡飞狗跳的人,脸上没有一次意外,看来早知道自己的身世。   “依我看不如先做血液检查。”李擎道。   众人不由得看向他。   李擎点头:“毕竟人有相似。”其实是防止张跃民给他们来一句,你们弄错了。   张爷爷惊讶:“现在就去?”   他们家跃民刚回来啊。   李大舅问儿子:“等会儿吧?让他先歇歇。”   张奶奶跟着点头:“对啊。跃民,炉子上有水,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对了,我给好运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   “好运回来了?”张跃民忙问。   张奶奶:“昨儿刚回来。跃民,你得买个那啥手机。你一走这么多天,我们联系不上你,好运也联系不上你,搁外面出点啥事咋办啊。”   张跃民并没有离开帝都。他的工作属性也很难独自一人离开帝都,出不了什么事。尤其现在全国严打,晚上都比以前安全了。   “这事回头再说。我上课带着手机也是关机。”张跃民道。   李二舅说:“这些都是小事,你先去洗澡换衣服。”   张跃民下意识看十年前后的“自己”。对方冲他笑着点点头,仿佛在说,今天不去,明天也得去。   张跃民撇一下嘴,去厨房弄热水。   张奶奶立即给梁好运打电话。   张跃民最近几天的衣服都没洗,扔洗衣机里洗好,梁好运正好回来。   梁好运载着两位老人和张跃民在前,李家一众跟在后面。   李大舅盯着前面的车问儿子,“检查结果出来,他是你姑的孩子,还不承认怎么办?”   “你们是怎么想的?”李擎先问。   张跃民不但已成年,而且还有工作,还成家了。让张跃民改姓王,绝不可能。让他改姓李,就凭张跃民一直冷着一张脸,也不大现实。   李二舅忍不住说:“难道就当普通亲戚走着?”   李擎道:“普通亲戚您还不满意?那两口子的态度,这两天还没看出来?人家不想要这门亲戚。兴许检查结果出来,人家就‘哦’一声,表示知道就完了。”   检查结果,李家大舅要的加急。   周六,李擎就拿到检查结果。   那天在医院抽了血,两家就各回各家了。   李家人其实想跟去张家,梁好运来了句,“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家了。”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这是送客的话。   已经见到张跃民,他的根在帝都,李家人也不怕跑了,于是各回各家。   周六晚上,李家兄弟姐妹齐聚李大舅家。   血液检测一共四份,李家两个舅舅,李擎和张跃民。李擎把结果给长辈们,“这几天考虑好了吧?”   李大舅不甘心,“我就那一个外甥!”   “您去抢回来?”李擎对张跃民的感官很复杂,虽然生气他故意不认他们。可是面对一张跟自己有九分像的脸,李擎还是不由自主地偏向他,“让他乖乖听话也好办。”   众人看向李擎,眼神催他快说。   李擎:“帝都大学太护犊子,他的工作我们不好插手。可以从梁好运的食品公司入手,把她的食品公司搞垮——”   “搞垮?”李二舅瞪眼,“现在我们亲自登门,都不待见我们。搞垮还不得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李擎:“您还知道啊?既然这么清楚,还不高兴?二叔,现在是你们有求于他,不是他扒着我们不放。那两位老人不错。你们把两位老人奉承好,还担心他不认舅舅?”   李家二婶忍不住说:“他看起来也不像个无欲无求的,我们家这条件,还对不起他?”   “去书房说?”李擎问。   “嗤!”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李擎回头,看到他小弟:“我今天没招惹你。”   “不想我们听直说,还去书房?”少年人白了他一眼,大步上楼。   李擎顿时有些不自在。   其他小年轻看到这一幕,纷纷往楼上去。   李擎道:“还记得张跃民刚进门说的那句话?赵新宇。我找人打听一下,空军那边赵将军的小儿子。三天两头过去。我原本想问问赵将军,到他办公室门口,他警卫员就说,同志,你怎么又回来了?爸,您说他一个老师,怎么会出现在部队那种地方?”   这种情况李大舅遇到过,可是张跃民看起来并不像那边的人。   李二舅恍然大悟:“这就对了!”   李擎没听明白。   李二舅:“我跟你们说过,这段时间清闲,是因为部队出点事,你们还记得吧?各个机要单位都在严查。来检查的都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甚至从未见过人。其中应该就有他!”   李擎算一下他叔说话的日子,又算一下张跃民出差时间,“那就对了。我听说他提前毕业本来是要自己创业,突然读研,还变得异常忙碌,应该是那边的手笔。难怪帝都大学护那么严实。”   李家二婶道:“难怪看不上咱们。”   李大舅的头疼,“那两位老人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厉害,亲孙子还只是个小小的科员,怎么把他教的——”看向他儿子,“是不是因为我们家基因太好?” 第67章 有喜   李擎笑着问:“你家基因太好,人家认吗?”   李大舅不吭声了。   李擎道:“你们别想太好。人家不认也没什么。一来你们没养过,二来不是你们生的。你们哪天再去,最好有心理准备。”   李大舅看妻子,“明天就去?”   “你明天还有空?”李大舅妈问。   李大舅没空,但是他妻子和弟妹退休了,“你们去。”停顿一下,“十点半再去。”   妯娌二人齐齐看向李擎,想听听他的意见。   李擎:“到了那儿你们只管跟两位老人聊天,听他们的。张跃民难缠,也不敢跟两位老人犯犟。”   两个舅妈拎着大包小包登门,张爷爷张奶奶自是不好怠慢。由于她们到时都十一点了,两位老人就吩咐张跃民和梁好运买菜。   两个舅妈谨记李擎的交代,齐声道:“不用,随便吃点就行了。”   张爷爷有钱,道:“哪能随便吃点。你们不来我们也得买。”催张跃民,“快去!”   张跃民拎出二八杠自行车,载着梁好运去大菜市场。   阳历十一月,天气转凉,风不再温柔。张跃民顶着风蹬车子,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又来干什么。”   “跟你套近乎吧。”梁好运道。   张跃民:“咱们又不需要,有什么好套的。”   “我们需要他们的权,他们需要咱们的钱,反而还简单了。现在这样不过是想让自己心安。爷爷奶奶对他们这么客气,也是认为我们需要亲人。”梁好运道。   张跃民冷笑:“你妈和我那个人渣爹都能说舍弃就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舅舅一家——”不置可否。   梁好运:“也不是绝对的。他们敢说些不该说的,做些不该做的,正好趁机跟他们断了。”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那么快,不过吃饭的时候大舅妈就开始催生。其实也不是催生,只是问梁好运二十六了,怎么还没要孩子。   每天被街道办盯着,张跃民已经够烦了。   刚确定关系的舅妈也指手画脚,张跃民直接问:“好运得工作,我得上班,生了你给我们养?”   大舅妈噎的一声不吭,饭后就找借口回家,还没到家眼眶就红了。   今儿周末,李擎姐弟三人都在家,看到大舅妈眼皮通红,李家表姐连忙迎上去。   李家小表弟冷笑一声,转向他哥:“这就是你的主意。”   “这是爸的主意。”李擎道:“去之前我就提醒过她们,少跟张跃民和梁好运搭腔。不信你问,绝对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大舅妈擦擦眼睛,道:“我就随口问一句,好运虚岁都二十七了,怎么还不要孩子。张跃民那小子就给我来句,生了你给我们养。他说的这话——”   “挺对!”李家小表弟点头,一见他妈瞪眼,“你又不能帮人家养,你管人家什么时候生?”   大舅妈:“你不懂,趁着年轻生,身体恢复的快。”   小表弟嗤笑:“人家那么有钱,三十岁生也跟二十岁一样。国内不好生,人家可以去国外生。您瞎操什么心啊。你儿子都三十多了还没生。您管得着人家吗?”瞥一眼他大哥。   李擎含笑:“幸亏张跃民没问,您孙子几岁了,孙女该上幼儿园了吧。您怎么回答?妈,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人啊,自以为为人家好,也想想人家需不需要。甭说什么你们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多。一代跟一代不一样。你们那时候讲究人多力量大。我们现在讲的是少生优生,晚婚晚育。计划生育,人人有责。又不是生两个三个四个。生一个孩子,什么恢复的快不快。你生小弟的时候四十多了。小弟不也没缺胳膊少腿。”   李家小表弟抬腿就踹他大哥。   李擎躲开,继续说:“现在医疗水平比你们那时候好,梁好运再过二十年生又有什么?自己没力气,还可以剖腹产。”大舅妈:“可是我也不是催他们赶紧生。”   “不催你说什么?”李擎反问,“检查报告证明我们有血缘关系,您还真当自己是他舅妈?说句您不爱听的,张跃民宁愿管赵新宇的妈叫妈,也不想认你这个舅妈。”   那天李家一众浩浩荡荡去王家,他们走后王家就去医院,这么大动静,没几天就传遍整个帝都军区。   赵新宇他爸找人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到李家好像出什么事了。   李家和王家唯一牵扯就是那个不知生死的孩子。   赵爸爸周末回来就告诉赵妈妈,李家可能知道了。   赵妈妈惊讶:“怎么这么快?不是你说的吧?”   “我吃饱了撑的管这事。”赵爸爸道。   赵新宇也在家,坐到他爸对面:“李家怎么知道的?”   赵爸爸想说,你那个师兄可不只是老师。军人职责让他把这话咽回去,道:“我们家可以有个亲戚上帝都大学,李家保不齐也有一个。”   “可是我昨儿还看到师兄,师兄的表情不像是有事发生啊。”赵新宇奇怪。   赵爸爸心说,你师兄那个心理素质,能让你看出来,他的保密工作也不用干了。   “可能多了一门亲戚,对你师兄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吧。再说了,你师兄不是早就知道了?”赵爸爸问。   赵新宇点头:“其实好些年前,我还不认识他们,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妈,我师兄不想认,李家人不会逼着他认吧?”   李家人强势,否则也不会发了狠把王家赶出去。   赵妈妈听儿子这么一说,有些担心那俩可怜的孩子。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赵妈妈道。   赵新宇起身:“对啊。周末这么好的天儿,我不出去转转,跟你们老两口掰扯什么。”拿着他爸的车钥匙走人。   赵爸爸禁不住说:“门口就有公交——”   “到我师兄家天都黑了。”   赵妈妈:“正好去学校。”   赵新宇仔细想想,还真是的。开他爸的车过去,回头还得开回来,然后再乘最后一班车去学校。   赵新宇收拾一下书包,跳上公交车,坐的昏昏欲睡才到目的地。   伸个懒腰,清醒清醒,赵新宇到八卦胡同口,看到一群大爷大妈在聊天。赵新宇跟他们打声招呼,准备走人,被一大妈拦住。   赵新宇面露疑惑。   大妈道:“你师兄姥姥家什么来头?”   “什么?”赵新宇一时没听懂。   大妈稀奇:“你还不知道呢?你师兄他姥姥家,这几天天天上门,不是开着忒好的小轿车,就是开着军车。他大舅他二舅是不是你爸的战友?”   赵新宇听懂了:“不是。帝都那么多部队,我爸就算是司令员也认不全。我这几天没来,也不是很清楚,我进去问问。”   大妈这几天也没看到他,听闻这话就催他赶紧去。   赵新宇进门,就看到他师兄跟狗踢足球。   赵新宇乐了:“它会踢吗?”   “跟我比差一点,但是挺专业的。”张跃民说着把猫弄过来,让猫狗一起玩,“我记得你明天上午没课啊。”   赵新宇:“我爱上学不行?”放下书包却问,“李家知道了?”   张跃民点头,“你爸说的?”   “路口大爷大妈一见着我就说,你舅舅家牛,这几天天天开着好车上门。”赵新宇看到茶几上有小核桃,掰开一个,“什么意思?”   张跃民:“希望我们把他们当成比亲戚还要亲的亲人吧。我没搭理他们,这几天应该不会再来。”   “李家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自以为是的人啊。”赵新宇奇怪。   梁好运:“大概被人恭维习惯了,捧得太高,脚下没根,以为我们想跟我们亲近亲近,我们作为小辈就得乖乖服从。”   “你舅舅?”赵新宇问张跃民。   张跃民:“他们大概不懂表达,蛮含蓄的。我那两个舅妈。”“那就是官太太当久了,别理她们。我妈有时候也有点指点江山,你们都得听我的德行。”赵新宇摇一下头,转向梁好运:“嫂子,这次交易会卖了多少?”   “带过去的东西卖光了,还签了几个大单子。不过都是铁路城市。”   赵新宇:“咳,以后会好的。听我姐夫说,咱们上次申奥失败,国家可没放弃,打算再次申请。一旦召开奥运会,就得弄基础建设。不能看个比赛,还得汽车火车飞机坐个遍。到那时候就好了。”   梁好运想笑:“我该说谢谢吗?据我所知,再次申请可是零八年,十二年后。”   “零八年?”赵新宇惊呼。   张跃民无语:“不然呢?还是零四年,甚至两千年?”   赵新宇对这个不感兴趣,以至于从未关注。要不是他姐夫说,赵新宇这个帝都人,甚至都不知道国家有申请过奥运会举办权。   赵新宇想挠头:“十二年,确实挺漫长的。”   “其实也快。”梁好运道:“转眼间六年都过来,十二年还能要多久。”   赵新宇想笑:“是呀。你跟师兄结婚六年,明年就是传说中的七年之痒啊。”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张跃民气得瞪他。   赵新宇也有点心虚尴尬:“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再说了,你们明年也没空痒啊。”   梁好运有钱交得起罚款,因为张跃民是老师,他们也只能生一个。对于这个孩子,夫妻俩早已达成共识。   好运食品公司因为羊城商品交易会更上一层楼,虽然现阶段不需要再盖员工宿舍,再盖厂房,梁好运依然把今年的净利润全投入进去。   九七年开春,两栋员工宿舍拔地而起,四间厂房竣工,生产线也随之配齐。   梁好运的好运食品公司,不光给周边提供很多就业岗位,因为她盖楼建车间,一些不能长期在厂里做事的人就去工地打零工,以至于周边十里八村,只要老实肯干的人,日子都比早些年好多了。   乡村变化,平安县政府领导班子看在眼里,不论羡慕嫉妒还是佩服梁好运的人,都认为她很有生意头脑。对于梁好运提出的,打造绿色农业生产基地,县领导很重视。   劝有钱人搞养殖,劝钱少的搞大棚蔬菜。一家钱不够,就两家一起。县领导,镇政府,乡村书记,分拨劝村民们试试。然而,敢干的还是少。   有人随口提到,这也是梁好运的主意。   瞬间比说什么都有用。   梁好运年纪轻轻就能把公司办这么大,这在普通百姓眼中就是神人。即便一些瞧不起女人的男人们,提起梁好运,也是万分感慨——那个女人太厉害了。   平安县领导没想到梁好运这么好用。既然梁好运好用,他们就把详细规划拿出来,哪个村子种什么蔬菜,哪个村子种什么水果。   县领导让他们这么种也是有根据的,他们特意去市里请了农业专家测过。只适合种庄稼的,就让百姓种春玉米,卖鲜玉米。   平安县的百姓一家比一家忙,好运食品公司周边明显没有鬼鬼祟祟的人,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梁好运便安心在家养胎。   头四个月,张跃民和刘向东得空就去公司帮她盯着,直到阳历五月底,天气热起来,梁好运显怀,公司都没出什么乱子。   话又说回来,春节,张跃民并没有去李家拜年,只是给李大舅和李二舅打个拜年电话。试图跟他们就这么不冷不淡的处着。   然而年初四,李擎带着他弟弟来给张爷爷张奶奶拜年。   两位老人讲究,李家兄弟走后,就让张跃民去买东西,年初六回拜年。   张跃民很是听话的买了东西,年初六吃了饭,开车载梁好运上香去了,名曰给两位老人祈福。   两位老人气个仰倒,还不能说什么。   大概张跃民没去,他两个舅妈再也没来过。不过张跃民的大表姐以及大表哥李擎,偶尔会过来。他们都说自己上班路过,张跃民也不好说什么。   张爷爷张奶奶很高兴,觉得他俩是个好孩子,每次过来就让张跃民买菜买肉,留他们吃饭。   张跃民气得嘴里嘟嘟囔囔,李擎姐弟俩可能很希望看到张跃民吃瘪,以至于有时候中午不忙,也绕到这边来吃饭。   小半年过去,张跃民被他们整的是真没脾气了。   六月一日儿童节,也正好是周六,张跃民的大表姐带孩子出去玩儿,也不知道去哪儿玩的,中午一家三口,拎一点一看就是在路口买的水果,拐到张跃民家蹭饭。   张奶奶的身体越发不好,前些天还在医院住一周。老人越发希望张跃民跟舅舅一家亲近亲近。看到大表姐把孩子带来了,立即把冰箱里的可乐、健力宝全拿出来,让孩子自己选。   张跃民皱眉:“你给他喝那些干什么?”   “怎么了?”张奶奶也忍不住皱眉,“喝完再买。你又不是没钱。”对小孩说,“兜兜,别理表舅。”   梁好运说话好使,道:“奶奶,小孩子正在长身体,还在换牙,喝可乐容易把牙喝坏。”   “那就喝一点?”张奶奶看着大表姐。   大表姐平时在家不许孩子喝可乐,然而她习惯性跟张跃民对着干,道:“我给他倒。”给儿子倒半杯。   七八岁的小家伙惊得不敢信,频频看他爸,这还是我妈吗。   表姐夫笑道:“还不赶紧喝。”   小孩不舍得,抿一点抿一点的喝。   张奶奶误以为他不喜欢,又把小蛋糕拿出来给他吃。   张跃民瞪眼。   张爷爷回他一眼。   大表姐看到这一幕,瞧着做的很精巧的小蛋糕:“这个也是你买的?你一个大男人,还是老师,怎么这么喜欢吃零食?”   张奶奶笑道:“不是。给好运买的,好运前些天没胃口,这些天好些,看到什么都想吃。尤其是半夜里。这个就是防止好运半夜想吃,没处买,跃民一早去买的。”   大表姐下意识想问,她怎么了。心中忽然一动,不敢信,“好运有了?”说着就找梁好运。   梁好运在家习惯穿裙子。有到膝盖的连衣裙,有到小腿的长裙,有厚的,有薄的。裙子提高一点,遮住小腹,所以大表姐没少来,愣是没发现这点。   大表姐起身问:“几个月了?预产期什么时候?”   “十月份。”梁好运道。   大表姐算一下日子,“这么久了,你们怎么也不说一声?”   “有什么好说的。”张跃民不以为意,“生孩子而已。再说了,不是还没生吗。”   大表姐噎了一下:“你当生出来就好了?总要准备尿布,衣服——”   “停停,你说的这些我们都准备好了。”张跃民不想听她唠唠叨叨没完。   大表姐又噎住了。   张爷爷打圆场:“早两年就准备了。”随之带他们去厢房。   厢房有个很大的柜子,张爷爷打开,一边全是各种衣服,一边全是各种小被子。   大表姐看看全是手工缝的,而她常来也没见梁好运和张奶奶做衣裳,显然早就准备好了。大表姐不由得想起她妈,居然还说梁好运虚岁二十七了,还不生孩子。   人家哪是不生,人家明显早就规划好了。压根不用别人提醒。   大表姐讪讪道:“确实挺齐全。尿布呢?”   “我们不用尿布,用尿不湿。”张跃民倚着门框道。   大表姐只能干干巴巴说:“挺好。对了,你们俩人都有工作,回头孩子出生,要不让我妈过来吧?李擎也不知道哪辈子要孩子,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张跃民道:“不用。到时候我们请两个保姆,一个跟爷爷奶奶照看孩子,一个洗衣做饭。或者带着孩子跟好运一起去公司,早去晚归也行。” 第68章 虎妈   大表姐忍不住说:“早出晚归多折腾啊。”   张跃民:“听李霁说,你妈生他的前一天还在工地监工。李霁也没缺心少肺,四肢不全。”   “扑哧!”   随后而来的表姐夫笑喷了。   大表姐噎的说出话来。   张爷爷瞪张跃民:“你胡咧咧什么。”   “老爷子,我笑是李擎也说过类似的话。”表姐夫解释:“不过对象是我岳母。”   张爷爷顿时知道自个过于紧张,“怪不得他俩长得像。”   “是呀,是呀。”表姐夫附和,随后对妻子道:“爷爷奶奶什么不懂啊。你能想到的爷爷奶奶早想到了。”   大表姐在家是个当家作主的人,家里家外一把抓,一把手习惯了,又比张跃民大十来岁,张跃民在她眼里就是小青年,潜意识里觉得该听她的。   两老口好说话,说什么都没意见,存在感太低,以至于大表姐压根忘了,人家吃的盐当真比她吃的米多。   丈夫这么一说,大表姐很尴尬。   张爷爷打圆场:“屋里热,外面凉快,去葡萄架下。跃民弄个石桌石墩特方便。”   大表姐扶着老人迈过高高的门槛。   以前房子门槛都高,张跃民装修的时候,瞧着门槛和门好好的,就没砸了弄新的。由于门和墙壁都是老物件,不看屋顶,这处宅子很是有韵味。   大表姐见多识广,随父母第一次到张家,看到这个方方正正宽宽大大的院子,依然很意外。   进入室内,风扇、冰箱、电视、沙发一应俱全,大表姐顿时明白,张跃民为什么不想跟他们沾亲带友。因为人家不需要。   大表姐刚坐下,梁好运就拎一个西瓜过来。   表姐夫忙接过去,瞧着西瓜很大,“特供买的?”   “不是。平安县的百姓送的。”   大表姐不由地问:“送的?”   梁好运:“平安县那边的瓜农种的。纯天然。”   “现在市面上还有纯天然的东西?”表姐夫惊讶。   梁好运点头:“那边有几个养猪场养鸡场,肥料多的很,周边的种植户都不需要买化肥。”   “价格也不便宜吧?”张爷爷问。   最近这段时间多是张爷爷买菜,物价比早些年翻一番。张爷爷没少抱怨,怎么不去抢/钱。   梁好运笑着说:“到那边买便宜。去菜市场,二道贩子倒一下手肯定贵。这个瓜虽然种的早,不过种植户勤快,每天上午掀开塑料薄膜晒太阳,听说挺甜的。”随即给张跃民使眼色。   张跃民拿刀一切两半,他表侄子霍然起身,眼巴巴看着张跃民。   张跃民乐了,指着其中一半:“这半不切了,我给你找个勺子,挖着吃?”   小家伙第一反应是看他妈。   大表姐强烈反对:“不行!西瓜涨肚,吃不完浪费!”   小家伙吓得躲到他爸爸身边。   张跃民长这么大就没挨过吼和骂。他犯了错,张爷爷张奶奶也是语重心长的同他聊。看到小孩被他表姐吓得恨不得缩壳里,张跃民忍不住皱眉。   “吃不完放冰箱,走的时候拿回家继续吃。”张跃民朝厨房努一下嘴,“去,拿勺子去。”   小孩不安地看一眼他妈。   张跃民把刀递给梁好运,去找勺子。   大表姐眉头紧锁。   张跃民权当没看见,递给小孩,“抱着吃。这才是西瓜的正确吃法。”   “谁跟你说的?”大表姐忍不住问。   张跃民:“张老师自己说的。我可是帝都大学的老师。”呼噜一下小家伙的脑袋,“听我的没错。我学生都比你妈厉害。”   大表姐也是大学生,可惜她的学校只是普通大学。   小孩子的奶奶和爷爷没少在家夸张跃民,全国最高学府的老师。小孩听张跃民这么一说,当真信了。   大表姐可不是孩子,没那么好糊弄:“你教的是计算机!”   “你的意思我不专业,合着你上的是农学院?”张跃民反问。   大表姐当然不是,顿时无言以对,气得只能干瞪眼。   表姐夫平时也觉得他老婆对孩子过于严厉。大表姐的意思,就这一个孩子,他们为人父母也只有一次机会,不严不行。   表姐夫难得看到妻子被挤兑成这样,不想幸灾乐祸也忍不住抿嘴笑:“好了,好了,又不是你的钱买的。浪费也是浪费他的钱。”   “谁的钱不是钱?”大表姐反问。   表姐夫被噎着了。   梁好运递给他一块瓜,“尝尝。好吃回头我多买些。”   表姐夫咬一口,满嘴沙瓤,“这个瓜好。”   梁好运转向小孩:“吃不完就给你表舅,别憨吃啊。”   小孩很是乖的使劲点头。   大概吃了一分钟,就吃不下了。   张跃民以前是打死不和面。梁好运身怀六甲,张跃民打死也不敢让梁好运和面。然而他还是不喜欢,于是一周一次,一次三盆,一盆擀面条,一盆包饺子,一盆做馒头和包子。   天气热怎么办呢。张跃民又买一个冰箱,全放冷藏。冷藏塞得满满的,保鲜层很空,正好放保鲜层。   为人父母,认为孩子不懂,极少说话算话。   小家伙看到张跃民当真给他放冰箱,轻轻扯一下他爸爸的手臂,捂着嘴巴小声说:“我喜欢这个舅舅。”   表姐夫趁机说:“你得好好学习。你这个舅舅只喜欢学习好的小孩。”   张跃民的职业太唬人,小孩信以为真。其实张跃民只喜欢懂进退,不给他添麻烦的人。   对于孩子,尤其张跃民即将为人父,总是多一些包容。   张跃民从堂屋出来,该做饭了,便问小孩:“中午吃什么?”   小孩被问懵了,吃什么他说的算吗。   “想出什么?”张跃民换个问题。   小孩下意识看他妈。   张悦芳以前被惯的连中专都没考上。有了孩子之后,对孩子也厉害,不过她的严格是学她爷爷奶奶。因为老两口教个帝都大学老师出来。兹孩子不犯原则性错误,母女俩都有商有量。   大表姐的厉害是把孩子从头管到脚啊。   张跃民忍不住说:“您可真厉害,吃什么都要看你的眼色。”   “小孩子什么都懂,不管严点不行。”大表姐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以后你就懂了。”   张跃民:“我以后也不会像你这样。”   “那你的孩子肯定没你有出息。”大表姐立即接道。   张跃民乐了,“我毕业于全国最高学府,孩子比我有出息,上天啊?再说了,基因这东西玄乎的很。我生父那个人渣都能生出我这么爱国爱家的新时代好青年,我孩子长成啥样,还真不是我说了算。”   “歪理!我不跟你说。”大表姐道。   张跃民嗤笑一声:“那我还得说。甭管我孩子将来啥样,至少不会把合该虎头虎脑的小男子汉,养的跟猫崽子一样。”瞥一眼她,拉着梁好运去厨房。   大表姐张了张口,一个字没蹦出来,张跃民到厨房了。大表姐就找她儿子,看热闹看的正欢的小孩下意识躲到他爸身后。   这么一会儿,张爷爷也看出大表姐过于严厉,只是她虽然是张跃民的表姐,却跟张爷爷没什么关系,张爷爷怕招人烦,也不好说什么。   张跃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张爷爷就多两句嘴,“跃民他姐,别跟跃民一般见识。他脑后长反骨。以后再跟他说什么,别用过来人的语气就好了。”   “我就是过来人啊。”大表姐奇怪。   张爷爷于是问:“你以前当过父母?”   大表姐被问住了。   张爷爷:“你现在教育孩子,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才是过来人。跃民他大伯,我们没教好,有了经验才教出个大学生。不到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都没资格说自己是过来人。”   大表姐语塞。   表姐夫也是这个观点,“老爷子,您说的对,我们以后一定改。”   张爷爷谦虚道:“我说的也不一定对,因为孩子跟孩子不一样。再说了,我就上了三年私塾,远不能跟你们这些大学生比。”   “老爷爷就上三年?”小孩惊呼,“你怎么还有退休工资啊?”   张爷爷:“以前小鬼子欺负咱们,我们把小鬼子赶走,国家对我们这些人的照顾。”   小孩懂了:“跟我爷爷一样?”   “对!跟你爷爷一样。”   小孩立即说:“我以后也要当兵打鬼子。”   “打鬼子是以前的事。”大表姐道。   张跃民想出去。   梁好运一把把他扯回来。   张跃民低声问:“怎么了?”   “你出去干什么?”   张跃民朝外面看一眼,“提醒她别跟孩子瞎说。”   “爷爷会说。”梁好运侧耳,“不信你听。”   张爷爷道:“跃民她姐,你这样说我得批评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鬼子被咱们赶出去,可不是因为咱们把他们打服了。再说了,我说的小鬼子,是指所有洋鬼子。”   大表姐这波人,没见过鬼子的残暴,又不像她儿子这一代,自打懂事,国家一天比一天繁荣,生活也一天比一天好,并不觉得国外比国内好。所以她这代人很崇洋。   张跃民的一些校友,宁愿到国外刷盘子,也不远在国内当人上人。   大表姐周边的同龄人也跟张跃民的校友差不多,每天在这种环境中,大表姐就觉得国外各种好,国内各种糟心。自然而然忘记了“八国联军”。   张爷爷的话让大表姐想起小时候,爷爷跟她讲的抗战故事,脸瞬间火辣辣的疼。   小家伙瞧着不对,悄悄跑到厨房小声说:“表舅,我给你烧火。”   “你会烧火?”张跃民不信。   小孩点头:“我爷爷家也有地锅。爷爷说地锅做饭香。表舅,我想吃鸡腿。”   “刚刚问你不说。”张跃民道:“以后想吃什么直接说。你说了不一定能吃上,不说肯定吃不上。”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一下头:“我想吃鸡腿呢?”   “有。”   今儿周六,难得手机也没响,张跃民一早就去买只鸡和排骨。张跃民本想买鱼,怕梁好运吃着反胃就没敢买。   张跃民已经把排骨剁好了,就先做糖醋排骨。   梁好运看着锅,张跃民把鸡胸肉挑出来,切丁腌制备用,留着做宫保鸡丁。其他的鸡肉剁成块,跟木耳等物一起炖。不过是搁炉子上面炖。   天气热,张跃民也不想在厨房待太久。   宫保鸡丁出锅,张跃民又炒个青菜,拍个黄瓜,糖拌西红柿,就差不多了。   看似不多,鸡肉盛两盆,糖醋排骨满满一盆,黄瓜和青菜也是用盆。以至于六个大人加一个小孩愣是没吃完。   小孩大概发现他妈斗不过他表舅,中午吃饭时特机灵,挤到张跃民和张爷爷中间,而且只要半碗米饭,挑肉和甜滋滋的西红柿吃。   大表姐很想数落儿子两句,抬头不是看到张爷爷就是对上张跃民,只能把话咽回去。   小孩有张跃民撑腰,胆子大一点。回去的路上看到洋快餐,嚷嚷着要吃。大表姐朝他脑袋上一巴掌。小孩瘪瘪嘴要跳车,去找他表舅。   表姐夫无语又想笑,劝妻子:“买一个汉堡。他一半我一半。再说了,那东西就是面和肉,偶尔吃一次还好。”   小孩嘀咕:“要是表舅,肯定让我吃。”   “想得美!你表舅连可乐都不给你喝。还表舅。”大表姐瞥一眼儿子。   小孩吃一口西瓜:“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   小孩想想:“下周还去表舅家。”   “我没空。”   小孩找他爸。   红灯亮了,表姐夫停车,回头说,“有人结婚,我和你妈得去吃喜酒。你去不去?”   常年没什么好吃的,小孩肯定去。   小孩不缺好吃的,不乐意去:“我要去表舅家。老爷爷说表舅的狗会踢球,我要跟表舅的狗踢球。”   “送你去也行。不许调皮。”   小孩使劲点头。   周六一早,小孩就要去。   大表姐盯着儿子写一天作业,周日上午才把他送过去。   说上午不准确,应该说早上。   小孩晚上睡得着,五点钟爬起来就把他爸妈闹醒,七点就吃饭了。   现如今路上车也不算多,七点半就到张跃民家。   梁好运身体乏,张跃民没做那么早。小孩到的时候,张跃民刚把饭菜端出来。   小孩冲他爸妈挥挥手,不等俩人进来就把大门关的严严实实,“表舅,我来啦。”   “你爸妈呢?”梁好运下意识问。   小孩指着大门:“他们走了。有事。我爷爷奶奶也有事。表舅,你有没有吃过汉堡?”   张跃民多精明一人啊,小孩的那点小心思,他不猜也知道。   “汉堡?那是什么东西?”   小孩说:“很好吃很好吃的一个东西。我知道哪儿有卖的,我请你。” 第69章 楚兜兜的乐园   张跃民点一下头:“好啊。你请我吃东西,我也请你。等我一会儿。”   梁好运自打怀孕就没胖,但是她胃口很好,平均三个小时一定得吃一次。水果零食没用,必须面饭或者肉蛋。   方便面八宝粥这些东西家里有,也不能常吃。张跃民就去特供市场买一些午餐肉、牛排放家里。还有给梁好运买些面包。   张跃民拿着面包和午餐肉去厨房,几分钟,端着盘子回来。盘子里面赫然是切开的面包夹着两片午餐肉两片生菜和煎鸡蛋。   小孩惊呼:“汉堡?”   “这是汉堡?”张跃民故意问。   小孩连连点头。   张跃民:“可是这是我用面包做的啊。”   “表舅自己做的?”   张跃民点头。   小孩眼中尽是崇拜:“表舅好厉害啊。”   梁好运道:“这不是汉堡。我记得汉堡里面夹的是炸鸡排。这哪是啊。”说完还很嫌弃,“肯定不好吃。”   “我尝尝。”小孩咬一大口。   生菜和午餐肉之间有番茄酱。酸酸的很开胃,午餐肉又用油煎一下,小孩觉得跟卖的一样好吃。   “舅妈,这个也好吃。”小孩咽下去就迫不及待地说。   张跃民买番茄酱,不过是做西红柿炒蛋的时候加一点,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个用处,“你是不是不想请我吃,故意这样说?”   小孩很是乖的摇头:“没有。表舅,这个真好吃。表舅,你好厉害,还会做汉堡。”   “这就厉害?那是你没吃过馒头片做的。”   小孩好奇:“馒头片也可以?”   “中午做给你吃。”张跃民饿了,得先吃饭。   小孩早上吃的不少,这个汉堡吃下去得打嗝,正愁吃不下去,中午做正合他意。   张跃民他大表姐外国片看多了,看到国外的小绅士,也想把她儿子养成那样。岂不知在国外那么养孩子的也不多。   楚兜兜在家招猫逗狗,他妈不许。跪在地上玩纸炮,他妈不许。踢足球踢的浑身泥浆,他妈也不许。   到张跃民这里,他只要不招惹梁好运,不摸电门,不烧房子,张跃民懒得管他。   张跃民家房子多,院子大,有菜地有葡萄架,有电视,冰箱里还有很多好吃的。还有一猫一狗。小孩摸摸这个,戳戳那个,玩的是不亦乐乎。   中午,张跃民用炉子给他爷爷奶奶煮番茄鸡蛋面。楚兜兜烧火,张跃民用地锅做番茄鸡蛋盖面,然后就着炒菜锅炸几个馒头,又给他用煎的馒头片做个汉堡。   小孩在家听话惯了,看着表舅表舅妈先吃鸡蛋盖面,小孩乖乖的吃一口,禁不住睁大眼睛,好好吃啊。   再看看面前的炸馒头片和“汉堡”,还有半杯冰牛奶,很寻常,可是每个小孩都想吃。然而他只有一张嘴,小孩犯愁,“表舅,我先吃哪个啊?”   梁好运乐了,“左手拿着馒头片,右手拿着筷子,吃点面吃口‘汉堡’。你舅做的小,你碗里的面也不多,吃得完。”   “我先吃馒头片。”   馒头片确实不大,小孩吃的不是很快,也很快吃完了。   这么一会儿,番茄汁也浸到面里,面条很够味儿。小孩吃的吧唧嘴,“舅妈,你好幸福啊。”   “怎么了?”梁好运奇怪,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小孩咽下面条,道:“每天可以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让你妈做。”张跃民教小孩,“你不许你买什么,就让她给你做。她不会,你就说,你表舅我会。”   张爷爷不赞同:“跃民,你别乱教。”   小孩看看张爷爷又看看张跃民,他该听谁的呢。   梁好运自是跟张跃民一边的,“兜兜,除了大饭店大厨师做的,还有像方便面、可乐这类机器加工的零食,其他的都可以自己做。比如汉堡,比如炸鸡翅。比如西餐厅的牛排。”   张奶奶也忍不住说:“好运,你表姐得上班,不像你们这么闲。”   “可以周六周末啊。”梁好运问小孩:“你平时得上学,也不会让你妈妈给你做吧?”   小孩点头:“我的学校离爷爷奶奶家近,我中午在爷爷奶奶家吃。爸爸妈妈下午下班去接我。”   “爷爷,听见了吧。”张跃民道。   张爷爷一听孩子只有周六周末能跟父母在一起,道:“如果只是周六周末,也还行。”   以前条件不允许,张跃民星期天回来,张爷爷都会拿着网,给他网一些小鱼,煮成鱼汤给他加餐。   张跃民又教小孩一招:“你最好写完作业再找你妈要好吃的。这样你妈就没理由拒绝了。”   小孩恍然大悟,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表舅好厉害。我妈妈最喜欢说,作业没写完就想玩,就想吃,不许!”   张爷爷瞥一眼张跃民:“你小舅以前是孩子精,现在是孩子头。不厉害哪能教大学生。那些人比你大,鬼点子比你多多了。”   “表舅,表舅,你家电话号码是几?”小孩忙不迭问。   梁好运险些呛着,“你表舅不是每周末都有时间。”   “不在家就下次啊。”小孩知道大人事多,不但要工作,还要吃喜酒,还要帮朋友办事,等等,小孩不强求。   张跃民:“先吃饭,吃了饭写给你。你爸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接你?”   “吃了喜酒就来。”   张爷爷奇怪:“酒宴上有鸡有鱼,还有糖果瓜子啊。”   “妈妈不许我拿,也不许我站起来自己夹,有我够不着。”小孩说着,小脸拉下来。   张爷爷很想说,哪有这么当妈的。随之想想人家家里规矩大,养孩子精细,不像他们糙养放养,又把这话咽回去。   “家里有。等一下让你酒给你拿。”张爷爷看张跃民,“我记得冰箱里还有几个巧克力,还在不在?”   巧克力是赵新宇的零食,他回家了就还在。   张跃民开冰箱看一下,何止几个,是几盒。也是他家没小孩子,才能由着他这么囤巧克力。   挑个生产日期最早的,张跃民递给小孩。   小孩摇头,太多了。   “里面还有几盒,赵新宇的,咱们不吃,他吃不完。”张跃民看一下,“好像是酒心巧克力,每天只能吃一个,吃完放冰箱,否则就化了。”   小孩不由得看一下梁好运。   梁好运:“放茶几上,走的时候拿着。你妈妈回头问,我们为什么给你巧克力,就说你没去吃喜糖,这个等于喜糖。”   小孩原本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听她这样讲,小孩没了咕噜。吃饱往沙发上一趟就睡着了。   张跃民可不敢让他睡太久,半个多小时叫醒他。   小孩不想起,睁开眼看到周围很陌生,坐起来才想到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表舅家做客。   不敢再睡,小孩跑去院里压水洗把脸,就跟坐在葡萄架下的长辈们聊天。其实是听他们唠家常。然而不过十分钟,大门被敲响。   小孩很懂事的去开门,打开门拔腿就往堂屋跑。   梁好运不由得起身,看到进来的人,笑了:“兜兜,你爸妈来了,你往屋里跑什么?”   “不想回家不往屋里跑。”大表姐没好气地说出来,显然还记得早上想跟张跃民和梁好运交代两句,结果儿子直接关门,不许他们进那事。   张跃民在书房工作,听到声音就拉着小孩出来,手里自然还有一盒巧克力。   表姐夫忍不住说:“怎么又给他买吃的?”   “冰箱里的,快过期了。”张跃民递给他。   表姐夫一看生产日期,小半年了,这才把东西接过去。   “不想走?”表姐夫问嘟着小嘴的儿子。   小孩当着他妈的面不敢回答,使劲抿抿嘴。   “下周再来。”张跃民道。   小孩的第一反应是看他妈。   孩子爸接道:“下周写好作业就送你过来。”   小孩这才把手递给他爸,面对他妈时,还是老大不高兴。   当着张跃民的面,大表姐不好说什么,车开出八卦胡同,大表姐就忍不住问:“张跃民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大表姐问别的,小孩不敢说,问这个小孩有的说,“表舅比你好。表舅会做番茄鸡蛋盖浇面,表舅会做汉堡,表舅还说要给我做牛排,跟大饭店一模一样。”   “难怪见着我们就躲。”表姐夫乐了,“你表舅二十岁就走南闯北,出国跟逛公园似的。我和你妈这辈子也没出去过,他是比我们懂得多。”   小孩扒着车座子,“表舅出国?”   “你当你表舅哪来的钱给你买好吃的?都是当年出国卖东西赚的。”表姐夫道。   小孩奇怪:“表舅不上学?”   “一边考大学一边打工。”表姐夫道。   李家那次主要查了张跃民,没怎么查梁好运,再加上时间紧迫,又有特殊部门故意隐瞒,并没有查到梁好运中大奖,张跃民玩股票。其实他们也没往这方便查,自然也不知道梁好运办厂的资金来自彩票。   亲爸爸这样说,小孩越发佩服:“表舅好厉害。跟大舅舅小舅舅一样厉害。”   “没调皮吧?”大表姐问。   小孩觉得他调皮捣蛋了,因为他追的猫猫狗狗躲窝里不敢出来。可是表舅和表舅妈没说他调皮,那就不算调皮。   “没有!”小孩理直气壮地摇头。   猫猫狗狗不敢出来,其实是被张跃民训的。   梁好运查出身孕,两老口就提出把猫狗送去张悦芳或张跃华家中养一段时间。张跃民也怕。最终没送人,是梁好运提到过了头几个月,她就可以去公司,每天早出晚归,接触不到猫狗,两个小东西又是老两口养大的,突然送走老两口心里肯定也难受。于是各退一步,梁好运在家,猫狗就关在它们自个窝里。   第二次来张家的楚兜兜不知道这些,暗暗提醒自己,下次见到两个小东西对它们好点。   六月的第三个星期六,天空阴沉沉的,跟楚兜兜的心情一样。楚兜兜晚上睡觉前祷告许久,第二天老天还是很不给他面子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楚兜兜跟没了骨头一样,躺在沙发上,连最爱的玩具也懒得看一眼。   表姐夫看着儿子小脸上布满了忧伤,莫名想笑:“这么想去表舅家?”   表舅家是楚兜兜的乐园啊。   “爸爸,你不懂啊。”小孩老气横秋的摇一下脑袋。   表姐夫问:“知不知道你表舅家的汉堡怎么做的?爸爸给你做。”   小孩摇了摇头:“我们家没有表舅家那种面包。”   “你不是说还有一种用馒头片做的?”   小孩点头:“可是我们家也没有那种馒头啊。”   “馒头还有很多种?”表姐夫奇怪。   张跃民懒省事,并没有做圆馒头,再说他也不会揉成圆的。所以蒸馒头时都把馒头切成枕头形状。馒头从冰箱里拿出来硬邦邦的,切掉上端,然后再从侧面一切两半,就跟两片吐司似的,自然方便夹菜、鸡蛋和午餐肉。   小孩比划一下,表姐夫想想,确实没有那种。   小孩见他爸一脸可惜,很是失望:“妈妈还说表舅不会当爸爸。哼!”   表姐夫连忙往四周看,发现妻子不在室内,松了口气:“你妈呢?”   小孩朝隔壁指一下,“打牌去了。爸爸,我们中午吃方便面吧。”   表姐夫拒绝:“家里没有。”   “我们可以开车去商场买啊。再买一盒午餐肉。爸爸,有了那个我们,我们早上就不用做饭了。”小孩坐起来抓住他爸爸的手臂。   表姐夫很理智:“下大雨容易出事。到中午雨停了,爸爸就去给你买。”   中午雨没停,但是变小了。   父子俩人去商场买买买,张跃民也撑着伞去菜市场买肉。   大概下雨天没人出动,或心情都不好,懒得搞事,直到艳阳高照,张跃民的手机才响。   张跃民忙几天,回到家猛然发现梁好运的肚子好像大了一圈。张跃民奇怪,怀疑自己看错了,问爷爷奶奶,老两口天天见梁好运,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   傍晚,张跃民拉着梁好运出去,邻居看到来一句,“梁厂长快生了吧。”张跃民确定他没看错。   张跃民立即问邻居:“你们都有经验,好运的预产期是十月份,现在这样正常吗?”   “十月份?”邻居惊呼,“还有三个多月?”   张跃民点头。   邻居盯着梁好运的肚子,“这也太大了吧?跟人家快生了一样。是不是吃太多了?梁厂长,不能吃太多。孩子太大,他受罪,你也受罪。听说最近流行剖腹产,你可别跟她们学。剖腹产伤口疼,恢复的还特别慢。”   张跃民拉起梁好运的细手臂,“你看,没胖。”   有人瞧见他们聊天,就走过来:“是不是双胞胎?”   邻居笑道:“隔段时间就去医院检查一次,双胞胎他们还能不知道?”问梁好运,“医生怎么说?” 第70章 回归   梁好运仔细想想:“医生说孩子太调皮,不让看。”   “上次检查什么时候”邻居问。   张跃民:“上个月。一个多月了。”   “依我说今天再去看看。梁厂长这个肚子,不是两个就是特别大。不论哪种你们都得弄清楚。两个还好,万一吃多了,从现在起就得控制饭量。”   邻居说完,其他人跟着附和。   张跃民看梁好运,征求她的意见。   梁好运以前又没生过,哪知道啥情况啊。邻居这么一说,也把梁好运说的惴惴不安。两人回屋收拾一下,驱车前往离他们最近的帝都大学附属医院。   医生看到梁好运的肚子也很诧异,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大?”   张跃民立即跟医生反映,这一个月像吹气球一样见风长。   医生当即给她安排检查,然而还是跟之前一样孩子特别调皮,又像是不好意思让医生看。   张跃民看不懂B超,于是问:“是不是两个?”   “两个?”医生盯着影像,“不是没有可能。”   张跃民:“那怎么办?”   “孩子这么活泼,身体肯定没问题。这点你们不用担心。”   张跃民当然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说两个是不是得剖?”   “不用!”医生摇头,“你爱人年轻身体好,可以自己生。不过两个孩子不比一个,肚子会越来越大,还有可能早产。”   张跃民吓得惊呼,“早产?”   医生赶忙解释:“早产也没什么,孩子七个月就能活下来。”   张跃民松了一口气:“您是说预产期有可能提前到下个月?”   “不是没这种可能。”   梁好运皱眉:“最热的时候?”   她和张跃民特意算过,预产期十月份坐月子最舒服。或者来年三四月份。七月份坐月子不是要她的命吗。   医生也知道这点:“你们就跟孩子商量商量,坚持到十月份。”   “这怎么商量?”张跃民看一眼梁好运的肚子,“我打一顿?”   医生赶忙阻止,“不行,开什么玩笑。”   “他就是在开玩笑。”梁好运把手递给张跃民。张跃民扶她坐起来。梁好运最后问一次,“孩子没问题对吧?”   医生:“孩子一切正常。你们也该有感觉啊?”   “最近经常能感觉到胎动。”梁好运道。   医生点头:“那就没事。放宽心,生孩子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危险,尤其你年轻。”   梁好运还是很不安,回去的路上又感觉到胎动,好像孩子提醒她,别担心,我们没事。梁好运顿时觉得很神奇。   话又说回来,张跃民怕两位老人担心,出来的时候就忽悠两位老人,带梁好运出来转转。预产期十月份,张跃民打算八月份再找保姆。现在知道随时可能提前,就跟梁好运商量,去家政公司看看。   预产期真是提前到七月底,现在找保姆都有点晚了。   梁好运虽然想回家,还是听张跃民的,跟他转道家政公司。   两人最初打算找一个四十来岁懂得多的,再找个二十出头年轻力气大的。   改革开放虽然有些年头,帝都真正开始发展,其实是八十年代中期。帝都最早的家政公司   也不过十年。然而最早的不一定能坚持到现在。   发展时间短,专业保姆凤毛麟角。年龄大不等于专业,极有可能倚老卖老。两人琢磨几天,又找段老三问问,最终决定挑两个年龄相仿的。   两位老人有经验,张跃民做饭,保姆给他们打下手就行了。所以只需要听话本分便可。两人又担心梁好运正坐月子保姆突然闹不干,就决定找外乡人。   外乡人来帝都只有一个目的——赚钱。只要雇主不是很过分,人家能干到年底。   梁好运和张跃民的这点要求,对家政公司来说简直没要求。   家政公司立即拿出一沓资料,由两人挑选。   照片能看出来什么啊。   梁好运跟他们约定周六,最好月底能到他们家去。   离月底还有几天,正好有几个因为雇主太苛刻,请个保姆恨不得当以前的使唤丫头用,受不了不干了。于是家政公司承诺,周六把人带过去。   六月最后一个周六,张爷爷刚把厨房收拾好,家政公司就来了。   梁好运的那辆车还是早年买的二手车。家政公司瞧着车都要成古董了,潜意识以为他们只是一般有钱人。   家政公司老板进了门,看到宽敞的大院子,禁不住惊呼:“你们家的房子,气派!”   张爷爷笑道:“还行吧。请进!”   家政公司老板道:“不用。”   带来七八个,堂屋里哪容下啊。   “您是……?”老板问。   张爷爷:“我是他们的爷爷。”朝书房喊,“跃民媳妇,你要的保姆来了。”   梁好运听到了,她脚不舒服,在屋里就把鞋脱了。又不敢起太快,以至于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她还没出来。   梁好运蹒跚着出来,老板立即让众人站成一排。   这年头请保姆是大事,老板下意识找张跃民,发现他不在:“您爱人呢?”   “他学校有课。”张跃民一大早就走了,都没在家用饭,否则也不用张爷爷刷锅洗碗。   家政公司老板惊讶,“您爱人还在上学?”   张爷爷又笑了:“我孙子是大学老师。”   老板和他的员工们都受到很大惊吓。   老板更是结巴了,“那个,那位那么年轻,是大学老师?”   “虚岁都三十了。”张爷爷感慨时间快,一晃眼当年那个只有两岁的孩子这么大了,“不小了。”   老板由衷说:“看不出来。还以为二十出头。”原本担心梁好运和张跃民小年轻请保姆,会不会特挑剔。现在一听人家是文化人,瞬间放心了。   给孩子请的保姆,自然要爱干净,心术正。   梁好运这些年经常挑工人挑出经验,很快就挑两个,一个瘦瘦高高有点黑,姓蒋,一个白白净净有点矮,姓杨。   两人一样大,虚岁十九。梁好运看看她们的身份证,其实早几天才满十八岁。   满十六就不算童工,梁好运担心有些人家为了让孩子早点出来赚钱,办身/份证的时候多报几岁,盯着两人看一会儿,不像是十四五岁的人,就跟他们签用工合同。   “咦,这么多人?”   众人朝外看去,赵新宇大步进来,打量那一排年轻姑娘,“嫂子招工都招家来了?”   “招什么工啊。”梁好运好笑:“找的保姆。”   赵新宇刚刚收回视线,又忍不住扭头打量:“保姆?缺保姆跟我说啊。”   “你们家保姆我用得起?你可别给我找事了。”梁好运道。   赵新宇:“您忒客气。我妈要知道你找保姆,早亲自给你送来了。她老人家正愁没机会过来。找好了?”   梁好运点头,“小蒋,小杨。”随即对两个保姆道:“这是我爱人的师弟。”   “帝都大学的?”老板忙问。   梁好运再次点一下头。   老板立即伸出手来:“我这人不羡慕有钱的,不嫉妒有权的,就佩服学习好的。”   赵新宇乐了:“学习好的以后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啊。还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有钱有权不一定学习好。学习最烧脑。”老板双手握住他的手。   梁好运摇头笑笑。   老板松开他的手,带剩下几人告辞。   到门口就看到他的小面包后面听着一辆绿色的车。   老板惊讶:“军车?”   赵新宇:“你直接往前开,前面能拐出去。”   家政公司老板看看赵新宇,试探着问:“你的?”   “我爸的。”赵新宇道。老板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顿时有一丢丢尴尬,“没想到……”   “你又不知道。”赵新宇等他上车,就把打门关上。   梁好运指着西边的厢房对小蒋和小杨道:“最南边两间是通的,里面有两张床,被子脸盆都是新的,你们去收拾一下吧。”   两人连忙拎着行李回屋。   梁好运朝堂屋看一下,赵新宇跟她去堂屋。   张奶奶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看到赵新宇进来,睁开眼笑笑,精神不大好。   赵新宇小声问:“奶奶不舒服?”   “吃了药犯困。”梁好运道,“这个时候你爸不应该很忙吗?”   赵新宇:“我爸退休了。其实早几年就该退了。不过他偶尔还得出去,所以给他配辆车。”   梁好运问:“你呢?不在家等着看港城回归,跑过来有事吧?”   赵新宇有事,一家人聊到港城回归,他爸说像他这种计算机专业的人才部队稀缺,希望他毕业后参军。   部队太辛苦,他这种人才到部队训练强度也不小。两个月练出六块腹肌跟玩一样。   赵新宇征求亲戚朋友的意见,都跟他父母一样,希望他参军。赵新宇就想到了张跃民。   看样子他师哥又出差了。   赵新宇:“师哥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得等港城回归。”梁好运之前还纳闷,他周六能有什么事。刚刚自己提到港城,梁好运总觉得张跃民十有八九被征调到某些部门干什么去了。   赵新宇禁不住说:“他一个老师怎么比你还忙?”   “他读研的时候参与的项目多。”梁好运道。   这些事学校保密,赵新宇知道的也不多,“我回头去学校找他吧。”   “走啊?”梁好运撑着沙发准备起来。   赵新宇连忙说:“您就别起了。”看到她的肚子,忍不住问:“嫂子是不是快生了?”   梁好运自己是真没感觉,听赵新宇这么说,梁好运可以确定她肚子里一定是俩。否则离预产期还有好几个月,不可能张跃民和赵新宇都觉得她肚子大的过分。   梁好运怕两位老人担心,胡扯道:“我和你师兄个子高,孩子随我们,长胳膊长腿长得大。”   “不会长的跟篮球运动员一样吧?”赵新宇摇头,“那样可不好看。”   梁好运笑道:“也不是所有长得高的都不好看。”   “好看的太少。”赵新宇依然不希望他师哥的孩子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不说这些,回头师兄回来,跟他说一声。”   梁好运点头。   张爷爷送赵新宇出去,正打算关门就看到又有车拐进来。   “轻易不来,一来都赶一块了。”   张奶奶在堂屋里听见,问道:“你爷爷跟谁说话?”   “估计又有人来找跃民吧。”梁好运试图勾头朝外看,然而肚子抵的难受,还是得起来。   梁好运刚刚站起来,听到小孩大呼小叫,“舅妈,表舅,我来啦。招财,旺财,我来啦。”   张奶奶不由地笑了:“兜兜啊。”   “是我啊。”小孩背着他的小书包跳进来。   梁好运看到后面跟着大表姐跟表姐夫,“这次居然没把你们关外面。”   “他想关,爷爷在呢。”大表姐回头看一眼,转过头来注意到梁好运的肚子,惊呼一声,“你肚子怎么这么大?”   梁好运无语又想笑:“以前是小蝌蚪,现在有手有脚,肯定大了。”   “难道因为之前没注意?”大表姐问。   梁好运点头:“爷爷奶奶就没觉得我肚子大。”   大表姐信以为真,指着她儿子,“让他去爷爷奶奶家,非要来你们家。这几天就麻烦你们了。不听话使劲揍。用你们家的鸡毛掸子。”   小孩吓得朝张奶奶身边躲。   张奶奶拉住他的小手,“不怕,不怕,妈妈吓唬你。”   “我没吓唬你。”大表姐指着小孩道。   小孩抿抿嘴,不敢搭话。   大表姐就当他默认了,忽然发现很不对,“张跃民呢?”   “在学校呢。”梁好运胡诌。   张跃民是老师,老师不比学生,杂事多。大表姐自是没有任何疑惑,准备跟她爱人回去。转过身吓了一跳,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   大表姐拍着胸口问:“她们谁呀?走路怎么没声。”   “保姆。”张爷爷解释。   表姐夫惊了一下:“保姆?”看到两个一脸稚气的小姑娘,“她们能当保姆?好运,你缺保姆跟我说啊。”   两个小姑娘不安地揪着衣角,因为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了。小姑娘很怕梁好运被说动,让她们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梁好运笑着说:“只是洗衣服打扫卫生抱孩子。喂孩子有爷爷奶奶呢。买菜做饭有张跃民呢。”   “可是,这么小懂什么?”大表姐忍不住问:“我妈在家闲得慌,让她过来吧。”   梁好运连忙说:“真不用。你又不是不知道跃民的脾气,回头再把她气得高血压,不是让我们折寿吗。”   大表姐想想张跃民,数落两位老人跟数落小孩一样。张爷爷张奶奶惯着,她妈可不惯他。   “再缺人跟我们说一声,我们给你们找几个有经验的。”大表姐道。   梁好运笑着说:“真不用。赵新宇刚走,还要把他妈送来呢。收了你们的人,就得要他妈的人。我们家总共才几个人啊。”   “赵夫人啊。”大表姐想想,那位可不管他们是不是张跃民的亲人。他们往这边塞人,那位肯定忍不住:“当我没说。兜兜,我跟你说的话记住了没?”   小孩使劲点头,眼巴巴看着父母,面上好像很不舍,其实心想,怎么还不走啊。   港城回归,举国大事,大表姐和表姐夫也忙,又提醒梁好运一句,有事打电话。就急急忙忙赶回单位。   他俩一走,两个小保姆明显松了一口气。   俩人相视一眼,同时问:“大姐,我们,我们收拾好了。”   “会用洗衣机吗?”梁好运问。   两个刚从乡下来的小姑娘同时摇头。   梁好运:“你们进来,我跟你们说说家里的电器怎么用。”   “我说吧。”张爷爷身体好,“好运,你歇着。”看到沙发上的书包,“兜兜,是不是得写作业?”   小孩正准备招猫遛狗,“我们学校放三天假。”   潜在意思,今天可以不写。   梁好运笑着说:“如果我是你就先写作业。写完了,接下来两天想上哪儿玩上哪儿玩。早上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   “我可以喝可乐吗?”小孩睁大眼睛问。   梁好运摇头:“当然不可以。不过我可以给你做奶茶。”   小孩从未喝过:“那是什么?”   早年梁好运做奶茶缺了珍珠,梁好运去羊城,就买了许多木薯粉。   梁好运坐着不是很累,又有保姆,待她们学会用家用电器,一众人就转到葡萄架下。   张爷爷把小桌子搬过去,梁好运跟两个保姆在葡萄架下揉珍珠,楚兜兜趴木桌上写作业。   随后在葡萄树下点小炉子煮茶,然后煮珍珠。待珍珠煮好,茶也不烫了,这时候兑入牛奶、珍珠等物,一杯自制的奶茶就好了。   梁好运给小孩一个勺子:“尝尝。”   奶茶里面加了糖,甜蜜蜜,珍珠很有弹性,小孩喝着稀奇,“好好喝啊。”   “跟可乐比呢?”   小孩摇头:“没有冰可乐好喝。”   梁好运料到这个答案:“让小蒋去买些鸡翅和鸡腿,中午给你做可乐鸡翅和炸鸡腿?”   “真的吗?”小孩不信。   梁好运:“今天能把作业写完,明天就做。”想了想,“后天是咱们国家的大日子,我还可以给你做烤红薯,烤玉米。”   张爷爷禁不住问:“现在有红薯?”   “春红薯差不多了。”梁好运道:“明儿我开车去平安县看看。”   张爷爷:“你这么大肚子?”   “没事。我记得奶奶说过,生大伯的当天她还在阵地医院呢。我只是开车有什么啊。”梁好运真没觉得有了孩子,就跟三等残废一样。   张爷爷不放心,“不行!我回头去菜市场看看好了。”   楚兜兜很奇怪这事有什么好争的,满脸困惑:“我不吃不就好了吗?” 第71章 待产   梁好运哑然失笑。   张爷爷也忍不住笑了。   楚兜兜越发困惑,“笑什么啊?”   “笑兜兜懂事啊。”梁好运摸摸他的小脑袋:“不吃也可以。可是我也没法带你出去吃。”看一眼隆起的肚子。   小孩想想,他不是很喜欢吃红薯。他最喜欢冰可乐和鸡翅啦。   “我可以喝可乐吗?”   梁好运又忍不住笑了:“真会趁机提要求。不可以。”   小孩好失望,“一杯呢?”伸出食指比划一下。   “也不行哦。可乐里不止有糖,喝多了还长不高。因为那是碳酸饮料。”梁好运解释给他听,然而,“碳酸”两个字对一个小孩来说过于高深,小孩不懂。   梁好运:“很多看起来美好美味的东西,对身体都不好。”   “小蛋糕也是吗?”小孩好奇地问。   梁好运点头:“容易发胖。你表舅怕我吃多吃成丑丑的大胖子,每次就给我买很小一个。”   楚兜兜知道那个小蛋糕有多小,他巴掌那么大。   “大人也不可以多吃啊?”小孩惊讶,他一直以为大人想吃什么吃什么。   梁好运笑道:“大人小孩都一样。不过后天是个好日子,可以让你喝半杯。”   小孩眼睛睁的老大,瞬间又笑的弯弯的。   张爷爷见小孩这样特高兴,忍不住说:“你和跃民的孩子以后能像兜兜这么乖就好了。”   楚兜兜顿时被夸的很不好意思,埋头喝奶茶。   梁好运承诺他的东西多,小孩不好意思玩了,喝完楚兜兜就乖乖的写作业。   楚兜兜在家一个人睡,晚上,保姆就在紧挨着老两口的房间的厢房给他铺床。楚兜兜在家的床是小床,这边是双人床,很宽。   小孩洗漱后,爬上去就忍不住翻身打滚。注意到梁好运看他,小脸一下红了,乖乖躺好。   现在白天有点热,晚上不甚热。主要还是这边房屋低矮,厢房又是有瓦的房子,冬暖夏凉,所以梁好运把风扇开到最小档,让他盖上薄薄的毛巾被。   风虽然不大,然房间里不闷,有了毛巾被半夜降温也不冷,以至于小孩舒服的一觉睡到天亮。   院子里青菜多,翌日清晨张爷爷去买些荤,梁好运教一个保姆煮粥煎馒头片炒青菜,教另一个洗衣服。   饭菜做好,衣服也正好洗好。   楚兜兜揉着眼睛出来,梁好运看着他洗漱后,一家人就去用饭。   饭后,两个保姆分工合作,一个压水、扫地、收拾厨房,一个洗碗刷锅。这些忙好上午半天就没活了。   两个小保姆在公司听人说过,当保姆就要做好不怕苦不怕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的准备。两人也觉得这样辛苦,可是能赚钱了。所以还是咬牙干了。   现在这么点活儿,两人很害怕,害怕梁好运用不了那么多人,让她们其中一个回去。   梁好运移到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教处楚兜兜背古诗,给楚兜兜讲故事,两个小保姆一会儿倒水,一会儿问她饿不饿。   梁好运好笑:“不渴不饿。你们歇着吧。实在闲不下来,问爷爷要不要给狗给猫洗澡。他洗,你们帮他弄水。”   老两口太闲,无聊就伺候旺财和招财,所以连上次洗澡什么时候都记得一清二楚。   张爷爷听闻这话从堂屋出来:“该洗了。”   两个小保姆有活了,精神大振,忙的特别高兴。   楚兜兜托着他的小脸,看着两人,好奇怪:“她们好爱干活啊。”   “她们来自农村,农村孩子一天忙到晚。”梁好运回忆一下,“早上起来就要打扫猪圈,然后压水做饭,吃了饭洗衣服。洗好衣服去放羊。放到中午又回来做饭,下午割牛草。赶上农忙,四五点钟就得起来割庄稼。因为那时候天不热。”   楚兜兜掰着小手算一下:“真是一天忙到晚欸。好辛苦啊。”   “是呀。所以来到城市突然闲下来,她们很不习惯,总觉得不踏实。”梁好运道。   楚兜兜不懂,不过他觉得等他长大就懂了。爸爸就说过,他还小,有些事只能长大才能听懂,因为那时候他的脑袋也长大了,可以装很多很多知识。   两个小保姆听到梁好运的话,很是意外,没想到她这么懂。   张爷爷笑着说:“我们也是农村人。我们家就在南边兴和县五里坡。搬过来也没几年。”   “你们真厉害!”小杨佩服,“农村人也能在城里买这么大房子。”   梁好运:“我爱人厉害。”   两人想到张跃民乃帝都大学老师,信以为真,连连点头。   楚兜兜忍不住问:“表舅怎么这么忙啊?”   “你表舅得赚钱养宝宝啊。”梁好运笑着说。   楚兜兜抿嘴笑了:“才不是。我妈妈说,表舅挣钱养自己。表舅很会花钱,挣得少了不够他自己花的。”   “你妈这话说对了。”张爷爷接道。   楚兜兜好奇:“老爷爷,什么是吃软饭的?”   张爷爷想也没想:“你表舅那样的。”   啪嗒!   保姆小蒋手里的压水井把掉了:“张——张老师吃软饭?”   张爷爷奇怪:“你们不知道?”说着看向梁好运。   梁好运:“我这几年没上报,报纸上打广告也是写的销售部联系方式。她们老板不知道吧。”   两个小保姆被说糊涂了。   张爷爷笑着说:“我们家赚钱的是好运。好运跟朋友一起弄个食品公司。”   “对!”楚兜兜知道这个,大声说:“好运食品公司。百货公司卖的好运纯净水,好运火腿肠,都是舅母做的。”   两个小保姆在火车上看到过,好运方便面特别香。不过也特别贵,她们饿的心慌慌也没敢买。做出那样的东西的人居然是她们雇主。   两人傻了。   楚兜兜又好奇了:“她们怎么啦?”   “没事。”梁好运翻开书,“想听哪个故事?”   电视没什么节目,太阳出来天很热,楚兜兜也不想跑出去玩儿,不听故事只能发呆。小孩思考一秒,决定听故事。   梁好运看出他无聊,想到家里有一副象棋,张跃民给张爷爷准备的。梁好运以前不懂,看他们下看得多了,也知道门道。   梁好运:“我教你下象棋,回去跟你妈谈判,就用象棋比输赢,怎么样?”   楚兜兜点一下头,表示可以下象棋。随后又摇一下头,表示跟他妈谈判绝无可能。跟他爸还有可能。他妈在家有一票否决权。   “总要试试啊。”梁好运摸摸他的小脑袋,“你妈妈不怕爷爷奶奶,但是她怕你姥姥姥爷。你爸爸训你,你要找爷爷奶奶。你妈妈揍你,你要找姥姥姥爷。找错了可没用。”   小孩仔细想想,好像真是这样欸。每次跟爷爷奶奶告状,爷爷奶奶都说,妈妈是为他好。可是他真的很不想妈妈为他好啊。   小孩使劲点一下头:“舅妈好厉害,什么都懂。”看着她的肚子,“我好羡慕小弟弟啊。”   “羡慕什么?”梁好运下意识问。   楚兜兜不假思索,道:“有表舅那么会做好吃的爸爸,有舅妈这么厉害的妈妈啊。”   面对楚兜兜,梁好运是旁观者,可以做到理智。面对自己的孩子,梁好运可不能保证。说不定她跟大表姐一样是虎妈。好在张跃民不是大表姐夫,不会变成猫爸。   梁好运:“你妈妈跟你说是小弟弟?”   “对啊。”楚兜兜点一下头,“舅妈,小弟弟怎么还不出来啊?”   梁好运也想知道呢。   七月一日,举国欢庆,周围四邻都高兴的放鞭炮放烟花,梁好运的肚子跟打鼓一样,一下闹腾好几个小时。梁好运严重怀疑俩孩子轮着闹腾,很担心他们迫不及待地出来。   然而,过了七月一日,肚子又跟往常一样,偶尔动一下,不急不躁,仿佛还要住些日子。   张跃民这次出差时间有些长。因为他向领导申请的,未来几个月尽量不要给他派太耗时间的事。   张跃民家庭情况,他领导很清楚,无父无母,两位年近八十的老人,妻子还快生了。一旦其中一个人出事,张跃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辞职。   这个要求,领导自然得答应。   七月中,张跃民回来,又变成张老师,每天小心守护梁好运的肚子,结果孩子非常不给他面子,甭说七月,就是八月也没准备出来。   二手车太破了,张跃民回来就把二手车卖了,换一辆新的且更好的。   孩子太安静,八月底,张跃民就带着梁好运去医院检查。   生孩子这种事,医生也不能保证,只是告诉他们,看情况要到预产期。不过提前半个月也正常。迟了就要来医院。   梁好运的肚子大的吓人,梁好运不说,张爷爷张奶奶也看出,她怀可能是双胞胎。   双胞胎危险大,张跃民怕他们担心,半真半假的说,孩子调皮,每次检查都挡住另一个,他们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双胞胎。   随后张跃民又把B超给他们看。   张爷爷会看这个,然而也没看出是一个还是两个。暂时相信梁好运的说辞,老两口却不放心,把给孩子准备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同时还有一个手电筒。   梁好运要是晚上发动,他们也能第一时间过去。   孩子大概怕挨揍,出来那天难得没闹腾。   九月三十日,吃过晚饭,梁好运洗了澡,打算走一会儿就去睡觉,然而她一站起来,就察觉到痛。这个痛还不是孩子在她肚子里翻腾的那种疼,像是坠疼。   具体什么痛,第一次生孩子的梁好运也说不准。但是她有预感,孩子要出来了。   以免张跃民他们慌得六神无主,梁好运忍着痛,吩咐小蒋,把爷爷奶奶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小蒋拿出来才意识到不对:“大姐,拿这个干什么?”   梁好运指着院里的车:“放进去。”   小蒋乖乖的放进去,猛然惊呼:“大姐,你要生了?”   屋里屋外陡然安静下来。   片刻,几人回过神,张跃民第一反应去开车,到车跟前想到钥匙,又慌慌张张去拿钥匙。跑的太快,还被门槛绊的踉跄了一下。   梁好运想笑,然而一笑肚子就疼,顿时变得哭笑不得,“张跃民,急什么?忘了医生怎么说的,我这是头胎,一切顺利也得两三个小时。七八个小时都正常。”   张跃民拿着钥匙转过身,腿不虚了,“不是快生了?”   “是有点感觉,有可能在医院待两天。真是快生了,我还能这么镇定?”梁好运反问。   张爷爷回过神,道:“好运说得对。第一次生孩子没那么快。跃民,别慌,我跟你——”   “你们别去了。”梁好运道:“你们在家,让小蒋和小杨跟我们一去。”   这年头只能生一个,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刻在了国人骨子里。有些人就生出换别人家的孩子的邪念。   梁好运去帝都大学附属医院,这种情况极少,因为管的比较严格,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可是梁好运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老人精神不济,孩子被人夺走,他们也没法追。   梁好运就跟张跃民商量,让两个小姑娘过去。   张跃民接道:“爷爷奶奶,你们在家给好运准备些吃的。”看一眼小蒋和小杨,“她俩又不知道产后吃什么。”   张奶奶点头:“对,对!”随即就对老伴儿说,“你去菜市场看看,还没关门就买只鸡。刚生过,吃不下饭,我给好运炖鸡汤。”   梁好运和张跃民放心了,立即上车。   小蒋和小杨很紧张,路上一个劲问张跃民和梁好运,她们到了医院做什么。   张跃民:“你俩只有一个任务,看住孩子。”   农村超生只是罚款,城市是丢工作。所以城市人很想要儿子也不敢生二胎。农村生了一个又一个,还是闺女怎么办,买呗,偷呗。   小蒋和小杨不同村,同乡,她们在老家的时候经常能听到,谁谁谁家买个儿子。谁谁谁家跟人换个孩子。   张跃民这话一出,俩人比他紧张。到了医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瞧着谁不对劲,就死死的盯着谁,不管医生还是妇产科产妇家属。   经常给梁好运检查的医生瞧着她俩像保镖又像电视里的地下工作者,忍不住小声问张跃民,“你们家这俩保姆,哪儿找的?”其实想问,脑袋是不是不大好。   张跃民的心在梁好运身上,没听出来,道:“家政公司。怎么了?”   “挺好,挺好。”家政公司的还比较正规,医生不知道说什么,“你爱人还得一会儿,扶着她走走吧。能上下楼梯,上下走两圈就快了。” 第72章 龙凤呈祥   术业有专攻。   产科医生怎么说,张跃民就怎么做。   扶着梁好运来回走一圈,梁好运走一脑门汗,张跃民先心疼了,“歇会儿。”   “不是累的。”梁好运撑着他的手臂说。   张跃民:“那怎么这么多——”想到什么,“疼的?”   梁好运很是难受的点一下头。   张跃民急了:“那怎么办?”   “也好办。”梁好运故意停顿一下,张跃民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你替我生。”   张跃民一脸呆滞,回过神想生气又想笑:“我也得有那个本事。再走一会儿?”   梁好运特意找厂里年轻女工问过,疼的冒汗只是刚刚开始,生产的时候能疼的人麻木。梁好运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她不能抱怨疼。一旦松懈,有可能遭二茬罪——剖腹产。   梁好运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又走一会儿,实在受不了才回房躺着。   护士给她看一下,很是笃定地说:“你还早呢。”   这个年代车不方面,大部分人从家到医院,至少半小时。梁好运只是十来分钟。医生说到了医院就生,最快也得俩小时。梁好运估摸着她还得再走俩小时。   休息片刻,梁好运让张跃民扶她起来。   张跃民嫌这么折腾累人,“要不咱们还是剖吧?”   “你想剖就剖?”梁好运瞥他一眼,“像我这种情况,医生根本不搭理咱们。手术室是给有需要的人准备的。”   张跃民:“你问过?”   “东院邻居说的。”   正是那个劝梁好运少吃点,生的时候少遭罪的邻居。   邻居家闺女去年刚生,张跃民不好说,他们说的也不一定对,“那还是走吧。”   张跃民扶着梁好运出来,就看到小蒋和小杨跟两个门神一样守在门外。   梁好运示意张跃民停一下,从他兜里摸出两块钱,递给俩小保姆,“估计得下半夜,你们去买点吃的,在医院大厅歇会儿,过一两个小时再过来。”   “那那要是大姐突然生了咋办?”小蒋担心。   梁好运看张跃民:“医生不许他进产房,到时候他会去找你们。生的时候最快也得半小时。”   俩小保姆放心了,一人一块钱,欢天喜地的跑出去,买一小包糖果,买一根火腿肠,蹦蹦跳跳回医院,到门口撞到一群人。   两个小保姆吓得第一反应是把东西藏兜里,因为这群人很想把她俩换掉。   大表姐停下来,打量她俩一番:“你们怎么在这儿?”   小杨弱弱地说:“大姐让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大姐说,还得好几个小时。”   表姐夫忙问:“不是快生了?”   小蒋慌忙回道:“医生说早着呢。大哥正扶大姐散步。就在,就在妇产科那边楼梯口。”   一楼是儿科,二楼就是妇产科。众人听闻这话走楼梯。然而刚到楼梯口就看到张跃民扶着梁好运下来。   梁好运看到大舅一家一个不少,就连在科研单位工作的表嫂也来了,别提多震惊:“你们怎么来了?”   李家一家难得聚齐,吃饭时聊到张跃民和梁好运,算一下日子预产期快到了。李家小表弟在电话机旁,随手打到张家,正巧张跃民开车出去。   张爷爷当时满心满眼都是孙媳妇要生了,高兴的不行,就把此事告诉张跃民的表弟。   李家一听这么巧,正好也没什么事,车都在家,就开车来了。   楚兜兜拉着他爸爸的手,小脑袋靠在他爸爸身上,歪头问:“小弟弟呢?”   “小弟弟不想出来。”梁好运看一下高高隆起的腹部。   小孩转向他妈,来的路上你不是这样说的。   大表姐想起来了,她弟弟的原话去医院,快生了。不是已经生了。   梁好运肚子很难受,挤出一丝笑道:“有可能得明天早上。你们先回去呢?生孩子有医生护士,要不了这么多人。”   张跃民点头:“你们带着兜兜回去吧。”   小孩扯一下他爸爸的手。   大表姐当初生兜兜的时候,就折腾了七八个小时。表姐夫道:“让你姐在这儿,我带着兜兜回去。”   梁好运对大舅妈道:“您也回去吧。晚上挺凉的,爷爷要来,我们都没让他来。”   李擎接道:“爸,妈,你们回去,我跟大姐在这儿,有什么事再过来也不迟。”   大舅妈看老伴儿。大舅忍不住说:“你们几个年轻人行吗?”   梁好运道:“有医生呢。到家还有爷爷奶奶,他们也懂。”   两位老人在照顾孩子这方面比大舅大舅妈懂,妇产科也没休息的地方,大舅和大舅妈年龄大了,熬一夜非得血压飙升不可。老两口在这儿纯属添乱。   大舅问大儿媳妇:“我们先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   李家的外甥媳妇要生了,大表嫂自是听婆婆的。   大舅妈真怕了张跃民这个混不吝的,有他在大舅妈也不想呆在这儿。于是老两口就带着小儿子、大儿媳妇、女婿和外甥回去。   他们走了,梁好运松了口气,两个小保姆紧张得很,贴着墙站的笔直笔直。   大表哥李擎这些日子来过两次,两个小保姆除了看起来不甚聪明,做事挺麻利。发现她们跟木头桩子似的,李擎忍不住皱眉,怎么更傻了。   李擎忍不住问他姐:“这俩保姆在哪儿找的?”   大表姐看两人一眼,两人慌得低下头去。大表姐的眉头皱了一下,“家政公司。我要给他们找,非说用不着。”   张跃民扶着梁好运转回来,正好听到这句。   梁好运看到张跃民试图开口,捏一下他的手臂,道:“那个家政公司我们看过,挺正规的。算是帝都最正规的了。三哥介绍的。”   李擎:“卖电脑的那个段老三?”   梁好运点头。   李擎挑眉,意有所指道:“那就难怪了。”   梁好运笑了,“三哥就算要告诉你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他一个卖电脑的,总不能去你单位问,李司长,要不要电脑吧。”   “他弟是我高中同学。”李擎提醒他们,段老三不好说,他弟很好说。   梁好运:“只是同学,又不是发小至交好友。”   “你就掰字眼吧。”李擎瞧着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笑的很勉强,就先把这页掀篇,“我记得生孩子得准备好些东西,你们的东西呢?”   大表姐就觉得少点什么,闻言忙问:“对啊,你们的东西呢?”   “在屋里。爷爷奶奶早几天就准备妥了。”梁好运说出来,两个小保姆同时点头。   李擎禁不住说:“她俩是不是有点……?”当着俩人的面,李擎没好直白的说出来。   张跃民:“你们谁来谁要把她们换了,甭说她们,换成我见着你们也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我可没说。”李擎确定他没说,于是看他姐。   大表姐忙说:“我就说过一次。”   “姐夫说过。赵新宇也说过。我总共才几个亲戚几个朋友?”张跃民忍不住问。   张跃民朋友不少,登堂入室,敢掺和他家事的不多。他们几人一说,等于张跃民的亲戚朋友都不是很满意。难怪俩人吓成这样。   李擎道:“你俩找个地方歇会儿吧。过会儿来换我们。”   俩人顿时跟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医院大厅跑。   李擎瞧着又想笑:“我记得农村人都挺泼辣外向。天不怕地不怕啊。这才几年,怎么都变成鹌鹑了。”   “你现在去他们村当驻村干部,他们也一样泼辣给你看。”张跃民扶着梁好运慢慢移动,“出门在外少惹事,你爸没教你?”   李擎顿时想揍他,“我爸是你舅。”   “你俩不是亲兄弟啊?”有医生刚刚瞧着俩人这么像,还很诧异,跟双胞胎一样。听闻这话猛地停下来,“你爸跟他妈是不是双胞胎?”   李擎:“我和他差了七八岁,双胞胎的孩子有差这么多的?”   婚姻法规定,男人比女人大两岁。男人结婚晚,李擎要是管张跃民的爸叫舅,不是没有可能。   医生反而更好奇:“你们家以前有没有双胞胎?”   李擎皱眉,怎么医生跟狗仔一样。   “不清楚。”李擎奇怪,“您问这个干什么?”   医生指着梁好运的肚子,“双胞胎一般都是遗传。她家没,肯定就在你们家——”   “等等,等等!”大表姐忙喊停,“好运,我——我弟媳妇怀的是双胞胎?”   医生点头:“是呀。你们不知道?不知道看也看出来了。”   大表姐猛然转向张跃民,面色不善。   李擎也有些不高兴,这么大的事居然又瞒着他们。   梁好运赶忙说:“我们也不能确定。”   “都快生了还不能确定?”大表姐禁不住眨眼,骗谁呢。   这话楚兜兜都不信。   医生想起一件事:“对,对。我们也是推测。每次检查都只能照到一个孩子。”   这种情况大表姐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看一眼她弟。   李擎问:“孩子没什么问题吧?”   “孩子好好的,特别活泼。”医生很肯定,还想说什么,一听有护士喊,赶忙过去。   大表姐转向梁好运。   梁好运点头:“所以没敢说,怕你们空欢喜一场。”   李擎:“我记得中医把脉能把出来,你们看中医了没?”   “没必要啊。”梁好运想笑,“计划生育规定只能生一胎,又不是只能生一个。嘶——”   张跃民连忙托着她:“怎么了?”   “好像等急了。”   张跃民连忙扶着她回房,让护士看看。   护士一看看,转身把张跃民赶出去。   张跃民往前一趔趄,险些撞到墙上,不等他站稳,产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整天跟老外打交道,见多识广的李擎愣是被吓一跳,禁不住说:“现在护士怎么都这样?”   “妇产科护士这样。”大表姐过来人,道:“不厉害点,就张跃民这样的,他能跟人讨价还价半天不出来。”   张跃民送她一记白眼。   大表姐道:“被我说中了吧。对了,几点了?”   “问几点干什么?你还有事啊。”李擎抬起手腕,边看边问。   大表姐:“看看能不能赶在十一。”   李擎:“才十点,估计难。”   张跃民却觉得有可能。   医生说过头胎大部分人都很慢,五六个小时正常,一两个小时属于特别快的了。   梁好运肚子里俩孩子,俩孩子商议好谁先出来,然后再出来,张跃民觉得两个小时都不够。   知子莫若父。   这话在什么时候都好用。   最先出来的是个男孩,李擎看看腕表,指着十二点半,产房里传出一声哇哇的哭声。   两个昏昏欲睡的小保姆瞬间清醒,第一时间跑到门口守着。   李擎和大表姐顿时被她俩吓的异常清醒。   大表姐忍不住问:“又怎么了?”   “我们得看住,别有人趁机进去换孩子。”小杨一脸严肃地说。   大表姐想说,十二点半,神经病这么晚换孩子。忽然想到她同事说过,她家亲戚的孩子差点被一个护士给换了。   大表姐连忙拍拍脸,让自己更精神点。   随之门打开,护士抱着孩子出来。   小蒋身高手长,先一步接过去。   小杨眼巴巴朝里面看:“还有一个呢?”   “快了!”护士话音落下,再次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李擎跟他姐楞了一下,回过神忙问:“真是两个?”   张跃民饶是有心理准备,听护士这么说,也高兴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表姐忙说:“快看看是男孩是女孩。”   李擎拦住:“回家再看。”   这个年代孕妇自然分娩,稍稍休息一下就被医生赶回家。很多小城包括农村的,更是直接在家生。   大表姐生兜兜的时候,生过就医生催回家,别在医院占床位。   听到李擎的话,大表姐点头,“回家再看。”随即嘱咐小蒋:“抱稳。”   小蒋连连点头,直到张跃民把梁好运抱上车,她都没敢眨眼。端的怕一眨眼被人给换了。   这一点在很多大城市的人看来或许很夸张。然而在小城市,眨眼间把孩子夺走,甚至给你换一个,很正常很正常。   到家关上门,大表姐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随即就跟梁好运去卧室,拆孩子的小被子。   看到一儿一女,小蒋那个是男孩,妥妥的龙凤胎,大表姐高兴的一下子眼泪出来了。   李擎无语:“跃民跟好运的孩子,你高兴个什么劲?”   “她羡慕。”自打护士确定还有一个,张跃民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看到他表姐这样,张跃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她这辈子是不能儿女双全了。”   大表情心梗:“你闭嘴!”   “跃民他姐,别跟他一般见识。”张爷爷也高兴,小心翼翼的端着鸡汤过来,“好运,快吃点东西。”   梁好运的身体很疼,不想动弹。   张跃民接过去放床头柜上,“爷爷,你们别忙活了,好运现在吃不下,让她再歇会儿。”   “孩子呢?我看看。”张爷爷听到车响就往厨房跑,还没来得及看孩子。   孩子都在梁好运身边躺着,张跃民起身让开,张奶奶撑着拐杖进来。张跃民连忙给她拿个椅子。   老两口看清楚孩子,也忍不住抹泪。   张跃民叹气:“好运不就比别人多生一个吗?瞧瞧你们一个个,有什么好哭的。”   李擎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家里的电话,连忙接听:“妈,你们还没睡呢?天快亮了。生了,两个——”   李擎连忙把手机拿远一点,直到那边冷静下来,声音恢复正常才拿回来,“这么激动干什么?也不怕高血压。不是双胞胎,是龙凤胎。”说完,李擎又赶忙把手机拿远一点。   果然,那端传来一阵阵惊呼。   李擎无奈地摇摇头,挂断电话。   张跃民道:“你们抓紧时间生一个,你妈就不这么兴奋了。”   李擎再次摇头。   张跃民被他摇糊涂了。心中忽然一动,不敢信地问:“你们不会压根没打算生吧?”   张爷爷和张奶奶顾不上抹泪,齐刷刷看李擎。   大表姐更是惊得忘了哭。   李擎想笑:“这么惊讶干什么?这事我们两人决定的。她没时间生,我没时间养。”   “你爸妈呢?”张爷爷问:“他们也同意?”看大表姐的表情,“你姐好像才知道。”   大表姐连连点头。   李擎他妈当然也不同意。然而儿子和儿媳妇主意大,由不得她。至于李擎他爸,因为李擎有个弟弟,传宗接代这种理由,在李擎这里也不好使。   李擎笑着说:“我的孩子生不生是我的事。再说了,我们家也不是没孩子。”   “兜兜姓楚啊。”张奶奶忍不住说。   李擎朝床上努努嘴,“让老大跟我们姓李好了。”   “想得美!”张跃民瞪他一眼,“好运生的,好运还没说跟她姓呢。”   梁好运顾不上难受,赶紧说:“别跟我姓。老梁家就没几个好人。”   “跟我们姓。”张爷爷立即说。   张跃民是张爷爷捡的,还是老两口养大的,跟他姓张,李擎没意见。   “只是张是大姓,名字得好好取。”李擎问张跃民,“名字取了没?”   张跃民挑了好几个,因为张是大姓,好听的都被人叫了。他挑了几个响亮的,张爷爷非说名字太大,小孩子命格轻的压不住,容易反噬。名字轻了好养活。   他这么一说,张跃民不迷信也不敢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张跃民道:“当时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能确定几个,就没定。”   “那回头怎么喊?”大表姐忍不住问:“老大叫大小子,老二叫二丫头啊?” 第73章 满月酒   梁好运忍不住笑了。然而她一动,身体就疼的难受。疼的抽气也没能阻止她:“也不是不可以。爷爷说过,名轻了好养活。”   “别胡说!”张跃民指着自己,“我一个大学老师的孩子,一个叫大小子,一个叫二丫头,你倒是不怕我沦为帝都大学的笑柄。”   大表姐道:“你不说谁知道?”   “我媳妇儿生了,我同事不来看看?”   张跃民的另一个工作虽然特殊,可是他也不是不与人来往。同事结婚他过去,梁好运生孩子,人家肯定得来看一下。   李擎:“又不是学名。”   “对,这只是乳名。”大表姐道。   梁好运说:“就是没大名啊。”   张跃民看到梁好运苍白的脸色,疲惫的脸色,眼睛猛一亮,“有了!”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   “用我的姓,用好运的名。”张跃民赶紧说。   大表姐没听懂:“什么意思?”   “一个叫好好,一个叫运运?”梁好运说出来,坚决不同意,“哪有男孩子叫好好的。别想一出是一出。”   张跃民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但是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挺好。   “大名听我的,老大叫运运,老二叫好好。”张跃民想想,又说:“乳名听你的,就叫大小子二丫头。”   梁好运抄起身边的枕头砸过去。然而浑身无力,没砸出去还扯的身体痛的直抽气。   大表姐瞪一眼张跃民,“你就别气她了。”拿着枕头塞梁好运背后,扶着她坐起来一点。   经张跃民这么一插科打诨,张爷爷张奶奶喜极而泣也泣不出来,只想打死张跃民。   张爷爷道:“跃民他姐,他哥,你们也跟着忙一夜,就别回去了,先去厢房睡会儿吧。”   李擎精力旺盛非常人,道:“我爸妈该来了。他们过来闹哄哄的也睡不着。我们回家睡。”   “疲劳驾驶容易出事。”梁好运忍不住说。   张跃民也不想他儿子大喜的日子,亲戚磕着蹭着,立即让小蒋和小杨铺床。   家里多了她们俩,有人给张爷爷张奶奶搭把手,老两口每隔几天就把被子拿出来晾晒。有洗衣机,被单也洗的干干净净。   铺盖都好好的,小蒋和小杨两个手脚麻利的,几分钟就把床弄好了。   李擎睡赵新宇常住的房间,大表姐住她儿子以前睡的房间。两人都是精力旺盛的,只觉得有点累,并不是很困,以为睡不着。然而他们忘了,因为担心梁好运,精神一度紧绷。躺在床上放松下来,疲惫感瞬间把他们代入梦乡。   他俩睡着没一会儿,大舅和大舅妈就来了。   老两口觉少,睡四五个小时就不困了。醒来刚好知道梁好运生了,索性直接过来。   两人到时,张跃民正给孩子喝奶粉。   大舅妈随口问:“还没奶?”   “医生说得两天。”张跃民放下女儿就喂儿子。   本来张爷爷要帮他喂。张跃民拒绝了,大小子二丫头的喊一遍,谁先睁开眼,听爸爸的话,先喂谁。   张爷爷都无语了,丁点大的孩子懂什么啊。这么折腾他们。   张跃民理直气壮地说:“就是不懂才公平。”   也就梁好运喝点鸡汤,身体舒服点睡着了。否则又得拿枕头砸他。   这么不着调的人干这么不着调的事,张爷爷不好意思让大舅大舅妈知道。于是把张好好递给她,让她看看。   刚出生的孩子闭着眼睛,乍一看差不多。睁开眼睛,差别就大了。   大舅妈对上小孩乌黑乌黑的眼睛,道:“这丫头将来得跟她妈一样漂亮。”忽然想起一件事,“瞧我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只顾担心好运,忘了给孩子准备见面礼。”   张爷爷很想客气地说,见面礼就算了。   张跃民跟他舅他舅妈不亲近,张爷爷希望两家关系更进一步,顺着她的话说:“不急,满月再说。”“对,还有满月酒。”大舅妈问张跃民,“满月酒在哪儿办?”   宴请亲朋好友很累,梁好运的意思不办。张跃民不同意。两人各退一步,选在帝都饭店,交给饭店的人办。   话又说回来,自打俄国经济慢慢恢复,又出了“列车大劫案”那事,倒爷们的钱回到国内,又因为股市出来一批有钱人,这些人的视线就瞄准了国内市场。   帝都乃首都,自然最为关注。这几年市场越来越乱,假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梁好运本想用奶粉,谨慎起见,还是选择母乳。   月子期间,梁好运除了喂孩子就没别的事,闲得心慌,就让张跃民把厂里的账簿拿过来。   有了工作,因为不要操心生产加工和销售,梁好运依然觉得每天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于是就利用这段时间,看看张跃民从帝都大学图书馆给她借的书,充实自己。   阳历十一月二日早上,一家人前往帝都饭店,给两个小孩办满月酒。   梁好运知道赵新宇的父母很关心她和张跃民,就让张跃民前往赵家送请柬。   张跃民走后,赵家邻居纷纷问,李家老大来干什么。   赵新宇直言对方不姓李,只是外甥像舅舅一家罢了。   李擎有好些姑姑,不过都是堂姑表姑,跟他爸有血缘关系的只有一个,张跃民的生母李若。   李家跟王家闹的那一出,好些人都知道。赵新宇此言一出,赵家邻居不由地想起李若。再想想她儿子好像早死了啊。   邻居忍不住让赵新宇再说说。   现如今没必要隐瞒,赵新宇直言道,孩子没死,是被王家那两口子扔了。幸亏遇到个好人,不光把他养大,还养成帝都大学的老师。   这么大的事没两天就传遍军区大院。   张跃民在帝都饭店给孩子办满月酒也没藏着掖着。没几天王家就打听到了。然而他们还是不信那孩子还活着,甚至活的那么好。   帝都饭店很大,张跃民办满月酒一个宴会厅就够了,用不着那么多。于是在张跃民招呼宾客的同时,王家人也潜入饭店用餐。   张跃民有两个孩子是大喜事,段老三、刘向东等人一早也过来帮忙。   段老三招呼他和张跃民共同的朋友,刘向东招呼厂里职工代表和村里人。赵新宇招呼他们学校老师。张跃民自然是招呼亲戚。   张跃民认不得王家人,李家人认识。王家自认为躲得隐蔽,殊不知车牌号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李擎进来就把张跃民拉至一旁,“王家那个人渣也来了。”   “他?什么时候?”张跃民下意识往四周看。   李擎:“估计躲在哪个包间里。回头问问经理,看看他来干什么。我们先去找好运,让她看住俩孩子,再跟我爸说一声。”   “他们还敢?”张跃民怒上心头。   李擎道:“应该不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无大错。”   张跃民连忙随他登上电梯,看到里面有一个年轻女人,俩人也没多想。电梯打开,着急忙慌往宴会厅去。因此没看到女人一脸惊恐。随后出了电梯就往包间里跑。由于太过着急,高跟鞋都跑掉了。   赵新宇的妈妈终于见到梁好运,看到梁好运比报纸上还漂亮,忍不住跟梁好运抱怨,赵新宇瞒的她好苦。   梁好运配合她,安慰她一番,又承诺让张跃民找机会收拾赵新宇。赵妈妈才收起那份在赵新宇看来十分做作的样子。   不光赵新宇这么认为,李家大舅妈和二舅妈也觉得赵新宇他妈做作的不行。可是谁让人家先跟张跃民搭上关系呢。两人不爽也只能憋着。   她们不爽,赵妈妈爽了。   虽然说孩子是王家弄丢的,李家却几年后才知道这点,赵妈妈只要想起来就忍不住跟家里人骂李家人不长脑子,明知道有后妈就有后爸的概率有多大,居然还把孩子放王家。   今天是张跃民跟梁好运的好日子,赵妈妈瞧着李家人不顺眼,也没表露出来。又不想跟李家人搭腔,就让梁好运把孩子抱来她看看。   张好好跟她哥张运运一个在大舅爷怀里,一个二舅爷抱着。   楚兜兜想看看,俩人都不许。然而梁好运这个当妈的要孩子,俩人可不好不给。   赵妈妈得了一个就转手递给赵爸爸,接着又眼巴巴看着梁好运。   两个孩子都到赵家人手里,李家人不爽了。就在这个时候,李擎和张跃民进来。   王家干的事,赵家人都清楚。张跃民也没瞒着他们,拜托赵爸赵妈看好孩子。李擎当着亲戚和家人的面,说出王家人也来了。至于在哪儿,他暂时还不知道。   李大舅心里正老大不舒服。闻言像是找到出气筒,立即让李擎找经理。李二舅跟上去,李擎拦住,他快退休了,不能临退休搞出点事来。   李擎就带张跃民一起去,顺便认认人。   李家和赵家长辈不适合出面,段老三最合适不过。段老三和刘向东以及赵新宇带着张保栓等人过去。   十几二十个中青年,一个个西装革履,来者不善,经理吓得不轻。因为饭店保安加一块,也没这么多人。出点什么事,他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时还没到饭点,除了张跃民这边,没多少客人。   经理带着他们找到第三个包间,就找到王家人。   感情这东西是处出来的。张跃民没有儿时的记忆,中间又隔这么多年,王家起初就觉得李家找到张跃民,也是当寻常的亲戚走。然而这些有个前提,张跃民长歪了,或者李家人对他不是很满意。   真实情况张跃民没长歪,跟李擎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不为别的,凭张跃民那张脸,张跃民哪天想起他们,李家也会跟早些年一样折腾的他们生不如死。   王家这些人确定张跃民跟李擎很像,就忙着商讨对策。   李擎踹开门,王家一众吓得呆如木鸡。 第74章 破鼓万人捶   居中的王建仁回过神,霍然起身,怒问李擎:“你们又想干什么?”   王建仁五十多岁,大抵这些年不差钱,养出了一身虚肉,看起来像四十来岁。长得并非面目可憎,然而他此时虚张声势的样子尤为可笑。   李擎道:“这话该我问你们吧。”   “帝都饭店是你李家开的?”王建仁反问。   李擎笑道:“非也。不过我记得饭店接待大厅有一块牌子,写着张跃民和梁好运的孩子满月酒之类的。别告诉我你没看见。”   “可能真没看见。”张跃民接道。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张跃民慢悠悠道:“毕竟瞎啊。”   李擎反应极快,笑道:“是我忘了,活生生的小孩都能弄丢,几个字看不见很正常。”   王建仁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他身侧四十来岁的女人一下子站起来,正是王建仁的妻子,指着李擎怒道:“出去!”   李擎:“跟我说话?”   “你聋啊?”女人逮住机会,立即嘲讽回来。   李擎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问:“我如果不出去呢?”   “你还想打人?”女人陡然拔高声音。   立即有人拿出手机,打算报警。   李擎给段老三使个眼色。段老三带几个人把经理、服务员等人架出去。   赵新宇朝打电话的人走去,张跃民拉住他,“让他们打。正好我也想报警。”停顿一下,看李擎,明知故问:“告他们什么好呢?”   李擎认真思考:“遗弃罪,还是杀人未遂?”   电话那端的警务人员倏然住口,仔细聆听。   王家一众瞬间慌了。   “别血口喷人!”王建仁的妻子色厉内荏。   李擎:“是不是我红口白牙乱咬一通,你们知道,我们也知道。跃民,我记得当年张爷爷去公安局报过案。后来又去问好几次,没人找小孩,张爷爷才给你另上户口,对吧?”   张跃民点头:“公安局应该还有档案。”   那个年代很乱,不过帝都公安局并没有瘫痪。   一旦张跃民告他们,公安局就得重查立案。不论结果如何,都能把王家折腾从今往后不敢再来帝都饭店。   公安局的审讯手段多,王建仁的妻子扛不住,那故意杀人未遂这个罪名十有八/九能成立。   王家以前也不是升斗小民,很清楚公安局的情况,能不进则不进。尤其现在形势不如人的情况下。   王建仁问:“你到底想要什么?”看看李擎,目光停在张跃民身上。   张跃民实话实说:“我想要你们两口子滚出帝都。”   “你当自己天王老子?”王建仁另一侧的小青年猛一拍桌子站起来。   张跃民见他跟王建仁有几分像,估计是王建仁的儿子:“我不是天王老子,也没那么大权利。但是我国是个法治社会,我身为公民有权报警。二选一,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上。”   “现在算是报警了吧?”赵新宇突然开口说。   张跃民一时没懂。   赵新宇指着对面的人的手机,“好像还在通话中。”   众人看着那个拿手机的人,对方连忙挂断,慌得六神无主。   李擎乐了:“不算报警,不过警察知道也好,省得回头我们过去还要说前因。”   “你们——你们别欺人太甚!”王建仁怒吼。   赵新宇摇头:“我师哥从不欺负人。”   “你——”王建仁险些呕出一口老血,“你谁啊你?我和他们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新宇:“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新宇。至于什么关系,我也没弄明白。我师兄的儿子女儿认我当干爸,我们现在算是干亲家吧?”   段老三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的时候。”赵新宇瞥他一眼,回过头来对上张跃民的视线,顿时心虚的很,因为他之前提起这事,被张跃民给断然拒绝了。当着外人的面,赵新宇知道张跃民不可能揭穿他,于是继续说:“帝都那么多饭店,哪个不选偏偏来这里,哪天不来偏偏选今天,说你们不是故意的,我干儿子和干女儿都不信。   “你们狡辩也没用。我们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中午,要么滚蛋,要么就去公安局。师哥,咱们走。”   李擎道:“其实还有一条路。”   众人又把视线齐齐投向他。   李擎指着王建仁和他妻子,“向跃民磕头认错。”   此乃奇耻大辱,王建仁气得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   张跃民的身体反应极快,抓过李擎,接住杯子,反手扔出去,嘭地一声,在王建仁脑门上拍的粉碎。   王建仁的脑袋瞬间飙出血来,室内陡然安静下来。王建仁痛的呻/吟一声,众人回过神,王建仁的儿子抄起手边的东西。   张跃民一把推开李擎,抬腿踹掉盘子,朝他心窝处就是一脚,小年轻身体不稳,一下砸在王建仁身上。   张跃民出手太快,算上李擎被推开,不过眨眼间。   众人都被他吓愣住。   张跃民收回脚:“明明是你们先拿东西砸我,我不过自卫,你们的反应像是我先出手一样。不愧谁养大的孩子像谁。”看着王建仁,嘲讽道:“我张跃民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就是有你这样的生父。   “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过来,也不想知道。现在你们只有一个选择,滚出帝都!此生不要让我看到你。否则,砸在你脑袋上的绝不只是茶杯。”   “你还敢杀人?”王建仁的妻子死死的瞪着张跃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张跃民冷笑:“杀他?我嫌脏。再说了,死了一了百了,反而便宜了你们。”   李擎点头:“说的不错。不过也不用跃民出手。”随即转向张跃民,“走!”   “等等!”王建仁的妻子大喊。   李擎脚步一顿,继续往外走。   赵新宇冲他们笑笑:“其实也不用我师哥和李大哥出手。”指一下自己,潜在意思,我就够了。   王家人此番过来目的有两个,一是弄清张跃民是不是跟传说中的一样,其二是恶心他们。可以说主要为了恶心张跃民和李家人,顺便看看张跃民。   张跃民和李擎挤兑王建仁的时候,李大舅很纳闷,以前王家见着他们都绕道走,打他都不敢还手,今儿怎么主动送上门。   张跃民的姨丈给出答案,王家攀上了高枝。   赵爸爸忍不住问:“谁?”   李家小表弟道:“洪家。”   “你怎么知道?”李大舅问。   李大舅妈转向小儿子:“你大舅子告诉你的?”   “什么大舅子?”小表弟瞪他妈,“我女朋友只有一个弟弟,没大哥。”   大表姐惊呼:“女朋友?!”   “不行?大学还不许谈恋爱,等我八十再谈?”小表弟不待他姐开口又问:“现在是说我的事?现在说跃民表哥的事。”   大表姐对弟弟有信心,对张跃民更有信心,所以不担心他们,“哪家姑娘?”   “跟你有什么关系?”小表弟反问:“你只是我姐,不是我妈。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少掺和我的事。”   大表姐噎的说不出话来。   梁好运忍不住笑出声。   大表姐瞪眼,很好笑吗。   梁好运:“表弟说的是。婆媳矛盾从来都是因为男人和稀泥。像表弟这样态度分明的,以后结了婚不会出现婆媳矛盾,也不会出现姑嫂之类的矛盾。”   大舅妈闻言看小儿子:“婆媳矛盾?我还没问一句,就护的跟什么似的。我敢给他对象气受,他能气死我这个当妈的。”   “您知道就好。”小表弟李霁接的飞快。   大舅妈顿时想弄死他。   李霁仿佛没看到他妈很想撕了他:“现在能说跃民表哥的事了吗?”   大舅问:“你听谁说的?”   “前些天七夕我们出去玩的时候看见的。”李霁道。   李大舅听糊涂了,“什么事能让你看见?”   王建仁跟他现在的妻子生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就比张跃民小三岁。   李霁道:“王建仁的那个女儿正跟洪家老大处对象,听说感情不错,不出意外年底不结婚,来年开春也会把事办了。”   李大舅和二舅相视一眼,今天这事算意外吧。   赵新宇的爸爸忍不住问:“那个洪家老大是不是三十来岁,去年离的婚?”   李霁点头:“赵伯伯也知道?”   “这事不用你们出手。”赵爸爸把二丫头给梁好运,掏出他自个的手机,“我跟洪家不熟,跟洪家老大先前的岳家熟。早些天我们一起钓鱼,他前岳父还跟我骂,他那个女婿要离婚,十有八九有了别的想法。可惜没证据。   “人家的事,我没好插嘴,跟着附和两句,幸亏没孩子,无牵无挂,还能找个更好的。既然这么快就跟王建仁的闺女在一起,可能早就认识。”随即打给他那个朋友,告诉他看到他前女婿跟王建仁的闺女在一起。俩人七夕那会儿就好的如胶似漆,打算过些天结婚。   电话那端破口大骂。   赵爸爸劝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梁好运禁不住问:“婚都离了,他还能找洪家算账?”   赵爸爸:“按理说不该。但是这个婚事,起初是洪家主动求的。追了人家姑娘一年,人家松口同意,结婚两年就要离婚。我那个老朋友觉得他们一家被耍了。明明出轨,还说感情破裂,性格不合,找一堆理由,我那个老朋友哪能咽下这口气。”转向李霁,“回头跟你朋友且认识洪家那小子的人说说,我们几家都恶心王家。”   李霁忍不住说:“这个主意好。”   赵爸爸笑着说:“王家那种人,敌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真不值得你们亲自出手。”   “可惜晚了。”   李擎和张跃民到宴会厅门外发现衣冠不整,身上还有些油渍,于是就在门外整理一下,结果把他们说的内容听个正着。   李擎:“跃民已经动手了。”   张跃民点头:“我让王建仁带着他妻子滚出帝都。”   赵爸爸:“这点不碍事。有洪家搁那儿,王家人不可能听你的。等他们在帝都混不下去,走的就不是两口子了。”   梁好运没想到洪家那个前亲家出手那么快,不过半年,刚到九八年五一劳动节,王家一家就离开帝都。   赵新宇决定毕业参军,自由的日子不多,格外珍惜。   张家有吃有喝,没人念叨,还有保姆做饭,没人跟他争电脑,赵新宇得空就跑过来上网。玩电脑玩累了,还可以招猫逗狗玩小孩子。   五一劳动节下午,张跃民把电脑线拔了,因为电脑被赵新宇用的发烫,张跃民担心烧了。   赵新宇没得玩,正好眼睛看的迷迷糊糊,就跟着他师兄出去。   五一劳动节厂里放假,梁好运自然也在家。两个小孩会爬了,梁好运就在葡萄架下铺一层凉席,然后又铺一床小被子,让两个小孩爬着玩儿。   赵新宇脱鞋爬到被子上,抱起张运运,“大儿子,喊爸爸。”   张跃民夺走孩子,很是不客气地朝他身上踹一脚。   赵新宇不敢再皮,跟梁好运分享,王家一家这半年来的遭遇。   王家确实没把张跃民放在眼里,毕竟他对外身份只是个大学老师。李家难办,也不是没办法。所以得知张跃民跟李擎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才没第一时间躲走,而是在饭店里商量对策。   张跃民的工作不好插手,王家就打算柿子捡软的捏,先收拾梁好运。   王家刚收买一个食品厂的工人,自家公司就出事了。   王家顾不上梁好运,工人以为王家憋着什么坏,立马向梁好运自首。梁好运也没把人送去公安局,只是辞了她。   等王家把自家公司的事理清楚,再去联系那个工人,那个工人都回老家了。   常言道,破鼓万人捶。   王家人心不正,树敌不少。王建仁的岳家有些权势,以前王建仁仗着岳家,后来仗着闺女的对象洪家。   洪家并不想跟前亲家闹僵,否则洪家想离婚也不会找一大堆理由,和平离婚。   王建仁的闺女又不是天仙,洪家老大也不是个长情的,跟王建仁的闺女处一年多也腻歪了。一听前岳父很不喜欢王家,洪家老大立马把人甩了。   洪家前亲家收拾王家,洪家不帮忙,王家的敌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半年就把王家搞破产了。   王家起初怀疑过李家,李家手段直接,几乎没这么迂回过。王家就把这笔账记在洪家头上。可惜洪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恨李家,恨张跃民,恨洪家,带着满腔恨意,王家灰溜溜滚出帝都。   赵新宇说完,很可惜的咂舌:“听说王家走的那天好多人去看热闹。我本来也想去,可惜我爸不许。”   “你爸说得对。那种人沾上就晦气,有什么好看的。”梁好运瞧着闺女啃了手爪子接着啃脚丫子,忍不住皱眉,“你怎么这么饿啊。”   赵新宇:“小孩身体柔软度真好。”   梁好运给孩子擦擦:“好是好,就是一天得换好几套衣服。”   “换啊。反正衣服多。”赵新宇道。   两个小孩还没出生,梁好运就提醒亲戚朋友,不要给他们买衣服。   梁好运以前给张悦芳的孩子买衣服,都往大了买。倒是间接提醒了张悦芳她们也往大了买。   张悦芳就提前给梁好运打电话,给孩子买一周岁穿的。张跃华的妻子就说,她买大一号。梁好运就把此事告诉楚兜兜的妈。希望她不要再买衣服。   楚兜兜的妈往两岁左右买。   除了大表姐买衣服,大舅妈二舅妈,李擎的老婆也给孩子买衣服。几人商量一下,结果除了头两个月,俩小孩往后穿的衣服全是亲戚买的。即便年龄段错开,俩小孩也有不少衣服。   一天换一套,一个星期不带重样。   梁好运:“也是现在天暖和了。之前冷,整个屋檐下搭的全是他们的衣服。”   赵新宇拉住张好好的小胳膊,“长的真快。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们,小的我都不敢碰,就怕把他俩戳坏了。”   “现在你手劲大一点,也能把人戳坏。”   赵新宇惊了一下,朝大门看去,果然是他妈,后面还跟着他爸,“你们怎么来了?”   “许你来,不许我们来?”赵妈妈白了他一眼,对梁好运解释,“新宇他姐也有了,我们去看她,顺便来看看大小子和二丫头。”   张跃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你们怎么也这么喊?”   “喊顺口了还好,跟对联一样。”赵妈妈以前也嫌弃这两个名字,尤其得知名字是大表姐随口扯出来的。   李家虽然对张跃民和梁好运挺好,赵妈妈依然不喜欢李家人。要不是他们,哪这么多事啊。   赵妈妈冲二丫头拍拍手。   小丫头立即把手递过去。   赵妈妈感慨:“这孩子真好,谁抱跟谁。”   赵爸爸道:“也不好。柺子抱她都不知道挣扎。”   保姆小杨道:“赵伯伯,您放心,有我们在,柺子不敢。”   赵爸爸也是随口一说,瞧着她这么认真,笑道:“你们也是好孩子。听新宇说,最近在学习文化知识?”   这事还得从俩小的说起。   俩孩子大概在娘胎里闹够了,或许他们怕挨揍,出生后极少闹。以至于家里多了他俩,小杨和小段也没什么活儿。   张奶奶张爷爷老两口以前最喜欢跟村里人扫盲,偶然得知她俩没上几天学,就教她俩识字。   两个小保姆出来的目的是赚钱,不是学习文化知识。只是碍于拿人家的工资,不好说不。硬着头皮学几天,被过来看龙凤胎的邻居发现,邻居很吃惊的来了句,张老师在哪儿找的保姆?居然都不识字。小蒋和小杨被说的不好意思,这才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小杨的脸微红,很是不好意思地点头:“是的。不过刚学没几天。”   “这么大了还能静下心来学,不错!”赵爸爸喜欢上进的孩子,发现大小子瞅他,冲他招招手。   小孩咧嘴扑过去。   赵爸爸看到他这样开心,也忍不住笑了:“真是个乖孩子。跃民,王家走了,这事知道吧?”   张跃民看一眼赵新宇:“昨儿见着我就说了。刚刚还跟好运说呢。”   “他俩满月那天我就想说,我要是你大舅二舅,早把他们赶到出去了。”赵爸爸道。   梁好运笑道:“可能怕人说他们仗势欺人啊。”   “妹妹和外甥都没了,杀人不犯法,他们杀人也没说什么。”赵妈妈道。   梁好运知道她不喜欢李家人的做派——不够护犊子,“以前也是怕弄错啊。”   赵爸爸想想,当初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是。你公司最近没人捣乱吧?”   梁好运:“公司越办越大,眼红的人越来越多,哪能没有。不过还好,越来越规范,我又请派出所的同志过去上几次普法课,厂里倒是没人敢乱来。”   “你怎么不去电视台做广告?”赵妈妈奇怪,“我现在一打开电视就能看到广告。昨儿还跟老赵说,哪天能在电视里看到你们公司的广告啊。”   梁好运笑着说:“现在还是看报看杂志的多。哪天看那个的少了,电视普及了,就在电视里做广告。再说了,我们公司今年初又加了几条生产线,摊子一下铺的太大,我也忙不过来。至少他们俩上幼儿园。”   赵妈妈看了一眼两个小不点:“你说的也是。对了,你们这边的幼儿园怎么样?不好回头送我们那儿去。”   赵爸爸忍不住说:“你糊涂了吧。他们这是哪儿?帝都大学。还怕小学自带的幼儿园不好?”   赵妈妈也是关心则乱,“你不糊涂,你精明,也没见你考上大学。”   赵爸爸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那个年代能跟现在比吗?吃都不不上,拿什么上学?说话不讲理!   梁好运想笑:“渴不渴?”   赵妈妈摇摇头,“我们一会儿就回去。新宇他哥和嫂子晚上回来。”看他儿子,“你呢?”   赵新宇:“晚上吃什么?”   “你除了知道吃,还知道什么?”赵妈妈皱眉,“这么大了,连个女朋友也没有——”   赵新宇连忙打断他妈的话:“停!我还没毕业,要什么女朋友?难得休息一天,还得陪她逛街,逗闷子,我吃饱了撑的。”   “那你就一个人过?”赵妈妈问。   赵新宇:“都什么年代了?妈,跨世纪了。您的思想怎么还跟上世纪的人一样啊。”   赵妈妈发现二丫头又把鞋弄掉了,开始抠脚丫子,抓起二丫头的鞋就砸他。   赵新宇抬手挡一下,砸到他师兄脸上。   张跃民不想再忍,抬脚就踹他。   赵新宇猝不及防往后倒去,小蒋慌忙扶他。赵新宇感觉不对,扭头一看,简直气晕了。小蒋居然用扫把撑着他。   赵妈妈看到儿子变脸,开心的笑了。   梁好运瞧着这一幕幕也想笑,“新宇,你还是回家吧。再在我们家待下去,你师哥很难保证不动粗。”   赵新宇瞥一眼张跃民:“小气鬼!”   张跃民起身。   赵新宇拔腿往外跑。   赵妈妈拉起赵爸爸跟出去。到门口就看到胡同口好多人。   赵妈妈奇怪:“刚刚还没这么多人,干嘛呢?”   “这几天每天下午都有人炸爆米花。”梁好运道。   炸爆米花的东西很响,很打雷一样。   赵爸爸皱眉:“在这儿炸?”很是担心地看看梁好运和张跃民怀里的孩子。   梁好运:“刚开始怕。这几天习惯了好了。胆子这么大,也不知像谁。”赵爸爸知道张跃民的另一份工作,道:“像跃民。”拉住小孩的手,“爷爷走了,跟爷爷再见。”   小孩懵懵懂懂。   梁好运拿起她的手晃晃,小孩懂了。   摇着小手,还不忘送上大大的笑容。   大小子有样学样,也冲赵家三口晃晃小手,咧嘴嘎嘎笑。   赵妈妈都上车了,看到他俩这样又从车上下来。   赵新宇禁不住说:“你这样还好意思说我天天往这边跑。”   赵妈妈不理儿子,把脸凑到二丫头嘴边:“亲亲奶奶。”   小孩这个知道,在她脸上吧唧一口。赵妈妈心花怒放,心满意足。   小蒋还是有些怕赵家人,赵家三口出了胡同口,小蒋才敢说:“这个赵伯伯和伯母蛮好的。”   “他们是好人。”不是好人也不会在得知赵新宇三天两头跑来蹭饭,就要来见见梁好运和张跃民。梁好运道:“最重要是很尊重我们。” 第75章 特大洪水   小杨好奇:“尊重是指……?”   “以前知道我们和李家的关系也装不知道,换成旁人肯定会亲自问我们。”梁好运看张跃民,“对他好奇,也是用送小辈上学正当的理由去帝都大学。”   小杨忍不住说:“这么麻烦啊?”   梁好运笑道:“他们大概不认为麻烦吧。对了,去看看爷爷奶奶上哪儿去了。”   老两口以前早晚出去,自打两小孩出生,老两口早上散步晚上遛弯的活动就取消了——帮忙照顾两个孩子。像张跃民在家的这种情况,或者梁好运带着孩子去公司,老两口才出去转转。   张奶奶的身体越发虚弱,梁好运担心她坐下起不来,也不敢让他们在外呆太久。   小杨想说,时间还早。   张奶奶住着拐杖都哼哼歪歪的。小杨想到这点也担心她在外面太久被凉风吹病了。   小杨没少干找人的活儿,都干出经验了。在公园找到他们,瞧着一群老头老太太聊的很高兴,这时候让他们回去肯定不干。小杨就问他们晚上吃什么,趁着宝宝不闹,先收拾菜。   张奶奶直言面条。   小杨来句,你们早点回来。然后就回去了。   老两口怕张跃民或者梁好运洗菜的时候,大丫头二小子哭闹,张跃民和梁好运任由他们闹,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   梁好运听人说,女儿像爸,男孩像妈多一点。很担心他们家也是这种情况。   两小孩刚出生时很像,随着五官张开,大小子越来越像张跃民,二丫头越来越像梁好运。这对新手父母悬着的心才算落到实处。   两个小的懂事会长,平时也不闹。但是一旦其中一个哭,另一个立马跟着嚎。这都半年了,梁好运和张跃民也没弄懂,另一个瞎哭什么。   小孩嗓门大,双重奏要人命,有时候张跃民就让他们可劲哭,哭够了才抱他们。   偶尔几次,被张爷爷张奶奶碰个正着,老两口就以为这事他经常干。   不忙的时候,孩子哭他都不抱。忙着做饭的时候,张跃民就更指望不上。   老两口回来看到两个小孩的脸上干干净净,不像哭过的样子,就让张跃民和梁好运去做饭,他们照顾孩子。   张奶奶抱不动,张爷爷抱不稳,他们照看孩子也是看着孩子别乱爬。主要的活还是小蒋跟小杨干。   不过不管谁,梁好运算是解放了。于是让张跃民和面,她擀面条。   张跃民:“你和面,我擀。”   “擀面条可比和面累。”梁好运提醒他。   张跃民点头:“我擀。”   梁好运瞥一眼他,“擀多少?”   张跃民去堂屋,两个冰箱冷藏都打开,发现只有几个馄饨,就让梁好运多和些面,吃一半冷冻一半。   梁好运:“哪天做凉面或者盖面,就用挂面吧。挂面那样做也好吃。”   “没空那样吃,有空擀面条。挂面吃多了跟你的方便面一样。”擀面条张跃民吃不腻,挂面连吃几次就想吐。   梁好运看到他一脸嫌弃:“好东西吃多了。”   “现在条件好了,还能跟以前一样?”张跃民白了她一眼,“赶紧和面。对了,什么时候给他们断奶?医生说可以添辅食了。”   梁好运也打算慢慢给俩孩子断了,“最近吧。”   “不许心软。”张跃民警告她。   头几个月,小孩晚上醒,张跃民睡不好,梁好运就把张跃民赶去厢房,她跟小杨或者小蒋带着孩子睡。   因为两个小孩,小杨和小蒋春节都没回去。不过梁好运也没亏着她们。春节多发一个月工资,一人给买两套衣服。   原本梁好运打算去春秋服饰直营店给她们选一套好的。   张跃民的意思,好的她们不舍得穿,与她们的消费水平也不符。梁好运就带她俩去刘向东那儿,让她们自个选的。   俩人审美真不行,选的款式梁好运看不上,但是她俩很开心。梁好运索性装看不见。俩人回来就高高兴兴地把衣服换上。   话又说回来,张跃民跟梁好运结婚这么多年,分开最长的一次也不过两个月。那两个月张跃民被教官虐的死去活来,也没空想梁好运。   在家分房,还分开几个月,张跃民受不了。一直很想让梁好运给孩子断奶,晚上把孩子扔给小杨和小蒋。   六月份,梁好运给孩子断了奶,也没把小孩给小蒋和小杨。   这几年发展的迅速,空调品牌很多,价格也比早年便宜,张跃民去年就给家里安装三个空调。   小蒋小杨屋里一个,张爷爷张奶奶卧室一个,还有一个在张跃民和梁好运卧室。   晚上,躺在空调房里,张跃民身心舒畅。可是看到他和梁好运中间的俩小孩,再好的心情也没了。   “梁总,我们聊聊。”张跃民翻身坐起来。   梁好运只是瞥他一眼,说!   “再过几个月他们就满周岁了。”张跃民指着两个手拉着手,睁大眼睛,没有一丝困意的小孩。   梁好运:“然后呢?”   “这么大的孩子都是自己睡!”张跃民说着郑重其事。   梁好运不了解他,还真信了。   “医生说,在孩子一周岁前,最好每天都跟母亲在一起。”梁好运回想一下医生说的话,“孩子长大了,潜意识里会很有安全感。无论从事哪方面工作,都能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张跃民冷笑:“这么说我是特例?”   梁好运毫不犹豫地点头。   张跃民想掐死她算了,“一周岁就让他们跟小蒋小杨睡?”   “当然,不可能!”   张跃民忍不住咬牙:“你——”   “我还没说完。回头买个宽一点的小床,放咱们床边。”梁好运道。   张跃民张了张口,半晌憋出一句:“我是正常男人!”   “等他们睡着啊。”梁好运道。   张跃民:“你不别扭?”   梁好运又没试过当着孩子的面为爱鼓掌,哪知道别不别扭。   张跃民指着外间:“我把那边收拾一下,让他们去哪儿睡。否则就跟小蒋小杨,或者爷爷奶奶,你选一个。”   梁好运:“没别的选项?”   “睡着之前你看着,睡着了把他们放外面。”这是张跃民的底线。   梁好运皱眉,“冬天冷啊。”   张跃民:“装暖气!装外间。我们睡前把卧室门打开,你醒来就能看到他们。”   梁好运忍不住打量一下张跃民。   张跃民告诉自己,成败在此一举,决不能退缩。   梁好运点头:“好吧。”   翌日傍晚,张跃民弄来一个小床,放在他们大床旁边。   晚上,张跃民就把儿女放小床上。   梁好运服了,“你说的是满周岁!”   “满周岁出去睡。”张跃民示意她看一下孩子。   俩小孩吃饱喝足,身上舒服就不闹,彼此会玩着呢。   张跃民:“他们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需要你。我看是你需要他们才是。”   这点梁好运从未想过。   张跃民伸手把人勾怀里,“你是我的。能陪你到老的只有我。”   “那可不一定。”梁好运道。   张跃民翻身压住她,“你什么意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张跃民一听不是她有什么想法,放心地笑了,“我可以不是男人。”   梁好运的呼吸停顿一下,推开他:“一边去。”   “关灯了啊。”张跃民的手伸向床头灯。   梁好运朝他手背上一巴掌,“他们还不困,关什么灯?哭了你哄。”   张跃民只想给俩孩子一巴掌,哄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   不能搂着媳妇儿睡觉,张跃民找本书消磨时间。   他们卧室倒是添了一台电视,只是电视打开,两个小孩就更不可能睡了。   张跃民看得昏昏欲睡,俩小的才睡着。   睡得晚有一点好,翌日张跃民起来,俩小孩听到动静才睁开眼。   张跃民摸摸他们的尿不湿,果然夜里没拉也没尿。张跃民赶紧抱他们出去方便。随后给他们洗脸,喂饭喝奶粉。   俩小孩吃饱喝足,高兴的手舞足蹈,试图下地走两圈。   小孩腿软,梁好运这个新手妈妈担心的事多,比如怕孩子过早走路,搞出罗圈腿,就让小蒋小杨抱他们出去。   梁好运把家里收拾好,载着他们去公司。   到了公司,几乎没小蒋和小杨什么事。   要么门卫两口子抱他们,要么保安带着他们巡逻。   保安是退伍军人,甭管身高多高,力气都大。他们喜欢跟小孩玩抛高高,俩小的也最喜欢他们抱。经常只有饿了才能想到他们的妈。   两个小孩懂事,梁好运工作一天也不觉得累。   娘几个欢欢喜喜到家,发现家里情况不对,老两口的表情凝重,有种愁云惨淡的感觉。看到大小子和二丫头,跟以往一样笑了,然而笑比哭还难看。   梁好运不由得找张跃民。   张跃民在厨房做饭。   梁好运让小杨和小蒋照顾孩子,去找张跃民:“出什么事了?”   “什么出什么事了?”张跃民下意识问。   梁好运:“爷爷奶奶。”   “哦,他们啊。”张跃民朝院里看一下,老两口难得没逗孩子,“国事家事,先听哪件?”   梁好运皱眉:“国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张跃民,能不贫吗?”   张跃民瞥她一眼,我贫也分什么时候。   老两口退休多年,什么国事值得他们操心啊。   梁好运:“先说家事!”   “老村长身体不舒服,肺水肿,保栓叔带他们查的。”   张保栓跟刘向东混几年没白混。刘向东把他的小面包车送给了张保栓。虽然二手的,也开好几年了,然而车好好的,卖了不值钱,买辆新的却要不少钱。   张保栓有了车,也没空当乡邻乡亲的免费专车,因为他得上班。   老村长是他没出三服的亲戚,他工作再忙,老村长不舒服,他也得回去。   张保栓在城里这么多年,懂得多。他把老村长送到医院也没撒手不管,前前后后带他检查,不过两个小时就出结果了。   老村长常年离不开烟,自己有感觉。查出病因,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   老村长踏实了,张保栓不踏实。当年张保栓卖衣服,他爹娘不同意,还是老村长帮了他。老村长有儿女守着,不需要张保栓床前尽孝,张保栓难受,不想上班,就来找张爷爷张奶奶。   老两口想起多年前,张跃民和梁好运同他们说的话,年龄大的人,察觉到不舒服再去医院,多半是晚期。   得知老村长病的要住院,还有可能要命,老两口很难过,同时也很自责,没有告诉老村长,让他早点去医院检查。   梁好运一点不意外,铁肺也不能长年累月的抽烟。可是老人固执,张爷爷张奶奶都不爱检查,贸然让老村长去医院,老村长没意见,他儿女也有可能认为梁好运盼着老村长生病。   梁好运不想招一身腥,所以才跟两位老人说,年龄大了,最好半年去一次医院。以为老人会告诉老村长。   老村长闲着没事,没少搭张保栓的顺风车过来。之前大小子和二丫头出生和满月,老村长都有过来。   梁好运问:“还在医院?”   张跃民点头:“保栓叔的意思在医院住几天就回家。”   “回家?”梁好运惊呼。   张跃民:“他这个病只能先把烟戒了,否则华佗在世也没办法。他能戒烟,说不定还能活几年。”   “这么大年龄的人,要他戒烟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梁好运忍不住说。   张跃民赞同,“保栓叔也是这个意思。老村长也是这个意思,不让他抽烟不如砍了他。戒不掉在医院也是浪费钱。”   梁好运叹气:“我们等一下带着大小子和二丫头去看看。老村长喜欢他俩。国事呢?”   “长江暴雨,街道那边挨家挨户通知捐物,回头统一送过去。”张跃民道。   梁好运仔细回想,脑海里出现好几次特大洪水,却都是半个世纪后的事。   那时候全球环境问题严重,洪水、地震,几乎两三年就有一次,一次比一次严重,有些岛国都从地图上消失了。   对于上世纪发生的事,梁好运真的很不清楚,“什么时候通知的?”   “刚走。”张跃民道。   梁好运:“是上面通知的,还是街道自发组织的?”   “上面怎么可能明文号召市民捐东西。街道自发组织的。我打算等一下去拉一车水,算咱们家的。”张跃民道。   梁好运想了想:“我去打个电话。”   “打给厂里?”张跃民下意识问。   梁好运摇头,但张跃民反而提醒了她,公司不是她一个人的。   梁好运打给刘向东,问问他知不知这事。   梁好运有了两个孩子,没空每天七点准时坐到电视前看《新闻联播》,也没时间早起看报纸。刘向东刚结婚,跟妻子如胶似漆,也没空关注这些。不过倒是听工人聊过,南方下大雨,怕是要发洪水。   刘向东直言有点印象。   梁好运又打给段老三,问段老三知不知道。   段老三的电脑公司当真称得上公司,好些机关都从他这儿弄电脑。大单位段老三就亲自过去。三天两头跟这些人打交道,段老三知道,不过也只知道雨下的大,有可能发洪水。   梁好运让两人明天上午到她公司,跟两人商量点事。   随后梁好运又出去买些东西。饭毕,梁好运跟张跃民就带着俩孩子,小蒋和小杨拎着礼品,前去医院看望老村长。   老村长的精神状态,压根不像生病,看到俩孩子还拍手要抱他们。   张跃民瞧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您歇着吧。”   “就是肺有点毛病,小事。”老村长不以为意。   经历过末世,梁好运很惜命,看到老村长这样,梁好运直皱眉。不过当着他儿女的面,梁好运什么也没说。   夏天天黑的晚,梁好运跟张跃民去医院时已经七点多了。回到家八点多了,错过《新闻联播》。这年代了解新闻只能靠《新闻联播》这档节目。错过了,梁好运只能等报纸。   张爷爷有订报纸的习惯,翌日一早,梁好运就翻报纸,果然,头版是雨水严重。   梁好运递给张跃民。   张跃民比她起得早:“我看过了。给我两百块钱,我们学校可能也会组织捐款捐物。你们公司呢?” 第76章 觉悟高   梁好运怀疑听错了,“两百块钱找我要?”   张跃民点头。   “你钱呢?工资本呢?”梁好运问。   附近虽然只有张跃民一个大学老师,然而邻居的亲戚邻居有在帝都大学任教。偶尔听她们聊一句,梁好运也知道大学老师的工资大概多少。   张跃民两份工作,两份工资,工资本哪敢让梁好运看到。   “存银行了。”张跃民实话实说。   梁好运:“全存了?”   “留点零钱,买菜了。”   张跃民以前偶尔还抽根烟,自从打两份工,太忙了,烟也戒了。   有时候会喝点啤酒,喝牛奶或可乐,可是这些东西并不需要他买。梁好运有车方便,通常一箱一箱往家搬。   话又说回来,自打孩子拴着梁好运和张跃民,早上买菜的通常是张爷爷。张跃民也就周六周末逛逛菜市场。   梁好运问:“你才买几次菜?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过日子?”   “以前不会过。我一想到你赚的越来越多,哪天嫌我赚的少,房子还是你的,一脚把我踹开,我后半辈子怎么办?不得存点钱防身啊。”张跃民说的理直气壮。   梁好运想打他:“别气我行吗?”   “反正我没钱。”张跃民特光棍,跟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   张爷爷忍不住开口问:“你脸皮咋这么厚呢?”   “你教的。”   张爷爷气个仰倒:“好运,给我打,就朝他脸上打。”   “你以为好运是你?”张跃民白了他一眼,拉着梁好运,“做饭去。”   梁好运急着看新闻,脸还没洗,做个鬼饭啊。   “自己去。”梁好运去洗脸刷牙。   张跃民提醒:“别忘了,钱。”   小蒋忍不住问:“大哥这么穷?”   “他装穷。”梁好运朝厨房看一眼,“岂不知弄哪儿去了。”   小杨显然想茬了:“大哥天天回家欸。”   “他才不碰黄赌毒。”梁好运解释,“我的意思不知又跟谁合伙做生意把钱套进去了。”   小蒋惊讶:“大哥还会做生意?”   “现在的那个食品公司,就是他做生意赚的钱盖的。”梁好运道。   小蒋和小杨同时朝厨房看,表情别提多震惊。   好一会儿,小蒋大概确定她没听错,依然忍不住问:“大哥比大姐还厉害?”   “论读书我是不如他。”梁好运羡慕,“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长得。我怀疑他压根不是人。”   张跃民气笑了:“媳妇儿,夸我就好好夸。你放心,我脚下有根。”   “啥意思?”小杨没听懂。   梁好运:“不用担心他飘起来。”   小杨明白:“大哥说话咋不能直白点啊。”   张跃民想说,还不够直白啊。   “是你无知。”张跃民道。   小杨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梁好运想笑:“他自个脑袋非人,反而觉得别人都笨的跟猪一样。没一点数,别理他。”   张跃民不敢怼梁好运,小杨见他不吭声,又高兴了。   张家早餐简单,粥、馒头鸡蛋和牛奶。   小杨和小蒋喝不惯牛奶,俩人不喜欢清淡的,因为以前在老家,一年四季饭菜都清汤拉水的。所以每天早上会买几根油条。   张爷爷张奶奶想吃,张跃民不许,买的多了,就梁好运和张跃民来人吃。老两口喝粥吃鸡蛋。   今儿也和往常差不多,不过油条换成了焦圈儿。张爷爷张奶奶心情很不好,半碗粥,一个鸡蛋,就不想吃了。   老人觉少,张爷爷起得早,最先看到报纸。张跃民要两百块钱,张爷爷也听见了。张爷爷看着张跃民和梁好运吃一会儿,回房把工资本拿出来给张跃民。   张跃民奇怪,“给我干什么?”   “你替我捐了。”张爷爷说出这话,心里顿时舒畅了,端起碗大口喝粥。   张跃民想翻白眼,“你这才多少?”   “当年大地震,咱们家没钱,我跟你奶奶就捐了俩铺盖,还是旧的。我们后来想想就难受。这个钱就当我跟你奶奶的。权当你奶奶积德。”张爷爷说着,看向老伴儿。   张奶奶点头:“希望老天爷能让我多活两年。”   张跃民被他们说的吃不下去了。   “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再说了,只是有可能发洪水。堤坝结实,撑个两三天,水位下去了,说不定就没事了。”   梁好运的手抖了一下,难怪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张跃民提到堤坝,梁好运终于想起来了,就是这次洪水把领导人气得破口大骂“王八蛋”、“豆腐渣工程”。   梁好运前世末世来临,帮工程队修建防御丧尸的城墙时,工程师特意强调,别修的跟豆腐渣。   梁好运那个年代出生的孩子没见过豆腐渣。梁好运的战友好奇,豆腐渣工程什么意思。工程师特意给他们科普了一下。   不知道就算了。   梁好运既然知道了,就无法做到装不知道。   三两口吃完,梁好运就去卧室。卧室有课桌,梁好运晚上加班用的。课桌抽屉里有一些普通的纸和信封,梁好运用左手写三封信,其中一封扔到邮局门口的邮筒里。   剩下两封,又投到别的邮筒里。   小蒋好奇:“大姐,给谁写的信?”   “南方的客户。”梁好运胡诌,“提醒他们防洪。”   小蒋寡见少闻,信以为真:“大哥走的时候好像忘了拿爷爷的工资本。”   “不是忘了,他故意的。爷爷才几个钱啊,还不够买一车方便面的。”梁好运道:“再说了,真发大水,有钱也没地儿买东西。”   小杨忍不住问:“怪不得街道让咱们捐东西。我还奇怪东西还得拉过去,捐钱不更省事吗。”   梁好运:“捐钱也是拿去买东西,不如我们买好。虽然我们麻烦点,可是慈善机构省事了啊。”   小杨赞同:“大姐,大哥问咱们公司,咱们公司是捐钱还是捐东西?”   “捐东西,但也不是随便捐的。”梁好运道。   两个小保姆奇怪。   梁好运:“我们这边装车好了,可是南边在下大雨,怎么运过去,运到哪儿,到了那儿谁接收?这些都得解决。”   两个小保姆想象一下,忍不住打个哆嗦,“好麻烦啊。大姐,你给南方的客户写信,是不是让他们帮咱们接东西?”   南方可没梁好运的客户。再说了,客户是上帝,她捐东西,哪能让人家出力啊。   梁好运:“他们那边也在下雨,顾不上我们。”发现到公司,“你们把运运跟好好抱远一点,我得开会。”   小杨问:“讨论咋捐东西吗?”   梁好运点头。   梁好运给刘向东和段老三打电话的时候想的是万一发洪水,他们要怎么做。想起了“豆腐渣工程”,天灾加人祸,这场洪水怕是大禹来了也无法阻止。   梁好运因为三封信,饶了一点路,她到公司,段老三和刘向东已经到了。   梁好运到办公室,也没同他们绕弯子。可是她又没法解释怎么知道“豆腐渣工程”,堤坝不堪一击,就说:“我昨天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他们那边决堤了,就找我买东西。今天听广播,有些地方的水有一人这么高,离得近的军队已经过去,我不打算卖,想捐,你们怎么看?”   段老三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和向东俩大老爷们还不如你一个女人。”   “不,不是这样说的。”梁好运没想道德绑架,也没别的意思,“我其实也有私心。我和跃民没钱的时候,抽一辆桑塔纳,想办厂,抽中六十万。希望儿女双全,有了运运跟好好。说句自大的话,你们两家加一起都没我和跃民幸运。“今早爷爷看到报纸,让跃民把工资本捐出去给奶奶积福。我昨儿给你们打电话,没打算这么快捐东西,想先看看情况。爷爷的话让我觉得人得惜福。只进不出,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自私,早晚一天反噬。有舍有得,碰到一些事的时候才能多些理智。”   段老三不由得想起早年,他卖电脑的时候,边境贸易不如以前赚钱,但是远比弄电脑赚钱。因为那时候政府机关也没几人用电脑。   张跃民劝他及时收手,他躲过“列车大劫案”。   倒腾股票,张跃民又劝他见好就收。后来股票跌了将近三分之二。段老三每天眼睁睁看着从一千多,跌到六百多,比人家持股的感触还深。   去年金融危机,破产跳楼的不知多少。段老三越发庆幸,跟张跃民学销户。否则凭他时间自由,手里的闲钱多,肯定忍不住倒腾。   刘向东也想到了早年间的事。   那时候刘向东买地搞批发市场,亲戚没少说他糊涂。说的刘向东心里没底,也认为可以再干两年。后来依然弄批发市场,并不是因为他看好这行,而是觉得张跃民没必要害他。   时间证明一切。   刘向东的批发市场早年弄好也不过一两百万。这才几年,加个零刘向东都不卖。他现在啥也不干只是收租,后半辈子也稳了。   梁好运提到“胃口越来越大”,说到两人心坎里。   刘向东问:“好运,你是怎么想的?”   梁好运:“真发洪水,那边肯定缺衣少药。我负责吃的,向东,你以前跟跃民倒腾过军大衣之类的厚衣服,你负责衣服。三哥就负责药品吧。”   段老三摇头。   刘向东猛然转向他。   段老三连忙说:“别误会,很多药,只能医院有资格啊。”   “纱布、酒精这类东西。”梁好运道。   段老三不禁说:“这算什么药啊。我还以为感冒药之类的。”   “那些别买,万一有人过敏,还是咱们的责任。”梁好运道:“东西其实简单,一个电话就能弄齐,问题怎么运过去。”   刘向东点头:“你昨儿给我打电话,我担心甬城发大水,昨晚特意看了一下《新闻联播》。雨大的人都站不稳,有些地方还出现山体滑坡,我们找运输队送过去,我也觉得不保险。”   段老三:“这么大的雨也没法用飞机吧?再说了,帝都机场也没几架货机。”   刘向东接道:“有也不一定是飞往那边的。”   “用火车?”段老三连连摇头:“我还没在市区的车速快,等送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梁好运道:“还有一点你们没想过。即便可以用飞机,火车也提速,也只能到地级市。很多县压根没火车,更别提机场。”   “地级市才多少人啊?”刘向东禁不住说。   这年头进城务工的人少,除了几个沿海大城市,还有帝都以及申城这俩大都市,其他地方见不到几个农民工。   沿海城市在海边,洪水到不了那儿。受灾的是内陆城市。一旦决堤,受灾的是老百姓。   东西到不了最需要的那些人手里,还不如捐钱省事。   段老三:“好运连这点都想到,肯定有法子,别卖关子了。你们的东西好弄,我还不知道去哪儿弄呢。”   梁好运道:“咱们有个人带一些人先乘飞机过去。我和向东在这边安排装车。你们到那边联系当地车队,然后去火车站接货。对了,再做一些横幅,比如好运食品公司,向东批发公司,你的电脑公司。”   “还,还做横幅?”段老三禁不住说:“不好吧?怎么跟打广告一样。”   梁好运:“我刚才说了,我也有私心。再说了,打广告钱给电视台,咱们这是给受灾群众。有了咱们的东西,国家能省下很大一笔钱。咱们这叫为国为民,顺便打广告。”   “你这么一说好像咱们还特伟大?”段老三被她逗乐了,“你这个觉悟都快把你们家园丁比下去了。”   梁好运点头:“我比他觉悟高。他眼里除了钱就是钱。今天说他学校可能组织捐款,两百块还找我要。我问他钱呢,存起来了。三哥,向东,你们都没碰股票吧?”   段老三摇头:“跃民号注销了。”   “这么说真存起来了?”梁好运诧异。   刘向东:“没听说他倒腾什么生意。有可能。”   “他存钱干什么?有病啊。”梁好运皱眉。   段老三笑着调侃:“怕你以后不要他,存点钱防身吧。”   梁好运转向他。   段老三不敢相信:“他真这么说?这个张跃民,真行!我以前只知道他胆子大脸皮厚,没想到脸皮能这么厚。现在你们家老老小小里里外外,全你出钱?”   刘向东:“两百块钱捐款都找好运要,你说呢?”   段老三服了,“不愧是张跃民,从不让我失望。”   刘向东:“不说这些。我过去吧。衣服这事不用我出面。保栓能搞定。我去五里坡找些小伙子跟我过去接货。对了,好运,也没说哪儿需要物质,我们捐给谁啊?”   梁好运道:“我打个电话。”   “你大舅你二舅?”段老三问。   梁好运摇头:“他们退了。大表哥在商务部,他们也是打电话问别人。我找赵伯伯。”   “对!”段老三想起来了,“赵新宇他叔还没退休。李擎的堂弟,好像也是军人。找他也行。”   梁好运再次摇头。   这几年李家人没少过来,然而那个堂弟就来两次。第一次是李家知道张跃民还活着,第二次就是今年春节前夕。   张跃民问他在部队干什么,他随口说一句就转移话题。梁好运估计在特殊部门。比如是特种兵。李家想找他也不容易,更别说梁好运。   梁好运有赵新宇他爸的电话号码。   赵爸爸一听梁好运要捐东西,劝梁好运再等等,可能过两天水就下去了。   梁好运没法说,这个时候堤坝可能已经被打水冲开了。因为都他妈的豆腐渣工程。   于是梁好运就说看电视,部队官兵过去了,这是给抗洪官兵的。   赵爸爸当了一辈子兵,梁好运这样说赵爸爸无法拒绝,立即找他弟。赵叔叔也以为堤坝能撑住。可是梁好运有这个心,他也挺高兴,就给以前的战友打电话。   电话打过去,赵叔叔险些气晕过去,因为有些堤坝已经开裂了。   大雨不过几天,救援部队还没想好要不要泄洪,群众还没疏散,堤坝先扛不住。赵叔叔挂掉电话就破口大骂。   骂累了,想到梁好运,赵叔叔用自己的手机打给梁好运,长江中下游都危险。   梁好运办公室有地图,只是上面标的是好运食品抵达的地方。当即摊开地图,指着三省交界地,“统一送到这里。”   “有火车吗?”刘向东担心。   梁好运:“我现在去火车站问问。我跟那边的人熟,这时候坐火车南下的人不多,应该能给咱们一班车。”   “一班车?”刘向东惊呼,“好运,那是火车,可不是汽车。多少东西才能装一班车?”   梁好运道:“车间今天开始三班倒,人歇机不歇。两天东西就出来了。两天够吗?”问段老三。   段老三笑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让我找到货,甭说两天,一天足够,而且还是给咱们送上火车。不过,你总得说个数,或者几班车也行。”   梁好运没想过这点:“一成呢?”看向刘向东:“食品厂这边我出七你出三,批发市场那边,我出三,你出七。”   段老三:“年利润一成?我是没问题。对你们,尤其好运,这不是一笔小钱。要不要跟跃民商量商量?”   梁好运摇头:“他知道了,指不定得说,还不如给他呢。”   “跃民不是这样的人。”刘向东道。   梁好运:“我知道,他肯定这么跟我开玩笑。”   段老三好奇:“问一下,你们一成收益,没一千万也得有五百万吧?”   刘向东不禁说:“你当我们印/钞票呢?”   段老三嗤笑一声:“少瞒我。别的不说,就说你们的纯净水,就他娘地下水净化一下,装瓶子里就卖了。除了瓶子钱和人工工资,还有什么成本?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卖电脑。” 第77章 赚钱不易   梁好运问:“你也卖纯净水?”   段老三又摇头:“光模具我就不知道去哪儿弄。”   “那你还废话?”刘向东忍不住怼他,“同样是水,一瓶可乐能买我们好几瓶水,你怎么不说?”   段老三无辜地眨一下眼睛:“这不是他不认识我吗。他要是认识我,你看我说不说。”   “你就别贫了。”刘向东起身,“好运,我回公司,电话联系。最好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装车。尽早送过去,免得半路上淹了。”   梁好运点头:“你提醒了我,不能用纸箱,用塑料薄膜。”   “对!我那衣服最好也用塑料薄膜。”刘向东看向段老三。   段老三:“我办事你放心,绝不给你们拖后腿。这可是我的电脑公司走出帝都,迈向全国的机会。”   “出了门不能这样说。”梁好运连忙提醒。   打广告对段老三没什么用。他一个卖电脑的,外省的人知道他也不可能大老远跑帝都找他买电脑。   谁的钱都是一点点挣的,都是辛苦钱。段老三这么说不过是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段老三:“我晓得。不过,好运,说实话,现在弄电脑的越来越多,我那个生意最近两年可被人抢去不少。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梁好运点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做什么生意都不可能一家独大,好在咱们国家人多,能占三分天下就了不得了。”   “问题帝都这么点地儿,也快被人抢去了。”段老三提醒她。   梁好运:“我知道。不光你,还有向东的批发市场。以前人不敢出去,现在人胆子越来越大,都跑出去自己进货,批发市场也没早几年好干。”   “你说我们干点啥呢?”段老三问。   梁好运:“投资。”   “又买房?”段老三想翻白眼,“我这些年买的房,多的我都得拿个本子记下,还买?我以后不批发电脑,改批发房子得了。”   刘向东歪头打量他,没好气地问:“你是在跟我们炫耀吗?”   段老三很怕刘向东揍他,忙不迭地说:“没有,没有。”   “你们有钱没地儿花,很多人想创业没钱。你们可以成立个投资公司,又对市场熟悉,认识的人多,发现谁有头脑却没钱,就可以给他们投资。”梁好运道。   段老三:“这就是把钱交给别人?”   梁好运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给多少全在你们。你们觉得这人值十万,就给他十万,然后同他签订合同。”   “跑了呢?”段老三忍不住问。   梁好运:“所以要选真正有才能的人。”   “帝都大学?”刘向东问。   梁好运道:“也行。你们也可以看看哪个厂经营不善,然后买过来你们经营。”   “跟你学卖水?”段老三脱口而出。   梁好运笑了:“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不做,别人也做。生意不可能我一家独大。问题是我利润已经很低,你不可能比我便宜。”   刘向东道:“我记得好运说过,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咱俩学历低,太高端的咱们玩不来,像金融股票,计算机软件之类的。衣服得有服装设计师。他给咱们弄抄袭的,咱们也看不懂。我觉得不如卖吃的。”   “方便面?”段老三接道。   刘向东想翻白眼:“你是不是就知道方便面纯净水?”   段老三点头,因为梁好运干这个,他没少过来,可不就只知道方便面纯净水吗。   梁好运想笑:“牛奶!”   “牛奶?”段老三惊讶。   梁好运点头:“这个只需要机器设备、草原和奶就行了。正好咱们这边离草原也近。只是这样一来,你们可能得去草原上待几年。”   “做牛奶生意?好运,你别糊弄哥。”段老三不爱喝牛奶,摆手道:“那东西喝到嘴里给嚼报纸一样,除了你们这些讲究的,谁爱那玩意。”   梁好运:“如果是十年前,我不建议你们做那个。以前城里人讲究吃饱,现在已经渐渐开始讲究吃好。现在脑袋大脖子粗的多是大款。人胖就容易生病,生了病就得减肥。过几年再看,瘦的都是有钱人,胖的都是穷人。   “现在有钱人喝可乐喝八宝粥。等你们的市场打开他们就选择喝牛奶了。每天一杯奶,不发胖还能补钙。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对对。”刘向东赞同,“好运弄方便面的时候也就帝都有钱人舍得吃。这才几年,方便面八宝粥就变成了寻常东西。不说太早,五年前,双职工家庭,走亲戚拎一箱八宝粥贼体面。今年一箱都不够,还得再加一箱方便面。”   梁好运赞同:“你们今年过去办厂,等生产包装上市,最快也得明年这时候吧。咱们国家还打算申请奥运会举办权。届时为了奥运会金牌好看,国家也得搞全民健身,到处选运动员。健身就得补充营养。方便面八宝粥没什么营养。”   “这么好的生意给我们?”段老三问。   梁好运:“我说了,得过去待几年。你刚刚也说了,我的水不要钱买。你的奶可是得向牧民购买。或者自己弄个牧场。不过无论怎么着,到了那边,地也便宜,物价也便宜,你们手里这些现金应该够了。也不用一次投那么多,市场上盒装奶不多,完全可以慢慢来。纯牛奶贵,可以先等等。你们搞乳制品。”   “酸酸甜甜那种?”刘向东忍不住问。   梁好运点头:“那东西老人小孩都爱喝。还可以做成各种口味,在里面加水果之类的。完全能做十种八种。还怕没人买啊。过两年人的思想转变,再做纯牛奶也不迟。”   段老三打量她一番:“你这个脑袋,怎么长的?我怀疑你比跃民聪明。”   “我没他聪明。计算机不是谁都能干的。多看电视,紧跟时事吧。”梁好运道,“你们过去的时候可以了解一下哪边政策好。有可能跟我一样,拿这么大的地,给一点点钱就够了。”   刘向东:“还有可能不要钱。草原上就是地多。”   梁好运赞同:“上了正轨就不用天天待在那儿。牛奶只要奶源好质量就好,没什么秘方。”   段老三看着刘向东:“这生意可不小,哥一个人心里虚。”   “我那个服装批发市场给别人,好运这个食品公司,我可不好意思要三成。”刘向东犯难。   梁好运笑着说:“那就两成。一成给我们家大小子和二丫头,权当他们周岁生日你送的礼物。不过明年分成,我希望还是按三成。到了两千年,进入二十一世纪,再按两成。”   段老三忍不住伸出大拇指,佩服她会做事。   刘向东心里舒服了,“行!这事忙完,咱哥俩就过去看看。反正我的批发市场和你公司,离开十天半月都没关系。地址选定,咱们轮着过去盯着。只是机器,可能得麻烦好运。”   他们的东西能及时到受灾群众手里,压根不需要梁好运。刘向东和段老三俩人的名字就够用了。   梁好运没法解释太多,道:“卖设备的人我熟。钱不够可以向银行贷款,反正你们一个人有一栋楼,一个人有那么多房,银行不怕。”   两人以前不敢贷款,家底厚了,梁好运也会帮忙,钱这方面俩人不担心。   刘向东:“先这么定了。走了,走了。”拉着段老三出去。   他们一走,梁好运就去车间。中午吃饭前,给全场职工开会。   食堂有电视,南方下大雨这事,工人在《新闻联播》里看过。只是梁好运要拿出去年总盈利的一成,这点吓着工人们。   张桂花已经结婚生了孩子。不过孩子婆婆带。当妈的人了,还跟早年一样咋咋呼呼的。不待梁好运说完就嚷嚷:“厂长,那么多钱你不过了?”   梁好运:“钱没了可以再挣。再说了,咱们把东西送过去,当地受灾百姓知道咱们好运方便面好运纯净水,等洪水退了,还不得找咱们买啊。”   “要是不找咋办?”有人替梁好运担心。   梁好运:“明年三八红旗手还是我。三八红旗集团还是你们的。咱们又能上一次报纸。报纸可以打广告吧?”   这么一说会过日子的家庭主妇们心里好受多了。   梁好运:“我们街道和张跃民学校都组织捐款捐物。我这次捐东西是用公司名义,也就是说有你们一份。你们捐的是辛苦。所以最近一周,麻烦大家辛苦一下,赶一赶。夜里上工的有两块钱夜宵费。”   “我干,我干!”张桂花举手。   梁好运没理她:“先让车间主任统计一下货物。能支撑几天的先停一下。人抽出来生产水和袋装方便面。”对车间主任道:“我现在去联系火车。月底每人奖励五十元。”   院里陡然安静下来。   梁好运转身走人。   “等等!”张桂花忙喊:“五十元是另给,不包括夜宵费?”   梁好运:“废话!”   “娘呀!”张桂花惊呼,“我都想感谢老天爷。”   梁好运瞪她。   张桂花连忙闭嘴,紧接着“呸呸呸”吐掉刚刚的话。   梁好运对门卫说:“最近几天夜里可能要出货,你们也辛苦点。”   门卫一直很佩服梁好运,做事大气。然而没料到她能这么大气,居然用火车拉。   “厂长放心,我打今儿起,晚上不睡,白天补觉。”门卫道。   梁好运笑道:“不用这样。”然后喊小蒋和小杨,随她去车站。主要是担心那边不好商议,赶不过来,两个小孩不见她哭闹。   小蒋上车就问:“大姐,你刚刚说长江中下游都在下大雨,我们家会不会也发大水?”   梁好运:“你们家不会,离长江远。”   “可是我们家在长江南边啊。”   梁好运顿时都不想回她:“长江下游是指长东边,不是长江下面。”   小蒋和小杨放心了。   小杨道:“我还以为长江满了呢。”   梁好运险些把车开沟里,长江满了?她可真敢想。   “大姐,你不要爷爷的钱,是不是就想好了捐这么多?”小蒋问。   梁好运:“这事别告诉爷爷,不然他得心疼的睡不着。”   “为啥?他工资本拿出来都不心疼。”   梁好运道:“心疼我带着大小子和二丫头赚钱不容易。”   俩人似懂非懂。   自打怀孕,梁好运就没往车站来过。   以前就算不找车站的人,梁好运也会来坐火车。   车站站长还是早几年那位,看到梁好运就调侃:“什么风把梁总吹来了?”   “别调侃我了,找你有事。”梁好运话音落下,小蒋和小杨抱着俩孩子跟过去。   站长下意识说:“候车室在那边。”   “我家保姆。”梁好运道。   站长楞了一下,看看孩子,又看看身材还跟以前一样的梁好运,不敢相信,“你消失一两年,生了俩孩子?”   “双胞胎。”梁好运道。   小蒋跟着补一句:“龙凤胎。”   站长张了张口,越发不敢信,“你这个命——我的天!”抓住梁好运的手,“我今儿就去买彩票。”   站长是个大姐,梁好运任由她搓自己的手,“你可别说认识我,否则人家不卖给你。”   站长大姐乐得哈哈大笑:“快给我看看。”冲小蒋招招手,“我还没见过龙凤胎。”   小杨和小蒋知道梁好运求她帮忙,立即把俩小孩抱过去。   站长大姐看着俩孩子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白白嫩嫩的小脸,忍不住说:“真俊。”随之关上办公室门,“孩子这么小你还亲自过来,事不小吧?”   梁好运点头:“我爱人的舅舅,这俩孩子的舅爷在部队,跟我说南边下这几天雨都把堤坝冲塌了,当地百姓和前去抗洪的官兵特别惨。我想找你们租一班车,运些物质过去。”   “大妹子,我就算给你调客车,一班车也不少。”站长大姐提醒她。   梁好运:“不是我一个人。我有两个朋友打算弄些棉衣和纱布、酒精之类的医疗物资。其实还有一件事麻烦你,请你帮我打电话问问能送到那儿。我们的人过去接。”   站长有各地站台的电话,这对她来说一会儿的事。   现在也是火车站淡季,站长道:“这个可以。什么时候要?”   “我没朋友还没消息,可能明天夜里。”   站长:“夜里出发完全没问题。你想要货车有货车,想要客车有客车。不过货车里面没座位,装的多。”   “货车吧。”梁好运道:“一路上可能都有雨,客车我怕窗户漏水。”   现在的火车都是绿皮车,车窗都能推开,很不严实。路上还有扒火车的,也不保险。   梁好运连忙说:“大姐,要车皮严实的,不要那种运煤的。”   站长大姐道:“放心。姐没什么钱,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点还是能帮你办妥的。”   梁好运拉开提包。   站长大姐按住她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一码归一码。你也好向上级领导交代。至于这个钱是捐出去还是上缴,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梁好运道。   每次出现这种大事,上面都会组织捐款。站长觉得多半是捐出去,于是就把这个租车钱收下。   梁好运不放心补一句:“明晚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   “没事。实在不行,我们前面拉客后面拉货。早年经常这么干。”站长说着,又忍不住看俩孩子,“这俩孩子长得真好。”拍拍梁好运的手,“也就是你。旁人怕是要折寿。”   梁好运笑道:“我就是怕折寿,才这么着急忙慌的捐物质。” 第78章 无家可归   梁好运的话,站长大姐很赞同。   站长大姐道:“人的命数是一定的。前半生好运,不等于后半生幸运。知福惜福才能福泽绵长。”   梁好运笑着说:“是呀。我还得去公司,改天聊。”   “行,快去吧。”站长大姐从两小孩拍拍手,吸引他们的注意,“跟姨姨再见。”   俩小孩不过九个月大,可听不懂。   小蒋和小杨拿起他们的小手挥一挥,小孩懂了,附送一个大大的笑脸。   站长大姐笑着送他们到门口   梁好运到公司,车间主任已经把仓库的货统计出来。   仓库有好几个,方便面仓库,八宝粥仓库、火腿肠仓库和纯净水仓库。每个仓库都在生产车间附近。   梁好运捐物资,积德博名声,却没有让客户迁就她的道理。车间主任就把客户的货堆到一个仓库里,其余的放在其他仓库里。   车间主任喊来保安帮忙,又有叉车和小货车辅助,等梁好运从车站回来,货物几乎弄好了。   梁好运交代销售部,客户再打电话过来,不要提我们要往灾区捐物资,跟以前一样该怎么出货怎么出货。   工人都被抽去生产方便面和纯净水,客户万一要火腿肠、八宝粥,他们拿什么给客户。   车间主任忍不住把这点担忧说给梁好运听。   梁好运道:“灾区的情况你不懂,我们生产一天,运到那边,他们得两三天才能发到受灾群众手中。我们用火车拉,用汽车运,到了那儿他们只能一箱一箱搬。我们忙一周就够了。”   因为《新闻联播》里还是下大雨,有可能发洪水,泄洪。车间主任并不知道灾区的真实情况,以为也就一个县城或一个市严重。   正是因为这点,梁好运要捐出一成利润,工人反应才那么大,都觉得没必要。   车间主任对梁好运是莫名信服,她这样说,几个车间主任信以为真。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车间主任问:“价格是按照销售价,还是出厂价?”   “当然是按照批发出厂价。”梁好运道,“我们又不是拿钱买人家的东西。自己生产的,按照零售价像什么样子。再说了,一成收益都拿出来了,一百步走了九十九,还在乎那一步。”   车间主任点头受教:“我们刚刚算了一下,现在的货能装四五个车皮。”   “纯净水和方便面?”梁好运忍不住皱眉,“仓库里还有这么多货?”   车间主任忙说:“加上八宝粥。其实八宝粥比较多。现在天热,纯净水卖的好,纯净水没多少。”   “火腿肠呢?”梁好运问。   车间主任道:“火腿肠卖的也不错。因为快放暑假了,学生在家闲着没事干,吃吃喝喝,火腿肠方便面需求量大,早几天我们就让车间赶一批,还没出货。”   梁好运算一下时间:“暑假还得几天,过几天再做也来得及。火腿肠也算上,有五车的话,你们就去市里找几辆运输车。”   车间主任等人立即统计。   梁好运从包里翻出手机打给段老三。   段老三有句话很对,有钱能使鬼推磨。   洪涝过后,必有疫情。   段老三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脑袋转的快,他不知道去哪儿买防疫物资,但是他知道医院肯定知道。   段老三从食品公司出来,直奔他弟单位。他弟大小是个官儿,段老三担心他的钱不好使,就带上他弟找医院采购。   给人家塞一条烟,又说他弟想买防疫物资,医院采购立即把联系电话给他。   医院采购通常先给一半钱,后给一半。段老三跟医药公司联系时承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钱不赚王八蛋啊。医药销售在电话里跟他敲定此事。   段老三他弟直勾勾地打量他哥,“你要这么多防疫物资干什么?”   “灾区需要,我不是说了吗。”段老三道。他弟惊呼:“你不要命了?什么钱都挣?”   “说什么呢?哥这是捐,捐!懂不懂?”段老三瞪着眼睛问他。   段老三跟人家谈的时候确实提到捐,然而他弟不信:“你有这么高觉悟?”   段老三当然没有,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爱投机倒把的生意人。   哪里发洪水,哪里有地震,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是国家的事。   然而难得看到打小比他学习好,全家都喜欢的弟弟这么震惊,段老昂首挺胸,很是自信地承认:“当然!你以为你三哥我还是十年前的你三哥?兄弟,人是会变的。”   他弟摇头:“我只听说过,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那是你,不是我!”段老三一口气弄半车皮防疫物资,心头肉着实疼得很。不过看到他弟这样,段老三觉得这个钱花的值。   他弟回头肯定跟家里人说,家里人要知道他这么大气,那今年春节所有亲朋好友恭维的对象,可就从他弟变成他了。   段老三正美着呢,梁好运的电话打过来。   他弟看到来电显示名字,瞬间明白了:“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有这么高觉悟。合着是梁总的主意。”   “就不能是我?”段老三说出来,赶忙接电话。   他弟冷笑,“你自己信吗?”   段老三点头。   他弟顿时不想理他,车上等他。   段老三挂了电话,把他弟送回去,就去邻市的医药公司。   梁好运没料到段老三的速度这么快,挂上电话就打给火车站站长,告诉她今晚能发货。之后才给刘向东打电话。   段老三没搞过防疫物资,刘向东搞过棉服。段老三又是找他弟,又是买香烟的。刘向东直奔服装公司。   帝都这边有驻军,部队每年都需要服装,帝都郊区就有个国营服装厂。除了生产制服,还有一些劳保服。   棉大衣迷彩服这些东西买的人少,服装批发市场也不可能一次要半火车皮货。刘向东直言送往灾区,服装厂自然信他。价格方面也做出很大让步。   梁好运担心一次运过去太多,灾区调度能力跟不上,还担心半道上遇到洪水,东西全泡汤了,于是建议段老三和刘向东准备的东西分两拨。她这边的东西比较多分三次。前两次装他们三人的东西,最后一次只送水、方便面、火腿肠和八宝粥。   段老三和刘向东要的量大,人家的库存根本不够他们的,也只能先给他们一半。梁好运这样要求刚刚好。   由于段老三和刘向东钱给的爽快,当天下午医药公司和服装厂就把货配齐了。   段老三和刘向东去做红底白字的横幅。   横幅新鲜出炉,张跃民抵达好运食品公司,把梁好运和俩孩子送回家,他盯着晚上发货。   梁好运要车皮要的急,站长马不停蹄地的帮她周旋调度,才给她调出一班晚上十点的,还是跟客车一起走。   张跃民随便吃点东西就给段老三和刘向东打电话,让刘向东坐飞机先走一步。段老三在车站等着接货。   那么多东西,刘向东跟梁好运一样,也担心半道上有人扒火车,所以开车载张保栓回五里坡,选十个男人,其中五个四十来岁的,五个二十出头的,前者跟车走,后者随他坐飞机过去。   人选定下来,张保栓把刘向东来到一旁。   刘向东:“你不是也想去吧?”   “哪能啊。”刘向东把公司交给张保栓,张保栓可不敢乱跑,“老村长你知道吧?能带他一起吗?”   刘向东当然知道老村长,这些年光在张跃民那边就碰到好几次,“他那么大年纪,让他去?”   “出了事不怪你。我跟他闺女儿子商量好了,还逼他们签字画押了。”张保栓压低声音说:“我也是没办法。他得了肺水肿,医生叫他戒烟,他非说自己活够了,潇洒一天是一天。你带他过去,让他看看洪水,看看受灾群众,回来估计就老实了。”   刘向东摇头:“不行。他那个病厉害,坐下就有可能起不来。”   张保栓:“我保证出了事不怪你。对了,刚才你挑的那些人当中,有一个就是他小儿子。让他跟他小儿子一起。”   “你早说啊。”刘向东立即把老村长算上,然后跟张保栓各自开一辆车,一辆前往机场,一辆前往火车站。   张保栓把人送到车站,服装厂和医药公司的人正往车上装货。张跃民等他们先装,余下的全留给他。   九点钟,六节车皮满满当当。   站长忍不住说:“这得多少钱啊?”   段老三道:“我们三家去年一成收益。”   站长想说,一成还好。话到嘴边,想到好运食品公司如今的规模,听说员工宿舍就有四栋楼,顿时惊得有口难言。   段老三今她这样,特别有成就感:“这才是一半。过几天还得麻烦你们两次。我们的人会提前给好运打电话,好运到时候会联系你。”   站长忍不住问:“需要那么多东西?可是我今晚看新闻还好啊。”   “记者还没过去。”张跃民道。   站长在报纸上看过梁好运的报道,知道她爱人不是一般人。但是一直没见过。今天看到张跃民的长相,站长感慨好久,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等等,她知道的词念叨个遍,还意犹未尽。   站长听张跃民开口,立即撇下段老三,问他:“那边没记者?”   “有是有,但是设备什么的都该被水冲走了。他们也不一定能联系到电视台的记者。”张跃民道:“你看明早的报纸吧。”   翌日清晨,站长起来就拿早报。   报纸上的照片乌漆墨黑,仔细看看,好像大坝决堤,滔天巨浪,比怒吼的黄河还瘆人。   站长久久回不过神。   张爷爷不由地想起多年前的花园口决堤。   赶梁好运和张跃民起来,老人家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张跃民看着报纸上的泪痕,头疼不已。   “现在不是六十年前,我党不是果党,有什么好哭的?”张跃民无语。   张爷爷指着报纸:“这么多人无家可归。”   “国家会安置。”张跃民道:“甭管多少,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活着,就不会让他们饿死冻死。”   张爷爷吸吸鼻子,擦擦眼泪,起身回房。   张跃民忍不住翻个白眼,“放过你的工资本吧。”   张爷爷停下。   梁好运笑着说:“爷爷,别担心,我和向东还有三哥昨天调了六车皮物资,不出意外今天下午就能到灾区。”   张爷爷懵了,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咋合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张跃民:“我昨晚回来那么晚,就是在车站盯着装车。这几天你看《新闻联播》,绝对能在电视里看到好运的货。”   “火车皮?”张爷爷问。   张跃民点头。   张爷爷慌忙扶着墙,显然被梁好运的大手笔吓着了。   “放心了吧?”张跃民瞥一眼他就去洗脸刷牙。   张爷爷回过神,忙问:“灾区都是水,咋送过去?”   “向东在那边,他会想办法。”张跃民道。   张爷爷不敢信,“向东过去了?”   梁好运点头。   张爷爷忍不住说:“向东真是个好孩子。”   刘向东做生意不如段老三圆滑,但是有一点跟段老三一样,洪水地震跟他有什么关系,有国家呢。他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给国家添麻烦就行了。   像段老三说的,梁好运一个女人都能那么大气。他们做生意不如梁好运,也不如她聪明,在这方面还被她比下去,简直枉为男人。   刘向东半夜到离水灾最严重的隔壁市就去宾馆歇息。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起来找车队。   昨天已有堤坝开裂,晚上决堤。周边部队立即调军队抗洪。   刘向东本来还琢磨怎么运过来,一路上看到军车不断,知道该怎么做了。   到火车站,拉了东西,跟军车一块走,走到不能再走刘向东就令车队停下。抗洪抢险的部队,肯定没空做饭。再说了,一路上他也没见有军车拉物资。那一车车全是人。   刘向东就找指挥部。   指挥部压根没想过堤坝居然是豆腐渣工程。堤坝不等他们做好准备爆破,先一步决堤,一切全打乱了。最重要一点,还不知道有多少豆腐渣工程。   指挥部的所有人一夜没合眼,派人疏散群众,派人了解堤坝情况,派人救援等等。忙得跟无头苍蝇一样,哪有空接待刘向东,就让他等着。   刘向东昨晚睡的少,今天又忙一天,也累得很。看到指挥部进进出出,一个个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也觉得人家不容易,于是老老实实在车里呆着。   刘向东到的时候天都黑了。幸亏雨大路滑,车队晚上不敢回去,所以也没催着刘向东卸货。   刘向东弄几瓶水洗洗脸,就在车里睡觉。一觉到天亮,刘向东下车撒尿,昨儿帮他通传的士兵忍不住问:“同志,你怎么还没走?”   刘向东指着他那十来辆车队,“物资都在车上,往那儿走?”   “什么物资?”   刘向东想说,当然是他们捐的。扭头一看,难怪没人搭理他们。他到了这边让车靠边停下,挂着横幅的那边在里面。从外面看就是一些普通货车。   洪水严重,不光有部队,还有周边市民组织救援。部队的人显然把刘向东这个车队当成民间组织的救援队。   刘向东朝脑袋上拍一巴掌,对士兵道:“去找你领导,就说我们是来送物资的。”随后让所有车车队移到左边。   部队最需要物资,小兵到指挥部这么一说,立即有人出来。   接待的人看到十来辆车上都有横幅,前几辆是好运食品公司还好,后面是电脑公司,批发市场,忍不住皱眉,不过能有这份心,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只比他们慢一点。   于是就喊一群正在休息的人卸货。   刘向东看到坐着或躺在路边,浑身湿透了的士兵们艰难的爬起来,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们自个卸。只说放哪儿就行了。”   接待员指着旁边树林,“就在这儿吧。回头我找块塑料布盖上。”   刘向东摆手:“不用。”   接待员奇怪,为什么不用。   刘向东让司机上去,他带来的一群人搬货。   东西搬出来,士兵们立即懂了。   最先出来的是用塑料薄膜捆的一提一提的矿泉水。水放在地上摆成一片,接着才放整箱整箱的方便面。   一会儿卸了两辆车,全是水和方便面,士兵们的眼睛都直了。   当即就有人去指挥部报告。   忙得又困又饿的领导们一听来了这么多吃的,都从指挥部出来。   刘向东令卸了货的车开走,后面的车上来,然后是八宝粥和火腿肠。片刻,树林就堆满了,跟一座山一样。   正当所有人以为全是这些东西时,写有电脑公司字样的车打开,全是防疫物品。最后的车里全是厚衣服。   记者被吵醒,出来看到这么多东西,对着车和物资就是一顿猛拍。   刘向东注意到这一点,顿时放心下来,因为记者报道一出,他们顺便打广告的目的就达到了。   东西送来,目的达到,刘向东觉得任务完成了。   刘向东把清单递过去就问:“你们谁帮忙签收一下?” 第79章 上电视   捐款捐物这种情况很常见。比如早年就有人四处唱戏筹钱给国家买飞机。有人在国家举办亚运会的时候捐了一个亿。   刘向东送来的这些东西远不能跟飞机,跟一亿元巨款比。然而刘向东是第一个带着物资来的。   周边自发组织的救援队,也没想过带着物资过来。因为所有人都没料到看似固若金汤的堤坝不堪一击。所有参与救援的人员都以为雨停了,水位就下去了。   孰料根本没等来雨停。   刘向东昨天来的时候还在下大雨,今天倒是停了,可是夜里又有堤坝冲塌了。   问题严峻,指挥部千头万绪,昨天跟专家组四处查看,夜里拟定抢救防御计划,饿的前胸贴后背都顾不上吃饭,哪还记得物资啊。   救援官兵累得爬不起来,就是因为一天一夜没吃饭。   刘向东的这批物资堪称及时雨,且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   指挥部一众见过大风大浪的领导们都被他的大手笔惊得无法用语言表达他们此时的心情。签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记者也有一天一夜滴水未进,面对这么多东西,心情可想而知。   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水,能过来的都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人。记者顾不得口干舌燥心慌慌,拍够用的照片就采访刘向东。   刘向东连连摆手:“我哪衬这个啊。”说着就往车上爬,“快走,快走。”   可惜刘向东忘了老村长,老村长爬的慢,被记者堵住:“老人家,您这么大年纪——”   “别问我,别问我,我就个跟车的。”老村长的儿子以及张保栓没告诉他真相,都说他懂得多,过去帮帮忙。   村里红白喜事都要老村长出面,老村长信以为真。一路上被肆虐的洪水惊得忘了抽烟,也忘了他来的目的。但是他还记得这些物资跟他没半毛钱关系。采访谁都不能采访他。   老村长说着话就捂脸。   摄影记者一看连照片也拍不到,就挡在刘向东车前。   他们闹起来,领导们回过神,吩咐士兵赶紧吃点东西。朝刘向东走去,“同志,下来说两句吧。”   刘向东拼命摇头,他又没接受过采访,万一说了不该说的,可就白忙活了。   “同志怎么称呼?总得告诉我们你叫什么。”领导问。   刘向东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看清对方的肩章,又结巴了:“我——我是向东批发市场的负责人刘向东。”   记者见他终于开口,连忙拿出本子和笔:“那个好运食品公司的老板是不是梁好运女士?”   刘向东点头。   “那个电脑公司呢?”   刘向东习惯性说:“段老三——不不,他大名段海军,在家排行老三,我们都喊他三哥。这些东西是,是我们仨凑的。不过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还在生产,可能得过几天。”   正在分东西的官兵齐齐朝刘向东看去。   领导也很诧异,没料到还有,“刘向东同志,你先下来。你在车上,我在地上,仰着头说话费劲。”   刘向东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赵新宇的爸、张跃民的大舅二舅。这个领导跟他们有一比。刘向东连忙跳下车。   领导问:“你说还有一批,也是这些东西?”   刘向东点头:“不过不一定送到这边。我朋友说,哪里最需要送哪里。”   “你朋友?除了你们还有谁?”   刘向东:“就是,就是梁好运。我们用火车运过来的,车皮就是她联系的。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她好了。”   记者想笑:“我们以后会采访梁好运女士。梁好运女士也来了?”   “没,她在盯着生产。”刘向东不待记者开口,“我可以走了吧?”   记者还没见过做好事这么怕采访的人,“你们怎么想到来,送物资?”   刘向东心说,送物资才能上报纸打广告,占据头版啊。   “洪水都把东西冲走了,我们捐钱你们也没地儿买。”刘向东道。   “督阵”的领导点头:“我看了一下有棉服和防疫物资,你们都不是干这个的,这些东西挺麻烦吧?”   刘向东:“还行。帝都又没发洪水,有钱多少都能买到。”说完又忍不住问:“够了吧?”   记者和领导都无语了,这人怎么没说三句就要走啊。   “是不是急着回去?”记者问。   刘向东想摇头又赶忙点头,“不是我,是他们。他们都是我在邻市找的车,承诺跟我跑一趟,再不回去就两天了。”   司机本以为刘向东想发一笔横财,没料到人家是捐。也被刘向东的壮举感动了,忍不住说:“不着急。刘老板,你刚刚说回头还有物资,我们这些天就跟你了。你让我们去哪儿就去哪儿。租车钱也免了,权当我们帮助受灾群众。”   刘向东:“这哪成啊。再说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凑够。我们先回去吧。”说完又要上车。   记者拉住他。   刘向东皱眉:“你,你就不能采访采访别人啊?”   记者也想,可是这里除了救援官兵和当地群众组织的救援队,就只有刘向东一行。拍官兵和群众的照片和录像早够了,所以只能采访刘向东。   刘向东的手机响了,松了一口气,拨开记者就往树林里跑,一看是梁好运,接通电话就忍不住说:“你这个电话来的真及时。”   “出什么事了?”张跃民忙问。   刘向东吓了一跳:“是你?”   “好运在给大小子和二丫头洗脸。”   刘向东一看时间,早上六点钟。   夏天天亮的早,他以为得七八点了。   “没出什么事吧?”张跃民又问。   刘向东赶忙说:“没有,没有,就是被一个记者缠上了。总是要采访我。早知道有采访就让老三来了,他最会吹牛逼。”   张跃民顺嘴说:“你回来换他过去?”   “行!”刘向东毫不犹豫。   张跃民被他痛快的态度噎住。   刘向东朝周围看看,就他一个人也没敢大声:“我真怕一秃噜嘴,秃噜出我们这么着急送东西目的是想上电视打广告。”   “你别这么想不就行了。”   刘向东:“没用。我看到车上挂的横幅就忍不住。哪有人捐东西还捐的这么大张旗鼓。当着摄影记者的镜头,我都心虚的不敢说话。”   张跃民无语又想笑:“亏你还做这么多年生意。”   “我做这么多年生意也没这么搞过啊。”刘向东只要想到他们的目的不纯就心虚,“你不知道,那些救灾的官兵累得都站不稳。我们送点东西,他们都高兴傻了。要是知道咱们还存着那种心思,我——反正挺不好意思。”   张跃民:“你当人家不知道。人家知道也高兴。咱们国家那么多企业,那么多人看到他们在抗洪救灾,可是把东西送过去的有几人?”   “好像只有咱们。”   张跃民道:“这不就结了。记者采访你,别往大了说,就说只是一点心意,不值得报道。”   “我懂了。”刘向东挂断电话,朝外走去,发现士兵正很是辛苦的拆方便面。刘向东搬两箱八宝粥,“同志,方便面太硬,你们一晚上没吃东西,喝粥吧。”暴力撕开八宝粥箱子。   摄影记者立即过去拍照。   刘向东想让他帮忙。随即一想这也是人家的工作,就把话咽回去。拆开几瓶八宝粥递给饿的直不起腰的官兵。   这边是国道,地势高,指挥部在这边,累了一天一夜,下来休息的官兵也在这边,由于太累,路上湿漉漉的也照样往路上坐。   刘向东他们卸物资的动静那么大,有些人都没醒。老村长等人看到刘向东忙活,也都过来帮忙。   “搬火腿肠。”刘向东赶忙提醒,“那里面有一半肉,吃着顶饱。”   老村长等人立即把水放下,一箱八宝粥一箱火腿肠发给背靠背坐在地上休息的官兵。   记者大概觉得刘向东不可能接受他采访,给摄影记者使个眼色,也去帮忙。   先前给刘向东说话的领导被抛在一旁。   领导跟战友们汇合,就忍不住说:“这个刘向东挺不错的。”   “是呀。没想到就比咱们晚一点。还是从帝都运过来的。这个调度能力,居然比我们快。”   部队确实有物资,只是比人来的慢一点,然而就这么一点,让刘向东赶在前头。   之前帮刘向东通报的小兵小声说:“他们昨天傍晚就来了。”   众领导同时转向那小兵。   那小兵赶忙说:“真的。他昨天说想见见领导。我跟各位首长说,首长让他先等等。然后你们好像,好像就忘了。”   众人熬的眼睛睁不开,前一刻说的话都能忘,更别说昨晚了。   “我刚刚还奇怪路上到处是水,晚上没法开车,他怎么天一亮就过来了。”有人忍不住说。   小兵道:“他昨天就要走的。”   “不能让他走。”先前同刘向东搭话的领导问,“总台的记者呢?”   刚才那个记者是当地电视台的,并不是总台的,领导听口音就听出来了。总台的记者个个字正腔圆。   小兵道:“可能还没醒。他们昨天半夜才回来。”   领导沉吟片刻:“叫醒他们。”朝那十来辆运输车看去,“他们拍了照再让刘向东回去。”   小兵眼中猛一亮,拔腿去找记者。   刘向东没跟记者打过交道,哪知道什么总台地方台啊。   看到又有人拍他们,还以为一拨是电视台,一拨是报社呢。   刘向东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拿到吃的喝的,就让老村长等人收了垃圾回城。殊不知,他收垃圾的一幕也被摄影机记录下来。   当天下午,五点钟,张跃民做饭。六点钟吃好,一家老小就去洗漱。七点钟准时打开电视。   昨天大坝决堤,洪水肆虐,今天《新闻联播》一开始就报道洪水情况。   张爷爷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突然看到红底白字,一排横幅一闪而过,忍不住怀疑他眼花了,指着电视急的大喊:“好运,好运——”   “看到了,看到了。”梁好运怕他太激动,吓着两个孩子。   张爷爷确定不是他眼花,笑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真厉害,前天送过去的东西,今天就到了。”话音刚落,刘向东出现在新闻里。   只见刘向东一边挡脸一边往车里钻。   画外音是播音员在播报,“好运食品公司”、“龙腾电脑公司”和“向东批发市场”第一时间给前线官兵和受灾群众送来大批物资。   随着播报员的话,镜头在一幅幅横幅上面停留两到三秒。然而没结束,紧接着是刘向东暴力扯开纸箱,给官兵递八宝粥,最后是刘向东把他拆的箱子塑料薄膜扔上车。   梁好运转向张跃民,不敢置信。   张跃民是知道总台多吝啬,能给一分钟镜头就不错了。结果至少两分钟。《新闻联播》平时收视率就已经很高了,现在全国都关注长江中下游的洪水,开机率只会更高。   这个情况下的两分钟等于春节前后在总台打两个月广告啊。   段老三也知道刘向东到了,今晚也没到处跑,蹲在家里等着看新闻。不是看刘向东,而是看南方洪水。因为他没想到新闻这么及时。   乍一看到刘向东,段老三一家都惊得不敢信。画面结束,段老三跳起来,指着电视:“刚刚,刚刚——”   “你公司?”段老三的媳妇难以置信地问:“你公司上《新闻联播》了?”   段老三傻的只顾点头。   段老三还跟父母住,他父母也挺担心南方的洪水,因此也在看新闻。段爸指着电视机,吞口口水:“那个刘向东,是你朋友刘向东?”   段老三使劲点头。   段老三的闺女跳起来:“刘叔叔上新闻了?”   段老三再次点头。   段老三的儿子忍不住问:“爸爸怎么没去?”   “我——”段老三被问住。   段妈问:“对啊。你也捐东西了。梁好运不去,她走不开,俩孩子都小。你怎么就让他去了?”   “懒呗。”段爸说。   段老三连忙说:“我们没想到。我们以为顶多给个镜头,还是物资车的镜头。谁能想到时间这么长,得两三分钟。”   “现在怎么办?”段老三的媳妇下意识问。   段老三想想:“要不我也去?我活了小半辈子还没上过电视。”   “这时候去还有什么用?”他媳妇忍不住说。   段老三的闺女接道:“就是。爸爸,你懒也分什么时候。”   “我不是想着,就算上了新闻,外省人也不可能找我买电脑吗。”   段老三的闺女翻白眼:“虽然没人找你买电脑,可是这是《新闻联播》啊。”   “对啊。”段老三的儿子接道:“要是你去,我回头去学校就可以跟朋友吹,我爸上新闻了。现在怎么说?我刘叔叔上新闻了。没有我爸,因为我爸懒啊?”   段老三想解释,他不是懒。   “谁说没用。我们怕东西打水漂,分三次运过去,过几天我跟车过去,照样能上新闻。”段老三此言一出,他媳妇站起来,“你干嘛?”   段老三的媳妇道:“给你收拾衣裳。”   段老三无语:“用得着这样吗?”   “当然用得着。你不知道,你虽然赚的多,可是不像大哥二哥有个铁饭碗,我妈没少说你没出息,工作不稳定。”他媳妇看向公婆,“你问爸妈,我爸妈就没少跟他们念叨。你要是能上新闻,我看她以后还怎么说。”   段老三:“人家不采访我怎么办?毕竟今天给这么多镜头。再说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有的是?”段妈不高兴,“这么大的洪水你还想来几次?”   段老三赶忙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想说他打算弄牛奶厂,以后做大做强。一想这事还早,他爸妈知道也是瞎担心,就转移话题:“我打电话问问好运,她那边还得几天。”   段老三一家人激动的不行,好运公司的工人,晚上吃饭的时候在电视里看到她们做的食品,也激动的跟过年一样。   一个个干劲儿特别足,该休息的人都激动的睡不着。   车间主任也很亢奋,就把这些人带去生产八宝粥。   梁好运第二天到厂里才知道这件事,本想批评车间主任胡闹,不过被工人拦下。她们偶尔熬一次没事。再说,虽然身体疲惫,但是精神很好,躺在床上也睡不着。除非特别累。   因为她们精神亢奋,当天下午,第二波货从帝都出发,火车一路上很少停,第二天顺利抵达。   刘向东最先去的那边经过两天不休不眠艰苦奋斗,受灾群众已全部转移出来。刘向东和段老三接到货,就顺着省道去追部队。因为部队走的时候把东西留给受灾群众。受灾百姓暂时不需要。   指挥部刚弄好,刘向东一行就到了。   指挥部领导听到“刘向东同志又来了。”立即出去迎他。   领导看到刘向东身边多了个陌生人,奇怪:“这位是……?”   “他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段老三,段海军。我在这边,梁总盯着生产,第二批货是他送来的。”   领导伸出手来:“感谢。”   段老三下意识伸手,看到人家的肩章,又缩回去,在身上蹭蹭,才跟人家握手。   他这副样子把领导和随行记者都逗笑了。   段老三也意识到他过于紧张,脸一下红了。   身后传来一阵欢呼。   众人回头看去,来了几辆小轿车,轿车停下,出来几位老人,以往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人。   段老三一脸惊愕,回过神道:“娘的,值了!”   领导“扑哧”笑喷。   几位朝这边走来的老人面色不快,都什么时候,身为前线指挥官还笑得出来。   部队领导赶忙上前解释:“我这是高兴的。”指着他们的黑色轿车旁边的车队,“那些都是这两位同志给我们送来的物资。”   这个年代通讯不发达,手机只能打电话,没拍照功能。领导人们想知道灾区情况也只能通过电视转播。   几位老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到那些横幅,忍不住问:“这些车在这儿?”新闻画面里好像不是啊。   指挥部领导解释:“这是刚刚送来的。之前的留给受灾群众了,还没来得及卸。”   “对对。”刘向东回过神,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麻烦您给签个字。”打开提包,把单据给对方。然而笔被突然伸出来的手拿走。   刘向东下意识回头,看清对方的长相,惊得结巴:“您您,您给我们签字?”   “我不行?”老人一脸严肃地问。   刘向东慌忙点头:“可,可以!”   老人看一眼收据单,方便面、火腿肠、纯净水、八宝粥,还有很多防疫物资以及棉衣。可以说一应俱全,忍不住说:“你们有心了。”   “应——应该的!”刘向东接过笔的手都在抖。   老人见他这么激动,一扫连日来的阴霾,表情轻松多了,“让我们看看都有什么。”   段老三打开车门就有东西往下掉。段老三赶忙接住,发现有人伸手,下意识给对方。递出去才意识不对,那是一双很苍老的手。   段老三回头,忍不住抽气,因为刚刚那几位老人都过来帮忙搬东西。   “不,不用,我们有人。”段老三赶紧冲老村长等人招手。   货车司机也傻了,回过神也去帮忙。   刘向东被挤到一旁,就给梁好运打电话,不待梁好运开口就说:“好运,我决定再追加一成!”   梁好运听到电话里乱糟糟的,问:“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我见着谁了。我他妈——我能吹一辈子!”刘向东忍不住惊呼。   从他旁边过的安保人员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   梁好运估计他看到了哪些大人物:“你别激动。自打咱们公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据我所知,光今天一天就有不下十家公司找火车站租车。我们得给人家留点活路。”   “这样啊?”刘向东不甘心。   梁好运道:“要不以个人名义,每人捐二十五万。我和跃民五十万,你俩五十万。你们在那边等着收货,我们在这边买。”   “买?”   梁好运:“现在天热还行,但是你想,房屋塌了,水退了也没地儿住,需要什么?”   刘向东不知道。   梁好运提醒他:“帐篷啊。这一百万用来买帐篷,跟食品一块送过去。不过你得先问问三哥。”   “不用问。”   段老三都高兴的忘记自个叫什么,甭说二十五万,让他出二百五十万也没问题。   帐篷这东西暂时没人想到,因为现在是夏天。   张跃民用一天时间就把东西凑齐了。幸好是周末,时间是他自己的。   夜里,帐篷上车,张跃民把食品厂的库存都送上火车。包括客户的。因为这是最后一次。工人三班倒,一晚上弄出来的东西足够明天给客户的。   张跃民不能离开,就让张保栓挑两个人跟车过去。   有手机也方便,这边车开,张跃民就给段老三打电话。   翌日,段老三和刘向东去拉货。   这次东西多,又租一个车队才拉完。   浩浩荡荡,前后和中间车上都挂着横幅,看起来特别气派,特有成就感。   段老三忍不住说:“我都佩服我自己。”   “这辈子还有这么高光的时刻?”刘向东问。   段老三点头:“我媳妇给我打电话,说昨晚在电视里看到我了。你说咱们把帐篷送过去,总台记者会不会给咱们个特写?”   总台觉得够了。   然而俩人弄来一车一车帐篷啊。   记者这些天都是睡采访车里,今儿起就可以睡帐篷了,又忍不住给他们几个镜头。   刘向东想起那句——给人家留点活路。物资交过去,两人就带人打道回府。   一众人都累得不轻,所以就选择乘飞机。   路上,刘向东发现一件事,老村长的烟斗不见了。   刘向东这几天没注意老村长,忍不住问:“您的烟斗怎么不见了?” 第80章 倾囊相授   老村长想起这些天看到的一幕幕,房屋倒塌,妻离子散,禁不住长吁短叹,“命都没了,抽啥烟啊。”   刘向东想说,你不是说活够了,潇洒一天是一天。   老村长到老能幡然醒悟也不容易,刘向东就没刺激他。   下了飞机,张保栓等人开车送他们回去,刘向东和段老三跟前来接他们的梁好运去她家。   张爷爷张奶奶跟见着亲孙子似的,不待俩人下车,就吩咐小蒋热饭,又把堂屋的吊扇打开。   段老三忍不住说:“搞得我跟载誉而归一样。”   “真是这样。”梁好运接道,“自打我邻居在电视上看到你们,这几天见着我就替我可惜,大小子和二丫头太小,我走不开。公司的那些人也可惜去的不是他们。等你们到家,你们家亲戚邻居肯定也是这样。”   段老三:“听你这样说,我都想现在就回去。”   “急什么。”刘向东也想早点回家。   刘向东自打弄了批发市场,几百年没见过的亲戚都找来。刘向东烦的不行,手机上市,弄个手机,号码只给生意场上的朋友和梁好运他们。家人只有他老婆知道。丈母娘和亲妈都不知道。   然而她们知道他老婆的号码。找不到刘向东,这几天把他老婆的手机打爆了。   刘向东的老婆是会计,以前在国营单位。俩人结婚后就把工作辞了,帮刘向东。   这个老婆不是那个要求他买房的女朋友。这个老婆他考察一年,确定丈母娘一家不是吸血鬼,两人婚后,刘向东就把财政大权交给他老婆。   他老婆没想到批发市场那栋楼是他的,也没想到他还有一处四合院和两处大平层。他老婆震惊不已。刘向东就说,他弄这些家产也不容易。早年当倒爷,一天一夜都不敢合眼。   刘向东他媳妇赚钱辛苦,工资少,比刘向东还觉得赚钱不易,所以特别会过日子。刘向东要拿出去年一成盈利,他老婆就不同意。   电话打回家,他老婆不给他送钱,还让他回去,跟他讲讲她自认为对的大道理。刘向东可没这么多时间,就用进货的钱买棉服。   晚上,不见刘向东回来,一打电话人家都到灾区了,他老婆就闹离婚。   刘向东气得直说,你怎么不能像好运那样。他老婆特光棍的回他一句,我是梁好运,能看上你。   这下把刘向东气得不轻。   两口子谁也没搭理谁。   随着刘向东上《新闻联播》,他老婆不光不闹离婚,还夸他有先见之明。   是不是先见之明不重要,经过这事刘向东算是知道一点,他老婆过日子算账还行,不能做生意。让她做生意,就她扣扣索索的性子能把客人气跑。   刘向东打算到家就跟他老婆聊聊,但是有一点,他没打算离婚,所以得好好说。然而他最不擅长讲大道理。于是刘向东就把他老婆前后态度说给梁好运、张跃民等人听。   段老三忍不住说:“我早说过,不能让女人掺和。你当人人都跟好运一样,能赚也舍得花。我忙得脚打后脑勺,你嫂子要辞职,我都没同意。这次捐物资,我跟你嫂子说,南方受灾,捐点东西。你嫂子以为不多,直接说,捐就捐呗。前天知道我又加二十五万,因为在电视里看到我,你嫂子还问,二十五万够不够。你一开始瞒着,你媳妇肯定也这么问。”   “这不是晚了吗。”刘向东道。   不说灾情,先说自己事,刘向东不可能只是抱怨几句。   张跃民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事?”   刘向东还没孩子,这个年代远远没到“笑贫不笑娼”的地步,他敢包二奶养小三,他爹妈能弄死他这个丢脸玩意。刘向东不敢,也没有花花肠子。   刘向东的批发市场有张保栓,他完全可以离开三五个月。刘向东琢磨要不要把他媳妇带上。带上吧又怕跟这次一样,他到了那边请客吃饭大手大脚,他媳妇又闹离婚。   刘向东:“好运建议我们去草原搞牛奶公司,跟你说过没?”   “提过一句。”张跃民不禁问:“这就去?”   刘向东下意识看梁好运。   梁好运:“现在去,到冬天下大雪,厂房能弄起来。否则得后年。北边天冷,春天来的晚。”   “对啊。”段老三恍然大悟,“越往北越冷。”   张跃民问刘向东:“然后呢?”   “我媳妇那边不好办。”刘向东道。   段老三赶忙说:“咱兄弟合伙,就是咱俩人的事。我媳妇不掺和,你媳妇也不行,否则你自己干。”   刘向东以前听段老三说过,女人没生意头脑,就算亲媳妇亲妈,都不能掺和。刘向东的批发市场简单,去工厂拿货,然后批发给零售商户。说白了就是个二道贩子。段老三那么说,刘向东就觉得不需要什么生意头脑。   现如今第一次遇到大事,他媳妇就扯后腿,刘向东不敢再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我知道。还不能跟她说弄牛奶。否则她肯定说,弄出来卖给谁。想喝牛奶的都自己订。”   张跃民和梁好运每天喝的牛奶就是订的鲜奶。   盒装上货架的纯牛奶极少极少。反正刘向东没见过。   刘向东看张爷爷张奶奶。   张爷爷扶着张奶奶起来:“你们小年轻的事,你们商议。我们啥也不懂。”然后老两口带着俩保姆和俩孩子出去遛弯。   “好运……”刘向东看梁好运。   梁好运看张跃民:“我说实话?”   “我说吧。”虽然合开公司的是梁好运和刘向东。然而刘向东跟张跃民比较好,他俩不光以前一起当倒爷,还是初中校友,高中同学,“你刚才说你媳妇前后态度变了?”   刘向东忙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张跃民:“那你就说,你在灾区遇到的人告诉你,草原招商引资。你过去办工厂有补贴。你媳妇问干啥,你说听三哥的。你媳妇是不是挺佩服三哥?”   刘向东点头:“尤其听说三哥跟机关做生意,就觉得三哥的生意高端大气上档次,我的不入流。”   “她这样?”梁好运惊讶,“不会说我是个卖水的吧?”   刘向东连忙摇头,“你没上过报纸,没拿过三八红旗手,她指不定这么认为。我跟她相亲的时候,对我特满意,就是知道我是你朋友。”   梁好运笑了:“你这个媳妇还有我一半啊。”   “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刘向东摆手,“跃民,不提做牛奶?”   张跃民:“实在应付不过去,就说搞牛肉干。”   “对对!”梁好运想起来了,“牛肉干,牛肉粒。不过这个不急,以后腾出手,有了闲钱再做也不迟。主业还是牛奶。”。   刘向东还有一个问题:“要跟我一起去咋办?”   “批发市场交给她打理。”张跃民道,“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让她去她也不去。”   段老□□对:“不行!她干不出仨月,就能把保栓他们气走。”   刘向东无比赞同,“我那个市场中午不是管饭吗。我偶尔买点卤牛肉给大伙儿加餐,她都觉得没必要。她也不是吝啬,就是会过日子,一分钱都能看在眼里。”   张跃民想想:“你先跟他们提个醒,牛奶厂弄成,就把他们都弄过去。你媳妇这边人手不够,爱找谁找谁。左右你那个批发市场最值钱的是房子。生意被她折腾没了,要跟你过去,你就给她弄个服装店。”   “谁买啊?都是游牧民族。”刘向东道。   梁好运:“那边有城市。虽然没法跟帝都比,但也比平安县大。”   “那还行。”刘向东放心了,“对了,跟你说件事,回头告诉爷爷奶奶,老村长戒烟了。”   梁好运惊了一下。   张跃民不敢信:“戒什么?”   “戒烟!”段老三道。   张跃民张了张口,半晌憋出一句,“怎么可能?”   刘向东:“我这几天忙,也没顾上他。今天在飞机上看到他手里少个东西,才发现连跟了他半辈子的烟斗没了。   “下飞机的时候,他儿子跟我说,老村长这几天忙着搬货没顾上抽。后来又下雨,烟叶淋湿了没法抽。几天不抽,也不是那么想。还要把他的烟袋扔了。他儿子说是个老物件,帮他收起来了。”   梁好运还是不敢信:“他不说潇洒一天是一天?”   “大概看到灾区太惨,幡然醒悟了吧。”刘向东道。   张跃民:“甭管什么,能戒就好。”看到饭菜还没动,“边吃边说吧。”   段老三拿个大肉包子,咬一大口,还没咽下去就忍不住说:“还是这东西够味。这几天吃八宝粥吃的快吐了。”   张跃民:“里面有糖,本来就有点腻。炊事班没过去?”   刘向东摇头:“别提了,那些将军每天也是左手方便面,右手纯净水。要么就喝点八宝粥。也得亏咱们去得快,否则连水都没得喝。对了,这边大领导过去,当天中午也是吃的八宝粥。”   段老三忍不住点头:“我本以为会带些热乎的东西,警卫说,来得急啥也没带。”   “热乎的东西?”梁好运眼中猛一亮。   段老三:“怎么了?”   “没事。”梁好运摇头,“我有没有说过,你们去之前先去牛奶厂待十天半月?”   两人嘴里塞满了热乎的饭菜,于是摇头表示没有。   张跃民:“牛奶厂让他们参观?”   “国营单位。去申城。申城的牛奶到不了这边。你们要去草原上弄厂,人家肯定乐意教你们。”梁好运补一句,“你们不干,照样有别人干。他们不教,你们一样可以找别人。何况知道你俩想学,人家肯定倾囊相授。”   刘向东下意识问:“为什么?” 第81章 结扎   段老三也很想知道,不沾亲不带故,人家凭什么教他们。   “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段老三问。   梁好运:“想什么美事呢?先拿下北方市场再说吧。”   张跃民闻言笑了:“北方市场还得以黄河为界。以长江为界,足够他俩奋斗二十年。”   “没你这么挤兑人的。”刘向东忍不住说。   梁好运道:“我给你算一笔账,按照上次人口普查,咱们国家十一亿,就算一年一亿人次,一瓶赚一毛,多少钱?”   “一,一千万?”刘向东试探着问。   梁好运没回答:“我指的是一亿人次。可能一千万人就能达到。一千万人口什么概念?”   段老三算算,难以置信地问:“也就一个帝都市?”   “是呀。只是卖水,帝都市垄断一年就能赚一千万。跃民说以黄河为界还夸张?以长江为界是挤兑你们吗?”梁好运问刘向东。   刘向东老老实实摇头:“不是。”停顿一下,忍不住说:“难怪你总说三分天下。三分天下,只是卖水,一年就能赚几千万啊。”   几千万啊。他这辈子都没敢想这么多钱。   “所以你俩公司的事安排好就赶紧去。人家才不怕你们抢生意。”梁好运半真半假地说出来,俩人信以为真。吃饱喝足,就谁回谁家。   到家自是受到英雄般礼遇。两人的邻居也以他俩为荣,亲戚更是逢人就问:“早几天的《新闻联播》看了没?有我亲戚,上电视了,还跟大领导握手呢。”   梁好运到公司,也有不少人问:“段总和刘总回来了没?”   段总和刘总到家都没说实话,直言灾区遇到的人建议他们去草原上办厂。   受灾群众肯定没心情跟他们说这些。救灾官兵也没空,也不懂生意上的事。段老三和刘向东的妻子误以为那个人是某位领导。   领导都这样说,自然得支持。   没几天,两人就提着行李抵达申城。   段老三来过几次,路过证券中心,还跟刘向东显摆,“我和跃民以前就在那儿弄股票。”   “你还好意思说?”刘向东瞪他一眼,“赚了钱都不告诉我。”   段老三:“不敢啊。风险太大。跃民没敢让好运知道,我没敢让我媳妇知道。何况你还跟我们说,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当时告诉你,你还不得立马告诉好运。”   出租车司机忍不住问:“你们不是来买股票的吧?”   段老三:“不是。”   司机:“不是就好。那东西风险非常大。早几年有段时间这条路上,天天都能看到殡仪馆的车。”   “不会吧?”刘向东不信。   司机道:“真的。我有个朋友的亲戚看人家买股票赚钱,他借钱买的,买到手就跌了。后来越跌越狠,卖不出去没钱还吓跑了,到现在都没敢归家。”   “怎么还卖不出去?”刘向东奇怪。   段老三:“股票那东西不是卖给国家,也不是卖给机构。假如你买,我才能卖出去。跌的狠,没人接手,只能砸手里。”   刘向东明白:“降价也没人要?”   段老三:“谁敢?万一更低?”   刘向东点头:“是我也不敢。哎,你说咱们能行吗?”   段老三给他一肘子,示意有外人在。   刘向东欲盖弥彰地来了句:“问你也是白问。”   到达目的地,俩人付了车钱,站在牛奶公司门口,驻足不前。   刘向东让段老三先走,段老三让刘向东先走。俩人推推搡搡磨磨唧唧,招来了门卫。   门卫问他俩啥事。两人不好再装哑巴,直言找他们厂长。   俩人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打扮,搞得跟这个年代的归国华侨似的。门卫立即请他俩进去,然后给厂长办公室打电话。   不消片刻,从厂区里出来一个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申城的牛奶厂乃国营企业。国营单位领导在刘向东和段老三印象里,最年轻也得四十岁。两人互相看看,都看出彼此眼中的不确定。   门卫给出答案:“这是我们厂长秘书。崔秘书,就是他们找厂长。”   段老□□应快一点,伸出手:“您好,崔秘书。”   “你是?”   段老三:“我叫段海军,帝都来的。”   “我是刘向东。”刘向东也赶紧伸手,“您好,崔秘书。”   崔秘书微微皱眉,“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可是他这辈子还没去过帝都,上那儿见。   “你以前是不是来过申城?”崔秘书奇怪,“名字也像在哪儿听过。”   刘向东和段老三相视一眼,难道他也看过《新闻联播》。   段老三试探着问:“是不是电视上?”   “电视上?”崔秘书想问,你是名人?福至心灵,“你,你是那个向东批发市场的刘向东?!”   刘向东脱口道:“你也知道?”   “知道。”电视上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崔秘书有一丝丝兴奋,“你们过来是找我们买牛奶捐给灾区?抱歉,我们公司暂时没那么多。”   门卫证明:“对,最近几天生产的还不够我们捐的。”   “不是。”刘向东赶忙说:“我们后来捐的帐篷,没打算捐牛奶。”   崔秘书奇怪:“你们这是……”   段老三:“厂长在吗?”   崔秘书想起来了,门卫电话里说他们找厂长。于是带两人去厂长办公室,不忘提醒厂长,他们远道而来,而且还上过电视。   厂长年已半百,听闻他俩就是最先捐物资的,立即起身请他们坐下。   崔秘书给他们倒杯茶,就带上门出去。   刘向东和段老三原本惴惴不安。厂长和秘书都这么客气,俩人也没客气,直接说明来意,不待厂长开口,又要教学费。   帝都离申城太远。厂长有心做大做强,估计在他退休前也很难把牛奶卖去帝都。何况俩人在草原上办厂。离申城更远。   梁好运都懂的道理,厂长自然也懂。刘向东和段老三不弄牛奶厂,别人也会弄。空白市场被旁人占了,不如交给刘向东和段老三。   厂长倒是没有怀疑他们送物资是作秀。因为那么快把物资送过去并不容易。厂长从电视里看到西边洪水泛滥,也在第一时间调配物资。申城离灾区近,厂长还比刘向东他们晚了两天。   两人学的是办厂经验,并不是奶制品配方。厂长拿着国家开的工资,也不敢收学费,让他们把钱收回去,就给他俩安排住处。   刘向东和段老三不敢相信这么顺利,俩人都愣了。   厂长看到俩人这么实在,反倒很高兴。   两人到宿舍放下行李,厂长就带他们去生产车间参观。   忙到傍晚,两人跟员工一起吃过饭,回到宿舍就给张跃民打电话,直呼不敢相信这么顺利。   张跃民自是知道为什么,他俩不光自己有能耐,身后还有个好运食品公司。   梁好运上过《青年报》。全国国营单位都会订这这个报纸。牛奶厂厂长肯定也知道。梁好运的朋友,现在是个二道贩子,以后也不简单。何况在厂长看来他俩觉悟很高。帮助觉悟这么高的人,不用担心被连累,还等于多了两个朋友。   张跃民怕俩人有心理负担,半真半假地说:“因为你们去的是国营单位。厂长干的再好,牛奶厂也是国家的。你们又不学核心技术,他没必要得罪你们。”   “话虽这样说,可是像他这么痛快的也不多。”刘向东道。   张跃民道:“因为国企领导虽然多,有大智慧的并不多。多的是只能看到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   “原来如此。”刘向东忍不住道。   张跃民想笑:“人人都厉害,哪还有你们私企的生存空间。”   “没想过。”刘向东道。   张跃民听到梁好运喊他,看过去,对刘向东道:“好运说最重要的是奶,她说奶有个标准。你们回头问问厂长什么标准。好运这边也不清楚。”   梁好运的声音不小,刘向东听得一清二楚,道:“让好运放心,我和三哥一人准备了一个本子。”   张跃民:“多跟车间主任和销售人员聊聊。”   “对!差点把他们忘了。”刘向东挂上电话,拿着香烟找门卫,因为他最清楚车间主任的秉性,销售部门都有哪些人。   张跃民的手机扔沙发上,就去给大小子洗澡。   梁好运特意买两个很大很大的塑料盆,每天洗澡都往盆里兑很多水。兄妹俩人一人一个,不争不抢,太舒服了,每天到盆里就不愿出来。   梁好运把闺女拎起来,小孩吭吭唧唧要哭给她看。梁好运扬起巴掌吓唬她。小孩双手掰梁好运攥住她胳膊的手,小腿使劲蹬盆,试图脚丫子勾住盆,好把她拉回去。   张爷爷笑道:“让她再玩会儿。”   “不是不让她玩儿,水被她玩凉了。”梁好运道。   小杨立即递来浴巾,梁好运裹住小孩往屋里去。   张跃民抱着儿子跟上,大小子还依依不舍的冲水盆招手,嘴里哇叽哇叽的说着张跃民听不懂的话。   到室内,两小孩大概意识到回不去了,立即抛弃好玩的水,兄妹俩你挠我一爪子,我抓你一下,玩的不亦乐乎。   梁好运只是想给闺女擦擦头发,结果被儿子挠两下。气得浴巾一扔,抓过俩小孩,一人一巴掌。   兄妹俩很有默契的同时捂住屁股。   梁好运板着脸问:“能不能老实会儿?”   大小子扭身找爸爸。二丫头也朝她爸爸爬去。刚爬一步,被妈妈抓回来,小丫头蹦跶着双腿不乐意。梁好运扬起巴掌,小孩大概知道这次不是吓唬她,瞬间乖了。   张跃民想笑:“你俩图什么?不挨一巴掌过不了一天?”   大小子的回答是用脑袋往他怀里撞——不许说。   张跃民胸前被蹭的湿漉漉的,把他拎起来就说:“再不老实明天给你剃了。”   大小子可不知道什么剃了,不过他看出爸爸很不高兴。   妈妈揍人,惹怒爸爸,迎接他的将会是男女混合打。小孩气咻咻拨开他的手,往床上倒去。   “你这是碰瓷吗?”张跃民问。   小孩哪懂啊。   二丫头看到她哥这样,也跟着往床上一趴,还爬到哥哥身边,拉住哥哥的手,像是要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扛。   张跃民把闺女抓起来,小孩离开哥哥不愿意,又去掰爸爸的手。   梁好运打开吹风机,瞬间吸引小孩的注意。   张跃民接过去,边给她吹头发边说:“回头把她的头发也剃了。”   俩孩子大概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营养太好,头发乌黑乌黑,不过九个月大,头发就长的跟金毛狮王一样。   梁好运早就想给他们剃了,只是俩孩子到理发店就闹。尤其看到理发师手里的剪刀,扯开嗓子嗷嗷的哭。   梁好运道:“周末你去理发店借套工具,我给他们剪。”   “我抱着?”张跃民问。   梁好运想了想:“我穿雨衣抱着他们也行。”   “那你抱着,我给他们剪。”   正值伏天,外面热死个人,俩孩子也不愿呆在屋里。太阳底下很晒,他们就去葡萄树下。   张跃民有两份工作,暑假也不得闲。好在他周六周末几乎都在家。张跃民陪孩子在葡萄架下玩半天,俩小孩脖子下面黑了一圈,该给他们洗澡了,梁好运把雨衣拿出来。梁好运倒穿雨衣,抱着光溜溜的小孩,张跃民把他们的毛脑袋剃成半寸,就把小孩扔早已准备好的水盆里。   剃头的时候小孩哭闹不止,到了水里瞬间不哭了。然而洗干净身上的头发渣和汗液,离开水盆,小孩又开始挣扎哭闹。   梁好运一人一巴掌,俩孩子乖了。   今年家里多了两个孩子,客厅就多了一个空调。小蒋和小杨把俩孩子的铺席以及玩具移到客厅,梁好运和张跃民把他俩放地上,就不再管他们。   九个月的孩子已经会爬会坐了,俩小孩坐在铺席上玩一会儿,就朝外面爬去。   小蒋和小杨一人守一边,张爷爷张奶奶分坐铺席两头,也看不住他俩。   小杨就吓唬他们:“妈妈来了。”   小孩停下,翻身乖乖坐好,朝四周看看,不见爸爸妈妈,又继续探索铺席外的世界。   小蒋忍不住喊:“大姐,你们在外面干吗?”   “收拾水盆。”梁好运道。   小杨立即说:“你们看着大小子和二丫头,我们收拾。”   “行吧。”梁好运擦擦手,跟张跃民进去,“收拾好了就把菜洗了。”   两个小保姆同时点头,只要不让她俩看孩子,从早干到晚都没问题。   张跃民看着她俩趿拉着鞋就往外跑,一把把儿子拽回来,“你看看你把小杨和小蒋吓成什么样。”   “跃民,你手劲大,不能这么拽。”张爷爷忍不住说。   张奶奶接道:“对,别脱臼了。”   “没事,脱了再按上。”张跃民很不以为意。   张奶奶想给他一拐杖。   梁好运拦住:“奶奶,没事,你看运运都没哭。”   张奶奶看看小孩,小孩甩开他爸爸的手,又继续往外爬。   张跃民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小孩被打的懵了一会儿,回过神坐下瘪嘴就哭。   梁好运把闺女放儿子对面。大小子的眼泪憋在眼眶里,一会儿又收回去了。然而兄妹二人并没有因此安分,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居然站起来了。   张爷爷和张奶奶惊着了,因为小孩站稳了。   小孩试图往前走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带把妹妹也拉下来。   自己摔的再疼,只要摔青磕破,俩小孩极少哭。拍拍屁股,从头再来。   张跃民对他奶奶说:“看到没?摔的扑通一下都没事。我觉得这小子将来能当兵。”   “他去当兵,好运的公司咋办?”张爷爷问。   张跃民不假思索,道:“让二丫头管呗。”   老两口的第一反应是看梁好运,因为公司是她的。   梁好运笑道:“他俩谁有能力谁管。都不行就让他们早点结婚。”多生几个。   只是现在计划生育,老两口和张跃民都无法想象,二十年后国家会放开二胎三胎。大小子和二丫头正好赶上那个时候。   “张老师,梁厂长,在家吗?”   张跃民顿时想翻白眼,“以后周六周末,我们要么去你公司,要么去学校。反正——”   “大哥,大姐,齐主任来了。”   小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打断张跃民的话。   张跃民给梁好运使个眼色——你去。   梁好运整理一下衣服,迎出去,“齐主任,这么大中午的,你怎么来了?也不嫌热。”   “就知道你们在家。咦,屋里真凉快。”   张跃民扭头看去,齐主任已进来。瞧见张跃民,咧嘴笑道,“张老师也在家呢。”   这位齐主任不是旁人,这一片的妇女主任,四十来岁,见谁都笑呵呵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忒通情达理,和善的大姐。   实则不然,自打梁好运出月子,平均每周都来一次,催梁好运结扎。   梁好运提醒过她,张跃民是老师,给她个胆子也不敢生二胎。再说了,儿女齐全,她也没必要再生。   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奖励,反正齐主任就是不死心,非得看着结扎的条子才行。   前些天不甚热,大表姐送儿子过来,连着碰到她两次,被大表姐挤兑一顿,一段时间没来。大概今天瞧着门口没车,张家没客,又跑来了。   张跃民点一下头,问:“上头又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齐主任嘿嘿笑道,“就是你们的孩子也大了,你们看是不是抽个时间……?”转向梁好运,意思不言而喻。   张奶奶那个年代讲究人多力量大,就没有计划生育一说。最近几年农村抓计划生育严,老人也听老村长念叨过几次,可是也没齐主任这样的。村里那些妇女主任都是盯着想要儿子的。   张奶奶也被她烦的不行,跟张爷爷想个办法,道:“齐主任,不是我们家好运不去。我们了解过,挂环是把一个东西放肚子里,我们家好运肚子里有东西容易生病。”   梁好运眼中一亮,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对,齐主任。你看我连耳洞都没有。身上除了这个戒指,就没戴过别的。”   齐主任傻眼了,“这样啊?”   “对啊。”梁好运佯装可惜,“你看也到饭点了,我就不留你了。”说完就要送客。   齐主任看到张跃民,眼中猛一亮。   张跃民直觉不好。   齐主任一拍大腿,“瞧我这脑袋,真是老糊涂了,你挂环怕生病,就让张老师去啊。”   “去什么?”张跃民下意识问。   齐主任:“结扎啊。” 第82章 激将法   客厅里陡然安静下来。   大小子二丫头吓得不敢吭声,两双大眼睛来回转悠,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看看爸爸。   张跃民想说什么,怀疑齐主任极有可能把他们家当典型,索性问:“你是在说笑吗?”   “这么大的事,哪能开玩笑。”齐主任很认真。   张跃民心说,你也知道这是大事。   “张老师,你是不是担心?甭担心,我们都了解过,男人结扎风险小,一两天就能恢复如初。”   张跃民心想,风险大小我比你清楚。   张跃民:“我该说谢谢吗?”   “不用这么客气。”齐主任说完,发现他面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张老师,你,你这样可不像为人师表的老师。”   张跃民气笑了,居然跟他玩激将法。   齐主任当妇女主任真是屈才了。   张跃民问:“老师跟结扎有什么关系?我们家有必要挨那一刀?我们哪天真超生,自有学校收拾我。别以为我是老师,好运是厂长,大小是个名人,在这一片有头有脸,不好意思跟你计较。出去!”起身指着门外。   齐主任喃喃道:“我——”   “我让你出去!”张跃民拔高声音,没有任何表情。   齐主任下意识找梁好运。   梁好运也收起职业微笑,“齐主任,我们不知道一个结扎条子,上面奖你多少钱,也不想知道。”   “哪有什么钱啊。”齐主任连忙说。   梁好运:“既然没钱,我们一没超生,二张跃民有法律法规约束,我们也不敢超生,为什么天天盯着我们结扎?是不是因为我们结扎,你就可以跟其他人说,张跃民是大学老师,梁好运是厂长,也照样听你的乖乖结扎?”   “当,当然不是。”齐主任瞬间结巴了。   齐主任锲而不舍,梁好运以前有过这方面的担心,没想到她真有此意。   梁好运顿时懒得应付,冷笑道:“既然也不是因为这点,以后你来串门,我们欢迎,再提结扎不结扎的,别怪我们说话难听。”   齐主任张了张口:“我,我也是为了工作。再说,计划生育,人人有责。”   “我们超生了?”梁好运反问。   齐主任:“可是,可是上面建议结扎。”   “上面是怕偷生超生。”梁好运都说累了:“我们有这个机会吗?”   齐主任禁不住说:“可是对张老师没什么影响。你们东边和西边两家都结扎了,就你们没有。”   梁好运道:“他们可以拿独生子女证。你能给我们办下来,不用明天,张跃民下午就去。”   “你们家俩孩子,不符合规定啊。”   张跃民:“你也知道规定?我问你,哪个部门规定必须结扎?”   哪个部门也没这项规定。   齐主任忍不住说:“你们一个是企业家,一个是老师,我说不过你们。张老师,你这样说,别怪我找你们领导。”   “尽管去。”张跃民很无所谓,“学校敢找我谈话,我立马辞职。”   齐主任慌了,“我可不是吓大的。”   张爷爷也赶忙说:“跃民,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当老师不过是觉得学校离家近。”张跃民看着齐主任,“真以为我喜欢当老师?珍惜这份工作?你把我弄掉正好,我们生一个足球队。反正罚的起。”   齐主任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甚至难堪,脸色通红通红。   张奶奶叹了口气,撑着拐杖起来,“齐主任,跃民被我们惯坏了,你要气就气我们。你看这天儿也不早了,你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就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大娘,我……”齐主任看看梁好运,又看看张跃民,一个无表情,一个面色不善,嘴边的话咽回去,就往外走。   张爷爷等她走远,就说:“你们俩刚才不该那么说。这是人家的工作,人家也不想整天盯着你们。这么热的天儿,谁不知道在家吹空调,扇风扇。”   “爷爷!”梁好运道:“你自个算算,从他俩满月到现在,这个齐主任没来一百次,也有五十次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俩不在家的时候,她没少让你们劝我们赶紧结扎。”   张爷爷忍不住说:“你怎么知道?”朝外面找小蒋小杨。   梁好运:“她俩整天跟我一起去厂里,你找她们干什么?咱们邻居说的。我有一次车停在外面,一下车人家就问,齐主任找我了没。人家也在国营单位上班,也不可能生二胎,非拽着人家去结扎。她只知道人家结扎,不知道人家后来又偷偷拿掉了。”   “为啥?”张奶奶问。   梁好运道:“里面发炎了,生理期还不正常。以后再来找你们,不用理,她爱找谁找谁。要是搁乡下,大伙儿都没工作,没有法律法规约束,她担心我们偷生,我们还能理解。跃民是老师,超生就丢工作,跟她说了不下十次还三天两头过来,真把自个当回事了。”   张跃民笑道:“你有所不知。她们这些管计划生育的比县长书记还厉害。我听保栓叔说,村里有人意外怀孕,人家一家还在商量要还是不要,她们这些人没等人家商量出结果,就拉着人去引产。以前的土匪也不过如此。也不知道谁给她们的权利。”   梁好运:“反正国家没赋予她们这个权利。拿着鸡毛当令箭,柿子挑软的捏呗。那家人肯定老实巴交,或者家里的男性少。像保栓叔那样,一家兄弟几个,别说引产,超生罚款的钱,她们也不见得敢上门要。”   张奶奶不信:“逼人家引产?你们听谁说的?别瞎传。”   “不信哪天保栓叔过来,你问他。”张跃民道。   张爷爷也不信:“咱们村?”   “不然呢?”张跃民反问。   张奶奶:“你满仓爷不管?”   “老村长是以前的村长,又不是现在的村长。”张跃民道。   张爷爷皱眉:“他们怎么能这样?”   “回头你问问齐主任。”张跃民似笑非笑地说:“我也想知道。”   “张老师,梁厂长……”   张爷爷不禁说:“又回来了?”朝外看去,是东边的邻居何大妈,“小何,有事?”   何大妈五十来岁,大儿子去年年初结婚,年底孩子出生,今年年初儿媳妇就被齐主任催着结扎。后来身体不舒服,痒的难受,偷偷回娘家把环拿了。   何大妈的儿子在国企,儿媳妇是幼儿园老师,虽然生个女儿,两口子也不敢超生。何大妈觉得没必要遭那个罪。后来遭二茬罪,何大妈心里不痛快,又不敢跟旁人说,就偷偷找梁好运抱怨几句。   梁好运赶忙说:“爷爷奶奶,我刚刚说把环拿掉的就是她儿媳妇,你们可别跟任何人说,包括小蒋和小杨。”   老两口连连点头。   梁好运:“张跃民,把大小子和二丫头抱沙发上,他们又爬出来了。”   齐主任一走,俩孩子发现室内气氛变了,又开始探索铺席以外的世界。   张跃民一手一个,拎到沙发上,梁好运带何大妈进来。   何大妈进来忍不住感慨:“还是空调舒服。我今儿哪都不去,就在你们家了。”   “吃过了?”张奶奶拍拍身边的沙发,让她坐下。   何大妈:“闺女还在做。”   “儿媳妇不在家?”张奶奶同她唠家常。   何大妈摇头:“带孩子回娘家了。对了,我看到齐主任哭了,是不是张老师说她了?”   “不能是我?”梁好运问。   何大妈笑着摆手:“不可能!张老师在家,哪用你出面。张老师,说什么了?”   “让我去结扎。”张跃民道。   “咳咳咳……”何大妈慌忙别过脸,缓了口气忙问:“叫你?”   张跃民点头:“还要我们领导跟我谈话。领导跟我谈的着吗?也不想想我那些领导,哪个不是三两个孩子。”   何大妈点头:“你们领导那个年代,虽然提倡计划生育,但是提一下。没三四个孩子,也得有俩,儿女双全啊。”   张跃民:“是呀。我们有运运跟好好,领导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再生。没必要跟我谈。”   “后来咋说的?”何大妈好奇。   梁好运道:“我说不提结扎,以后再来我们欢迎。再提结扎,别怪我说话难听。”   “也就你们能这么说。我还没跟她说,我儿子儿媳妇不敢生,她给我来了句,不结扎谁知道你们以后生不生。”何大妈一想起儿媳妇遭两茬罪,心里就堵得慌。   张跃民道:“我说真生了,我这个老师就不干了。反正我们有钱,也罚的起。居然也没用。简直有病,”   何大妈心里痛快了,“我听说男人结扎对身体没啥影响,真的假的?”   “真的。”张跃民点头。   张爷爷:“是真的你还那么说齐主任?”   “真的我就得听她的?”张跃民反问,“回头她拿我当典型,到处跟人说,咱们这边的大爷大妈,街坊四邻还不得笑死我?难道你想一出门就被问,张爷爷,听说你们家跃民结扎了?啥感觉,跟咱们说说。”   张爷爷连连摇头。   何大妈笑了:“老爷子,这事不能怪张老师。虽说结扎没啥,可是大环境,你得考虑人言可畏啊。这要是传到张老师学校,还不得被当成猴一样指指点点。”   张爷爷道:“是我没想到。”   “现在知道了?”张跃民问。   张爷爷点头:“这个齐主任也是,男人结扎,我活了一辈子头一次听说,她也敢让你去。”   “为了军功章好看,什么不敢?”张跃民冷笑,“好运,吃什么?我去做饭。”   梁好运:“蒸点米饭,炒两个菜。”   何大妈道:“我们家也是这么做的。昨天吃的凉面。本来今天还想吃凉面,闺女不愿意。”注意到对面沙发上的两个小孩,仰着头,嘴巴微张听她说话。何大妈忍不住拍拍手。   两个小孩同时咧嘴笑了,一个往张跃民怀里躲,一个往梁好运怀里钻。   张跃民把闺女递给梁好运,就去炒菜蒸米饭。   兄妹俩趴在梁好运腿上,又手拉手,彼此玩了起来。   何大妈羡慕:“你们家俩孩子真乖。不过也是有人玩儿。我们那个不行,这么热的天,不出去就闹。昨天儿媳妇要回娘家,我就跟她说,赶紧带走,明儿再回来。”   张奶奶:“孩子不在,你轻松了。”   何大妈使劲点头:“轻松。”说着忍不住移到梁好运那边,“这个是大小子还是二丫头?”   “你也知道?”梁好运惊讶。   何大妈笑道:“听你那个大外甥喊的。那孩子有些日子没来了吧?”   “他妈给他报几个班,在少年宫打乒乓球呢。”梁好运道。   何大妈:“当乒乓球运动员?”   “他大了。人家乒乓球运动员都是打小培养。”梁好运想想现如今的乒乓球运动员,“咱们国家不缺打乒乓球的。”   何大妈赞同:“要想出成绩,还得学些冷门的。哎,梁厂长,听说咱们国家又打算申请奥运会,能成吗?”   “上次就差一票,这次说不定真能成。”   张爷爷好奇:“啥时候宣布结果?”   “还得两三年。”梁好运道。   何大妈惊呼:“这么久?”   “你申请,他们也得考察啊。再说了,又不是只有咱们一个国家申请。”   何大妈想想欧洲那么多国家:“也是。那些老外那么有钱,铁了心跟咱们争,咱们还真争不过。”   “人家发展了上百年,半个世纪,咱们才几年?从提出改革开放那一年开始算,满打满算二十年。有现如今的规模不错了。”梁好运解释,“国外那些人还以为咱们穿着马褂留长鞭子呢。”   何大妈:“照你这么说,这个奥运会必须得办啊。”   梁好运点一下头。   何大妈抱起小孩,忽然发现不对,“头发剪了?这是好好还是运运?”   “二丫头。”梁好运道。   何大妈让小孩面对她:“一个女孩子,怎么给她剪成半寸?”   “头皮上出痱子了。以前没发现,剪掉才看到。”梁好运指给她看。   何大妈看到小孩额头上密密麻麻,“你们家开空调还能出痱子?”   “她喜欢出去。到外面不动一动也热一头汗。以前她跟大小子哼哼唧唧,我们以为嫌热。今天才知道是因为痱子痒。”   何大妈:“给他们涂痱子粉。”   “在空调房里不用。他们喜欢用手抓。”梁好运把儿子抱起来。   俩孩子看到彼此头上白一块白一块,肯定很好奇。   何大妈拉着小孩肉肉乎乎的小手笑着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她闺女的声音,“我们家该吃饭了。”   “有空来玩儿。”梁好运顺嘴说。   何大妈:“我吃了饭就来。”   张奶奶小声问:“她儿媳妇把环拿了,齐主任不知道,那个独生子女补贴还给吗?” 第83章 糟多无口   这事梁好运哪知道啊。   何大妈敢跟她说,可能压根不在乎那点钱。   梁好运:“结扎的条子只是给齐主任看一下,不可能交给她。独生子女那个补贴也是自己申请,然后她帮忙递一下材料。何大妈的儿媳妇可能没申请。申请了也没多少钱。还不够让人家第二次开刀拿环的住院费。”   “不是可以领很多年?”张爷爷问。   梁好运:“一年六十块钱,一个月五块。何大妈的儿子加几天班也不止这么多。”   张爷爷忍不住说:“难怪都不愿结扎。城里人双职工养一个孩子,不差钱,受那份罪干啥啊。”   “是呀。”梁好运道:“你说我受那份罪干啥?”   张奶奶赞同:“以后再找你别理她。”   “好。”梁好运一低头,俩小孩抓着她的裤子正一点点往下滑,连忙把孩子抱上来,然后放一起,她伸出一条腿挡在外面。   小孩下不去,又耐不住寂寞,撑着梁好运的腿站起来,转身扶着沙发一点点往边上移。   张奶奶看到他们扶着沙发走的很稳:“可以学走路了。”   “九个月,不急。一周岁再学也不晚。”梁好运看一眼孩子,“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学会了你们一眼看不见就跑丢了。再大点跑出去也知道回来。”   张奶奶想起一件事,现在人日子好了,人贩子也升级了,开着面包车偷孩子。听说车窗还用黑色透明胶带糊起来,往车里一塞,从跟前过都不知道。   张奶奶:“晚点走也好。我不能帮你们看着,你爷爷一个人也看不过来。”   梁好运笑道:“有小蒋和小杨呢。”   “她俩说今年春节回家。”张奶奶不知道梁好运知不知道,“她俩二十了,这次回去该找对象了。农村孩子都是这么大结婚。再过两年就不好找了。”   这话要是一年前,小蒋和小杨刚来那会儿,梁好运信。现在可说不准。   饭后,她俩刷锅洗碗的时候,两个小的好奇,张跃民和梁好运扶着两个小的在旁边看,梁好运就顺便问她们今年什么时候回去。俩人直言过了腊月二十再走。   梁好运提醒她俩早点回家相亲。   俩人同时摇头,名曰她们还小。   是不是真实原因,梁好运不关心。反正她俩在这边一年多,经过两位老人扫盲,会打电话会存钱,她们家的人想把她们拘在家里也不容易。   话又说回来,记者采访刘向东的时候提到采访梁好运,其实只是敷衍他。因为最初采访他的记者离帝都太远。   刘向东向总台记者透露,捐物资是梁好运的主意。总台记者提到回去就采访梁好运。这次却是真的。   洪水暂时得到控制,总台派别的记者过去,让最先过去的记者回来休息,那记者到帝都就向台领导提议给梁好运做一期专访。   此次洪灾,万众一心,受灾群众的吃喝住几乎被各地企业包了。各地企业也跟梁好运一样,自己联系火车,或者自己开车送过去,给当地和抗洪的部队省了很多麻烦,也给国家省了很多麻烦。然而这一切都因为梁好运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   他们送的水、方便面、衣服、帐篷和防疫物资,明晃晃告诉爱心人士,灾区需要这类东西。也省得那些捐物资的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捐什么好。   梁好运的好运食品公司在帝都也蛮有名气。梁好运年轻,以前登过报纸,相貌出众,结婚又早,能聊的很多。   总台开会商讨一会儿,就让制作部门联系梁好运。   又可以打广告了,梁好运自是来者不拒。不过梁好运也不是什么问题都回答,遇到跟孩子和张跃民有关的,梁好运只是笑笑不说话。   主持人被她笑的无奈,只能跳过。   梁好运这两年手里有点闲钱,结束采访就去报刊打广告,然后联系各地的招租广告,铺设地广。   暑假结束,北方好几个省,不论是高速公路,还是火车站,都能看到好运公司的广告。而今农村有电视的依然不多,梁好运就在广播电台打广告。配合地广和报刊,堪称轰炸式宣传。   好运牌的经销商也像星星之火一样,仿佛一瞬间铺满了北方大地。不过也仅限火车公路畅通的城市。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好运纯净水的销量大减,火腿肠、八宝粥和方便面的销量剧增。   帝都大学放寒假,梁好运就把两个蹒跚学步孩子放家里。张跃民看着他们。梁好运统计一年的收入,做来年计划。小蒋和小杨也得空就往外跑,买回家的东西。   这个时代十家有九家重男轻女。小杨和小蒋加一起没上五年学,还没满十八周岁就随同乡出来,可想她们的父母不可能是那个例外。   相处一年多,猫猫狗狗也有感情,何况人。   梁好运回到家,听到爷爷奶奶夸小蒋和小杨孝顺,又是给家人买吃的,又是买用的,还去刘向东的批发市场买衣服。晚上吃饭的时候,梁好运问:“小蒋,小杨,你们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吧?”   “差得多呢。”小蒋摇头,“我们都是用去年春节大姐给我们的奖金买的。”   梁好运看到女儿要逃,连忙把她拽过来,“工资呢?全存起来了?”   两人连连点头。   梁好运:“帝都的女孩子结婚,娘家都给准备嫁妆,留着以后养孩子,你们那边呢?”   “娘家还给嫁妆?”小杨好奇地问。   这边给嫁妆的也不多。   梁好运仗着她俩极少出去,不知真相,道:“何大妈就给她小女儿准备好了。好像有一两千块钱。反正够孩子喝奶粉的,或者坐月子的时候请保姆的。”   小杨羡慕:“你们城里人真讲究。”   梁好运:“你自己也可以准备。腰里有钱底气足,婆家才不敢欺负你。”   “可是大哥说,你嫁给他的时候啥啥没有。连嫁衣也是大哥买的。”小蒋道。   梁好运没好说的太直白,她俩没听出来,张跃民听出来了:“你们能找个我这样的?”   俩人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小蒋忍不住说:“您是大学老师啊。”   “好运的意思,你父母又不知道你们在我们这里连牙膏都不用买,春节还有奖金。你们完全可以留一点傍身。”张跃民懒得跟她俩绕弯子。   小蒋犯了难:“不好吧?我家穷,等着钱用。”   “你们要是不出来呢?把你们嫁了,婆家能给几千块钱聘礼?”张跃民问。   九十年代初,保姆工资低,住家保姆一个月也就一百块钱。九五年以后,发展迅速,尤其这两年,好一点的保姆都要三百左右。   小蒋和小杨什么也不懂,她老乡怕雇主不要她们,跟家政公司谈的两百。梁好运起初又不知道俩人秉性,自然不可能当冤大头。   每月两百,她俩几乎不花钱,偶尔梁好运还给她们几块钱买零食。所以张跃民可以肯定,两人至少存了三千块。   张跃民:“整数给你父母,零头取出来放你们房间里。给他们多少是多?”   他的这个说法,颠覆了两人的思想。   小杨忍不住问:“大哥怕我们明年不来?”   张跃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糟多无口。   梁好运气笑了:“我们有钱还请不到保姆?信不信我把国宴大厨请来。”   小蒋犯难:“可是去年老乡回去的时候,跟我父母说了,我们每月两百啊。”   “去年的工资让你老乡捎回去了?”张跃民问。   两人连忙点头。   梁好运朝西边厢房看一眼,“回去给两千。你父母问那四百块钱呢,就说买内衣,买擦脸的,北方的风厉害,不用擦脸的不行。买扎头绳,还给他们买那么多东西。还有车票钱。车票买好了吧?”   俩人再次点头。   梁好运:“那不就行了。”   两人没存过私房钱,不由得找张爷爷张奶奶。   张奶奶道:“你们的父母指望不上,现在有点钱,将来能好过点。你们自个想想吧。放在这儿不放心,你们就去银行再办个存折。存折放你们房间里总该放心了吧?”   两人的钱是宝贝,每晚睡觉前都得看看存折。甭说放在梁好运这里,放在她们自个身上也不放心。   雇佣关系,梁好运也不好说太多。   翌日下班回来,路过菜市场,买两只鸡的时候顺便去小店里买两包吃的。八宝粥、火腿肠、盒装方便面以及矿泉水。   小蒋和小杨买的东西多,又有吃的,以至于得挑着胆子上火车。这样挤公交车去车站麻烦,腊月二十二,张跃民就开车送她们去车站。   到车站门口,俩人欲言又止,磨叽半晌,犹犹豫豫从兜里掏出个存折递给张跃民,请张跃民给她们收着。   张跃民好奇地问:“我不送你们呢?”   “那我们就,就放身上。我们在秋衣上面缝两个兜。我们不听话,大哥还来送我们,肯定是为我们好。”小蒋说完,脸都羞愧的红了。   张跃民接过去:“到家不许说。回来的时候找你父母要钱,看他们能给你们多少。我估计也就一张车票钱。”   小蒋小杨不信。   有些事撞到南墙也不敢信。毕竟那是亲生父母。   张跃民也没说什么,绕去大表姐家接楚兜兜。   由于张跃民的工作好,受人尊重,张跃民刚把车停下,胡同口的邻居就帮忙喊:“楚兜兜,你表舅来了,快出来。”   楚兜兜背着小书包跑出来就朝张跃民身上扑。   楚爷爷大呼小叫跟出来:“东西,东西。”   “什么东西?”张跃民问。   楚爷爷:“牙刷,还有擦脸的。他这几天仗着不上学,也不好好洗脸,都吹起皮了。”   张跃民道:“带去澡堂里跑半个小时就好了。”   “他爸没空。不愿意跟我去。”楚爷爷道。   楚兜兜哼哼:“明明是爸爸懒得去。”   “还不是嫌你烦。”   楚兜兜:“爸爸没耐心。表舅说,对待小孩要有耐心。澡堂水太热,我不想下去,爸爸就说,不下去就出去,都不知道哄哄我,我才不要跟他去。”   楚爷爷扬起巴掌吓唬他:“你哪这么多话?”   邻居也惊得不轻:“兜兜平时没这么多话啊?”   “因为有他表舅给他撑腰。”楚爷爷连忙跟张跃民解释:“我没别的意思。这孩子现在这样挺好。以前被他妈训的跟个猫儿一样。我和他奶奶都担心将来长大了不好找媳妇。”   张跃民笑道:“给他收拾一套内衣吧。”   “好好。”楚爷爷连忙喊老伴儿。   楚奶奶拎着小包出来,“我一听兜兜那么说,就知道他表舅有法子。都在这里。还有几双袜子和一双棉鞋。”   “这几天有雪,给他拿双雪地鞋。”张跃民道。   楚奶奶指着小孩的脚。   张跃民发现在脚上穿着,“走吧,楚兜兜同学。”   小孩跑到前面。   张跃民微微摇头。   “表舅……”   张跃民:“不可以。坐我后面。”   小孩撇撇嘴上车。   邻居禁不住说:“兜兜挺听话啊。他妈怎么说不听话?”   楚奶奶和楚爷爷当着张跃民的面不好说什么,就一个劲傻笑。   张跃民道:“他妈控制欲太强,恨不得兜兜是个提线木耳,可是兜兜是个人,她肯定觉得兜兜不听话。”   楚兜兜忍不住勾头:“表舅,您说的太对了。”   “关窗户。”张跃民瞪他一眼就上车。   小孩立马老老实实坐好。然而只限家门口。出了胡同,小孩又不老实,“表舅,我觉得你比大舅和小舅好。”   张跃民:“说人话。”   “我说的是肺腑之言。”   张跃民轻笑一声:“八岁,居然懂肺腑之言。楚兜兜,看来语文又考满分啊。回头我得问问你妈妈。”   “别呀。”   张跃民:“想要什么?”   “我想给大小子和二丫头买两个玩具。表舅,用我的压岁钱。去年的。”   张跃民接道:“买来之后你先玩儿?”   小孩惊得睁大眼睛,他表舅是他肚子里的虫子吗。   张跃民:“还记得昨晚给我打电话说的话?先写寒假作业,写完再玩。你现在买了,什么时候玩儿?”   楚兜兜那是开的空头支票啊。   “楚兜兜,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老师?”张跃民问。   楚兜兜的小脸埋腿上,小声嘀咕:“我以为表舅和妈妈不一样。”   “这种激将法都是我玩剩下的。你乖乖听话,年初二去你姥姥家,我也过去,到时候还接你去我家。否则,免谈!”   楚兜兜猛然抬起头:“您不是不喜欢去姥姥家吗?”   “也不能一直不去啊。”张跃民真不想往那个大院去,“你姥姥得空就去看大小子和二丫头,今年再不去就太不懂事了。”   楚兜兜:“弟弟妹妹也去?”   “去的。”张跃民点头,“你大舅早几天特意打电话提醒我带上他们。”   楚兜兜的小眼珠转呀转,转到年初一晚上,他爸妈收拾去姥姥家的东西,他收拾自己的东西。   年初二,楚兜兜背着书包,手里还提着个提包,趁着父母不注意,先一步把东西扔车里。   到大院里,大舅妈看到外孙大包小包的,很诧异:“兜兜怎么拎这么多东西?”   “你拎的什么?”大表姐忍不住问。   李大舅:“你不知道?”   大表姐不知道。   楚兜兜绕开长辈就往屋里钻,发现除了二舅爷一家,就是大舅小舅和大舅妈,“我表舅呢?”   李擎刚刚有听到父母的话,再看楚兜兜这样,问:“年前在他们家住一周,还没住够?”   大表姐恍然大悟:“你这样是为了去你表舅家?”   楚兜兜点一下头,放好自己的行李就往外跑。   李霁拦住外甥:“咱爷俩聊聊。”   小孩一脸警惕。   “表哥家有什么好玩的?我听你爸说,你在他家七天就把作业写完了。他这么盯着你,居然还去?”李霁真纳闷。   小孩点头:“表舅好。”   “比如?”李擎也忍不住移过来。   楚兜兜回想一下,“表舅看着我写作业。我不会,表舅就说,老师没讲清楚,从不骂我。”说完,没忍住看一眼他妈。   大表姐正往屋里搬东西,没注意到儿子的小眼神。   李擎看到了:“然后他帮你写?”   “才不是呢。表舅一点点教我,然后让我自己写。”楚兜兜拨开他小舅的手:“我不要和你们说话,你们小人之心度我表舅君子之腹。”   李擎:“我们只是好奇。你表舅的脾气看起来可不大好。”   楚兜兜点头。   李霁问:“打过你?”   楚兜兜再次点头。   “你居然不生气?”李擎酸了,“我数落你一句,你能记八百年。他打你,你居然还去?”   楚兜兜想一下:“我该打啊。”   表姐夫忙问:“你干什么了?”   “差点把我家点着了。”   众人回头,张跃民和梁好运各包一个孩子,各拎一箱茅台进来。   表姐夫惊得睁大眼睛,回过神就撸袖子:“楚兜兜!”   楚兜兜吓得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表舅打过我,你不许揍我。”   大表姐伸手抓住儿子。   小孩顿时吓得身体僵硬。   表姐夫赶忙把儿子夺过来,就怕妻子劈头盖脸的又骂又打,先一步问:“到底怎么回事?”   大小子和二丫头一来,李家兄弟就忘了这个外甥,过去抱他们。   张跃民道:“俩小的嫌屋里闷,我就弄个火盆在葡萄架下烤火,顺便给兜兜烤个红薯。后来有一天,他想吃烤红薯,我跟他说,晚上用地锅做饭给他煨。这孩子不声不响自己在厨房点火,我看到厨房冒浓烟才知道。幸亏他不懂,弄得都是大木头快,没着起来。”   表姐夫扬起巴掌。   小孩两只手掰开他的另一只手就往张跃民怀里钻。   张跃民:“有一点我挺好奇的。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烤红薯啊。” 第84章 南下招工   张跃民的话让闹哄哄的客厅安静下来。   大表姐也想起儿子不爱吃红薯,“楚兜兜,你不是说红薯噎人?”   小孩点一下头:“表舅的烤红薯不噎人,甜的跟蜜一样,好吃。妈妈买的也不是红薯,是红皮的白薯。”   大表姐问张跃民:“你在哪儿买的?”   张跃民想说,菜市场。忽然发现不对,“好运买的。”   梁好运道:“平安县的新品种。他们以为我去的地方多,见多识广,每次种出新品种都让我先尝尝。那个薯就是新品种,农学院研究的,就叫蜜薯。”   大表姐好奇地问:“农学院研究出来给平安县?”   “县政府找他们买的吧。”平安县有了她这个纳税大户,这几年不差钱。百姓有钱,不需要县里接济,也能省出一笔钱来。   大舅忍不住说:“听你这样说,平安县领导还不错。”   张跃民:“很不错。之前那个书记调到市里,现在的书记是以前的县长,很多计划都是他们以前一起制定的,平安县没有太大波动,这几年的发展用飞速形容也不为过。估计这个书记也呆不长。”   大舅妈诧异:“平安县成了香饽饽?”   李擎道:“香饽饽可不是平安县,是您这个外甥媳妇。”朝梁好运抬抬下巴,“旁人眼馋平安县,也得问问她的意见。”   大舅妈由不得看梁好运。   梁好运好笑:“说的我跟土皇帝一样。”   李擎:“你不是土皇帝。你说的话比土皇帝管用。赶明儿你们这个县领导调走,再来个新的,他敢乱搞,你一个眼神,十里八村的百姓就能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   “平安县没法跟西城竞争,没法跟东城比较,没地铁,路不好,吸引不了高新产业,不是山就是良田,污染严重的企业也懒得去。还不够跟村民掰扯的呢。像平安县这样资源匮乏的小县城,只能老老实实发展农业,当帝都市的菜篮子。新来的书记连这点都不懂,撑不到他乱搞就该滚蛋了。”梁好运道。   李擎笑道:“你们听见了吧?”   “跟我没关系。”梁好运赶忙说。   李擎:“有没有关系,你自个知道。二丫头,喊伯伯,伯伯给压岁钱。”   “要喊舅舅。”楚兜兜赶忙说。   李擎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想揍他,“谁跟你说喊舅舅?”   “没人跟我说啊。”楚兜兜的表情理所当然,好像说,这事还要别人说吗。   李擎单手抱着小孩,腾出一只手指着张跃民:“他是我弟。你管你爸的弟弟叫舅舅,还是叫叔叔?你堂妹叫管你爸叫舅舅?”   楚兜兜眨巴眨巴眼睛:“伯伯?”   “不然呢?”李擎瞪他一眼,转向他姐夫和他姐,“你们平时怎么教的?连这点伦理常识都不懂。”   大表姐被他问的,莫名其妙,“谁闲着没事跟他说这个。”   “常识都不懂,考上帝都大学又有什么用?”李擎反问:“高智低能,你们能让他一辈子活在象牙塔里?”   大表姐张了张口:“你你,你冲我抱怨什么?”   “你不是他妈?”李擎皱眉,他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固执——错了还嘴硬。   大表姐指着爱人:“他还是爸呢。”   “你们家什么情况,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你说一姐夫敢说二?”李擎冷笑一声,“平时也没见你往姐夫身上推。”   李擎和李霁兄弟两个很少问他们家的事,表姐夫真以为哥俩不知道。没料到人家一直看在眼里,只是懒得说。   表姐夫心里有那么些许感动,不枉他亲自置办过年的礼物,“也是我的疏忽。”   “你得了吧。”李霁忍不住说:“敢说我姐没说你,净教些没用的?”   表姐夫不敢。   大表姐很不高兴:“你们跟谁一家的?”   李霁:“反正不是跟你。”看到怀里的小孩竖着耳朵听,“大小子,听得懂?”   小孩回过神,咧嘴笑笑就往他怀里钻,小脸上尽是不好意思。   李霁不由得睁大眼睛,“表——表嫂,他他——”   “他以为你取笑他。”梁好运连忙解释,“别激动,我运气再好,也不可能生个生而知之的神童出来。”   李霁失望:“我以为他真懂。表嫂,他会走了吧?”   “会走了,走不稳。”梁好运补一句,“也可以把他放地上,穿的厚,摔了也不疼。”   李霁刚把小孩放地上,小孩就朝梁好运晃晃悠悠跑去。   楚兜兜扯一下张跃民的衣服,朝他爸妈那边看一下,眼中尽是担忧。   张跃民拍拍他的小脑袋,“跟弟弟妹妹玩儿去。”   李擎也把二丫头放地上,“咱们出去。”随即不放心,问梁好运:“能出去吧?”   梁好运:“没事,大袄里面还有薄棉袄。”   李擎跟着仨孩子出去,他爱人不想掺和大姑姐家的事,立即跟出去。   李霁犹豫片刻,他嫂子看到大小子和二丫头可爱招人疼,保不齐改变主意,也生一个出来玩玩。于是冲堂姐堂弟们招招手,几个小青年上楼玩电脑。   拥挤的客厅瞬间变得很宽敞。室内除了大舅二舅两夫妻,就剩张跃民、梁好运和大表姐两口子。   李大舅指着对面沙发,让女儿女婿坐下。   大表姐问:“爸要跟我开会?”   李大舅沉吟,道:“按说一辈人不管两辈事。”   “跃民家的事你没少管。”大表姐脱口而出。   李大舅噎得想打死她。   张跃民笑着打圆场:“其实也没怎么管。主要是说了我也不听。你也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可惜大表姐不敢,撇撇嘴给她爸个侧脸。   李大舅语重心长地说:“我和你妈对你们虽然严厉,但也尊重你们的意见——”   “爸,我不想打断你。正因为我们小时候,你们由着我们自己做决定,我才没能考上帝都大学。”大表姐道。   张跃民笑出声来。   大表姐奇怪:“不信?”   张跃民摇摇头:“考帝都大学努力固然重要,天赋更重要。你的智商即便能考上,也毕不了业,我校素来严进严出。”   大表姐霍然起身,指着张跃民,咬牙切齿。   表姐夫忍着笑拉她坐下,“跃民一向喜欢挤兑你,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大表姐气咻咻坐下。   张跃民:“大舅,少说两句吧。以前没管,现在管她也不听。再说现在养孩子跟你们那时候不一样。大哥说一顿,大姐也该知道了。她又不是听不懂人话。”   “张跃民,你几个意思?”大表姐盯着他问。   张跃民:“字面意思。听不懂?”   大表姐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二舅打圆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么一点事,还错?”大表姐无语。   二舅:“你七八岁的时候管我叫叔叔,还是叫舅舅?你那几个弟弟妹妹,五六岁的时候,管你爸叫伯伯,还是叫舅舅?”   “我们家兜兜也没叫错。”大表姐依然嘴硬。   二舅又问:“你有没有跟他说,爸爸的妈妈是奶奶,妈妈的妈妈是姥姥,爸爸的弟弟是叔叔,妈妈的弟弟是舅舅?”   “还用说?”大表姐下意识问。   张跃民:“兜兜生来就知道?”   大表姐噎得没话了。   梁好运扯一下他,差不多得了。   张跃民还有最后一句:“大哥挤兑你,不可能因为那么一点小事。有可能你以前在他面前对兜兜太严厉,大哥忍你许久不想再忍。”“我教我儿子,跟他有什么关系?”大表姐还在嘴硬。   梁好运问:“跟他没关系,兜兜叫他李擎啊?”   大表姐没话了。她可以怼张跃民,却不好怼梁好运,因为梁好运极少挤兑她。她儿子到张家,梁好运也很疼兜兜。   二舅妈道:“好了。天也不早了,咱们做饭。”   保姆回家了,午饭只能他们自己准备。   大舅妈让梁好运和张跃民陪两个舅舅唠嗑,拉着大表姐去厨房。   到厨房里大表姐忍不住抱怨:“李擎今儿吃枪药了?”   “吃枪药的是你。”大舅妈很不客气,“咱家什么情况?不用买房不用存钱,你们老了有退休金。兜兜赚够自己用的就行了。这么严厉做什么?兜兜是你儿子,见着跃民和好运,比你们这对亲爸妈亲,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二舅妈接道:“别说跃民和好运给他买好吃的,会带他玩儿。兜兜年前就把寒假作业做完了。人家能得孩子喜欢,还能让孩子乖乖写作业,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大表姐忍不住皱眉:“今天是年初二吗?”   “不是年初二,谁知道兜兜九岁了连些常识都不知道。”二舅妈把大表姐说的语塞。   大表姐叹气:“你们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兜兜他们学校,这才小学,就开始给他们请家教。我不想浪费那个钱,就得严厉些。”   二舅妈:“你还用请家教?再厉害的家教有跃民厉害?”   大表姐再次语塞。   “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大表姐问。   大舅妈:“跃民有句话说对了,忍你许久不想再忍。”   大表姐的呼吸停顿一下:“吃完饭谁回谁家。”   楚兜兜没等他爸妈吃完,找张跃民要钥匙,先一步跑到车里等他们。   大表姐气得饭后直接走人。   张跃民不嫌事大:“兜兜,你妈生气了。”   小孩很无所谓地说:“我妈妈天天生气。”   “咳!”张跃民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梁好运看着孩子坐在后面,朝车座上拍一下,“赶紧开车!”   张跃民开出大院:“楚兜兜,我年前答应你,写完寒假作业就带你出去玩。想不想滑冰?”   “滑冰场?”小孩赶忙问。   张跃民:“滑冰场也行。好像也有户外的。”   “要,要!”眼角余光看到弟弟妹妹,“大小子和二丫头也去?”   张跃民摇头:“他俩太小。我和你。你舅妈在家照顾他俩。”   “舅妈不去啊。”小孩很可惜。   梁好运:“我也不会。你表舅平衡能力好,一会儿就学会了。到时候让他带你玩儿。不过也不能天天出去。要为开学做准备。”   有的玩,长辈不骂他,不吓唬他,小孩很知足。   不过也只待到年初十就被他爸爸接走了。楚兜兜的爷爷奶奶想他。   第二天早上,梁好运打开门,吓了一跳,门口多了两个灰头土脸的人。   梁好运定睛一看,心惊:“小杨,小蒋?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外面等多久了?怎么不敲门?”   “大姐……”小杨“哇”一声,往梁好运怀里扑。   听到动静的张跃民三两步跑来挡开她。   “也不看看你几天没洗脸了。”张跃民瞪着她,“眼泪擦干,有事说事!十五还没过,哭什么哭?”   张跃民是老师,虽然平时很少发火,小杨和小蒋还是怕他。   俩人慌忙擦掉眼泪。   何大妈从院里出来,“怎么还哭上了?钱被偷了,还是东西被抢了?”不待她俩开口,何大妈自顾自说:“钱没了再挣。人没事就好。”   张跃民:“她们的钱都在存折上,谁抢她存折。”   “不是钱?”何大妈注意到两人的行李,“东西也没丢,那是因为什么?”   张跃民瞧着俩人委屈的样子,不想也知道,本就偏的没边的心经不起试探:“父母重男轻女,在我这里攒的钱交给父母,结果父母给她们买一张火车票,就把人打发来了。”   何大妈惊得睁大眼睛,显然没料到这样的父母并不是传说。也不是编剧杜撰的。   张跃民问小杨:“是不是?”   小杨吸吸鼻子,没脸看他:“大姐,大姐给我们买的留路上吃的东西,我们没舍得吃,想跟家里人一起吃。我娘,我娘全拿走了。我想吃个火腿肠,我娘说我,上辈子饿死鬼投胎。在帝都啥没吃过,连那点东西也吃。大姐,东西明明是我的。”   “钱也是你的。然后呢?”梁好运问小蒋,“你给父母两千,他们有没有说给你二百块钱,留你傍身?”   何大妈知道两个保姆的工资,闻言不敢信:“一年存两千?”   “两千四呢。一分没花。”梁好运道:“我瞧着她俩可怜,让她们把零头取出来了。”   何大妈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要我说,小蒋,小杨,也别回去了。城里有点学问的看不上你们,你们就去农村找个对象。怎么也比回老家强。”   两人同时看梁好运。   梁好运笑道:“五里坡确实有不少。不过家庭条件好一点的,估计也不想娶外地的。”   “不好也行。”小蒋连忙说:“再不好也比我们老家有钱。”   梁好运:“你这样说,我也不能答应。说媒这事,过好了皆大欢喜,过得不顺,你得天天找我。过两年大小子和二丫头上幼儿园,要不了那么多人,你们就去工厂。厂里男青年多,你们自个找。”   两个小保姆没想这么远,同时问:“我们还可以去厂里?”   何大妈忍不住说:“怎么不能?你们梁厂长年年需要工人,咱们帝都才多少人。以后都得去外面找。对吧?”   梁好运好奇她听谁说的。   何大妈没瞒她:“我儿子说的。去年到处都是你们公司的广告,今年还得招人。”   “去哪儿招?”小蒋下意识问。   梁好运:“去中原,或者西南。那边人多。东南肯定不行。东北人也不爱往这边来。”   小蒋和小杨互相看看。   小杨问:“大姐,今年还要人?”   梁好运点头:“这几天公司就在招人。”   小杨忙说:“大姐,大姐,你们帝都的工人贼贵,我们老家的人工便宜,去我们老家招吧。” 第85章 人性   两个小保姆的老家在贫困山区,说的话叽里咕噜的梁好运听不懂,厂里的工人也听不懂。她公司也有不少外地人,但是来自中原各地。那边很多地方的方言接近普通话。   梁好运说“西南”,是指帝都西南,并非华国西南。她可从没想过去小蒋和小杨老家招人。   小蒋和小杨老家民风彪悍,梁好运是个生意人,又不是做慈善,用哪儿的人不是用,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梁好运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家太远,坐车来回也得一周。”   小杨的脸色顿时变得黯淡无光,却不死心,“大姐,你去我们那边招人,我们县里的书记都得感谢你。”   梁好运心说,我要他的感谢做什么。   西南和中原各地不同。中原各地要保证耕地面积,工业用地有限,有外资,或当地有钱人想投资建厂,政策也不允许。所以中原各地的人只能外出务工。   西南没这项规定,有点能耐的书记都是想法设法,带领当地百姓脱贫致富。小蒋和小杨老家的领导没什么能耐,梁好运更不稀罕她的感谢。   梁好运笑道:“我可是为你好。”   小杨:“我?”   张跃民问:“你老家的人都过来,你嫁到这边跟嫁到老家有什么区别?”   两个小保姆的脑核太小,显然没想这么多。   张跃民又说:“凭你父母那样,甭说帝都当地人,外来务工人员知道你们家的情况,都不敢跟你们结婚。娶你一个等于养你们一家。”   小蒋讷讷道:“我父母年龄大了。”潜在意思,让他们来他们也不来。   “你兄弟姐妹呢?”张跃民问。   小蒋说不出话来。可是她想到这次回去,同村的小姐妹都问她,帝都要不要人,她们能不能去,心里就不是滋味。   何大妈瞧着她跟霜打的茄子一样,道:“小蒋,小杨,张老师和梁厂长说得对。”   “其实也不是没机会。”梁好运话未说完,两人同时看她。   梁好运并非诓骗两人,段老三和刘向东在草原上的牛奶厂即将竣工。帝都土著不愿意去。中原地区的务工人员没必要去,因为那边很多地方都有铁路,可以来帝都,可以去申城,也可以去东南沿海。   刘向东和段老三年初四来给张爷爷和张奶奶拜年就提到这个问题,工人好找,愿意去大草原上的几乎没有。除非工资高。   工资高成本上去,价格高卖给谁去。全国有一半以上人口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梁好运:“三哥和向东的工厂要人。只怕你们老家的人不敢去。他们的工厂在草原上。”   何大妈忍不住问:“去草原上干什么?收购羊皮羊毛,做羊毛衫啊?”   “接近。”梁好运道。   张跃民险些呛着,干咳一声,“向东那边要男工也要女工,你们回头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   小杨弱弱地说:“我家没电话。”   “你老乡呢?”梁好运问:“跟你们一样当保姆的那个。”   小蒋和小杨年前回去,就是跟那个老乡一起走的。她们那个老乡当初是被考上学的同学带出来的。那个老乡打算把亲戚带过来。亲戚得知来到帝都当保姆,认为跟以前的使唤丫头似的,就不想来,还找小蒋和小杨这两个同乡抱怨,她表姐给她找个使唤丫头活儿。   小蒋和小杨得知一个月至少有一百,才不管是不是使唤丫头。家里有钱给兄弟娶亲,不用“换亲”,她们就不用嫁给又丑又老的男人。   这次回来,那个老乡来的早,几人就没一起。不过小杨和小蒋知道去家政公司一定能找到她,也知道她老家的电话。   小杨慌忙点头。   张跃民:“不过这事还得问问三哥和向东。”   小蒋和小杨老家民风彪悍,梁好运不想用,段老三不怕。刘向东这些年南来北往四处闯荡也不怕。何况他们和梁好运不一样。梁好运公司多是女人。男人极少,也就几个保安、司机和仓库的工人。他们公司恰恰相反,几乎都是男人。   小蒋和小杨拿着衣服去洗澡,梁好运打给段老三,同时给他出个主意,还是小杨提醒她。请当地政府出面,然后当着官家的面跟他们签用工合同。   工人到草原上不听话,偷跑出去被狼叼走,也有当地政府帮他们安抚工人家属。   段老三忍不住在电话那端问:“好运,有没有发现你变了?”   “变了?”梁好运下意识摸脸。   段老三:“越来越像资本家。招人做事,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承担。”   梁好运冷笑:“那是因为咱们没必要去那边招人。西北地区可比她们穷多了。西北干旱少雨,想吃野菜都没地儿挖。小蒋老家那边,虽然生活辛苦,可是人勤快点,吃饱不成问题。西北地区的人没被饿死就先被渴死了。西北离你们那儿可不远。你和向东分两路,一路去西北,一路去小蒋小杨老家,人弄到公司就打散,免得他们抱团。”   “难怪你公司每次招人都让老带新。”段老三懂了,“幸亏我不是你手底下的员工。”   梁好运忍不住瞪眼:“好心没好报?”   “有,有,我谢谢你。”段老三说完就挂电话。   梁好运皱眉,不知道他闹哪样。不过也没让她奇怪太久,大概半小时,段老三来了。   小蒋和小杨已收拾好。段老三就让她们用他的手机打回去。   有工作,老乡的父亲替乡邻乡亲答应下来。一听去草原,老乡的父亲犹豫起来,不敢擅自做主,直言他得先问问乡亲们。   小蒋和小杨相信段老三,以为老乡的父亲也会相信她们,没料到是这个结果,顿时有些许羞愧,无颜面对段老三。   这个结果段老三一点不意外,笑道:“你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小蒋:“可是他们知道我们不可能骗他们啊。”   段老三摇头:“他们不知道,还会认为你这么热心的帮我找人,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处。这就是人性!”   梁好运问:“你们当初跟那个老乡出来,你们的父母就没怀疑过她?”   在她们父母眼里只要能挣钱就好,压根没考虑过她们能不能活着回去。   段老三要的工人有男有女,男人可是各家的命根子,所以得慎重。   小蒋和小杨当时只顾高兴,对未来的憧憬,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忘了父母有没有怀疑过老乡   居心叵测。   段老三看到俩人一脸茫然,就知道他问了句废话。   小蒋忍不住问:“段三哥,我老乡要是愿意去,我们是不是得跟你一起去?”   “去什么?”段老三没听懂。   梁好运:“去她们老家招人。”   段老三摇头:“不用。你们过去帮不上什么忙。万一他们不听话,出点什么事,你们老乡肯定去你们家闹。不出事,就是相亲相爱的同乡人。出了事,他们能弄死你们。好运,不是我夸张吧?”   梁好运:“不是!”   穷山恶水出刁民。   还是一群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的法盲,无知无畏,什么事干不出来。   小蒋和小杨沉默下来,显然想到她们村的人,能为一垄田打的头破血流。人在外面出点事,老乡真能把她们一家老小全杀了。   梁好运问:“累不累?”   两人下意识摇头。   梁好运:“大小子和二丫头一直要出去,你们领他们在门口玩一会儿,然后跟我去公司。”   两个小的会走了,不要长辈抱,此时张爷爷和张奶奶在院里看他俩。   小蒋和小杨出去,段老三就看梁好运,示意她有话快说。   梁好运:“这事我估计能成。即便男人不出来,也会让女人出来赚钱。你到了那儿不管招多少人,都不要提我。”   段老三眼神示意她说详细点。   张跃民:“到处都能看到好运公司的地址,他们有可能顺着地址找到这儿。到那时候我们恐怕就要换保姆了。小蒋和小杨虽然不聪明,但她们忠心。有她俩在,无论是拐子,还是眼红好运的生意,试图绑架运运跟好好的人,都讨不到什么便宜。说句夸张的话,她俩丢了性命,也不会把大小子和二丫头交出去。”   段老三禁不住说:“难怪你们要帮她们一把。你们有没有跟她们说过,别把人往家里带?”   梁好运:“第一天过来就提醒过她们。她们怕张跃民,也不敢把人往家里带。有次那个把她们带出来的老乡来看她们,也是在门口说会儿话。”   “她们那个老乡听起来还不错。”段老三道。   梁好运点头:“个头不高,人看起来严肃,听说从出来一直在雇主家,得三四年了。人品肯定没问题。”   段老三若有所思。   张跃民问:“你想干嘛?”   “好运提醒过我们,最重要的是奶。”段老三道:“张保栓他们以后肯定干销售。我们又不能把亲戚弄过去,就想找几个人品过硬的盯着生产线和奶源。”   梁好运:“工资呢?”   “肯定比她当保姆高。也比当保姆省心。”段老三道。   梁好运道:“家政公司有她的联系地址,你跟她直接谈吧。”   “多大了?”段老三连忙问:“我可不想今天交给她,明天回家生孩子。”   梁好运:“二十三四岁。现在提倡晚婚晚育,估计能帮你干三四年。”   “我记得她们那边结婚挺早的?”段老三怀疑,难道记错了。   梁好运笑道:“能给家里安装电话的姑娘,你还当她是一般人?她敢只身一人跟同学出来,这个魄力就不是一般人。”   “那个同学是男是女?”   梁好运:“女的。父母好像是知青,留在当地,不过她在帝都某个小学当老师。”   “你怎么都知道?”段老三忍不住问。   梁好运笑道:“我敢把俩孩子交给小蒋和小杨,自然得了解的清清楚楚。”   “你可真……”段老三问张跃民:“害怕吗?”   张跃民坦坦荡荡:“我事无不可对人言。怕什么?以为像你,三天两头去洗浴中心。”   “你别胡说。我去的都是正儿八经的洗浴中心。”段老三连忙跟梁好运解释,“我就是去泡泡澡敲敲背。男浴池里可都是男人。好运,你也经常去洗浴中心,别说你不知道里面不光有敲背的,还有吃的喝的,还有电视机。”   梁好运当然知道,带二丫头去洗澡,小孩开心的都不想回家。   “我信没用,得嫂子信你。”梁好运道。   段老三:“只要你们不乱说,你嫂子做梦也想不起来怀疑我。不说这些,听说你公司又在找人?”   “正在招。不过也只招能住公司的。”梁好运道:“天天回家的那些,不行。三天两头请假。”   段老三知道她说的是公司附近的村民,“你不会把那些人开了吧?”   “让她们主动辞职就行了。”梁好运有的是法子。   段老三:“比如?”   “有塑料大棚,一切都可反季节。”梁好运道。   段老三想笑:“家里搞大棚,她们是没法出来。听说现在草莓都是用大棚种的?”   梁好运:“帝都市面上的反季节草莓一半来自那边。”   “你这次可得找不少人。”段老三道。   梁好运原本打算先招一点,等这些人熟练了,再招人。   如今好多单位都不包分配,梁好运去年找了好些中专和大专生。厂里不缺管理人才,多招些人完全不会乱。   小杨也提醒了梁好运一件事,帝都工资高。   段老三走后,梁好运翻开地图,在中原腹地画个圈。   张跃民:“去这边招人?”   “不。”梁好运摇头,“我要在这里建分厂。”   张跃民惊讶:“分厂?”   梁好运点了点头:“帝都生产的东西供黄河以北。分厂生产的东西供黄河以南和长江周边。”   “淮河以南呢?”张跃民问。   梁好运:“那边也有纯净水企业。到人家地盘上我们可没什么优势。”   未来几年守住长江以北,公司名声打出去,届时国家基础建设完善,公路铁路四通八达,她就可以把网店开起来。   国家基础设施不行,有了网店,快递员也没法送。国家不把信号塔弄起来,农村一人两部智能手机,也只能打打电话。刷不出来购物网站,一切白搭。所以这事急不得。   多了俩孩子,张跃民无暇关注太多,虽然不知道南方都有哪些纯净水企业,他觉得梁好运没必要骗他,就问最关系的问题:“你去?”   梁好运点头。   “他俩怎么办?”张跃民问。   梁好运笑看着他。   张跃民瞪眼:“我是爸,不能当妈。你儿子和女儿的脾气,我不说你也知道,要不哭都不哭,要闹一起闹,找不着你还不得跟我拼命?”   梁好运:“我尽量一周回来一次。周二或周三回来,周四或周五再回去。”   “不能交给别人?”   梁好运摇了摇头:“厂房不能偷工减料,我得亲自盯着。否则派过去的人多喝两杯,或者被人捧的不知天高地厚,工厂不合格,以后出点什么事,口碑就完了。”   “选好了?”张跃民看地图。   梁好运:“地方好选。虽然那边要保证耕地面积,但每个县都有些工业用地。要是当地领导目光短浅,跟土豪一起给我使绊子,地方和工人好也没用。这事恐怕得麻烦你舅,他们能弄到各地领导的简历。”   “找表姐夫,他在机关。”张跃民道。   梁好运打过去,那边传来稚嫩的童音,不由得睁大眼睛。   张跃民:“谁呀?”   梁好运按下免提。   “表舅!”   张跃民皱眉:“楚兜兜?小点声,耳膜被你震破了。你爸的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我爸懒得接。”   张跃民:“你爸呢?”   “我爸在看美女!” 第86章 无价之宝   梁好运和张跃民互相看看,美女?!   “胡说什么?我揍你!”   那端传来一声暴呵。   梁好运和张跃民陡然惊了一下。   张跃民问:“你在家?”   “今天周六。”   梁好运好奇地问:“那美女怎么回事?”   “我在吃饭,他在看电视,让他帮我拿一下手机,他不高兴。”表姐夫忍不住瞪一眼儿子,“也就仗着你妈不在家。”   小孩哼一声,夺走手机:“舅妈,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梁好运忍着笑,很不客气地说:“这次跟你说不着,手机给你爸。”   梁好运又不是要什么机密,这事对表姐夫而言简单,也不至于犯错误。翌日上午,表姐夫就把梁好运要的东西送来。还多了一个小孩。   张跃民故意逗他:“你怎么又来了?”   “我想表舅啦。”小孩笑嘻嘻抱着张跃民的手臂。身上突然挨一巴掌。楚兜兜低头看去,面前多个小不点,“张运运,干嘛打我?”   小孩使出吃奶的劲儿使劲推他。   楚兜兜忍不住看他表舅,“大小子干嘛啊?”   张跃民试着抽出手,冲儿子拍拍手,小孩立即停下推人,把他的小手递过去。到爸爸怀里,搂住他爸爸的脖子,扭头看楚兜兜。   楚兜兜明白了:“小气鬼!”   小气鬼仗着自己高,抬脚就踹他。   楚兜兜抓住他的脚,身体往后踉跄了一下。稳住身体就看到面前又多个小孩。   这次不是张运运,这次是张好好。   “你又干嘛?”楚兜兜忍不住大声问。   梁好运看到这一幕,笑着说:“不许抓她哥哥。”   楚兜兜绕去自己爸爸那边,二丫头也冲爸爸伸手。张跃民抱起她,两个小孩一左一右,看着楚兜兜,仿佛在说,这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   楚兜兜哼一声,指着他俩,“两个小气鬼。舅妈,他们这么小气,你得管管。不然以后去学校都没人跟他们玩儿。”   梁好运:“他俩可以一起玩儿。”   “对哦。”楚兜兜恍然大悟,“有个哥哥真好。”   张好好抓住哥哥的手,转向楚兜兜,一副捍卫自己的领土的模样,大声喊:“哥哥!”奶声奶气,没有任何威慑力。   楚兜兜:“是你哥哥行了吧。”   小孩满意了,松开哥哥的手。   张跃民:“你们俩可以下来吧?爸爸的手累断了。”   小孩挣扎着下去。然而双脚沾地却没有往外跑,而是扶着门槛,一点点翻过门槛,朝室内的梁好运走去。   楚兜兜故意逗他俩,趁着他俩还没到跟前,挤到梁好运身边。   两小孩分工合作,一个抓右手,一个拉左手,使劲把他往外拽。   楚兜兜觉得只需轻轻一碰,小弟弟小妹妹就得摔个屁股蹲儿。表舅和舅妈对他这么好,他不该欺负小不点。   楚兜兜任由他俩拽着他,送到他爸爸身边。   表姐夫问:“可以走了吧?”   “明天再来接我。”楚兜兜想也没想就说。   表姐夫提醒他:“什么都没带,明天不洗脸不刷牙了?我明天得上班,没空接你。”   “下了班啊。”楚兜兜很会为他爸爸考虑。   表姐夫:“后天是元宵节。”   “我不喜欢吃元宵,可以不过。”楚兜兜立即说。   表姐夫想揍他。   张跃民道:“跟你爸回去吧。下周日再过来。现在天冷,早晚路上结冰,开车不安全。”   “可以下午再走嘛?”   到家他妈妈不许他出去,说满胡同跑的小孩都是疯孩子。跟他们一起玩,他也会变成小疯子。   可是一个人呆在家里,空空荡荡,真的好难受。他想把电视打开,妈妈也说不能一天到晚看电视。他好难啊。   楚兜兜可怜巴巴望着梁好运,表舅妈比表舅心软。梁好运:“问你爸爸。”   楚兜兜满眼希冀地看着他爸爸。   表姐夫忍不住朝他脑袋上撸一把,“下午几点?”   “五点!”   张跃民提醒:“还不如明天呢。”   “那就四——三点吧。”楚兜兜的口气很不确定。   表姐夫惧内显然是有原因的,好说话的很。   “那就三点。不许欺负弟弟妹妹。”表姐夫不放心。   楚兜兜暂时不用走,很高兴,一改刚刚的心虚气短,大声说:“都是他俩欺负我。””   “我只看结果。”表姐夫指着他儿子:“你不听我话,以后别想我帮你。”   楚兜兜拉起他爸:“好啦,好啦,快回家吧。再不回去妈妈真会怀疑你找美女去啦。”   “还敢说?”表姐夫朝他后脑勺一巴掌,“上次得亏是你表舅,换成别人,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换成别人,楚兜兜也没胆子开玩笑。   小孩可不好意意思说实话:“我知道啦。下不为例。”   看到他爸爸出去,立马关上门,还从里面闩上。   表姐夫对着紧闭的大门气笑了。   梁好运也想笑:“兜兜,门关那么严实,不出去了?”   “出去干嘛?”   梁好运:“跟周围的小孩玩啊。你在屋里干什么?作业写完了,难不成跟他俩玩儿?”看一眼这么一会儿又跑出来招猫逗狗的俩小孩。   楚兜兜其实不是很喜欢玩儿。家里有人,只要那个人不唠叨他,他可以在大人身边呆一天也不闹。   楚兜兜每次过来都带着书包,写半天作业,玩闹的时间不多,所以虽然常来,跟这边的小孩并不熟。   楚兜兜蹲到俩小孩对面:“我帮舅妈照顾弟弟妹妹。舅妈,忙去吧。”说完还挥挥小手,一副万事有我,你们放心的模样。   梁好运想笑:“他们不用你看着。他俩自个就能玩一天。过来告诉我,你喜欢玩什么。”   楚兜兜刚刚起身,两个小孩同时抬头。楚兜兜觉得自己不能过去,这俩小气鬼一定误以为他要抢他们的妈妈。   “舅妈,我得离你远点。”楚兜兜摇摇头,蹲下去,两个小孩立即低头,一个冲猫伸手,一个试图抱起比他还要重的大狗。   小孩子在家多是玩游戏机,到了学校多是玩弹珠、纸炮。拿在手里的那种游戏机,梁好运家没有。有两个幼崽,弹珠也不能出现在家里。   梁好运就找张跃民。   昨天虽然是周六,因为工厂招工,所以梁好运和张跃民也在工厂呆了一天。今天周末,难得太阳拨冗出来,张跃民打算把两小孩的衣服洗了。   张跃民正在室内分脏衣服,听到梁好运要他折纸炮,指着那些因颜色而分好的衣服,“你洗?”   家里有洗衣机,洗衣服不麻烦。有保姆,让她俩压水就行了。   梁好运很痛快的点头。   张跃民家的书都不能撕也不能扔,因为没用的或者说没价值的早被他卖破烂了。张跃民只能找没用过的线装笔记本,把上面的线拆了。   线拆了,纸就散了。   张跃民以前小时候没少折纸炮,四四方方的纸炮,一个连一分钟都不用。张跃民犹豫片刻,把纸全折了。   好在线装的笔记本不是很厚,薄薄一本,也就三四五十页的样子。   张跃民抱出去就喊:“楚兜兜,过来!”   小孩一下跳起来:“什么事啊?表舅。”   “给。”张跃民往怀里看一下。   楚兜兜拿起一个,一边平的,一边四个三角形的样子,“什么啊?”   张跃民放地上教他怎么玩:“自个玩吧。”   “这个,这个我知道。”小孩眼中猛一亮,他看到他们家胡同里的小孩玩过。只是还没看清玩的什么,就被他妈妈拽回家了,“表舅,妈妈不让玩儿。”   张跃民:“这东西可以强身健体,还能磨炼耐性,你妈妈不懂。别理她。回去敢把你的东西烧了,就说我给你折的。”   张跃民的童年生活上虽然苦,天天吃杂面饼子野菜汤,但是精神上很快乐。放学就跟张跃华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夏天没少大晚上拎着煤油灯找知了猴。   小孩子怎么能没童年。   张跃民很搞不懂他大表姐怎么想的,应该开开心心的年龄,每天活的跟老头一样,有什么意思。天天盯着他学习,张跃民还没话说。天天关在屋里,作业写好也不许出去,简直有大病。   大表姐辩不过张跃民,楚兜兜很清楚,顿时放心了。然而这东西一个人玩没意思,小孩就找小杨和小蒋。   俩人上学的时候都买不起本子,哪舍得用本子折纸炮。自然也没玩过。   小孩想一下,盯上弟弟妹妹,给他俩一人一个,“大小子,二丫头,我们玩纸炮。哥哥教你。”   俩孩子走都走不稳,让他俩摔纸炮简直为难小孩。   不过俩小孩会往地上扔。他俩扔的欢乐,楚兜兜没意思。听到外面有小孩的声音,楚兜兜往兜里塞一沓纸炮就往外跑。   张爷爷张奶奶在廊檐下晒太阳,顺便看着两个小孩,注意到两个小孩好奇他们的表哥跑什么,连忙拿个纸炮扔地上,吸引小孩的注意力。   张跃民折的多,楚兜兜分给弟弟妹妹十个。十个纸炮都扔地上,看起来蛮壮观。   两个小孩瞬间被这些东西吸引过去,不找爸爸也不要妈妈了。   梁好运洗衣服的空档瞥一眼小孩,“他俩什么都懂,是不是跟他们玩一下开发智力的游戏?”   “现在?”张跃民看俩孩子,“小孩三四岁才记事,教也是白教。”   梁好运不这样认为:“虽然长大忘了,但潜在意识里知道。”   “你说教什么?”张跃民问:“数学古诗还是英语?”   梁好运前世不光是独生女,大学还没念完就迎来末世,哪有空关心了解婴幼儿啊。   这辈子更是上到初中。   “我一个初中生,你问我?”梁好运反问。   张跃民:“主意你出的。”   “孩子有没有你一半?”梁好运反问。   张跃民笑了:“下一句是不是说你生我教育?”   梁好运很是痛快的点头。   张跃民气笑了:“行,行,我想办法。”   “要不你问问咱们这边的幼儿园老师?”张爷爷提议。   幼儿园老师教的是四五岁大的孩子,可不是小婴儿。   张跃民道:“不用。老师对自家的孩子都没办法,哪会教别人的孩子。他们教的不过都是书本上的知识。再说了,我也是老师。”   “你是大学老师,不一样。”张爷爷道。   张跃民:“是不一样。大学生可比小孩难哄多了。”   大概是听到“哄”这个字,两个坐在地上摩擦摩擦地板的小孩同时朝张跃民看去。随后爬起来,晃晃悠悠朝张跃民跑去。   张跃民顺手抱起一个:“怎么了?”   小孩指着外面,意思不言而喻,出去玩儿啊。   小蒋道:“大姐,你和大哥领他们出去玩玩把。半天没出去了。衣服我们洗。”   “中午吃什么问爷爷。收拾好了我做。”梁好运道。   天黑得早,两个小孩每天睡得早,早上醒的自然也早。梁好运和张跃民早上伺候两个小祖宗,张爷爷去买的菜。   张爷爷也喜欢买菜,他想吃什么买什么。比如买一块五花肉,张跃民不让吃扔冰箱里。早晚都得做,早晚能吃到。   今天就买了一块瘦多肥少的猪肉。   张爷爷道:“中午吃饺子,芹菜馅的。”   “你又买猪肉了?”张跃民猛然停下。   张爷爷点头:“咋了?饺子也不让吃?”   张跃民不想跟他吵吵,“吃也行。小蒋,肉拿出来我看看。”   今天虽然有太阳,气温并不高。早上的洗脸水变凉就结冰了。所以中午就吃的肉没必要放冰箱,就在厨房搁着。   张跃民瞧着得有三斤:“小蒋,再去买一把芹菜,全剁了。”   “放那么多菜干什么?”张爷爷大喊:“又吃不完。”   张跃民:“放冰箱冷藏留过几天吃。好运过几天南下招工,我照顾他俩没空做饭就煮水饺。对了,小蒋——不用,你们洗衣服,我去买。”   楚兜兜以为张跃民出来找他,看到张跃民就对胡同里的孩子说:“我得回家了。我舅找我来了。”   “没找你。”张跃民看到人家孩子立即把纸炮给他,赶忙说:“我们去菜市场。你去不去?”   楚兜兜第一次跟三五个小孩一起玩,玩的很开心,使劲摇头。   张跃民摸摸他的脑袋,跟梁好运去菜市场买一捆芹菜,又买五斤猪肉。他手劲大,左手拎着东西,右手包着孩子,到家都不喘。   梁好运忍不住夸:“张老师,身体素质不错。我还担心你中年发福。”   “担心你自己吧。”张跃民瞥她一眼,“我虚岁三十二,你也有三十了。”   梁好运下意识摸摸腰,腰还是以前那么细,但是肉很软,像要耷拉下来一样。   “回头买副羽毛球拍吧。”   张跃民故意没听清:“买什么?”   梁好运下意识想重复,看到他眼底的狡黠,“买你!”   “无价之宝!”   梁好运:“你可要点脸吧。”   “别教坏小孩。”张跃民赶忙说:“他们现在正是喜欢模仿的时候,分不清好坏。小心哪天这句话一个字不漏的送给你。”   梁好运瞥一眼怀里的小孩,“敢!”   “不信你就试试。反正我是不敢。”张跃民说着,冲她招招手。   梁好运一脸警惕,又想干什么。   “孩子给我,你去和面。”   梁好运想踹他。   “大哥,这么多肉和菜全包饺子啊?”小杨忍不住说:“一天一顿,也够咱们吃一周的。”   饺子好吃,也不能天天这么吃啊。   张跃民:“包包子。”   张爷爷忍不住说:“包包子有萝卜和粉丝,哪有放芹菜的!”   “那就包饺子。”张跃民买的肉全是瘦肉,不加油几乎没一点油,这样包出来不好吃。   张跃民也知道这点,调饺子馅的时候,就往里面加了七八个鸡蛋。   中午包了几十个先吃。饭后,张跃民、梁好运和小蒋和小杨,四个人又包一个小时。   馅料包完,梁好运的手指头都不听使唤了。   表姐夫正好来接楚兜兜,看到她频频甩手,忍不住说:“一次包这么多,不卖水,改卖饺子?”   梁好运下意识问:“卖饺子?”   “不卖包这么多干什么?”表姐夫反问:“两个冰箱的冷藏塞的满满的,哪天能吃完?” 第87章 街边游戏机   梁好运想到了速冻水饺。   速冻水饺,现阶段只能在帝都卖。不是冷藏技术,而是运输。   这年代没高铁,公里就不提村村通了,连很多国道也在修建当中。梁好运如今运水还主要走铁路。速冻水饺哪行啊。冷藏车贵,增加成本,再加上长途运输不便,出厂价极有可能比自己做的贵很多。谁买啊。   只是帝都也好,先积累一些经验,往后扩大规模也能直接上线。   梁好运收回思绪,笑道:“我们家人多。一人十个,一顿也得六十个。还有俩小的呢。”   表姐夫总觉得少点什么,梁好运这话一出他明白了:“大小子和二丫头呢?”   “睡了。上午半天没睡,这一觉能睡到五点。”梁好运道。   表姐夫:“晚上还睡?”   “睡。不过得九点。”   九点钟对大人来说不是很晚,表姐夫道:“还行。楚兜兜,走了。”   楚兜兜拎着一个塑料袋出来。   表姐夫皱眉:“你怎么每次都是又吃又拿?”   “谁吃谁拿啦。”楚兜兜塞他爸手里,让他看清楚。   表姐夫打开塑料袋,全是四四方方的纸炮,“楚兜兜,你确定要把这个拿回家?”   “我表舅一个个折的。”楚兜兜扬起下巴。   表姐夫笑了:“你表舅的东西,你妈妈是不敢扔,也不敢烧。”但是会打电话跟你表舅讲道理。   这句表姐夫没说,也没必要。张跃民脑袋转的快,他全无准备也能大获全胜。   张家敢把面端上来,电话机响了。   电话机就在客厅沙发旁边的方几上。   张跃民和梁好运正抱着俩小孩喂饭,而张跃民又离电话机最近,于是按下免提。   安全部门的人找张跃民只打手机。电话来电并不需要瞒梁好运。然而电话那端的声音传过来,张跃民简直想挂断。   梁好运先一步按住他的胳膊,让他搭话。   “什么事?”张跃民问。   大表姐很是无奈地声音传过来:“兜兜拿回来一兜纸炮,说是你给他折的?”   “怎么了?”张跃民明知故问,“你儿子又不会,除了我还能有谁?”仿佛在说,大表姐问了句废话。   大表姐暗暗运气:“他吃了饭就玩纸炮!”   “然后呢?”张跃民反问:“寒假作业写完了。你是给他报了书法课,还是给他报了钢琴课,需要他练习,他没练?”   在大表姐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才艺都没成绩重要。不过她也有给孩子报兴趣班,在少年宫。只是暑假,让孩子多少懂一点。   张跃民这话把大表姐问住了。   张家一众只能听到大表姐的呼吸声。   张跃民:“大晚上的,刚吃过饭不让他玩玩,你是让他看《新闻联播》,还是让他背书。还是让他现在就睡觉?”   冬天黑的早,五点就乌漆墨黑了。   张跃民他们天黑做饭,此时也不过六点多一点。这时候甭说楚兜兜,贪睡的大小子和二丫头也睡不着。   “没事挂了。”张跃民按下电话。   张奶奶担心:“你表姐不会打兜兜吧?”   “不会。今天周日,姐夫在家呢。”张跃民怕老人担心,又补一句,“折纸炮的是我。凭我是帝都大学老师这一点,她就不好意思说我不懂。也不好意思跟兜兜说,别听你表舅的,你表舅还没我们懂得多。”   张爷爷不禁说:“你这个身份倒是好用。”   “那当然。自身不强,教别人也没说服力。”张跃民眼角余光看到电视机里正在放音乐,“好比这个人,能唱能写,就可以为人师。要是一个只能哼哼两嗓子的,谱曲填词一窍不通。教人家搞音乐,有什么说服力?”   张爷爷忍不住说:“也没有这么没自知之明的吧?”   “那您就错了。世上缺的是自知之明。多得是自视甚高,别人恭维他两句,说两句场面话,就当真的人。”张跃民看梁好运:“您觉得我胡说,问好运。”   梁好运笑道:“爷爷,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这句话能被人时不时拿出来说,就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的人是少数。不信你回想一下前半生遇到的人。”   张跃民:“爷爷回忆没用。他们那个年代逞英雄都是要命的事。涉及到性命,除非缺心眼,否则没人敢打肿脸充胖子。再说了,爷爷在的部队子弹数着用,粮食数着吃,又不是果党,也没机会瞎搞胡搞。”   张爷爷想生气又想笑:“你倒是了解我们。”   “你们部队穷不是事实?”张跃民反问。   张爷爷无言以对。   “好了,吃面。”梁好运道。   张跃民夹一点送到孩子嘴边。   两个小孩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但是现阶段聪明的很。察觉到父母认真谈事情,很想吃也不闹。   张跃民又给小孩夹一块鸡蛋,小孩乖乖吃下去。   吃个八分饱,有力气了,开始往外跑。   小蒋和小杨赶忙吃快点,带他们到外面透透气。   快到正月十五了,月亮很亮,小孩也不让抱,各自拉着两个保姆的手,晃悠着小腿,跑的快着呢。   张跃民和梁好运把厨房收拾干净去找他们,小孩已跑到街角了。   看到街角的老板正在收店,把街机往屋里搬,张跃民忍不住说:“改天咱们也买一个。”   “买什么?”梁好运下意识问。   张跃民指一下街机。   “你玩?”梁好运打量他一番,“你多大了?”   张跃民:“我多大也没玩过这玩意。”   他上初中高中的时候,兴和县太穷,就没有这玩意。到了大学,家、学业和生意,方方面面都需要他,看到街机也没空玩。   张跃民:“不止我。还有他俩。”看着对街角小店很是好奇,很想进去看看的俩孩子。   “张跃民,你就不能教他们点好的?”梁好运皱眉,“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张跃民摇了摇头:“你不懂。小孩子长大后,沉迷别的东西,就是因为童年不幸福。当然,童年太幸福也不好。我们家有街机,我们就可以控制他俩玩的时间。否则,他们肯定一放学就往小卖部跑。小孩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多尝试。以后长大了,无论做什么都不胆怯,都能勇敢面对。”   “你怎么这么多歪理呢?”梁好运奇了怪了。   张跃民:“我这些都是人生经验。”   “你得了吧。没有街机,兜兜都不愿回家。有了街机,兜兜还不得改姓张。”梁好运白了他一眼,朝儿女走去。   两个小孩同时伸手。   张跃民疾走几步,抱起离他最近的二丫头。   小孩到了爸爸怀里就指小卖部。   小卖部的老板拿两个糖。   梁好运赶忙说:“不能吃,容易卡着。”   小老板想想俩孩子才一岁多,话都说不清楚,又去屋里拿一小包棉花糖。   梁好运失笑:“他们就是好奇,顶多吃半个就不吃了。”   “这东西不值钱。”小老板看着小孩说,“刚刚你们不在没看到,我让他俩进来,他俩居然往后退。我在这边干了好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他俩这么乖的孩子。”   梁好运:“以前不这样。谁给他们都要。张跃民朝手上打好几次,打的他们哇哇哭,才给他们改过来。”   小卖部老板不禁说:“打他们干嘛?这么小。”   “得从小立规矩。”张跃民看一下二丫头,“小时候懂得不多好教。过几年再纠正就麻烦了。等再大点,敢跟我对打。”   小老板也有孩子:“说得对。我们家那个,不论说什么都是右耳朵进左耳朵出。偏偏我爸妈还觉得没什么。我还没说揍他,我妈先挡前面,冲我嚷嚷,要打先打她。”说着摇了摇头,“你说这都什么事啊。”   梁好运道:“这样不行,你教也是白教。还不如不管不问,至少孩子不恨你。否则不听你的还恨你。”   “这话让你说对了。”小老板像是找到知音,连连点头。   梁好运:“你先控制一下脾气,或者跟你爱人搬到这边来,眼不见为净。时间长了,你儿子肯定心慌。到时候就说再生一个,或者说些别的,说的他不安,你趁机把孩子弄过来,跟你父母隔开。”   张跃民赶忙说:“别出馊主意。离他家顶多五百米,怎么隔?”   “让孩子自己选呗。不做,长歪的是孩子。这么做,伤心的是他父母。不可能两全其美。”梁好运对小老板说:“你父母伤心也是暂时的。孩子学习上去,他们就高兴了。你孩子长歪是一辈子的事。”   小老板深表赞同。   张跃民道:“别说是好运说的。”   街坊四邻低头不见抬头见。小老板的父母要知道这么馊的主意来找梁好运,以后见着她肯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小老板笑了,冲两小孩招手:“跟伯伯再见。”   两小孩听得懂,用捏着棉花糖的小手使劲挥挥。   张跃民到家,还是忍不住说梁好运:“以后这种有可能里外不是人的事,你少掺和。”   “我多嘴也是每次大小子和二丫头过去,人家都是又拿吃的又拿玩的。”梁好运极少掺和这些事,“再说了,人家两口子早几年一起下岗,对他们家来说跟天塌了没两样,离咱们这么近,也没想过找我。”   张跃民点头:“这倒也是。盘下那边的小卖部,还是何大妈的主意。”   “对吧。”梁好运道:“他家孩子有出息,咱们住在这边也省心。你也不想百米之内有个小偷小摸吧?”   张跃民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还说我歪理多?你也不少。”   “弄热水洗脚洗脸。”梁好运领着孩子回卧室。   翌日,周一早上,梁好运前往公司,把孩子交给张跃民。   张跃民等她一走,就把孩子交给他爷爷奶奶和两个保姆,租个面包车买街机。   以前没孩子,梁好运嫌麻烦,中午都不回来。   现在公司管理人才也多了,梁好运不像以前那么忙,十一点多就到家了。   看到廊檐下的街机,梁好运险些以为走错了。   四周打量一番,是她家,梁好运气的叉腰:“张跃民,给我出来!”   张跃民拿着插板出来,“下班了?”   “什么情况?”梁好运指着廊檐下的东西。   张跃民:“昨天跟你说过。”   “我以为你只是说说。”   张跃民睁大眼睛:“你我结婚那么多年,还不了解我?我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吗?”   “你——你能不能给我认真点!?”梁好运万分想家暴。   张跃民给街机通了电,拍拍街机,“没玩过吧?过来我教你。”   “真想让我给你砸了?”梁好运问。   张跃民不想,找块黑布把街机盖上,眼不见为净,“行了吧?”   “我哪天早逝,也是你气的。”梁好运说着话发现不对,“大小子和二丫头呢?”   张跃民:“睡了。”   “今天怎么睡这么早?”梁好运奇怪,本想问张跃民,话到嘴边改问两位老人。   张爷爷:“跃民去买这个东西的时候,怕你们都不在家,大小子和二丫头哭闹起来没完,就把你的羽毛球拍,他的篮球足球全拿出来。俩孩子一会儿玩玩这个,一会儿玩玩那个,玩的一身汗,小蒋和小杨给他们换衣服的时候就睡着了。”   梁好运没好气道:“你倒是会安排。”   “当然。你那么忙,不能还让你操心家里啊。”张跃民的模样通情达理。他身边要是没有街机,梁好运保不齐就信了。   两个小孩精力旺盛,张跃民和梁好运不在家,陪他们玩的只有小蒋和小杨。   陪孩子玩可比洗衣做饭累多了。   梁好运虽然上了半天班,也不轻松,也没让两个保姆做饭。而是把张跃民弄到厨房,跟张跃民两个张罗午饭。   饭毕,梁好运就把俩小孩弄醒,以免白天睡多了,晚上不睡。   俩小孩没睡够,难受的吭吭唧唧要哭。   梁好运和张跃民一人抱一个,到院里走几步,冷风一吹,回笼觉没法睡,小孩醒了。看到爸爸妈妈,委屈巴巴的扁扁嘴,一会儿又好了。   刚睡醒没什么精神,梁好运抱着孩子出去。   学校还没开学,胡同里全是小孩。   两个小孩靠在爸爸妈妈怀里,看着大哥哥大姐姐玩半小时,就闹着下来。   精神了,不大可能再哭闹,梁好运就让张跃民看着孩子。   张跃民:“我觉得你可以找个司机。”   “司机不见得有我开的稳。”梁好运拒绝。   这个年代小汽车依然不多,给她当司机的人家里肯定没车。靠在驾校里拿的证,可没法跟梁好运这个八年的老司机比。   梁好运看一眼俩小孩:“怀他俩的时候,厂里的司机来接我,每次上路我都担心去的是不归路。你就饶了我吧。”   “那你怎么不说?”   梁好运:“说了你送我?我时间自由,你时间可不自由。好好在家看孩子,我走了。”   两个小孩看到妈妈上车,晃悠着小腿跑过去。   张跃民赶忙拦住。   两个小孩合力推开他。   梁好运瞧着孩子怪可怜的,“你下午没事吧?”   “有的。”张跃民实话实说:“本来打算试试我的游戏机。”   梁好运的呼吸停顿一下:“上车!”   张跃民吓了一跳:“等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梁好运忙说:“你敢把游戏机弄来,我跟你没完。”   “我还没那么不懂事。”张跃民好笑:“他俩的奶粉、尿布和玩具。”   梁好运:“让小蒋收拾。你给我上车。”   张跃民好生无语:“我是你孩子的爸。你怎么跟防贼一样?” 第88章 劳逸结合   梁好运没好气地道:“难为你了,还有自知之明。”   “你真把我当贼了?”张跃民佯装震惊。   梁好运瞥他一眼,“你是贼还省事了呢。我直接送你去公安局。看住他俩。”   现在这辆车是梁好运的代步车,平时就她一人用。俩孩子出生,梁好运打算买两个儿童安全座椅安在后面,结果帝都遍寻不到。   梁好运拜托偶尔出国的李擎。   李擎出国是工作,也不是每次都有空闲逛,以至于现在每次带孩子去公司,还是小蒋和小杨抱着他们。   张跃民长臂一伸,俩孩子困在怀里。   车动起来,俩小孩下意识朝外看去,接着就扒拉车窗。   张跃民干咳一声,吸引小孩主意。   “老实点!”张跃民无表情地吓唬他俩。   俩个小崽子有种小动物的直觉,同样是无表情,梁好运这样,两个小孩就知道危险。张跃民这样,两个小孩转过脑袋,继续扒拉。   “我说了不算是不是?”张跃民又问。   梁好运:“你跟他们费什么话。一人一巴掌,比谁都老实。”   “只是扒拉车窗,没必要。”张跃民道。   梁好运想翻白眼,“他俩能听你的,我再送你一台街机。”   “我要那么多做什么。”张跃民轻哼一声。   中午一家四口也没回去,反正家里有俩保姆,饿不着两位老人。   傍晚,甫一进家门,张跃民就把俩孩子交给小蒋和小杨。他把廊檐下的灯打开,掀开黑布,玩他的游戏机。   游戏机屏幕花花绿绿很好看,张家大崽子梗着脖子要。   小杨放他下来,小孩扶着他爸爸的腿,踮起脚尖拽爸爸的手。   张跃民嫌他碍事,又不敢让他滚蛋。小孩哇哇大哭,他甭想玩,还得哄孩子。张跃民盯着儿子看,小孩也不怕他,张大眼睛跟他对视。   张跃民率先败下阵来,把他抱怀里。   二丫头看到哥哥窝在爸爸怀里玩好玩的,也梗着脖子要。   “找你妈去!”张跃民摆手。   院子里的菠菜再不吃就不涩了。梁好运打算清蒸鱼,炒盆菠菜,再用菠菜煮面条。鱼早收拾好了,放锅里蒸就行了。   梁好运正挖菠菜,闻言回头看一眼,险些气晕,“张跃民,能不能有点当爸的样儿?”   “张老师又干嘛了?”何大妈端着盆进来。   梁好运下意识问:“吃这么早?”   “刚吃。”何大妈嗦一口面条,注意到张跃民背对着她,“张老师忙什么呢?”   梁好运:“您过去看看。”   何大妈过去,看到只能在街上看到的游戏机,惊呼一声:“这是——”发现崭新崭新,“张老师买的?”   梁好运道:“别人的也不可能让他弄家来。张跃民,能不能先别玩儿?”   何大妈注意到二丫头急的快哭了,给她夹点面条,小孩嫌弃的别过脸。何大妈笑了,“二丫头,朝你爸身上踢,她就让你玩了。”   小孩哪知道好歹啊。何大妈这样一说,小孩抬脚就踹。   坐在小蒋怀里,小孩的小脚正好踹她爸的后脑勺。   小孩力气可不小,张跃民吃痛,赶忙抱着儿子起来:“您老也不教点好的。”   小孩一看爸爸让开,指着游戏机冲小蒋说:“玩儿~~”   小蒋哪会这个,一脸为难。   张跃民把儿子递给小杨,接过闺女。结果被抛弃的大小子扁扁嘴就哭。   小孩嗓门大,张跃民脑壳疼:“你玩过了,不能让妹妹玩玩?好运,我觉得咱们真得再买一个。”   “你不买啥事没有。”梁好运瞪他一眼,去洗菠菜:“别忘了你上午还说,要那么多做什么。”   张跃民:“我哪知道他俩这么贪玩。”   “说这话亏不亏心啊?”梁好运无语。   何大妈险些把面条吃进肺管子,忍着笑问:“张老师,你学生知道你这样吗?”   “他学生可没机会。唯一知道他什么德行的还当兵去了。”梁好运道。   何大妈想起来了,有些日子没见过赵新宇。   “原来赵家那小子当兵去了。他这算硕士吧?到部队得是连长级别吧?”何大妈问。   梁好运:“这点我们没想起来问。他也没说。每次有机会打过来,不是要吃的就是要喝的。不过也是过过嘴瘾,我们进不去,也没法给他送。”   张跃民不由得看一眼梁好运,心说,还是有机会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好运,让小蒋小杨做饭,你赶紧把大小子给我抱过去。”张跃民说着就给俩小保姆使眼色。   梁好运:“一条腿一个,一只手抱一个。”   “我怎么玩?”张跃民下意识问。   何大妈喝掉最后一口汤,笑着说:“你不玩。”   张跃民的呼吸停顿片刻,看到儿子还在哭,都把他爷爷从外面吸引进来,赶忙把孩子抱腿上。   哭声戛然而止,张爷爷奇怪:“我听声音像大小子,咋了?”   “摔着了。”张跃民胡扯。   何大妈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张爷爷好奇地问:“怎么摔着了?”   何大妈稳住身体道:“跟他爸闹着玩摔的。”   “我就知道是他。”张爷爷气咻咻过去。   何大妈“事了拂衣去”。   张跃民赶忙说:“您别听她胡咧咧。真是我弄摔倒的,他还能老老实实让我抱。”   张奶奶拄着拐杖走得慢,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这个小何,咋也学会开玩笑了啊。”   梁好运无奈地摇摇头,去厨房和面。   没孩子的时候,上一天班,梁好运就煮挂面了。梁好运希望孩子吃健康点,每次做面条都是手擀面。偶尔小杨和小蒋和面,她煮面。   这个活儿对小杨和小蒋而言不难,难的是炒菜。   梁好运把面和好,小蒋接手擀面条,梁好运蒸鱼。   小蒋和小杨饭量大,光吃面条不顶饿。梁好运蒸鱼的时候就在屉子上放四个大馒头。   家里人多,还有两个穿不干净衣服的小孩。这年代买不到烘干机,张家依然是两个炉子,做饭烧水方便,给孩子烤衣服也方便。   梁好运把菠菜炒好,小杨用盆盖上送去堂屋,小蒋也差不多把面切好了,梁好运就用暖壶里的开水煮面条。   几分钟,面出锅,可以吃饭了,两个小孩不愿意。   梁好运倚着门框,看着扒着游戏机不放的小孩,“张老师,高兴了?”   “新鲜玩意,刚开始大人都沉迷,别说孩子。过几天他们就不玩了。”   梁好运:“你见过不喜欢旋转木马的小孩吗?”   张跃民短暂的人生没见过,“要不给他们弄个旋转木马?”   “你当这里是游乐园?”梁好运瞪一眼他,抱走大小子,“小杨,把二丫头抱过来。张跃民,赶紧洗手吃饭。”   张爷爷高兴了:“就得好运训你。”   “好运可没训我。”张跃民才不承认。   看到红艳艳的游戏机,张跃民忽然想到在百货公司门口看到的两尊“门神”。   周六,张跃民被一通电话招走。   黑布裹住游戏机,两个小孩忘性大,没看见就不要了。梁好运以为家里终于清净了。   翌日早上,家里当真成了游乐园。   晚上黑的早,张跃民回来的时候七八点了。梁好运带着孩子在屋里玩,听到外面咕咚咕咚的响也没在意,还以为张跃民关门锁门呢。   谁知游戏机旁边多了两个摇摇车,跟他们街边大商店门口的一模一样。   梁好运气无语了,定定的看着张跃民。   张跃民把孩子放车上:“我可以解释。他们现在还小,再长大一点肯定要坐。商店门口的车,每天没一百个孩子坐,也有五十个。多脏啊。咱们家就他俩坐,一天坐十二个小时也不用担心。”   梁好运:“我不应该怪你,还应当夸你?”   “当然!”   梁好运又气得叉腰,“你昨天跟我说有事,就是去买这东西?”   “当然不是。回来的时候买的。”张跃民道。   梁好运握紧拳头:“张跃民,你几岁了?”   “你看他俩现在多高兴。”张跃民示意她看俩小孩。   俩小孩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妈妈公司,但是乘车去的,很难看清外面的情况。乘坐人力车,最远不过街角的小商店。那边可没有摇摇车。   俩孩子第一次见这东西,还可以轻轻摇晃,别提多稀罕。摸摸这里摸摸那里,高兴的笑出哈喇子。   梁好运不能怪孩子,孩子不可能不喜欢。否则摇摇车也不可能几十年长盛不衰。   “张跃民,我真的很佩服你。”梁好运无奈地说。   张跃民下意识问:“佩服我什么?”   张爷爷道:“孩子跟你争游戏机,你立马弄来俩摇摇车。这下没人跟你争,高兴了?”   “我是那么鸡贼的人吗?”张跃民一脸无辜。   梁好运不能再看他,否则肯定忍不住家/暴。   “小蒋,小杨,过来做饭。”   两个小保姆赶忙跟过去。   一大两小,大的面对墙壁,小的背对墙壁,各玩各的,相安无事。别提多和谐了。   老两口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   “跃民啊,你这么聪明的脑袋不干点正事,不觉得对不起我和你奶奶把你养这么大吗?”张爷爷问。   张跃民:“我怎么没干正事?我这叫劳逸结合。再说,我也就玩今天一天。”   “明天你倒是想玩,可惜你得去学校上课。”张爷爷道。   张跃民点头:“您知道就好。我一周忙五天,周六周末还得照顾他俩,多辛苦啊。”   “小蒋小杨没领?”张爷爷问。   张跃民摇头:“我在家都是跟着我。你们不懂,小孩子跟着父母,长大了才能心身健康。”   张爷爷不客气地说:“我也没见你缺心少肺。”   “可是我不服管教,不听话,还爱玩是真的吧。”张跃民看一眼面前的游戏机。   一堆歪理。   张爷爷败下阵来,扶着老伴儿出去遛弯儿。   溜一圈回来,该用饭了,问题出来了。   两个小孩不愿意下来。   张跃民很不客气的把电源拔了。   车不动,两小只睁大眼睛看爸爸,一脸的疑惑,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张跃民没有表情地说:“下来吃饭!”   小孩一动不动。   张跃民伸手把他们拽下来。两个小孩挣扎,张跃民一人一巴掌,一点没收力,把俩孩子揍的哇哇大哭。   老两口心疼,试图护着,被梁好运拦下来。   梁好运小声说:“就是没这个摇摇车,以后在商店门口看到耍赖要坐,他俩还是得挨一顿。”   张跃民一手抓住一个孩子的胳膊,让小孩看着他,“吃不吃饭?”   小孩吸吸鼻子,哭声小了。   “可以吃饭了吗?”   小孩脸上布满委屈,不敢再要摇摇车。   梁好运这时才上前,示意张跃民抱一个,她抱一个:“不哭了,吃饭。吃完再坐。你们不听话,爸爸就把车送人了。”   小孩不甚懂,但是他们隐约知道什么意思。只是控制不住,吃饭的时候频频往外看。   张跃民一摔筷子,朝桌上拍一巴掌,两个小孩吓得哆嗦了一下,瞬间老实了。   老两口有心说两句,不过没等他们开口,又被眼尖的梁好运拦下,“爷爷,奶奶,吃包子。这个包子还是年前做的。”   年前准备年货,做了很多包子馒头。天气冷,并不需要放冰箱里,张跃民个二百五一下做整整两尼龙袋。   快到二十一世纪了,城里的日子好多了,农村也比八十年代好,可是农村人依然习惯了节俭。哪怕舅爷和大姑奶奶的儿女在好运公司做事,家里的老人还是会弄野菜,勾杨槐花,搞红薯叶蒸着吃。   大姑奶奶和舅爷的儿女知道城里人有钱什么都能买到,但有些东西越来越难买。比如散养的鸡蛋鸭蛋。鹅蛋更是没有。   两家人每年来拜年,就拿些自家养的种的东西。   以前梁好运可以坦然接受,因为刚把亲戚弄进去,不要他们的东西,他们心里也很不自在。每年吃就张不开嘴了。   他们家的日子跟梁好运那是没法比。梁好运就给这些亲戚装一些白面馒头,加了虾皮的包子。   饶是给他们两家各三四十个,张家又吃半个月,还有不少。   梁好运递给张爷爷一个,扭头看到张跃民居然在吃油条:“怎么不吃你的包子?”   “顿顿包子,我快成包子了。”张跃民一脸嫌弃。   梁好运又气得想家/暴,“不吃让我们做这么多?”   “以备不时之需。小杨,回头放冰箱里。哪天不想做饭就热几个包子。”张跃民很会安排。安排的也有道理,梁好运都没法跟他计较。   梁好运:“今天赶紧过去吧。”   “今天才过去三分之一。”张跃民顺嘴接道。   梁好运:“你可闭嘴吧。吃完了洗衣服,再敢玩游戏机,我给你砸了。反正我不差钱。你买一个我砸一个,买两个我砸一双。”   张跃民有点尴尬——这么大的人了,还被媳妇儿这么训。   聪明人懂适可而止,饭毕,乖乖的去洗衣服。   梁好运刷锅洗碗,让两个小保姆把俩孩子带出去。   外面有人玩,小孩暂时忘记摇摇车。梁好运就把大门关上,挡住摇摇车,看着小孩在外面玩儿。然而,只玩半小时,胡同口多出一辆熟悉的车。   小杨:“李大哥的车?”   梁好运看到了。也没提前打个电话,估计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小孩子们让开路,车进来,车里出来个小脑袋。   梁好运惊讶:“兜兜?昨天在你那儿?”   李擎下车:“姐夫加班,没空。”   “他妈呢?”大表姐也会开车。   李擎未语先乐。   梁好运奇怪。   楚兜兜解开谜底:“我妈说她最近都不想看到表舅。”   “因为纸炮啊?”梁好运看到小孩点头,“那你妈有可能明年这时候都不想看到你表舅。”   李擎好奇:“他又干什么了?”   “你们进去就知道了。我就先不进去了。”梁好运指着围着大孩子打转的两个小不点,“我们先在外面待会儿。”   李擎直觉有事。   小心翼翼推开房门,没什么要命的东西。李擎才拉着外甥进去。然而他们刚进去,梁好运立即关上门。李擎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成语——瓮中捉鳖。   李擎连连摇头,都什么跟什么啊。   “爷爷,奶奶,你们没出去?”李擎笑着打招呼。   张爷爷:“这就出去。”   “跃民呢?”李擎下意识问。   张爷爷:“不在那儿?”   李擎看到廊檐下有个人,难怪他刚刚没发现,原来张跃民背对着他。   张跃民帮楚兜兜,楚兜兜跟他这个舅舅很亲,大步跑过去,跳到他背上:“哇!”   “怎么了?”李擎疾步过去,看到被张跃民挡着东西,结合梁好运的话,无语又想笑。   楚兜兜挤开他,扯张跃民:“表舅,表舅,给我玩玩。”   “一边去儿。”张跃民挥开他的手,“我还没玩呢。”   楚兜兜抱着他的胳膊,嗲嗲道:“表舅~~~”   “还想玩吗?”张跃民分神看他一下,没太大表情,楚兜兜却不敢耍赖,又不甘心。小孩犹豫片刻,找他大舅。   李擎看到隔壁的东西,本以为也是游戏机,走到跟前发现有个坐位,想起超市门口的“门神”,“楚兜兜,先玩这个吧。”   “我多大了?”楚兜兜不乐意,“虚岁十岁了。”   李擎:“不然跟你表舅打一架?”   甭说打不过,打得过楚兜兜和不敢啊。   “表舅,这是你买的吗?是你买的,什么时候都可以玩啊。”小孩卖惨,“我只有今天欸。”   张跃民:“等你过足瘾,我可能就不感兴趣了。我得趁着兴趣还在赶紧玩玩。否则就白买了。”   “怎么会呢?”楚兜兜忙说:“你不玩还有我呢。”   李擎越发觉得可乐:“楚兜兜,最好别让你妈知道。否则她能把你表舅的游戏机砸了。”   借给楚兜兜十个胆子,他这次回家也不敢显摆。   张跃民听到这点,想到孩子挺可怜的,玩了一局就让给他。   “谢谢表舅!”楚兜兜兴奋的坐下,小脸垮下来,“表舅,这个怎么玩啊?”   张跃民:“你大舅知道。”   “他大舅小时候可没这种游戏机。”李擎上大学也没见过这玩意。   张跃民嫌弃的看他一下。   李擎顿时想揍他。   以往李擎觉得他弟弟最可恶,被他爸妈惯坏了,日后不是纨绔子弟,也得五毒俱全。自打张跃民出现,李擎再看他弟,眉清目秀,乖巧懂事,就跟个小天使一样。   楚兜兜眼角余光瞥到这点,赶忙说:“大舅,你是没有表舅懂得多。这点你必须得承认。” 第89章 开分公司   李擎忍着揍熊孩子的冲动,“楚兜兜,外甥像舅。”   小孩楞了一下,明白过来,边打游戏边说:“是呀,我像表舅。”   “一表三千里!”李擎高声道。   小孩摇了摇头,“大舅说的不对。我奶奶的邻居沈奶奶说,姨表亲,不叫亲,死了姨娘断门亲。我们跟表舅亲,是因为姑表亲,代代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表舅的妈妈是大舅的姑姑,也是我妈妈的姑姑。大舅,不要骗我,我懂。”   李擎没料到,连称呼都分不清的小孩居然懂这个。   “她怎么想起来跟你说这个?”李擎奇怪。   楚兜兜想想:“因为我喜欢来表舅家。沈奶奶的孙女茵茵姐好奇我们怎么这么亲,沈奶奶说的啊。沈奶奶说,亲正常啦。我就不喜欢去表姨家。”   小孩口中的表姨,是指李擎的姨表妹。   李擎以前回姥姥家,都是一家都去。到了姥姥家,自然就跟他舅舅的孩子有接触。巧了呢,他姨过去,不巧就跟他姨一家错开了。   李擎的姨跟婆婆住一起,李擎一家去拜年,肯定不好意思一家都去。顶多让李擎或者他姐过去。没机会接触,就比姑表亲陌生。假如他姨不在了,他姨夫又另娶他人,不论李家大人还是小孩,都不好意思再过去。   久而久之,这门亲事自然就断了。   姑表亲不同在于,舅舅不在了,舅妈可能改嫁。舅妈不改嫁,李擎还得去看望他姥姥。即使姥姥姥爷不在了,春节清明还得给老人家烧纸修坟。所以兜兜的奶奶的邻居说的那些很有道理。   大年初二,张跃民只能去他舅舅家。楚兜兜也去姥姥家,自然就见着张跃民了。大年初二走近亲,兜兜的表姨肯定是去娘家。初三或初四初五再去李家。兜兜见不着他们,他们跟兜兜就像陌生人,兜兜自然更喜欢张跃民。   李擎没法反驳外甥的话,朝他脑袋上胡撸一把,“人家也不喜欢你。”   “不喜欢最好,省得妈妈整天说,表姨家的小孩每次都考前几名,让我跟人家学学。”妈妈不在,小孩不怕,有脾气就哼一声,“好像我倒数一样。”   张跃民:“小时候学习好不算好。”   “什么时候学习好才算好?”楚兜兜好奇地问。   李擎紧张了,眼神示意张跃民,你别胡扯。   张跃民:“什么时候好都不算好。一直保持前三才算好。包括上大学。有些人从小学到高中都很优秀,大学松懈,前些年那么努力也白搭。你大学还能像现在一样,将来比我还厉害。”   楚兜兜瞬间抛弃游戏机,起身仰头看着他:“真的?”   “我至于骗你吗?”张跃民反问:“骗你有什么好处?”   小孩摇头:“我什么都没有。”   “知道就好。玩不玩?不玩还我。”张跃民道。   小孩连忙坐下:“让我赢一次。”   “打游戏不光手快,还得动脑子。”张跃民拉开他,“想赢先看一会儿。”   楚兜兜怀疑他表舅这次糊弄他,又想起了他大舅。   李擎不懂,给不了他什么意见:“这些游戏是计算机弄出来的吗?”   “当然。所有软件都来自电脑。”张跃民冲楚兜兜勾勾手:“过来,我教你。”   楚兜兜连忙搬张椅子。   李擎看的头晕:“下午来接你。”到外面看到梁好运还在看孩子玩儿,“你怎么不玩儿?”   梁好运:“我玩他们怎么办?”看一眼俩小孩,“那个屏幕看时间长了,小孩得近视眼。”   “那兜兜……”李擎朝里面看去。   梁好运笑道:“没事,兜兜平均两周来一次,一次张跃民顶多让他玩半天。对了,回头给他爷爷奶奶打个电话,接他放学。免得拐去玩游戏。”   “妈妈!”小丫头一把抱住梁好运的腿。   梁好运抱起她:“累了?”   小孩睁大眼睛打量李擎。   李擎故意逗她:“喊爸爸。”   小孩看看他,转向梁好运,仿佛在问,爸爸怎么变了啊。   李擎乐了,“难为她这么小也能分辨出来。”   “她大概靠感觉。”梁好运道。   李擎瞧着大小子也过来,伸出手。   大小子也伸出小手。   李擎抱起他,小孩脸上尽是疑惑,转向梁好运,好像在说,这个爸爸好奇怪啊。   李擎忍不住说:“不愧是跃民的儿子。”   梁好运和张爷爷张奶奶经常“跃民,跃民”的喊。   两个小孩知道“跃民”就是爸爸。   大小子听到熟悉的字,眼中的疑惑越发明显。   梁好运朝院里喊:“张跃民!”   张跃民赶忙起来,让给楚兜兜。   “来了,来了。”张跃民慌忙跑出来。   大小子越发疑惑,两个爸爸吗?   张跃民看到儿子来回打量他和李擎,也忍不住笑了,“哪个是爸爸?”   小孩毫不犹豫地冲他伸手:“爸爸~~”   张跃民接过他,“看来你也没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李擎:“这话该我说。我先出生,比你大。”   张跃民撇撇嘴:“下午几点来接他?”   “你不能送?”   张跃民:“你姐不想看到我。”   李擎想翻白眼,“不是你姐?我姐知道你弄个游戏机,能杀了你。”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也不能让姐夫过来。”张跃民不待他反驳,“你也不想你外甥没童年吧?”   李擎那个年代虽然艰苦,但是小时候过的也很快乐。苦中作乐,现在回忆起来也挺美好。李擎自然不想外甥长大,除了书本作业,只有妈妈的唠叨和谩骂。   张跃民的话李擎无法反驳,“不是你外甥?”   “我也没说不是。”张跃民接道。   李擎摇头:“一堆歪理不够,还玩文字游戏。”晃悠一下手中的车钥匙,“走了。”   两个小孩朝他看去,眼中依然是好奇。   梁好运道:“运运,好好,他是伯伯。”   “伯伯?”小丫头问。   梁好运点头:“伯伯。以后见着要喊伯伯。”   俩孩子快一周半了,“伯伯”这种叠音字说的很清楚。   大小子跟着学喊:“伯伯~~”   “对的。”李擎冲他们挥挥手,“跟伯伯再见。”   两个小孩很乖的举起小手,口中喊着:“伯伯~~”   李擎瞬间明白他爸妈为什么说俩孩子可爱。这么乖乖的小孩谁不爱啊。   张跃民看到他表哥不自觉流露出的羡慕,不由得转向梁好运,小声问:“他不会回去就跟嫂子商量生一个吧。”   梁好运:“内心不是特别坚定,还是早生的好。否则硬撑下来,到老也会后悔。”   张跃民想想大环境,很多通情达理的父母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孩子能有个孩子,“怪难坚定的。”   “他们懂得比咱们多,我们能想到的,他们肯定也能想到。”梁好运试着把小孩放地上。小丫头双脚沾地又要抱,“玩累了?”   小孩的小脑袋靠在她肩上,乖巧的让人心疼。   梁好运却知道她装的,“那就不玩了。”转身看到背对着他们的楚兜兜,“别让他玩太久。”   “我心里有数。”张跃民抱着大小子过去,楚兜兜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回头,看到他小表弟就指着旁边的摇摇车,“快坐你的小车。”   小孩经他提醒,想起自己的小车,一个劲叫:“爸爸,爸爸……”   张跃民摸摸他的衣服,身上虽然没出汗,但是黏糊糊的。显然玩累了。于是把他放车上歇会儿。   小丫头看到哥哥的非要坐上去。   梁好运放下她,俩孩子挤在一块很难受。梁好运才指着隔壁的小车:“来这边?”   小丫头立即伸手。   梁好运忍不住朝她屁股上一巴掌:“跟谁学的毛病,非跟哥哥抢。”   “人家的好。”张跃民解释。   梁好运:“不能惯她这毛病。”   “那就得从吃饭开始纠正。”   每天吃饭,兄妹二人一模一样,还是想尝尝彼此的,确定看起来一样的饭菜,吃起来也一样才行。   梁好运:“那就交给你了。”   “你干嘛?帮我摇旗呐喊助威啊。”张跃民没好气地说。   梁好运点头。   实则不然。   纠正小孩的毛病是个耐心活儿,长久的事。出了正月,中原地带化冻,梁好运得带着销售、经理等人南下,这事自然得交给张跃民。   指望老两口,不可能的。老两口可会溺爱孩子了。   按理说有张跃华他爸在前,老两口应该不敢再溺爱。架不住老两口觉得俩孩子基因好,不会学坏。   小孩就是一根小树苗,栽的直,时不时修剪才能长成苍天大树。否则重则早夭,轻则也是长成歪脖子树。   梁好运做的是纯净水,不是市场上所谓矿物质含量丰富的水,也不是什么雪山泉水。所以对环境要求没那么高。不过也不能是污染严重的地方,或者河流下游。   梁好运带人考察半个月,除了地理环境,还有民风,对外地企业的支持和当地领导等多方面,才选中一片地,位于长江被的江北县。不过不是长江下游,而是中游。对面还有江阴县城,东边还有个江中县。   名字相似,梁好运一行险些弄错。   以前好运食品在这边没什么名气。由于去年中下游暴雨,江北县受灾不严重,可是当地百姓担心,每天不是听广播,就是蹲在电视机前等着看新闻,以至于家家户户都知道财大气粗的好运食品公司用火车给灾区送物资。   梁好运并不是捐的最多的,然而她是反应最快的。百姓至今仍然记得那堆成小山的矿泉水和方便面。   乍一听说好运食品公司的梁总过来,县领导班子陪梁好运看场址的时候,托周边村民的福,一传十十传百,还没容梁好运定下来,身边就围满了人。   碍于县领导在,不敢靠近,但离得也不远,顶多十来米。推推搡搡,指指点点,都露出善意好奇羞涩的笑。   梁好运第一次被这么多陌生人围观,多少有些不自在:“你们这边的人挺热情啊。”   江北县领导尴尬:“我们这边路不好,虽然有火车站,可是离省城太近,不论外地还是当地人,都爱去省城做生意。除了劳动力,没什么优势。以前也有人过来,不过像您这么大的企业还是第一个。他们就好奇,好奇。”   梁好运来到这边的时候也奇怪:“你们离省城也就一百公里,省城虽然跟帝都没法比,也是九十年代的规模。你们这边怎么像七十年代?好多人家还是茅草屋。”   县领导道:“我们这边多山,又不能像江南一样种茶,也不能在山上开梯田,又没什么特色产业,外出务工也是这几年的事。只是听说外面也不安全,时常有人上当受骗,甚至丢掉性命,所以虽然穷,也不爱出去。”   “梁老板,你在俺们这里建厂,俺们就不穷了。”   不知谁喊一句,其他人赶忙跟着帮腔。   县领导也连忙点头:“对,对。梁老板,您看……?” 第90章 人美心善   江北县山清水秀,环境是真好。   然而江北县是贫困县,县里穷的只有一条像样的路,就是火车站通往县政府的那条路。   梁好运在这边办厂,至少得给当地修二十里路。二十里路,甭说水泥路,山皮石子路也是个不小的工程。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   梁好运把路修好,又在这里设立分厂,给当地提供许多就业岗位,当地百姓富起来,肯定会吸引很多投资商。假如当地政府为了政绩,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司都塞过来,她这个纯净水厂就废了。   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这块地不用钱买。可是这种小县城,囤地囤个十年二十年再卖,也没她卖水赚得多。   梁好运问当地领导:“帝都那么大,早年东城和西城有大把大把的土地,我老家是城南兴和县的,工人工资也低,我为什么选在城北平安县建厂?”   当地领导都没去过帝都,哪知道啊。   梁好运指着北面的山东面的河,“这个地方跟平安县很像,山水草木什么都不缺,就缺钱。”   江北县领导又尴尬了,这个梁总怎么净说大实话啊。   梁好运:“平安县以前的县领导看到我公司发展起来,希望利用我公司招商引资,不过被我制止了。用土地便宜这点吸引人,平安县并没有兴和县的地多。基础设施也没法跟东城和西城比。平安县吸引外来资本,只能让利让利再让利。后续还得捧着那些企业。   “资本家,包括我在内,做生意的目的是赚钱。我这人信命,信因果报应,所以会拿出一点钱给自己积德。不是每个企业家都信命。更多的人信自己。所以招些乱七八糟的企业进来,留给当地百姓的,可能是污染严重,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县领导不知道梁好运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不过合同还没签,县领导有疑问也没敢问。   梁好运道:“对于江北县的未来,你们是怎么想的?”   县领导苦笑:“我们想没用啊。”   梁好运换个问法:“好运纯净水成了江北县的名片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利用这张名片?”   众人脑海里同时浮现出四个字——招商引资。   结合梁好运的话,她并不希望什么乱七八糟的企业都进来。   县领导忍不住问:“梁总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平安县的情况?”   梁好运点头:“平安县本打算靠好运食品公司养活三分之一个平安县,剩下三分之二靠其他公司。不过被我摁住了。平安县利用当地环境,山石地以及山边种果树,养鸡养鸭。土地相对贫瘠的地方种红薯。这个红薯不是你们吃的那种。   “我公司的税交给平安县,平安县拿着这笔钱请了农学院的教授,教村民种甜如蜜的蜜薯,搞塑料大棚。大棚不光种各种反季节蔬菜,还种草莓、西瓜这类东西。现如今依然成了帝都的菜篮子。不过还有很多衍生产业。   “蔬菜瓜果经过二道贩子很贵。帝都市民可以利用周六周末去批发。想在那边玩玩,中午还可以在那边用饭。鸡是山上的走地鸡,鱼是河里养的鱼,不是吃饲料的那些。帝都发展快,需求量大,市场上已经很难买到走地鸡,所以这块很吸引人。”   县领导明白:“梁总希望我们发展农产品?可是,可是我们不是平安县。”   “你们离省城一百公里,这点是优势。”梁好运选在这里,也是看中这点,往省城铺货快,“用运货的车,两个小时可以到省城的农贸市场。省城的人开小轿车,一个半小时就可以到平安县城。县城位于平安县中间,可以说一个小时就到平安县境内。我奇怪你们县这么穷,也是因为这个距离,不应该啊。”   县长忍不住说:“梁总从省城过来,应该有看到我们县到省城就一条路。县里也只有那一条公路,其他地方都是坑坑洼洼的泥路。”   梁好运看到了:“水泥路贵,你们县城没必要一步到位,完全可以修石子路。山皮铺上去就行了。你们县连这点钱也拿不出来?”   县长道:“我们县有四镇一乡啊。”   “所以你们要做好规划。”梁好运想想,“我如果是你们,当务之急不是想着招商引资,而是先了解四镇一乡。”   县长:“这点我们知道。”   “你不知道。”梁好运的话让县长瞬间变脸。   梁好运将将三十,县长四十多了。梁好运一个商人,县长是国家公职人员。被她这么一说,县长的脸色很难看。   梁好运道:“我如果是你们,首先请你们省农学院的专家过来勘测土地,弄清楚每个镇适合种什么。哪座山适合开发旅游资源,比如搞成农家乐。哪座山土质疏松不能动,以免一场泥石流全没了。你们只想招商引资,有没有想过往哪方面招商?要干出政绩,光知道江北县有多少土地,有多少人口可没用。”   梁好运的这个观念,后世稍稍看过脱贫攻坚战报道的人都懂。然而那是二十年后。   二十年前,梁好运这些话令所有人茅塞顿开。   梁好运:“等你们弄清四镇一乡的情况,我这个水厂也该投入生产了。百姓进厂上班赚点钱,就可以让他们用这笔钱帮助家人搞大棚或者养殖场。养殖场跟散养不一样。养殖场太臭,那个味足矣飘五六里。离农家乐越远越好。这点你们务必考虑进去。否则农家乐搞出来也没人来。   “养殖场的肥料可以卖给果园或菜园,不浪费,增加一项收益,蔬菜瓜果不需要添加化肥,就是城里人所说的绿色食品。”   “绿色食品”这个词,县领导班子在电视里看过。   江北县太穷,很多人种粮食都不舍得用化肥,蔬菜水果肯定不可能用。这也导致上至领导,下到百姓吃的东西都是绿色食品。   领导们第一次听说绿色食品,好笑之余又羡慕心酸。他们想吃垃圾食品吃不到,城里人已经改吃绿色食品了。   梁好运:“你们别嫌我话多。我在你们这边办分厂,前期投入至少一百万。待生产线到位,工厂开工,规模不大也得上千万。我来你们这里,你们不能让我还没赚够本钱就不得不搬迁。”   县领导不甚理解:“梁总的意思……?”   “你们尽快给我一个江北县的规划方案。”梁好运道,“三五天能拿出来,我就在省城等着。如果短时间之内拿不出来,我就先回帝都。一两个月没关系。你们这边的环境确实不错。再找一个离省城近,环境这么好的也不容易。”   县领导班子以为梁好运看看地方就能签合同。没料到她下这么大一盘棋。   梁好运这个态度,跟帝都领导下来指点工作一样。   众人相互看看,书记开口说:“我们可能要先开个会。”   “也行。”梁好运点头,“我们就先回去了。”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届时打我电话。”   书记忙说:“不吃了饭再走?”   “不,我们还要去省城看一下市场。”梁好运说着,就跟经理等人使个眼色。   一众人登上他们在省城租的越野车。   看热闹的百姓奇怪,交头接耳,“怎么走了?”   县领导班子看着越野车掀起的尘土,面面相觑,因为都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漂漂亮亮,声音也温温柔柔的梁总做起事来这般雷厉风行。   人事经理忍不住回头问:“老板,规划方案对他们来说可不容易。”   开车的销售经理点头:“要知道怎么规划,这个江北县也不可能这么穷。你看这路坑坑洼洼,跟月球表面一样。”   “正好可以试试他们的态度。笨不重要,知道学笨鸟也能先飞。我就担心他们嫌我事多。那样我们过些日子还再来一趟。”梁好运道。   销售经理道:“那个江中县也挺不错。虽然离省城有点远,不过路挺好的。县领导也比这几位会来事。”   “那边有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梁好运道。   人事经理惊呼:“黑/社会?!”   梁好运:“我去商店买水的时候,老板听出我是外乡人,问我过来干什么,我说想办厂。老板笑的诡异,我觉得奇怪,问他的时候他说的。”   人事经理顿时后怕:“您您,您怎么不早说?”   “当时只顾得让你们快点走,忘了。”梁好运担心半道上蹦出来一些人,精神高度紧绷,等上了高速公路放松下来,整个人疲惫不堪,只顾休息。   销售忍不住问:“以后也不能去哪儿了?”   “可以留意一下。哪天被一窝端了,就可以去那边铺货。”梁好运道。   人事摇头:“国家忙于发展,我估计暂时腾不出手来。即便有空也是搞市里,省城那些大团伙。”   销售赞同:“大团伙还弄不过来,哪顾得上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梁好运瞧他俩嘻吆的,故作轻松道:“咱们国家最擅长收拾这些人,早晚得收拾他们。”   销售想想国家的发展史,笑道:“也是啊。对了,咱们直接回去,还是像您说的,到省城看看?”   梁好运:“后天下午回去。”   人事经理立即给后面车里的同事打电话,提醒他们订后天下午的票。   “老板这么笃定他们这几天不可能找你?”   梁好运:“他们如果不屑搭理咱们,当场就有可能把名片扔了。他们还希望我们过去办厂,就不可能这么仓促。   “他们找省城要钱困难,去省城求几个技术人才就简单多了。真有心带领父老乡亲脱贫致富,肯定先请农学院的人过去勘察。”   销售好奇:“父老乡亲?”   “接待我们的那些领导,书记是隔壁县的,县长是当地人。那些围观咱们的百姓,说不定就有县长的亲戚。咱们走后,肯定得问他,咱们怎么走了。就算给父老乡亲个交代,他们也得做做样子。”   人事经理忍不住说:“所以不论结果如何,我们还得再去一趟?”   梁好运:“回头你找平安县要规划图,看看设计院给他们搞的,然后再去江北县,看他们搞的。大差不差,说明用心了,然后我再过去。一团糟就直接回来。”   人事经理:“我一个人?”   “带几个销售过去。”梁好运道:“他们能说会道,有他们在省得你被绕进去。”   自打孩子出生,这是梁好运第一次出差,就走了将近二十天。虽然每天晚上都通电话,梁好运还是很想两个孩子。   下了飞机,梁好运就往家赶。然而到胡同口,听到小孩的声音,梁好运瞬间撑不住,鼻子发酸。   好一会儿,缓过来,梁好运拎着行李箱走进胡同。   正在玩闹的一群孩子同时朝滚轮声看去,拿着拨浪鼓的大小子和二丫头愣住。片刻,拨浪鼓一扔,迈开小腿扑上去,“妈妈~~~”   今天正好是周末,张跃民在家,没敢玩他的游戏,带着孩子在外面玩。   张跃民一看闺女摔倒,连忙过去,一手提一个,送到梁好运怀里。   两个小孩自打会走就闲不下来,不甚胖,可是小胳膊小腿结实,体重可不轻。   梁好运抱一会儿就觉得胳膊受不了。   “过来,让妈妈歇会儿。”张跃民拍拍手,吸引孩子的注意。   俩孩子这么久没见过母亲,想的很,只是看一眼爸爸,就紧紧抱住妈妈的脖子。   梁好运苦笑:“先回家。”   张跃民捡起行李箱和拨浪鼓,到家就对俩小孩说:“我们去坐摇摇车。”   摇摇车也没用。   梁好运撑到堂屋,坐到沙发上,两个小孩一个坐在她坐腿上,一个坐在她右腿上,小脑袋埋在她怀里。   张跃民给她倒水:“不顺利?”   “你怎么知道?”梁好运奇怪。   张跃民:“一切顺利,你在电话里肯定忍不住告诉我。”   梁好运笑了:“你今天居然没玩游戏。”   “没意思,里面太少。”张跃民摇头,“新鲜劲过了,还不如我以前搞的。哪天有空我自己弄几个。”   梁好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你,做游戏?”   “不行?”张跃民挑眉。   梁好运:“你现在是老师。”   “做好打个报告好了。大不了分他们一份。”张跃民道。   梁好运服了,“为了弥补你童年遗憾,你真够拼的。”   “我不光为了自己。”   “为了你儿子女儿?”   张跃民很是干脆的点头。   指望两个孩子玩,得再过三四年。   梁好运懒得吐槽他,“他俩这些天没闹吧?”   “闹了就把你照片拿出来。”张跃民道。   梁好运:“看来带出经验了。”   张跃民听出她潜在意思——以后孩子就交给她了。   这半个多月,梁好运没闲着,虽然住酒店,吃的也不错,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毕竟外边千般好,也不如家里好啊。   张跃民看在她这么辛苦的份上,难得乖乖的点头:“运运,好好,爸爸好不好?”   两小孩太稀罕妈妈,只是看爸爸一眼就收回视线。   梁好运一手搂一个:“是不是困了?”   “别让他们睡。现在让他俩睡,晚上不睡,我也没法睡。”   梁好运:“那你把他俩的玩具拿来。”   身边只有拨浪鼓。梁好运摇摇拨浪鼓,两个小孩接过去,不过依然腻在梁好运怀里。   室内只有他们一家四口,她和张跃民不说话,屋里就只有拨浪鼓空旷的声音。   这种安静,突然从闹市回归的梁好运非常不习惯,忍不住找家里其他人,“爷爷奶奶呢?”   “买菜去了。”张跃民道:“小蒋和小杨送她们那个老乡去了。等会儿该来了。”   梁好运:“把她们带过来的老乡?”   张跃民点头:“三哥跟她谈好了,她做到这个月月底直接去草原。对了,向东的批发市场,我觉得也就干到今年夏天。”   梁好运跟刘向东的老婆不熟,主要是她太忙,以前每周休息一天,不是跟张跃民一起洗衣服,打扫卫生,就是去百货公司,补些日用品。   后来有了保姆,却又有两个孩子。梁好运就更没空出去交际。不过她倒也不寂寞。公司那么多人,其中一部分来自五里坡,要么就是五里坡的亲戚,都能跟她说一句。外面有点风吹草动都忙不迭地告诉梁好运。   梁好运虽然忙,也没跟社会脱节。   对于刘向东的老婆,梁好运也知道一点,爱面子。大小子和二丫头满月和周岁,她送的东西都很好。自己穿的却很一般。   偏偏她家有钱,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她这种对别人好,自己节衣缩食的,跟梁好运实乃不是一路。梁好运也就没多事,劝她对自己好点。   刘向东的老婆会过日子这点是刘向东自己说的。不过无论哪条,她这个思想都不适合做生意。   梁好运不意外,没料到这么快:“向东不是说能撑两三年?”   “他手下那群人一听牛奶厂弄好了就要过去。跟向东干这么多年服装也没见他们叽叽歪歪,向东让他们帮他媳妇忙一段时间,一群人一个接一个地说,批发服装饰品是老娘们的活儿。向东明知道他们心口不一也不好说什么。又不是出去单干,而是跟他去牛奶厂。”   梁好运想笑:“他媳妇干什么了?”   张跃民:“以前发工资,算上加班费,如果有零头,向东就给他们凑个整数。偶尔买点可乐、方便面、火腿肠,留他们半夜饿了吃。或者去进货的时候带路上吃。   “自打向东去弄牛奶厂,这些福利没了。他们给家里拿衣服,以前按批发价。到了他媳妇这儿,都给人按零售价。甭说他们,你我也受不了。”   “向东没说说她?”   张跃民:“他媳妇说为向东好,不知道他那个厂子得投多少钱,能多挣一点是一点。那个批发市场全靠那些人用心给他弄起来。再说了,又不像你公司,发工资的是会计,一分也不能多。”   梁好运:“那些人选货的时候用点心,这些小恩小惠不就赚出来了?”   “谁说不是。”张跃民也想不通,“不过也好,不论是向东的亲戚,还是她娘家,都别想站她便宜。”   梁好运摇头,“时间久了,人家该跟她断往了。”   “只要向东不破产,就不可能断。”张跃民笑着说。   梁好运想想也是,罗兰香那么厌恶张跃民,这两年也没少撺掇张跃华旁敲侧击,她一个月赚多少,张跃民工资多少。   张悦芳年初来给老两口拜年,就跟梁好运提过,她爹妈这两年没事就在家吹,张跃民是她养大的,梁好运是她帮张跃民相看的。   村里人都知道她什么德行,懒得搭理她,她还以为人家不敢拆穿她,甚至认为她说得对。   张悦芳提起她爸妈就觉得丢人。因此更不爱回娘家。   张悦芳把婆婆当成妈,她婆婆对她也好。虽然说这个好,有一部分因为张跃民是大学老师,梁好运有个大公司。然而张悦芳不知道,她那个简单的脑子也想不到这些,以至于过得很幸福。   张跃民就没忍住跟梁好运吐槽一次,没想到真有傻人有傻福。   梁好运:“向东走了?”   “换三哥过去,他还在家。对了,向东那个牛奶厂弄起来,是跟你一样在报纸上打广告,还是铺地广?”   梁好运问:“他们贷款了没?”   “暂时用不着。”   梁好运不太懂电视广告,替他们算了一下时间,“弄出牛奶得下半年吧?先在帝都弄个销售点。其实他那栋楼就挺好。只是没电梯。”   “三哥的那个房子有电梯,回头我让他收拾一下弄成仓库。”   梁好运:“回头销售人员,销售员是保栓叔吧?”看到张跃民点头:“最开始在报纸上试试。反正因为去年洪水,他们现在大小也是名人。推销的时候让他们跟我公司的销售员一起。别的地方我不能保证,帝都的火车站,各大学校商店以及百货商店肯定给我这个面子。”   张跃民忍不住搂住她,“我媳妇就是人美心善。”   两个趴在妈妈膝头上的小孩好奇地抬起头来。   “没说你们。”张跃民看一眼孩子,“你能帮他们打开市场,向东可不好再要你分红。”   梁好运:“他应得的。最初也投了不少钱,却连账本都懒得看,也从不问我把钱弄哪儿去了。这样的信任,可比你强多了。”   “我是怕你担心。”张跃民赶忙说。   梁好运嗤笑一声:“你把工资取出来啊。”   “想都别想。”   退休前梁好运别想看到他工资本。   梁好运嫌弃地撇嘴:“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梁好运朝他腰上掐一下。   张跃民忍着痛:“恼羞成怒?”   梁好运:“做饭去,我饿了。”   张跃民:“晚上吃面条,好做。冰箱里有。”   “你擀的?”   张跃民摇头:“菜市场有卖湿面条的。我买了一大包,用食品袋分成小份放冰箱里,跟以前咱们擀的差不多。”   “面粉好不好?”梁好运问。   张跃民:“应该还行。你不放心下次带面过去,给他们个加工费就行了。”   “还可以这样?”   张跃民点头:“这几天每天都有好多人在那边排队压面条。听何大妈说,每天忙到七八点。过去看看?”   梁好运看一下俩孩子。   俩孩子跟妈亲,肯定让梁好运抱。   梁好运一个人哪能抱他俩散步:“我突然发现你弄两个摇摇车也挺好。” 第91章 新规划   张跃民轻笑一声:“终于发现了?不是我会玩儿?”   “别人也干不出来。”梁好运道。   梁总错了,有张跃民在前,别人不光干得出,且非常好意思。   何大妈的儿子和儿媳妇双职工,他们上班,家里没保姆,孩子只能何大妈两口子带。   张家人多热闹,何大妈经常把孩子带过来玩儿。   小孩太小,还不会走,何大妈抱累了,忍不住同张爷爷张奶奶抱怨几句。老两口就建议她把孩子放摇摇车上。   何大妈知道张家有俩摇摇车,一粉一蓝,一看就是俩孩子一人一个。   人家给孩子买的,何大妈不好意思。   俩孩子一个抓猫一个逮狗,没空坐摇摇车。张奶奶就让何大妈把孩子放上去。张爷爷还热心肠的给摇摇车通电。   甭管大人还是小孩,人有我无,特别稀罕。家里有了,知道这东西不会消失,新鲜劲过了,大小子和二丫头听到摇摇车的音乐响起也只是看一眼。   何大妈奇怪,俩小孩不喜欢坐,张跃民买这个做什么。   张爷爷解释给她听,百货公司门口的落满了灰尘,很多小孩坐,细菌太多容易生病。   何大妈和老伴儿都有退休工资,摇摇车虽然贵,俩人也负担得起。有了摇摇车,她就可以歇歇。中午也能吃顿安生饭。   何大妈就给家里弄一个。   张跃民听闻梁好运的话,笑道:“何大妈不这么认为。”   梁好运愣了一瞬间:“她——她也买了?”   “去她家看看?”张跃民问。   梁好运很少串门子,她上辈子末世前住商品房,邻里之间没有串门子的习惯。从前世的空中搬到现在的地上,虽然也在胡同里住了这么多年,依然不习惯串门子。   “我不去。”梁好运拒绝。   张跃民:“那你还不信?”   梁好运不知道怎么说:“你弄个摇摇车,人家也弄一个。过几年人家孩子长大,看到咱们家的游戏机也弄一个。你舍得给他们规定时间,一天玩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的,人家不舍得,孩子不就毁了?你还很得意是不是?”   张跃民也没想到何大妈能跟他学。梁好运这话倒是把张跃民给问住了。   “不会吧?他们家是女孩。”   梁好运看腿上的小丫头:“你闺女不是女孩?”   张跃民忍不住吸气,“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跟左邻右舍讲清楚。”梁好运想了想,这种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就去。”   张跃民瞧着外面,天快黑了,“现在?”   “顺便把爷爷奶奶找回来。”   胡同里的路是早年的石子路,还有不少鹅卵石,不如水泥路平坦,张奶奶的小拐杖戳不稳当。又没个路灯,家家户户开着门,外面很亮,一旦关了门,外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梁好运很担心两位老人摔着。   街角小卖部对面平时就有卖菜的,来回顶多半小时。张爷爷张奶奶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是在街角跟人聊上了。   张跃民到街角,果然很多人在唠嗑。   胡同里没秘密,这时候街坊四邻已经从孩子们那儿得知梁好运回来了。邻里邻居纷纷问张跃民梁好运干什么去了,怎么走这么久。   张跃民只说有点事。   面对通情达理,人品还行的人,邻居也都是知情识趣的人。张跃民这么敷衍,邻居猜到他不方便说,或者不好细说,就转移话题问张跃民:“是不是来找你爷爷奶奶?”   张跃民笑着说:“是呀。也顺便跟你们说点事。何大妈看我买个摇摇车,也弄了一个。”正好何大妈也在,“何大妈,我们家有游戏机,你过几年可别学我也弄一个。我们家大小子和二丫头贪玩,我拿鸡毛掸子揍他俩。你们家丫头贪玩,你不一定舍得。”   何大妈笑了。   张跃民被她笑得很莫名其妙。   小卖部小老板解释:“何大妈刚刚还说,以后她家丫头要玩游戏机,是不是也得弄一个。”   “可别。”张跃民拦住,“我们家那俩贪玩,我有的是法子,能把里面的游戏清了。你可不行。”   何大妈摆手:“瞧你吓的。我要买儿媳妇也不同意。早几天还跟我叨叨,你们家俩孩子,一起哭闹跟双重奏一样,不得已才弄俩。我们跟着掺和什么啊。不让丫头看见不就行了。”   “那就行。”张跃民扫一眼其他邻居,“你们也不能跟我学。”   其他人道:“不学,不学。你就是学软件的,别说游戏机,电脑也能给弄得光有画面不出声。我们可没你这么大本事。也就只能拔掉电源。”   张跃民放心了,到家就向梁好运汇报。   张爷爷张奶奶跟他一起回来的,等他跟梁好运说完,张爷爷就忍不住调侃:“我说你小子今儿怎么觉悟这么高。好运,你可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些天他多能作。”   “我作什么了?”张跃民看着他,眼中隐隐透露着威胁。   张爷爷可不怕他,“周六周末一玩一天电脑,光这点还不够?”   “爷爷,容我提醒您,今儿就是周末。好运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孩子的是我,出去跟人唠嗑侃大山的是您二位。”   张爷爷:“那是因为小蒋和小杨不在家。”   梁好运面露狐疑,“张跃民,别告诉我你已经把有意思的小游戏弄出来了。”   “你当我天才呢。”张跃民冲儿女拍拍,“过来,让妈妈做饭去。”   两小孩跟妈妈腻歪够了,滑下来就朝爸爸跑去。   张跃民力气大,也不想一手抱一个。   一手牵着一个,过门槛的时候,张跃民提起儿女的胳膊把人拎起来。   老两口看着心疼。   梁好运想骂人:“你当提篮子?”   “小孩的身体柔韧性好,没事。”张跃民让她看孩子,“你看,还挺高兴,跟荡秋千一样。”   梁好运气的起身:“万一脱臼了?”   “脱臼再接上。哪个孩子成长过程中没有磕磕碰碰。”张跃民说的很无所谓。   张爷爷指着张跃民背影,对梁好运道:“你看看,你看看他。”一脸无奈,“哪像个当爸的。”   “确实不像。”   然而梁好运很清楚,一旦小孩懂事了,最喜欢这么不着调的爸爸。   好在张跃民知道凡事不能过,该立规矩的时候立规矩,梁好运也不是特别担心。   梁好运看一下腕表,六点半了,“小蒋和小杨还没回来?”   “回来了!”   和声从外面传进来,梁好运看去,两人已到堂屋门口。   “做饭吧。”梁好运拉亮院里的电灯,发现她俩手里都提着一个小包,“不是去看老乡?怎么还把东西拿回来了?”   小杨立即打开提包,拿出两件衣服。   梁好运一看衣服半新不旧,忍不住说:“你们俩又不是没衣服。”   “我老乡吃胖了,扔了怪可惜的。”   梁好运:“赶紧放屋里去。”   两人扔屋里就跑出来,“大姐,啥时候回来的?”   “一个小时前吧。”梁好运道。   小蒋:“那你歇着,我们去做饭。”   “煎几个鸡蛋,面条煮好我们的先盛出来。”梁好运叮嘱,“爷爷奶奶的多煮一会儿。”   这点小蒋和小杨知道,只是俩人认为够软了,对两位老人来说还是有点硬。所以梁好运和张跃民做饭老两口从不拦着。   小杨问:“冰箱里还有盆鸡汤,是不是用鸡汤?”   “什么时候的?”   小杨道:“昨天中午。油挺多,就别煎鸡蛋了,用鸡汤下面条,然后磕几个鸡蛋进去。”   “也行。还有肉吗?”   这个鸡汤是小蒋收拾的,小蒋回想:“好像都是鸡胸上的肉。太塞牙,我们没人吃。”   “先把鸡汤热了,然后把肉捞出来。”梁好运打算把鸡胸肉撕成条,用酱油之类的凉拌。   小杨问:“大小子和二丫头吃什么?”   “我给她们炒个鸡蛋吧。”梁好运撸起袖子去薅一把小葱。   鸡蛋出锅后浇一点点香油,两个小孩吃的吧唧嘴,小脸上还蹭满了油。   张跃民捏捏儿子的小脸:“就你俩会吃。”   “早上没吃鸡蛋吧?”梁好运做好才想起来,担心小孩一天三顿鸡蛋。   张跃民:“早上喝一点粥,又喝一瓶乃。中午啃的包子,喝的鱼汤。”   “怎么给他俩喝鱼汤?”   张跃民道:“放心,我特意挑的刺少的鱼。”   张爷爷点头赞同:“难得靠谱一次。”   “能不挤兑我吗?”张跃民皱眉。   张爷爷以前也不爱挤兑他。以前张跃民也没像现在这样任性,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也是因为张跃民以前在村里,跟罗兰香他们住一起,做什么都不方便。不论好的坏的,罗兰香都会含沙射影的数落他。   张跃民不想跟她吵吵,只能压抑着本性。   从村里出来,“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张跃民宛若龙入大海,行事作风在张爷爷看来就跟脚下没根一样。   张爷爷懒得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改为挤兑打压为主。然而对张跃民来说没什么用。因为不论老两口怎么数落他,凭老两口还住他这里,而不是回村,更不是回兴和县张跃华那儿,张跃民就知道两人只是嘴上说说,心里还是以他这个孙子为荣。   张爷爷一脸无辜:“我说的不是事实?”   “爷爷,吃肉。”梁好运看一下凉拌鸡丝的盆,“尝尝味道。”   鸡胸肉累牙,撕成丝了也不敢多夹。   张爷爷尝一点:“还行。这小鸡啊,就是咱们家养的,鸡胸上的肉都不怎么好吃。”   “那是没做好。跃民做的那个宫保鸡丁不就挺好。”   张爷爷赞同:“那个好吃,就是麻烦。”   张跃民不由地瞥他一眼,“做什么不麻烦?您这话说的。甭说做菜,工作赚钱不都一样。赶紧吃吧。”   张爷爷又被他数落了,使劲瞪他一眼。   张家人吃饭的时候就没消停过。一会儿笑一会儿闹,两个小孩看着稀奇,每每这个时候俩个小的都会光明正大的偷听。一旦安静下来,两个小孩就要出去。   张跃民把儿子拘在身前,小孩吃几口面就要出去玩儿。   张跃民不理他,他抓张跃民的碗。张跃民二话不说,抓住他的胳膊朝屁股上一巴掌。小孩哇哇大哭。张跃民把孩子搂怀里,让孩子窝他怀里使劲哭。他该吃该喝喝。吃饱喝足才哄他。   梁好运忍不住摇头。   张跃民:“小孩子就不能惯着。没发现?二丫头这次就没跟他哥一起哭。”   “她聪明着呢。”梁好运看一眼老老实实的小孩,“你不哄大小子,还不带他出去,二丫头跟着闹,要么陪哭,要么挨揍。”   大小子就是委屈,他不过想出去玩玩。爸爸坏不带他出去还揍他。大小子的哭声渐低,小脸上还是委屈的不行。   小杨和小蒋也吃好了。一个收拾碗筷,一个拿湿毛巾给大小子擦脸。   张跃民给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无表情地问:“可以了吧?”   小孩被揍,依然扑到他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全身心的依赖。   张跃民轻笑。   梁好运奇怪:“笑什么?”   “笑你儿子比你闺女会撒娇。”张跃民安抚性拍拍小孩的背,小孩用他的小脸蹭蹭爸爸的脖颈。   梁好运:“等他懂事别这么说他。小孩子也知道不好意思。”   “他俩还不会走就知道。”张跃民瞧着闺女满眼好奇地看他,“要不要爸爸抱?”   小丫头怕爸爸揍她,转身扑到妈妈怀里。   梁好运:“今天一天都没睡?”   张跃民点头:“给他俩洗洗,早点睡吧。”   老两口想到梁好运今儿刚回来,听闻这话也没跟她闲聊,率先起来回自个屋。   翌日周一,张跃民上课,梁好运就把孩子带到厂里。   当年平安县恨不得把梁好运的公司薅秃,给她很多地。多年过去,这些地才用了三分之一。也就是八爪鱼的两个爪子和身体部分。   公司账面上流动资金多,梁好运又没别的投资,公司模式也简单,竞争对手不多,能上百货公司货架的纯净水,别的地方她不知道,帝都还是她独一份。   梁好运不用担心资金链断开,即便没钱买原材料,供应商也允许她拖欠两三个月。所以梁好运完全可以放手大胆地干。   梁好运让两个保姆把俩孩子带去空地上,跟会计部开会。先把投资分厂的前期资金留出来,梁好运又分配一下,然后把最后剩的那部分抽出来。   山泉水是在食堂附近发现的。这边水质不错,纯净水车间就挨着八宝粥车间盖的,都不是很高。   经过这些年发展,建筑行业也百花齐放,梁好运再盖新车间就可以把楼建高一点。   虽然以前也行,但是得找特大公司,费用上去不说,电梯坏了没多少会修的,她以前也没那么多钱。   现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梁好运打算在现在的工厂区域对面建速冻水饺生产大楼。如果现在的区域是八爪鱼的左半边身体,那速冻水饺生产大楼就在右半边身体的最右边。   梁好运没提速冻水饺,担心走漏风声整天盯着她的一些人抢在她前头,跟公司管理层开会的时候,只说再建一栋大楼。   未上市的公司就这点好,梁好运只需问一声刘向东,完全不用听任何人的。旁人也无权干涉。更不需要对外公示之类的。最好一点,公司每年赚多少钱也只有会计知道。税务部门不查他们也不清楚净利润。   好运食品公司看起来发展很迅速,了解发展历程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稳扎稳打,一点也不着急。公司管理层,除了由保安转销售的和只知道算账的老会计,其他都是毕业没几年的新人。   这些人纵然很聪明,也不敢插手公司决策。梁好运在会上决定,各部门就分头行动。   散会后,梁好运也没闲着,车间挨个走一遭。   大概梁好运太亲民,车间越来越多,她却一直没变,车间里那些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女工面对她时依然有什么说什么。当着车间主任的面也敢告车间主任的状。 第92章 取经   农村文盲率没有百分之九十,也有百分之八十。无知无畏,也讲不通道理,车间主任很怕这些“无知女工”。以至于梁好运下车间,车间主任比工人紧张,就担心她们瞎胡扯。   工人的态度没变,车间主任又不敢告诉梁好运,工人一个比一个胆子大。梁好运也就没发现车间主任最不希望她下车间。   车间走遍,梁好运累得脚酸,也累得又饿又渴,就带着孩子去食堂吃饭。   食堂最初两层楼,以前只有一层开放,现在两层都开放也坐不下。去年下半年,梁好运又在食堂旁边盖了一栋三层楼。   原本梁好运想多建几层,可惜等着用,没那么多时间。   两个食堂的工人依然是五里坡的婶子大娘。只是由早年的几人十几人发展到六七十人规模。   现如今的五里坡当真可以称得上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好运食品公司上班。   虽然五里坡的人多,因为工人也多,这些人被梁好运打散分到各个车间,每个车间也没几人。不过现在依然有点人手不够。   前些天公司招人,要求住厂里,每周才能回去一次,就把抱着打零工心思的人排除在外。公司又没大张旗鼓招人,以至于就找了几十个,其中三分之二是外乡人。   以前每周只能休息一天,包括国家公务人员。现在每周休息两天,工人反而不习惯。货有点赶,周六加班,百分之九十的工人都乐意。   新人得培训,最初还得小心防范,梁好运今年的主要任务是把分厂弄起来,分/身乏术,所以也再让人事经理下去找人。   话又说回来,梁好运常去食堂吃饭,所以食堂这些年只敢变着花的做美食,从不敢懈怠。   公司扩大,房屋多了,梁好运的办公室也有早年的好几人变成她一个人的。打算要孩子之前,梁好运就把她的办公室装修了一下,分出一间卧室。   饭毕,梁好运就带着俩小孩午睡。   一个小时后,小蒋和小杨抱着俩孩子出去醒醒困。   俩小孩刚满月就跟妈妈过来,公司等于俩孩子的第二家,所以俩小孩一点不怕。   醒了困,小杨和小蒋把俩孩子放地上,让他们手来手一起走,免得跑乱了,她俩一人看一个照看不过来。   两个小孩爱热闹,虽然车间里人多,因为工人都带着口罩,没空陪他俩玩,在门口看一会儿就朝说话声走去。   工作期间,唯有食堂最热闹。刷锅洗碗,收拾晚上做的菜。   食堂是长方形的,最前面是餐厅,中间是伙房,后面是个院子,用来放木柴、煤炭蔬菜,买菜的三轮车等物。   后院还有压水井,洗菜刷锅洗碗也在这里。由于出出进进的很多人,所以后院门没管。小孩到门口就看到一群婶子大娘,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有人看到他俩,冲他俩招手:“快进来。”   食堂也有两间宿舍,每间能住十来个人,上下双层床。所以食堂员工都住食堂里。   食堂主管就去宿舍拿两块米花糖。   两个小孩同时摇头。   主管笑着说:“好吃。”   俩小孩依然摇头。   小蒋接过去:“你给他俩不敢要。”说话间递给小孩。   俩小孩又看一下小杨。   小杨:“拿着玩吧。”   小孩这才接过去。   食堂婶子大娘都知道俩小孩懂事,自己玩一天也不闹,没想到这么懂事。   张忠武的几个孩子大了,家里的地给兄弟种,张忠武就随段老三去了草原,他媳妇赵红来这边上班。   赵红是食堂员工之一,正在洗菜,看到小孩这么乖,忍不住感慨:“厂长咋教的啊?”   最初赵红都是喊梁好运“好运”。食堂的婶子大娘告诉她,不能这样喊。知道的人知道她们跟梁好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不尊重老板。   打那以后,赵红就改口了。回到家不习惯,也是喊“好运厂长”。   小蒋闻言笑了:“不是大姐教的,是大哥给教的。”   “跃民?”   赵红不信,张跃民不教孩子捅马蜂窝就好了,还能把孩子教这么老实。   小杨附和:“真是大哥教的。大哥他虽然有时候能气得爷爷奶奶抡起拐杖揍他,领他俩的时候还挺靠谱的。”   一众看着张跃民长大的婶子大娘无法想象。   两小孩听到赵红喊爸爸的名,攥着米花糖,在赵红对面蹲下,直勾勾打量她。   赵红被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得莫名心虚,“咋了?”   “爸爸!”二丫头奶声奶声地大喊。   赵红赶忙说:“我不是爸爸,我是奶奶。”   “奶奶?”那是什么啊。大小子奇怪的很。   赵红点头。   小杨笑了:“婶子,丫头好奇你是不是认识她爸爸。”   “这样啊。”赵红恍然大悟:“我是你爸的婶子。”   “婶子”二字太绕口。小丫头的嘴巴动了动,好一会儿憋出两个字“婶婶”。   赵红:“对,婶婶。我是你爸的婶婶。你们要叫奶奶。咋不吃啊?”看着她手里的棉花糖,“快吃吧。”   两个小孩都不饿,二丫头舔一下棉花糖,跟哥哥起身,朝压水井走去。   小蒋和小杨赶忙抱起他俩,“水多不能去,就在这边玩儿。否则妈妈打屁股。”   两个小孩同时瞪她俩,又吓唬人。   小蒋:“我没吓唬你。你妈妈就在那边,一会儿就来。”指着梁好运办公室方向。   大小子和二丫头刚刚就是从那边来的,当然知道妈妈在哪儿。挣开下地,兄妹二人就手拉着手,嘟着小嘴气咻咻走人。   赵红瞧着小孩脾气说来就来,还挺大的:“这才像跃民孩子。”   有人忍不住说:“比跃民小时候老实多了。跃民小时候也就刚被抱回来那段时间老实点。后来跟老叔老婶熟了,皮的能气死人。他俩多乖啊。小蒋小杨不许他们玩,我以为得用米花糖砸她俩。”   赵红点头:“难道真是跃民教的?”   “跃民以前皮,可是人家现在是老师。”   有几个年轻媳妇嫌车间不自由,便来食堂做事。她们见过张跃民,也是因为张跃民来公司帮梁好运盯着车间。只是那时候这几个年轻媳妇不认识他,还以为是新来的经理   到食堂学给婶子大娘们听,婶子大娘哈哈大笑,她们才知道闹了笑话。   年轻媳妇对张跃民很好奇,因为她们无法理解张跃民居然让梁好运开公司,而不是他自己干。   有个小媳妇就问:“老师能赚几个钱。他干嘛不来帮厂长?”   “你懂啥啊。”年龄大的忍不住训她。并非倚老卖老。论工龄,对方是老员工,按辈分,小媳妇得叫她大妈,“跃民是帝都大学的老师。”   几个年轻小媳妇惊得难以置信。   赵红道:“虽然咱们常说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可是钱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帝都大学老师这个职位有再多钱也买不到。除非是那种为了好看挂名的。”   “挂名也得上课。”有人接道,“我听门卫说,有个大学,好像是管理啥玩意的就来找过厂长。让咱们厂长去给学生上课,给个啥名誉。”   众人一听这话,瞬间懒得关心张跃民,都问:“去了没?去了没?”   “没有。”   赵红赶忙问:“咋不去?”   “厂长说她初中毕业,只会实干不会说。再说了,厂长也没空。”   赵红想想梁好运一走就是小二十天,家里还有老人跟孩子,“是挺忙。可是也不可能天天去吧?”   “又没工资,去干啥?”   赵红顿时不高兴了:“咋这么小气?让咱们厂长传授经验还不给工资。”嫌弃的啧一声,“回头跟门卫说,以后那种人再来找厂长,就说厂长不在。”   门卫可比她们先想到这点。   好运食品公司做的都是人口的东西,不能放外人进去。门卫盘问起陌生人那架势,过两年退休了能返聘到刑警队上班。不过梁好运不知道,门卫觉得这等小事没必要告诉日理万机的老板。   傍晚,梁好运开车载着儿女回家。   一天没见爸爸,两个小孩也想的慌,到院里看到爸爸在洗菜,朝他背上扑去。   张跃民顾不上一手水,反手扶着他俩,“好运,有电话找。”   “谁呀?”梁好运换掉皮鞋,穿上拖鞋问。   张跃民:“市长秘书办的。让你回个电话。”   梁好运下意识说:“好。”猛地看向他,“你说谁?!”   “市长秘书办的。”张跃民奇怪,“怎么了?”   梁好运张了张口,“还怎么——市长秘书办,相当于省厅。你你,你真是机关单位去多了。”市长秘书办到他口中跟戴红袖章的街道王大妈似的。   “什么时候的事?”梁好运一边翻出手机一边问。   张跃民仔细想想。   “你还用想的?”梁好运不敢置信,这人被借调机关帮忙的时候究竟见过多少大人物。   张跃民:“我刚一进家门就听到电话响,根本没来得及看时间,能不用想的?好像四点多一点。你手机怎么了?”   “没电了。”梁好运拿出来才发现。   昨天回来太累,又要照看孩子,今天到了厂里,有人找她都是打电话,没想起来用手机,什么时候没电的都不知道。   梁好运:“你的给我用用。”   “用座机。”   梁好运顺嘴问:“不能用你的?还有什么秘密?”   “谁没点小秘密?”张跃民反问。   梁好运有个大秘密,顿时被他说的心虚,“小气鬼。”   “小气——鬼?”二丫头勾头看着爸爸说。   张跃民:“又想挨揍。知道小气鬼什么意思吗?”   二丫头不知道,又重复一遍。   张跃民背着俩孩子去客厅,洗菜的活交给保姆。   沙发是软的,张跃民把孩子往沙发上一扔。俩孩子乐得嘎嘎笑。   “傻不傻啊。”梁好运无奈地笑了。   张跃民无声地问:“没人接?”   “下班了吧?”梁好运问。   张跃民:“再打一下。秘书办的通常不到八点不下班,周六周末加班家常便饭。”   “跟你说的?”梁好运下意识问。   张跃民笑道:“还用他们说?姐夫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表姐夫不在市里,但是工作性质跟秘书办的差不多。现在改了双休日,表姐夫也很少双休。一个月四周,顶多一周双休。连着上半个月班是常态。   梁好运将信将疑又拨一次,那边居然询问梁好运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梁好运直言太忙,手机用没电了。那边就给梁好运一个号码,让梁好运打过去。梁好运把号码记下来,看了看是座机号,“好像是河东省的。他们怎么会找到咱们市里?”   “估计是河东省里的找你。”张跃民把他的猜测说出来。   梁好运皱眉:“找我干什么?”   “江北县属于河东省。”张跃民提醒她,“虽然再河东省最南边最西边。”   梁好运:“我就让他们弄个计划书给我,至于吗。”   “肯定不是告御状。再说告状也不可能去市里。怎么着也是先去工商管理部门。”张跃民道。   梁好运想想:“也是啊。我打过去问问。”   “让他们先说,你装不知道。”   梁好运按下免提。   “爸爸,喝~~”   电话接通,二丫头爬到她爸爸腿上撒娇,电话那端瞬间没了声音。   “坐好,我给你倒水。”张跃民压低声音。   梁好运对那端道:“抱歉,孩子在闹,请问怎么称呼?”   那边大概也想到梁好该下班了,她还有两个一两岁的孩子,笑笑说出没关系,自报家门之后,说出他们的目的。张跃民一听他们打算派一个考察团,前往平安县学习参观,忍不住转向梁好运。   梁好运比张跃民还奇怪,就问他们怎么不跟平安县联系。   梁好运跟江北县的领导说到平安县时,曾两次提到,平安县希望招商引资,都被她按下去了。   江北县去省里哭穷要人,怕省里不搭理他们,就把梁好运供出来。   梁好运是个名人,长江中下游两岸几乎家喻户晓。   平安县以前穷的鸟不拉屎,现在是帝都的“菜篮子”。领导们天天看新闻天天看报纸,自是知道平安县的转变,但是他们一直以为平安县领导班子厉害。   孰料平安县没有智囊团,只因有个梁好运。   河东省的贫困县多,省领导千头万绪,始终没什么好办法。梁好运来一次就给出具体方案,省领导一直认为梁好运有两把刷子。   梁好运是商人,不可能参与县政府的工作。省领导决定由各地贫困县领导和农学院的老师组成考察团,前往平安县考察。   平安县那边好商量,一个电话的事。梁好运不能作陪,河东省领导担心考察团被平安县领导带沟里,这才七拐八拐的找梁好运。   梁好运能怎么办,只能答应。   挂上电话,梁好运叹气:“张跃民,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吧?”   张跃民笑出声。   两个抱着奶瓶大口大口喝水的小孩被爸爸笑蒙了。   “不关你们的事,喝你的。”张跃民道。   小孩继续喝。   张跃民:“谁让你多事。”   “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辛辛苦苦弄个厂,干两年不得不搬迁,我图什么啊?”梁好运问。   张跃民点头:“你说太多了。”   “不然呢?任由他们左边化肥厂,右边造纸厂啊?”梁好运道。   张跃民投降:“行,不说这个。你我吵什么啊。不会他们省长带队吧?”   “没必要吧?”梁好运摇头,“那么大领导找我取经,他不怕丢人,他们省领导班子也怕。估计是让江北县的带队。”   张跃民:“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到?” 第93章 安装监控   梁好运打开手机,发现手机上也没消息,摇了摇头:“估计还没安排好。可能怕安排好,我又出去了。”   张跃民:“也有可能是让平安县政府接待。他们参观的时候再让你作陪。”   “有可能。公职人员,食宿肯定县里安排。”梁好运道。   张跃民想了想:“你别跟他们走太近。平安县给你的地还没用完,你就去江北办分厂,他们多少会有点不高兴。”   “不高兴也没用。帝都普通工人工资比那边高了近三分之一,甚至一半。再加上运输成本,价格下不去,想站稳中部市场必需在那边办分厂。我不信他们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张跃民:“不许人家一叶障目,眼皮子浅。”   “再说吧。市里无所谓就行了。”   市领导都有望再往上,格局大,只会高兴梁好运给他们长脸。   自打平安县家家户户搞种植搞养殖,小偷小摸少了,再也不是帝都最穷的县,市领导就觉得梁好运是颗福星。   去年梁好运最先把救灾物资送到灾区,刘向东等人上了新闻,梁好运拿到三八红旗手。市领导到上面开会还被夸了。   以往因为平安县市领导没少被训。平安县发展起来,上面的态度也是,这么多年可算折腾出点名堂。洪灾后,开会商讨民生大计时被夸还是第一次。   市领导跟梁好运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因此对她感官更好了。   平安县那么废的地方现在居然能引得人来参观,市领导很重视这件事。仿佛他们变废为宝,化腐朽为神奇一样。   秘书办联系上了梁好运,同市领导报告之后,市里就联系平安县。   翌日上午,梁好运到公司,平安县领导已经到了。   平安县百姓虽然已脱贫,还是没法跟帝都其他区比。在平安县领导看来,种菜养鸡是没办法的事,偶尔还觉得丢人。市里重视,平安县领导认为市里给河东省面子。内心深处不觉得有什么好参观的。   平安县领导见到梁好运就问,“河东省打算派个考察团过来参观学习。这有什么可参观学习的?我以为是来你公司,结果那边说不是。梁总,这,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县领导跑来找她,梁好运没想到。她和张跃民还以为县领导知道她要去江北县办厂,会气得不理她。   梁好运佯装苦笑道:“这事说来话长。”   县领导忙说:“我上午没事。”   梁好运把中部工资低,在那边办厂成本低,有利于她公司抢占中部市场,她打算在江北县开设分公司计划告诉他。   分公司这种事县领导听说过。他们并不希望梁好运的资金外流。然而这些都没有市领导的电话重要。因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这个书记也当到头了。   书记催梁好运继续。   梁好运道:“江北县跟平安县情况差不多。我担心回头帮他们修好路,他们把化工厂、造纸厂都往那边弄。于是提议他们发展农产品。也不知江北县领导到省里怎么说的,省里就让他们实地看看,省得只懂依葫芦画瓢,不能因地制宜。”   “真是来看我们养鸡种菜?”县领导不信。   梁好运笑道:“你有所不知,现在那边村庄百分之五十的人家还是茅草屋。”   “茅草屋?”县领导惊呼。   梁好运来这边之前,平安县那么穷也没几家茅草屋。   梁好运点头:“那边真可以说要啥没啥。不看人的衣着和精神面貌,说到了世外桃源我都信。”   “我连夜查了地图,江北县离河东省不远。”   梁好运问:“平安县离帝都远吗?那边是一百公里,您这边才五十公里。”   书记尴尬地笑笑:“说的也是。”   “还有一点,那边要保证耕地面积。这点也限制了那边的发展。企业轻易不敢过去。他们县就一处工业用地,那地方不小,我一个人拿不下来。不劝他们搞大棚,搞果园,他们肯定会把乱七八糟的企业弄过去。”   书记:“难怪你担心干不长。现在他们省里出面,可能要把江北县打造成示范县。”   “这个我不知道。他们电话里也没说。”梁好运实话实说:“也没告诉我什么时候过来。跟你说了?”   书记摇头:“好像还没定。你刚刚说那边穷,路不好,有的县还没通知到吧。”   “有可能。”梁好运想想,“他们到了再联系我吧。这次去了将近二十天,积压了很多事,这几天估计很忙。昨天就是太忙,手机打没电了。”   书记不疑有他,“你忙吧。只是单纯参观,我就放心了。”   “别放心太早。”   书记心里咯噔一下。   梁好运:“他们省里牵头。市里为了面上好看,也会派个副市长,或者主任招待他们。”   书记想想也是。   正好他老领导在市里,赶忙给老领导打电话。   梁好运看到他睁大眼睛,待他挂了电话连忙问:“不会是市长牵头吧?”   “老领导陪同。说他最了解平安县的情况。”书记坐不住了,“我得回去安排安排。听说有二三十个人。咱们县的招待所住不下。”不待梁好运起身,书记就忙不迭往外走。   等梁好运赶出去,人家已开车走了。   梁好运无奈地摇摇头。   “出啥事了?”门卫担忧。   梁好运:“他大惊小怪,没事。”   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梁好运可不想人还没到就闹的沸沸扬扬。   梁好运打算回办公室,就看到书记的车又拐回来了。梁好运赶忙出去:“怎么了?”   “突然想起一件事。”书记打开车窗,“要不要召集各村干部开个会?”   梁好运:“不用。人家看的是真实。你这样反而弄巧成拙。”   “我想也是。”在平安县干多年,第一次接待参观团,书记紧张的不行。梁好运的表情笃定,书记于是只召集领导班子开会,安排接待工作。   书记提醒梁好运一件事,那边路况不好。河东省真像电话里说的那样,令全省贫困县的干部都过来参观学习,最快也得半个月。   两个星期还早,梁好运决定一周后再告诉车间主任,省得他们跟县领导似的,激动的睡不着。然而组团考察这点提醒了张跃民一件事——好运食品公司可以更完善。   周末,梁好运在家看孩子,张跃民开车出去,给她拉来一后备箱摄像头和电线。   梁好运懵了:“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用啊。”   梁好运看看自家的院子:“你打算一米安一个,还是半米安一个?”   “想哪儿去了。”张跃民拿出来三个,“这是咱们家的。一个墙角一个。堂屋门旁边的柱子上再按一个。”   老两口屋里没什么东西,周围邻居也都知道他跟梁好运的卧室在东边,安装在柱子上的那个自然是对着东边。   梁好运接过去:“车里呢?”   “给你们公司买的。省得你整天担心新人不老实。”   梁好运又愣住了。   现在的手机只能打电话不说,还时常没信号。梁好运工作繁忙,又很少往市区去。整天往北门去,没见过摄像头,以至于她想当然的认为摄像头这东西,只有特殊部门拥有,还没能普及,市面上很难弄到。   张跃民笑道:“高兴傻了?”   “你在哪儿弄得?”梁好运说话间忍不住打量他。   张跃民:“放心,绝对合法。保安在吧?   有保安值班。   张跃民道:“那就早点做饭,争取下午安好。”   “你?”梁好运下意识问。   张跃民:“不然你还指望他们?”   那些保安连电脑都没用过,确实指望不上。   梁好运连忙去做饭。   饭毕,梁好运刚上车,俩孩子就拍车门。   张跃民让小蒋和小杨抱着他俩坐后面。   两小只极少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去,很是稀罕,高兴蹦蹦跳跳,把车座拍的砰砰响。   张跃民头疼:“张运运,张好好,给我老实点!”   两个小孩给他吓的停下来,紧接着继续。   梁好运想想:“大小子,二丫头,爸爸生气要揍人了。”   两个小孩安分片刻,看到窗外熟悉的景色又开始蹦跶起来。   张跃民气得突然鸣笛,两小孩吓得不敢闹腾了。   梁好运又担心他们吓掉魂,回头笑着问:“怎么不跳了?”   两个小孩害羞的转身扑到保姆怀里。   小蒋和小杨惊讶,“你们还知道害羞啊?”   张跃民:“他们什么不知道?只是不记事罢了。真当他们什么都不懂,你们就错了。大小子,二丫头,我警告你们,到厂里也不准闹。”   在家这两天虽然也有在外面玩,然而胡同太小,跑不开他俩。   工厂空地大,两个小孩下了车就到处跑。跑累了才去找爸爸妈妈。   张跃民可没空抱他俩,梁好运抱其中一个,另一个肯定得闹。索性谁也不抱。   俩小孩哼哼唧唧没用,只能老老实实窝在保姆怀里看爸爸忙碌。   厂区太大,有几个保安帮忙,待张跃民安装好,又把电脑调好,天都黑了。   两个小孩趴在保姆怀里呼呼大睡。   到家闻到香味,俩小孩饿醒了。   张奶奶指点张爷爷煮的鸡蛋面。   太饿了,两个小孩难得没挑食。   翌日,梁好运也难得起晚了。因为昨天跟着张跃民把整个厂区转一遍,腿肚子都瘦了一圈。   梁好运起来吃了饭,又把孩子的衣服洗好,就快到九点了。   现在不比早年,上上下下指望她一个人。现在销售部有主管,人事也有,财务也有好几个人。梁好运倒也不着急,两个小孩坐摇摇车玩够了,梁好运才载着他们去公司。   “大姐,大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杨突然开口。   梁好运不明所以:“什么?”   “你快往公司那边看。”小杨指给她看。   车上载着俩孩子,梁好运不敢分神,听闻她的话靠边停下,朝西北方向看去,公司门口好像有很多人,隐隐还有一辆车。   梁好运皱眉:“又是记者?”   自打梁好运出名,帝都小报记者只要没了采访对象,没题材就来梁好运这里碰运气。万一碰上梁好运准备推出新品,那一期报道就有了。   梁好运上大报刊,是报刊给她打广告。她上小报刊,是她给小报社做广告。梁好运虽然不在乎这点事,可是这个头不能开。否则以后得没完没了。   梁好运:“我打电话问问。”   “别问门卫大叔。”小杨赶忙提醒,“那些记者可能跟进去。”   小蒋皱眉:“好像有十来个人,不像是记者。”   梁好运收起手机,仔细想想,“记者过来好像是两三个人一起。我觉得也不像。”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总不能是参观团来了。”小杨问:“真是参观团,他们也不可能搁门口站着啊。” 第94章 参观   梁好运再想想也不大可能。   如果是考察团,门卫不认识他们,肯定认识陪同考察团的副市长和县里的书记。两人可没少往她公司跑。   “先过去看看。”   梁好运公司的保安都是退伍军人,不论是当了三年的义务兵,还是在部队呆了七八年的,拳头都重。普通人跟他们推搡起来只有被打的份儿。   梁好运很担心起了冲突,就让小蒋和小杨带着俩孩子留在车里。   车停下,众人朝梁好运看过来。   梁好运推开车门就仔细看看,果然没有市里和县里的领导。   “请问你们……?”梁好运面露疑惑。   门卫挤出来:“厂长,厂长,他们非说自己是考察团的。别听他们胡说。考察团来咱们公司干啥?秘方又不能告诉外人。”   梁好运吃惊:“你们真是考察团?”   十来个四十来岁相貌差别很大,衣着相差无几,都穿着中山装的人同时苦笑——梁好运能把公司干大果然不是没道理的,门卫都跟在国/安进修过似的。   梁好运摇头:“不对啊。你们省秘书办告诉我有江北县的书记和县长。他们没来?就算没他们,我们平安县的书记呢?”   门卫忙问:“真是考察团?”   梁好运摇摇头示意他别慌,容她问清楚再说。   门卫退到梁好运身后,那架势仿佛为她掠阵一样。   保安本打算打开大门,听闻此话也从大门口移到梁好运这边。   门口这些人来的路上一致认为帝都跟他们县情况很不同,没有考察的必要。帝都市随便露一点也能养活一个县。   看到梁好运的食品公司,这部分人决定先到食品厂,学习办厂的经验要紧。   梁好运的车通常停在门外,或门卫室对面,从外面能看到。平安县的书记认识她的车,告诉考察团她还没来,一些脚踏实地的人就想去基层看看。于是一个考察团就分成两路。   梁好运看着这些陌生人,希望他们能解释解释。   离梁好运最近的人赶忙说:“江北县的书记和县长要去养殖户家里看看,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们。”   梁好运越发奇怪:“你们怎么不去?”   “是这样,从去年我们就听说过您这个公司,一直很好奇。”   梁好运总觉得他们没说实话,不过只是看加工流程,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你们先进去。”梁好运示意保安开门。   门卫扯一下梁好运的衣袖,小声问:“真是考察团?”   “应该是吧。我打电话问问书记。”梁好运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朝车走去,打开车门,小蒋和小杨抱着俩孩子出来,电话也接通了。   书记接通就让梁好运等一下。   片刻,乱糟糟的那端安静下来,梁好运估计他找个僻静的地方,结果那端的人也变了。变成以前的书记,现在副市长。   梁好运越发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没让梁好运等太久,那边给出答案,这波人对养殖种植浑然不感兴趣。   梁好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果然地方也跟人一样,有的人因病致穷,有的人因为先天不足致穷,有的人穷只因为不能脚踏实地,好高骛远。   电话那端让梁好运先带他们看一圈,然后同他们汇合,梁好运就端起职业微笑,同他们介绍每个车间的情况。   在参观团询问一个车间需要多少钱的时候。梁好运没有说以前物价低,以前的钱建两处车间,如今只能建一处。直接按照现在帝都的物价说给他们听。   这些人果然还有别的目的,参观一圈,就同梁好运介绍他们县的情况。   梁好运简直想笑,得亏江北县的书记和县长不在,否则能搁心里把他们祖宗八辈问候个遍。来者是客,梁好运就笑吟吟说:“实在抱歉,我已经答应江北县。虽然口头承诺,可是人无信不立。你们说是把?”   他们心里不这样想,也不敢直白的说出来。   梁好运也没等他们搭话:“之前跟我们县书记联系的时候,他让我过去。你们带队的领导想见见我。”   “那我们快去吧。”一众人立即转变态度,比梁好运还着急。   梁好运越发觉得这些人处处透着古怪。   叮嘱小蒋和小杨看好孩子,有事打她电话,就前面开车带路。   平安县以前路不好,县财政有钱,又不是特别富裕,于是选择修山皮石子路,一直修到村里。每个村至少有一条石子路。   下雨下雪车能进去,市里卖蔬菜的二道贩子自然乐意过来批发。各村也可以自己组织车队前往批发市场。   风雨无阻,久而久之名声就出去了。   话又说回来,路平坦,梁好运十来分钟就到了。   周边村民也认识梁好运的车,没容她停稳,梁好运就听到有人喊:“梁厂长来了。”   蔬菜大棚里出来一群人,最前面的不是旁人,是帝都市领导。   看到熟人,梁好运露出真心笑容:“老书记,好久不见啊。”   老书记伸出手来:“好久不见。我来给你介绍介绍。”   “您好,梁总。”没容他介绍,比他慢了一步,五十左右的男人伸出手来,“我是许东来。”   表姐夫给梁好运弄了不少档案,但都是些大人物。县长,镇长这些人的资料到不了这边,所以梁好运对江北县领导班子一无所知。   梁好运张了张口,不知该庆幸对方给她面子,还是该庆幸来的是个副的,不是一把手,“……许书记?”   “您知道我?”对方显然比梁好运惊讶。   梁好运不能说,我看过你们的档案。   “我打算去河东省办分厂的时候特意找人打听过。”话说到这里,官场上的人精就明白什么意思,发现河东省领导班子还不错。   许书记笑了:“不行,不行,在经济这方面,我得向梁总学习。”   梁好运不好过谦,毕竟人家都来到跟前了,“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咱们相互学习,相互学习。”赶忙给平安县前后两任书记使眼色。   老书记笑道:“对,对。不过我们还是先看看再说。”   来的路上江北县的两位代表又把梁好运同他们说的话详细说一遍。许书记觉得她说的太笼统。不信整个平安县就梁好运一家大型企业。   一路行来,确实看到不少大院子,但负责讲解的同志向他们介绍,哪里是养鸡场,哪里是养猪场,哪里是屠宰场,哪里是他们县搞的批发市场。   许书记不得不信,除了国企,大型私企就梁好运一家。   老书记这么一说,许书记想起一件事。   许书记为了验证梁好运的话,是她提议发展农产品的。跟老乡聊天的时候,佯装不经意地提起梁好运。老乡恨不得把梁好运夸出一朵花来。许书记顿时确定梁好运在平安县威望极高。   许书记对平安县前书记道:“我们此次过来除了考察,还想跟你们学学,也不知方不方便。”说完却看看梁好运。   梁好运失笑:“瞧您这话说的,都是同胞,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今天我们帮你,明天我去江北县办厂,您就不帮我了?”   许书记当然知道他们不敢拒绝。但是不拒绝不等于倾囊相授。   老书记也听出他的担忧,笑呵呵道:“梁总说得对。许书记,太客气了。想学什么,直接跟他们说。”看向大棚的主人。   乡下人没什么见识,也不清楚河东省在哪儿,更不会给老书记面子,因为给他们提供就业岗位,让他们赚到钱搞大棚种植的人是梁好运。此言一出,农户们脸上写满了犹豫,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老书记奇怪。   梁好运整天跟这些人接触,她们眼皮一动,梁好运就知道他们想什么:“这些都是从河东省来的。知道河东省哪儿?离这边没有两千里,也有一千五百里。”   “这么远?”农户惊呼。   梁好运点头:“所以别一个个瞎担心,不说你们教他们,就是你们过去帮他们种,也不可能跟你们抢生意。蔬菜送到这边早坏了。”   梁好运来之前,许书记问过农户,如何种植。农户说的含含糊糊,许书记以为他们只知道这样种,说不出为什么。   许书记好笑地摇头。   老书记顿时觉得脸上无光,指着几人,无奈叹气:“你们啊。”   梁好运笑着打圆场:“也是您老没说清楚。河东省啊,大伙儿可能以为在咱们东边。离得这么近哪能教啊。大伙儿说是不是?”   农户们小人之心了,也不大好意思,露出羞愧的笑,道:“是的,是的。”   老书记瞪一眼他们:“我记得你们当初种的时候都有个小册子,回头给咱们这些同志。”   梁好运摇头:“不行。那个册子我看过,不全。再说了,咱们这些同志也不会种地。”   许书记很是赞同。   梁好运怕考察团说出令她为难的话,先问:“听说有专家?”   许书记立即指给梁好运看。   梁好运:“让专家跟他们聊聊。再不济你们抽几个农户代表过来学。”   “这也是个办法。”许书记觉得不错。   一行人看了草莓、西瓜和蔬菜种植大棚,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平安县当初规划的时候分的很清楚,养殖场太臭,离这边太远,得开车过去。   梁好运建议他们去种蘑菇的地方看看。   “你们这边也种蘑菇?”许书记忙问:“听说那东西简单。”   梁好运笑道:“熟练了什么都简单。帝都市民吃什么,我们种什么养什么。蘑菇棚在后面。蘑菇棚也臭,离这边也有点远。”   “没事。顺便看看别的。”许书记后悔没把记者带来,有他们记录,回去再想看就方便多了。   好在他秘书带了照相机,聊胜于无。   梁好运带路,往北走大概五百米,众人又看到一片大棚。跟前面绿油油不同,后面这片大棚里面姹紫嫣红。   许书记奇怪:“那是鲜花?”   这年头从南方运鲜花太贵,跟在这边种植的成本价差不多。梁好运建议他们先试一下,积累经验,以后市场需求量大,也能及时扩大。   梁好运:“是呀。以前也就白菊花□□花好卖。现在人跟外国人学的过情人节,玫瑰也很畅销。不过这东西娇贵,你们要想在那边搞,只能在省城附近种。否则成本上去,不如去南方进。那边品种特别齐全。”   一众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穿过鲜花基地,又走了将近一里路,众人才看到一些别样的大棚。   刚刚靠近,就闻到很臭很臭的味。   农村没秘密,一点小事瞬间能传遍十里八村。   书记带来一群人,一会儿就传到隔壁村。   在村头带孩子的老人们看到梁好运纷纷同她打招呼。   平安县书记笑呵呵对许书记道:“你们想学什么就找她。她一句话比我说的口干舌燥好用。”   “您就别调侃我了。”梁好运摇头笑道:“她们这些人以前都在我公司干过。即便没有,我建厂房的时候她们也去当过小工。”   许书记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他还奇怪好运食品公司从外面看并没有太多车间,怎么这些人对她都这么热情。   听闻这话明白了,她当真是一个公司带起一个县啊。   许书记笑着点点头。   梁好运不好说什么。再说了,也没必要。她一个商人,人家不可能让她参与太多。   菇棚里面太难闻,梁好运就没进去。   种植户分几路带考察团进去参观。   梁好运把她的车钥匙给县里负责解说的同志,让他过去把她以及领导们坐的车开来。   他们坐的车上有司机,负责解说的同志跑过去,一会儿就把车弄到这边。   有梁好运在,就不需要解说。她问什么,农户答什么。负责解说的同志也很累,就开车着远远跟在后面。   路过一条河。梁好运指给考察团看。   考察团看到河面上悠闲自在的鸭子和鹅。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许书记眯着眼看一会儿:“那是鸳鸯?”   梁好运点头。   “你们还卖鸳鸯?”许书记问跟过来的农民。   梁好运笑道:“不是。观赏。偶尔会有市民来钓鱼。这边河里放了不少鱼苗,不过是村委会弄的。现在这个时节不大合适,如果夏天过来,这边风景特别好,路两边鲜花,浅滩还有莲藕,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许书记脱口道:“接天莲叶无穷碧?”   “对,映日荷花别样红。”梁好运说到莲藕的时候想到这句诗,只是话说完又给忘了,“听说去年还有美术学院的学生来写生?”   这事平安县的书记不甚清楚,就看种植户。   种植户点头:“还送给我们好几幅画。有一副就是站在这边画西边的荷花。”   许书记忍不住问:“他们中午是不是在你们这儿的农家院吃饭?”   种植户指着北面靠山的大院子:“那边就是农家院。”   众人看过去,院墙和房屋皆坐北朝南。房屋三层楼的样子,白墙黛瓦,配上后面的青山,宛如一副水墨画。   许书记问梁好运:“这是他们自己设计的?”   梁好运:“不是。请市里的专家规划的。不过也是这两年才建的。以前县里请得起,农户也没钱盖。”   许书记赞同:“是得一步步来。过早盖个农家院,没有这些路边的鲜花,没有这些景色,也没人来。”   梁好运放心下来,能这么想,此行就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您说的是。”梁好运道:“我们现在去养殖场?西边是玉米地,养殖场在玉米地另一边,离这边得有十里路。”   河边还有放羊的,路上还有下地干活的,车不能走太快,二十分钟才到。   众人刚把车门打开,冲天的臭味扑面而来。   江北县县长听梁好运说,养殖场得离远点,还有点不以为意。现如今是切切实实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江北县的书记想问养殖户怎么受得的了。就看到从猪圈里出来的人都戴着厚厚的口罩,穿着蓝色大褂,搞得跟车间工人一样。   梁好运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笑道:“也不是每天都这么臭。我们来的不巧,赶上他们掀开棚透气。回头把棚盖起来就好了。”   “原来如此。”江北县书记道:“我还奇怪这么臭,周围的村民怎么生活。”   梁好运:“村民住的比较远。离这边好像有二里路。”说话间,一辆拉满肥料的车来到他们跟前。   众人连忙靠边。   肥料车停下,司机冲梁好运打招呼。   梁好运捂住鼻子,挥手示意他别客气,赶紧走。   司机露出一口白牙,跟平安县前后两任书记招招手,就往种植场那边去。   梁好运同考察团解释:“这是给那些种绿色蔬菜的送肥料。”   许书记忍不住说:“一点不浪费?也是你的主意?”   “称不上。”梁好运想想怎么说,“其实他们也懂。只是没人跟他们说,他们就以为化肥和粪肥种出来的菜一样。有些村民甚至觉得用粪肥种的菜不好,脏。不如人家用化肥的东西。我倒是觉得都一样。”   众人不大信。   梁好运笑道:“我们家平时买菜都是去家门口的菜市场,很少来这边。我们家做饭喜欢放很多调料,加了那些东西,根本吃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不过鸡鱼肉蛋,我们是买走地鸡、野生鱼。”   平安县的书记点头证明这点真的,“她也不用买。每次农户种出新的都给她送去。”   “说得好像你没吃过一样。”梁好运笑道。   书记失笑:“他们是让我帮忙尝尝。”   “不是让我帮忙尝尝?”梁好运反问。   老书记道:“你们就别吵吵了。要不要进去看看?”问河东省一行。   既然来了,肯定得进去看看。不过梁好运没进去。   随后梁好运就带他们到平安县最边缘的地方,那边就是梁好运说的果园。   果林里走地鸡随处可见,不远处还有个蜂蜜厂。   梁好运同参观团解释:“这边蜂蜜虽然是养殖户养的,不过蜜都是天然的。也比商店货架上卖的贵。”   河东省一众在来的路上都奇怪,他们看了这么多,还能有什么。结果还真有什么。   许书记禁不住感慨:“难怪平安县能成为帝都的菜篮子。你们这里一点不浪费啊。”   本来他以为良田也会变成养殖场或种植基地。这点在河东省并不允许。孰料没有,田里都种着玉米、红薯等粮食作物。   平安县书记笑道:“我们不能合理利用土地,上面也不允许。”   许书记赞同:“梁总,去你公司?”   梁好运看看天色,快用午饭了:“您若不介意,午饭就在我公司食堂解决?” 第95章 先富带后富   这事得参观团团长拍板。   公司食堂肯定不如饭馆,反之可以给这个刚刚脱贫的平安县省点钱。   许书记道:“梁总破费了。”   “都是些家常菜,您不嫌弃就好。”梁好运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当着众人的面打到食堂,告诉她们有个三十人的参观团过去吃饭。   电话里没有特别交代,河东省一行当真认为过去吃家常菜。   食堂这些婶子大娘时间自由,出出进进,厂里有啥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早就知道有个参观团来过。   婶子大娘们很懂人情世故。   电话挂了,两个食堂的厨师聚到一起拟菜单。随后除了在外面打饭的人,都到厨房里洗洗刷刷,帮忙切菜打下手。   梁好运也没往里面开,车停在门口。   先前过来的那些人看到门卫出来先打量他们一番,忍不住跟其他人形容门卫多厉害。   平安县书记听到他们的话,解释:“梁总这边是做吃的,不严点不行。人太多,出点什么事都不知道找谁。”   “以后就知道了。”梁好运道。   书记看她,这话怎么说。   梁好运指着门卫室前面的摄像头。   许书记忍不住问:“这是监控?”   梁好运道:“除了院里,车间,食堂以及仓库都有。现在是工人吃饭休息时间,应该都在食堂,我们先去食堂,还是去车间?”   在许书记看来,有工人的车间和没工人的车间没什么区别。车间又离他们很近,决定先去车间。   进去之后,发现还是有区别的,不论机器还是门窗都干净的跟新的一样。每个车间里面都仿佛有一排大字——我们是现代化生产车间。   食堂里有电视,电视也有天线,边看边吃,所以一顿饭通常能吃一个小时。   河东省一行参观完车间,到了食堂里面还有很多人。   众人进去,热热闹闹的食堂安静下来,看到梁好运也在,乖乖起身,让出一条路来。   能在这里当螺丝钉的,肯定都是些没技术,文化程度不高的人。许书记也去过这类车间,那些工人也很安静,但眼神很胆怯,甚至木讷。   这里的工人一个比一个好奇,眼珠子乱转,却能忍不住不开口。许书记觉得是因为她们怕梁好运。   新食堂三楼有包间,特意为了招待客人修的。   一众人到三楼,江北县的书记就忍不住问梁好运:“她们好像很怕你?”   “不是怕。”平安县的书记开口说:“她们是怕给梁厂长丢人,然后被同事骂。”   众人恍然大悟。   许书记忍不住说:“你的这些工人挺好。”   “很多都是我老家人。”梁好运打开一个包间,“您先坐。”   “妈妈~”   稚嫩的童音传来。   众人惊了一下,循声看去,从楼梯口跑来两个小孩。   梁好运连忙过去:“想妈妈了?吃饭了没?”   两个小不点拍怕肚子。   梁好运可不信他俩,问小蒋:“吃的什么?”   小杨反应相对快一点:“水饺。食堂包了留她们自个吃的。一人吃五个。”   食堂水饺大。   可能以前太穷,没吃过饺子,饺子馅恨不得弄鸡蛋那么大。   梁好运不吝夸赞:“不错。有没有哭闹?”   “乖乖。”二丫头歪着小脑袋说。   梁好运:“妈妈没吃饭怎么办?你们先出去玩一会儿等妈妈好不好?”   两个小孩朝她身后看去。   一众人露出他们认为最和蔼的笑容。   两个小孩一点不怕生,回他们一个甜甜的笑容,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梁好运:“好不好?你们听话,过几天我和爸爸带你们玩儿去。还有兜兜哥哥。”   “妈妈吃饭。”大小子拍拍梁好运的肩膀,跟个小大人似的。   梁好运失笑:“人小鬼大。”眼神示意小蒋和小杨赶紧把他们抱走。   江北县书记忍不住说:“梁总的孩子这么小?”   “以前忙事业,没敢要。”   书记又问:“双胞胎?”   平安县书记摇头:“龙凤胎。最先喊妈妈的是女儿,拍她肩膀的是大儿子。”   双胞胎少,龙凤胎更是稀奇。   众人闻言很是讶异。   老书记调走好几年了,不知道梁好运的情况:“怎么把孩子带这儿来了?”   “家里老人太溺爱他们。”梁好运道:“不过也不是每天都来。有时候我爱人照顾他们。”   河东省一行人对梁好运的爱人好奇,就撺掇江北县的书记问问。   梁好运也没瞒他们,道:“我爱人是大学老师。”   平安县书记补充:“帝都大学。”   大学老师对这些人而言也就一般般。加上帝都俩字,顿时变得很高大上。   书记又问:“公司监控是张老师装的吧?”   梁好运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们家可不就他懂吗。”   “教什么的?”有人忍不住问。   梁好运:“计算机。”看到菜端上来了,就招呼众人先用餐。   众人坐下,鸡鱼肉蛋挨个上,可是把众人稀奇的直言,“你们食堂伙食这么好?”   梁好运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失笑:“你们是第一个来我们厂参观且留下用饭的。食堂师傅肯定使尽浑身解数啊。”   众人懂了,也没了心理负担。   下午还有事,都没喝酒,喝的是纯净水。   一众人吃得慢,等他们吃饱喝足,车间也开工了。   众人又进去看一会儿,就要告辞会招待所。   梁好运的喉咙都快说哑了,自是不可能挽留。   送他们到门口,看着车远走梁好运才回去。   门卫担忧:“厂长,他们什么人啊?”   “别担心,以后还像今天这样做。”梁好运宽慰他。   门卫放心下来:“听口音不像咱们这儿的。”   “不是。来平安县考察的。主要是学习种植和养殖技术。顺便来咱们厂看看。”梁好运没敢说领队的身份,否则门卫能吓得立即辞职。   门卫:“难怪你一去那么久。明儿还来?”   “不,他们目的是学会,没空。”梁好运其实也不能确定,“大小子和二丫头呢?”   门卫道:“好像在你办公室。厂长,孩子大了,不能再叫大小子和二丫头。”   “我们也不想。张跃民喊他们张运运张好好,根本不理。”梁好运道。   门卫想想:“那还是叫吧。以后同学笑话他们,也不能怪你们。”   梁好运点头,噙着笑回办公室,俩小孩已在卧室睡着了。小蒋和小杨坐在沙发上守着他们也困得一磕头一磕头。   梁好运:“出去玩会儿吧。你们现在睡,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小蒋和小杨一个比一个坐不住,上午半天被俩孩子“拴着”,上个厕所都是用跑的。难得可以轻松一下,俩人瞬间精神了。   梁好运的床一边靠着墙,于是就把俩孩子往墙那边移一下,她睡外面。   上午半天走十来里路,梁好运又要解说,还得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炫耀,不能带出一点优越感,可以说身体累心也累。   梁好运躺下片刻就睡着了。   隐隐察觉有人拍她的脸,梁好运烦躁的睁开眼睛,看到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梁好运顿时想揍他们:“你俩干嘛呢?”   “妈妈,懒虫。”   二丫头大声嘲笑。   梁好运捏住她的小脸,“你是小懒猪。”随即抱他俩出去方便。   “大小子,醒了为什么不叫妈妈?”梁好运问。   小孩儿仰头说:“妈妈,懒虫。”   梁好运给他提上裤子,“妈妈每天工作那么累,睡一会儿都不行?”   “妈妈,睡吧。”小孩拉着她的手回卧室。   二丫头跑到另一边:“妈妈,乖乖。”   梁好运气笑了:“当我是你呢?”   “妈妈,不乖乖?”二丫头歪着小脑袋看着梁好运。   梁好运朝她鼻梁上刮一下:“跟谁学的?”   还能跟谁,跟她和张跃民。   梁好运哄孩子睡觉的时候常说“乖乖睡觉”。张跃民叫孩子起床的时候常念叨“懒虫”。俩小孩天天听,连这么简单的词也急记不得,就是不张跃民的儿女了。   他俩一闹,梁好运不困了。卧室里有两个小孩的奶瓶,“渴不渴?”拿起奶瓶问。   两个小孩乖乖点头,伸出小手就要。   “我给你们倒。”梁好运指着北边的沙发:“等着。”   两个小孩靠在沙发上等投喂。   梁好运把他们放沙发上,两个小孩摇头晃脑抱着奶瓶咕嘟咕嘟喝水。   两个小孩喝饱了,拿过奶瓶同时叹了口气。   梁好运又想笑:“喝点水也能把你们累成这样。”   小孩装的,她这么一说,两个小孩害羞地捂脸笑了。   梁好运又忍不住好奇他们跟谁学的。这样的动作多半是胡同里的小女孩。   给他们穿上鞋,“出去玩会儿?”梁好运说着把手递给他们。   两个小孩上午半天不见妈妈,内心深处想的很。兄妹俩攥住她的手指,高高兴兴的往外蹦跶。然而他俩太小,蹦跶不稳,以至于身体摇摇晃晃随时能摔倒。   梁好运皱眉:“好好走路!”   两个小孩乖片刻,出了办公室,看到门卫夫妻在门口说话,又蹦蹦跳跳喊:“爷爷,奶奶。”   “睡醒了?”门卫拍拍手,“过来我给你拿好吃的。”   两个小孩很默契的拍拍肚子——饱饱的。   “中午吃多了?”门卫的妻子问梁好运。   梁好运笑道:“一肚子水。”看到小蒋和小杨过来,可能是听到小孩的声音,“大小子,二丫头,跟小蒋小杨玩儿?”   两个小孩同时抱住她的大腿。   “好,妈妈领你们玩儿。”   先前积压的事,梁好运都处理好了,忙了整整一周。   梁好运领着孩子玩一个多小时,俩小孩累了,小蒋小杨抱着她俩,梁好运把今天的一点事处理好,就带他们回家。   梁好运以为回来太早,张跃民还没下课。孰料晚上都要睡了,张跃民才回来。   大概回来的太急,满头大汗,身上还有点汗味儿。   “干嘛去了?”梁好运顺嘴问。   张跃民:“没干坏事。”   梁好运又想家/暴,“谁管你有没有干。”白了他一眼,“厨房有热水,炉子上还有饭,“赶紧吃了睡觉。”   张跃民打理好自己,离他俩平时真正休息的时候还有一会儿。梁好运睡不着,索性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   张跃民“啪”一声按亮电灯,不敢信:“许东来亲自带队?”   “别这么喊。按年龄人家能当你爸。”   张跃民:“许书记行了吧。他这么闲?”   “话不是这样说的。不需要太多,他们能在五年之内解决五个贫困县,他就能更上一层楼。”梁好运道。   张跃民啧一声:“五年难。你刚刚说他们那个团,一半人指望招商引资带动当地经济。这事不现实。资本的目的是赚钱。不是扶贫办。   “你让平安县搞菜篮子,不就是怕他们污染水源吗。你跟他们不同就在于,这事你深思熟虑。指望那些投机客先富带后富,不如老百姓维持现状,等着国家解决。”   梁好运:“有些人是指望招商,可惜他们工业用地少。铆足了劲,不惜把县政府租出去,也没几个人去。除非发现了煤炭之类的资源。再就是我这样的公司开分厂。不过除了卖水,旁的对环境没太大要求。人家不如去沿海。我指的是结合自身优势,发展特色产业。”   “那也有条件,当地领导务实,胆大心细。”张跃民道:“或者老实巴交,比如江北县,再遇到一个你这样的才有可能。否则……”   梁好运想想那个参观团,明知她打算在江北县办分厂还挖墙脚,“这是河东省领导该烦恼的事。我们关灯睡觉。明天有没有课?”   “明天上午有,下午没。问这个干什么?”   梁好运:“不能让他俩整天跟我去公司玩儿。”   “行,明天下午我教他们背古诗。”   翌日中午,张跃民把儿女的摇摇车拆开。   下午,摇摇车放的再也不是音乐,而是跟唱歌一样的古诗。   张爷爷和张奶奶在堂屋唠嗑,总觉得不大对劲,出来仔细听听。张爷爷纳闷:“跃民,这声音咋变了?”   录音跟本人的声音有些区别。张爷爷没听出来是他孙子的声音。   张跃民自是不可能主动承认找骂:“我联系这个厂家问了一下,把里面的声音给改了。”   “咋改的?”张爷爷顺口问。   张跃民:“没法解释。”   “这声音,是你?”   张跃民挑眉。   张爷爷惊得目瞪口呆,“你你——你这不是胡闹?”   “胡闹什么?你没看他俩稀奇的。”张跃民让他看摇摇车上的俩孩子。   两个小孩天天坐摇摇车,有时候不坐,只听声音就知道是摇摇车。现在坐在车上,熟悉的音乐变了,两个小孩肯定很奇怪。   张跃民对俩孩子道:“大小子,二丫头,跟我念,鹅~鹅~鹅~”   两个小孩“喔喔喔”。   张跃民无表情:“好好念。”   两个小不点以为爸爸跟他们玩儿,乐得嘎嘎笑。   张跃民气笑了:“不念也行,听多了照样能记住。好好坐着吧。爹给你娘刷鞋。”   俩小孩抬脚把鞋蹭掉,然后就喊:“爸爸,爸爸,鞋!”   张跃民回头看到俩小孩的鞋,上面很多尘土,“行,还有你们的。不许闹。”   两个小孩乖乖的点头,不闹爸爸,闹两个保姆阿姨。   会说话,简单的词说的很清楚。两个小孩一会儿要喝的,一会儿要拨浪鼓。只要不让她俩抱着,小蒋小杨也乐意为两个小孩服务。   兄妹俩坐在摇摇车上,左手拿着拨浪鼓,右手抱着奶瓶小口小口嗦水。   张跃民回头看到俩孩子这么悠闲自在,禁不住说:“瞧你俩美的。”   摇摇车还在念“锄禾日当午”,听不清他的话,大小子的奶瓶往前举,奶声奶声地大喊:“爸爸!” 第96章 败家老爷们   张跃民又忍不住笑了。   小孩子就这点喜人,前一刻能把人气个半死,后一刻能懂事的窝心。   张跃民:“爸爸不喝。你先喝。喝好了我们出去玩儿。”   大小子立即把奶瓶递给保姆。   张跃民摇头:“现在不行,鞋还没刷干净。”举起手里的鞋。   小孩懂了,又把奶瓶要回来,裹着奶嘴玩儿。   以前张跃民觉得家里一辆车足够了。现在由他带孩子玩,一辆车不够。   张跃民有一个存折,里面存了很多钱。不过存的定期。正是梁好运打算在平安县办厂,张跃民给她的那个。   张跃民还有一个存折,里面的钱虽然没法跟另一个比,也有不少钱。这个是活期。这个存折正是张跃民最后一次买股票用的那个。梁好运给他收走了。   后来发现张跃民确实没打算再碰股票,梁好运才把藏有存折的抽屉钥匙给他。   张跃民翻出存折就给梁好运打电话,打算再买辆车。   梁好运也觉得一辆车不方便。比如今天,家里如果还有一辆车,她上午把孩子接去厂里,中午张跃民开车过去,一家人吃过饭,张跃民就可以带着孩子早点回来。   哪天周末加班,张跃民也可以带着孩子过去玩半天。   梁好运今天中午没回来,是担心参观团找不到她。一天不见孩子,梁好运多多少少有些想念。张跃民电话中提到,有了车带孩子出去方便。梁好运考虑一秒就让他去买。   傍晚到胡同口,何大妈一脸神秘地说:“快回家吧。”   梁好运心里咯噔一下。车拐到院里,看到大咧咧停在路中间的车,弄死他的心都有。   一辆进口SUV!   也是梁好运平时呆在厂里,以至于今生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款车。上辈子坐过几次,还是托了末世的福,跟战友外出时捡的。   梁好运一个劲运气。   张跃民从后视镜看到她的车,出来正好看到她在轻抚胸口,“至于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梁好运甩上车门:“小轿车装不下你?你烧什么?怕左邻右舍不知道你有钱?”   张跃民正想说什么,看到何大妈伸头缩颈,“何大妈,我们不买这车,您也知道我们有钱吧?”   何大妈听小卖部的人说,这个车老贵了,担心两口子打起来,就悄悄跟上来。发现被发现,何大妈不再躲:“我听儿媳妇说,你们去年捐的东西足够买一辆车的。”   “听见了吧?”张跃民问。   梁好运没法说,她过些天得办分厂。因为张跃民买车的钱是早年赚的,她办分厂走公司的账。   梁好运都不拿公司一瓶水,平时用来招待客户的水,都是她从公司批发的。公和私梁好运分的很清楚。   “那你也不该弄一辆这么贵的。用得着吗?”梁好运问。   何大妈也觉得用不着。   张跃民:“这个宽又大,人坐进去舒服。”   “依你的意思我的车不舒服?”   张跃民点头:“你的车你这个身高刚好。我的腿蜷缩的难受。”   “要不要我提醒你,这个车也是你买的?”梁好运问。   张跃民:“这个车是给你买的,我知道。”   梁好运气的双手叉腰。   何大妈乐了:“你们两口子。既然不差钱,买就买了,别吵了。”   “不是。”梁好运摇头:“一来没必要。二来这辆车能在这边买一处我们家这么大的房子。”   何大妈惊了,“这么贵?”   张跃民赶忙说:“您别听她的。房子比车贵多了。”   何大妈又惊得张大嘴:“贵,贵多了?”   “你们家的房子,这几年至少翻了两倍。”张跃民道。   何大妈家不缺房子,浑然没关注过房价。闻言倒抽一口气,“这么贵?!”张跃民:“楼房没怎么涨。咱们这种带地皮的四合院就没停过。以后有人忽悠您老卖房,您可千万别信。没钱去银行贷/款都行。你们家的房子足够您老两口和你儿子儿媳妇养老的。”   何大妈顿时顾不得他俩打不打,赶忙回家告诉儿子儿媳妇。   以前这边的房子很遭嫌弃,以至于早些年何大妈都不好意思问人家,她家房子多少钱。   梁好运也有些日子没关注过房价,见他说的这么认真,“真这么贵?”   “西城那边有市无价。”张跃民道。   梁好运张了张口,忽然发现歪了,“谁跟你说房子。我在和你说车!”   “怎么又绕回来了。”张跃民扁扁嘴,“媳妇儿,你是怪我花你的钱?”   梁好运又想打人:“张跃民,能不能给我正经点!”   张跃民点头,认真说:“这车结实,经得起撞,开着也安全。看着贵,别人从你旁边过都得离的远远的。再说了,我是那么虚荣的人吗?”   张跃民倒是不虚荣,他是从不委屈自己。   回想多年前,她一分钱没有,张跃民带她买裙子,买那么贵的不说,还让她买两双鞋。现在有钱,让他开桑塔达,张跃民肯定不乐意。   梁好运:“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但是你不许开厂里。”   “还怕公司的人嫉妒?”张跃民摇头:“不可能!你公司除了车间的人,就没有跟你一起打拼出来的老员工。五里坡的那些人看到这辆车,反而觉得她们的老板就该开这么气派的车。”   梁好运忍不住说:“你当老师真是委屈你了。”   “大哥该当什么?”   两人吵的时候,两个小保姆没敢吭声。看到差不多了,小杨才敢开口。   梁好运:“讼棍!”   “那是啥?”小蒋好奇。   张跃民也不生气:“心思不正的律师。”   俩人低下头偷笑。   张跃民瞥一眼俩人,打开后面车门,“玩够了吧?”   梁好运走过去,大小子和二丫头正站在车座上翻山倒海。本该崭新的车座已被俩小孩踩得不能看,还是穿着鞋踩的。   梁好运心累,看着张跃民:“不是你的钱买的?”   “你的钱我也心疼。可是我们不能因为心疼车而怪孩子。难得他俩这么开心。”   梁好运冷笑:“做饭去!”   “大姐,我们出去吃,大哥订好了。”小蒋忙说。   张跃民压低声音:“爷爷奶奶馋了。”   梁好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不是你馋了。   “我馋了用得着订餐?早自个吃去了。”张跃民想想,“也不知听谁说的,有一家煮白肉特好吃。咱也不知道多好吃。他都这样说了,我总不能说,好吃也跟你没关系吧。”   梁好运:“听你的意思还不知道?”   “不知道。说了爷爷也不信,直接过去。”张跃民看一下车,“正好这辆车能坐完。换身衣服吗?”   天气还有些冷,梁好运就在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大衣。这件大衣还是早年张跃民陪她去春秋服饰专营店买的。   大衣极好,然而打理起来麻烦。带孩子容易脏,梁好运就把大衣脱了换一件薄款羽绒服   有个孩子以后,衣服穿不干净。羽绒服依然是黑色的。   张跃民身为老师,也不好穿太花哨的,梁好运给他买的衣服多是黑白灰以及深蓝色。   今天张跃民穿的就是深蓝色羽绒服,也跑去屋里换了件黑色的。   梁好运:“也不嫌洗衣服麻烦。”   “洗一件也是洗,两件也是洗,捎带手的事。”张跃民锁好门窗,开车到路口找他爷爷奶奶。   天气渐渐变热,日头越来越长,虽说五点半了,天依然大亮。老两口不急着回家,还在附近公园门口跟人聊天呢。   张跃民转了一圈才找到他们。   张爷爷奇怪:“干啥去?”“吃披萨。”张跃民故意逗他。   张爷爷雪白的眉毛皱到一起:“那玩意有啥好吃的?死贵死贵,不就是发面饼子上面放点菜和肉。”   两个小保姆笑喷了。   张爷爷瞪眼:“我还说错了?”   以前张跃民买过披萨,梁好运怀孕的时候就想吃那口。等张跃民给她买来,就吃了一块。剩下的都被张爷爷和张跃民吃了。   梁好运:“您没错。披萨店里也有别的。”   “玉米面条?”张爷爷又问。   张奶奶听不下去:“啥叫玉米面条?人家那是意大利面。不懂少说两句。”   “味道就跟玉米面条差不多。”张爷爷固执地说。   张奶奶摆手,“我不想和你说。跃民,是不是大小子和二丫头要吃?”   张爷爷立即接道:“他俩才一岁多,知道个啥。这事不用问,肯定是张跃民想吃,才说他俩要吃。”   张跃民想笑:“我是您孙子吗?”   “不是!”张爷爷很不客气。   张跃民吓唬他:“信不信我现在回去,晚上吃馒头就凉水。”   “我们自个做。”张爷爷不屑地哼一声。   这边车辆少,路不甚堵等他们往里去,也错开了下班高峰,以至于一会儿就到了。   张爷爷扶着老伴儿下车,看到饭店正当门有一个很大的砂锅模型。披萨是洋人的玩意,张爷爷脱口道:“洋人还会做砂锅?”   “爷爷,张跃民逗你呢。”梁好运抱过儿子,先一步接过女儿的张跃民已进去了,“咱们也进去吧。”   张爷爷又皱眉:“砂锅有啥好吃的。还不如吃涮羊肉。”   “过几天吃涮羊肉。”店里人不少,人来人往人很乱,梁好运提醒:“您慢点。小杨。”   小杨立即转到另一边扶张奶奶。   张奶奶忍不住叹气:“越来越不中用,连门槛都过不去。”   “谁都有这么一天。”梁好运笑着宽慰她:“您老都八十了,还想跟十八岁一样啊。”看到张跃民已开始点餐,“您二老想吃什么自己点。让张跃民点,肯定点我俩爱吃的。”   张爷爷:“我倒是想点。我点了他也得给我划掉。他爱点什么点什么吧。”说完还很无语地摇摇头。   “今儿肯定能让您满意。”张跃民等他坐下就说。   张爷爷冷哼一声:“明年今日肯定是我忌日。”   “不信算了。”张跃民笑笑点两份砂锅白肉和两份干炸丸子,还有几个其他的菜,又点个狮子头。狮子头是特意给俩孩子点的。   话又说回来,张爷爷听人说白肉好吃,因为张跃民不许他吃,他没问。也没好意思问,怕人家调侃他,你孙媳妇那么有钱,你还没吃过白肉啊。   张爷爷在张跃民面前念叨白肉好吃,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希望张跃民给他做红烧肉。   比起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张跃民更乐意带他吃酸菜白肉。   酸菜在里面,上面铺满了白肉,菜端上来只能看到看起来没油没盐没滋美味的白肉。   张爷爷以为白肉就跟鱼香茄子似的,只是个菜名,没料到真是白花花的肉。   “这怎么吃?”张爷爷很嫌弃。   小杨和小蒋同时夹干炸丸子。   张跃民夹一块白肉替梁好运尝尝味儿,发现竟然很不错,立即招呼梁好运吃。随后故意问:“您二老不尝尝?”   张奶奶看到狮子头上来,立即说:“我吃狮子头。”   梁好运把狮子头一分两半,给老人家一半,剩下那半又一分为二,儿女各一半。   张跃民估计他爷爷口中的白肉就是这个砂锅白肉,给他夹一块,“平时不让你吃猪肉,恨不得杀了我搁锅里煮了。带你来吃又不吃。您老真比他俩还难伺候。”瞥一眼俩孩子,就催老人家:“尝尝。”随后让服务员给老人半碗米饭。   以前肚子里没油水,张爷爷好这口儿。这些年跟张跃民在一块,鸡鱼肉蛋没断过。最近几年更是三天两头烧羊肉煮牛肉。张爷爷就不爱吃油腻腻的大肥肉。当然,红烧肉例外,因为张跃民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   张爷爷等着米饭送上来,用白肉裹着米饭送入口中,这样去腻。   然而白肉并不腻,反而很开胃。   张跃民瞧着他眉头松开:“怎么样?”   “怪好吃呢。”张爷爷忍不住砸吧嘴。   张跃民笑着问:“明年今日您忌日?”   “也就一般般。”老人立即改口。   附近服务员刚刚就听到他跟张跃民的对话,现在又听到顿时忍不住偷笑。   张跃民示意张爷爷往后看:“人家都在笑你。”   “笑你!”张爷爷反驳。   公共场合不好叨叨,张跃民点头:“我,行了吧。”又夹一块白肉,一分为二,儿女各一半,省得慢一会儿,其中一个就伸手抓。   小孩也喜欢吃,用一把手攥着勺子往脸上糊。   小孩拿不稳勺子,吃的哪儿都是,张跃民和梁好运习惯了,权当没看见。因为年龄太小,不是纠正就能纠正过来的。   张跃民特意了解过,知道里面有酸菜,就把酸菜翻出来,“白肉跟酸菜一起吃。”   张爷爷这次没反驳他,因为事实证明了张跃民今儿良心发现。他都做到这份上,完全没必要再骗他。   张奶奶小声问:“真好吃啊?”   梁好运:“我觉得不错。让爷爷给您一点,您先尝尝。”   “一点干啥啊。”张爷爷夹一块,教他老伴儿用裹着米饭吃。   白肉很薄,却又不散也不柴,很适合张奶奶这种牙口不好的。用上下颚扁扁就可以咽了。滋味还挺足的。   张奶奶忍不住说:“这个菜好。小蒋,小杨,你俩也尝尝。”   她俩也怕肉肥腻的恶心,于是一人一半。味道还行,然而她俩更喜欢干炸丸子。   张跃民:“谁爱吃什么吃什么。这些够不够?”看一下两份砂锅。   梁好运接道:“差不多了。咱们又不长身体,晚上还能吃多少。爷爷奶奶吃太多,又得难受半夜。”还得吃健胃消食片。   碍于老两口的面子,这句梁好运没说。   张跃民:“那就这些。吃不完打包,别憨吃啊。”看向埋头吃丸子的小保姆。   小蒋和小杨抬起头来,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张跃民皱眉,正想回头看去,听到:“穿的人模人样,出来吃饭还打包?也不嫌丢人。” 第97章 清丽脱俗   张跃民放下筷子,梁好运连忙按住他的胳膊,往他怀里瞥一眼,有孩子呢。   小蒋和小杨同时伸出手来。   梁好运忍着笑把孩子递给她,坐下时眼尾往后扫一下,含沙射影地说:“有两个钱就不知道自己爹妈姓什么的东西,跟他一般见识也不怕跌了份儿。”   “说谁呢你?”   后面的人霍然起身。   服务员赶忙跑来:“出什么事了?”   “没你的事。”对方一把推开服务员,服务员往后踉跄了一下,旁边的食客赶忙扶着他。服务员稳住身体就去找老板。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还没人当着梁好运的面说过她丢人。   梁好运的大伯大妈那么不是人,因为食物骂梁好运也是骂她不会过日子,糟蹋东西。   张跃民长这么大更是没被人无缘无故骂过。哪怕罗兰香厌恶他,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何况在农村节俭是美德。   怀里没了孩子,张跃民无所顾忌地起身。   年龄大的人反应迟钝,张爷爷将将意识到人家说他丢人,“跃民,不许惹事。”   “爷爷,现在是事惹我,不是我惹事。”张跃民转过身,仔细打量他一番,三十来岁,身形微胖,板寸头,能看见头皮,跟刚重获自由似的。身着皮夹克,戴着一块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手表,然而全身上下加起来没张跃民脚上的皮鞋值钱。   张跃民本以为他至少是个土大款。   欺负这样穷烧的人没劲,张跃民道:“我如果是你,现在老老实实点菜,吃完滚蛋。嫌皮痒就跟我出去,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张跃民一行来的早,张爷爷给张奶奶夹肉了,后面那座才上人。正点着菜,听到张跃民的话,嘴巴闲着蛋疼,就忍不住接一句。   张跃民站起来比他高半个头,嘴痒的人露出三分胆怯,跟他同来的人立即起身支援。   张跃民挑起眉头:“怎么着?俩人一起上?”嘴角勾起一丝笑。   那笑很有讽刺的意味,对方却并没有因此羞愧,抬起下巴,眼高于顶地看着张跃民:“怕了?”   “怕你?”张跃民打量他一番,满眼鄙视,好像在说,就你这熊样。   能说出丢人这种话,说明很要面子很能装。如果每道菜都想尝尝,才点了一堆的人,不可能出言嘲讽张跃民。也没这工夫,只顾研究菜单呢。   张跃民每天跟各种人打交道,只需看对方一眼,就能把他看得透透的。张跃民笑看着他移开椅子。   板寸头被他激起斗志,跟朋友相视一眼,雄赳赳跟上。   饭店老板慌忙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和稀泥地问:“不合胃口?哪道菜?我给您换。这么冷的天出去做什么?一会儿就好。”   出去的路被堵,张跃民好笑:“跟你没关系。”   “您来我这儿吃饭,饭菜不合口味,跟我没关系,跟谁有关系?”老板不由分说地把张跃民按下去。   张跃民自然不可能冲无辜的老板出手,所以也没反抗,又老老实实坐回去。   老板迎来送往,什么人没见过,张跃民的长相让老板心生好感,态度也让老板明白,他并不想找事。老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老板又注意到张跃民碗里还有半块肉,显然正在吃,瞬间确定是另一位。老板最讨厌这种人,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脸上堆满笑意,“这位兄弟,吃点什么?”   “饱了!”板寸头不阴不阳道。   老板心梗,“哥们儿真会说笑。吃点什么,今儿我请。”   “您别看不起来人了。”张跃民笑吟吟替板寸头说:“他那么有钱,连你家店都能买下来,还用你请?”   老板明白,人家不想惹事,但人家不怕事。   板寸头如张跃民所料,很要面子,受不了嘲讽:“老子就是比你有钱!”   “孙子说谁呢?!”张跃民起身。   老板吓的慌得去找梁好运和两位老人帮忙劝劝。孰料看到梁好运给张爷爷和张奶奶各夹一块白肉,又给儿女夹一块,然后自己夹个丸子,边吃边看张跃民,跟看戏一样。   以往他们店里的男食客惹事,女食客不是帮忙,就是劝男人别闹了。像梁好运这样闲着看戏的还是头一个。   这点也侧面印证老板的猜测,人家不惹事也不怕事。   老板轻微叹了一口气,对张跃民道:“您几位能来我这里用饭,是给我面子。能不能再给我个面子,吃了饭,出了这个门,你们爱咋地咋地。”   “老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板寸头指着张跃民,“他来你这里吃饭还打包,让外人看见了咋想?”   张跃民笑道:“不长脑子的人也知道,我是喜欢老板家的菜,吃不下去了都得打包带回去继续吃。”   众人侧目,打包还可以说的这么清丽脱俗啊。   板寸头只听到前面半句,脑袋里翁一声,“你骂谁不长脑子?”抄起桌上酒瓶指着张跃民。   这家店并不卖酒,大概怕人喝多了惹事。酒是板寸头自个带进来的。   张跃民瞧着他这么熟练,就知道平时没少干这种事。这么横估计以往赢的是他。否则早怂的跟孙子一样。   以前张跃民倒货,见过不少一看就不好惹的人。那些人的秉性张跃民不知道。但有一点他知道,那些人可没空嘲讽别人打包丢人。   大概早几年严打,那些人都被弄进去,没了老虎镇着,什么玩意都蹦出来了。   张跃民笑吟吟过去。   老板连忙举起手:“哥们儿,哥们儿,有话好好说。”   张跃民很是灵巧的绕开他,不待老板反应过来,只听到“啊”一声,酒瓶到张跃民手中,板寸头捂着手腕躬着身体,疼痛的呻/吟。   八卦乃人的天性。   刚刚食客还担心看起来文质彬彬五好青年张跃民吃亏,纠结他们是报警还是劝架,报警回头板寸头会不会报复他们等等。所以看也是偷偷的看。   现在发现情况逆转,张跃民像个练家子,一对二轻轻松松,没什么可担心的,顿时看热闹不嫌事大,都放下筷子,等着板寸头的朋友出手。   刚刚那个酒瓶怎么被夺走的,食客们没看清楚,希望张跃民再来一次。   一切不过喘息之机,张跃民没发现这点,也无暇关注。这家店的招牌是砂锅白肉,几乎每桌都有一到两锅白肉。   砂锅很烫,张跃民怕板寸头跟他朋友真不长脑子,烫着无辜者,所以一眼不错地盯着两人。   板寸头说出丢人的话,朋友没拦着,显然也把面子看得极重。哪怕此刻意识到张跃民不是好惹的,聪明点赶紧滚蛋。可他今天走了,以后还怎么在这边混。   “敢欺负我兄弟?我跟你拼了!”怒吼一声,给自己鼓舞士气,抡起拳头就揍。   张跃民伸手接下。   食客们替他疼得慌,却见他抓住对方的手臂往前一拽,往后一推,不知怎么就听到“咔擦”一声,好像什么脱臼的声音。   众人正纳闷,发现板寸头的朋友痛的抱着胳膊呻/吟。众人不敢置信地转向张跃民。   老板试探着问:“您是警察?”   “什么警察?”   老板回头看去,从外面走进来一群人,朝最中间最大的桌子走去。那群人随意朝这边看一眼,发现情况不对,齐齐走来:“出什么事了?”   开门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板下意识说:“没,没——”   “林队,我要报警,他打人!”板寸头突然起身大声说着指着张跃民。   张跃民腹部那两排腹肌不好解释。于是忽悠梁好运,他给某部队装系统的时候,早晚没事,跟部队军官练的。人家还教他几招。   正因如此,梁好运才能那么淡定。   板寸头正对着那群人。   被称呼林队的人有四十来岁,仿佛听到什么很可笑的事:“你报警?有人打你?我没听错吧?”   张跃民听闻这话确定,逞凶斗狠的事,板寸头长干。想想也是,普通人稍稍懂些人情世故,嫌他打包丢人,也是私下里说。哪个傻子会大咧咧当着正主的面说出来啊。   张跃民转过身,一看对方个个身材板正,眼睛炯炯有神,不像是民警。估计是附近分局刑警队的。   张跃民收起糊弄的心思道:“他们先动的手,我属于正当防卫。这点老板和其他人都可以作证。”   板寸头顿时急了:“林队,别听他——”   “张老师?”   板寸头被打断,声音从林队身后传来,林队下意识回头,二十出头的小青年挤进来,眨了眨眼,张跃民并没有消失,忍不住问:“张老师,真是您?”   “小郑,认识?”林队开口问。   小青年小郑赶忙说:“他就是我跟您说的电脑高手。帝都大学计算机系的老师。去我们学校讲过几次课。早几天那事就是请张老师帮的忙。”   “那次?”林队愣住,再看看张跃民,不敢置信地眨一下眼睛,转向小郑,你小子没搞错吧。这么年轻就在帝都大学任教。   小郑以为他忙忘了:“就是早几天,我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张跃民想起来了:“你就是小郑口中说的队长?”   “你真是张老师?”林队赶忙伸出手,“多谢,多谢,一直想请你吃饭。没想到这么巧。对了,怎么回事?”   张跃民下意识转身,就看到板寸头和朋友正一点点外移。发现张跃民发现他俩,顿时一动不敢动。   “我,我没想到您是郑警官的老师。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板寸头期期艾艾的说出来。   小郑很不高兴:“谁跟你一家人!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饭店老板也好奇,因为服务员并没有听到那句丢人。   张跃民:“我们那两个小保姆,见到好吃的走不动。我提醒她们别憨吃,吃不完打包。这位说我出来吃饭还打包,也不嫌丢人。”   “保姆”二字一出,食客稀罕的站起来。   早年人工工资低,很多双职工家庭都会请个保姆。这两年工资上去,双职工家庭也不舍得,都是让老人照顾孩子。   张跃民一说请俩,众人第一反应,他真有钱。第二反应帝都大学老师这么阔啊。   林队一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两个小保姆齐齐点头。   小郑好奇:“这俩小孩,就是张老师的儿子女儿?”   两个小不点没察觉到危险,正忙着吃东西呢。看到对方跟爸爸说话,两个小孩才停下来。顶着一脸狮子头,看众人一下,又继续往脸上扒拉。偶尔还能吃到身上去。   众人很诧异,张跃民想笑。   小郑好奇,“他俩是双胞胎?”   张跃民跟他不是很熟,这个档口也不想解释,点一下头。   懂事的人此时应该转向板寸头,然而小郑却不想理那俩,对他张老师家的事更感兴趣:“这位是师母?”   梁好运笑着起身:“我是他妻子。”   “您好。”林队伸出手,“给你们添麻烦了。”   梁好运:“应该的。”   “怎么称呼?”林队也想趁机跟张家套套近乎,最好弄到张跃民的电话,以后有事就可以直接联系他。省得他们到帝都大学四处找人,还不一定在不在。   梁好运:“我叫梁好运,您喊小梁就行了。”   “小梁。”林队说出来,停顿一下,“梁好运,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梁好运笑着说:“大概同名同姓的太多吧。这名字烂大街了。”   林队接触的人多的多,接受这个说辞,“今儿这顿就算我请了。”   “这哪成啊。”梁好运笑着拒绝。   张爷爷开口说:“是呀,是呀。跃民帮你们,你们请跃民就好了。”   “一顿饭而已。当孝敬您二老了。”林队笑着说。   张爷爷道:“您这样,我们以后可不敢过来吃了。”   张跃民趁机问:“你们还没点菜吧?”   这是送客的话。   林队恍然大悟,道:“对,对,先点菜。哎,不对,那俩人呢?”转过身,哪还有板寸头和朋友的影子。   食客赶忙说:“跑了。”   林队就想坐张跃民后面。然而他们队这些天为了一个案子不眠不休,好不容易告破,上面给经费,除了家里有事以及实在撑不住回家休息的都来了,一个只能坐七八人的桌子根本坐不下这么多人。   林队失望地带队回去,刚刚坐下猛然站起来。   老板吓了一跳,别是那几位刚消停,这位林队又给他找事吧。   今儿什么日子啊。   还是他早上忘了烧香。   林队指着梁好运,不敢置信:“你你你——”   “怎么了?”众人忙问,难道是在逃通/缉犯。   林队张了张口:“你是好运食品公司的梁好运?!” 第98章 拍花子   小郑顺嘴说:“好运食品公司?好像在哪儿听过。”   林队忍不住瞪他一眼。   饭店老板恍然大悟:“你你你……”指着梁好运,“你是梁好运?!”   梁好运笑着点头。   小郑一头雾水:“刚刚不说了吗?”   随后也反应过来的老警察朝他脑袋上拍一巴掌,“好运纯净水!好运方便面!”   这两样队里常备,前几天更是一天三顿,夜里还有一顿。   小郑惊得张大嘴巴:“那个——那个梁好运!?”   梁好运下意识点头。   小郑看看梁好运,想到什么一下窜出来。   林队条件反射般拦住:“干嘛?”   “我,我——”经他一打岔,小郑忘了。   食客们想起来,纷纷转向梁好运,难以置信:“你真是好运纯净水的那个梁好运,梁总?”   梁好运奇怪,她早年上过《青年报》,后来又上过总台的谈话节目,帝都市的电视台和《帝都日报》也采访过她,帝都人民不说人人都认识她,见到她也该习以为常吧。   “你怎么这么年轻?”有人脱口而出。   这话把梁好运问愣住。   张跃民:“她虚岁才三十。”   “可好运食品厂不是办了很多年?”   饭店老板忍不住说:“不许人家办的早?”   那也不能那么早啊。他们隐隐记得,好运方便面得有十年了。   九年和十年区别不大,十年是个漫长的岁月,足矣使小学生大学毕业,高中生娶妻生子。这样想十年堪称半辈子。   梁好运笑着解释:“最初只有方便面,也只在这边卖,所以你们才觉得时间长。那时候就一条生产线,几十个工人,两间厂房。”   食客们接受了这个说辞,又想到别的,“梁总也喜欢吃砂锅白肉?”   味道虽然不错,要说喜欢也不至于。吃也行,不吃也不想得慌。可当着老板的面儿,显然不能这样说。   梁好运笑着说:“我人都在这儿,肯定是喜欢啊。”看一眼砂锅,“快凉了吧?”   张爷爷不知她话里有话,老实说:“还热着。”   老板听懂了:“趁热吃,这个菜就得趁热吃。”   梁好运坐下拿起筷子,众人顿时不好打扰。   林队把小郑拽回来。   小郑的眼睛一个劲往这边打量,他身边的警察奇怪,“看什么?”   “张老师的爱人居然是她。”小郑压低声音。   他另一边的警察更奇怪:“你不知道?”   “张老师没说,我们也没好意思问。”小郑道。   他旁边的警察想笑:“谁会无缘无故说自己爱人做什么的?你来咱们队里也有小一年了,知道我爱人做什么的?”   小郑仔细想想,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还有什么问题?”   小郑:“她特别眼熟。但我保证不是在报纸电视机里看到的。”   “你这话绝对了,人家没少上报。”   小郑固执地摇摇头,看到一家四口在他们隔壁桌坐下,注意到小女孩手里拿的矿泉水,小郑恍然大悟,霍然起身。   “小郑!”林队瞪眼,平时挺稳重的孩子,今儿怎么一惊一乍,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小郑吓了一跳,到嘴边的话又险些吓回去,连忙转向身后的小孩,借她的瓶子一用:“师,师母,这个矿泉水上面的仕女图是不是你?”   梁好运看过去,好运纯净水外包像一副山水画,图中的山是公司附近的山,泉水也是山上的水,坐在山边石墩上望着泉水,只能看出侧面的女子正是梁好运。   去年梁好运请美院的学生设计新款火腿肠外包的时候,美院师生问过梁好运,纯净水那个外包用了好几年,要不要换换。   梁好运认为没必要。再说了,也没有客户反映外包不好看。多是说乍一看不像水,给人感觉贵,反倒像饮料。   室内这些人,除了张家人,几乎都买过梁好运的矿泉水,从没注意过这个细节。   小郑把水瓶还给小女孩,小女孩看看瓶子,又看看梁好运,越看越像。   梁好运佯装害羞:“当时设计这个的时候,设计者建议我们找名人代言。听说代言费很高,那时候公司也没什么钱,我也不好意思真人上去,就用我本人画了这么一幅画。”   小郑心头疑虑顿消。   众人吃惊不已,纷纷看那个瓶子。   梁好运压低声音对家人们说:“快吃,快走。”随即补一句,“挑不好打包的吃。”   众人再看梁好运,以为她跟家人说什么事,不好打扰她。可架不住好奇心人皆有之。众食客,老板、服务生,包括警局那些人,都时不时打量梁好运。   梁好运禁不住庆幸,现在的手机不具备拍照功能,她也不是明星,也不是靠投机倒把出名的,而是干实业的,又给灾区捐了那么多东西。所以食客们一个个脸上都写着好奇,却很克制。接下来都没再打扰梁好运。   张跃民注意到梁好运放下筷子就去结账。   老板连连摆手。   张跃民笑道:“我爷爷奶奶很喜欢吃你们家的砂锅白肉。你这样我们下次真不敢来。”   老板笑着接过去,张跃民又从钱夹里掏几百块。   老板赶忙说:“要不了这么多。”   柜台就有笔和写菜单的纸,张跃民写下“小郑”两个字,有写下“多的打包,少了让他补”。   张跃民只写不说,老板明白他怕小郑、林队那些人发现。   老板犯难:“我怎么说?”   “辛苦。”张跃民又写下两个字。   老板忍不住伸出大拇指,佩服张跃民想的周到。   张跃民最初看到小郑等人,并没想过请他们吃饭。要是林队等人来得早,他们先吃好,肯定也会偷摸摸帮张跃民结账。   人家这个做派,张跃民也不好吃完了拍拍屁股走人。   这家店的菜味道不错,分量也足,梁好运没敢点太多依然没吃完。服务员就帮他们把干炸丸子这类菜打包。   两个保姆抱着孩子跟两位老人先走。梁好运拎着打包盒向林队等人告辞。   队伍里的女警望着他们出去,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梁好运这么有钱还打包。”   还未离去的食客心里也有这个感慨。他们以为出了先前那档子事,张跃民一家会努力吃完。孰料人家并没有委屈自己。   林队笑了:“这你就不懂了。越是有钱,且靠自己的实干赚钱的人,越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人家小气也能大大方方的。越是乍富的穷人越在乎,想装大方点都得小心翼翼。”   老板赞同:“其实不光在吃这上面。这几年街上穿皮鞋打领带的,极有可能是些推销员。穿着布底鞋,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可能比梁总还有钱。”   “这么有钱干嘛不买几件好的?”有人问。   有人答:“越有钱越知道赚钱不容易呗。”   老板摇了摇头:“真不是。我有次好奇也问过。他们说像丝、棉,反正好的布料,穿一会儿就皱巴巴的。坐的身板笔直也没用。但那些衣服有一点好,轻飘飘的。夏天的裤子裙子,穿跟没穿衣服一样。”   “说白了就是咱们不识货。”林队道。   老板赞同:“刚刚那个张老师,脚上的皮鞋看起来半新半旧,不如人家销售员的皮鞋锃亮锃亮,可他那双鞋能买人家七八双。”   众人惊得不敢信。   小郑忍不住说:“这么贵?”   老板点头:“我怎么知道的吧。昨儿刚好有个人来我这里吃饭,就穿一双类似的。跟我说还是好鞋穿着舒服。对了,差点忘了,你们的饭菜张老师付了。”   “付了?”众人齐声。   老板点头。   林队一下站起来。   “早走了。”老板说话的时候也没光贫嘴,眼睛余光盯着外面,“开的还是SUV。那辆车能在咱们这边买一套大平层,您就别跟他客气了。对了,人家说了,你们为人民服务辛苦了。”   林队苦笑:“这事弄得。本来应该请他吃饭。”   “人家就在帝都,以后有的是机会。”老板看看菜单,还剩不少钱,“要不要酒?”   林队率先开口:“不用。忙这些天都累了,吃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对他的同事道。   老板拿着菜单过来:“那你们得再加几道菜。要不就干炸丸子吧?我们后厨好像还有不少,打包给你们值班的同事吃。”   林队没懂。   老板解释:“还剩得小一百。”   众人明白了,不待林队拒绝,赶紧再点几个菜。   点好了,有人才找林队,“您回头跟张老师多联系,问他平时爱去哪儿吃饭。以后——”   “没以后!”林队知道他几个意思,“你小子当吃大户呢?”   “他还不是大户?”   林队:“那也不行。谁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瞪他一眼,就把他刚刚点的全取消,换成好带回去的丸子。   老板忍着笑去后厨吩咐。   小郑一脸幸灾乐祸,小声说:“活该!”   “开个玩笑。再说了,他请咱们,咱们也不见得有空。”   这话倒是真的。   这年头帝都市区也没几个摄像头,而能让刑/警接手的案子就没小的。随便一件都能让他们跑断腿。   回家睡觉的工夫都没有,哪有空跟张跃民偶遇啊。   张跃民也是知道此后很难再碰到才请他们。要是天天见,今儿你请我,明儿我请你,还不够打嘴仗的呢。   话又说回来,这事张爷爷张奶奶不知道,但梁好运看出来了。张跃民的小动作没能瞒得过她。尤其张跃民离开的时候,居然没有客气地说,要帮他们付账。这一点实在不像张跃民在外的处事风格。   安顿好孩子,梁好运跟张跃民一起泡脚的时候才问他,那个钱怎么给老板的。   张跃民:“写字告诉他的。”   “难怪我竖起耳朵也没听到。”梁好运道,“那个板寸头不会去你学校闹事吧?”   张跃民想想:“应该不敢。”   板寸头有这个打算,但他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怂货。走了之后越想越气不过,打算收拾张跃民,又怕踢到铁板,就回去堵林队一行。   林队怕他搞事,直接告诉他,张跃民跟梁好运一家的。他敢去帝都大学搞事,出不了帝都大学,去好运食品公司,出不来平安县。   好运食品公司是平安县掌中宝,板寸头不敢。柿子挑软的捏,板寸头还是决定去帝都大学。   板寸头一看不像好人的面相,以至于翌日上午敢靠近大门就被保安拦住,问他找谁。板寸头直言找他表哥张跃民。   这事要是换成其他老师,板寸头就进去了。好巧不巧偏偏是帝都大学老师队伍里的颜值担当。新来的保安也知道他。因为张跃民走在人群里很引人注目,想不注意都难。   这位保安可不是新保安。十八岁过来,在这边三年整。不光知道张跃民有个表弟,还知道李霁此时就在学校里,长得还不错,盘靓条顺,一看就是张跃民的亲戚。   保安笑着故意问:“你就是李霁啊?”   板寸头楞了一下,点头:“对,我就是。”   “你看着比他大啊。”   板寸头唉一声:“表哥长得水灵,我长得着急了点。”   保安没料到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板寸头居然还敢硬着头皮接下去,立即说:“我帮你打个电话。”到保安室叫出来几个人,一人守一个角,瞬间把板寸头抓住。   板寸头下意识挣扎:“你们,你们干什么?”   “老实点!居然敢冒充张老师的表弟,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德行!”保安朝他脑门上一巴掌,“报警!”   板寸头立即怕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张老师的表弟。我是,我是想去,去好运食品公司上班,不知道怎么走,听说他在这里——”   “还胡扯?好运食品厂都是女人,你去干什么?”保安又朝他脑袋上一巴掌,“我劝你省点力气跟警察说去。”   附近学生多,老师多,片警时不时就过来。保安刚把人压到路口,就碰到片警。   片警瞧着脸生,立即带回去审问。   张跃民下课得知这事哭笑不得,也让他想到两个字“绑/架”。   板寸头没这个胆子,可是悍/匪有啊。   用保姆很正常,弄个保安搁家里,左邻右舍得天天来他家围观。   不能找保安,张跃民到家就告诉小杨和小蒋,平时带俩孩子出去玩,最远不能过街角小卖部。   两个小保姆本来就担心给他看不好,他又这样讲,可把俩人吓得不轻。   张跃民安慰她俩:“我只是听说又有拍花子的。捂着嘴抱走,悄无声息的。”   张爷爷赶忙问:“光天化日之下?”   “不然呢?天黑了谁家孩子不回家。”   张奶奶问:“派出所不管?”   “他们下了火车就来抓孩子,抓了就上火车,派出所有心也无力。车站又不像咱们家,屋里屋外都有摄像头。再说,就算有,小孩吓得不敢闹,那些人挡住小孩的脸,派出所也没办法。”   张爷爷忍不住骂:“混账!太猖狂了!”   “骂有什么用。不如您多注意点。您能抓住一个,以后让他们来,他们也不敢往这边来。”   张爷爷若有所思。   张跃民赶忙说:“我说笑呢。”   “晚了!”张爷爷瞪眼道。   张跃民皱眉:“是晚了。您出生太早了。”   “不跟你说。”张爷爷摆手:“做饭去。吃了饭带他们去厂里,半天不见,该想妈妈了。”   老人不提还好,他这么一说,坐在地上撸猫的二丫头仰起头来:“妈妈?”   “妈妈上班去了。”张跃民怕他俩哭闹,“爸爸做饭,吃了饭带你们找妈妈。乖乖听话,不许闹。”   趴在狗身上的大小子大声说:“肉肉。”   “就喜欢吃肉。”张跃民轻轻捏一下儿子的小脸,“陪妹妹玩儿。”   小孩拍拍狗的身体,“妹妹。”   二丫头摇了摇头,使出吃奶的劲儿把猫抱到腿上:“猫猫。”   大小子比划他的大狗:“大。”   二丫头再次拒接。   小孩见妹妹这么不给他面子,不想再理她。   中午吃到鸡肉粥,两个小孩都很开心。   新车空间大,躺上去很舒服,等张跃民到公司,俩小孩都睡着了。然而他只待会一会儿就被电话叫走了。   张跃民的车太扎眼,于是开梁好运的车回去。路上忍不住庆幸家里有两辆车,否则梁好运和孩子只能开公司拉货的面包车。   孩子去公司,家里只剩两位老人,安静的让人寂寞的发慌。   张爷爷搀扶着张奶奶到公园一角,一群老太太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一群老头为了多走一步象棋,争的面红耳赤。   以往张爷爷看到这种情景很开心。十年前他都不敢想,老年生活这么自在。因为儿媳妇太能气人。   日子这么好,是因为孙子孙媳妇孝顺。他们作为老人,不能给看孩子,每□□来伸手饭来张口,都快活成巨婴了。   张爷爷觉得早年地主家的大地主也不过如此。不,大地主也不如他。大地主家可没有冰箱电视洗衣机。   张爷爷送张奶奶跟小老太太们聊天。回来戳一下跟他比较好的袁老头。   袁老爷子好奇:“啥事?”   “跃民说现在还有拍花子的?”   袁老爷子道:“怎么没有?就没断过。也就比严打前好一点,不像以前那么猖狂。”   “咱们这边也有?”张爷爷问:“我记得派出所挨家挨户查过一次啊。”   “又不能天天上门查。再说,人家也不一定住这儿。你今儿怎么想起问这事?”   张爷爷压低声音:“跃民今儿随口说一件事,我觉得可行。”   “啥事?” 第99章 野心勃勃   张爷爷怕人笑话他,老了老了还不安分。   “街道那些戴红袖章的。”张爷爷说的很隐晦很隐晦。他的老朋友没听懂。   张爷爷往他身边移一点,小声说:“我们虽然没有红袖章,我觉得我们也可以。一来为人民服务,二来能锻炼身体。在这边一坐坐一天没意思。”   “我们?”袁老爷子震惊,“咱们这老胳膊老腿?消停点儿,别给孩子添麻烦。”   张爷爷:“又不去抓贼,就是跟片儿警一样到处转转,发现有陌生人喊一嗓子把他们吓跑。你还担心就拿着拐杖。咱们再找五六个人一起,我不信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兔崽子。老袁,你可是跟我说过,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咋了?年龄大了,骨头松了,胆子也缩了?”   “少来这套。激将法都是我玩剩下的。我是怕给儿子媳妇添麻烦!”袁老爷子连连摆手,别过脸去。   张爷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不敢!不敢我找别人去。”说话间站起身。   袁老爷子赶忙拽住他:“快八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年轻一样,说着说着还上头。我不是不敢。你说咱们这么大岁数,万一磕着碰着,麻烦的不是儿女?我们家还好,孩子大了,你们还有俩小的。”   张爷爷点头:“我就是担心小的。你说从来都是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我们家跃民今儿还跟小蒋和小杨说,带他俩出来玩,不能过小卖部。以后公园这里也安全,我们家大小子和二丫头也能到公园玩玩。”   “万一你我摔个半身不遂怎么办?”袁老爷子问。   张爷爷也担心这点,仔细想想,“我们不上前,给派出所打电话?”   “回家打电话?贼早跑了!”   张爷爷再想想,“也对!我让张跃民给我买个手机。”   “那贼得抢你。”袁老爷子赶忙提醒。   张爷爷:“正好。我给他一拐杖,让他有来无回。”   袁老爷子张了张口:“你,你这是铁了心了?”   “回家问问你儿子和儿媳妇,是让你一天在这边玩到晚,还是两天玩到黑。我敢保证,你儿媳妇肯定希望你多走动走动,顺便去你们家胡同里巡逻。你孙子孙女肯定也支持。”   袁老爷子摇头,“我儿子儿媳妇就希望我吃好喝好,不给他们添麻烦。”   “那我回头问问派出所,抓到贼给不给赏金。”张爷爷道:“我们要是能抓个要犯,一个人至少能分两三千。我不信你儿媳妇不动心!”   袁老爷子的儿子儿媳妇年轻那会儿正好赶上十年浩劫。从农村回来,虽说也进了事业单位,但远不如以前。袁老爷子也有退休金,一家三个人的工资,按理说日子很宽裕。架不住工资不涨,物价一年比一年贵。   好在自家房子还算宽敞,孙子娶了媳妇也有地儿住。   袁老爷子能给家里弄一笔奖金,儿媳妇还真不好拒绝。只怕奖金没弄到还摔断腿。   “我回头问问。”袁老爷子还是有些犹豫。   张爷爷:“你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袁老爷子想笑:“当你八岁的时候玩官兵抓小偷?”   “我八岁的时候忙着给地主家放羊。”张爷爷伸出他的手,“你看这块疤,就是我们那边的地主砸的。”   袁老爷子仔细看看,还真有一点疤痕:“这么多年还在,当时得多深?”   “我差点以为这只手废了。”张爷爷停顿一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以前不敢死,怕我们家跃民一个人孤苦无依。   “现在跃民有儿有女,好运那么能干,他还找到亲舅舅,他师弟的父母还恨不得把他当亲儿子,我没啥不放心的,活一天赚一天。”   袁老爷子受不了这点:“别说,别说。你就比我小两岁,可你我走一块,说我比你大八岁人家也信。你都这样说,我还要不要活。”   “那你去还是不去?”张爷爷话锋一转,又转回来。   袁老爷子道:“你看着也就七十,可实际上快八十了。咱俩这样不行。咱们得找几个比咱们小的。”   “找刚退休的?刚退休闲下来不习惯,肯定一说一个准。”   袁老爷子刚退休那会儿,是一回到家就烦躁,两年才习惯,“我看行!”   “明天找人?”张爷爷想一下,“今天晚上回去兵分两路。”   袁老爷子跟儿子媳妇商议,张爷爷找张跃民要手机。   张跃民很无奈:“您闲着不好吗?”   “再闲我胳膊腿都生锈了。”张爷爷大声说。   张跃民想翻白眼:“奶奶也去?”   张奶奶:“我不去。你爷爷都没跟我说。”   “爷爷,你不去奶奶回头怎么回来?拄着拐杖一点点往家移得移到什么时候?”张跃民反问。   张爷爷早考虑好了:“我早上把你奶奶是送去公园,中午去接她。下午送过去,晚上再去接她。”   “奶奶上厕所呢?”张跃民又问。   年龄大,蹲倒费劲,后来有了钱,张跃民第一件事就是修胡同里的下水道,又重新铺他们家的下水道,给家里按个马桶。   有了马桶,张奶奶自己就可以扶着马桶盖慢慢坐下。在外面想上厕所,张爷爷就扶着她快点回来。张爷爷不在,指望张奶奶一个人,张跃民怎么想都觉得回不来。   张奶奶笑着说:“那我就不去公园,在小卖部门口。那边一天到晚人不断,刮风下雨还能去他们店里躲一会儿。”   张爷爷点头:“对!碰到乡下人进城卖菜,还能买些便宜的。”   “您老真会安排。”张跃民没好气地说。   张爷爷知道这家谁说了算:“好运,爷爷这个主意咋样?”   梁好运自是跟张跃民一样,希望老爷子老老实实的吃饱等饿。只是在看到张奶奶的时候,梁好运改变主意。   张爷爷跟张奶奶在一块五十多年,张奶奶的身体明显不如张爷爷。不出意外,张奶奶先走一步。到时候另一个肯定受不了。   老人家有些事干,别整天围着老伴儿转悠,届时可能会好很多。   梁好运真不想前脚送走这个,后脚又给另一个准备棺材。   “一个手机不行。跃民,你得买俩手机。”梁好运对张跃民说:“爷爷奶奶各一个。”   张奶奶赶忙说:“我不会用。”   “跟电话一样。”梁好运道,“您要是看不清上面的字,就让人家帮你拨。回头我再给你找跟带子挂脖子上。”   张奶奶忍不住笑了。   梁好运被她笑的不明所以。   张奶奶:“听你这样说,我想到跃民小时候,我们得下地干活,他去上学,你爷爷让他放了学先写作业,然后再去地里找我们,就把我们屋的钥匙给他。怕他玩起来弄丢了,就挂他脖子上。”   “那跃民更得给你们买手机。”梁好运道。   张跃民忍不住看一眼梁好运,说什么呢。   “不许瞪好运!”张爷爷大声说。   张跃民头疼:“袁爷爷有句话说得对,爷爷,你们这么大年纪弄个手机挂身上,小偷就不偷别人,改抢你们了。”   张爷爷:“我放上衣里面。”   张跃民忍不住揉揉额角。   二丫头扒着他的胳膊:“爸爸,吹吹~~~”   张跃民乐了,把她抱腿上:“爸爸头不疼,爸爸是想二丫头了。”   “爸爸~~”小孩立即转身埋到他怀里。   张爷爷眼中猛一亮:“跃民,你看咱家二丫头多可爱。你也不希望她以后有个好歹吧?”   “有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她能有什么好歹?”张跃民看叫小蒋和小杨:“你当她俩睁眼瞎?”   小蒋小杨也不希望老人组织什么民间巡逻队。   小蒋就说:“爷爷,您这么大年纪,能分出好人坏人吗?”   张跃民直觉不好。   张爷爷笑了:“小蒋,这个叫你问着了。我年轻的时候不但当过地下交通员,还帮忙抓过特务。你说我能不能分出好人坏人?”“真的?”国家成立半个世纪了。对于小蒋这些二十来岁的小女生,“地下交通员”这种称呼可以说是历史。小蒋没想到历史就在她身边,“爷爷,爷爷,您也见过小鬼子吧?”   张爷爷:“见过算什么?我还杀过!”   “大哥!”小蒋猛然转向张跃民:“爷爷都杀过小鬼子,您还担心他斗不过小偷小摸二混子?”   张跃民心累:“他那时候多大?还没二十呢。现在多大,快八十了!”   “可是爷爷身体好,看起来顶多六十。”小蒋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没错,说完还看一眼张爷爷,仿佛在说,你不信你自己看。   张跃民累得把脑袋埋在女儿小小的肩膀上。   “别装。”张爷爷开口。   张跃民抬起头来:“明天给你买行了吧。”   “不,不。”抢手机这事,不光张跃民说,袁老爷子也说过。张跃民真松口,张爷爷反而担心,“好运,你跟跃民的手机用好几年了,你们俩的给我,你们用新的。旧的没人抢吧?”问张跃民。   这个年代的手机也就打打电话。所以只要不坏,就没有换的必要。张跃民的手机边缘都磨亮了。小偷确实懒得偷。   老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张跃民只能妥协,可还是不甘心。回到自己屋,就埋怨梁好运不帮他。   梁好运把她的理由说出来,张跃民被说服了,依然担忧。   翌日清晨,不光买了两个新手机,还给张爷爷买了十个样式不同的拐杖和茶杯。因为张爷爷说过,他们拿着拐杖防身。至于茶杯,是张跃民送的。   梁好运笑着说:“你应该给他们买个书包。军绿色那种斜挎包。”   “不要,不要。”张爷爷摇头:“跟去旅游一样。这样就挺好。”赶忙把东西弄他屋里。饭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人,直接把老伴儿忘了。   梁好运载着老人和孩子去了公司。   张奶奶不需要张爷爷照看,老人家跟出了笼的鸟儿一样,跟袁老爷子又找三个人,五个人分了拐杖,拿着茶杯雄赳赳的往胡同深处钻。   这时候人刚上班,有些人还没去,小偷自然不敢光顾。   几个很有生活阅历的老人觉得这样不行,顾不得丢人,拐去小公园商量对策。主要是听听群众意见。   五人都拿着拐着和水杯,很气派。在公园玩的老头老太太得知他们要干的事,都觉得不错。纷纷献计献策。有些人还按耐不住,打算也组个巡逻队,同张爷爷他们兵分两路。   梁好运暗示过两位老人,出门在外少炫耀。两位老人也懂得财不外漏。跟人聊天的时候,人家打听食品厂的收益,老人也是说,好运只占了一点点。主要是刘向东。   刘向东有一栋楼,张家只有一处房子,如今街坊四邻还知道刘向东去草原弄牛奶厂,以为刘向东非常有钱。当初送物资上《新闻联播》的也是刘向东,街坊四邻对老两口的说辞,那是深信不疑。   不炫耀家里有钱,不能炫耀整天大鱼大肉,孙子孙媳妇孝顺。可把老爷子憋得不轻。   听见有人问他的拐杖和茶杯哪儿买的,怪好看的。张爷爷逮住机会,“我也不知道。我们家跃民买的。这些都是。”眼神扫一圈几个老伙计,“不是去菜市场,就是在附近商店买的。”   有人羡慕:“张老师想的真周到。”   “张跃民那小子虽然想一出是一出,谁说都没用,不过有一点好——”   袁老爷子酸溜溜接道:“孝顺!”   “没孝顺你?”张爷爷反问。   袁老爷子噎了一下。   有人笑着打圆场:“你俩就别吵了。要我说,你们不如去大商店或者幼儿园门口转转。前者小偷多,后者拍花子的多。这事你们也不能急。那些人也不是天天去,而是瞅准时机再干。你们弄清楚他们的时机才能人赃并获。”   “对,对,咱们街道那些人也不是天天都能抓到流氓。”又有人提醒他们,“只敢偷个自行车的,社会危害性不大。你们要留意面生可疑人员,协助警方抓住要犯。”   张爷爷赞同,“小偷三天两头偷自行车,一年也没多少钱。那些要犯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   袁老爷子也赞同,提供线索可比追小偷安全多了。小偷轻轻一推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老张,给北城分局打电话。”袁老爷子说。   张爷爷电话里要协助警方办案,警方立马送来一叠要犯的照片。然而意识到送给谁,被派来送资料的小警察望着一群平均年龄七十岁的人,犹豫了,迟疑了,纠结着现在收回去还来得及吗。   张爷爷高声问:“小同志,看不起咱们?”   “没有,不敢。”   张爷爷:“那你咋不给我?”   年轻的警察递上去就走,赶紧回去报告实情。   袁老爷子伸出拐杖挡住,“咦,这玩意还挺好用。”说话间抬头问小警察,“我们发现可疑人物怎么联系你们?”   小警察严重怀疑这些老小孩日子无聊,想重温儿时游戏——官兵抓小偷。苦于没人乐意当小偷,就想到他们。   然而当着一群虎视眈眈的大爷大妈的面儿,小警察不敢说实话:“我们办公室的号码?”   张爷爷:“你们都出去了,办公室没人咋办?”   “我们队长的号码?”   张爷爷递出手机:“输进去。”   小警察惊讶,惊讶老头还有手机。   “看不起我们老年人?”张爷爷叨叨不过张跃民,还叨叨不过别人,“我不光有手机,我们家还有电脑,还有游戏机。我敢说,我会玩的游戏绝对比你多。”   一众老头老太太想笑。小警察以为嘲笑他,号码输进去立马遁走。   袁老爷子等他走远才说:“你真好意思说。”   “谁让他看不起咱们的。”张爷爷看着手机,想了想,“也不对。”   袁老爷子问:“又怎么了?”   “分局接的都是大案子。咱们要是遇到踩点偷车的该找谁啊?”张爷爷又问。   袁老爷子想想也是:“咱们不能浪费警力。谁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派出所。”有人道。   袁老爷子道:“那就打给派出所。”   街道也经常帮派出所办事,派出所接的多是小事,自是不怕这些老人家伤着碰着,于是就把他们一个联系号码给张爷爷。   张爷爷虽然会用手机,但他不知道只要不删,手机记录一直在。   傍晚,张爷爷和老伴儿出去遛弯儿,手机忘在茶几上。因为刚会用手机,还没习惯随身带着。张跃民翻开他的手机,顿时乐了。   梁好运刚给俩小孩洗好脚把他俩扔沙发上,注意到他一副很无语的表情,“手机坏了?”   “不是。小偷没抓一个,派出所和分局的电话弄来好几个。他真行。”张跃民摇摇头递给她看。   梁好运看到分局刑侦支队队长电话,惊得张大嘴:“他哪儿弄的?”   “谁知道。估计跟人家说,协助人家破案,人家瞧着他年龄那么大,不可能胡扯,就给他了呗。”张跃民道。   梁好运:“也是。老幼病残最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看爷爷这样,真打算大干一番?”   “那么容易让他干成,还要警察做什么。”   梁好运摇头:“别这么说。说句不好听的,猫有猫的道儿,鼠有鼠的道儿。经历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警察经验丰富,他们人生经验丰富啊。要犯也没以前的特务难对付。”   “但时代在进步,人也在进步。何况现在能从电视、广播和报纸杂志上接收到各种各样的信息。”张跃民不赞同,“我就怕他们跟你一样也这样想。结果三个月不开张,急得想撞墙。” 第100章 可疑人员   梁好运好笑:“你当爷爷十八啊。这么大年龄的人连这点耐心也没有,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老小孩老小孩这话怎么来的?”张跃民反问。   梁好运:“小孩随心所欲,是因为无知无畏。老人是因为历经沧桑,性格豁达,看透一切,不拘小节。可不是每个老人都能成为‘老小孩’。咱们这边虽然大多数人都很通情达理,也不是没有那种越老越固执的。”说着朝北看去。   张跃民和梁好运家后面的邻居家的情况跟何大妈家一样,两个闺女一个儿子。老大和老小是闺女,老二是儿子。儿子跟何大妈的儿子是同学,而且先后结的婚。不过孩子比何大妈的孙女小几个月。   何大妈每天带孩子虽然累,大多时候乐呵呵的。后面那家的儿媳妇生个女儿,婆婆跟死了亲爹娘一样,整天唉声叹气,她家孩子是个女娃,没后了,人家看不起她。   梁好运这个整天家和公司两点一线的人之所以知道那家情况,因为张爷爷张奶奶劝过对方,计划生育是全国的,像她这样的家庭只多不少。有这么多人跟她做伴儿,愁什么啊。   那婆婆回了老两口一句,你们孙媳妇争气,一胎得俩,儿女双全。你们是不愁。   老两口气得不轻,张跃民也气得要找她理论。   张跃民最烦后面的邻居,看到梁好运的表情,嘲讽道:“她那个样的,甭说咱们这儿,整个帝都也找不出第二个。”   “那就不说她。老小儿真不等于心智也跟小孩一样。”   张跃民:“心智不像小孩,整天跟我闹着要吃红烧肉?他俩可没闹过。”看一眼旁边的儿女。   梁好运又想笑“他俩也不敢。这边还没哭闹,你胳膊就举起来了。”   “这倒也是。言归正传,我要不要托朋友帮他们一把?”张跃民小声问。   竖着耳朵光明正大偷听的两个小孩勾着头看爸爸,说什么呢?为什么不大声点啊。   梁好运没注意到俩小孩的小动作,问:“找谁?”   “砂锅白肉。”   梁好运楞了一下,想到吃砂锅白肉那天,小郑和林队都加了张跃民的手机号,“他们离咱们这边太远。”   “让他们问问咱们这边分局的情况。”   梁好运不赞同:“能到分局的都是大案子。”   “正是大案子他们插不上手,可以帮忙留意情况。”张跃民道。   梁好运想想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白天也不敢露面,都是让马仔跑腿,“也是个主意。至少我们知道他每天在外面忙什么。”   张跃民立即给小郑打电话。   每每有大案,各分局都会相互通气打听消息,有时候更需要协助办案甚至共同办案。这年头没天网系统,查车查人都要挨个排查,有市民主动提出帮忙,警方自然乐意之至。   小郑请示林队后,就把能对外透露的消息告诉张跃民。   翌日清晨吃饭的时候,张跃民装作闲聊,把消息透露给张爷爷。   张爷爷拿到消息,跟他的老伙计们碰头,就分享跟老伙计。以免打草惊蛇,一群老头还特意相互提醒,这些消息只能他们自己人知道。   有功夫跟张爷爷混在一起的都是退休干部。甭管大小,那都是受党教育多年的人。这点纪律性还是有的。   五位老人雄赳赳气昂昂奔赴大菜市场。因为不论什么人都得吃饭。然而他们来太晚,菜市场人很少很少,一眼能望到头。   张爷爷摇了摇头,对袁老爷子道:“这么空荡荡的,可疑分子肯定不敢过来。”   袁老爷子点头:“对。在这边被发现,跑都不好跑。接下来去哪儿?”   “跃民那小子说,要犯不敢去宾馆,因为有时候片儿警会查证件。他们一般都是租房子。但又不能跟人合租。咱们这片儿有那么小的房子吗”   袁老爷子:“怎么没有。北边城乡结合部多得很。你以为都跟你家一样,光正房就有七间。”   “那我们过去。”这年头的老小区,很多都没有围墙,张爷爷想到这点:“顺便去小区看看。那边我听说好多只有两间卧室一个小厨房小卫生间的房子。小的跟蜗牛壳一样,也不知道咋住。”   袁老爷子无语:“你管人家怎么住。就那房子也不便宜,一套得好几十万。别废话,赶紧的吧。再不去你孙媳妇都下班了。”   “今天中午跃民回来给我做饭,她下午下班再回来。”   梁好运昨儿试着把张奶奶带去公司,老人家跟门卫能聊几句,跟食堂的婶子大娘聊了大半天。回来时人的精神很好。   今儿梁好运又把她带走,张爷爷没了后顾之忧,又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信心满满,那个精神状态,说他六十别人也信。   袁老爷子一听这话就知道张奶奶不在家。不用担心她,他们五个人就能走远一点,袁老爷子前面带路。   中午张跃民陪他爷爷吃饭的时候,想到梁好运要照顾俩小的,还有分心看一下老人,还要工作挺忙的,就琢磨给她减负。   张跃民是个老师,不可能把孩子带去学校。张跃民打开电视,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看家长里短。   电视剧有时候还真有用。   客厅刚收拾好,张跃民就看到他要的东西。   傍晚,梁好运回到家,家里多了两辆小孩自行车。后面两个轮,前面一个轮,前面那个轮的两侧还有两个,车子稳当的很。   张跃民把儿子女儿抱上去,然后用他自己加的背带把小孩固定在座上,一来防止小孩掉下来,二来防拍花子的趁着小蒋和小杨不注意快速把孩子抱走。   孩子固定好,张跃民又在车把头上加一根带子,让两个保姆拉着他俩玩儿。   小孩有小推车,只是到了小推车上面看什么都不方便。坐在自行车上,那是想往前就往前,想往后看就往后看啊。兄妹俩别提多高兴。挥着小手要出去。   张爷爷服气:“你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主意?”   “电视里学的。没事多看电视也是好处的。”张跃民问梁好运,“聪明吧?”   梁好运笑了:“聪明。配得上我。”   张跃民也乐了:“做饭去。自行车再好玩,也不能当饭吃。”   “早上买的鸡吃了没?”梁好运买的土鸡,不帮杀,因为是挑着柳条编的筐来卖的。   张跃民:“爷爷说你们回来再吃。那只公鸡挺大,得有七八斤,做了咱们也吃不完。”   “切一半留一半。另一半明天吃。土豆都发芽了,我没买,用蘑菇木耳炖吧。”梁好运说到这个,想到以前赵新宇没少往他们家送这些山货。   赵新宇在部队,轻易出不来。虽然有假期,也不敢随便用。因为现在用完了,回头家里有事想请假很麻烦。   梁好运:“过几天去看看赵爸赵妈吧。听到都搬去干休所了,也不知道住的习不习惯。顺便看看缺什么。”   “那个考察团走了?”   考察的团长和秘书走了,那些县领导被留下来实地学习。不过也不能在这边呆太久,因为不光是县一把手,还要回去勘察自己县的情况。   梁好运:“四月中旬回去。有县里的人作陪,不需要我。我们下周末就可以去干休所。”   “确定在江北县办厂?”张跃民问。   梁好运点头:“不过不急,等他们拿出规划图再说。”   实地考察后心里有底,江北县的书记和县长回到江北的第一件事是开会汇报此次帝都之行。随后分头行动,实地考察的去考察,负责去省里找专家的找专家等等。   四月底,县领导就用江北县唯一一台传真机把规划图传给梁好运。   过了五一劳动节,梁好运就起身前往江北。孩子又大一点,知道妈妈去工作,虽然不舍,好在爸爸陪同,俩小孩也没闹。   送梁好运到机场,张跃民就载着两个小孩和保姆去动物园。小孩东西多,还有两个小车子,自是得开他那辆SUV。   到了动物园,还是小蒋和小杨拉着他俩。然而,一会儿两个小孩就闹了。坐在小车车上不能想去哪儿去哪儿。   周六动物园人不少,张跃民担心拍花子的瞄准这边,于是一手拉着一个。他高,两个小孩太矮,他牵着孩子得弯腰,于是张跃民把拉自行车的两个布带拆开,一手绑一个。   小孩气得要拆开。   张跃民:“你们敢拆,咱们现在就回去。”   两个小孩气得鼓着嘴巴瞪着眼睛看着他。   张跃民不为所动:“你们听话,一切都有。你们不听话,回家还得挨揍。”   “爸爸坏!”   兄妹二人异口同声。   张跃民笑眯眯问:“想不想吃棉花糖?”   动物园门口就有卖的。   两个小孩知道,小卖部老板给过,所以同时点头。   张跃民:“玩好了回去给你们买。”   小孩虽然不记事,但也不至于搁一个小时就忘了。   在动物园逛一圈,累得坐到车上让小蒋小杨把他俩拉到外面,就找爸爸要糖。   小卖部老板给的棉花糖是袋装的,每块都很小。张跃民要给他们买的是现做的。棉花糖比小孩的脸还大,两个小孩兴奋的晃悠小腿,险些从车座上掉下来。   张跃民回头瞪他俩一眼:“老实会儿。爸爸开车!”   小孩乖了片刻,张跃民转过头去,两个小孩就分别向小蒋和小杨显摆。   张跃民从后视镜看到:“小蒋,小杨,你俩跟他俩一起吃。否则他们能吃的满身都是。”   小蒋:“二丫头,给我尝尝好不好?”   棉花糖很大,小孩也没缺过好吃的,所以很大方递给她。   小蒋掰开两块,一块放自己嘴里,一块放小孩口中。俩孩子知道怎么吃了,不让她俩帮忙了。然后等到家,吃的脸上全是糖,黏糊糊的,没眼看。   张跃民忍不住摇头:“你俩居然是我跟你妈的孩子。”   “妈妈?”大小子使劲拍打车窗,要下车找妈妈。   张跃民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   “妈妈在厂里。我们吃过饭再找妈妈,渴不渴?”张跃民问。   棉花糖腻,两个小孩乖乖点头。   两个小小孩抱着奶瓶自己喝,张跃民用温热的毛巾给他俩擦脸。两个小孩半天没睡觉,脸上舒服,在沙发上待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蒋和小杨俩人看着他。   张跃民给张爷爷打电话,十一点半了,居然还不回来。上班的人也没他忙。   张爷爷有点耳背,声音特高,张跃民吓了一跳:“干什么呢?”   “有事。没事先挂了。”   张跃民连忙说:“别!奶奶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奶奶就在他对面沙发上坐着,无奈地笑了。   其实张跃民也不想,不说是奶奶要问的,他爷爷肯定跟他对着干。   “还得再过半小时。得等分局的人来了,我们才能走。”   张跃民的心一突,“你们在案发现场?”   “没有。我们在一个小区楼下面发现一个人很可疑,鬼鬼祟祟,跟特务接头一样。”   张跃民霍然起身:“奶奶,我去接爷爷。这老爷子居然要帮分局盯梢。人家有便衣,哪用得着他。”   “你快去,别耽误人家正事。”张奶奶不疑有他,“他不愿意回来就给我打电话。”   家里有座机,张跃民做戏做全套,还把座机送到他奶奶手边。   张跃民交代让小蒋买些卤菜,蒸米饭,再给爷爷奶奶和俩孩子煮点鸡蛋面,就开车出去。   两个小孩脾胃弱,面条得煮很软,所以他俩能跟两位老人吃一块去。   两位老人和小孩的面条清淡,小蒋会做。   这边面条都出锅了,张跃民才七拐八拐找到他爷爷。   张爷爷一行就在这边方圆三里之内晃悠。张跃民找他们这么麻烦,是因为他们在胡同对面的商品房里。   张跃民需要穿过胡同。胡同里人多,他可不敢开太快。   “你怎么来了?”张爷爷皱眉:“电话里不说了?”   张跃民:“如果是要犯呢?”   袁老爷子道:“不可能。那小子的身体还不如我。一米七,很瘦,跟营养不良一样。你爷爷都能打过他。”   张跃民看看也就五六年房龄的房子,“营养不良的人租不起这边的房子。这边一个月要好几百。”   五个老人多年没租过房子了,闻言几人互相看看:“难道是我们看错了?”   他们在门卫室,门卫大爷也在,张跃民就问看门的大爷。   看门大爷没注意。还是张爷爷他们跟过来才知道小区里有个鬼头鬼脑的人。   张跃民只能问他爷爷:“看清那个人往哪儿拐了?”   张爷爷指着东南边的楼,“进去就没出来。”   “我上去看看。”张跃民道。   张爷爷立马拉住他:“你去干什么?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别逞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了,真快啊 第101章 丧心病狂   张跃民想叹气:“爷爷,袁爷爷刚刚的话您可没否认。”   “那小子是打不过我。”张爷爷问:“万一有同伙呢?”   张跃民:“你们觉得他很可疑,是因为他鬼鬼祟祟。如果是这边的住户,回自己家用得着鬼鬼祟祟?”   几个老人同时摇头。即便干了坏事,也可以强装镇定。   张跃民:“你们先回去,我在这儿盯着。”   “你不行!”张爷爷不同意,“上次在饭馆碰到的那个人,只是跟你一言不合,就想去你们学校闹事。这个人真犯了事,回头出来还不得天天去你学校。”   张跃民倒是不担心这点,学校的保安又不是摆设:“他真像你说的这么厉害,我就更不能让你们留在这儿。”   “那要走都走。”张爷爷道。   门卫大爷笑道:“你们别吵了。能被您几位看出鬼鬼祟祟的人,肯定胆子特别小。以后见着你们几位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他学校闹事。不过您这个孙子有句话说的对,他留下,你们回去。”对张爷爷说:“他跑起来,横冲直撞的极有可能碰着你们。”   张跃民点头:“听到了吧?”   张爷爷:“那我就在这儿等着。”   张跃民头疼,让门卫给他找根绳子。   “你敢!?”张爷爷指着张跃民,连连往后退。   袁老爷子赶忙劝说:“跃民,使不得,他是你爷爷!”   张跃民心累:“你们一个个想哪儿去了。我去楼道口堵那个人,回头把他绑起来,也省得他挣扎起来伤着你们。”   几人松了口气:“早说啊。”   “你们容我说了?”张跃民反问。   五位老人有点点尴尬。   门卫摇头笑笑到外面把他的晾衣绳拆开。   张跃民单手背到身后,朝那栋楼走去。   “等等。”张爷爷忙喊。   张跃民回头,看到他爷爷大步过来:“你——”   “你什么你!?”张爷爷找到反驳他的机会,没好气地说:“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跟你一起去!这个带上。”拐杖递出去。   张跃民想说没必要,拐杖反而碍事。看到他爷爷固执地瞪眼,张跃民无奈地接过去。   刚到楼梯口,张跃民就听到下楼的声音。   楼梯不是直上直下的。从一楼到二楼中间有个拐弯,张跃民等着对方还剩三四个台阶的时候突然喊:“站住!”   对方楞了一下,转身就跑。   张跃民一步三个台阶,两步上去,第三步把他踹倒在楼梯转弯处,那个不大的平地上,也不至于惊动楼上楼下的住户。   那人下意识挣扎,张跃民朝他脑袋上一巴掌:“老实点!”   三两下用捆猪扣把他绑的死死的,拽着他起身,啪一声,地上多了一个包,张跃民捡起来捏一下,“钞票?”   那人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惨白。   张跃民瞧着他的眼睛跟乌眼鸡一样,心底有个不好的预感。   张爷爷存的那几个号码,张跃民这儿也有。以免联系不上他爷爷的时候,好联系派出所和分局的同志。   张跃民立即拿出手机,提醒出警的人员着便衣悄悄过来。   出警的民警当中就有那个给张爷爷电话号码的人。他号码给太多人,以至于觉得张跃民的声音很陌生也没怀疑。因为嫌疑犯不可能这样提醒他们。   派出所离这边远,又因为是中午,下班的放学的,路上全是学生和自行车,根本开不快。导致这会儿还在半道上。   话又说回来,不是因为开不快,他们也不会让张爷爷等人先帮忙盯着。于是这些人到街边服装店借几件衣服,打出租车过来。   张跃民也不可能在这儿干等,拉着那人往楼上去。张跃民出手太利索,对方以为他是刑/警。虽然奇怪怎么没戴“手镯”,而是用绳子绑他。不过没等他问张跃民,自己就给出解释。张跃民肯定也住在这边,今儿休息,所以只能随便找个绳子将就着用。   又想到张跃民刚刚那通电话,显然盯上他的不止张跃民一个,这人也认命了。老老实实到七楼,乖乖的帮张跃民叫门。   然而无人应答。   张跃民抓住他的衣领跟提小孩子一样,那人双脚离地,顿时有种窒息敢,连忙说:“我再试试,让我再试试。”   张跃民猛地放下他,那人深呼吸,活着真好!   “快点!”张跃民压低声音吼。   那人抬脚踹门,口中骂咧咧,片刻门被打开。   门里的人只是扫他一眼就转身回屋。   那人立即给张跃民使眼色,躲在门侧的张跃民闪出来,就看到屋里的人摇摇晃晃,到沙发上一趟,脸上的表情很是荡/漾,像是在回味什么。   张跃民过去,趁其不备快速把沙发上的人跟他刚刚抓的人绑一块。沙发上的人居然并没有察觉不对,反而越发享受。小腹处还支起了帐篷。   张跃民的眼睛直了,眼神问他先前抓的那人,什么情况。   “小帐篷”正好抵着那人的腿,那人的脸色五彩缤纷,跟打翻了颜料盘一样。   那人用下巴指着卧室。   张跃民没料到还有,拽着绳子推开卧室门,看到两具白花花的□□下意识关门。关上那一刻,张跃民又赶忙推开,趁着床上的人还未清醒,快速用绳子的另一端绑住,然后用被子裹起来扔到沙发上,张跃民打算打开门,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此时还是只有一个人清醒,就是张跃民最先抓的那个人。   张跃民看着对方,对方连连摇头,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房门虚掩,张跃民躲在门后,大门被推开,就在推开的那一刻,听到:“真不够意思——你——”来人大概看清沙发上的情况不对劲,转身就想跑,张跃民房门一关,朝对方心窝处就是一脚。来人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张跃民看清对方的长相很吃惊,因为他认识这人,还跟梁好运说过,像他这样能写能唱擅作曲的为人师表还行。   万万没想到对方从电视里出来了,他们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那人看到张跃民愣住,反而不慌了,以为遇到了黑吃黑。因为警察不可能迟疑。   “哥们儿——”   张跃民回过神,“谁跟你是哥们儿!”抄起茶几上的布堵住他的嘴。塞到他嘴里,张跃民才发现,好像是男人的内裤。不过也顾不上了,指不定后面还有多少人,随便找件衣服把他绑起来。   张跃民看到那三人意识渐渐清醒,又随手捡几件衣服把嘴巴堵上。因为张跃民意识到一点,这个房子的主拿到货之后也没独享,而是呼朋唤友。这里可能是毒室,后面可能还有人。   张跃民把他们的手机全收起来,就给往这边赶的民警打电话。人情社会,派出所又人微言轻,以免有人来赎这个名人,张跃民立即通知分局。   民警刚刚到小区门口,就接到张跃民的电话。张跃民电话中提醒他们秘捕。   一众人分拨几路先后进来,以至于愣是没引起其他住户怀疑。   张跃民在楼上有看到这点也没敢大意,民警一进来,张跃民就提醒他们分局接收此事,让他们保护好现场。分局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分局来的快是因为有人在附近查儿童丢失案。还是团伙作案。   这点民警不知道,张跃民也不知道。分局的同志也不会跟民警和张跃民解释这么多,所以民警以为张跃民通知他们的时候还给分局打电话了。   张爷爷等人没敢上来,怕给张跃民添麻烦,一直老老实实呆在警卫室。   张跃民不见他们就好脱身了。   详细过程跟分局的同志单独叙述一遍,张跃民签了字,脱掉外套先走一步。堪称来也悄无声息,去也悄无声息。   然而张跃民一进保安室,就被五个老人团团围住,“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   “回家说。”张跃民随即对门卫大爷道:“等一下分局的同志可能要找你,你实话实说就行了。要是别人问起来,千万别多嘴。”   门卫大爷好奇地问:“是毒还是赌?”   “毒!”张跃民一个字让门卫大爷变脸。   因为赌徒和毒徒一样丧心病狂,疯起来连父母亲人也不放过。   门卫大爷:“你们赶紧回去。”   张跃民的车大,一车把五个老头全拉回去。   五个老头跟现在年轻人不一样,现在人只在电视里看过毒的危害,感触不是特别深,五位老人是亲眼见过,而且不止一次。像张爷爷这么大年龄的人,以前经常能见到。有些人命悬一线了,还忍不住抽一口。   五位老人难得沉默了。   他们都没料到国家成立半个世纪了,还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用那玩意。   张跃民奇怪:“怎么了?”   “真是那东西?”张爷爷心里不好受,很希望张跃民说他搞错了。错把赌说成了毒。   张跃民看他一眼:“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啊。你们说的,瘦瘦的,跟营养不良似的。除了那东西,难不成是黄?真是那样他得虚成什么样?”   张爷爷的心闷闷的:“以前人不知道那东西的危害,现在电视报纸天天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啊。”   “侥幸心理,或者无所谓吧。”张跃民道,“都以为能戒掉,殊不知他们打算戒的时候已经戒不掉了,只能越陷越深。你们发现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吸的没钱买了,所以只能当卖那个的。”   袁老爷子问:“那个人得判多少年?”   “找他买东西的那人敢让朋友过来,显然买了不少。”张跃民不想掺和太多,所以就没搜房间,“可能死刑!” 第102章 一窝端   五位老人齐齐倒抽一口气。   那人虽然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可是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   张跃民道:“觉得他可怜?”   这话五位老人不知道该怎么接。   张跃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想再说点,忽然觉得没必要。几人要是因此不出去了倒也好。   翌日上午,张爷爷依然是左手茶杯右手拐杖。   张跃民打量他一番:“还去?”   张爷爷平时八点左右就睡着了,昨儿直到十点多才犯困,就是在琢磨今儿是去还是不去。   看着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可能枪毙,张爷爷不想去。可他想到那些无名英雄,想到少了他一个可能挽救很多家庭,张爷爷就觉得他得继续。   他是老革命,决不能轻言放弃。   张爷爷高傲的哼一声,高昂着头走出家门。   张跃民无奈地笑笑,交代小蒋和小杨:“他俩要出去,你们就给爷爷打电话,跟在他后面。他们也能帮你们看一下。”   “爷爷不是找嫌疑犯?”小蒋问。   张跃民摇头:“他们的目的遛弯,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不论小偷还是拐子,很多都是老手,让他们一眼看出来,人家还怎么混。”   张奶奶赞同:“跃民,你上课去吧。他俩要闹,我们就在门口玩儿会。或者去小何家。”   “小何”就是隔壁何大妈。离得这么近,张跃民也放心。   张跃民道:“过几天好运就回来了。”   “不是去建厂房?”张奶奶奇怪。   江北县的气候跟平安县差不多,标准车间有图纸,梁好运把图纸交给建筑队,留几个员工监工就行了。再说了,这个公司是江北县除了极个别几个国有企业以外最大的工厂。县政府可比梁好运上心多了。   张跃民:“好运先给他们一部分资金,建到一半再给一点,等全面竣工验收合格再给尾款。他们不敢乱来。”   “他们就不怕咱们不给?”张奶奶很想知道那边的情况,故意这么一问。   张跃民笑着说:“好运不敢啊。因为这个工厂不止江北县关注,建好之后,省领导可能也会过去参观。”   然而张跃民没往中原来过,不知道这边虽然不是很穷,至少温饱没问题,可是也有不少刁民。这些刁民和平安县的还不一样。   平安县穷,跟江北县比起来却是富农。平安县的地痞流氓偷东西都是搞大件,比如自行车,三蹦子,工地上的钢筋。   江北县很多人住着石头和泥垒的茅草房,他们那边只要有人撺掇,就能把梁好运工地上的砖和瓦搬空。   砖瓦便宜,每家每户弄一点,不好追责,也很难追回来。   梁好运没想到这点,县领导提醒的她。江北县领导班子以前很想出头却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摆在眼前,县里都想大干一场。于是县领导班子全体通过,来一场“严打”。   县里打算先把地痞无赖关进去几天。回头再放出来,他们就能老实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把工厂外墙盖起来。   现在是淡季,出货量不大,总公司那边都有规章制度,张跃民偶尔还去看看,梁好运不急着回去,所以县里部署严打工作的时候,梁好运也没闲着。   县里把全县派出所的民警派出去明察暗访,梁好运联系施工队。   江北县穷,县里也没多少有钱人。没人盖楼房瓦房,最大的施工单位也没多少人。梁好运就提议小工从村里找。   施工单位勘察现场,梁好运去村里走访,一来给工厂挑人,二来帮施工单位挑小工。   梁好运漂亮,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穿的不是顶好的,在村民看来也跟明星差不多。   这样的人不是明星,还要带领他们致富,大部分村民对她都很热情。一部分不信资本家这么好心,不过当着梁好运的面也没敢表现出来。   梁好运问什么他们答什么,一天才走两个村子。工厂周边好些个村子,梁好运有时间,走累了就回宾馆歇息,跟总公司那边联系,问问公司的情况。   “老板,老板,不好了。”   梁好运的手一抖,房门被保安重重地推开。   “出什么事了?”梁好运霍然起身。   保安连忙把报纸递给梁好运。   “我们公司又上报了?什么时候的事?”   保安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不是咱们公司。咱们的大使馆被炸了!”   梁好运愣了愣,下意识问:“大使馆怎么会被炸?”   “说是误炸。”保安指着头版头条,气得手颤抖,“看这里!看这里!放他娘的狗屁!大使馆那么大的目标,怎么可能是误炸。”   这段记忆对前世的梁好运而言太久远,过了一个世纪了。看到内容,梁好运隐隐有些印象,“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早上。”   梁好运拿近一点,看到一个老人满脸泪水,“这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保安连连点头。   招待所没电视,梁好运来到这边跟到了世外桃源一样:“上面什么态度?”   “还能什么态度。咱们是发展中国家,除了跟他们打嘴炮,还能干什么。这帮孙子就仗着咱们弱,故意的。”   梁好运反倒又想起来一点。梁好运前世生于盛世,长于盛世。哪怕后来遇到末世,社会秩序也没崩塌。国外人间炼狱,他们不过是一朝回到解放前。还是没有列强侵略的解放前。   人民除了辛苦点,精神很富有,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不是如此,梁好运早自杀了。   梁好运深吸一口气,报纸递给他。   保安是退伍军人,见她面无表情,看起来很冷血,顿时难以置信:“您都不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只会让人看笑话。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力带领当地百姓脱贫致富。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百姓富裕了,我们这个国家才能强大起来。我们富了才能交更多的税,造火箭造航母。”梁好运道:“有这个功夫,不如跟民警一起抓流氓。”   “啪!啪!啪!”   门外响起一阵鼓掌声。   梁好运吓了一跳,朝外看去,赫然是江北县领导,手里也拿着报纸,不过是两份。   江北县领导叹气道:“亏我还是个党员,却不如梁总你。我还想让梁总打电话问问张老师帝都的情况。”   “你也才知道?”梁好运问。   书记道:“我昨儿在外面,等到家家里人都睡了。今天到办公室才知道这事。给你打电话,你可能在村里没信号,一直没打通。”   村里没信号塔,梁好运进村就失去了信号。   梁好运道:“是没信号。”   “梁总,这口气就这么咽了?”   梁好运点头:“不过你放心,我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   “梁总,这个时候就别说什么因果报应了。要有那东西,早报应了。”书记忍不住说。   梁好运摇了摇头,“人遭报应也不见得报应到自己身上。可能是子孙后代。国家遭报应也不可能这么快。不信等着瞧吧。”   书记忙问:“张老师,还是帝都市那边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我刚回来。他们就是想告诉我也打不通。”梁好运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刚刚打去公司,公司那边并没有说。可能以为她已经知道了,“我相信咱们老祖宗的智慧。不说报应,就说水满则溢,这个道理你该懂吧?”   书记:“这点用在这里不适合吧?”   “那就耐心等着。只要活得久,你总有一天能看到。三十年前,你敢想象打电话不用电线吗?”梁好运拿出她的手机。   书记不敢想,不由地被她说服了,“真不用打电话问问张老师?”   “这么大的事,我还是问问吧。”梁好运主要是担心两位老人,尤其是张爷爷,担心他气晕过去。   然而电话打到家里没人接,打给张跃民依然没人接。   梁好运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沉吟片刻,打去何大妈家。然而也不是何大妈接的。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听。何大妈的小女儿,拿起电话就说她在做饭,过会儿再打来。   梁好运连忙自报家门,然后问她家人都去哪儿了。   何大妈的小女儿很佩服梁好运,一听是她,顾不上下面条,告诉她,他们家也就她一个,都跑出去帮游/行的人呐喊助威去了。不过也不用担心,有片儿警和街道的人维持秩序。   梁好运松了一口气,挂上电话就把这点告诉书记,末了道:“明早应该能从报纸上看到。国外还说咱们国家不够民主,三不五地拿这点攻击咱们。真民主投票,八国联军一个跑不掉。”   书记点头:“没想到帝都的人这么生气。”   “衣食足而知荣辱。”梁好运道。   书记忍不住感慨:“是呀。梁总,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保安送他出去。   梁好运在门口等保安。   “还有事?”保安问。   梁好运指着他手里的报纸,“我今天去村里有注意到,连个大喇叭也没有。村里人应该还不知道这事。明儿把这个带过去。”   “带过去也没什么用吧?”保安摇头,“都没几个识字的。”   梁好运:“现在识字的多,还是五十年前识字的多?那时候的老百姓都知道抗战,现在不懂?告诉他们,只有家家户户有了钱,外人才不敢欺负咱们。我们交的税一部分用来义务教育,一部分用来造枪支大/炮。”   这边文盲率高,很多百姓都不知道梁好运还要交税,更不知道税收的用途。   翌日,保安跟老乡们一说,老乡们如醍醐灌顶。再看梁好运,仿佛身上多了一层光环。一个个跟当年抗战一样,纷纷问梁好运他们能做些什么。   梁好运还没调查清楚,就让他们先等等。   周围村子走一遍,梁好运找施工单位,问他们需要多少小工。随后每个村子挑几个,然后安抚众人,工厂弄起来,她再从别家挑工人。   梁好运这个态度太诚实。连一二三四五都说不顺溜的人,也不好跟她闹。纷纷表示让梁好运放心,他们听梁好运的。梁好运这才跟施工单位签订正式合同,前期款项打给对方。   施工单位挖地基拉砖垒墙头,梁好运就动身回帝都。   梁好运刚踏上飞机,家里就迎来两个人,张跃民的大舅和大舅妈。   离大使馆被炸已经过了好些天,张跃民的学校也恢复了正常上课。梁好运在天上,张跃民不在家,老两口好像很意外,进屋就朝四周看。   张奶奶道:“跃民刚走。我叫小蒋去叫他?”   “不用了。”大舅妈笑笑,“我们就是顺便来看看。”冲俩孩子拍手:“跟爷爷奶奶玩儿去?”   小孩跟他俩不熟,瞧着他俩笑的跟狼外婆似的,就往小蒋和小杨怀里躲。   张奶奶招呼两人坐下:“有啥事吗?”   “没有。真是顺便来看看。”大小子和二丫头可爱,大舅妈想抱回家,不死心地说:“好好,奶奶这里有糖。”   小孩瞥一眼她,越发抱紧小杨的脖子。   张奶奶:“他俩不贪嘴,也不敢要你们的东西,拍跃民打他们。”   跃民是爸爸,二丫头听见这两个字就看老奶奶。   张奶奶同她解释:“爸爸上班赚钱,给丫头买摇摇车。”   小孩又想到她的摇摇车,小手指着外面要出去。   小蒋和小杨把他俩放摇摇车上,大舅妈再试图抱他俩,兄妹俩哭给她看。大舅妈瞧着没戏,稍稍坐一会儿,就跟大舅回去了。   张奶奶没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张跃民察觉出不对,他大舅和舅妈退休后闲着没事,经常过来。但每次过来都会挑周六周末,而且来之前也会打电话。   他们有心情逗俩孩子,甚至想把大小子和二丫头抱家去,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自告诉他。   越是这样,张跃民越忍着不问。不过也没让他忍太久。周末,楚兜兜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表舅,表舅,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大舅妈有小宝宝了。”   张爷爷正倒水,准备出去“巡逻”。因为今儿街上人多,小偷都该出来了。乍一听到他的话,杯盖啪嗒掉在了地上。   张奶奶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有颗大心脏的张跃民忙不迭让楚兜兜再说一遍。   小小的少年哈哈大笑:“表舅现在这样好傻。”   张跃民一把把他抓过来。   小孩顿时不敢取笑他:“真的。爸爸妈妈告诉我的。我们昨天去姥姥家,舅妈的肚子都能看出来了。”   “四五个月了?”张爷爷问张跃民。   张跃民:“四个月显怀。可能是。不对,李擎之前连你们也没说?”   “那是你哥!”张爷爷提醒。   张跃民摆手:“这个不重要!”   楚兜兜点了点头:“妈妈说,舅妈年龄大了,怕让我们跟着空欢喜一场。”   张跃民顿时忍不住说:“他们也知道自己年龄大了。内心不坚定,学什么丁克。对了,谁送你来的?”   “爸爸要加班,送我到路口就走了。”楚兜兜刚才就发现院里多了个东西:“表舅,那个车谁的?好酷!”   张跃民:“我的。刚买的。”   楚兜兜愣了一瞬间,转身就跑。   “你——”张跃民看到他跑到车边就拉车门,没拽开还很好奇地回头看张跃民,怎么回事啊。   张跃民很无语,“锁了。”   “钥匙呢?给我,我上去看看。”楚兜兜伸出手来。   张跃民给他打开,两个“小气鬼”晃悠悠过来也要上去。   他们仨上去一会儿,车里就没法看。零食渣、水渍、脚印等等。张跃民想揍他们。   张奶奶拦住了,“跃民,要不要去你哥家看看?你舅妈那天过来肯定想说这事。他们以前虽然嘴上支持李擎两口子,心里还是希望他们有个孩子。现在终于有了,肯定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我不想去欸。”楚兜兜开口说。   张奶奶被这孩子给说的没话了。她以为张跃民会这样说,都想好怎么劝他。   “下午带你们去游乐园。”张跃民道。   楚兜兜立马说:“我可以玩一会儿游戏再去吗?”   张跃民看看时间,八点半,“十点过去。”   楚兜兜高兴的欢呼一声跳下车。   很多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儿,大小子和二丫头也不例外。看着大哥哥走了,也对新车失去兴趣。   一大两小,一个打游戏,两个看着,看累了就坐摇摇车,而给他们买这些东西的人只能左手水桶,右手抹布,老老实实的刷车。   张奶奶看着张跃民刷着车哼哼歪歪的就想笑,“听说外面有洗车的。你不想刷就开出去让人家给你洗。”   “人家只给刷外面。”张跃民道:“其实就是拿着水管子吹,还不如我自己刷的干净。”   外面脏了也好刷,他身高腿长,拿着抹布一会儿就好了。里面车座上面,车玻璃上面,只擦一半,张跃民就累得直不起腰来。可等车上的水和泥干了再刷,只会更难弄。   张跃民倚着车歇会儿,冲儿女招招手:“过来!”   两个小不点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同时摇头。   张跃民朝他俩走去,俩孩子很有默契地捂住脑袋,大声干嚎。   “就装吧。”张跃民过去捏捏俩小孩的脸,“我等一下就去接你妈。你妈回来,有人哄你们,我再揍你们。”   张奶奶问:“今儿周末,好运也不休息?”   “她一走这么多天,积压的事还没处理完。”张跃民解释,“等会儿我们去接她,然后再去大舅家。”   张奶奶:“你们早点去。今天周末,你爷爷说周末路上车多不好走。对了,再买些东西。”快六月了,平安县的桃该熟了。   张跃民想一下:“楚兜兜,我刷好车咱们就走,我带你们去买五月仙桃。”   “我不喜欢吃桃子。”楚兜兜玩的正高兴,哪儿都不想去。   张跃民:“想不想吃草莓?”   “现在还有草莓?”   张跃民道:“巧了,现在正是草莓丰收季。”   话音落下,楚兜兜输了,立即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去。”   “我这边还没刷干净,等会儿。”张跃民一边洗刷刷,一边吩咐两个保姆给两个小不点收拾东西。主要是尿不湿。   九点半,张跃民带着三个小的抵达公司。听门卫说梁好运在工地,张跃民也没进去,带他们买桃子摘草莓。   担心刚刚弄干净的车又被弄脏,张跃民把东西放后面,急的两个小的瘪嘴小声哭。   他们倒是想大声嚎嚎,妈妈不在,老爷爷老奶奶也不在,两个小机灵鬼担心屁股挨揍。不过他们也不是好欺负的,梁好运上车,俩小孩扑到她怀里就哇哇大哭。哭得泣不成声,还不忘指着前面的人告状,小嘴嘟囔着:“爸爸坏……”   “他们要吃,就让他们吃呗。”梁好运说。   张跃民:“吃的到处脏兮兮的你刷?”   梁好运闭嘴。   两个小孩顿时知道没戏,一脸幽怨地望着妈妈,胆小鬼!   梁好运气笑了,“你们胆大,为什么不找爸爸要?”   “爸爸坏!”大小子大声说。   梁好运:“爸爸坏,所以我怕爸爸啊。”   大小子被他妈妈绕晕了,“妈妈,我饿~~~”   楚兜兜立即递上来一粒巧克力。   这个巧克力还是二丫头给他的。大小子嫌弃的别过脸。   “你不是饿了吗?”楚兜兜奇怪。   梁好运:“装的。你吃吧。”   楚兜兜递给二丫头。二丫头跟哥哥一样,看一眼就把小脸埋妈妈怀里。   梁好运干干净净的套装顿时没法看。   抵达李家,大舅妈就问:“衣服怎么了?”   “他俩的眼泪和鼻涕。”梁好运脱掉外套,只穿一件短袖衬衣。   张跃民把他的外套递给梁好运。   李擎忍不住啧一声:“你俩结婚这么多年,怎么还跟刚结婚的小夫妻一样?”   “因为我们知道彼此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张跃民看一眼终于吃到草莓,高兴的没眼看的俩小孩,“这都是债!”   两个小孩同时看爸爸。   李擎乐了:“听懂了。”   “又记不住。明儿就忘了。”张跃民道。   李擎让兜兜带他俩去院里,又让保姆跟过去看着,“听说你帮你们家那边的分局破获一起大案子?”   “大案子?”梁好运转向张跃民。   张跃民也奇怪:“大案子?”   李擎被问住:“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张跃民接道。   李擎被噎得想动家法。   梁好运赶在他出手前问:“怎么回事?”   “前些天大使馆那事,我们去开会的时候碰到一个高中同学,见着我就说,那天差点把他认成我。”李擎笑着看着张跃民:“你也真行。他们盯那伙人盯了整整一年,都没发现他们怎么接头。你不光抓个正着,还抓了五个。”   “五个?”大舅妈听儿子说起过这事,但不知道这么多人,“跃民没受伤吧?”   李擎:“好好的,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梁好运看张跃民:“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只字不提?”   张跃民冤枉:“我以为就是几个瘾君子。再说,那个卖货的看起来也不像。”   “他是个小人物。问题是秘捕。”李擎道:“除了当时在场的人没人知道。要不是你我太像。他也不可能跟我说这么多。”   梁好运皱了皱眉:“所以他们交易的时候被你抓个正着?”   “爷爷先发现的。”   李擎忙问:“你爷爷?”   张跃民点头:“他最近带着几个老头到处遛弯,顺便巡逻。不过他忙这么久,也就发现那一个。”   “一个还少?一窝端。”李擎提醒他。   梁好运奇怪:“你不说,我可以当你没放在心上。怎么也没听爷爷提过?”   张爷爷想起那天的事,就不由地想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消失,心里就堵得很。自是不想再提这件事。   他们今儿是来看有孕的表嫂,张跃民就没说死不死的,“爷爷也不知道,以为是几个瘾君子,送戒毒所就行了。再说了,他对这些作死的人不感兴趣。他想抓住拍花子的。”   李擎:“那你得让他去幼儿园附近。”   “不如医院。”张跃民摇头,“我们那边街坊四邻就算不认识也眼熟。医院人来人往不认识,孩子又小,瞧着不对也没人敢拦。”   梁好运:“所以今儿爷爷吃过饭就走,就是去医院?”   医院病人多,张跃民怕他传染病了,压根没跟老人提过医院。   张跃民:“去百货商店。”话音刚落,小孩的哭声传进来。   大舅和大舅妈同时起身。李擎夫妻俩也朝外看去。   张跃民和梁好运一动未动。   大舅打算出去,发现他俩像是没听见一样:“跃民,好像大小子哭。”   “不急,二丫头哭了再出去也不晚。”张跃民道。   大舅被他说的有点生气:“你还是个当爸的吗?”   张跃民:“您现在出去哄大小子,大小子让你打二丫头,您是打还是不打?您不打,大小子继续哭。你打,二丫头哭给你看,还得恨你。等他俩都哭了,我和好运一人哄一个,不偏不倚,他们哭累了就好了。”   这么教孩子的,大舅还是第一次听说:“平时在家也是?”   梁好运点头。   大舅:“可是还在哭啊。”   “那是因为有兜兜和保姆,他仗着有人向他能哭很久。”张跃民道,“不过一个保姆,一个小孩,都不是长辈,偏向大小子,二丫头也不会往心里去。可能还会给大小子两巴掌,让他哭个够。” 第103章 赏金   李大舅不放心,到门口停下脚步,保姆在大小子身后,兜兜在两个小孩身侧,不过是中间位,大概防止两个小孩打起来。两个小孩面对面,大小子抹泪,二丫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哥哥,仿佛在问,你还要哭多久。   李大舅忍不住回头。   张跃民问:“是不是?”   李大舅犹豫片刻又折回来。   楚兜兜见他哭个不听,忍不住说:“我不管你们了!”说完跑回屋里。   保姆不能啊。   这是客人家的孩子,保姆不敢偏向任何一个,只能劝:“运运,别哭了。”   小孩瞥她一眼,抹着眼泪往屋里去,“妈妈~~~爸爸~~~呜呜呜~~~~”   二丫头拔腿超过哥哥,大声喊:“妈妈,爸爸,哥哥坏!”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明明被欺负哭的是大小子,这丫头居然恶人先告状。   梁好运:“哥哥怎么坏了?”   “哥哥打我。”小孩理直气壮地说。   大小子的眼泪掉的更凶。   张跃民冲他招招手,大小子扑到爸爸怀里,“你又是因为什么?”   “妹妹坏……”大小子声音哽咽地说。   张跃民:“妹妹怎么坏了?”   “妹妹打我。”大小子伸出小手背,让他爸爸看。   小孩的力气有时候很重,刚打下去可能打红。他在外面哭这么久,手背上的那点红印早消失了。   张跃民看向女儿。   小孩靠在妈妈的腿,仗着有妈妈撑腰,大声说:“哥哥打我。”   张跃民面无表情地看看儿女:“你说他,他说你,不如你俩再打一次,让爸爸妈妈看清楚究竟谁打谁。”   小孩的直觉很准,二丫头冲妈妈伸手,窝在妈妈怀里。窝在爸爸怀里的大小子的哭声小了。   张跃民:“不打了?”   小孩把脸埋在他怀里,不大一会儿,张跃民的衬衣上全是鼻涕眼泪。   摘草莓的时候两个小孩可没闲着,又在车上闹许久,随着哭声消失,大小子睡着了。   梁好运轻轻抚摸二丫头,大概也有点心灵感应,大小子这边睡着,二丫头也开始犯困,梁好运两只手搂住她,一会儿小孩就进入梦乡。   张跃民的嘴巴不饶人,他教育孩子的时候李家大大小小都不敢插嘴。不过李擎夫妻的目的是想看看他怎么教育,好跟他学学。   然而结果是俩小孩各睡各的。   李擎禁不住问:“这就完了?”   “不然呢?”张跃民反问:“小孩子打架比吃饭还勤快,大人再上纲上线,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也哄不好他俩。再说,这么大点的孩子,也就是你挠我一下,我挠你一下,偶尔一下挠疼了就哭了,没事。”   梁好运赞同:“醒来就忘了。”   保姆拿个湿毛巾,梁好运给俩孩子擦擦手和脸,让他们睡沙发上。   闻到饭菜的香味,梁好运没喊他们就自己醒了。醒来看到彼此,兄妹俩又和好了,脸对脸,手拉着手一起玩儿。   李擎盯着俩小孩看有十分钟,也没看出名堂,于是问妻子:“他俩笑什么呢?”   他妻子也没看出来:“小孩子有自己的语言吧。”   张跃民点头:“有。他们还有秘密。”   “这么点大?”李擎问。   梁好运笑道:“真的。他这次没胡扯。不过最多藏一天自己就主动说出来了。”   “听你们这样说小孩也蛮好玩的。”李擎忍不住说。   梁好运:“小孩其实也是个小恶魔。咱们当父母正确引导,对他们多点耐心,越大越好玩。不过也顶多到十二岁。”   “初中开始叛逆,我知道。”自打李霁上初中,一直到现在上大学,李擎每月都想弄死他几次。   梁好运担心表嫂多想:“其实也就一年。满周岁,会走会说话就好了。小孩小的时候最好不要离开母亲太久。没有安全感,他们就会在咱们看来无缘无故的哭闹。”   李擎:“所以你以前天天带着他们上班。他们会走了,反而把他们放家里。”   梁好运,“小时候会表现在哭闹上面,等大了可能会体现在秉性上面。”   李擎不由得看他妈。李霁小的时候他妈也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性格怎么还那么讨厌。   大舅妈笑道:“你弟弟脾气不好,能高中一毕业就找到女朋友?”   “他女朋友不是大学找的?”梁好运问。   大舅妈道:“不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上的。反正他跟我说是高三暑假。以前天天书包里塞满情书也不见他提,我一直以为他还没开窍。”   李擎:“他怕您老把人吓跑了。”   梁好运来这么久,一直不见李霁:“约会去了?”   李擎颔首:“你们该提前打个电话。”   “他在我们那边上学,偶尔也能碰见。”梁好运瞧着两小孩相互扶着彼此起来,“饿不饿?”   两个小孩同时伸手。   如果只有梁好运一个,梁好运让他们自己下来。张跃民也在,俩人就一人抱一个。”   勺子练习许久,两个小孩能攥稳了。虽然偶尔还会吃到脸上和鼻孔里,张跃民和梁好运还是让他俩自己吃。   表嫂忍不住羡慕:“你们教的真好。”   “狠下心,你也行。”梁好运补一句,“你不舍得,躲一边去,孩子给大哥。”   李擎惊呼:“我?”   “你不是孩子的爸?”梁好运反问。   李擎是没想过孩子由他教育,可是被她这么一说,着实不好听:“你和跃民不愧是一家的。”   张跃民淡淡地看他一眼,李擎乖乖闭嘴。   深宅大院没有胡同里好玩儿,到处都是大人和孩子,热闹非凡。   饭毕,两个小孩要出去。楚兜兜也一个劲戳张跃民的胳膊。   李家人虽然想多留他们一会儿,担心孩子闹起来没完,只能放他们回去。   到胡同口楚兜兜和两个小孩就要下车。梁好运看着他们,张跃民把车送回去。   今儿周末张跃民也没什么事,扶着他奶奶出来,老人去小卖部门口跟人聊天,张跃民和梁好运在胡同口盯着三个小孩在胡同里玩儿。   有人注意到他俩目不转睛,忍不住说:“不用看着,没事。”   梁好运笑着说:“二丫头没大事,大小子不行。”   那人不由地想到计划生育,城里二胎丢工作,农村超生罚款。罚款倒也没什么,就怕罚款生的还是闺女,于是就生了个邪念——偷孩子。   那人叹气道:“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人家的男孩再是个小子,也没亲生闺女亲啊。”   “不说农村,咱们这边也有啊。”梁好运提醒她,“我们家后面那个不就是。得亏我们家有大小子,否则她得天天念叨,张跃民是大学老师又怎样,梁好运那么有钱又如何,不还是没儿子。将来家产都是人家的。”   这人也住附近,显然也知道那位的秉性,“你不说我倒忘了。大小子二丫头他们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找个跟你们家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要你们的东西。要是我应该担心,将来两家那么大家业交给一个孩子,孩子扛不起来怎么办啊。”   梁好运心说,等到孩子的孩子那一代就是二胎三胎了。然而这点现在不能说。   梁好运于是就说:“那就找个跟跃民一样的。”   “也是个办法。”对方说完笑了,“瞧咱们说的,你家又不是只有二丫头一个,没必要担心这点。倒是那家,听说儿媳妇又回娘家了。”   计划生育刚开始严的那几年,生个女孩就不能再生,很多人家难以接受。十来年过去,帝都百分之八十乃至九十的人家都习惯了。不习惯也不行,谁有勇气为了超生放弃铁饭碗啊。   梁好运后面那家的亲家就是无所谓男女的家庭之一,他们也以为亲家跟他们一样。因为两家孩子处对象的时候,关于孩子这个话题两家聊过。结果真生出个女儿,后面那家不干了。他们家嘲讽儿媳妇肚皮不争气,人家娘家也不干了。为了这事娘家来过好几次,有一次直白地说他们骗婚。早知道这么在乎男女,说什么也不能让闺女嫁过来。   这边是瓦房,几乎没隔音效果。两家人吵架吵红了眼不管不顾,扯开嗓门嚷嚷,甭说梁好运就住他们前面,梁好运前面的人家也能听见。   梁好运道:“早两天又吵了。”   “又吵了?”对方惊讶,“快一年了吧。还不死心?”   梁好运笑道:“她有病得看心理医生。”   “神经病?”对方惊呼。   张跃民不由地看她一眼。   那人赶忙压低声音:“真是神经病啊?”   “她那种情况不想办法让自己想开点,不是她变成神经病,就是儿媳妇被她逼疯。”   那人瞬间变脸,担忧地说:“我以后得离她远点。”   张跃民笑出声来。   两人同时看他。   张跃民:“你们女人家,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说你们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才到哪儿?国家不许生二胎,可没规定不许离婚。”   “离婚?”梁好运和那人同时惊呼。   那人四十多岁,她那个年代的人不是实在过不下去,没人会选择离婚。一来离了再结可能还不如前一个,二来就算比前一个好,生活起初再美好,时间久了也是一地鸡毛。   在她看来只是孩子的问题,根本没到离婚那一步。   梁好运惊讶是她压根没想到这点,因为孩子小,也没听说那对小夫妻有什么矛盾。   张跃民:“你们只顾责怪她婆婆嫌弃,从没提过她爱人。像他们家那么重男轻女,婆婆肯定很疼她爱人。但凡那小子帮他媳妇说两句,她婆婆也不敢这么折腾。身为丈夫这么不作为,说不定不等他们家提出离婚,人家先受不了了。不信等着看吧。”   梁好运恍然大悟:“对啊。难怪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是因为你先入为主。你第一次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是爷爷奶奶跟你说她婆婆不像话。”张跃民提醒她。   梁好运点头:“哎,不对,你不是气得想打那两口子,怎么反倒向他们说话?”   “我只是陈述事实。”张跃民道。   同俩人说的那人笑道:“还是张老师看得明白。”   “那是因为我经常在家。”张跃民说着话,眼角余光注意到三个孩子朝他们跑来。   张跃民扭头看去,额头上全是汗。   大小子比二丫头快一点,到张跃民跟前就伸手。   张跃民抱起他,二丫头拽张跃民的裤子,意思不言而喻,放下哥哥抱我。   “找你妈去!”张跃民不惯她这毛病。   小孩气咻咻瞪一眼他,转身找妈妈。   梁好运摸摸她里面的衣服,全湿了,于是抱着她回家。   从李家回来的早,玩这么久也不过三点。张跃民和梁好运就带着仨孩子去游乐园玩一个多小时,回来顺便送楚兜兜回家。   楚兜兜的这个周末过得很充实,上午去摘水果,下午去游乐园。翌日周一,心情极好,到学校就跟小伙伴们炫耀,他表舅是天下最好的表舅。   楚兜兜的同学都知道他有个很疼他的表舅,但从未见过。问他表舅叫什么,他也不说。他同学严重怀疑那个“表舅”是他杜撰的。   小孩被他爸叮嘱过,不许在学校提梁好运和张跃民,小心把他绑起来找梁好运要赎金。   绑/架这种事楚兜兜在电视里见过,于是就反驳小伙伴们故意用激将法。其实人家孩子也没用激将法,楚兜兜看得出来。下午到家就给张跃民打电话,找他讨主意。因为他和同学打赌,楚兜兜说谎,给每个同学买一瓶可乐。反之他们给楚兜兜买。   张跃民安抚他,周末到他家再说。   楚兜兜信以为真,翌日到学校又故意显摆,周末还去他表舅家。   同学瞧着他那德行都想揍他。然而老师说过,不许打架。话又说回来,张跃民还真不是敷衍他,打算教他怎么说,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   陌生人身着休闲裤夹克衫,却是一脸正气。他们走路的姿态又不像军人,张跃民怀疑是便衣。   两人自报家门,果然是便衣。   张跃民不认为他俩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因为他的档案分局局长也不一定能弄到。张跃民直接问:“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年龄较大的那位打开他的小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   张跃民糊涂了。好在他脑袋转的快,瞬间就想起来,“赏钱?”   “张老师不愧是帝都大学老师。”拿钱的人笑了。   张跃民:“可是消息不是我提供的。”   “我们知道。毒这种抓住就是死刑。所以弄这个的都不要命。我们了解过,你们家因为你爱人的关系,时常会来一些陌生人,只有来你们家周围的邻居才不会怀疑。”   张跃民忍不住问:“不是抓住了?”   “他们有妻儿老小。他们死了,妻儿老小还在。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跃民:“你们怕他们的孩子长大了报复?可是我听你们的同志说,资料会封存。”   “规定是这样。可以小心点还是小心点好。这个钱一半是你的,一半是那五位老人的。”   张跃民问:“那个小区的门卫告诉你们的?”   两人也没瞒他,录口供的时候门卫确实按照张跃民的交代,实话实说。   张跃民点头:“行吧。我回头给他们。”   两人起身告辞。   张跃民送他们到门口碰到何大妈。   何大妈随口问:“张老师的同事?”   两人同时点一下头。   何大妈冲他们笑笑就把这事抛之脑后。   两人去袁老爷子家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即便碰到他们的人当面不说,背地里也会嘀咕几句。   张跃民瞧着两个便衣的背影摇头笑笑,不愧是便衣,够谨慎。   到屋里,数一下那笔钱,张跃民很是惊讶,整整一万。   这么大一笔可是白领一年的工资。   张跃民沉吟片刻,拿出他的五千,就留五千在茶几上。   张爷爷到家就嚷嚷:“你小子钱多没地儿放了?”   那天的事,张跃民不光没告诉梁好运,也没告诉张奶奶和两个保姆。梁好运从李家知道这件事,回来也没告诉任何人。   保姆小蒋和小杨也随张爷爷回来了,张跃民自是不能说实话,于是就把钱收起来。   张跃民那次弄个豪车回来,梁好运又把他的存折收起来了。   每天早上梁好运会翻他的钱夹,没钱了就往里面塞几百,最多不过一千。   由于有两个对一切都很好奇的孩子整天翻箱倒柜,张跃民也没法藏私房钱。梁好运很确定他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梁好运看着他问:“又背着我赚外快了?”   “回头再告诉你。做饭去!”张跃民摆手。   梁好运瞧着他跟使唤丫头似的:“你最好没碰股票。”   “大哥的工资吧。”小蒋说。   梁好运:“他工资零存整取。全取出来不可能这么一点,至少得加个零。”   小杨忍不住佩服:“大哥真厉害。没钱用随便干点就能弄这么多钱,还不是违法乱纪的事。”   “你当我这么多年学白上的?洗菜去。”张跃民吼她们。   俩人赶忙去给梁好运打下手。   张跃民等他奶奶去卫生间,才再次把钱拿出来,“你们那次盯梢的赏钱。”   张爷爷呆若木鸡。   “吓傻了?这事牵扯到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先放你这儿,哪天抓个小偷或发现杀/犯,再把这个钱给你那些老朋友。否则他们家人知道了,忍不住吹牛逼说出去,肯定会给家里招灾。”   张爷爷懂:“都给我们?”   “你不要给我一半也行。”张跃民说着缩回来。   张爷爷伸手夺走,“想都别想!”这笔钱虽然不能对外人道也,却在很大程度上鼓舞了张爷爷。   翌日清晨,张爷爷又精神抖擞地出去。   大概心情好,好运也随之而来,还真让他们抓住个偷车贼。   小偷不知道张爷爷不需要拐杖,朝张爷爷跑来想推开他,张爷爷扔出拐杖砸小偷个措手不及。袁老爷子等人看到,纷纷扔出拐杖。拐杖如雪花般落下,小偷被砸蒙了。   被五位老人绑起来,小偷才想起来挣扎。然而晚了!   抓住小偷没什么奖励,但街坊四里没少夸他们。五位老人别提多高兴,一个个都跟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似的,每天一大早出去,傍晚回来。   张爷爷忙的时候,张跃民也没闲着。不过张跃民也没忘记他大外甥。   周五下午,从学校出来,张跃民开车直奔楚兜兜学校,接楚兜兜放学。   楚兜兜的同学看到张跃民,大声指责楚兜兜:“你个大骗子!他明明是你大舅!”   “不是!这个是我表舅。”楚兜兜抓住张跃民的手,“你们想耍赖直说!” 第104章 分厂竣工   几个小朋友很生气,盯着张跃民:“你真是楚兜兜的表舅?!”   张跃民时常用到身份证,有随身携带证件的习惯,就拿出来给嗓门最大的小孩。   小孩看到上面的字,不敢信:“你和他大舅是双胞胎?”   “一个姓李一个姓张,怎么双胞胎?”张跃民想笑。   小孩想一下,“可以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啊。”   “你真聪明。”张跃民摇摇头,“可惜不是。楚兜兜的妈叫我母亲姑姑。我喊楚兜兜的妈表姐,所以我是他表舅。”摸摸楚兜兜的脑袋:“我们家兜兜从不撒谎。可以走了吗?”   楚兜兜赶忙说:“不行。表舅,可乐!”   “回头再买。”张跃民看一下,一共四个孩子,“一下买四瓶你也喝不完。让他们一天买一瓶。”   楚兜兜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表舅怎么来的啊?”   “开车。”张跃民发现四个小孩跟着他们,“你们同路?”   楚兜兜:“离得不远。”   “一块走吧。”张跃民的车就在大门口。   这辆车楚兜兜坐过好几次,不稀奇了。看到小伙伴们这边摸摸那边看看,小孩子的虚荣心出来了,“我表舅的车酷不酷?”   四个小男孩同时点头。   先前那个最大声的孩子问:“楚兜兜表舅是开公司的吗?”   张跃民:“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开公司有钱啊。”   张跃民笑道:“那是因为你只知道开公司。我是学计算机的。一个软件就能买一辆车。”   五个小孩还是第一次听说,包括楚兜兜。   楚兜兜忙问:“不是舅妈的钱买的?”   认真说起来这个钱是张跃民赚的。软件卖了买股票赚的。   “当然不是。”张跃民看到前面有人,停了一下,回头问:“你看我像吃软饭的吗?”   楚兜兜心说,我妈妈就说你是吃软饭的。不过他觉得不是。现在又当着小伙伴的面,楚兜兜也只能说:“表舅不是!”   张跃民笑了。   几个孩子扒着座椅,纷纷问道:“楚兜兜的表舅,你在哪儿学的计算机?”   “帝都大学。”   四个字一出,四个孩子蔫了。   帝都大学对几个孩子来说太过遥远,像一个梦。   车里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车到他们所在的胡同口停下,有个孩子忍不住说:“楚兜兜的舅舅怎么都那么厉害啊。”   张跃民:“因为我们都爱学习。学习好了,赚到钱以后想做什么做什么。可乐可以买两瓶,左手一瓶右手一瓶。电脑可以买两台,一台用来聊天,一台用来打游戏。车也可以买两辆,一辆小轿车,一辆这么大的车。上不好学还想要钱,只能去抢。抢的钱还没焐热,可能就被抓起来。”   “楚兜兜不爱学习。”有个小孩说。   楚兜兜急了。   张跃民笑道:“兜兜学习好,还是你学习好?我们家兜兜只是在学校不写作业。回到家都是写好作业再玩。”   楚兜兜使劲点头,“我作业写好了,到学校就不用写啦。谁像你们在家不写,只能到学校写。”   “我以后可以去你家写作业吗?”   楚兜兜下意识摇头。   并非楚兜兜小气,而是大表姐认为跟别的小孩一起写作业,小孩就只顾玩了。其实不然。小孩子爱攀比,很多小孩都是比谁写的快。   张跃民知道这点,“楚兜兜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候你们可以去。”   表姐和表姐夫忙,楚兜兜平时多是在爷爷奶奶家。比如今天,就是在爷爷奶奶家,等他妈或他爸下了班再接他。   以前小孩不敢反抗。这两年被张跃民教的胆子大了,小孩敢试着撒播耍赖,主动提出留宿。两口子也不好逼他。估计今天又是在爷爷奶奶家睡。   楚兜兜连连点头:“我妈妈不喜欢人家去我们家。”   住的也不远,楚家老两口住四合院,表姐和表姐夫住在一里外的干部家属院。   一里路对几个孩子来说不远,但外面的小孩不喜欢去,因为进去了各种不自在。   有小朋友就说:“你家那么远,我们才不去。我们说的是你爷爷奶奶家。”   “下来吧。”张跃民提醒他们:“直接回家。楚兜兜,你不听话,周末甭想我带你出去。”   楚兜兜乖乖点头,下了车就跟张跃民挥手再见。   张跃民示意他先走。小孩扮个鬼脸,背着书包朝胡同里跑。   摇头笑笑,张跃民路过烤鸭店买只烤鸭。   烤鸭虽然大,家里人也多,六个大人两个小孩一分,没人也没多少。   张爷爷吃的砸吧嘴:“鸭子还是烤着好。”   “明天中午再给你买一个?”张跃民顺嘴说。   张爷爷摇头:“中午没空。”   “你还把那事当事业了?”张跃民忍不住问。   张爷爷点头:“当然得像干工作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不知道这边有多少住户,能看出个什么。”   “雨雪无阻?”   张爷爷想一下,摇头:“下雨下雪不能去。摔倒了不是闹着玩的。”   见他还有理智,张跃民也没再揪着不放。   没过几天,张跃民学校就接近期末。   学校放假也不得闲。这次当真是借调,因为调他过去的部门有派车来接他。   梁好运就带着大小子和二丫头以及保姆小蒋前往江北县。   平安县那边在建楼,并不需要梁好运三不五时地盯着。一来梁好运跟承建单位合作了很多次,二来这个单位是国企,他们贪污的结果是丢饭碗,还有可能进局子。   江北县那边不是,梁好运还担心他们不懂装懂乱来,带着几个保镖到那边住一周,天气炎热,没有空调,小孩受不了才回来。   八月底,张跃民得闲,梁好运就把孩子放家里,又去十来天。   大概梁好运太重视,江北县从上到下都不敢掉以轻心。   学生开学,江北县的厂房竣工。   梁好运不差钱,该给的钱也不拖欠,承建公司可以大胆的请人。厂房竣工,从工厂通往县火车站和省道的石子路也修好了。   这条路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离周围的村庄也没有很远,也就一二里路。   石子山皮便宜,村委会拿出为数不多的钱拉几车山皮,铺出一条羊肠小道,村民下雨下雪再出门就方便多了。   厂房竣工,县里就请来专业人员铺设线路。   梁好运定的模具和注塑机早好了。这边按上摄像头,万事俱备,梁好运就通知厂家把东西送过来。   十月一日,张跃民带着儿女在帝都看阅兵仪式,梁好运的分公司举行剪彩仪式。   剪彩的人四个,江北县的书记和县长,梁好运和分公司的厂长。   这位厂长也是帝都人。不过是乡下的。以前是退伍军人。也是最先到梁好运公司的其中一位。   梁好运让他干一年,然后换别人。工资比他之前多一倍。他家人和他本人都很乐意。分公司也需要安保人员,县里便牵头,给她弄几个刚刚退伍的人。   刚刚退下来的人在家各种不习惯。到了规矩森严的分公司,反而适应良好。   梁好运又从帝都调来几个销售人员,给厂里配两辆车,一辆货车,一辆面包车。由销售人员带领当地的销售送货。   这边的销售是新人,没接触过这个,怎么教都行。从帝都调来的销售也挺满意的。   暂时只有一条生产线,所以没车间主任,只有一个小会计。往后每月总公司往这边汇款,小会计去银行取钱发工资。平时只是记记账。   公司流程简单,十月半,公司走上正轨。   先前梁好运建分厂招小工,让附近百姓赚了不少工资。县里就把大棚种植提上日程。   人穷怕了,好不容易赚点钱谁都不愿折腾。   县里只能利诱,万一这事不成,回头梁好运的公司再招人,优先招他们。   有了这条后路当地百姓才愿意试试。   县里虽然穷,买不起大货车,但三轮拖拉机他们还是能买得起。   进了腊月,天寒地冻,市面上只有白菜萝卜和土豆,县里组织几个拖拉机下乡收菜,然后送去省城。   凌晨三四点出发,很是辛苦。到了省城,因为他们的菜便宜,不到半小时就被菜贩子抢光。   刨去来回路费和吃的,这一趟赚的相当于半个月工资。随着春节脚步临近,菜越来越贵。赶到小年,菜还有许多,他们却把本钱赚回来了。   种菜的那几家,每家每户出一个人跟去省城,其他人在家没事,就骑车或赶着牛车去县里卖,也卖了不少钱。   除夕前一天,菜卖的七七八八。而就这几天,种大棚蔬菜的那几家平均每家赚了整整一千块。   往年他们辛苦一整年,节衣缩食,也不过攒这么一点。现在只是一个月就赚了这些。要不是他们怕卖不出去,批发价低,可能赚更多。   看到人家赚钱,不需要县里撺掇,许很多好处,家里有点钱都心动。不过这事对他们来说还是陌生,于是就找村干部。   村干部家也想脱贫致富,所以办这事很积极。   县里一看群众很积极,就把县里的规划图拿出来。   他们县要保证耕地面积,离工业用地较远,不能搞养殖场种植园的,离山较远,没法种果树养养鸡鸭的,县里就让他们在家里搞蘑菇种植,或空余的宅基地上弄蜜蜂。   群众有了钱,梁好运的水也好卖。   梁好运的第二条生产线过来,江北县肉眼可见变了。   以前路两边要么杨树要么槐树,现如今高大的杨树砍掉,种上低矮的树木,树与树中间还空了不少,种了各种各样的花卉。   到了农村,田间地头也不是杂草丛生,而是种了黄花菜。   以前老百姓没钱,穷的抓心挠肺,也没心情搞这玩意。现在依然没钱,但有了希望。人一有希望就有奔头。   村支书让怎么干怎么干。懒得种黄花菜的就种贡菜。反正这类干货城里人都舍得买。即便省城人不买,还可以卖给梁好运梁总啊。   村支书这么忽悠村民。村民见着梁好运当真问她爱不爱吃贡菜。   梁好运不识贡菜,只说没打农药没用化肥的菜她都爱吃。   这时节不过阳春三月,离贡菜和黄花菜收上来还早。百姓本来犹豫要不要咬咬牙买点化肥,一听梁好运这样讲开心不已。然而回到家就忍不住跟家里人嘀咕,城里人真怪,居然不爱吃化肥种的菜。   车间工人都是十里八村的村民,村里有点闲言碎语根本瞒不住,没几天这话就传到梁好运耳朵里。   梁好运本打算去机场,听闻这话直奔县政府,问县领导是不是没跟他们说过绿色蔬菜。   四镇一乡的领导都没出过省,不了解外面的情况,指望不上,一切都得县领导班子出面,他们忙起来当真把此事忘了。   县领导连连向梁好运道谢,送走梁好运就通知各乡镇领导,明天开会。   江北县开会,梁好运回到帝都也给公司管理层开会。调去江北县的那几人已经呆大半年了。他们回来就得别人过去。梁好运自然得提前安排。   江北县经过“严打”,治安尚可。那边虽然不如帝都繁华,吃的喝的都能买到。厂里有太阳能,冬天洗澡也方便。有食堂,吃饭也方便。最重要的工资高。不少人都表示服从安排。   总这样也不是个事,翌日,梁好运前往帝都各大专和普通本科院校招人,只有一个条件,老家河东省。   九零年前没人搭理梁好运,现如今两千年,很多专业不包分配,也没了分房待遇,即将毕业的河东省学子很迷茫。   梁好运伸出橄榄枝,很多人都很希望得到这份工作。留在帝都可以住公司,省租房。回到老家也能当车间主任、副厂长、甚至厂长。无论如何都不错。   这次招人异常顺利。   签好用工合同,事情了了,梁好运可算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这大半年她东奔西走忙碌,家里的事没怎么管,但大事她都知道。   李擎得个女孩,李家一家人都很高兴。因为他姐有个儿子,再加个女儿,他父母也算孙子孙女双全了。   梁好运在家缓几天,五一劳动节,带着孩子前往李家。同时还有一个小孩的睡床和一辆推车。这两样都非常好,现在买依然很贵,用了也就半年,跟新的一样。   李擎不差钱却很高兴。主要听人说过新的东西有甲醛,用旧的完全不用担心这点。   张跃民刚把推车拿出来,李擎就让女儿坐上去。   很早以前,张跃民就要把东西送来,他大舅和舅妈非说不行,孩子习惯整天出去,哪天他们都没空,孩子哭闹,保姆一个人哄不好。   他们这样说,张跃民也不好过早的把东西弄过来,直到现在孩子会爬,不愿意在屋里呆着。   大小子和二丫头一起过去教李擎推推车。   张跃民好笑:“你大伯那么大人不知道怎么推?过来!”   “让他们在这边玩吧。”李擎笑着说:“运运,好好,我们一起推着妹妹出去玩玩?”   两个小孩同时点头。   李擎推着,俩小孩在两边逗车里的小孩。   小孩难得见到小哥哥小姐姐,乐得嘎嘎笑。   楚兜兜听到小妹妹的笑声,也在屋里呆不住了。   大舅妈忍不住说:“今年过年就热闹了。”   梁好运笑着说:“是呀。有个孩子家里像多了三口人。”   “你爷爷奶奶怎么没来?”大舅问。   张跃民:“他干劲足,说今天放假街上人多,他不能休息。奶奶身子骨不好,哪都不想去。”   李大舅听他说起张奶奶,忍不住说:“你奶奶也怪。那年身体就不好,在医院里差点过去。这些年居然还是老样子。”   这点梁好运也奇怪:“是呀。我特意问过医生,医生说,像她这种病歪歪的,只要不受什么刺激,还能再活好几年。反而像爷爷那种吃嘛嘛香得多注意。”   “那你们就多注意。每几个月带他们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李大舅不放心又补一句,“有他们在,你们想去哪儿去哪儿。”   梁好运这些年东奔西走,也意识到家里有老人的好处。至少她和张跃民都忙的时候,不用担心两个小保姆瞎胡闹。   梁好运问表嫂:“再过几个月就一周岁了,周岁怎么办?”   “不办。”有公婆帮忙,有保姆,表嫂也没料到孩子比她以往碰到的任何项目都难搞,“我现在看着她就烦。”   梁好运想笑:“那她晚上跟谁睡?”   表嫂:“睡我俩中间,李擎搂着她。”   “你这样像有产后忧郁症。”梁好运提醒她,“不如我们帮你看半天,你跟大哥出去玩玩?有这么多人,一天不见你也不闹。”   生了孩子身体变虚,表嫂懒得出去。   大舅妈没听说过“产后忧郁症”,可梁好运不是张跃民,不可能信口开河,道:“就出去转转吧。”   张跃民给他大表哥打电话,让他把孩子交给楚兜兜,然后把他的车钥匙给表嫂。   表嫂一看他做到这份上,也不好拒绝。自打怀孕,俩人就没了自己的时间。突然有了二人世界,两口子出了大院很迷茫,不知道干什么去。   李擎瞧着天还早,就带她去电影院。看完电影去吃西餐。饭毕又载她出城,走进自然。   折腾这么一天很累,表嫂不得不承认,心里却是舒服了。   梁好运到家就接到大舅妈的电话。那边声音很低,明显是偷偷打过来的,告诉梁好运,儿媳妇进门就找孩子。   梁好运忍着笑说:“亲妈,一天没见肯定想。”   大舅妈不这样认为,倒也没反驳,因为这点也对。   张跃民等她挂断电话才问:“是不是产后忧郁症?”   “可能有点。”梁好运道。   张跃民:“那也不用担心。他们知道了,以后肯定会时不时地劝她出去。过些天回单位上班就好了。对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很忙,他俩就交给你了。”   梁好运顺嘴问:“忙什么?”   “学校让我弄几篇文章好评职称。”张跃民懒得弄,不过评职称等于加薪,他就有动力了。   梁好运:“他们现在说话特顺溜,今年到秋就能上幼儿园吧?”   “未满三周,人家不要。明年吧。快四周岁了,直接上中班。”   梁好运忙问:“跳过小班?”   “不跳也不行。你闺女一个就够老师头疼的。两个能把小班的小孩训的跟鹌鹑一样。”张跃民摇了摇头,“我一个大学老师,可不想天天去幼儿园挨训。” 第105章 电视广告   梁好运一个大公司老板,也不想天天去幼儿园挨训。   “那就明年。可是规定允许吗?”梁好运问。   张跃民:“规定没有不许跳级。”   梁好运笑了:“跳级也得按规定先上一年级,然后才能跳。没有学籍怎么跳?”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给他们小学捐一栋图书馆,他们想上几年级上几年级。学生家长不服也只能憋着。”张跃民道。   梁好运:“别惹事了,得闲了多教教他们,他俩能上二年级,只是提前几个月上一年级,街坊四邻知道了也是问,怎么不让他们直接上二年级。”   “再说吧。离他们上一年级还有三年。”俩孩子的摇摇车里的诗被张跃民换了三次,没人教两个小孩背诗,两个小孩天天听也学会了好几首。   张跃民小时候学数数,张奶奶用高粱杆穿一串一公分长的小棒棒,让张跃民拿着数,张跃民就是这样学会了十以内的加减法。   现在再弄那玩意,街坊四邻肯定笑话。翌日清晨,张跃民买菜的时候特意绕到大商店,给俩孩子买两个算盘。   俩孩子拿到手就“互殴”。   “这个不是让你俩玩的。”张跃民赶忙说。   二丫头点一下小脑袋,张跃民直觉不好,就听到“啪”一声,算盘掉地上,二丫头踩上去。   张跃民顿时想把她塞回她妈肚子里,拎起二丫头朝她屁股上一巴掌。正打算有样学样的大小子紧紧抱住算盘。   二丫头鼓着小脸仰头瞪着眼睛看着张跃民:“为什么打我?”   “你欠打!”张跃民捡起算盘,一边擦一边问:“这是滑板吗?”   二丫头摇头:“你不给我买滑板。”   “你这么小能玩吗?我说不给你买?我说等你明年上学再买。”张跃民递给她。   小孩气得躲了一下。   “这是算盘。幼儿园的小孩都会十以内的加减法,就你俩不会。”张跃民拨一下算盘,数给她看。“一加一,等于二。明白吗?学会就送你去幼儿园。你不光有滑板,还有溜冰鞋,还有小书包和漂亮的铅笔盒。”   两个小孩对幼儿园不感兴趣。张跃民发现这一点,领他俩去幼儿园,到门口正好看到一群小孩叽叽喳喳跟出笼的鸟儿似的往外飞,非常热闹。   俩小孩又看到人家的小书包,嚷嚷着要。张跃民告诉他们上学才有书包,两个小孩就要上幼儿园。   旧事重提,小丫头抿抿嘴,将信将疑地打量她爸爸。   张跃民再次把算盘给她,小孩一下接过去,还气得哼一下,“我要上幼儿园。”   “你太小,老师不要。明年再去。”   小丫头好奇地问:“明年是什么时候?”   “给你们压岁钱的时候。”张跃民解释。   小孩伸出小手。   张跃民:“干什么?”   梁好运端着饭进屋,看到这一幕,“找你要压岁钱。”   张跃民瞪闺女:“你在耍赖吗?”   没耍成,小孩很失望,算盘往沙发上一扔。   张跃民:“运运,你的也放沙发上,先吃饭。”   大小子怕挨揍,乖乖把他的算盘跟妹妹的放一起,“爸爸今天上班吗?”   “不上班。”   大小子试探着说:“爸爸,我想去游乐园。”   “今天不行。”   小孩不高兴:“为什么啊?”   二丫头接道:“因为爸爸坏!”   张跃民扬起巴掌,二丫头吓得躲到妈妈身后。她突然一抓,梁好运没有准备,险些被她抓摔倒。   小孩意识到闯祸,下意识朝张跃民那边躲。迈开小腿,想到她还生爸爸的气,躲到沙发后面。   梁好运转向她:“跟哥哥洗手去。再皮我拿鸡毛掸子揍你。”   大小子和二丫头都尝过鸡毛掸子的滋味,知道鸡毛掸子打人多疼,顿时不敢闹。可他们还是想去游乐园。   这几年发展迅速,帝都一天一个样,外来人口也是一天比一天多。平时不堵车,然而节假日一定堵。   今天是五一长假第二天,游乐园肯定人挤人。为了让俩孩子死心,饭后,张跃民和梁好运就带他俩出去。   昨天一家人出去的早,错过人流高峰,晚上回来的晚也错开了,两个小孩又坐在车里玩儿,根本不知道街上人头攒动。   到公交站牌,两个小孩看到每过一辆公交车,车里人都满满的,惊得张大小嘴。   “还去吗?”张跃民问女儿:“不怕挤成肉饼,咱们就去。”   现在私家车还没普及,道路也不好,帝都人放假,多数人都选择在帝都市或周边转悠。帝都的人自然很多。   两个小孩不想变成肉饼,乖乖的跟爸爸妈妈回家。   二丫头很不甘心:“妈妈,怎么那么多人啊?”   梁好运:“因为老师放假,学生也放假,以前在学校里的那些人都出来了啊。”   “妈妈,什么时候不出来啊?”大小子问。   梁好运想一下:“上课的时候。周一到周五。哪天爸爸有空,让爸爸带你们去。”   “妈妈不去?”两个小孩同时问。   梁好运笑着说:“爸爸去接我,我就跟你们一起去。”   两个小孩不约而同地转向张跃民。   张跃民乖乖点头。   两个小孩又高兴了。   到小卖部门口,看到有人居然拿着白色的盐水棒冰,两个小孩使劲拽爸爸妈妈的手。   张跃民:“家里有。”   两个小孩齐刷刷看张跃民。   张跃民:“家里没有爸爸再来给你们买。”   给俩孩子各五毛钱。   家里没有棒冰,但有冰激凌。   张跃民拿出来散散冷气就给俩孩子。   张奶奶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睁开眼就看到张跃民给他们开冰激凌:“不能吃这个,拉肚子。”   “你这样说没用。拉肚子了他俩才知道。”张跃民道。   两个小孩犹豫起来。   张跃民:“拉肚子很难受是不是?少吃点,给爸爸妈妈留一半。”   小孩乖乖点头,心里却以为爸爸妈妈喜欢吃。   他俩长这么大吃的最凉的东西是冰西瓜。冰西瓜可没法跟冰激凌比。二丫头挖一大口塞嘴里,“哇”一声吐出来。   张跃民乐了:“吐出来干嘛?”   小孩冰的吐着舌头小腿乱蹦跶。   张奶奶也忍不住笑了,“又以为爸爸骗你呢?一次别吃那么多。”   梁好运给他们挖一点点,分别放俩小孩口中。冰冰的甜甜的,两个小孩开心的眯起眼,一脸享受。   梁好运摇了摇头,给小杨和小蒋各拿一盒,让她俩也出去玩儿。   出去就得花钱,俩人不想出去,于是想到个主意,一人拿两块钱,够来回坐车买水就行了。   俩小孩难得没闹腾,看到她俩的背影小脸上尽是同情。   张跃民瞧他俩这样无奈地摇摇头,把儿子抱怀里,分他的冰激凌。   小孩也没吝啬,可是看到他爸爸一下戳很多,瞬间就急了。   张跃民:“我是大人。你也可以吃这么多。”说话间给他戳一大块。   妹妹吐出来的刚被妈妈扔垃圾桶里,小孩吓得捂住嘴巴,他才不要。   “那你还不许我吃?”张跃民朝冰箱努努嘴,“里面还有。又不是吃完没了。”   小孩放心了。他一小口,爸爸一大口。吃完了,张跃民问他还要不要,小孩摇了摇头。冰激凌甜,小孩很少吃甜食,乍一吃这么多腻的想喝水。   二丫头还不如哥哥,还没吃完就全给妈妈,然后和哥哥一起推他们的小车车在院里骑车。   俩孩子大了,用不着背带,也不需要人控制,两个小孩可以自己骑,一会儿在院子里,一会儿到廊檐下,玩累了就找爸爸妈妈。   张跃民翻出他们的算盘,“过来我教你们加减法。早点学会早点去幼儿园跟很多小朋友一起玩儿。”   如果让俩小孩自己学,俩小孩肯定觉得没意思。有爸爸妈妈陪着的感觉又不一样,直到犯困,两个小孩才吭吭唧唧地拒绝。   以前兄妹二人睡一起,现在大了,就让他们分开睡了,依然在他们卧室外间。两个小孩到自己的小天地很有安全感。在客厅的时候还不甚踏实,到床上两个小孩瞬间进入深度睡眠。   此时张跃民和梁好运才算有自己的时间。然而并不得闲,该准备午饭了。   难得能踏踏实实休息几天,张跃民不光买了鱼和虾,还买了公鸡。   梁好运拉开炉子烧水,张跃民杀鸡脱毛。   剁鸡的时候张跃民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你说过,打算做速冻饺子。做了吗?”   “包装袋还没设计好,加工饺子的机器还得再过些天才能送来。”梁好运道。   张跃民惊讶:“用机器?”   “难道用手工?人工那么贵,帝都百分之八七十的人都不舍得买。舍得买的,又有几人有空煮饺子。”梁好运本来也想做手工水饺,市场调查一出,梁好运选择机器。手工水饺,谁爱做谁做。   张跃民:“我忘了得一个个包。”   “又包饺子吃的?”   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张跃民和梁好运相视一眼,梁好运起身看去,正是刘向东,后面还跟着一个段老三。   梁好运脱口道:“你们怎么来了?”   “全国都放假,我们也不敢不放啊。”刘向东看到院里的两个童车,就把他带来的东西放童车上。   当初两人办牛奶厂的时候,梁好运承诺让他们的销售员跟好运食品厂的销售员一起。   去年梁好运在江北县忙分厂,他们公司的第一批货送到帝都,梁好运就让销售经理亲自出马。   销售经理知道好运食品厂有刘向东一份,刘向东也是他老板之一,于是就把张保栓等人当兄弟公司的。   到百货公司推销时,更是直言,我们公司另一个老板刘向东在草原上弄的牛奶厂。奶源绝对有保障。   离洪灾过去一年多了,帝都人民都快把他忘了,单独提刘向东,百货公司没印象。跟梁好运一起,百货公司上至经理下到售货员,瞬间就想起来了,那个上过《新闻联播》,第一个把物资送到灾区的男人。   对于这个人,就是穷凶极恶之徒,也说不出他作秀的话。因为作秀这么简单,为何第一个到灾区的是他,而不是旁人。   销售员也承诺,快过期了他们会派人来拉走,商店没有后顾之忧,自是很乐意帮他们卖。   这年头还没有那么多水和乳制品选择,不像二十年后,单单纯牛奶品牌就能摆一排。商店售货员就把水和乳制品放一起。   在大众眼中能进大商店的东西肯定不错。乳制品远比水的利润高,商店也爱卖这个,自然也让售货员推销。   有推销,老板还是大众熟悉的人,不是什么小作坊,到年底他们又生产了应景的礼盒装,以至于短短半年就打开帝都市场。   消费者确实很喜欢他们的乳制品,两人今年决定贷款,年底赞助春晚。此次过来,一是回来看看家人,二是告诉梁好运这件事。   梁好运点头:“可以啊。你们也可以请明星代言。”   “代言费贵。”刘向东不舍得。   梁好运:“那就去艺校找几个好看的学生拍支广告。这个要不了多少钱吧?”   “拍广告也挺贵吧?”段老三问。   梁好运认识不少记者,饭毕就给那些记者打电话,让他们推荐一个擅长拍广告的广告导演。   熟人牵线,必须得友情价。这样就省了不少钱。   段老三忍不住说:“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别恭维我了。电视台可不会给你打折。”梁好运提醒两人。   段老三:“我知道,我们问过,也不会因为我们是小品牌漫天要价。谁让我们是你朋友呢。”   梁好运摇头,“电视台的记者给我面子,不等于台长也给我面子。”   “但是给咱大舅咱小舅面子啊。”刘向东道。梁好运没听懂:“大舅小舅?”不由地看张跃民。   张跃民也没听明白。   刘向东诧异:“你俩真不知道?因为跃民跟他大表哥长得像,只要听说过或者见过李擎的就没有不知道跃民的。知道跃民等于知道你啊。   “我们去总台谈广告,因为我俩上过《新闻联播》,播音员和台长觉得我俩眼熟,问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我们。我说可能电视里。他们就问我们是不是你朋友。台长还问你怎么不打广告。是不是李家不许你太高调。”   “这都是哪跟哪儿啊。”梁好运好笑。   刘向东:“我当时也想这样说。不过没敢。就说你怕他们广告太贵,连问都不敢问。他们那个台长就说,可以给咱们个友情价。”   “当真?”梁好运问。   段老三点头。   梁好运看张跃民,跃跃欲试。   张跃民:“还有钱?”   梁好运本以为去年年底就能生产饺子,没料到得到今年下半年。为饺子准备的那笔资金至今还在银行存着。   暑假快到了,每年暑假水、桶装方便面和火腿肠的销路特好。   五月十号,梁好运就去总台,同他们签一年的黄金档广告合同。   电视台的黄金档现在的广告要播到八月份,正好梁好运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制作个香辣牛肉面的广告。   没有请明星,带着广告导演前往艺校选的人,然后去公司拍的。   总台黄金档广告时间短,不需要拍太多,梁好运又给广告导演很多意见,以至于一周拍好,成片一个月就出来了。   全国学校放假,梁好运把成片送去总台。当时上午十点多,好些人都有点饿,看到热气腾腾的方便面,里面还有一根火腿肠,除了梁好运都忍不住咽口水。   这则广告偏偏又是八点前后播出,吃着方便面,喝着冒冷气的水,这个夏天不要太爽。   梁好运也考虑到天冷了,观众看到冰水心里不适,还准备了一个用好运纯净水煮好运方便面更美味的广告。这个也交给总台。   短短几秒钟,这么多内容,总台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佩服梁好运,真是不浪费一秒钟。   梁好运不好再说人家广告费太贵,只能说她薄利多销,想赚钱必须精打细算。   精打细算是真,薄利多销也是真,但她出货量大,两年前就能捐那么多物资,肯定不差钱。总台里能人多,早打听到梁好运当年捐物资是按出厂价,并不是市场销售价。所以这些人精佩服梁好运做事实在,很是尊重她,便很机灵的绕开这个话题。再说了,梁好运身后有李家,据说还有一家人,总台也不想无缘无故得罪她这一号人。说不定以后还要找她帮忙。   谁都没料到,总台真有需要梁好运的一天。确切地说制作中心需要她。   电视剧制作中心弄了一部电视剧,拍着拍着拍冒了。总台的剧有关部门也无法插手,他们自己拍好就播,也就不喜欢外人插手。可找影视公司,对方肯定趁机塞人。制作中心就想到梁好运。   总台不是让梁好运赞助,而是让她投资。梁好运一看是很有名气的一部历史大剧。梁好运觉得可以投资。但制作中心不知道,也不能保证观众喜欢啊。梁好运趁机提要求,春节前后一个月把她的广告换成饺子。内容变了,广告时长不变。   制作中心主任都惊了,她居然做水饺。   水饺其实已在各大商店铺货。现如今市场上有速冻水饺,但因为运输条件,帝都只有几个大超市有卖。也是因为运输成本,所以价格贵。梁好运这个当地水饺便宜,一铺货就把之前的挤出帝都市场。   梁好运前往河东省考察时,注意到江北县隔壁就有个大屠宰场,总台能同意,她明年就在江北县弄个水饺生产线。那边人工工资便宜,离省城近,离屠宰场也近,同样的价格,在那边至少能多赚一成。   时长不变,春节前后播饺子也应景,总台那边考虑一下就同意了。   梁好运跟制作中心签了合同,第二天就把钱打过去。   制作中心主任忍不住感慨,梁好运一个女人家做事比老爷们爽快。   梁好运也没指望这笔钱能回来,然而第二年好运牌水饺走进帝都千家万户,她投资的那部电视剧居然见着回头钱了。   制作中心收到一部分钱,就把梁好运投资的本钱给她。至于分红,等海外版权,DVD等版权收回来再分。   饺子卖出去,梁好运也不差这笔钱,她也没空关心这个,因为她此时在江北县。   梁好运趁着暑假,张跃民有空看孩子,把江北县的饺子生产线安排好了。   在梁好运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也发生了一见令全国人民欢欣鼓舞的事——申奥成功。   张跃民相信能行,但他担心帝国主义横加阻拦,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以至于等八月底梁好运回来,张跃民就忍不住抱怨,忘了买烟花。   因为申奥成功,梁好运想起一件事,笑着说:“现在买也不晚。八月十五放。”   “也行。”人家都出去庆贺,张跃民因为照顾孩子出不去,只能在报纸和新闻社看申奥成功那天外面多热闹,偏偏他在家也没热闹成,越想越不甘心,开他的SUV弄整整一车回来。   大小子和二丫头兴奋不已,抓住张跃民的手问:“爸爸,爸爸,给我们买的吗?”   “是的。你们到学校听老师话,中秋节就把这些全放了。”张跃民道。   两个小孩拔腿就往屋里跑,找出爸爸给他们买的小书包就要去学校。   梁好运哭笑不得:“天快黑了,去哪儿上学?明天再去。”   二丫头懵懵懂懂地问:“天黑不可以上学?”   “当然不可以。放学了就不能再去学校。”   梁好运七月初到江北县待半个月,回到家又待半个月才去江北县。她在家的那段时间,教会了孩子二十以内的加减法。两个小孩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上一年级。所以梁好运不担心中班老师不要他俩。   幼儿园离他们家不远,翌日清晨,梁好运和张跃民抱着他俩去学校。   兄妹二人自理能力不错,书包里有糖有巧克力,还有刘向东送给他们的纯牛奶,还有一个水杯,还有几张卫生纸,梁好运完全不用担心他们渴了饿了。只担心他们不习惯。   张跃民得去学校,梁好运就在老师办公室等着哄孩子。   两个小孩在电视里看过,上学就是听老师讲话。然而中班是学一会儿,学的还是两个小孩会的,然后其余时间都在玩儿,两个小孩别提多开心。   中午吃饭,二丫头一个劲念叨:“妈妈,妈妈,我喜欢上学。”   “有没有欺负同学?”他俩上学梁好运只担心两点,一是他们不习惯,二是兄妹二人联手打人家一个。   二丫头摇摇头:“我是好孩子,乖宝宝,我不打架。”   梁好运严重怀疑小孩还没跟别的小朋友混熟。   人家小朋友是从小班升上来的,大小子和二丫头跟人家不熟。人家不找他俩玩,他俩就跟在家一样自己玩儿。幼儿园玩的东西多,小兄妹俩对一切都很好奇,也没发现他俩被疏远了。   俩人包里有很多好吃的,还不吝啬,没几天他们就跟人家混熟了。   饭桌上,梁好运听到儿女提到别的小朋友的名字,当晚就提醒张跃民:“我估计要不了几天老师就得叫家长。”   “你别吓我。”张跃民睡不着了。   梁好运:“小孩没有不打架的。你儿子闺女在家互掐,出了门一致对外,等着吧。”   翌日清晨,张跃民送俩小孩到学校门口,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惹事!”   二丫头挥挥小手,“爸爸好唠叨啊。”   “惹事等待你们的将是鸡毛掸子。”张跃民不放心,“别人和你打架,你就躲开别跟他玩儿。否则我就当你想打架。”   大小子忍不住说:“爸爸不讲理。”   “不讲理的是你们。可以躲开不躲,不是想打架是什么?”   二丫头:“他们,他们追着我,跟我打架呢?”   “你们俩,没人敢跟你们打。”张跃民道。   小孩气得拉着哥哥就跑。   中午梁好运没回来。晚上俩小孩见着妈妈就告状,爸爸吓唬他们。   梁好运:“爸爸是怕你们把人家打哭了,人家来咱家找你爸爸理论,说你爸爸一个大学老师还不会教孩子。”   大小子好奇地问:“不打哭呢?”   梁好运心梗。   张跃民:“你知道他会不会哭?”   大小子想想,乖乖地摇头,不知道啊。   二丫头说:“我们可以提醒他啊。”   “对啊。”大小子点一下头,“不准他哭,他就不敢哭啦。”   梁好运诧异,看向张跃民。   张跃民:“别看我,我可没教他们威胁人。大小子,二丫头,不许威胁别人。让我知道,你们一样挨揍。”   “你是不是我爸爸?”二丫头大喊。   张跃民笑道:“你说呢?”   小孩哼一声,找老爷爷老奶奶。   张爷爷道:“咱们不理他,吃饭。小蒋,小羊,端饭。吃了饭咱们去玩猫捉老鼠。”   每天晚上胡同口都有小孩玩儿。以前俩小孩小,没法玩儿,长大一点可以帮忙做老鼠峒,胡同里的大孩子才带他们玩儿。   有的玩儿,两个小孩瞬间忘记不愉快。   玩到八点多,估计小孩累了,张跃民喊他俩回来。   现在的天还不甚冷,梁好运就弄两盆水,在廊檐下给他俩洗澡。   孩子玩的时候,张跃民看着,梁好运洗澡。俩孩子回来,梁好运伺候,张跃民去洗漱。两人轮着,伺候好孩子,两口子就可以直接上床休息。   夏天天黑的晚,睡的夜晚。如今虽然是初秋时节,张跃民的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不是很困。外间的小孩还没睡着,两口子不好做些别的,张跃民随手打开电视。   梁好运一下坐起来。   张跃民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看!”梁好运指着电视机。   张跃民看过去,浓烟滚滚,像是大楼起火,“又是哪儿?”   “快找国际频道。”梁好运催促。   张跃民找国际频道,《国际新闻》正在直播。张跃民看到上面不是打仗,也不是起火,而是恐/怖袭击,抓住梁好运的手就朝自己腿上使劲掐一下。   张跃民痛的倒抽一口气,回过神跳起来。   梁好运瞧着他跟个孩子似的乱蹦跶,也忍不住笑了:“至于这么高兴吗?”   “高兴!我何止高兴,简直兴奋!”张跃民想起什么,趿拉着鞋就往外跑,砰砰敲他爷爷的房门。   张爷爷想骂人:“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你睡了?”张跃民反问。   老人冬天睡得早。现在是初秋,时常九点半才能进入梦乡。再说了,两个小孩刚嬉闹着洗好澡,吵得老人也睡不着。   张爷爷:“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还记得大使馆被炸吗?”   大使馆被炸,张爷爷至今不能忘,想起来就胸闷:“你小子故意的?不想我睡直说。”   “爷爷,他们的大楼被炸了。”   屋里安静下来,瞬间亮起灯,门打开。   张跃民低头一看,老人都没顾上穿鞋,“哪个大楼?说清楚,什么时候?”   “对,跃民,快说!”张奶奶也坐起来。   张跃民扶着他奶奶起来,“我和好运那屋里的电视正在直播。你们快去看。”   张爷爷拔腿就往东边跑,速度快的跟十八岁少年一样。   梁好运听到脚步声早早把门全打开。   张爷爷看到那熊熊大火,瞬间湿了眼眶,猛拍大腿,“好!好!好!”   张奶奶还是不相信,问梁好运:“这是真的?”   “当然。您看,国际新闻。不光咱们能看到,关注咱们国家的外国人也能看到。做不得假。否则授人以柄。”梁好运道。   张奶奶的拐杖不住地戳地板,显然激动的手都抖了。   张爷爷更是握紧拳头。   这些于梁好运不过是历史,梁好运心底没多大感触。可看到两位老人这样,梁好运也有些激动,“跃民,买的烟花呢?”   张跃民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希望那高楼轰然倒塌。乍一听到梁好运的话,愣住:“什么烟花?”   “留八月十五放的。”梁好运朝外间努一下嘴,哄孩子的烟花。   张跃民心中忽然一动,“爷爷,奶奶,你们出来。”朝外面就喊:“大小子,二丫头,睡了没?”   俩小孩快睡着了,又被进进出出的爸爸吵醒了。   二丫头没的睡很难受,吭吭唧唧要哭。   张跃民:“想不想看烟花?爸爸给你们放烟花。”   两个小孩坐起来。   梁好运给他俩穿上鞋,张跃民抱着一箱烟花出去,拍左右邻居的大门:“我放烟花,出来看烟花。”   他嗓门大,前后邻居都被他喊出来。   张跃民把他买的烟花排成两排,堆在胡同正中间。   何大妈忍不住问:“不年不节大半夜放什么烟花?”   “没看新闻吧?”张跃民看到何大妈的儿子也出来了,“给你留五分钟,找《国际新闻》,快去看一眼。”   何大妈脱口道:“又申奥成功了?”   “看看就知道了。”张跃民故作神秘。   何大妈本来不感兴趣,被他这一说,跟着儿子到堂屋,看到滚动直播,嗷一嗓子跑出来:“跃民,跃民,新闻真,真的?!”   “当然!都离远点,我点火。”张跃民拿出打火机。   何大妈给儿子钱:“快,去小卖部买两盘鞭炮。”   西边邻居出来就听到这句,立即使唤她丈夫,“你也去!”   两人男人拔腿就往小卖部跑,一边跑一边提醒张跃民:“等我们回来再放。”   “这是咋地了?”前后邻居奇怪。   何大妈连忙跟众人解释。   众人没想到这么大的事,纷纷掏出钱,让家人去买鞭炮。   小卖部的鞭炮不多,还是过年卖剩下的。这点街坊四邻都知道。于是就有人找张跃民借车。   张跃民不禁眨眼:“这么大晚上的,除了小卖部,哪还有人?”   “批发的地方肯定有。”有人说。   梁好运忍不住说:“可是,等你们买回来,都该十一点了。”   “那就等十一点再放。”   梁好运看两位老人。   张爷爷大声说:“我们不困。”   大小子和二丫头困啊。   两个小孩窝在小蒋和小杨怀里困得一磕头一磕头。   大小子更是很不开心地问:“爸爸,为什么还不放烟花?”   “你爸这点太少,叔叔再去买点。”找梁好运借车的人道。   有人接道:“多买点。”   “后备箱有限。”又有人说。   “张老师家不是两辆车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半个小时后,整条胡同摆满整整两排烟花。   大小子和二丫头已进入梦乡。   烟花突然响起,两个小孩吓得睁开眼,看到满天星火,两个小孩瞬间清醒。   这边最高的房子是大学的教学楼和学生宿舍。没有遮挡物,一排烟花放到一半,周围的学生都被惊醒,吩咐趴在窗户上看。   持续不断的烟花落下,学生们以为完了,正打算睡觉,忽然又响起了,整整响了半小时。   半个钟头后,学生们以为这次该没了,鞭炮齐鸣。   何大妈看着鞭炮小小的火苗,压根没法跟电视里的熊熊烈火比,“这个鞭炮没意思。我觉得应该放礼炮。”   梁好运想笑:“真弄个礼炮过来,咱们明天都得上新闻。”   何大妈摇了摇头:“明天新闻轮不到咱们。跃民,知不知道哪儿有卖礼炮的?”   “我知道也不行。大晚上放礼炮,招不来小报记者,绝对能把安全部门的人招来。”张跃民提醒她,“不过你别嫌不过瘾。今儿早点睡,明儿继续。”扫一眼街坊四邻,“我明儿拉一车,晚上八点半,还在这儿。连放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想一次更这么多,一直没成功,今天终于成了 第106章 攀比之心   街坊四邻第一反应是高兴,第二反应是看梁好运,担心梁好运不高兴。算上今天,连放三天也不少钱。   梁好运笑着说:“这本就是一件值得奔走相告,普天同庆的大事。不过明天不能这么晚,否则得有人打电话报警告咱们扰民。明晚八点吧。”   “八点做什么啊?妈妈。”二丫头奶声奶声地问。   梁好运:“八点再放烟花。现在回家睡觉,你明天还得上学。”   只顾高兴的众人瞬间清醒,明天是周三,还得上班。   连着放一个多小时,积攒了几年的恶气出来,张爷爷一觉到天亮。梁好运和张跃民起晚了。   俩孩子昨晚也睡得晚,平时五点就爬起来了,今儿七点了还在呼呼大睡。   张跃民和梁好运匆匆洗漱一番,一个去买早餐,一个去菜市场。   两人刚一出家门就听到街坊四邻还在讨论昨晚的事。大爷们更是拿着报纸高谈阔论,一脸喜气洋洋跟过年一样。   大使馆被炸那天,梁好运在江北县,只知道帝都市民气得游/行,没能亲眼看到。现在街坊四邻多高兴,当年就有多难过。   梁好运受他们影响,到家就同张跃民说:“你今儿得上课,回头我去买烟花。”   “买够放两天的?”张跃民不放心地问。   梁好运好笑:“我还不至于那么吝啬。”   “爸爸,妈妈,今晚还放烟花吗?”大小子歪着小脑袋问。   梁好运点头:“昨晚好看吗?”   两个小孩使劲点一下头。   梁好运:“到学校不许打架,明晚还给你们放烟花。”   “妈妈,我不打架!”二丫头生气,要她说多少次啊。   梁好运点头:“我记下了。快点吃,吃完我和爸爸送你们去学校。”   二丫头大声说:“不要你送!”   大小子点一下头,他也不喜欢妈妈了。   梁好运气笑了,“行,让你爸送。”   张跃民上午有课,不能耽搁,就开车载着俩小孩去学校。   到学校门口,张跃民想提醒他俩别惹事,又怕说多了生出逆反心理,到嘴边又咽回去,“中午我来接你们。”   “爸爸再见。”   两个小孩挥挥小手,手拉着手往教室跑。   张跃民摇头笑笑转向学校。   车在停车场,学校老师并不知道他开豪车上班。今儿也没空关心他开什么车。办公室的老师都在讨论昨晚发生的国际新闻。   提起昨晚,很难绕开那长达一个小时的烟花秀。   学校不少老师都知道张跃民住附近,纷纷问:“张老师,昨晚的烟花谁放的?”   “我邻居。”张跃民道。   众人惊呼:“你邻居?”   张跃民颔首:“当时在外面玩的小孩刚回家,很多人还没睡,在看电视,看到那条快讯激动的睡不着,索性买些烟花热闹热闹。”   “不是你买的?”有人问。   张跃民半真半假道:“我们当时在给孩子洗澡没顾上。今儿我买,八点放。”   “所以今晚还能看到?”有人最关心这点。   张跃民点头:“我爱人已经去买了。”   梁好运买了两车,一车送回家,小蒋和小杨在家接收。一车拉去厂里。以免引发火灾,烟花全堆在公司大门外。   《新闻联播》刚结束,街坊四邻走出家门。   张跃民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好不热闹,就把堆在院里的烟花搬出去一半。   胡同里人多,等人散开,张跃民摆放好烟花,差不多八点了。   张跃民就着院里的灯光看看表,差不多了就点火。   第一束烟花在空中散开,等待多时的大人小孩齐声惊呼,因为今天的烟花比昨天好看。   昨天的烟花是在烟花店买的,今儿是在烟花厂拉的。买烟花的人是梁好运,净挑贵的,不好看才怪。   梁好运担心有人报警,没敢像昨儿一放就是一小时。她这边半小时结束,堆在公司大门口的烟花被保安搬到大路上点燃,整整放一个小时。   好运公司在帝都郊区,村民不懂扰民,城区的人嫌吵也没法报警,因为离他们太远。   连着放两天,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反倒把其他区的市民的好奇心勾起来。   第二天晚上还有半小时,爱热闹的人纷纷找人打听,谁家办喜事,这么舍得放烟花。   这事也没藏着掖着,很好打听,不过半天,连帝都小报记者都弄清楚了。   小报记者觉得这是个新闻,当天弄出一篇稿子,可惜被总编打回去。这种事偷着乐就行了,大肆报道,还嫌外交人员不够忙。   不光外交人员忙,有关部门的公务员也很忙。   周末,表姐夫送楚兜兜过来都没等到屋里,就跟梁好运说:“你们在家庆祝就算了,怎么还在公司门口大张旗鼓的放烟花?不想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梁好运笑了:“我是做什么的?卖水、卖八宝粥、卖水饺的。水弄到国外赚不了几个钱。忙碌一年,还没帝都这个市场一个月赚得多。不够折腾的。外国人可不喝粥吃水饺。我没想过走出国门。”   “可你也不能一辈子就卖这几样?”表姐夫问。   梁好运:“这几样能站稳脚跟,做成国民品牌就不错了。姐夫,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跃民呢?”表姐夫又问。   张跃民笑道:“我更不用看外国人脸色。计算机这行,我把老外供起来,他们也不可能教我。”   楚兜兜好奇不已:“为什么啊?”   “因为半个世纪前,咱们国家那么弱,外国人都不许咱们的人才回国。现在咱们国家日渐繁荣,他们还会教咱们?”张跃民补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听说过吗?”   楚兜兜:“可是离那么远啊。”   “人家不这么认为。否则也不会有八国联军。”张跃民道。   楚兜兜懂了:“电视上说的那么好听,我还以为……”   “傻孩子,谁会把实话说出来。”张跃民想笑,“咱们都知道家丑不外扬,人家能不知道吗。”   楚兜兜看他爸爸:“所以放不放都一样?”   表姐夫想想:“话虽如此——”   张跃民道:“事实也是如此。你这人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别把兜兜教的跟你一样。兜兜,跟弟弟妹妹看电视去。”   “表舅家放《西游记后传》吗?”楚兜兜忍不住问:“我喜欢里面的唐僧。以前那个唐僧要把我气死了。”   张跃民颔首:“就是那个。还有好些碟片。那个看完你们可以看些别的。”   “爸爸,爸爸~~~”   张跃民回头,大小子跑过来,“怎么不看了?”   “加广告了。”   小蒋和小杨在屋里看着他俩。大小子出来,小蒋也跟出来:“以前都没广告,现在广告时间越来越长,都够吃一顿饭了。”   “爸爸,我要看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   二丫头赶紧出来:“我不要!我要看葫芦娃~~~葫芦娃~~~”   梁好运冷声道:“再闹你俩什么都不看!”   两个小孩使劲抿抿嘴,睁大眼睛看着梁好运,眼底尽是不服。   楚兜兜打圆场:“运运,好好,要不要去厕所?”   张跃民冲儿子伸出手。   小孩气得哼一声,拉着妹妹往外跑。   表姐夫得走,张跃民跟出去顺便送他。梁好运洗水果。   楚兜兜发现冰箱里有冰激凌很想吃,不过梁好运难得没惯着他,“你现在长身体,要抽条,不能横着发展,不然别想长你表舅、大舅那么高。”   类似的话大表姐也跟儿子说过。楚兜兜犹豫正是因为这点。   “可乐也戒了吧?”梁好运问。   楚兜兜乖乖点头:“妈妈只许我喝纯牛奶。还是你好朋友卖的那种。”   “忍几年,过两年停止发育就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   楚兜兜心慌:“过几年就不长个了?”   “差不多到十八岁。幸运的话,二十岁左右还能长一点。不过这种情况很少。”梁好运实话实说。   楚兜兜赶忙关上冰箱,“舅妈,打篮球能长个吗?”   “应该能吧。运动总比不动强。”梁好运递给他一个苹果。   楚兜兜不想吃,可嘴巴忍不住的时候,吃这个总好过吃冰激凌,吃火腿肠。   “白龙马~~蹄儿朝西~~~”   欢快的童音传进来,楚兜兜朝外看去,两个小孩一人拉着张跃民一只手,蹦蹦跳跳进来。   楚兜兜忍不住问:“又好了?”   “小孩都这样。”梁好运给他俩两个小苹果。   小孩看到大哥哥的大苹果,嫌弃的拨开妈妈的手。   “这么大的一个你俩也吃不完。”梁好运递给女儿个大苹果,“跟哥哥一起吃。”   怎么可能啊。   每每这个时候,大小子可嫌弃他妹妹了。伸出小手找妈妈要。   张跃民:“给他。吃不完回头让他们继续吃。今天吃不完明天吃,明天吃不完后天继续。”说着话看着二丫头。   二丫头准备用她的小米牙啃苹果。发现爸爸好像很生气,犹豫片刻了:“我不吃啦!哼!”塞给她妈妈,气咻咻往屋里跑。   张跃民似笑非笑地问儿子:“你呢?张运运。”   大小子不饿,要苹果不过是觉得妹妹有,他也得有。   “爸爸,我不喜欢苹果。”小孩乖乖地说。   楚兜兜忍不住逗他:“不喜欢你要什么?”   “我玩啊。”小孩说的理直气壮。   楚兜兜噎住了,“你自己信吗?”   小孩乖巧地点一下头:“我信啊。”   楚兜兜又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张跃民:“看电视吧。看一会儿,下午出去。”   孩子趴在电视前,他们当父母的省事,可时间长了,有可能得近视眼,也有可能陷进去。不论哪种情况张跃民都不想看到。   不想陪孩子玩儿,午饭后,张跃民还是带他们去动物园。   以前俩小孩被父母拉着或者抱着,现在大了,可以自己走动。到了动物园,俩孩子就疯了。   张跃民和梁好运只是追他俩就累了一身汗。   俩小孩上车就睡,梁好运却还得看着他俩别掉下去,张跃民还得开车。   楚兜兜忍不住说:“表舅,您和舅妈好辛苦啊。”   “是呀。人家家只有一个,我们家俩。虽然快乐是双倍的,可是烦恼和所耗费的精力也是双倍的。”张跃民问:“回你家还是爷爷奶奶家?”   楚兜兜:“我爸妈好忙,我这些天都是在爷爷奶奶家。”   张跃民的车到胡同口,楚兜兜的爷爷奶奶正跟人聊天。张跃民坐在车里都能听到老两口的笑声。   张跃民忍不住说:“好运,我们晚年能这么幸福就好了。”   “我们会比他们幸福。”梁好运说话间,推开车门送楚兜兜过去。   车里有俩孩子,张跃民就没过去,冲两位老人挥挥手算打招呼。   梁好运回来,张跃民就问:“吃不吃烤鸭?”   “我都行。打电话问问爷爷。”梁好运提醒他。   张跃民:“不用。他是仗着自己活够本了,什么都想吃,也都敢吃。”   “那就买一个。鸭肉比猪肉好一点。鸭皮你吃。”梁好运道。   张跃民趁着红灯回头看她一眼:“是我亲媳妇儿。”   “你每天早上五公里,吃再多也能消耗掉。”   梁好运这么一说,张跃民猛然发现他有好几天没跑步了。   说来都是烟花闹的。   那几天放完烟花激动的难以入睡,第二天起晚了,也就没法跑步了。   锻炼得持之以恒。   一段时间不运动身体就懈怠了。再捡起来能要半条命。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张跃民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往兜里塞个布袋子就去跑步。   五公里回来,布袋掏出来,张跃民去买菜。   最初张跃民一个大小伙子买菜,街坊四邻还会调侃几句。   日久天长,街坊四邻习惯了,来来走走的菜贩子们依然没习惯。   给张跃民称好菜,等他走远就忍不住跟买菜的人说:“这个张老师,大学老师居然也能来买菜。这在我们老家简直不可能。”   “那是因为你们老家没有大学老师。”买菜的街坊接道。   菜贩子想想:“也对。都是一些大老粗,啥都不懂还穷讲究。”   “因为啥都不懂,只能从别的方便找补。如果什么都懂,什么都不缺,反而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小贩觉得很有道理,“我啥时候才能像张老师那样啊。”   “比你老家的人有钱,又觉得自己的钱远远不够用的时候,就懒得炫耀讲究了。”街坊说起张跃民,不由地想起两个小不点,“说来也怪。张老师一个大人能做到这点正常。他们家那俩孩子居然也不在乎。”   小贩好奇地问:“比如?”   “人家有钱的都给孩子弄外国名牌,他们家俩孩子从小到大穿的都是国货,也没听说俩孩子嫌弃。”   那是因为这周围最有钱的也没梁好运有钱。   大人没在家说过,瞧瞧张老师他们家的孩子,穿的什么玩意。小孩子也想不起来跟俩孩子攀比。   无人攀比,俩小孩裹着床带也觉得很美。可周围没有,不等于幼儿园大班没有。   大班孩子周岁四岁,虚岁五岁,也知道讲究好看了。   大小子和二丫头回到家就找爸爸妈妈要走起路来一闪闪的鞋子。   张跃民不想惯孩子这点:“别人有,所以你们也得有?”   二丫头点一下小脑袋。   “别人的爸爸只是小学老师,我是不是也改教小学生?”张跃民问。   俩小孩都知道大比小厉害,同时摇头拒绝。   张跃民:“他们跟你们炫耀闪闪的鞋子,你们不会跟他们炫耀爸爸厉害?”   “可是,可是我不想炫耀啊。”二丫头歪着头看着他,“爸爸,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买啊?” 第107章 束之高阁   张跃民很想回答,是的。然而等待他的将会是嚎啕大哭。   “爸爸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张跃民问。   大小子毫不犹豫地点一下头。   张跃民想揍人。   小孩拉着妹妹后退两步,大声喊:“小蒋阿姨!小杨阿姨!”   两个保姆不敢掺和。   小蒋说:“运运,阿姨没钱给你买闪闪的鞋子。”   “不要你买。”大小子大声说:“你过来啊。”   过来保护我们。   小蒋依然站在廊檐下:“跟爸爸好好说。”   “爸爸不跟我们好好说。”二丫头气咻咻地说。   张跃民气笑了:“你俩容我说了吗?”   二丫头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吗。   “当然没有。”张跃民此刻真想揍她,“买鞋子可以,穿在脚上不舒服不许脱。”   二丫头不懂:“为什么不舒服?”   “因为那种鞋子徒有其表。好比你,不知道的人都说你乖巧懂事,其实一点不懂事。”张跃民这样说,小孩很不高兴。   二丫头哼哼道:“不想给买就算。还说人家?不要你买!我要妈妈买。”   “什么要我买?”梁好运刚停好车就听到爷几个嚷嚷。   两个小孩朝梁好运跑去,“妈妈,妈妈,爸爸不给我们买闪闪的鞋子,还说我们不听话。”   梁好运看张跃民,不可能吧。   “你俩现在这叫听话?”张跃民反问。   大小子:“是爸爸先说妹妹。”   妹妹使劲点一下头,证明哥哥说得对。   梁好运听糊涂了,“怎么回事?”   “他们同学有双一走一闪的鞋子,他俩回来就找我要。”张跃民解释。   梁好运笑了:“这事啊。等着。”   两个小孩顿时高兴的手拉着手绕着爸爸欢呼——妈妈回屋拿钱去啦。。   张跃民心说,高兴吧,等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梁好运包里有钱,他们要的鞋子并非名牌,再贵两双鞋也不过两三百的样子,何必回屋拿存折。   梁好运拎着一包东西出来,显然出乎两小孩意料,两个小不点跑过去,梁好运把那包东西倒地上,全是俩小孩的鞋子。   两个小孩有个不好的预感,笑容凝固。   大小子期期艾艾地问:“妈妈……?”   “这一双是看别人有,你们也要买的。”梁好运拎起一双鞋底很硬还很滑的小皮鞋。接着又拎一双五颜六色,梁好运穿越十次也欣赏不来的运动鞋,“这双也是看人家穿要买的。这两双穿过几次?我也不问你们穿几次,你们还记得吗?”   前一双穿着脚疼,后一双穿着磨脚,俩小孩就穿一次。早把它俩忘得一干二净。   张跃民趁机说:“我跟他们说那一闪闪的鞋子只是外表好看,里面指不定什么样。就像二丫头,看着乖巧,回到家一点不乖,他们还说我说他们。”   “就说了!”二丫头大声说。   张跃民笑道:“有理不在声高。”   二丫头气得抿抿嘴,“妈妈给我买,我一定穿。”   “不穿呢?”梁好运反问:“妈妈还能逼你穿?爸爸妈妈又不舍得逼你们。这两双不舒服,爸爸妈妈有逼过你们吗?”   两个小孩不想摇头,因为摇头等于闪闪的鞋子就没了。   梁好运:“这些鞋子不是钱买的?”   大小子犹豫一下:“妈妈有钱!”   梁好运有钱,不是梁好运说的,街坊四邻跟俩孩子说的。也不是故意的。比如有来卖冰棒的,俩孩子要,街坊四邻不敢做主给他们买,会顺嘴来一句,“让你妈买去,你妈有钱。”   久而久之,俩孩子就知道妈妈有钱。   梁好运:“妈妈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大风刮来的?”   张跃民接着问:“天上会掉钱吗?”   两个小孩抿嘴不吭声,因为不能摇头,摇头意味着妥协。   “妈妈是有钱,可以把鞋厂买下来。可妈妈有钱不等于你们可以浪费。学校里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们不许浪费?勤俭节约是好好子。”梁好运问。   两个小孩中午回家吃饭,所以老师没说过不可以浪费食物,更没说过不可以浪费鞋和衣服。俩小孩打闹的时候撕扯作业本,丢铅笔,老师说过不可以浪费。   张爷爷张奶奶也跟两个小孩说过不可以浪费。   梁好运再说不可以,两个小孩明白妈妈不是针对他们。   可一闪一闪的鞋子他们真的很想要啊。   两个小孩依然眼巴巴看着她。   梁好运:“妈妈问你,鞋子不舒服,是不是还跟这些一样扔床底下,扔柜子里,不让妈妈看到?”   俩小孩互相看看,妈妈怎么知道他们扔床底下,扔柜子里,权当没买过一样啊。   张跃民给梁好运搬个凳子,他也坐下,冲俩小孩招招手。   俩小孩再看到笑吟吟的爸爸,终于意识到跟妈妈比起来,爸爸更好对付。至少不会堵得他们哑口无言。兄妹俩不约而同地挤到张跃民怀里。   二丫头趴在他耳边,“爸爸有没有钱啊?”   张跃民想笑:“用爸爸的钱买,不用妈妈买?”   小孩慌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要说出来了啊。连忙扭头看妈妈。   梁好运面无表情,小孩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妈妈……”   “鞋子买回来不舒服,可以扔柜子里,但是最后一次。”梁好运伸出手,“跟妈妈拉钩?”   二丫头看哥哥,好像不可以拉啊。   大小子跟个小大人一样思考,“妈妈,我脚上的鞋子破了,妈妈还,还——”   “妈妈给你买新的。”梁好运瞧着儿子说的困难,替他说:“不等你的鞋子穿破,你的脚就长大了。妈妈带你买,你可以自己选。”   大小子放心地大喊:“妈妈最好!妈妈,我们去吧。”   “现在?”   天色都暗了。   张跃民:“去吧。店里七八点才关门。今天不买,明天早上人家不开门,他们明儿还怎么跟小朋友炫耀。”   大小子的小心思被爸爸戳破,难得不好意思,“爸爸!”   不许他再说。   张奶奶也在家,道:“跃民,跟好运一起去,让小蒋和小杨做饭。”   梁好运也看不住俩孩子,张跃民道:“别做我们的。我们回头随便吃点。”   大小子立即说:“爸爸,我想吃披萨。”   “丁点大的孩子居然知道披萨。”张跃民捏捏他的小脸,“吃不吃炸鸡可乐?”   小孩点头如捣蒜。   “不行!牙给你酸掉。”张跃民拒绝,小孩一点不意外。   二丫头倚着他的腿问:“可以喝牛奶吃披萨吗?”   “走了!”张跃民载着娘仨直奔童装店。   张跃民名曰给孩子找鞋子,其目的让孩子好好看看,好看的衣服鞋子多的很。   俩小孩看得眼花缭乱,真找到一闪一闪的鞋子,穿在脚上才发现,自己看不见,只能看到别人的。因为闪闪发光的地方正好是脚后跟那块。   理想和现实差太多,两个小孩有点不开心。   张跃民故意问:“买不买?”   鞋子宛如鸡肋,买了不是特别喜欢,不买又不甘心。   梁好运:“买吧。你都和妈妈拉钩了。”   抱着鞋子上车,二丫头想起什么,“妈妈,我们买错啦。”   “你妈妈没买错。”梁好运问过售货员,现阶段他们家方圆三里只有那一家店有,“明天穿到学校跟小朋友比比。”   两个小孩平时上学穿的鞋子来自专业运动鞋厂,轻便又舒服。   这款一闪一闪的鞋,卖的可不是脚感,而是新颖。   兄妹俩到学校确定跟别的小朋友的鞋子一样,哪怕看不见自己脚上闪闪的,也蹦跶个不停。结果中午,两个娇养的小孩的脚磨出水泡。   张跃民不禁庆幸开车来接他们,否则得一手抱一个。到家也是一手抱一个抱屋里去,“爸爸昨儿说什么来着?”   两个小孩瘪嘴就要哭。   “好了,好了,爸爸不说了。”张跃民一时生气也不是,笑是不敢笑了,“又得束之高阁吧。”   兄妹俩没听懂。   张跃民趁机给孩子科普“束之高阁”。   兄妹俩小小的脸上尽是担忧。   二丫头不安地绞着手指,“爸爸,这是不是妈妈说的浪费啊?”   “难得终于知道浪费了。”张跃民笑着瞥她一眼。   小丫头扁扁嘴,默默地哭了。   张跃民吓了一跳:“怎么了?又没揍你,妈妈也没要打你。”   “爸爸,我,我不是好孩子啦。”扑到他怀里哇哇大哭。   大小子抬起胳膊蹭一下眼泪。   张跃民哭笑不得:“你们也不知道这种鞋磨脚。”   大小子吭吭哧哧地说:“可是,可是爸爸提醒过我们啊。”   说完又抹泪。   张跃民:“你们一直当爸爸不舍得给你们买。现在知道了,以后爸爸再说这类鞋子徒有其表,你们还会那样说爸爸吗?”   两个小孩一起摇头,   “那这两双鞋就买值了。”   两个小不点瞬间忘记哭泣。   张跃民:“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随后给小孩解释这句话的意思,“用两双鞋子赢得你们的信任,我觉得很值。关于这点,我和你妈妈早料到。坐好,爸爸把水泡挑破就不疼了。”   兄妹俩吓得抱住脚。   张跃民找来碘酒和创可贴,“下午穿五里坡的婶子大妈给你们做的布鞋。布鞋虽然不好看,但不磨脚。”   “爸爸,爸爸,疼!”二丫头赶忙喊。   张跃民:“挑破疼一下,不挑疼半天。好比你俩生病,打针一天就好了,不打针要好几天。你们选哪个?”   俩小孩可怜巴巴,颤巍巍地伸出脚。   张跃民又想笑,可他怕他一笑,俩小的羞哭了,只能拼命忍着。   伴着儿女的泪水,张跃民给他俩贴上创可贴,“坐着别动,我把电视打开。养两个小时,下午上学的时候就不痛了。”   二丫头可不敢再问,“爸爸,是不是不想我们出去玩啊?”   张跃民留小蒋照顾他俩,带小杨做饭。   也是因为有人玩儿,两个小孩往常跟有多动症一样,除了坐在地上玩和看电视的时候,很难在某个地方待十分钟。   中午十二点,能看的节目不多,堂屋的电视也不能放碟片,两个小孩愣是忍住没闹。   两个小孩乖巧,张跃民这个当爸爸的得奖励。家常菜做好,给他俩做一盘煎饺。饺子可不是张跃民自个做的,而是在超市买的。   这年头黑心商贩多。虽说街坊四邻相信梁好运的人品,可速冻饺子也不敢经常吃。有次俩小的下车,各拿一袋饺子甩着玩儿,被隔壁邻居何大妈看个正着。   何大妈那个稀罕,他们自个也吃。   梁好运直言,也不是天天吃。一周吃个一两次没关系。再说了,他们家也有包的饺子。类似于馄饨,不好煎。买几包这样的不过是为了煎着吃。   梁好运随口这么一说,何大妈到街角跟人聊天,跟发现重大秘密似的跟人分享,梁厂长居然也吃自己厂做的饺子。   这话把好些懂得多的人说乐了。   梁好运的公司是平安县最大的私营企业。可在整个帝都还不够看。帝都市食品监管部门可不管她是谁。抽检不合格,甭想出货还得罚款。   很多不关注这点的人稀奇,纷纷问:“饺子还得抽检?”   有人就给他们科普,里面虽然加了不少东西,不过只要不一天三顿当饭吃,连吃几个月,没大问题。   所有人都懂了,何大妈也学会懒省事。只要不是她想吃饺子,就叫家里人去超市买。她想吃了再包饺。   梁好运厂里的饺子是大众口味。何大妈口味重,调饺子馅一定会放酱油。再说了,加入里面的芹菜或者茴香,还是新鲜的好吃啊。   水饺快煎好,张跃民切点小葱,放一点点盐,又打入两个鸡蛋,搅匀之后倒入饺子与饺子之间的缝隙之中。   一盘饺子也没分,别谁的少了谁的多了再闹起来。   张跃民往上面放两个叉子,搁俩孩子中间,又给他们弄一点酱汁。   小孩戳着饺子,差一点点酱汁,吃的舒服的眯上眼。   张跃民故意问:“爸爸好不好?”   二丫头鼓着腮帮子使劲点头。   “下次看到同学有什么,再找爸爸要,爸爸不给买,爸爸是不是坏爸爸?”   二丫头害羞地低下头。   张爷爷乐了,“小人精儿。”   大小子立即说:“妹妹是,我不是。”   “你比妹妹大几岁?”张跃民问。   大小子被问住了。   张跃民:“别看我没说你,就以为没你的事。妹妹想要,你劝妹妹,你俩的脚至于裹成这样?”示意他俩看看脚。   两双脚,八个创可贴,位置还都不一样。   大小子可不敢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张跃民:“你们兜里也有钱,以后再买什么问问爸爸。不许偷偷买。现在是脚,下次可能是手,下下次可能就要去医院。”   脚上隐隐作疼,两个小孩不敢再像以前似的,右耳朵进左耳朵出。   张奶奶道:“还是布鞋舒服。你们这些孩子啊,都不懂。”   “布鞋也贵。”张跃民这样说,俩小孩也又不信了。   张跃民解释给他们听:“布鞋的鞋底要一针一线的缝,一个干活很快的,也要做两三天。一天算二十块钱,三天就得六十。加上布料和针线,一双鞋的成本价得六十五。你俩两双也就这个价。”   俩小孩惊得张大嘴巴。   张跃民:“我说的是运运的鞋。好好的鞋上有两朵小花,那个也是一针一线缝上去的。成本价比你哥的贵。不过我说的是手工做的。机器做的便宜。”   大小子好奇地问:“我们的鞋子是手工做的吗?”   张跃民道:“当然。五里坡是农村,没机器。”   “爸爸,为什么不用机器啊?”二丫头问。   张跃民想一下:“机器有个标准。你的脚没到那个标准,穿在脚上会很大。选小一码的又挤脚。手工做的可以调整。好比你们的衣服,选大一码的大了,选小一码的小了。妈妈就得让街角的缝纫机帮你们缝一下。如果是自己做的,就不需要再修改了。”   两个小不点懂了。   下午上学,再看以往很不起眼的布鞋,小孩忽然觉得很特别。   布鞋轻,从厚重的鞋子换成轻便的布鞋,俩小孩明显感觉到走路轻了。   大小子伸出纯黑色布鞋,献宝似的说:“爸爸,我喜欢这样的鞋子。” 第108章 回村   张跃民心说,你的喜好变得真快。   “你可以不喜欢,穿着舒服就够了。它只是一双鞋,又不是人,也不是玩具。”张跃民补一句:“不会跟你朝夕相伴。”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一下头,伸手要抱抱。   抱一个另一个一定会闹。抱两个累的是张跃民。   张跃民问:“爸爸几只手?”不待他回答,伸出一只手,又向闺女伸出一只手。   两个小孩只能妥协,由爸爸牵着上车。   一只脚上两个水泡,张跃民担心小孩好了伤疤忘了疼,特意送他俩去教室,跟老师交代一声,有蹦蹦跳跳的活动别让他俩参加。   这事张跃民跟俩小孩说过,然而大人玩起来都能忘记回家吃饭,指望俩四周岁的小孩记住,根本不现实。   话又说回来,张跃民以前不认为当老师好。因为能被学生气得折寿三十年。   当大学老师又不一样,学生比初中高中生懂点事,而且有了十一长假。   九月二十八日,周五下午,张跃民就开始了他的十一长假。一直放到十月七号,也就是他有九天时间。   张跃民有这么长时间,幼儿园也一样。   梁好运的私企是从十一开始,周六周日上班。她不得闲,周六上午,张跃民就带着他爷爷奶奶和俩孩子前往五里坡。   主要是老两口要回家看看。张跃民考虑到俩孩子在城里住的不食人间烟火,索性把孩子也带回去。   俩小只去过公园,去过动物园,去过游乐园,唯独没往乡下来过。   今儿虽是周六,很多单位都加班,所以路上车不多。大概一小时,张跃民一行就抵达兴和县。   张跃民把车停在兴和县公安局斜对面,指着外面的小院,对两个孩子说:“这就是咱们家以前的老房子。”   两个小孩扒着车窗朝外看。   张跃民摇头笑笑下车,把俩孩子抱下来,“爷爷,奶奶,下来透透气?”   车虽然走走停停,因为张跃民开的很稳,两个老人并不觉得颠簸,也没出现晕车的情况。车又宽敞,坐进去很舒服,张奶奶说:“我就不下去了。上来下去费劲。他爷,你下去转转?”   张爷爷上次过来还是去年年底,来给他爹娘祖宗上坟。清明本想来,张跃华考虑到他奶奶身体不好,起来坐下都能过去,就说他去添坟烧纸。   现如今不止市区一天一个样,兴和县也是。只是大半年没来,公安局东边又多了两家店。   张爷爷眯着眼朝东看去,只能看到一些人在外面搭建的棚或垒的墙,再也别想一眼看到张跃华和张悦芳的房子。   张爷爷问:“跃民,你哥跟你姐今儿还上班?”   “上班。他们跟我们学校不一样。听表姐夫说好些单位周六周末都上班。假期十一开始。”   张爷爷算了算:“说是七天假期,其实才放三天?”   张跃民点头:“是的。”   “现在这些当官的。还不如就放三天呢。”   张跃民笑道:“三天假只能在周边玩玩。放一周,完全可以飞到海南玩五天。”   “爸爸,海南远吗?”二丫头好奇地问。   张跃民:“在咱们国家最南端。坐飞机要半天。”   小孩惊得“哇”一声,“爸爸,爸爸,海南好玩吗?”   “没什么玩的,就是大海和海鲜。你们想去,改天爸爸妈妈带你们去滨海。”张跃民道:“那边也靠海,也有很多好吃的海鲜。”   大小子问:“爸爸,改天是明天吗?”   “你想得美!”张跃民很不客气,“明知道不可能,还这么问。张运运,故意的吧?”   “跃民哥?!”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张跃民回头看去,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张跃民瞧着有些眼熟,“你是?”   “我啊。”姑娘指着隔壁的房子。   张跃民恍然大悟,“是你!你们家还住这儿?”   姑娘道:“我在这边当老师。我爸妈在市里。”看到两个小不点,“这是你儿子女孩?怎么瞧着一边大啊。”   “因为他俩是龙凤胎。”张跃民拍拍离他近的女儿的小脑袋:“喊姐姐。她爸爸可是你悦芳姑姑和姑父的媒人。”   两个小孩齐声喊:“姐姐好!”   姑娘笑了:“真乖。要不要去家里坐会儿?”   “不用。”张跃民朝他爷爷那边看一下,“想去看看我哥跟我姐。”   “那你们去吧。快下班了。”   张跃民先打开门,带着俩孩子进屋扫一眼。   这房子多年没人住,并没有荒芜。   张跃民搬去市里,并没有把床、衣柜之类的家具搬过去。张跃华和张悦芳那边都只有两间房子。虽然宽敞,一间完全可以隔两间,可是一间房卧室,一间当厨房和客厅,就没法留客了。他们家有客人过来都是住这边。   房子长时间没人住也破损的厉害。这种利人又利己的事,张跃民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拒绝。也是他们两家经常过来打扫,所以房子跟十来年前没多大区别。   二丫头上车就忍不住说:“爸爸,那个房子好小啊。”   张奶奶笑了:“那是你们家房子大。”   “因为我妈妈有钱吗?”大小子问。   张跃民:“不是。因为那时候的房子便宜。我和你妈妈以前很穷,都不敢生你们,怕养不起。”   两个小孩扁扁嘴表示不信。   张跃民:“我和你妈九零年结婚。你们是九七年出生的。你们自己算算。”   两个小孩伸出一把手,不够,又伸出一把手才数到九七年。   张跃民:“信了吧?”   “现在有钱是妈妈赚的吗?”二丫头问。   两个小孩脑袋转的快,他们好奇的问题,老两口向来不插嘴。   张跃民:“我和你妈都有赚钱,但以前赚的少,养你们太废,所以就把赚的钱全存银行,觉得能养活你们才敢要你们。”   “我不费钱!”大小子绝对不承认自己很浪费。   张跃民笑着问:“要不要我跟你们数一下,家里有多少你们不用的东西。先从鞋子说好不好?”   “不要!”二丫头大喊。   两个小孩脚上磨的泡没了,然而印记还没消失。每天晚上洗脚都能看到。张跃民一说鞋子,俩小孩不约而同地想到那双一闪一闪的鞋。   张跃民刚刚提到“鞋子”,正因为知道这点,“运运,你呢?”   “爸爸坏!”张运运说出来,朝椅背上拍一巴掌。   张跃民:“你说我们家是有钱还是没钱呢?”   两个小孩回答不上来。   说没钱,担心爸爸说钱被他们花了。说有钱,又担心爸爸说其实没钱,因为赚不够他俩花的。   二丫头问:“爸爸,你说。”   张跃民乐了:“养值了,知道把问题抛给爸爸了。”   说完停车。   小孩朝外看去接:“这是哪儿?”   不是哪儿,是县政府。   张爷爷说:“你大伯就在这里上班。你大姑的单位在里面一点。”   以前孩子小,张跃华和张悦芳极少去市里。这两年孩子大点,带孩子玩儿,他们也放松放松,时不时就会带孩子过去。   张跃民家房间多,他们周六过去,完全可以住一天再回来。所以两个小不点虽然没往这边来过,对大伯和大姑并不陌生。   俩小孩坐不住,二丫头推开车门就说:“我得下去看看。”   张跃民好笑:“瞧你说话的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七八岁。”   车子太高,小孩嘴上这样说,并不敢下去,还是得等爸爸抱。   张跃民挨个把他俩抱下来,想到待会儿还得抱上去,“你俩是不嫌累。”   两小孩没懂,歪头看他,说嘛玩意呢。   “快去!”张跃民懒得解释:“告诉你大伯,咱们中午去他家吃饭。”   张爷爷:“你们难得回来一次,村里人让你出来?别想了。”   准备比赛往里跑的两个小孩停下。   五里坡是兴和县下面最有钱的村庄。因为村里的女人去梁好运公司上班,没成家的小伙子都在大草原上跟刘向东和段老三混。成家的在帝都四处晃悠,也就是推销牛奶。   推销这活儿没人带确实很为难。有梁好运厂的销售人员陪同,谁都给三分薄面,这活儿也很好干。老人们在家料理土地,地里一年到头还能见不少东西。   以前村里有一大半人家住着泥瓦房。现在村里最穷的人家也是青砖瓦房。这最穷的人当属罗兰香两口子。房子还是早年张爷爷张奶奶的工资盖的。   有钱如张保栓,都盖了二层小楼。嫌楼板房住几年就要修房顶,人家还弄了水泥顶。盖的可气派了。   张保栓的孩子小,他媳妇就留在家照顾孩子。倘若知道张跃民过来,一准让去他家。   张跃民:“您说的也对。”对俩小孩说:“你俩进去告诉大伯,我们晚上再回去。”   “大伯在哪儿?”二丫头问。   张跃民为了锻炼俩孩子的胆量:“问门卫爷爷。门卫爷爷问你们找谁,就说找张跃华。知不知道爸爸叫什么?”   两个小孩点头。   “去吧。爸爸在这里看着你们。”   有张跃民做后盾,俩小孩不怕,快速跑到县政府大院,门卫没问找谁,反而问:“你们谁家的小孩?怎么跑这儿来了?”   两个小孩一样大,前后只差几分钟,虽然哥哥妹妹的叫着,梁好运这个当妈的却不好说,哥哥让着妹妹之类的话。   小孩子吗,越闹越亲。俩人都不敢冲对方招呼,久而久之,关系就淡了。不过梁好运会跟儿子说,你力气大,跟妹妹打架的时候不可以使那么大劲儿。   大小子经常被妹妹打哭,就是因为妹妹打他,他不好打妹妹,怕把妹妹打坏了。也是因为张跃民和梁好运从不会说,“妹妹打的能有多疼?哭什么哭?不许哭!”所以大小子从不跟妹妹记仇。   大小子有记住他力气大,面对力量比他们强的人,第一反应是挡在妹妹前面,“我们是张跃民家的小孩。我们找大伯。”   门卫朝不远处看看,恍然大悟:“你们是张老师家的?快进来,快进来,我帮你们喊张主任。”   “我们找大伯!”二丫头重复道。   门卫笑了:“知道。你大伯叫张跃华对不对?我帮你们打个电话。”   说完拿起电话机。   二丫头轻轻扯一下哥哥的手,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说:“这个爷爷好好啊。”   门卫忍不住笑了,随后挂上电话,“你大伯一会儿就来。你俩是双胞胎?”   “我们是龙凤胎。”大小子道。   门卫羡慕:“真好。几岁了?有没有上幼儿园啊?”   “四岁啦。”二丫头伸出四个小小的手指,“我们上幼儿园中班。咦,哥哥,大伯来啦。”   张跃华一听俩小孩在门口,必须得赶紧跑出来啊。   “你们怎么来了?”   大小子指着大马路。   张跃华看到他爷爷也来了,“你爸放假了?”   两个小孩使劲点一下头,就朝爸爸跑去——邀功。   张跃民摸摸儿女的小脑袋:“不错!”   打开后备箱,拎两箱牛奶。   张跃华摆手:“我要你的东西干什么?”   “本来去你家用饭。”张跃民朝他爷爷努一下嘴,“爷爷提醒我,到村里出不来,就不去了。菜就不给你了。中午在谁家吃就拎谁家去。”   张跃华:“晚上呢?”“得回去。好运没来。”张跃民说完,张跃华才意识到车里就他奶奶一个。   张跃华想想,“你们十一不出去吧?”   “我们去海边。”二丫头大声说。   张跃华愣了,显然在想什么海边。   “我说改天,可没说过几天。”张跃民提醒女儿:“现在大家都放假,海边的人跟公交车上一样多,你俩确定放假去?”   两个小孩吓得使劲摇头。   张跃华回过神想笑:“那我们过几天去市里。大姐可能也去。”   张跃民点头表示知道,抱俩孩子上车,回五里坡。   五里坡人有钱,可也没人舍得买SUV。张跃民的车一进村,在村头唠嗑、放羊、照顾孩子的老人们齐刷刷起身。   车停下,众人看清楚了,张跃民!   村里人不约而同地围上去。   张爷爷从车里出来,就扶张奶奶下车。   村里人互相看看,听说老太太身体不好,一年才回来一次。这不年不节的回来,难道身体不行了。   张奶奶最近没生大病,却要回村,张跃民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由于老太太之前好几次都险些过去,唬了张跃民好几次,难过成了习惯,瞧出这点他反倒不难过了。   在张跃民看来,尽力让老人生前顺心,了无遗憾,才是最大的孝顺。再说了,凭他奶奶那么疼他,也不希望看到他哭天抢地,要死不活。   话又说回来,医生说了,他奶奶的各项器官还能再撑一两年。张跃民现在伤心为时过早。   张跃民笑着跟众人打招呼。   村民才敢问:“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来个电话?”   “放假。”张跃民解释:“本想带俩孩子出去玩玩,到处都是人,干脆带他们回来认认门。”   两个小不点太小,趴在车上玩,外面人根本看不见,“孩子也回来了?”   张跃民把另一边的车门打开,忙着猜拳的俩小孩出现在众人面前。   “下来吧。”张跃民伸出手。   二丫头到爸爸怀里就不愿意下来。   张跃民朝她屁股上一巴掌:“哥哥怎么下来?”   耍赖的小孩这才滑下来,因为从没见过这么多陌生人,小孩有点怯,不安地抓住张跃民的衣角。   张跃民好笑:“也有你害怕的时候。”看着其中一位老人:“你脚上的鞋就是那位老奶奶做的。喊人!”   对方不是别人,老村长的老伴儿。   老村长从灾区回来,他儿子才跟他娘说实话。老村长的老伴儿觉得人家刘向东愿意带他去,是给张跃民和梁好运面子。   老村长的老伴儿不知道该怎么谢他们两口子,梁好运和张跃民什么都不缺,听村里人说她做的鞋好,就给俩孩子做几双单鞋和棉鞋。   二丫头大声喊:“老奶奶。”   老村长的老伴儿楞了一下,朝她脚上看去,果然是她做的鞋,顿时很高兴,忙问:“还穿着呢?”   “这个鞋不磨脚。”大小子一脸认真地说:“谢谢您。”   老村长的老伴儿笑开了:“不谢,不谢。真是好孩子。喜欢穿老奶奶再给你做。”   “家里还有。”张跃民也不好意思再要,“他俩的鞋多,换着穿,一周也就穿一两次。”   二丫头抓住他的手:“爸爸,爸爸,不对,我穿好几次啦。”   村民本以为穿给他们看的,以表示还记着乡邻乡亲。听到小孩奶声奶气的话语,其他人也笑了。   有人说:“经常穿也没事。我们再给你们做。”   大小子摇头:“不要啦,我爸爸说很贵很贵,比我们的鞋还贵。”   “不要钱!”又有人说出来,意识到小孩说什么,忍不住看张跃民。   张跃民:“现在城里手工贵。他们穿的鞋是你们一针一线缝的,这一双弄到城里,怎么也得卖小一百。”   众人惊呼:“这么贵?”随瞬间心动。张跃民连忙阻止:“别想了。舍得买这种鞋的少。我也不知道谁买。”   众人歇了。   老村长已赶过来:“先回家。跃民,中午不走吧?”   “傍晚再走。”张跃民说。   老村长立即让老伴儿杀鸡。   张跃民明白,今儿得在他家用饭。也没人敢跟老村长争。于是张跃民就把他买的菜、肉和鱼拿出来。   老村长皱眉:“难得来一次,还能让你饿着回去。”   “本打算去大哥家。没想到大哥今儿还得上班。”   张跃民这么一说,老村长让儿子收下。   老村长的大儿子虽然五十多了,但身体很好。他之所以没出去,是张保栓等人把地给他种了。   这年头还得交公粮,张保栓等人也没要租金,老村长的大儿子帮他们交公粮就行了。   买了拖拉机、收割机等农具,种地虽然还是很辛苦,每年也能赚一些钱。   手头宽裕,人就大方,东西接过去还问他爹:“我再去县里弄两个卤菜?”   张跃民:“这些够了。奶奶不能吃,运运跟好好也不能吃。”   “别弄了。省得孩子眼馋哭闹。”老村长对大儿子说:“去你家,你家宽敞。”   张跃民一行过去,村里老少爷们也跟过去。   小孩子喜欢热闹也跟上去。   村里人可不舍得欺负这俩小娇客。对他俩极好,一会儿俩小孩就跟村里的小孩玩一块去了。   以前村里人待客都是用热水,后来用茶叶茶。现如今用矿泉水,名曰干净卫生也省得客人等水凉。   老村长的大儿子家常备“好运纯净水”。   递给张跃民一瓶,老村长颇为感慨:“以前吃水都得去村里挑。谁能想到现在都喝上矿泉水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听说为了办奥运要大搞基建,指不定过两年水泥路就能修到你家门口。”张跃民打开水,怀里多俩小孩,“渴了?”   两个小孩一人喝一大口,先喝好的二丫头伸出手。   张跃民朝她手心里一巴掌。   小孩气得蹦跶。   “说话!”   小孩不敢蹦跶:“爸爸,车钥匙。我们去车上玩儿。”   “有会开车的吗?”张跃民环视四周。   老村长这些年经常往市里去,眼界大涨,“不行,你的车那么贵,磕着蹭着就不少钱。”   “车门打开,钥匙再给我。”张跃民道。   老村长的儿子接过去,“估计得给你弄得不成样子。”   张跃民笑了:“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里面就没干净过。”   俩小的知道这话是对他们说的,拔腿就跑。   老村长的儿子回来,脸色变了。   张跃民奇怪:“车怎么了?”   “不是!”他看老村长,欲言又止。   老村长皱眉:“几十岁的人了,不会说人话?”   大儿子赶忙说:“桂花他爹来了。”   “来就来呗。”张跃民奇怪,都是乡邻乡亲,张桂花还在梁好运那里做事,她爹又不是外人,他这个叔怎么这样。   老村长猛然起身,意识到自己太慌,镇定下来,对屋里的老少爷们道:“桂花他爹有事,大伙儿先回吧。跃民下午不走,有的是时间。”   老村长虽然不在是一把手,但村里人都很敬重他。不是原则性问题都会给他个面子。   转瞬间,室内只剩七个人。   张跃民他们仨,老村长两口子和儿子儿媳妇。小孩子们都在大门口车里爬上爬下。   张跃民奇怪:“出什么事了?没听好运说。”   “好运也不知道。桂花那闺女也不知道。”老村长话音落下,张桂花的爹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张跃民看老村长,什么情况啊。   老村长:“桂花的大侄子。”   “在警校的那个?”托了张桂花的福,连俩孩子都知道她侄子考上公安大学,她家也有一个吃商品粮的了。   老村长点头:“叫张学军,还是我给起的名字。”   “所以?”张跃民还是没懂,“有事的是他?可是他公安大学,跟我们不搭嘎啊。”   桂花他爹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跃民,我们其实是想找你媳妇。好运认识的人多,你回头问问好运,能不能帮这孩子想个办法。”   张跃民:“先坐下。”   老村长递给他俩两个小杌子。   张跃民道:“总要跟我说什么事吧。不过我事先声明,你干了违法乱纪的事,好运也无能为力。”   “不是,不是。”桂花他爹还没坐稳就赶忙说:“我们家孩子从不敢干那种事。再说了,那种事也没脸找你。”   老村长道:“还是我说吧。他们昨晚跟我说了。你不过来,我也得去找你。这孩子有个师姐喜欢他得有两年了。他本以为那个师姐放弃了。没成想昨儿临放假,非要他给个实话。也就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第109章 小衙内   张跃民禁不住打量对面的小伙子,白白净净,不像干公安的。五官不是很出众,但绝对不丑。个头得有一米八。称得上盘靓条顺。有人喜欢不奇怪。逼着他答应,张跃民不太相信,又不是天仙。   “你是不是说了,或做了让人误会的事?”张跃民问。   张学军使劲摇头:“我,我有喜欢的人。”   几位老人同时转向他。   张学军被看得不好意思,弱弱地说:“我——我高中同学。不,不过我们没影响学习。她也考上了,就在师范大学。”   老村长道:“我相信这孩子。他有那个心,我们也不用找你媳妇儿。”   张跃民:“那女的一厢情愿?这么大口气,什么来头?”   老村长想起来了,他忘了问:“对,什么来头。我记得你就说她现在是大一辅导员。一个辅导员这么大权利?”   “她妈也是我们学校的,我怕她们扣着我不准我毕业。”张学军说出来很不安,“听说她爸,他爸挺厉害的。”   张跃民:“部里的一二把手?”   “好像也没那么厉害。”张学军因为躲着那个学姐,所以对她家的事不是很清楚,“在帝都挺厉害的。”   张跃民冷笑一声:“帝都一块砖下来砸死十个人,八个都是当官的。既然不是部里的一二把手,算什么厉害。我还当多大点事。”   “嚯!”老村长抽了一口气。   桂花他爹猛地看向张跃民,像是看到了希望:“好运有办法?”   张跃民:“她一个商人能有什么办法。这事你们该找我。”   “可,可你就是个老师啊。”桂花他爹忽然想到什么:“你舅舅?”   张跃民:“我舅舅早退休了。何况这点小事还不至于麻烦他老人家。”   “小事?”老村长可算反应过来,“跃民,你怎么也跟段三儿学会了人。”   段老三最擅长吹牛。老村长没少听村里说他多能吹。吹的还特有技巧,半真半假。明知道他吹牛,却又忍不住相信。   张跃民冲张学军抬抬下巴:“确定不是市里也不是部里,也不是帝都军区的一二把手?”   “我,我打个电话问问?”张学军被问的很不安。   张跃民:“有手机?”   “在家……”小青年说出来看他爷,要不要回家拿去。   张跃民冲张爷爷招手。   “你自己的呢?”张爷爷问。   张跃民有两个手机,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出来都是带那部比较特殊的,跟家人联系的手机被他扔家了。反正找不到他可以找他爷爷。   知道他有俩手机的只有梁好运,张跃民名曰,一个是工作手机,一个是家庭手机。   梁好运不知真相,误以为他有钱烧的。烧包的事张跃民也没少干,梁好运早习惯了。   张跃民:“我这个是工作手机。以防我背叛人民背叛革命背叛国家,所以打出去的电话时不时有人抽查。”   “跃民现在这么厉害?”老村长被唬住了。   张爷爷:“就听他贫吧。他一个大学老师,谁查他。”   “话不是这样说的。我虽然大学老师,可我是计算机老师。很多大公司没少请我当顾问。一次顶你一年工资。”张跃民接过去直接问:“号码?”   张学军下意识问:“我那个学姐?”   “知道你学姐家庭背景的人。”张跃民索性递给他。   张学军“哦”一声:“我,我室友好像知道。”   “最好把他七大姑八大姨,兄弟姐妹也弄清楚。”张跃民道。   公安大学课业繁重,像张学军他们专业,不光有文化课,还有训练课,比如射击。学生忙也就无暇关心乱七八糟的事。   要不是张学军他学姐追得紧,张学军的室友、同学大学毕业了,也不知道学校里还有他学姐那号人。   八卦人的天性。   学姐比张学军大了整整三届,又是女追男,公安大学独一份。当初向他表白就掀起轩然大波。现在又威胁他,他同学室友不想八卦学姐家都不行。   张学军的室友以为他屈服了,把自己知道的听说的一股脑儿全告诉他。张学军听完越发地不安,心哇凉哇凉的。   张跃民接过手机:“怎么说?”   “她家的人,不是在事业单位就是在机关——”   张跃民不耐烦听这些:“直接说最大的那位。”   “副,副市长,她爸。”张学军一口气说出来,身体虚的险些坐不稳。   屋里安静下来,静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历经沧桑,看遍世间百态的张爷爷也难得担忧起来:“这事得你大舅或二舅出面吧?”   张跃民在思考,“你当初报公安大学,是不是觉得穿制服很帅?”   “当然不是!”张学军忍不住大声反驳,意识到对面是帮助他的人,赶忙说:“抱歉。我我——”   张跃民:“副市长确实难办。他要是个贪官——”   “不是贪官,我室友说,刚正不阿。劝我不要担心。”   张跃民笑了:“刚正不阿也好,手段强硬也罢,都是对工作。他对儿女也能那样,他女儿绝对不敢说,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二十年后,我借张好好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说。”   “那怎么办?”老村长不安地问。   张跃民想想,还是问出口:“有没有想过当兵?”   “当兵?”桂花他爹赶忙摇头:“不行,不行,当兵太辛苦。”   张跃民又想笑:“当兵要训练,确实辛苦。他这个学历出来是刑/警吧?当兵只是辛苦,刑/警工作还危险。他这样的到了部队也是在技术部门。冲锋陷阵轮不到他。只是到了部队,你那个女朋友可能受不了长期分隔两地。”   老村长忍不住说:“就是不当兵,有那个女人搁中间横着,以后也不见得能结婚。”说完看张学军。   张学军小心翼翼地点头:“她她也跟,跟您一样。”看张跃民,“以为我做了什么让我那个学姐误会的事。因为这事跟我闹有,快一年了。她还不知道昨儿发生的事呢。要是知道了,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桂花他爹还真不知道现在当兵能坐办公室,态度变了,又有新的担忧:“现在也不是征兵季啊?”   张跃民:“我知道冬季征兵。离征兵还有一段时间。”问张学军,“你只管回答我去还是不去。”   “我到了部队,是不是就能避开她?”   张爷爷忍不住说:“当然。帝都一把手想进去也得提前知会一声。”   张跃民问:“敢不敢?”   “我敢也没用啊。十一长假结束,我就得,得回学校。”张学军想到这点都想哭,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位。   张跃民笑着说:“这就是我的事了。”   “你真有办法?”老村长问出来,几位老人同时看向他。   张跃民道:“我刚才已经说了,又不是一把手二把手。一个副市长而已。”   “而已?”老村长被他的口气惊得都想教训“熊孩子”,“帝都副市长等于副省长。”   张跃民颔首:“那又如何?说破天还是副的。”   “以把她爸的年龄和资历,我室友说明后年可能转正。”张学军提醒张跃民。   张跃民:“你当帝都就他一个副市长?帝都没六个也有四个。是谁还不一定呢。说起副市长,我也认识一个。以前平安县的书记,见着好运一口一口梁总的叫。有什么了不起。心放肚子里,十一返校该怎么做怎么做。不要因为她那句话而恐惧。不过也不要出校门,以免她给你来阴的。”   “跃民,你打算咋做?”桂花他爹问,“我们家不是好运。再说了,她爸就在帝都,不做别的,只是卡着不让学军毕业,我们家学军这辈子也完了。”   张跃民揉揉额角:“军队要人,他们学校不敢不给。”   “我们学校要是说我在校期间品行不良咋办?”张学军问,“都不用她们违法乱纪。这一点政审就不能过啊。”   张跃民:“部队的人不会信她那套说辞。”   “还是得你舅舅出面?”桂花爹问。   张跃民心累的叹了口气,“你们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又不是把阿猫阿狗安排进去,得费老鼻子劲了。他一个大学生,部队正缺这种高学历高素质人才,我师弟就能搞定。”   “新宇?”张爷爷问。   张跃民见他爷爷也不信,道:“我还是打个电话吧。”用他爷爷的手机打给赵爸爸,让赵新宇给他回个电话。   赵爸爸联系不上儿子,但他能联系上赵新宇的领导。   大概半小时,赵新宇就打过来。张跃民问他什么时候休息。   十一国庆,赵新宇没得休,因为部队也要庆祝。张跃民就让他过了十一休息几天,然后让他向领导推荐一个人才。   公安大学的好苗子,领导自是来者不拒。   赵新宇没问领导就替领导答应了。赵新宇也知道,张跃民轻易不给他打电话,打电话还让他休息,肯定有事,告诉张跃民过几天找他。   张跃民挂断手机就看几人:“放心了?”   “这,这就好了?”桂花他爹不敢相信。   张学军也不敢相信,压在他身上两年多的事,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张学军的学姐的父亲往上再往上,张学军躲到部队也躲不开。不过没必要让他知道,张跃民有办法。   张跃民颔首:“不然呢?不过我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还得你自己努力。要是能进特殊部门,或者做特重要的工作,她爸去掉那个副字也不敢动你。”   张学军一听这话信以为真:“谢谢您!”年轻人起身鞠个躬,“给您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张跃民浑不在意,“放心过十一吧。不过这事你知道就行了,谁都不能说,包括你女朋友和室友。否则她提前把你弄到警队,就是我舅也不好意思上门抢人。”   张学军郑重地说:“我明白。”   “做饭吗?”老村长的老伴儿问。   老村长对桂花他爹说:“中午在这儿吃吧。”   “不了,不了,他爹娘还在家等着呢。”桂花他爹道。   老村长送他出去。   张跃民看看车被祸害成什么样,也跟着出去。   老村长等爷孙俩走远,就问张跃民:“这事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他们一个不识字,一个没出过社会,你说什么是什么。我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张跃民笑道:“旁人去学校要人确实不好弄。我师弟是谁?”   “谁?”   张跃民道:“赵家小衙内。” 第110章 借刀杀人   “衙内”这个词老村长不陌生。   老村长以前爱听戏,但没那个条件。现在条件允许,下地放羊都不忘拎着他的小收音机。关于“衙内”的戏文可没少听。   老村长惊问:“你那个师弟这么厉害?”   “打比方。跟最上面的比,肯定比不了。”张跃民道。   老村长放心了:“她要是发疯不放人怎么办?”   张跃民心说,那就别怪他编成故事,帝都大报小报人手一份。   “她不敢!”张跃民故意沉吟片刻,“她这么不长脑子,肯定干过不少蠢事。这样反倒好办。副市长很多,市长之位只有一个。”   爱听曲儿的老村长瞬间想到一个词——借刀杀人。   老村长还有一点担忧:“会不会连累你那个师弟?”   “不会!”张跃民手中那些人脉就能把那个副市长查个底朝天。只是他一动,肯定瞒不住。让赵新宇以挑人的名义去公安大学再合适不过。   老村长瞧他说的笃定,反而摸不准,“跃民,你跟那个赵家关系咋样?”   “他爸妈老想认我当干儿子。放心了吧?”张跃民问。   老村长当真放心了。   俩孩子跟村里一群孩子玩儿,张跃民估摸着他们能玩一天。厨房里老村长的儿子、儿媳妇以及老村长的老伴儿在准备中午的饭菜,也不需要张跃民帮忙。   张跃民就问他爷爷要不要回家看看。   老家的房子是老两口花钱盖的。张爷爷和张奶奶搬去市里,罗兰香也没敢动他和张跃民以前的房子。   张爷爷八十整了,张奶奶比他大好几岁,村里像他们这么大年龄的人,哪怕比他们小的,比如老村长,都给自己准备好棺材。   张奶奶和张爷爷此次回家,主要目的为自己准备后事。   这一点对年轻人而言可能不可思议。在农村很稀松平常。小孩子玩闹,会炫耀爸妈买的衣服零食之类的。老头老太太唠嗑,会炫耀自己的棺材。   早年老村长说他活够本了,就跟张爷爷炫耀过他棺材都准备好了。   梁好运实乃理解。   张跃民打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很能理解。以前还就此事跟他爷爷奶奶聊过,是选择土葬,还是喜欢梁好运她奶奶的那种小房子。   张爷爷这人喜欢棺材。再说了,他棺材木都准备好了,不打棺材不就浪费了吗。   话又说回来,老两口每年回来一次,张跃华和张悦芳又经常回来,他们那几间屋子虽然没人住,里面并不脏。只是天天关着门有些阴森森的。   张跃民把门窗全打开。   太阳照射进来,片刻,室内温暖了。   张跃民的大伯磨磨蹭蹭过来,心虚又带有几分木讷地喊:“爹,娘。”   张爷爷很不客气地说:“还知道我是你老子?”   自打老两口搬去市里,张跃华和张悦芳这俩上班的都知道时不时去一趟。罗兰香两口子在家就看着几亩地,农闲的时候闲的心慌都从未去过。   张爷爷早年对儿子还有几分期待。因为夭折了好几个孩子,就活下来这一个。自打张跃民有了娃儿,老两口有了精神寄托,想儿子的次数越来越少。尤其这一年,张爷爷整天早出晚归,忙得跟片儿警似的,要不是还知道自己姓张,都忘了他还有个儿子。   张跃民他大伯张文历来怕他爹。张爷爷这么挤兑他也不敢反驳。张爷爷瞧着儿子这怂包样儿就烦,“有事?”   “嗯……也,也没啥事。”张文弱弱地说。   张爷爷摆手:“没事就回你那边去。”   张文吭吭哧哧,犹犹豫豫问:“跃民放假了吧?”小学生中学生都放假了,张跃民肯定也放假了。张文这是明知故问,“能住几天?”   “没锅没灶,住几天吃啥?”张爷爷问。   张文又不敢回,去我们那边吃。   张爷爷瞧着他窝窝囊囊的样儿又忍不住摆手让他滚蛋。   “奶奶身体不好,大伯,先回吧。”张跃民开口说。   张文不禁朝他娘看去。   感情是处出来的。老两口离家十年,整天跟张跃民在一块,老两口自然跟他亲。张文孝顺点尚可,偏偏他怕老婆,都不敢偷偷地过去。再是亲生儿子,张奶奶对这个儿子的感情也淡了。   张奶奶的表情无悲无喜,张文得了个没趣,又磨磨蹭蹭回隔壁。   张爷爷忍不住啧一声。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张跃民笑着缓和气氛。   张爷爷:“居然是我儿子。”   “虎父犬子,正常。”五里坡就有做棺材的木匠,张跃民:“我找大伯弄个板车,把你们的棺材木送过去?”   老两口的棺材木就在这边厢房里面,虽然有很多年了,因为木头好,张爷爷精挑细选的,所以木板都好好的。   张爷爷:“让他帮你弄。”   这个“他”自然是指他儿子。   张跃民喊他大伯把木板运过去,又把厢房收拾收拾,差不多一点了。张跃民提醒两位老人:“该吃饭了。”   张爷爷毫不留恋地关上门窗。张跃民扶着张奶奶去老村长家。其实也不远,在他们家斜后方。   起初张跃民在老村长家,大概知道他是老师,村里的孩子怕他,不敢往车上蹦跶。只有几个跟大小子和二丫头差不多大,不懂事的小孩敢爬车。   张跃民和老两口一走,一群孩子都上去。有的孩子家吃饭了,端着碗往车上去。然而张跃民出现在屋角,闹腾腾的孩子瞬间老实下来,跟上了发条一样。   张跃民莫名想笑:“还没玩好?”   村里的孩子们赶忙下来。   二丫头伸出小手:“爸爸,抱抱。”   “怎么上去的?”张跃民问。   起初是老村长的大儿子抱上去的。再后来是村里的大孩子扶着她爬上爬下。   小孩离张跃民有段距离,没意识到她爸爸语气不对,小手环指一圈,那意思分明是,他们啊。   张跃民边扶着他奶奶慢慢过去边问:“玩够了?”   大小子使劲点一下头:“我饿啦,爸爸。”   正在吃饭的孩子夹一点苗条,想起什么就看张跃民。   张跃民笑着说:“老村长家也做好了。运运,跟大哥哥说谢谢。”   大小子还指望爸爸抱他下去,很听话地说:“谢谢大哥哥,我们家做好啦。”   村里的孩子笑的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喂别人家小孩吃面条这事他没少干,但正儿八经说谢谢的,张运运小朋友还是第一个。   张跃民把儿女抱下来,顺便看一下车里,果然,漆黑的车座全变成灰色的。车窗上布满了小孩的手指印,儿女脸上也黑一块白一块,跟小花猫似的。   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张跃民真想给儿女一巴掌。自打车买过来,孩子和车都没干净过。   张跃民问村里的孩子:“还玩吗?”   村里这群孩子都被长辈们交代过,这辆车很贵。看看可以,千万别蹭着刮着。俩小孩下去,一众孩子不敢。张跃民关上车门,一手牵着一个回屋。   孩子们却未曾离去。倒也不尴尬,因为他们的父母也端着碗出来了,围着张跃民的车打量:“这车得多少钱?”   “得百十万吧。”有人接道。   有人饶是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抽气:“以前觉得跃民厉害,他媳妇儿不行。没想到这才几年,跃民倒是成了吃软饭的。”   有人笑出声。   又有人莫名其妙:“有啥好笑的?”   “你们都不知道。跃民他媳妇儿在平安县办的那个厂,就是跃民的钱。虽说公司是他媳妇和他朋友的,其实也有跃民一份。跃民的那份可能给他媳妇了。不然刘向东哪能让他媳妇儿管。”   “这么说来那个厂他媳妇占大头?”   “即便跟刘向东差不多,也得比刘向东多一点。比如她百分之五十一,刘向东四十九。”   不知内情的人恍然大悟,“难怪刘向东要去草原上弄牛奶厂。话又说回来,四十九也不少啊。”   “有钱有能耐,肯定想多赚点。再说了,谁嫌钱多。”   村里人点头:“跃民在大学教书工资也不低吧?”   “跃民那么有本事,工资低他早不干了。”   村里人了解张跃民,无利不起早的钱迷。   众人深以为然。   村里人说话嗓门大,自认为没用吼的,张跃民在院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张跃民忍不住小声问他爷:“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张爷爷反问。   张跃民心说,当然不是。   可在他爷爷看来,解释就是掩饰。   张跃民瞥一眼他,给儿女洗手洗脸。   老村长说张跃民下午不急着回去,确实不是诓村里人。   饭后,两个小孩犯困,张跃民把车门打开,放小孩去车上睡。   老村长把家里的小马扎都搬到院里,又让他大儿子去县里买些瓜子,再弄一箱水,在家搞起了茶话会。   村干部都来了,张家族里的长辈也来了,茶话会的主角依然是张跃民。   喜欢卖弄的人往往对什么都一知半解。张跃民懂得太多太多,很多不能对外人道也,自然不会有卖弄的心思。即便有也是有目的的,比如提点村里人,佯装顺口说出来。   张跃民便和村里人聊收成。恰巧秋收结束,这个话题不突兀。   村里人误以为张跃民想知道他们如今的生活水平,纷纷告诉张跃民,比早年好多了。周围村里的后生讨媳妇,都要很多彩礼,还得有金戒指。他们村的小伙子讨媳妇,见一个成一个。因为人家贪他们村的好日子。   这个话题扯出来,能说的就多了。说着说着聊到孩子身上。   以前国家包分配,只要能考上,这辈子就有指望了。现在不包分配,城里房价高,有人就跟张跃民问,他们家孩子顶多考个普通本科,这个成绩学什么比较好。   乡邻乡亲的,张跃民也不能胡扯,“男孩女孩?”   “咱们村总共有两个女孩一个男孩。”   早年上到高中的男孩多,女孩少。现在村里人有钱,离县城也近,也不差那一点生活费和学费,不拘男女,能上到哪儿上到哪儿。   万一有个跟梁好运那么有本事的,再不济考上会计,去梁好运厂里上班也挺不错的。   张跃民道:“爷爷以前跟我说,当老师和医生一辈子不用求人。成绩不甚好,女孩要么当老师要么当护士。男孩子,大专毕业其实当兵也不错。”   “大专毕业还能当兵?”   张跃民点头:“部队也有后勤。管个采买之类的,也就平时训练辛苦点。辛苦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身体好。你看我爷爷,八十岁了,还跟人家六十岁的一样。”   众人打量张爷爷,跟十年前差不多,一点不见老。   张爷爷:“别看跃华的工作体面,就不如跃民的轻松。今儿和明儿跃华都得上班。跃民一下休九天。”   张跃民点一下头表示赞同,看到正对着门的车里的小孩坐起来。大概发现不是在床上,小孩扁扁嘴就想哭。张跃民赶紧过去。   村里人吓一跳,回身看去,张跃民已把闺女抱怀里哄。   老村长不禁说:“没想到跃民哄孩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张爷爷笑道:“好运工作忙,平时俩孩子都是他接送教育。我也没想到。”   张跃民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奶爸当的越来越称职。真要细究起来,大概孩子在他计划之内。梁好运怀孕的时候,张跃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如何带孩子也在脑海里模拟了很多次。俩小孩虽然皮,也可爱懂事,所以张跃民才能坚持到现在。   俩孩子真有心灵感应。张跃民没把女儿哄好,儿子又醒了。   张跃民让人帮他把大小子抱院里,坐下之后让俩小孩坐他腿上。   俩小孩还没清醒,靠在爸爸怀里神色恹恹。   兄妹俩今儿穿的虽然不出挑,黑裤子粉色卫衣。哥哥妹妹都一样。可小孩漂亮,白白嫩嫩的。俩个小不点窝在身材高大的爸爸怀里,拿着无辜的大眼打量众人,不论男女看到这一幕心都化了。   张跃民习惯了孩子醒来的蔫一会儿,也没管他们,继续跟村里人说:“其实还有一种师范生,初中毕业就能上。”   村里人竖起耳朵。   张跃民:“初中毕业上五年师范类学校,出来就是老师。要是明年初中毕业考,等他们毕业,怎么着也能分配到县里,而且还是正式的。”   五里坡有小学,小学老师不少,每个月就拿一点钱的临时工也不少。村里人都知道正式的和临时工差别多大。   他们找张跃民讨主意,也是担心师专毕业还是临时工。   张跃民道:“其实你们也可以问问保栓叔。他整天到处跑,懂得比我多。”   “他懂得多早自己干了。还给刘向东打工啊。”村干部不以为意地说。   张跃民不赞同:“话不是这样说。懂得多不等于他能干。好比做生意,小生意可以,大生意旁人糊弄两句,他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到什么时候都好使。”   老村长赞同:“我就跟他们说过。别说干大生意,收废品干大了一年也能赚好几万。”   这点张跃民赞同。   他家放烟花放了很多纸箱,当时没想起来,第二天被环卫工人弄去卖了,环卫工人跟何大妈聊天的时候就提到收废品的倒手一卖,至少能赚三成。   张跃民笑着说:“别说收废品,我们家有俩保姆,在家政公司找的,你们都知道吧?那个开家政公司的早两年就在帝都买房了。”   “这么赚钱?”   张跃民:“帮人介绍工作,一个人给几十块钱,一天十个人就是几百。你们算呢。”   众人掐指一算,了不得啊。   张跃民道:“还有卖房子租房子的,跟保栓叔推销牛奶的道理差不多。可提成高,一套房子就能分几千甚至一两万。一年三四套,两三个月卖一套,也比打工强。”   “现在城里钱这么好赚?”有人不敢信地问。   张跃民失笑:“能坚持下来,选准了,肯定好赚。你们问我爷爷,现在在街角弄个网吧,一年都能赚不少钱。”   张爷爷点一下头:“是这样。比早些年好。说句遍地黄金也不为过。对了,还有烤羊肉串。以前街上乱,晚上没人敢出来。现在九点十点还有人。在大学门口卖烤串,一晚上就能卖不少钱。”   张跃民:“是呀。不过也有个前提。卖烤串得会做。卖房子得脸皮厚不怯生。否则也只能看人家赚钱。”   来老村长家跟张跃民聊天的没有年轻人。跟张跃民年龄相仿的,都被家人赶出去做事。比他小的不敢来。所以这些人都过过捉襟见肘的日子。那时候命都没了,还在乎什么脸皮。他们最豁得出去。   张跃民一席话把众人说的都心痒痒的不行。   梁好运工厂的工作虽然简单,可工资是死的,一周还只能回来一次。赶上下雨下雪,半月甚至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他们要是能自己干,孩子就不用当留守儿童了。   有人就问张跃民会不会做烤羊肉串。   张跃民还真给俩孩子做过,但他的口味不等于学生的口味。张跃民用的羊肉也好,可不是来自草原的过路羊。实打实大草原长大的羊。那样的羊肉清水煮也好吃。村里人卖羊肉串,肯定不能用那么好的肉。他说会,回头按他教的卖不出去,还得去找他。   张跃民笑呵呵道:“我倒是想学。可没功夫啊。”看一下怀里的俩孩子。   问出这话的人也不好意思了。张跃民家不光有孩子,还有两位老人啊。   张跃民:“你们哪天有空就去城里看看。最近就挺好,都放假了,到处都有练摊儿。你们尝尝说不定自己就能摸索出来。”   要是街上的二流子这么说,村里人肯定觉得他坐着说话不腰疼。张跃民这样讲,众人莫名信服,纷纷表示改天去市里看看。   张跃民趁着众人不再问,抢先表示带孩子去车里,还有点没睡醒。   众人是不想他离开,可张跃民说的也够多了。孩子确实精神萎靡,只能放他去车里。   小孩中午玩的疯,身体疲惫,窝在爸爸怀里很有安全感,不大会儿又闭上眼。   张跃民就一直在车里陪孩子,众人只能跟张爷爷聊天。张爷爷这些日子到处转悠,知道的不比张跃民少。众人从他这儿听出好些新兴产业,很满意。   三点左右,俩小孩彻底清醒,张跃民坐在车里看着他们玩两个小时,累得气喘吁吁,就带着老人孩子回家。   节假日张跃民也没放任孩子疯玩儿。   外面人多不能去,张跃民就给孩子布置些功课。起初小孩不愿意背诗做加减法。恰巧楚兜兜带着作业过来,有大哥哥陪他们写,俩小孩才老实几天。   胡同里跟他俩大小差不多的孩子少,俩小孩一听假期结束,特别兴奋。翌日一早醒来就找他们的小书包。张跃民严重怀疑幼儿园不用背诗,所以俩小孩才特别喜欢上学。   张跃民好笑:“人家父母都担心孩子玩疯了,你们倒好。”   两个小不点睁大眼睛,爸爸说什么。   “没什么。爸爸开车送你们去学校。”张跃民抓起车钥匙,俩小孩拍车门,示意他快点。   张跃民这边开始上课,赵新宇放假了。   赵新宇本想直接去张跃民家,张跃民电话里跟他说不急。赵新宇在家吃几顿好的,歇过乏,身心舒畅才开着他爸的车前往帝都大学。   赵爸爸的车是上面配的,车牌很能唬人。赵新宇的发型也不是时下刚流行的“杀马特”,而是寸头,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我是军人”四个大字。保安不敢拦,赵新宇一路顺畅到办公楼,大咧咧停在楼下。   出了部队,不能再穿军装。   赵新宇也不耐穿硬邦邦,时下年轻人最爱的皮裤或牛仔裤。赵新宇随便穿一件黑色休闲裤,白色T恤,外面套一件黑色外套。很普通的打扮。架不住他在部队修炼几年身板挺拔气质好。   双手抄兜,戴着遮住烈日的大墨镜,悠闲自在的倚着车窗,惹得过往师生侧目,这位公子哥儿是哪位美女老师的对象啊。 第111章 强取豪夺   没等来美女老师。围观的师生等来了张跃民。   张跃民一同事正好在场,脱口道:“他来接你?”   刚刚出来的张跃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下意识点头。   同事一脸便秘。   赵新宇开他爸的车开习惯了,没意识到他的车牌在这个大学校园里多么特殊。整天跟一群和他一样的战友在一起,赵新宇也没意识到他的气质很特别。再说了,他的相貌不如张跃民,自然不认为围观的师生被他本人所吸引,还以为人家认出他。   赵新宇招手:“师兄!”   “师兄?”有学生惊呼。   张跃民脚步一顿,问身侧的同时:“你不知道?他,赵新宇。”   “谁?”同事震惊。   张跃民过去把他那副烧包的墨镜拿掉,计算机系的老师瞬间认出他:“他现在……”   怎么变成这样。   张跃民笑道:“在部队。”冲同事挥挥手,坐上车。   “师兄,你是不会老吗?”赵新宇打量他一番,瞥一眼还不愿离去的师生,“这么多年了,也给别人留点活路。”   张跃民失笑:“我都是俩孩子的爸了。”关上车门,示意他开车。   两位压根不知帝都大学师生稀罕什么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潇洒远去。   师生们收回羡慕的视线。   赵新宇问:“出什么事了?”   张学军的事以后可能还要麻烦赵新宇,张跃民就先从张桂花说起。张桂花帮梁好运挤兑她生母,这事赵新宇听两位老人说过。主要是抱怨梁好运的生母没心。   张跃民接着说张学军家跟他们家还有点亲戚关系。最后解释张学军高中就有女朋友,到了大学,他师姐对他一见钟情,苦追两年他也没动摇。明年张学军毕业了,他师姐大概想趁着他毕业前把事定下来,所以逼他答应。否则要他好看。   赵新宇猛地踩刹车:“女的?”   “废话。男的也不敢这么嚣张。”张跃民瞥他一眼,“男的能叫师姐?”   赵新宇想不明白了,“那那强取豪夺的,一般不都是老爷们吗?”   “你这是瞧不起女人怎么地?”张跃民问。   赵新宇噎了一下,“好大口气。什么来头?居然敢威胁一个准警务人员。”   “副市长的千金。”张跃民补一句,“过两年有望转正。”   赵新宇张了张口:“有这么个败家玩意他还想转正?副的这么猖狂,转正了还不得开后宫。”   “这跟你没关系。你把人给我弄部队就行了。”张跃民不放心,“地方上的事你少插手。虽然有望转正,可市里也不是他一个副市长。再说了,转正也不等于能坐稳。”   赵新宇转向他:“我说师哥,你不会教书教傻了吧?帝都市长可等于省长。再往上就上天了。”   张跃民嗤笑一声:“那也得他上去。”   “什么意思?”赵新宇忙问。   张跃民:“每次换届在咱们看来跟板上钉钉一样,交接也就走个形式。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厮杀。甭说你不知道?”   赵新宇点头:“你说的也对,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再说了,文件都准备好,就差最后公示,结果又被弄下来的也不是没有。”   “知道就好。运运跟好好快放学了,先去幼儿园。”张跃民道。   赵新宇掉转车头,张跃民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赶忙接听。   “谁?”赵新宇顺嘴问。   张跃民挂上电话:“你嫂子。自打他俩上幼儿园,她就没去过几次,今儿不忙,去接他俩。人都学校了。”   “那我们回家?”   张跃民看一眼时间,十点多一点,离午饭还早,“去公安大学。”   “你也去?”赵新宇皱眉,“你就别露面了。”   张跃民:“我不露面,凭那位副市长的能量也能怀疑到我身上。”   “可是背地里使劲和公然露面不一样。”赵新宇提醒他。   张跃民笑道:“他女儿敢用强,还不许我们躲。又不是反击。”   “行吧。不过得让嫂子小心点。”赵新宇还是不放心。   张跃民反倒觉得梁好运比他安全。   梁好运做生意确实精打细算,可她也舍得。三年前洪灾,那些物资都是实打实的东西。再说了,她的公司可是带起一个县。   过几年江北县真能成为第二个平安县,梁好运出来进去都得有人在暗处保护。一个副市长动她,怕是想与人民为敌。   工作日中午路上车少,公安大学离帝都大学也不远。俩人一会儿就到大学门口。   赵新宇的车牌亮眼,俩人还没停车,门卫就开门。   张跃民还是下车询问,侦查学院怎么走。   身为老师,张跃民不好穿太出挑。他相貌出挑,也不需要衣服装饰。十月的天有点凉,张跃民跟往年一样,黑色西装裤和白衬衫。衣袖稍微卷一点,头发很短,乌黑乌黑,刘海自然地散落在前额,显得他顶多二十多岁。面带微笑,文质彬彬,很像一个在校的好学生。   好学生挺有礼貌,门卫对他感官极好,告诉他侦查学院怎么走,又怕他们到了,学生去吃饭去了,又告诉他食堂在什么地方。   赵新宇瞧着门卫还跟他挥手再见,忍不住问:“师兄,顶着这张脸,嫂子也放心你出来?”   “她以前不放心。”张跃民能感觉到。梁好运大概不好意思吃醋,但有时候会不自觉酸他两句。这几年少了。   赵新宇:“嫂子有钱有安全感?”   “不,是没人敢挖她墙角。”   赵新宇想想也是,帝都知名企业家啊。在外人看来张跃民还是个吃软饭的,挖她墙角,还不如挖张跃民的。   “我们到了怎么说?”赵新宇问。   张跃民:“过来办点事,顺便看看弟弟。按辈分,他其实该喊我叔。我和他姑同辈。”   他虚岁三十四了,对方才二十一,这个年龄差也可以当叔叔。   “就说来看我侄子。”张跃民确定。   赵新宇:“空着手去?”往车里看看,“我这车里也没别的东西,就两瓶茅台。”   “茅台?”张跃民看他。   赵新宇点头:“巧了,我过去的时候小舅正称他的茅台酒蒸发了多少,蒸发的多就换个地方藏。我瞧着不错就找他要两瓶。本来不愿给,我说去你家,他才给我。帮我收着啊。”   “你家还放不下两瓶茅台?”张跃民好笑。   赵新宇摇头:“放不到过年就该被我爸喝了。”   “你妈不是不许他喝?”   赵新宇:“不许他贪杯。他一天一两,我妈也不能说什么。学校里有超市吧。”   “去外面买点水果。学校超市东西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大学对面就有个大超市,俩人进去买一袋各种各样的零食,再到侦查学院,学生正往外走。   赵新宇此次过来就是给张学军撑腰,直接把车横在路上。   有同学想抱怨他停车不长眼,看到车牌以及车子的颜色闭嘴,尤其是看到赵新宇挂着墨镜,留着寸头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赵新宇不认识张学军,张跃民虽然没下来,不过车窗打开,勾头朝外看。   学生们看到一边的赵新宇,吓得跑到另一边,看清楚张跃民的长相,跑不动了,双脚跟被定住一样。   一会儿,赵新宇就发现他这边空空的,他师兄那边人越来越多。   公安大学向来女少男多。然而张跃民旁边却是男少女多。赵新宇忍不住怀疑,整个侦查学院的女孩子都来了。   “同学,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有女孩子大着胆子问张跃民。   赵新宇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同学可还行。   “我们是帝都大学的。”赵新宇半真半假道。   张跃民点头微笑。   同学顿时觉得他也不是很高冷,很难接近,“帝都大学啊。”感慨一声,“来找人?”   本来是说侄子,现在承认张跃民是学生,赵新宇道:“来找他弟张学军。”   “你是张学军的哥哥?”同学惊呼,“他怎么从没跟我们说过,他哥这么帅。”   赵新宇憋笑憋的辛苦,赶在自己憋不住之前问:“张学军还没出来?”   “你们找张学军?”有人从院里出来,“早呢。又被陈老师绊住了。”   赵新宇看张跃民,“陈老师?”   这又是谁。   张跃民还没给出回答,盯着张跃民一个劲瞧的女生道:“就是陈思学姐啊。张学军他哥,你还不知道吧?陈思学姐喜欢你弟弟张学军,据说还跟他说,不答应也得答应。”   赵新宇赶忙上车。   张跃民不着急,“我记得学军有女朋友啊。”   “有啊。以前还来过。后来,最近这一年吧,不怎么来了。可能分手了吧。她也不敢,也争不过陈思学姐啊。”   张跃民笑了:“我弟弟大活人一个,喜欢谁全看他自己,争又有什么用。”   “话虽这样说,可是你不知道。”女学生压低声音,“陈思学姐家可厉害了,她妈还是我们学校的主任。你弟弟要想毕业,就得从了她。”   张跃民故意说:“她敢!”   “小点声,小点声,别让人听见。否则随便找个理由都能让你弟退学。”   张跃民:“你们校长也不管?”   “男女私事,校长怎么管?校长跟陈主任是同事,能不偏不倚,谁都不帮就不错了。”   赵新宇挑眉:“听你这么一说,还没人管的了她?”   “我们学校大概没有。”   赵新宇拍拍张跃民:“咱家弟弟真可怜。”笑嘻嘻的不见一丝忧愁。   这倒把围观的学生看得一愣一愣。   张跃民坐好:“那我们就去会会那个陈思学姐。” 第112章 多管闲事   赵新宇开车往里面去。   围观的学生互相看看,意识到张跃民说的“会会”,心中一凛,慌慌张张跟上去。   赵新宇从倒车镜看到学生跟来,以免跑太急出现绊倒踩踏,特意把车速放慢。   原本就在侦查学院门外,车速再慢,到院里也就几分钟的事。   俩人一到教学楼门外,便看到一男一女拉拉扯扯。主要是男的想走,女的拉着不让他走。旁边还有好几人,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概想要劝说,一想到女人的家世又不敢多管闲事。   张跃民下车,猛地甩上车门。   砰地一声。   男人不动,女人不拉,围观的几人也不用纠结了。   那男人不是旁人,正是虚岁才二十一的张学军。   张学军看着堪称从天而降的张跃民直接傻掉。   张跃民眉头微蹙,踱步过去,明知故问:“干嘛呢?”   张学军的第一反应是看他学姐陈思,想说什么,当着对方的面却什么也不能说。因为张跃民告诉他,入伍这事必须得保密。   陈思朝张跃民看去,张跃民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他本以为说出那么嚣张的话,且还是公安大学毕业的,那女子的长相或气势一定嚣张跋扈。   实则不然。   大概当了老师的缘故,没有要求,陈思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留着乖巧的齐刘海,此时头发散在后面,皮肤白皙,长得没梁好运漂亮,但也没比她差多少,整个人温温柔柔的样子。   张跃民不禁看赵新宇。   赵新宇也没想到是这么一主儿。忍不住笑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学军,你哥问你干嘛呢。怎么不说话?”赵新宇勾着张跃民的肩膀冲张学军抬起下巴。   张学军看看赵新宇,又看看张跃民。好在这小子虽然还是个稚嫩的学生,智商够用,瞬间明白俩人伪装成他亲戚。   按辈分张学军该叫张跃民叔。管叔叫哥,情势所逼,张学军也叫不出口,“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有点事,顺便来看看你。这是嘛呢?”赵新宇睨了陈思一眼。   张学军赶忙甩开陈思的手,“没,没什么。学姐找我有点事。”   “那走吧。”赵新宇朝后边的车看一下。   张学军同手同脚爬上车。这个反应不论在围观的学生,还是陈思看来,都是张学军怕他哥收拾他,紧张所致。   陈思回过神,打量一副大院子弟德行的赵新宇,“你是他哥?”   “我不是。我是他哥朋友。不过也跟他哥差不多。”赵新宇拍拍张跃民的肩膀,“这位才是他哥。”   张跃民的学生抱怨过,他不拿正眼看人,张老师就是一个无害的老师。他只要跟人对视,明明没什么,却无端让人心虚。不少学生旁敲侧击,张老师是不是练过眼神。   张跃民没那闲功夫,他跟人对视时过于放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别人自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以免打草惊蛇,张跃民瞥一眼陈思就收回视线,也没露出闲庭自若似笑非笑地笑容,问:“出什么事了?怎么还拉扯起来。”   公安大学男生多,整个学校的男生扒拉个遍,也能扒拉出几个跟张跃民一样帅的。然而那些学生稚嫩的很。张跃民看着面嫩,气质却已是成熟男人,这二者结合在一起很吸引人。   陈思被他关心,无端地脸红了。   赵新宇看热闹不嫌事大,用胳膊捣一下张跃民,同他挤眉弄眼。   张跃民瞪他一眼,继续问陈思,“没什么事我们先去吃饭?”   “哦,好。”陈思呆愣愣的点一下头。   张跃民冲她微微笑笑,坐上车还同她挥一下手,端的绅士又君子。哪是张学军一个小伙子能比的。只是相貌他就差了一等。   赵新宇送围观的学生一记飞吻,羞的女生们轻呼一声,掉转车头飞奔而去,吹起口哨。   张跃民瞪他:“你给我差不多得了。”   “我——”张学军的话被打断,一下不敢再说。   赵新宇道:“甭担心,你叔这一露面,我保证你那个什么学姐没心思找你。除非知道你叔的儿女能打酱油了。等那时候你早进部队了。”   张学军惊得微微张嘴,不敢信地看张跃民,他特意过来,就是,就是为了用美男计啊。   “瞎想什么。”张跃民好笑,“虽然新宇能把你提前定下来,可也得跟新兵一起入伍。我怕这段时间出点什么事,就跟他过来看看。他们部队过几天就会找你们校领导要人。”   张学军松了一口气:“可,可这大哥刚刚说,说那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喜欢你叔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前门楼子。多陈思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赵新宇凉凉道:“真能这么解决还好了呢。”   张跃民脸皮够厚,道:“这样确实简单。只怕你那个学姐不爱颜值爱人品。”   赵新宇忍不住说,“师哥,我觉得这话让你说着了。刚刚我看了一下,有几个学生长得虽然不如我,但跟你大侄子不差上下。那女人唯独看上他,是不是你小子品学兼优?”   张学军听老村长说了,张跃民找的人是他师弟。说明这个赵新宇也是帝都大学毕业的。被一个高材生这么夸,张学军不好意思:“也就,就一般般。”   “谦虚。”赵新宇很笃定,“看来你往后得小心。对了,师哥,去你家啊?”   张跃民:“也行。我忘了跟好运说中午不回去。”   “我也去?”张学军下意识问。   赵新宇:“做戏做全套。回头我们再送你回来。”   张跃民赞同:“凭他的车牌,你师姐但凡有点脑子都不敢再逼你。”   “谢谢,谢谢,可是我——”张学军不知该不该说。   赵新宇皱眉:“你一个小伙子,怎么磨磨唧唧的?”   “就这样去啊。”张学军两手空空。   张跃民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他看双手,“家里什么都有。再说了,你还是个学生,哪能要你的东西。老爷子也不知道你去,家里也没准备什么菜,就一顿便饭。”   赵新宇赞同:“只顾来找你,他都没跟家里人说我过去。”   结果梁好运吓了一跳。因为在部队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梁好运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两天了。”赵新宇把酒递过去:“我的。藏你家。”   梁好运无语:“你怎么什么都往这边藏?让你爸妈知道多心寒。”   “不能让他们知道。知道就没了。”赵新宇赶忙说。   梁好运:“以前藏的巧克力,后来快过期了你也不吃。回头你走了,这酒……?”   “这个不过期,你偶尔帮我看一下,蒸发太多就换个地方。过两年倒腾卖了,指不定能买一辆车。”赵新宇看一眼张跃民的车。   梁好运是知道茅台价格高,但不知道这么高:“你这是哪一年的?”   “好些年了。”赵新宇道:“我小舅从农村回来人家送的。你算一下。”   按八零年算,也有二十一年了。   梁好运吃惊:“你这是一块金子!”   “差不多。”赵新宇说着,瞧着老人和孩子从屋里出来,跟老人打声招呼,就冲小孩招手,“大小子,二丫头,还认识我吗?”   赵新宇不常回来,俩小孩陌生。   张跃民:“这个是叔叔,喊叔叔。”   两个小孩乖乖地喊声叔叔,就盯着张学军瞧,这个大哥哥好眼熟啊。   张爷爷问:“学军吗?”   “是我。太爷。”张学军赶忙过去。   张爷爷看张跃民,什么情况。   张跃民也没瞒着他,“我跟新宇到他学校,正好看到他那个师姐拽着他不让走。又不能表明身份,就把他带来了。做饭了吗?”   “做了,大哥,是不是再加两个菜?”小杨从厨房出来。   赵新宇这几天在家净吃好的,“有没有手擀面?”   “就你会吃。”张跃民瞪他一眼,从冰箱里拿几盒冰激凌,又拿一袋手擀面,让小杨煮好用冷水过一下。   张家早上吃得好,晚上吃的少,中午吃得饱。六个大人和俩孩子,每天中午都会准备五六个菜,虽然其中一两个是凉菜,可还有好几个热菜。热菜里面有菜汤,赵新宇就用菜汤拌面。   张跃民也这么吃,米饭留给家人和张学军。   肉汤拌面有滋有味,两个小孩也喜欢,眼巴巴看着爸爸拌好,俩小孩就挤到爸爸身边,一人扒着他一个膝盖,仰起头等着投喂。   每每两个小孩这幅模样,张跃民就是天大的气也没了。   梁好运故意逗他俩:“到妈妈这儿来,妈妈的米饭也好吃。”   俩小孩只是瞥一眼妈妈就继续盯着爸爸。   张跃民能怎么办,只能先喂孩子。   好在俩孩子大了懂得饥饱,吃的差不多就要喝水。   梁好运让他们喝一点,给他们擦擦脸擦擦手,就带他们睡午觉。   张跃民此时也差不多了,和赵新宇送张学军回去。   赵新宇和张跃民买的东西一直在车上,张学军误以为赵新宇买的零食。到教学楼,东西到张学军手里,张学军当场愣住。   张跃民笑着说:“本来就给你买的。做戏做全套,不然我还是个当哥的吗。”话音刚落,有人过来,看到张跃民就打招呼:“张大哥。”   张跃民颔首微笑:“和同学分了吃吧。走了,有事打电话。”   张学军没张跃民的联系方式,但有张爷爷以及张家的座机,都是老村长给他的。以免他被陈思绑去,不知道该找谁求救。   张学军看赵新宇,想问他什么时候来,又怕说出口让他为难。   赵新宇笑着说:“安心等着吧。”然而晚上险些把这事忘了。   废了多年的国足出线了。   赵新宇兴奋的要开茅台庆祝,被梁好运拦下,因为不值啊。   梁好运不能说实话,只说世界杯小组赛出线再开也不迟。到时候配上烟花,再弄几个下酒菜。这大晚上的也没个菜,喝什么啊。   赵新宇觉得他师嫂说的在理,又把茅台藏起来。   翌日下午,赵新宇兴冲冲回家,家人也在聊国足居然雄起了,拿世界杯冠军指日可待。   当晚,赵爸爸也让保姆做一桌好菜。   赵新宇又在家大吃大喝两天,回部队了。大概一周,部队去公安大学查张学军。张学军政审没毛病,主要查他在学校这几年表现。   称得上品学兼优,部队很强势地把他定下来。   树叶黄了,菊花谢了,冬天的脚步近了,张学军的女朋友忍受不了他那个神经病学姐,跟他分手。张学军家中有兄弟姐妹,父母有人帮衬,张学军了无牵挂的成为一名军人。   原本张学军担心学校卡着他,张跃民给他出主意,提前毕业。   张学军废寝忘食几个月,同学以为他疯了,殊不知张学军悄无声息的把毕业的事提前搞定。也是因为他瞒得严实,消息传到陈思那儿,张学军的档案都调走了。   换个人学校肯定不会帮他。因为以后无颜面对朝夕相处的同事,也就是陈家母女。张学军是部队领导指定要的人,看起来大有来头,不好得罪,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学军才能这么顺利。   常言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张跃民虚岁三十四岁,看着再像二十出头,也不是小年轻。因为脸上没了婴儿肥,也没了稚气未脱的气质。   张跃民又是张学军他哥,张学军的同学,还有他那个师姐陈思都以为他二十四五,研究生在读。   帝都大学学生多,研究生却不是很多。张跃民长得出挑,虽然陈思不知道他叫什么,却有信心找到他。   然而陈思找找了整整一个月,找遍所有研究生教室以及实验室没找到张跃民,更不见赵新宇。俩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陈思意识到俩人可能已毕业,也有可能压根不是帝都大学的。这上哪儿找去啊。   实在没办法,陈思让她妈出面找校长,谁把张学军弄走的。   人到了部队,甭说校长,市长出面也没用。除非市长在部队有人。校长就告诉陈思他妈,有个叫赵新宇的可能是陈思要找的人。   陈思得了这个人名立即找他爸。   赵家小门小户,她爸有办法查的一清二楚。赵家不是,而且档案在军部,只凭一个名字,陈思的爸还没这么大能量。   第二年开春一开学,陈思就去帝都大学碰运气。   有了人名,赵新宇前些天还来过,帝都大学的学生还真知道,就让她问张跃民张老师。   陈思此时还没意识到这个张老师就是张学军他哥。   到了计算机系老师办公室,陈思看到伏案挥笔的人,身体往后踉跄了一下,撞到门上。   张跃民听到动静回头看去,扯了扯嘴角,一点不意外。   陈思回过神,一下冲到张跃民面前:“你跟学军什么关系?”   “学军?”张跃民放下钢笔,抬头看着她。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陈思比张跃民高出许多,无端地心虚,甚至自卑。   张跃民:“我确实不是他哥,但我是他叔。”   陈思讶异,显然没料到他们真是亲戚。   “有什么事吗?”张跃民还得接儿女,没时间同她绕弯子,“你没事我还有事。”再次拿起钢笔。   陈思张了张口,“学军入伍你的主意?”   “我侄子已满十八周岁,是个思想独立的成年人。他想做什么,我无权阻拦,他喜欢什么人,你也无权干涉。”张跃民很不客气地指责,“姑娘,二十一世纪了。古人还讲究门当户对,懂得强扭的瓜不甜。作为新时代女性,还是知识分子,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   陈思恼羞成怒:“这是我和他的事。”   “你和他事来找我做什么?”张跃民往后靠着椅背,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陈思:“你把他弄走的!”   “这话说的,真不像一个大学辅导员。”张跃民的眉头挑一下,有点确定他那个办法可行,“学军宁愿听从我的安排,也不想跟你生活在同一片天地,该检讨的人是你。”   陈思心哽一下,不甘心地抿抿嘴:“我知道张学军老家哪儿的。”   “我可以理解成你威胁我?”张跃民收起职业微笑,“我不想说难听的。长得也不丑,何必呢。”   陈思面带嘲讽地问:“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张跃民想翻白眼,不喜欢梁好运娶她做什么。虽然他始于颜值。   “我儿女上幼儿园了。”   陈思吃惊,显然她误以为张跃民跟她一样是辅导员。学生称其为老师,不过尊称罢了。   张跃民:“我今年三十三周岁。省得传出去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你一个女人。趁着现在没人,我劝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他们家确实根正苗红的小老百姓。我,你惹不起!”   张跃民既然是张学军的叔叔,肯定跟张学军同村。五里坡的人,最大的人物又能有多大。   陈思在社会上历练几年就会知道,平平无奇的保洁阿姨也有可能腰缠万贯。然而她娇养长大,能干出强迫的事,显然被父母宠坏了。毕业后就留校,压根不知世间疾苦,也不知世间险恶。   说难听点,情商还不如五里坡那些在县里上中学的孩子。   陈思:“因为你师弟赵新宇?”   “仗着我师弟的关系?”张跃民轻笑,“你爸是副市长,我只是他师哥,他犯得着为了我一个亲戚而得罪你们家?”   陈思依然不信,张跃民有自己的门道,何必废那么大周折。   陈思:“谁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勾当。”   张跃民不气,跟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置气,跌份儿。   “你可以查。这点对你爸而言不难。”张跃民扬起笑脸,尽是轻蔑,故意刺激她。   陈思气得掉头就走! 第113章 老人去世   张跃民冷笑一声,打开抽屉,看看里面的资料,本来没打算动。现在看来非用不可。   先前决定帮张学军的时候,张跃民就做好两手准备。   张学军当兵入伍,陈思就此移情别恋,那这事便到此为止。陈思纠缠不放,张跃民为了他和家人,也得跟陈家对上。否则真任由陈思她爸升上去,张学军娶妻生子,陈家也能弄得他妻离子散。   这些日子陈思一直在查张跃民和赵新宇,张跃民也没闲着,也在整理陈家的关系网。   俗话说柿子挑软的捏。   陈家最难啃的是陈思的父亲。最软的是陈思和他妈,张跃民决定先从母女俩入手。   临近下班,张跃民把那叠资料装包里,去幼儿园接孩子。俩孩子以前经常跟妈妈去公司,还跟妈妈去过江北县。小人儿不过四周岁,已坐过火车坐过飞机。南来北往,见多识广。   俩孩子面对陌生的大人,还有点胆怯。面对同龄人,简直是人中虎,彪的很。张跃民每次去幼儿园都担心老师找他谈话。   今儿又没看到老师,张老师心情不错,俩孩子上车就问:“想吃什么?”   “冰激凌。”二丫头大声说。   张跃民:“晚上不行。吃了容易闹肚子。”   实则怕孩子睡觉的时候踢被子,加上吃了冰激凌,夜里拉肚子。   二丫头好失望:“不准吃还问我?”   张跃民想笑:“我以为这一点我不说你也知道。烤鸭好不好?或者爸爸带你们吃砂锅白肉?”   两位老人好这口,张跃民后来又去过几次。老板就把电话给张跃民,要是过去,提前给他打个电话,不接受预定也会帮张跃民留两份。   俩小孩跟父母一起吃过几次,挺喜欢那边的饭菜,勉为其难地点一下头。   张跃民把他的私人手机给闺女,“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做饭了没。”   人家父母很怕孩子把手机弄坏了,张跃民不,去年就教孩子用座机用手机。俩孩子识数,二丫头很是熟练的拨出牢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幼儿园放学早,平时这时候还没洗菜。   今儿张跃民和梁好运都没提前交代,两个保姆便跟往常一样,等俩孩子回来,问他们想吃什么再做。   俩保姆一听出去吃,不用刷锅洗碗,也不用洗菜切菜,高兴地欢呼一声,兵分两路,一个扶着张奶奶出去,一个去找张爷爷。   张跃民路口接到他们,就给砂锅店打电话。   梁好运比他们晚一点,不过她到时正好上菜。   张跃民调侃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梁好运瞥他一眼,女儿抱怀里:“幼儿园好玩吗?”   小孩点一下小脑袋:“好玩儿。妈妈,我最喜欢上学啦。”   梁好运心说,过两年你就不这么说了。不过也有可能一直这么认为。但有个前提,功课对他俩而言不难,跟同学相处的愉快。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别家父母如何,梁好运不知道。如果让她一人教孩子,即便只是一个,她也没那个耐心。   晚上,儿女睡了,俩人回自己卧室,梁好运忍不住拉住张跃民的手。   梁好运每天风里来火里去,忙得脚不沾地,何时有过温情脉脉的一面啊。张跃民被她吓得赶忙说:“我最近家和学校两点一线——”   “想哪儿去了。”梁好运颇为好笑地瞥他一眼,抱住他的腰,脑袋枕着他的肩膀,“每天上课,还要教他俩,辛苦了。”   张跃民还是被她吓得不轻:“谁跟你说什么了?”   “不能是我发自肺腑的?”梁好运没好气地直起身来。   张跃民:“我这个当爸爸的,工作赚钱养他们应该的,教育他们也是我的责任。”   “可孩子也是我的啊。”   张跃民笑了,“你没尽到一个当妈的责任,错过了他俩的成长,也不知道他俩有时候多好玩儿,扯平了。真没事?”摸摸她的额头。   梁好运拨开他的手:“当然!不过有一件事。”   张跃民不由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梁好运想笑:“又想多了。西边的厢房好几间,除了小杨小蒋和客房,还能腾出两间。你抽空找人收拾一下,再把暖气和空调按上,到暑假就让他俩搬过去。房间他们自己布置。大了,也该分开了。”   张跃民摇头:“还有点早。明年吧。明年才五周岁。一个房间还好,分开肯定害怕。”   “那你先记下。”梁好运想了想,“歇吗?”   张跃民真想啊,可是不行,“还有篇文章。”   “还没写好?”梁好运皱眉。   张跃民笑道:“轻轻松松就弄一篇出来,帝都大学的教授得多的遍地走。”   “别忙太晚。”梁好运有一点点失望。   张跃民亲亲她的唇,“你先睡。晚了明儿早上你送他们上学。”   梁好运把灯关了,给张跃民留一盏台灯。张跃民坐下挡去大半灯光,早睡养成习惯的梁好运一会儿进入梦乡。   翌日闹钟刚响。梁好运就关上。由于响的时间太短,并没有吵醒张跃民。   梁好运拘着俩孩子不许他俩大呼小叫,饭后,张跃民才起来。不用送孩子,张跃民慢慢悠悠用好早餐,到学校也没迟到。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张跃民一个人查陈家很慢,依然没让他表哥表姐夫帮忙。   张学军提醒过张跃民,陈思的父亲清正廉洁,刚正不阿。张跃民不信。凭他那么宠着女儿,一定是个护犊子的。这个“护犊子”可能是家人,也有可能是手下人。   张跃民整理的资料是用来收拾陈家母女的。查官场,张跃民就从陈父提拔上来的人入手。他廉洁奉公,不等于所有人都能守住初心。   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赵新宇,张跃民也没滥用职权,只是周六周末查,进展很慢。好在这年头不比早年,人人争当劳动模范,不拿国家一针一线。   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张跃民最不差钱,二零零二年的脚步临近,张跃民查清楚了。   张学军怕他学姐还不死心,本来可以回家探亲,小伙子愣是没敢回来。   年前,张跃民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上坟,听老村长提到,张学军自打进了部队,就给家里来过两个电话,怕连累家里人。当晚回去,张跃民就把资料寄出去。   按照张跃民的计划,资料寄出去会偷偷地关注。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年初二,张奶奶病了。   八十五岁了,冷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过去,张跃民立即送她去医院。   老人输了液,精神好多了,医生却把张跃民和梁好运叫出病房。   张跃民早有心理准备。可以说十年前就有心理准备。张跃民就让医生直接说。   他们家离帝都大学附属医院近,又每年都来给老人给孩子检查身体,医生护士都认识他们。堪称熟人。   医生了解他们,都是干大事的人。这样的人很理智,医生直言:“也就这几天的事。”   老人自己也有感觉,也不知道张奶奶跟张爷爷怎么说的。张跃民试探着把这事告诉老人,张爷爷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或哭或闹都好办。   无悲无喜,张跃民担心。   大表姐带着楚兜兜来给老人拜年,发现老人睡的时间长,醒的时间短,就让梁好运带着俩孩子和张爷爷回家,她和张跃民照顾张奶奶。   张爷爷反而让他们都走,自己留下照顾老伴儿。   老两口是革命夫妻,没经历过枪林弹雨,死里逃生的人很难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   张跃民就和他表姐回去,不过没回家,各开一辆车,去五里坡把他大伯以及张跃华和张悦芳两家接来。   罗兰香也要去。但张跃民知道他奶奶对这个儿媳妇没有半点好感。忍着她不过是因为儿子喜欢,老人家也没办法。   没逼着他们离婚,也是因为罗兰香是张跃华和张悦芳的娘。   大表姐也担心老人本来能撑一天,看到儿媳妇心跳上来一下过去,也不许她上车。   张悦芳和张跃华也有这个担忧,他们不是担心老人烦,而是怕他们的娘不懂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老人气死过去。   张奶奶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孙子孙媳妇,看到几个小辈,独独不见罗兰香,老人笑了,紧紧抓住张爷爷的手,又看一眼所有人,视线停在张跃民身上。   张跃民:“好运在家做饭,我打电话问问。”   他们大人可以吃医院的饭菜,俩孩子吃不惯。正值春节,小蒋和小杨回老家了,只能梁好运回去。   这个节骨眼上,梁好运也不敢离开太久,到家做点面条和鸡蛋羹,孩子吃饱,就带着食盒载他们过来。保温盒里的面条是给张爷爷准备的。   其实不用准备,希望老人了无牵挂,梁好运还是多此一举。   张跃民电话打过去,梁好运正停车。   梁好运带着孩子到门口,看到张跃华的媳妇,顿时心慌。   梁好运故作轻松的进去就问:“怎么都来了?吃饭了没?爷爷,吃点东西吧。”保温盒递给张爷爷。   张爷爷接过去,看着老伴儿:“放心了?”   张奶奶面带微笑闭上眼。张爷爷的手一抖动,食盒啪嗒掉在地上,张跃民心头发闷,病房里安静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张文“嗷嚎”一嗓子,跪在床边嚎啕大哭,哭他的娘。   梁好运心中的难受顿时被怒火代替,张口欲说些什么。大表姐扯她一把。她是孙媳妇,可不是亲的。张跃华和张悦芳一家现在跟他们亲,不等于两位老人以后去了,还跟他们亲。罗兰香离兴和县近,她有心讨好儿子闺女,再大的仇也能消弭于无形。何况俩人跟他们的爹娘并没有深仇大恨。   所以老人的事得亲孙子孙女办。梁好运这个收养的孙子的媳妇听候差遣,等着出钱出人就行了。   大表姐问张爷爷:“爷爷,奶奶这是回村,还是怎么着?”直接忽略张文就行了。没必要当那个恶人。   张爷爷被儿子吓了一跳,也想吼他闭嘴,听闻这话顾不上他,“回村。”   大表姐吩咐让张跃民联系灵车,让梁好运去医院结账。   张爷爷道:“不用。”   “什么不用。你们把他们养这么大,应该的。”大表姐开口说。   张跃华道:“我去吧。”   “这几天缴费都是好运去,她熟。”大表姐道:“你们也不能闲着,跟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以前在农村呆过,听人说要把老人的东西烧了?”   张爷爷想起这事:“对,还有你奶奶准备的新衣服。她自己做的。”   张跃民正打算出去,闻言问:“什么时候?”   “得有十来年了。”张爷爷说出这话,眼眶湿了,“他姐,给你添麻烦了。”   大表姐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一家人,您说这话就外道了。好运,钥匙给我。”   老人房里有死人气,大表姐以孩子闹腾为由把大小子和二丫头带回家。到家就给她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来看孩子。   张奶奶的东西真不少,灵车都回村了,大表姐和张跃华的媳妇以及张悦芳还没收拾好。   张跃民的SUV塞的满满的,就剩前面两个座。   张悦芳发现她奶奶居然准备四套衣服,两套长袖长褂,两套棉衣,忍不住问大表姐:“怎么准备这么多?”   “这些可能是要放棺材里的。带回去问问爷爷。”大表姐想也没想,“装不完放我爸妈的车后备箱里。”   家中老人去世,真正忙的人顾不上伤心。灵车到村里,张跃民给老村长一笔钱,请他带人去县里置办酒水、白布等物。他和张跃华得分头给亲戚报丧。   农家人没电话,报丧只能他们亲自去。   张跃民和张跃华挨家挨户通知一遍,等回来天都黑了。口干舌燥,哪还哭得出来。   翌日,亲戚过来,俩人还得迎,梁好运和张悦芳招呼女眷。张跃华的妻子得招呼她娘家人和乡邻乡亲。   等老人火化安葬的时候,亲戚来送葬,总要留客吃饭。梁好运和张跃民等人还得招呼亲戚。   直到把亲戚送走,几家人才吃口安生饭。好在大小子和二丫头意识到情况不对,这几天一直乖乖的跟着舅爷舅奶。张跃华的孩子有他丈母娘,张悦芳的孩子在公婆那儿,孩子都没闹,否则这几对年轻人能累晕过去。   他们多忙,村里人一直看在眼里。   下午,乡邻乡亲帮忙收拾院里的锅碗瓢盆,发现张跃华他爸还很伤心难过,坐在墙根下一动不动,有人忍不住了:“张文,这么舒服还哭?你娘去了,啥事没让你干,一天三顿饱一个倒,要是我能高兴的睡不着。”   张文霍然起身。   老伴儿去了,张爷爷很不痛快。可是看到小辈忙的脚不沾地,张爷爷也不舍得给他们添麻烦。   张爷爷对儿子可不用忍,怒问:“说错你了?” 第114章 身心疲惫   张跃华他爸张文瞬间怂了。   挤兑张文的人愈发看不起他,冷哼一声,问张爷爷:“老叔,啥时候回去?”   这边虽然有张跃民的房间,可也只有一张床。这几日一家四口都挤在一张床上。虽然挤的很,好歹能睡。然而吃成了问题。   那天张跃民给老村长一笔钱,老村长兵分两路,他带人买菜,他儿子带着乡亲们搭建临时灶台。临时灶台的锅很大,早年都是借别人的。如今锅碗瓢盆都是专业乡村厨师带来的,酒席结束,这些东西人家得带走,因为明天或后天,人家可能又要去别的地方忙活。   东西没了,张跃民他们也不好意思去别人家吃。哪怕那人是老村长,或者张保栓,乃至张学军的父母。因为张跃民脚上还穿着白鞋,腰上系着麻绳。说白了,披麻戴孝去人家家里不合适。   张跃民道:“院里收拾好就回去。剩的东西大伙儿都分分吧。”   “收拾好了。”老村长说。   张跃民和梁好运面儿大,厨子可不敢浪费他们的东西。再说了,老村长就在灶台前晃悠,时不时盯着饭菜,担心厨师偷懒,给他们两口子丢人。厨师也没几乎糟蹋东西。   酒菜上桌,厨师就乖乖的把剩余的东西给老村长。厨师是花钱请的,老村长给他们结了账,又给两包中华烟,已经很够意思了。   十二年前,张跃民结婚,老村长是把东西放张爷爷屋里。今儿老村长直接把东西放张跃民的车后备箱里。   老村长:“完整的鸡鸭鱼都放车里了,你们家有冰箱,带回家放冰箱里。这些剩菜……”现在是没几个人吃了。即便老人不舍得扔,年轻人也不愿吃折箩。老村长道:“谁要谁拎回去。”怕大伙儿不好意思,“喂猫喂狗也省得浪费。”   老村长递出台阶,剩菜一会儿就被分了。有些人真喂猫喂狗,有些人觉得张家酒席好,菜和肉都特别新鲜,又好“折箩”这口儿,就留着自己吃。   剩菜分干净,锅碗瓢盆就好刷了。   村里人不论男女手脚都麻利,大伙儿齐动手,半个小时,院子就打扫的干干净净。   张跃民看他爷爷:“天色不早了。”   张爷爷望着省吃俭用辛苦了半辈子盖的房子,心底很复杂。   老村长不希望他留下来,“跃民有车方便,他又是老师,时间自由,哪天闲了再回来。孩子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您瞧瞧,小脸蜡黄蜡黄。”示意张爷爷看俩孩子。   这几天进进出出很多人,哭声不断,鞭炮声不断,俩孩子虽然白天跟着张跃民的大舅和大舅妈,没往放棺材的屋里去过,也被这阵仗吓得不轻。   晚上窝在爸爸妈妈怀里还时不时惊醒。   然而脸色蜡黄的何止俩孩子。梁好运和张跃民一天忙到晚,两天忙到黑,顾不上吃饭喝水,脸色不好,整个人还瘦了一圈。   俩小的此时就在张跃民和梁好运怀里,张爷爷看俩孩子,就看到梁好运和张跃民头发油乎乎的,脏的不能看。   老伴儿重要,孙子孙媳妇更重要。   张奶奶活着的时候也最疼张跃民,最在乎俩小的。张爷爷叹了口气,对老村长道:“你说的是。离得近想来就来了。”   张跃民大舅二舅一家今儿都在,李擎听到张爷爷松口,就让他小弟李霁把车开过来。   张奶奶娘家兄弟也在,看到张爷爷说出这话依然精神不济,也跟着劝,“要回就早点回吧。这大冷的天,乡里温度低,还没暖气,别把孩子冻病了。”   张奶奶有好几个兄弟,善言辞的只有小舅爷。家里亲戚当中有什么事,都是这个小舅爷出头,比张爷爷小好几岁。   可这个小舅爷命不好。以前家里穷,几个哥哥娶了媳妇,到他这儿就没钱了。后来有张爷爷帮衬,娶妻生子,温饱不成问题,但依然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再后来儿女都去梁好运厂里上班,日子好了,老伴儿又突发急症去了。   梁好运看到舅爷,眼中猛一亮,戳一下张跃民,朝小舅爷那边使个眼色。   张爷爷和张奶奶的卧室两间,一间就放两张床一个衣柜,外间只有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总而言之很空旷。   从张奶奶病逝到现在,家里白天晚上都闹哄哄的,张爷爷伤心难过的机会并不多。何况他也得招呼客人。张奶奶有退休工资,病逝得跟单位说一声。单位知道了,一定会派人过来。   张跃民和梁好运又是五里坡出去的人,张跃华还是县政府一员,所以县政府也有派人过来。张爷爷就是招呼这些人。然而回头到市里,两间卧室就他一人,老人晚上肯定睡不着。   睡眠不好人没精神,又那么大年龄,纵然身体好也撑不了几天。   张跃民道:“小舅爷,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去吧。”   “我?”小舅爷惊讶。   张跃民点头:“好运得上班,我也快开学了。保姆还没回来,家里就爷爷一个人。”说着给老村长使眼色。   人刚去,作为亲人心里并不是很空虚。因为迎来送往办丧事,忙个不停,没空想些乱七八糟的。   安葬后,一切结束,再想起亲人,会越想越难过。   老村长以前送走他亲哥就是这种感觉,道:“他小舅爷,现在冬天,你们家又没什么事,就去吧。”   小舅爷明白,都怕他姐夫跟他姐前后脚走。   这事可不是小舅爷说了算,因为他平时得给几个儿子看家。   不说儿子儿媳妇在梁好运公司上班,就算他们外出务工,亲戚提出这个要求,也不好拒绝啊。   小舅爷的闺女开口说:“住几天?要不要收拾几件衣服?”   “不用了。”张爷爷拒绝。   张跃民:“小舅爷是我请的。”潜在意思,跟你没关系。   张爷爷心梗,想揍他。可是一看他怀里向来活泼的孩子木着一张小脸,张爷爷就不舍得再说什么。   李擎道:“你们先走,我带小舅爷去拿也行。”   今儿送葬,不光李家人过来,大表姐一家三口也来了。每家都有车,都开着车过来,不坐李擎的车也能坐下。   张跃民点头同意。   冬天日头短,送走远客,又收拾好院子,已经三点多了。   四点半天色就暗了,五点天就黑了。小舅立即带李擎去他家。   张爷爷坐上车就抱怨,“我没那么脆弱。”   张跃民跟村里人挥挥手,关上车门就说:“我也没说你脆弱。只是让小舅爷过去住几天。有什么了?你小舅子,又不是旁人。”   脆不脆弱可不是张爷爷能控制的。哪怕他理智上知道不能伤心难过,张跃民的孩子还小,他得帮他看家看孩子。可心里不允许。   小舅爷这几年每年春节都回来,对张家也熟,只是从未留宿,多少有些拘束。   到家梁好运也没管他,更没教他暖气洗衣机怎么用,而是跟张跃民带着孩子洗澡去了。   偌大的家只剩俩人,小舅爷瞬间感觉到空旷,乃至荒凉。不怪张跃民让他过来。留他姐夫一人在家,他姐夫难撑半个月。   给孩子洗澡慢,直到六点半,一家四口才回来。   这个时间足以让小舅爷熟悉这个家。   一家人老老小小都很疲惫,晚上也没做菜,煮几包方便面打几个鸡蛋,吃饭的时候,小舅爷不再拘束,梁好运才真正放心下来。   老人睡眠浅,张爷爷和张奶奶虽然住一屋,但分开睡。老人不是在家去的,在家的时候身体还好,没有一丝人之将死的气味。张奶奶的那张床就没扔。   张爷爷也不舍得,因为早两年才换的新床,一张床他两个月工资呢。这倒方便了小舅爷。   床上的被子都烧了,张跃民给小舅爷拿两床新的,铺好床,就把收音机放他床头上。   小舅爷惊讶,问他姐夫:“晚上还听收音机?”   “能收到好多广播。您睡不着可以听一会儿。早上起来听也行。我们起的晚,像现在放假,七点钟才起。”张跃民道。   农家不论冬天还是夏天,七点钟起的都是懒汉。百分之九十的人家,夏天七点钟早在地里干一圈活儿,冬天七点也开始做饭了。   小舅爷问:“那不得八点才能吃饭?”   “煮点粥和鸡蛋也快。”张跃民没说,很多时候他们早餐买着吃,“我离开学还有几天,好运她是老板,早去一会儿晚去一会儿无所谓。”   小舅爷想起来了,梁好运不需要朝九晚五按时上班。   “你们也累几天了,睡吧。”   张跃民点头:“爷爷这几天也没换衣服,明儿你们一起洗个澡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张爷爷皱眉。   张跃民主要是怕他爷爷静下来就想他奶奶,所以才跟他们说这些有的没的,“行,我不唠叨。”给他们带上门,张跃民还是不放心。可也只能这样。   张跃民轻轻叹了口气,回到东边卧室俩小孩都睡了。   这几天俩孩子容易惊醒,梁好运就让孩子跟他们睡。还跟在五里坡一样,她搂着女儿,张跃民搂着儿子。   好在这张床大,一家四口睡的很宽松。   难得睡个安稳觉。   张跃民和梁好运从九点一觉睡到七点,还是被儿女闹醒的。   梁好运伺候俩孩子,张跃民去买早餐。   小舅爷看着梁好运给女儿洗好脸,就给儿子擦脸,忙的跟陀螺一样,忍不住说:“你们家是得请个保姆。”   “得俩个。”梁好运看一眼俩孩子:“一个还不够他们闹的。”   二丫头抬手把毛巾丢给妈妈:“我不闹!”   “是,你最乖行了吧。”梁好运又去拿毛巾,“擦干净了吗?”   小丫头拍拍脸,“白白的。”   “摸香香去。”梁好运道。   小丫头找她和哥哥的美加净,戳一块就往脸上胡乱的搓。   小舅爷瞧着有趣:“挺懂事的。好运,是不是把炉子拉开煮粥啊?”   张爷爷昨晚睡的并不好,起来后神色也有点蔫蔫的,也想逗逗孩子,却提不起精神。听到小舅子的话,张爷爷下意识找张跃民,那小子又跑哪儿去了。   左右不见他,张爷爷明白:“跃民买早餐去了。”   “买着吃?”小舅爷震惊。   梁好运:“走了几天,家里除了菜就是面条。大清早的不能吃菜煮面条吧。”   确实没这么吃的。   梁好运:“拉开炉子煮粥,还是得买馒头包子。不如一块买了,剩一块煤球。”   年初八了,早餐店也开门了。听说张家的事了,早餐店老板见到张跃民劝一番,他奶奶这算是喜丧。瞧着张跃民状态可以才去给他盛粥。   张跃民拿着锅去的,回来拎着包子馒头油条焦圈儿,端着半锅粥。   小舅爷何时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惊呼一声:“这么吃我得一天涨一斤。”   “也不是天天这样。”张跃民给他个肉包子,给他爷爷个油条。   张爷爷喜欢油条泡粥,张奶奶牙口不好,只能这么吃。张爷爷咬一口泡的软趴趴的油条,道:“他奶奶,今儿油条不错。”转过身看到他小舅子,整个人愣住。   小舅爷口中的包子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屋里一时安静的瘆人。   张跃民就怕出现这一幕,还是发生了。   恰巧这时候二丫头把包子里的肉弄掉了,梁好运朝她小手上拍一下。   这声不重,足矣把张爷爷和小舅爷惊醒,舅爷下意识问:“打她干什么?”   看到小孩瘪嘴要哭,张爷爷习惯性问:“怎么了?好好,来太爷爷这儿。”   “老爷爷,妹妹把包子肉弄掉啦。”大小子解释,妈妈不是故意打她。   小舅爷道:“我的给你。”   “您吃吧。”张跃民阻止,“我给她掰一个。”半个包子皮吃了,大块包子馅儿露出来,递给闺女:“再弄掉我和妈妈一起揍你。”   小孩不敢了。   一顿饭就这么过去了。   张跃民确定不能让他爷爷呆在家里,偷偷给袁老爷子打个电话。袁老爷子也担心张爷爷,张跃民叫他带老人家出去,没几分钟,袁老爷子就来了。   袁老爷子跟不知道他家出事一样,进门就大嗓门吆喝,“老张头,老张头。”   舅爷从屋里出来。   袁老爷子停下,看张跃民,你爷爷咋变了。   “我舅爷,跟你们一起。我回头给他置办一套。”张跃民说的置办是指茶杯和拐杖。   张爷爷哪都不想去,因为昨晚没睡着没精神。   袁老爷子哪管他愿不愿意,连拉带拽,和舅爷一起把他弄出去“巡逻”。   梁好运得去公司,张跃民就带着儿女去超市,舅爷买拐杖和茶杯。回到家陪俩孩子玩一会儿,张跃民教她俩拼音。   张跃民故意刺激他们,俩小孩比赛学的快,足够他们上一二年级用的。孩子年纪小,离上小学还有一年多,张跃民怕教多了他们忘了。因为在这方面张跃民也没经验。他没上过幼儿园,拼音数数都是上一年级才学。   可是不学,也不能让孩子到处疯啊。   张跃民带他们去美院。   美院离他们家不远,虽然还没开学,但学校里有老师。因为学校里有教师公寓。梁好运跟美院的人熟,她的火腿肠、纯净水之类的外包装都是找美院的人设计的。段老三和刘向东的牛奶厂所有产品外包装也找的他们。   价格高,但设计的很好。   张跃民陪他俩来过几次,跟梁好运相熟的老师都认识他。张跃民带孩子找老师,目的让老师看看他们适不适合学美术。   有点天赋就送他们去少年宫。   然而老师让张跃民把孩子放他们那儿。   张跃民不差钱,可人家老师教幼儿跌份儿。张跃民自然不能顺杆爬。   老师让张跃民留他的号码,他得闲了,张跃民就把孩子送来。他教孩子,孩子也能给他解解闷儿。   张跃民找的老师五十多了,妻子也是美院的老师。俩人有一个女儿,在国外学设计。平时家里也就老两口和一只猫儿。像现在放假,他们除了溜溜弯儿,就是在家撸猫看书画画。   这种日子太闲适。要是有人弄俩猴孩子让他教,他能把人拉黑。   张跃民因此很犹豫。   老师的老伴儿就把他们淘汰的画笔等物拿出来,让俩孩子随便画,然后同张跃民解释,他们现在还小,讲了他们也听不懂,往后也是这么玩儿。   不用老师看着,张跃民还能接受。再说了,能送孩子过来,也一定是他有空的时候,他也能照顾孩子。   张跃民想了想便同意了。也没提学费,因为俩孩子还没资格当人家的学生。不过张跃民也会做事。回到家跟梁好运商量一下,决定寻摸一幅画,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两位老师。但离过年尚早。这事还不急。   小孩子爱玩,人家老师也有自己的事,张跃民便同他们敲定,隔一天去一次。临时有事,彼此都不用有所顾虑,直说便可。   张跃民教计算机,这点对两位老师而言很厉害。他们在张跃民眼中是大师,张跃民在他们看来也是行业大牛。彼此都是爽快人,孩子没学两天,他们仨成了忘年交。   张跃民跟两位老师提过,孩子不一定从事这行。   无论是接管梁好运的公司,还是学计算机,都比上美院有前途。因为学出来的人很少。两位老师也知道俩孩子可能就学几年,等以后上了初中,高中课业重了,就放弃了。他们有心理准备。张跃民有直白地说出来,两位老人很欣赏他的坦诚,于是也没把俩孩子当学生,而是当孙子辈儿教。   家里有小舅爷,两个保姆也从老家回来了,热闹起来,趁着还没开学,每天下午张跃民都带俩孩子过去“涂鸦”。   元宵节当天,张跃民带着礼物送小舅爷回家。   张爷爷的精神好多了,小舅爷反而不想走,因为每天吃饱就跟一群年龄相仿的人出去玩儿,简直回到了孩提时代,太自由舒服了。可是不回去不行,儿子媳妇上班去了,孙子也都去学校了,没人看家。   张跃民也看出来,于是让舅爷暑假过来。暑假农家没什么活儿,舅爷的孙子孙女都在家,他能过来住一段时间。   有了盼头,舅爷很开心。   家里有俩保姆,跟张爷爷唠嗑,张爷爷的心情依然只是尚可。   正月十六,张跃民把孩子送幼儿园,张跃民到学校安排好新生的事,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联系张学军,提醒张学军过半个月找室友打听一下,他学姐陈思死心了没。 第115章 不知好歹   张学军不知真相,正好也担心这点,张跃民说半个月,这个实心眼的当真二月二打给同学询问此事。   二月二龙抬头,张跃民带着孩子去剃头。   哥哥剃成学生头,妹妹剪成妹妹头。   两个孩子一起,有人做伴儿,爸爸还在身边守着,难得乖乖的任由理发师在他们头上祸祸。   头发剪短,看起来很清爽,张跃民顺嘴问:“舒服吗?”   天儿还有点冷,二月初的晚上风很凉,俩孩子从理发店出来就觉得脖子进风,同时摇头,不舒服。   张跃民的呼吸停顿片刻绕开话题,“吃不吃烧饼?爸爸给你们买。”   “我要吃带肉肉的烧饼。”大小子大声说。   张跃民很想给自己一巴掌,“那叫火烧。大晚上的上哪儿买去?吃烧饼,放了很多芝麻,酥脆小烧饼。”   大小子抬头,瞪眼,气鼓鼓地看着爸爸。   张跃民莫名想笑:“张好好,你呢?”   “张好好想吃的,爸爸不给买。”二丫头奶声奶气道说完,还很嫌弃地看一眼她爸。   张跃民想揍俩皮孩子,“不吃可就回家了。”   “不想买直说。”大小子气得哼一声。   张跃民想说些什么,手机响了,正是张学军打来的,告诉张跃民他学姐依然没放弃,得空就找他同学。   张跃民忍不住皱眉,不应该啊。   “爸爸,爸爸,是不是妈妈呀?”二丫头试图起来,然而被安全座椅固定住了,只能用小脚踹车座。   张跃民放下手机,开车道:“不是。爸爸的朋友。妈妈该回来了,我们回家?”   “烧饼呢?”大小子问。   张跃民:“你不是不吃?”   “不吃也要!”小孩大声说。   张跃民好笑:“行,我们去买。”   孩子放学就去理发店,其实早饿了。嘴上说不吃,就要火烧,然而真买了,俩小孩一手一个,比谁吃的都香。   烧饼也就十公分长,三四公分宽的样子。   两个小孩吃完两个还没吃饱,嚷嚷着还要。   张跃民在开车,烧饼在前面放着,没法给他们,“还吃不吃饭?”   “吃肉。”二丫头脱口而出。   烧饼不能往后扔,手机可以。张跃民把手机扔后面,正好被大小子接住。小孩打给妈妈,问晚上吃什么。   家里有老人,晚上当然是面条了。   小孩嫌弃:“我不要吃面条。”   梁好运料到他会这么说:“还有宫保鸡丁。”   大小子震惊:“妈妈也会做宫保鸡丁?”   梁好运气笑了:“在你眼里妈妈就会赚钱啊?”   小孩被堵得说不出话,道一声再见,就赶紧挂上电话,跟妹妹分享:“妈妈也会做宫保鸡丁啊。”   “你妈会做的多着呢。”张跃民好笑,“只是没时间。像爸爸也能赚很多钱,因为要照顾你们,所以也没时间。”   大小子想也没想就说:“我们没要爸爸照顾啊。”   “接送你们,带你们买烧饼,带你们理发,要不要时间?这些都去掉,爸爸还有多少时间?”张跃民问。   大小子算一下:“也没有很多啊。”   “爸爸还有工作呢?妈妈不用接送你们,不用带你们理发,她空出的时间用来赚钱,所以才比爸爸赚得多。懂了吗?”张跃民问。   他这样说,俩小孩就懂了。   “爸爸,你要和妈妈换换吗?”二丫头问。   张跃民不能换,也没法换,因为他和梁好运的工作堪称两条平行线,“你希望我们换换吗?”   两个小孩认真想想,给出答案,不希望。   妈妈太聪明太狡猾太难对付,爸爸好糊弄。   小孩子难糊弄,张跃民和梁好运这对新手父母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只能一软一硬。比如俩小孩要吃冰激凌,张跃民说不可以吃。俩小孩找妈妈要,梁好运直接揍他俩一顿。两个小孩就觉得爸爸还是蛮好的,还是听爸爸的话吧。   类似的事,没少发生。   再比如很早以前要买亮闪闪的鞋子,也是张跃民负责劝说,梁好运负责数落教育他们。久而久之,俩小孩就知道爸爸不想给买,就不能再要了。否则闹到妈妈面前,挨训事小,挨揍事大啊。   趁着红灯,张跃民回头看他俩一眼,“明儿虽然是周六,爸爸没空,跟妈妈一起去公司?”   “爸爸干嘛去?”二丫头问。   张跃民当然是去陈家那边看看,最近有没有身着制服的人上门,“爸爸工作。周末带你们玩儿去。还有楚兜兜。”   “可以去游乐园吗?”大小子问:“爸爸,我想开卡丁车欸。”   张跃民:“碰碰车还不够你玩的?”   大小子摇头晃脑,坚决不要玩那个,“妹妹,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云霄飞车。”二丫头说着还“呜”一声,用小手比划一下。   张跃民慢慢拐进胡同里,“你们几岁了?”   “五岁啊。”大小子赶忙补一句,“虚岁六岁啦。爸爸,我长大了,可以开车了。爸爸,你没空,让兜兜哥哥带我们去吧。”说的很善解人意。   张跃民停车鸣笛,大门打开,他把车开进去:“楚兜兜不会开车。”   “我们坐公交车啊。”大小子说的理所当然。   梁好运打开车门,正好听到这句:“你会坐吗?”   小孩点一下头:“妈妈,我们坐公交车吧。兜兜哥哥说,我和妹妹坐公交车不要钱。”   “妈妈,为什么不要钱啊?”二丫头好奇。   张跃民把她抱下来:“因为你们太小。等你们长大,坐车就要钱了。”看向儿子,“所以你现在还是小孩子。”   小孩子哼一声,朝屋里跑。   梁好运拦住他:“洗手吃饭。”   小孩想到“宫保鸡丁”,还是妈妈做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二丫头显然也想到了,拿起勺子就先挖一勺宫保鸡丁,“咦,和爸爸做的一样?”这可太稀罕了。   梁好运被她说的不明所以。   张跃民解释:“他俩真以为你只会赚钱。”   梁好运看向俩孩子,俩小孩立即一脸无辜地装傻。梁好运瞪他俩一眼,“老师有没有布置作业?”   老师担心小孩子玩起来忘了,在家长去接的时候通常会告诉家长。今儿老师都没出现,显然刚开学的缘故,怕孩子们不习惯,没布置功课。   俩小孩嘴里都有担心,于是摇一下头。   饭毕,梁好运就领他俩出去,跟胡同里的小孩玩儿。按照以往,张跃民也该一块去,因为梁好运一人看不住俩皮孩子。   然而他一走,小蒋和小杨爱热闹也出去,大宅里可就只剩张爷爷一个人了。张跃民便陪他在屋里看《大宅门》。   以前张奶奶在的时候,很少跟张爷爷聊天,老两口都是各干各的。只是彼此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这点很安心。无论说什么,都有人搭腔。   如今那个人不在了,有张跃民陪着,张爷爷还是不如以前舒服,看到吵闹的情节,直接换台。   张跃民不禁问:“不看了?”   “不好看!”张爷爷嫌弃的不行。   张跃民原本还想说,过几天带他回去给奶奶烧五七纸。到嘴边咽回去,“那我们出去?也不知道运运跟好好又跑哪儿去了。”   小孩在胡同里玩,在屋里能听见。现在听不到,估计跑小卖部门口玩去了。小卖部关门晚,还在外面弄了一个电灯,亮如白昼,以至于晚上那边人特多。   张爷爷想一下,去小卖部。   有小蒋和小杨看着俩孩子,梁好运看到张跃民就朝他走去:“怎么出来了?”   “嫌电视难看。”张跃民朝他爷爷那边努一下嘴。   梁好运:“爷爷不是说特好看?”   “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张跃民摇摇头,“大小子和二丫头要玩碰碰车,你明天有空的话就带他们过去,也把爷爷带过去。”   梁好运下意识问:“玩碰碰车?”   张跃民想一下:“也不是不可。”   梁好运忍不住打量他,你晚上没喝酒啊。   “爷爷肯定不好意思,就说让爷爷坐上去看着他们。”张跃民道,“你呢,就说等电话,怕玩起来听不见。”   梁好运:“你倒是会安排。”   张跃民不把一家老小都安排出去,哪能单独行动。这边离帝都大学太近,出门就能碰到住在校园里的老师。不把他们支的远远的,回头梁好运随口问师生,他忙什么。师生回,他没去学校。那可是要发生世界大战的。   翌日一早,大部分人还在用早餐,梁好运就带着家人和保姆前往游乐园。去的太早,一路通畅,到游乐园他们是第一批。   梁好运让张爷爷他们看着俩孩子,她去买票。   老人小孩送去玩碰碰车,张跃民租到一辆小破车,抵达陈家所在的附近,跟人闲聊。   张跃民今儿难得换身装扮,白色T恤,浅色牛仔裤,浅色运动鞋,青春逼人,他大舅二舅见着他也不敢认。   张跃民会抽烟,夹着五块钱一包的香烟,活脱脱一个底层小青年啊。   车往边上一停,张跃民就挤到路边看人下棋。街边大爷下棋可不讲究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张跃民跟大爷支两招,一会儿就跟人混熟了。   看到一辆好车经过,张跃民故意说:“这边人挺有钱啊。”   在街边下棋的人,就没有忙的。哪怕都是些老头,也会聊东家扯西家。两根烟没抽完,张跃民就搞到他想要的,陈家人这几天都很正常。   即便春节期间不上班,也有半个月了。半个月还没传到陈副市长耳朵里,这工作效率也忒慢了吧。   张跃民为何这般笃定,因为如果不是陈家人还不知道,哪怕资料被陈家截去,旁人不知,陈家也做不到跟往常一样,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   学校工作按部就班,特殊部门的工作很快速利落。张跃民误以为其他部门要么按部就班,今日是今日毕,要么很迅速。结果有关部门是另一套办事规则。张跃民挠头,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张跃民想找他表姐夫,他表姐夫也是个人精。虽然读书不如他,但在本职工作上面,绝对举一反三。张跃民怕他看出什么,只能等。   五一前,张跃民打算给张学军去个电话,探探陈家的动向,他也能安心过劳动节。结果,晚上,张学东的电话打过来——陈思病了,好几天没去上课。   张学军这个电话的目的是问问张跃民,他能不能回家。从未离家这么久,虽然家人都说家里没啥事,不趁着休假回家看看,张学军始终不放心。陈思于他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陈思病了,应该没力气折腾,张跃民让他悄悄回去。   梁好运等他挂了电话就忍不住说:“怎么跟做贼一样?心虚的不应该是那个陈思?”   “她要脸就不可能对学军说,不答应也得答应。”张跃民说出来,觉得不恰当,“她可能自始至终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认为她那样身份地位的人,跟学军在一起都是对他的恩赐。学军还躲着她,简直不知好歹。”   梁好运冷笑:“一个副市长的女儿?”   “副市长也不是出生就在罗马。一点点从底层爬上来的,你还指望他有多高觉悟。”张跃民算一下副市长的年龄,“他正好错过高考,文化水平可能还不如你。”   梁好运皱眉:“别拿我跟他比。我老糊涂了,也不能由着女儿干这种害人又害己的事。”   “所以上梁都这样,你还能指望下梁自己正过来?”张跃民道:“疯子不可理喻。就算学军不是一个小老百姓,是市长家的公子,不想跟他们家起冲突,也得偷偷摸摸的。”   梁好运忍不住说:“这叫什么事。你以后可得跟大小子和二丫头说清楚,强扭的瓜不甜。”   “放心。”张跃民总觉得陈思病的奇怪。   什么病要请好几天假啊。   张跃民想给张学军回个电话,忽然想到他是用公用电话打过来的,“先睡觉吧。”   五一上午,张跃民估摸着张学军该到家了,用自己的手机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问问陈思她妈的情况。   大概三分钟,张学军就回过来,陈思的妈也病了,据说是被陈思传染的,病好几天了。   张跃民笑了,劝他安心过春节。随后给楚兜兜打个电话。   楚兜兜长大了,其实可以自己坐车过来。不过大表姐担心他半道上改道,张跃民还帮他瞒着,不许他一个人来。   楚兜兜在电话里可怜巴巴让他表舅来接他。   大表姐和表姐夫如果有空,昨天就该打电话给他,今儿送楚兜兜过来。没接到电话,张跃民就料到他们没空。   张跃民过去接,正合他意。   到楚家张跃民明知故问楚兜兜,全国放假,他爸妈忙什么呢。   楚兜兜这小子跟他表舅亲,直言妈妈去姥姥家,爸爸在单位。也不知道单位出什么事了,昨晚都没回来。   大表姐怀疑表姐夫诓她,昨晚还特意带楚兜兜去单位看望他,其实查岗。发现办公室全是方便面矿泉水,大表姐才对此深信不疑。   楚兜兜奇了怪了,坐上车还忍不住念叨:“我妈说舅妈厂里有几千号人,我爸手下才几个人,他怎么比舅妈还忙?”   张跃民乐了:“谁跟你说你爸手下就几个人?”   “就几个,我见过。”楚兜兜很笃定。   张跃民:“你爸在市政府,市政府那些人管着几千万人。”   “我爸又不是一把手二把手,他就是个小弟。”   张跃民的呼吸停顿一下,西城区区长是个小弟,可还行。   “你爸升官了,你不知道?”   楚兜兜点头:“知道啊。不就一区长吗。我问过爷爷,跟兴和县县长差不多。” 第116章 换保姆   张跃民简直没法吐槽。   跟楚家老爷子那种扛过枪,上过刺刀,戎马一生的人比,楚兜兜他爸确实只是个小区长。   张跃民想了想,“你爸比兴和县县长大一点。”   “那也没多少。”楚兜兜摇头,“西城区欸。那么点儿地方,还不如平安县大。”   楚兜兜去过平安县摘草莓买土蜂蜜,很清楚平安县比西城区大。   比土地不比GDP,张跃民能说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说,否则越描越黑。   张跃民却不放心。他是知道表姐夫的区长跟家里几位老人比不够看。可是区长跟区长还不一样。不说别的,只说帝都大部分机关单位都坐落在西城区,这个区长也很有很有分量。   楚兜兜这话说出来,知不道的人肯定以为他故意炫耀。   张跃民道:“兜兜,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跟同学朋友这么说。”   “我才不说呢。”楚兜兜嫌弃地摇头,“要说也是说你和表舅妈。表舅妈可是大老板。表舅你,听妈妈说你是副教授,再过几年是不是就是教授了?”   楚兜兜一直以为“教授”都是老头老太太,以至于乍一听他妈说他表舅是副教授,惊得都不敢信。说完双手扒着车座,等前面的张跃民回答。   张跃民:“还没评下来。”   “那就是快了。”楚兜兜咂舌,“表舅,你真厉害。”   张跃民心说,也没你爸厉害。   “你大舅也厉害。”   楚兜兜点头:“大舅厉害我知道。我没想到表舅当老师也可以这么厉害。我以为大学老师也是讲讲课布置布置作业呢。”   楚兜兜今年不过十二岁,还处于炫耀鞋子游戏之类的年纪。家里人不会跟他说,西城区区长多厉害。旁人也不会主动说,你爸是区长,老牛逼了。因为他爷爷比他爸厉害。要夸也是说,楚兜兜是谁谁的孙子。楚兜兜不主动提,同学不知道,家人不认为这事值得炫耀,也不怪他觉得区长跟街道主任似的。   张跃民能理解他为何这样认为,可是理解不等于能坦然接受。   “这世上任何职业,能干出点名堂来都不简单。”张跃民补一句,“好比你们学习,稍稍松懈成绩就会下降。”   楚兜兜点头:“表舅,我把作业带来了。”   “今儿假期第一天,哪里人都多,包括菜市场。”   张跃民早上去菜市场,人头攒动不说,还都跟东西不要钱似的,鸡鸭鱼肉什么玩意都往家弄。也幸亏小贩们有准备,备货多,否则张跃民连小公鸡都抢不到。   张跃民:“你的房间小蒋收拾好了,明天或后天再出去玩儿。带你们去玩卡丁车。”   楚兜兜忙问,“是不是跟报纸杂志上的赛车一样,自己开,还可以转弯跑起来的那种?”   张跃民点一下头。   楚兜兜一下抱住他的脖子。   张跃民吓了一跳:“这么激动?”   “表舅,您也太好了吧。”楚兜兜也听同学说过,可羡慕了。   张跃民笑道:“我带你们玩的是小孩玩的。”   “那也行。”有总比没有强。   张跃民提醒他:“其实是运运跟好好闹着要去。之前带他们玩碰碰车,当时玩的很开心,回来就说一点不好玩儿。”回想起儿女嫌弃的样子,还说他是大骗子,张跃民无奈地摇头,“回头你妈问起来——”   “我知道怎么说,他们要玩,不是我。”楚兜兜懂。   张跃民笑了,发现又堵车,叹了口气。   “今天车也多。”楚兜兜看着一眼望不到劲头的车队,“这得堵到什么时候?”   张跃民家在北城,从那边出来的人多,往那边去的人相对少一些,“出了市中心就好了。”   出了市中心往北去,车和人都越来越少。快到张跃民家,道路很是通畅。舅甥二人终于赶在十点前到家。   张跃民八点出发,不过半个城,他来回走了两个小时,梁好运不作他想:“堵车?”   “是呀。”张跃民点一下头,发现儿女趴在游戏机前研究游戏机,“张运运,张好好,过来做功课。”   俩小孩卖个耳朵给爸爸,继续心无旁骛地折腾游戏机。   张跃民:“听爸爸的话,陪哥哥写作业,明天去玩卡丁车。”   俩小孩同时转过身来,眼睛里尽是怀疑。   张跃民想揍他俩:“不信?”   俩小孩赶忙摇头,端的怕他说,不信就算了。   兄妹俩极有默契地朝他跑去,抓住他的手晃呀晃地喊:“爸爸,爸爸,爸爸最好啦。”   “有奶就是娘,有的玩就是爹。你俩真行。”张跃民抽出手,朝他俩头上揉一把,“进屋。”   俩小孩很懂事的找他们的小书包,找他们的画笔。   楚兜兜惊讶,没想到两个幼儿园小朋友真知道做功课,“表舅,他俩这样明年都可以上一年级。”   张跃民点头:“明年到秋一年级。”   “爸爸,一年级是大学生。”大小子大声说:“我上一年级就长大了。”   楚兜兜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梁好运解释:“大孩子可以坐云霄飞车。”   “啊?”楚兜兜惊呼一声,看着丁点大的小表弟,“你真是,真是人小志气大。”实在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大小子还以为夸他,使劲点一下头,“我厉害!”   楚兜兜无言,“你画画厉害不?”   大小子又乖乖地点一下头,拿出他图的乱七八糟的画本给他看:“我画的。”小脸上尽是得意炫耀。   楚兜兜瞧着跟鸟窝似的一坨,实在没看出哪里厉害。然而这么大的孩子,不闹人就挺好了。楚兜兜违心的夸一句,“运运好棒!”   “哥哥,哥哥,我的。”二丫头赶紧把自己的递出去。   楚兜兜扫一眼就说:“好好也厉害。”   小丫头美了,跟哥哥一起坐到表哥对面,认真画画。   话说回来,小蒋和小杨不小了,今年已有二十三周岁。去年年底回家,家里就催她俩相亲结婚。俩人以再干一年为由跑出来的。   俩人跟张跃民和梁好运在一块久了,某些根深蒂固的想法变了,跟家人一说话就起冲突。这个冲突不是她们故意的,而是思想碰撞。家人觉得她们大逆不道,她们觉得家人顽固迂腐。这个矛盾无法调和,除非妥协。妥协还得双方都妥协,一方妥协也无法调和。   俩人回来发现张奶奶去了,没敢提家里的事。这两个月家里气氛轻松多了,两人才敢把她们跟父母的矛盾说出来。决定在这边找个人嫁了。哪怕是外来务工人员,在大城市呆久了,也比她们老家没出来过的人强。   张家左邻右舍,再不济的家庭也看不上小蒋和小杨。因为俩人就上到小学二年级。虽然学问跟初中生差不多,可是说出去不好听啊。   她俩要找对象,只能听梁好运的去厂里。她俩一走,梁好运和张跃民就得重新找保姆。这年头外来务工人员可不如早年老实。   最近梁好运得空就去家政公司,看的都不满意。   梁好运和张跃民瞧着俩小孩老实下来,又出去跟家政公司打电话。   家政公司也放假了,正是因为放假俩人才找老板。平时保姆都在雇主家,想见也见不着。   家政公司就是小蒋和小杨的那个公司,老板知道梁好运,一听她还没找到合适的,就答应晚上把人带过去。这些人都是在现任的雇主家干的不开心的。   晚上七点,老老小小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因为这个点所有频道都放新闻,不看也不行。   大小子和二丫头倒是要出去,然而张跃民和梁好运没空,就吓唬他俩,看完新闻再出去。   新闻刚放五分钟,响起敲门声。   张跃民开门,把人带去厨房那边的厢房。那边也有几间空房间,以前张保栓等人的库房。后来他们跟刘向东干,房子空出来,又跟厨房挨着,不好改成客房就一直空着。偶尔下大雨,就把没晾干的衣服移到里面。   灯打开,慢了一步的梁好运进来吓一跳,因为十好几个人。比他们招小蒋和小杨那次人还多。   梁好运不禁看老板,什么情况啊。   老板笑着说:“这年头十全十美的保姆难找,样样都好的雇主也越来越少。梁总,说说您的要求。”   梁好运没有表情地说:“对老人孩子有耐心又细心。因为孩子小,他们出去的时候最好能一眼不错盯着他们。做饭洗衣服,我和张老师有空也会自己做。所以家务活也不是很多。说白了就是听话老实。不要自作聪明,也不需要帮我们教孩子,更不希望她们为了讨好孩子阴奉阳违。”   家政公司老板觉得这点不难。然而梁好运太严肃,一半人觉得她不好相与。这一半偏偏还都在三十岁以上的。互相看看,就冲老板摇头。   剩下一半都是二十出头,有一两个顶多刚满十八岁,看起来像是刚出来的人。   这点梁好运没料到,不过请人本就是双向选择,梁好运自然不会生气,就让剩下六人说说她们的要求。   现如今挑保姆还是挑,还没遇到过让她们提要求的人。   这点说出来,几人都愣了。   家政公司老板替她们说:“她们就是希望工资方面……?”   “这点不用担心。节假日有假期,春节有十天,这十天工资照发。过年还有红包奖金。不过这一点要根据她们的表现来。”梁好运道。   老板点一下头,看六人,让她们决定。   六人下意识看一直没开口的张跃民。   老板明白,“张老师,您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第117章 开除   张老师没有,因为剩下的六人大概涉世未深,经验不足,脸上此刻的表情多是不安、担忧和惶恐。只是看神色,还不能看出品性如何。   张跃民:“我们家有老人有孩子,平时她们有事可以请一两天假,再多就不太好了。当然,我指的是工作日。周六周末不需要她们看孩子。”   最先退出的几人脸上露出些许诧异,也有一丝丝后悔,显然没料到梁好运说的节假日休息也包括周六周末。   老板乐意把人带过来,是因为张跃民和梁好运真的很好说话很爽快,只要人没大毛病,这笔生意就成了。   外乡人能通过他找到好工作,第二年就会把老乡带来托他找工作。他的家政服务公司就是这么一点点壮大的。   老板道:“那我跟你们说说她们老家哪儿的。”从包里翻出一叠身份证。   年轻姑娘折腾不出大事,除非人品很恶劣。那种人不多,梁好运只是凭面相就能看出来。这六人显然没有让她很不舒服的面相。   梁好运在老板念她们身份证的时候也没闲着,把人从头到脚大量一遍,搽脂抹粉的剔出去。因为梁好运考虑到现在的社会环境,除了白领精英,以及做某些工作的人,很少有人会节假日化妆。   旁人梁好运不清楚,隔壁何大妈的女儿也挺讲究穿衣打扮,没少问梁好运的衣服哪儿买的。人家新婚小夫妻今儿回娘家,依然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话又说回来,梁好运如果招人事,招会计,也不在乎她们是不是浓妆艳抹,每天要花多少时间化妆。而她找的是老实本分勤快的保姆啊。   梁好运随后又把特别不修边幅的剔出去,结果只剩两个。一个虚岁二十二,一个虚岁十九。二十二的姓王,十九岁的姓孙。   小王看起来很严肃,小孙一脸孩子气。俩人性格很不一样。小王自打进来,低眉垂眼,要是不她不安地绞着手指,梁好运还以为她真淡定。小孙看看这里看看哪里,对什么都好奇。她大概以为动作很隐秘,殊不知张跃民和梁好运都注意到了。   小王和小孙还没辞职,小蒋和小杨决定干到六月底,张跃民放暑假,有空看孩子的时候。梁好运同小王和小孙签了合同,让她俩能早点来尽量早点过来,也有时间同小蒋和小杨交接。   梁好运一直没太大表情,公事公办的样子。张跃民表现的也是媳妇说好就好,像个妻管严,以至于出了张家大门,俩年轻姑娘反而犹豫她们过于仓促,应该考虑考虑。   老板听到几个中年大姐跟着附和,那个梁老板一看就不好相处,忍不住笑了。   小孙好奇,藏不住话:“老板笑啥?”   “你们都以为自己很聪明,小蒋和小杨傻吗?”老板反问:“梁总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她俩能一干就是五年。从十八到现在,整个青春都奉献给了张家。即便梁总真挑剔严肃,那肯定也有别的优点。”   众人想想好像也是这个理。   有人就问:“老板,你也不知道?”   “我问过小蒋和小杨,她们说梁总和张老师特别好。事实也跟梁总说的差不多,周六周末他们照顾孩子。平时有空也自己做饭。你们的工作就是打扫卫生,洗洗衣服。听小蒋的意思,买菜也是张老师去。”老板补一句,“他们家人口简单,没婆婆没丈母娘,你们只要让梁总一个人满意就行了。”   小孙问:“洗衣服也有洗衣机”   老板点头:“好的衣服人家也不用你洗,都是送去干洗店。他们家最难的就是俩孩子,好像得有五岁了,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一不注意就跑不见了。不过上幼儿园了,也就他们在家的时候你们得盯着。一天也就三四个小时。”   众人核算一下,这工作真轻松。   自动退出和没选上的都羡慕小王和小孙。   张跃民后来补充一句,六月中旬过来就行了。当然,能提前辞职,六月初来也行。   这年头找保姆的人家是真需要。签合同的时候也有签提前一个月辞职。所以小孙很想早点过来,也没能太早。   六月中旬,小孙抵达张家,先跟小杨住一块。六月下旬小王过来跟小蒋睡几天就到六月底了。   家用电器,家里的规矩都熟悉了,小蒋和小杨就去车间上班。   这俩姑娘以前经常跟梁好运去工厂,很清楚工厂一天忙到晚,两天忙到黑,不如张家自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到车间没有任何不适。   她俩在工厂很好,小王和小孙很拘束。她俩以前在人家家里当保姆,很少与雇主同桌用饭。到了张家,张家人吃什么,她们吃什么,能不惶恐吗。   有时候早上不做饭,张跃民带着俩孩子去买早餐,还问她们喜欢吃什么。日子太好,两人总觉得是假的。   以前小蒋和小杨刚过来,白纸一张,跟傻子一样。俩人年龄小,梁好运和张跃民才劝她俩,留点钱傍身。   现在资讯比早年发达,俩人还是初中毕业,没比当年的小蒋和小杨大多少,可比她俩机灵多了。她俩也不像小蒋和小杨从山窝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所以不能把简单的雇佣关系搞得太复杂,否则一定会出现升米恩斗米仇的情况。梁好运发现她俩不适,和张跃民也装不知。   再说了,当年公司规模小,梁好运怀着孩子,三天两头家里蹲,也有空提点俩小保姆。现在梁好运忙,张跃民也忙,也没空关心她们。   大学放假早,可张跃民并不得闲。他毕业早,那时候高校的老师博士也不多。张跃民这些年一直在进步,又因为有个特殊工作,他足矣带研究生。带研究生他就忙了,所以虽然放假也并不得闲。好在时间自由。   幼儿园放假,张跃民闲的时候就在家带孩子,需要去学校,或者有关部门,就顺道把孩子送去美院“涂鸦”。   俩孩子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位老人,小王和小孙终于相信,张家的活儿好做。   没几天,张跃民把小舅爷接来,小舅爷天天撺掇他姐夫出去,家里只剩小王和小孙,想做什么做什么,俩人简直都不敢信。不怪小蒋和小杨能干五年。   张跃民虽然忙里忙外,也没把陈思一家忘得一干二净。   梁好运虽然有前世记忆,然而她前世死的时候也就二十出头,人生经验有限,所以她写举报信虽然用左手写,却忘了抹去指纹。   好在她没犯过事,指纹库里没她的指纹,想查也没法查。   张跃民的另一份工作特殊,智商又高,他查到陈家母女学术造假,查到陈父提拔上来的人渎职贪污,整理资料的时候就用电脑打印。   打印纸随处能买到,装资料的公文袋也是随处可见。公文袋上面的地址,张跃民选择用打印的,然后贴上去。最后又抹去所有指纹。刑侦人员查,也查不出半点线索。   有句话叫县官不如现管。有个成语叫官官相护。有种现象叫人情社会。张跃民担心出现这三种情况,就准备了三份资料。一份寄给陈家的对家,一份寄到纪委,还有一份寄到公安大学。   这年头邮局、路上都没摄像头,张跃民光天化日之下,正大光明的寄,也没人知道谁寄的。再说了,收到资料的人看到收件单位都是用电脑打的,也就知道想从资料上查出点寄件人的信息绝无可能。   张跃民没动用他的关系网,凭他个人能力有限。所以张跃民也没指望绊倒陈思的父亲。陈父止步于此,六十岁退休就够了。   那天得知陈思和她母亲同时病了,张跃民就怀疑是学校给出的理由,多半停职查办,或者先让母女俩避避风头,看对方,也就是张跃民下一步动作。   公安大学和陈家没等来张跃民,先等来陈父的门生被查。   一个学校,一个政坛,陈思的父亲依然很快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因为家人是他的软肋。聪明人都会这样做。   陈父只能静观其变。可他不出手,他门生扛不住,供出来不少人。没有陈父,却有他的亲戚。陈思的父亲无法再无动于衷,等待他的自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年底换届,今年是换届前最后的机会。陈家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没收到张跃民资料的人家也按耐不住,开始查陈家。   八月中,张跃民终于能踏踏实实休息半个月了,好消息传来,陈父的几个门生落马。之前有关部门虽然在查,然而证据不全,并没有对外公示。   公示了,几乎没有翻案的可能。因为陈父不敢有大动作捞人。除非攀上大领导。   帝都最不缺的便是人才,大领导没必要收陈父这种后院起火的。不过也有例外——联姻。然而陈思在学校干的事人尽皆知,她又不是天仙,高干子弟的脑袋被门夹了,也不可能娶他。   张跃民的目的达到,不过他并不满意。因为陈思和她妈真有问题。   放假期间公安大学没什么人,张跃民只能等开学。   学校开学,张跃民学校里忙,还得送孩子上幼儿园,以至于刚开学的时候他也没时间关注此事。   张跃民终于腾出空,打算给张学军打电话,张学军先一步打到他家,告诉他陈思及其母亲被学校开除。然而张学军的室友已毕业,他们得知此事也是听校友说的,所以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学术造假。   张学军说完此事,一个劲感慨不敢相信,天之骄女险些成为阶下囚。张跃民干的事连梁好运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一个小年轻说实话。于是老神在在地说,“恶人自有天收。这是报应!”   张跃民表现的再厉害,在张学军看来他也只是一名人民教师。张学军做梦也不敢想,这是他的手笔。所以也认为是报应。   虽然只是这样,对张跃民而言也够了。   陈父即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妻女干出这种事来,往后他每想动一下,都会有人拿此事攻击他,所以他还想更进一步,只能调离帝都蛰伏几年。蛰伏几年的结果往往是不见天日。   张跃民彻底放心下来,也迎来十一长假。   十一假期城里人多,整个假期窝在家里张跃民有点不甘心。   九月的最后一天晚上,梁好运问他:“去海南?”   “太远。”张跃民想想,“还是去滨海吧。那边人少,那边有的海南都有。再说了,咱们又不下海冲浪,也没必要去海南那么温暖的地方。”   梁好运:“小王和小孙呢?”   “一块去。”这点张跃民不用想:“有她们看着张运运张好好,咱们也能到处转转。”   梁好运也是这样打算的,“往那边去的机票应该不紧张,我们明天一早直接过去,车就放机场?”   张跃民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楚兜兜呢?”   楚兜兜恨不得是他表舅的亲儿子,别看他虚岁十三了,张跃民出去旅游不告诉他,小男子汉真能哭给张跃民看。   张跃民拿过梁好运的手机,先查一下明天上午的机票,然后打去楚家。   电话接通,大表姐的声音传来,很是紧张。大晚上的来电话,大表姐以为出什么事了。   张跃民的声音传过去,大表姐的口气瞬间变了,“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很不耐烦。   冷笑一声,张跃民道:“不能!”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大表姐说完,张跃民就听到表姐夫劝,“好好说,跃民这么晚打过来肯定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大表姐哼一声,催张跃民赶紧的,别耽误他们休息。   张跃民:“我们明儿一早去滨海,问兜兜去不去。去的话明天七点前把他送过来,八点的飞机。”   大表姐想也没想就说:“不去!”   “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儿子快到青春期了。”张跃民道。   表姐夫听见了,青春期的小孩叛逆的能气死爹妈,“去,去!”赶忙应下,很怕儿子气得离家出走,“具体几点?”   现在天亮的也早,张跃民:“你能六点半送来更好。那时候路上车少人也少。我们早点过去,省得赶不上飞机。飞机上有飞机餐。”   表姐夫问:“那我现在就得给他收拾东西?去几天?”   张跃民看梁好运。   梁好运伸出一把手。   张跃民回:“五天够了。那边天有点凉,带两套长袖秋装以防万一。海边炎热,太阳厉害,别忘了帽子。”   表姐夫爬起来,去给儿子收拾东西。   大表姐见状,也坐不住,跟过去。   楚兜兜还没睡觉,一听说明天表舅带他去海边看海吃海鲜,兴奋的睡不着。东西收拾好,就让他爸送他过去。   大表姐一巴掌把孩子拍被窝里,老老实实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钟。   表姐夫跟张跃民一行在机场汇合。   楚兜兜依然兴奋的乱蹦跶,一会儿抱抱小表弟,一会儿抱抱小表妹。俩孩子受他感染,也跟着瞎高兴。   表姐夫无语:“也不是没出去过。”   “可是我没去过海边啊。一望无垠的大海啊。”楚兜兜用手比划一下。   张跃民买票回来,递给他一张,“等一下你自己给工作人员。”   楚兜兜跟他爸妈出去,什么都是他爸妈一手包办。还从未尝试过自己做什么。小少年开心的使劲点头。   表姐夫无语又嫌丢人:“跃民,别惯着他。对了,老师布置了很多作业,都在他书包里,回头别忘了提醒他。”   张跃民点头:“我们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在外面晃悠。”   张爷爷也在,还有俩小的,肯定是玩半天歇半天。表姐夫放心了,叮嘱儿子几句,听表舅表舅妈的话,就回单位。   今儿虽然是十一,表姐夫并不敢休假。因为每到节假日,事就特别多。   张跃民要带上楚兜兜,也是知道人家闲的时候,表姐夫特别忙,没空带孩子。   表姐夫一走,张跃民和梁好运就带着老的小的登机。   小王和小孙这辈子第一次坐飞机,有梁好运和张跃民在前面,俩人依然紧张的手脚同步。到了飞机上更是一动不敢动。   梁好运瞧着她俩这么紧张,交代两人几句,就去抓把飞机当成游乐园的俩小孩。   俩小孩安静下来,飞机起飞,俩孩子扒着窗户往外看。   张爷爷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很经常,注意到孩子好奇,反而放松下来,小声问:“运运,看什么呢?”   小孩指着地上越来越小的房子,惊得张大嘴“哇”一声。   张跃民朝他身上一巴掌:“安静点,别吵着人家。”   小孩站在爸爸腿上,朝后面的表哥伸手。   楚兜兜跟梁好运做一排,抱着梁好运的手臂,依然紧张,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坐飞机。看到小表弟一点不怕,楚兜兜忍不住问:“你不害怕?”   楚兜兜后面的乘客见小孩胆子这么大,也忍不住说:“这孩子胆子真大。”   梁好运说:“坐好几次了。还嫌飞机没意思,要坐云霄飞车。”   二丫头听到云霄飞车,从她妈妈怀里起来,嚷嚷要坐云霄飞车。   “下了飞机再坐。”梁好运朝她屁股上一巴掌,就朝儿子伸手。   爸爸虽然烦人,但爸爸不打人。大小子立即乖乖的窝爸爸怀里。   这个年代海边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扇贝、鱿鱼、海蛎子等等,各种各样的海鲜,各种各样的吃法就不虚此行。   十月六号下午,楚兜兜到爷爷奶奶家,就忍不住跟两位老人显摆,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吃海鲜,且顿顿不重样。还告诉两位老人,要吃海鲜就得去海边。   孙子兴奋,两位老人也高兴。楚奶奶忍不住跟楚爷爷说:“跃民和好运这对小年轻真不错。”   “我表舅表舅妈最好!”楚兜兜大声说。   楚奶奶道:“在你大舅面前可不能这样说。”   “我在谁面前都这样说。”楚兜兜想一下,“大舅不高兴,就带我去海边啊。不能带我去,就憋着。”   李擎位高权重,有空也没自由。   楚奶奶指着孙子说:“不讲理!”   楚兜兜摇头晃脑,“就不讲理!”   “别贫了。”楚爷爷问:“作业写完了没?你表舅待你好,也是有前提的。你听话,好好学习。”   张跃民是帝都大学老师,他虽然很少跟楚兜兜说,我喜欢学习好的。楚兜兜也是这样认为的。再说,他也不敢懈怠,怕给他表舅丢人。   在海边吃的很开心,还跟表舅一起海钓,很不想写作业,但张跃民提醒他,该写作业了。楚兜兜依然会去写。   楚兜兜翻出作业本给爷爷检查。   楚爷爷戴着老花镜,看到字迹很工整,道:“不错。你听话才有下次。”   “我知道。表舅妈说过,人无信而不立。”楚兜兜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爷爷,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楚爷爷看着他,示意他不用怕,大胆说。   “我写作业的时候,那个小王姐姐,就是表舅家新来的保姆一直盯着我的书看。她好像很想看书。可是她喜欢,为什么不继续上啊?”楚兜兜想不明白,“她好像初中都没上完。”   楚爷爷摸摸孙子的小脑袋:“以前人家里孩子多,只能供他们吃饱穿暖,上不去学。”   “像小蒋姐姐家里那么穷?”   楚爷爷点头,转移话题:“既然作业写完了,出去玩儿会吧。”   楚兜兜也想他发小了,拿个苹果就往外跑。   楚奶奶把电话递给楚爷爷,楚爷爷打给张跃民。   张跃民只知道小王爱看报纸,不知道她有这个心思。不过张跃民依然装不知道。他有两份工作,今年还带研究生,还有孩子,可没空当家教。   不过面对朝夕相处的人,张跃民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因为他心肠不够硬。   看《新闻联播》的时候看到农民工进城,张跃民随口说一句,应该学点技术。   梁好运扯到小孙和小王身上,提醒她们以后想多点选择,也该学些技术。   小孙天真烂漫,没想那么远。   小王顺势说:“我也想过,不知道学什么。听说可以考中专,然后考大专,我在想要不要试试。”   梁好运:“与其把时间花在那上面,不如去卤肉店帮忙。”   像计算机那么深奥的东西,张爷爷不懂。卤肉张爷爷很懂,“对,小王,别看做卤肉辛苦,可是赚钱。我有一次去买卤肉,一会儿,就卖出一两百。要是像好运说的,能赚三成。那一天至少也能赚三百块。一个月就是小一万。好运给你们的工资算高的,你俩一个月才多少。”   “爷爷,人家干很多年了。刚开始干没那么多。”张跃民提醒张爷爷,也是提醒两个小保姆,没等张爷爷开口,张跃民就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又买卤肉,我怎么不知道?”   张爷爷意识到说漏嘴,“什,什么时候?还不是你,你舅爷来咱家的时候。”   “好运,舅爷在的时候买过卤肉?”张跃民仔细想想,没印象。   梁好运也没印象,因为张爷爷买卤肉那天,一家四口都在公司。主要是张跃民带着孩子陪梁好运上班。   梁好运假装想一会儿:“好像有。我也记不清了。爷爷,猪耳朵好吃,还是猪大肠好吃?明儿咱再买点。”   张爷爷认真想想:“猪耳朵脆,你们肯定喜欢。猪大肠也不错,不过不如卤鸡好吃。”   “看来您不止买一次啊?”梁好运笑眯眯看着老爷子。   张爷爷脸色大变,反应过来就看大孙子。张跃民的脸色已黑得不能看,“跃民,我,我每次就买一点,不信,不信问你舅爷。其实也不是我想买,是你舅爷说,猪头肉配酒,越喝越有。我才买的。人家难得过来一次,我总不能说,说你让吃吧。”   “卤鸡配什么?花生米吗?”张跃民问。   张爷爷急了,“卤鸡——鸡肉吃着好,这是你自己说的,没脂肪,不容易长胖。否则我就买烤鸭了。”   “说的好像你不想买一样。还不是因为这边的烤鸭店都不对味儿。你吃惯了好的,吃不惯这边随随便便烤的。”张跃民毫不客气地拆穿他。   张爷爷虚张声势:“我是你爷爷!”   两个小孩吓了一跳,一个往妈妈怀里钻,一个往爸爸怀里扑。   张爷爷赶忙说:“运运,好好,不怕,太爷爷不是吼你们。”   张跃民瞥他一眼,转向小王和小孙。   小王和小孙异口同声:“我们以后会看好爷爷。”   张跃民满意了:“记住,跟你们签合同的是我们。”   两个小保姆赶忙点头,随即找个借口躲屋里。   张跃民抱着孩子回卧室,走的很是坚决。   张爷爷生气,“你瞧瞧他什么德行。”   “他也是担心您啊。”一个是长辈,一个是枕边人,梁好运偏哪个都不合适,“爷爷,您有所不知,跃民不许你吃卤味,不是嫌猪耳朵、猪大肠脏。很多卤味卤的时候都放糖。您吃一块,等于喝一杯糖水啊。”   张爷爷惊讶:“卤味放糖?!”   “是的,据说为了去掉腥臭味儿。”梁好运点头,“您别怪跃民了。不信你明儿问问。”   翌日上午,张爷爷跟袁老爷子碰头就去卤味店。卤味店老板没必要瞒着他,因为又不是用糖精,直言确实放了不少糖。   中午,张爷爷回到家,见着张跃民,犹犹豫豫好一会儿,道:“卤味其实也没那么好吃。” 第118章 小儿难养   张跃民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着问:“您这是承认自己错了?”   “错,错什么错?我又没做错什么。”张爷爷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打开电视装忙碌。   张跃民无奈地摇摇头,让小王看着俩孩子,带小孙去做饭。   在小孙老家男人极少进厨房洗衣服。偶尔有一个,也能被全村男女老少调侃的不敢干。   来到张家,张跃民不光做饭洗衣服,还给梁好运洗内衣,虽然他洗的次数并不多,可是依然令小孙震惊不已。   原本小孙以为张跃民这样做是为了讨好梁好运,希望梁好运多给点零花钱。所以震惊归震惊,还能理解。最近得知张跃民是帝都大学老师,还带着研究生,牛逼大发了,工资和社会地位都很高,以至于小孙每每看到张跃民做饭都跟做梦一样。   又一次看到小孙欲言又止的模样,张跃民奇怪,“想说什么?”   小孙下意识摇头。   张跃民不信:“真没事?”   小孙又犹豫起来,“我,我觉得你们城里人跟我们乡下的好不一样。我们老家的人都说,说洗衣服做饭是女人的活儿。”说完不安地看着张老师。   张老师笑道:“你这几天犹犹豫豫的,就是在纠结这个?”   小孙心惊,没想到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居然早就被张跃民发现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一下头。   张跃民:“不是你们乡下和我们城里不一样,其实全国都一样,女主内男主外。只是我家特殊。”   小孙年龄小,性子本来就活泼,心底好奇瞬间表露在脸上。   张跃民让她和面擀面条。   张爷爷很喜欢吃盖面,难得他能主动承认错误,张跃民打算满足他一次。张跃民翻出几个土豆,边削皮边说:“我们好像没说过,我和好运无父无母。”   小孙的手抖动了一下,她有想过张跃民无父无母,没料到梁好运也是。爷爷奶奶年龄大了,不能帮着干家务,以前还没钱,请不起保姆,我们又得赚钱,所以谁有空谁收拾家里。”   小孙羞愧:“……对不起,张老师,我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别用以往的经验判断就行了。”张跃民道。   小孙连连点头,闷不吭声地吃完饭,和小王收拾厨房的时候就把此事告诉小王。小王也以为张跃民的父母是以各种原因分开,或去世了。没想到这对厉害的年轻夫妻都是可怜人。   小王愈发佩服梁好运和张跃民。此时的张跃民却恨不得把儿女塞回梁好运肚子里。   张运运和张好好中午完全可以在家睡一觉,然后再去幼儿园。张跃民把俩孩子哄睡着,就给他们收拾书包,看看上午给他俩准备的东西吃了没。   张跃民打开书包,不见小盒装的牛奶挺满意,孩子饿了渴了知道自己吃。然而拿出他们的作业本,张跃民不淡定了。   到了大班,老师开始教拼音和数学,张跃民就给他俩准备几个本子和铅笔。铅笔只剩铅笔头,作业本没一张干净的,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涂鸦。   张跃民忍住揍熊孩子的冲动,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学什么不好,让他们学画画。   沉吟片刻,张跃民去小卖部买两块好看的橡皮擦。俩孩子醒来,张跃民教他俩把本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擦掉,然后才能写字。   张跃民有个预感,等下午回来,两块橡皮擦极有可能只剩一点点。   果然不出所料,本子干净了不少,橡皮擦用完了。   二丫头还觉得橡皮擦很神奇,见着爸爸就说:“爸爸,我的橡皮擦用完了,你再给我买一,不,买两个。一个不够。”   张跃民仔细回想,他像女儿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幼稚。   想了一圈确定他小时候没机会幼稚,因为孩子也得挣工分。大孩子割草,小不点看着羊别吃庄稼。那时候村里三岁大的孩子,也比张好好这个五岁大的懂事。   张跃民问:“运运,你和妹妹下午是不是一直在擦作业本?”   大小子点一下头。   张跃民深深吸一口气:“爸爸怎么和你们说的?老师教你们写字的时候再擦。你们用不着,擦那么多做什么?”   “擦掉以后就不用擦了啊。”大小子说的理所当然。   张跃民噎着了,“那你们画的时候为什么不留一点?”   二丫头接道:“忘了啊。”   张跃民又想揍他俩。   “你们画了擦擦了画,不累吗?”张跃民换个问法。   一直擦一直画很累,可是兄妹俩不是啊。   俩孩子是一边玩一边擦一边画。   兄妹俩同时摇头。   张跃民心累,直接把此事告诉梁好运,让她解决。   晚饭后,梁好运翻开俩孩子的书包:“运运,好好,老师今天教的什么?”明知故问地看着俩小孩。   俩小孩上午忙着乱画,下午忙着乱擦,压根没听课。梁好运这话把俩孩子问懵了。   梁好运皱眉:“我的话很难理解?”   俩小孩眼中露怯,看到爸爸,同时朝爸爸跑去。   “妈妈就是问你们老师教的什么,告诉妈妈好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张跃民也明知故问。   爸爸妈妈劈头盖脸指责一顿,俩小孩还可以反驳。爸爸妈妈这样问,俩小孩直觉不好,往张跃民怀里钻。   梁好运挑眉:“老师上课的时候你俩出去玩了?”   俩小孩乖乖摇头。   梁好运:“那怎么会不知道?”   小兄妹互相看看,抿抿嘴,可怜巴巴望着妈妈,可不可以不说啊。   梁好运把他们的书包往茶几上一扔,发出砰地一声,俩小孩吓得打个哆嗦。   张爷爷就在旁边坐着,看到小孩胆怯的模样习惯性想劝两句。发现张跃民并没有抱孩子,张爷爷把话咽回去,两口子唱双簧呢。   俩小孩找到老爷爷。   张爷爷摇摇头,一脸爱莫能助。   小孩找小王和小孙。   梁好运没比小蒋和小杨大多少,她俩来当保姆的时候梁好运的公司规模也不是很大。经过这几年发展,梁好运好运食品公司在帝都范围内称得上大型企业,而梁好运也不再是早年年纪轻轻的新手妈妈。   公司名字响亮,梁好运本人积威甚重,小王和小孙自打知道她就是好运公司老板,对她是又敬又怕。平时工作都怕做不好,哪敢插手她家的事。   两个小保姆比小蒋和小杨还怂,都不敢跟俩孩子对视。   兄妹俩死心,瞬间飙出眼泪——吓哭了。   梁好运哭笑不得:“我又没要揍你们,哭什么?”   “妈妈,我,我错了……”二丫头可怜兮兮地说出来,大小子哭啼啼的吸吸鼻子,“妈妈,我不乖,不要生气好不好?”   梁好运故意问:“错哪儿了?”   俩小孩扭头找爸爸,希望妈妈打他们的时候,爸爸能护着他们。   张跃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兄妹俩犹犹豫豫,弱弱地说:“我们没有听老师讲课。”   “又没出去玩,又不注意听,你们睡着了?”梁好运故意往其他方面扯。   小孩不得不自己承认,上午在本子上乱画,所有作业本画完,很是满足。下午擦作业本,擦的很干净,橡皮擦用光光,很有成就感。   他们这么小自然还不知道何为满足,何为成就感,就说画了擦擦了画好玩儿。   梁好运翻出他们的作业本,指着擦干净的地方,“明天是不是继续画,然后下午继续擦?”   俩小孩还没想那么多,他们只记得找爸爸要橡皮擦。   兄妹俩乖乖的摇头。   梁好运料到他俩会忍不住在本子上画,所以给他们准备好几个作业本。万万没想到俩小孩这么厉害,画的一张不剩。   梁好运也有点气,语气不好:“说话。明天继续,还是老老实实听课?”   俩小孩慌忙说:“听课。”   “你们是不是觉得爸爸教过你们,老师说的你们都会,所以就不用听了?”梁好运这话问出口,俩小孩惊得睁大眼睛。   梁好运:“知道爸爸为什么教你们?爸爸除了担心你们听不懂,还担心你们听懂了却记不住。你们倒好,没能明白爸爸的苦心,还敢仗着会了就不听。万一明天忘了呢?”   明天会不会忘记,这一点俩小孩也没想过。   梁好运说到此,也不再说,一眼不错盯着他俩。   或打或骂,小孩都不怕。小孩最怕安静,安静意味着妈妈很生气,可能不理他俩。   俩孩子两岁前几乎天天跟着梁好运,所以虽然这几年张跃民带的多,俩孩子其实还是很亲妈妈。并没有出现跟妈妈疏远,不敢跟妈妈撒娇那种情况。   孩子跟妈亲,妈妈真生气的时候自然是害怕,而不是妈妈不理我,我也不理妈妈。   俩小孩又开始掉金豆豆,怕挨揍,还不敢大声哭。   默默抽泣,张爷爷看着心疼,“好运,他俩知道错了。”   俩小孩使劲点头。   梁好运和张跃民也忘了跟孩子说,不可以在作业本上乱花,因为那不是画本。   梁好运道:“运运,好好,这事也怪爸爸妈妈。作业本不可以用来画画。爸爸给你们买的橡皮擦,主要是写错的时候擦掉重写。这次可以算了,爸爸妈妈也不打你们。这几个本子跟废纸箱放一起,爸爸妈妈明天再给你们买几个新的本子,新的橡皮擦,你们还乱画乱擦吗?”   俩小孩没料到这么好玩的事,会惹的妈妈生气,爸爸也不帮他们,哪还敢啊。   梁好运接着说:“虽然爸爸妈妈忘了告诉你,可是你们的画纸是纯色的,这些本子上面都有线条,你们是去上课,并不是学画画,也应该知道不可以画啊?”   兄妹俩从头到尾就没想那么多。   梁好运没什么表情,俩小孩还是怕挨揍,又开始抹泪。   张跃民:“现在告诉妈妈,还画不画。别摇头,妈妈会以为你们不想听妈妈说。”   俩小孩异口同声:“妈妈,我们不敢了。”   梁好运又问:“以后爸爸再给你们买别的本子,不知道怎么用,你们是乱画,还是先问爸爸?”   俩孩子再次乖乖回答:“问爸爸。”   “上课还玩吗?”梁好运又问。   兄妹俩下意识摇头,想起爸爸的话,赶忙说:“不玩了,我们听课。”   梁好运看到他俩满脸鼻涕和泪水,眉头微蹙,冲俩孩子招手:“过来!”   俩孩子愣了愣,反应过来,哇哇大哭,扑到张跃民怀里,“爸爸,爸爸……呜呜呜……爸爸,不要打我们……爸爸……”   张跃民哭笑不得,故意说:“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第119章 人小鬼大   两小孩嚎啕大哭,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吓得何大妈跑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兄妹俩很清楚,妈妈生气,甭说隔壁奶奶,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小孩为了让妈妈心软,继续不管不顾的大哭。   梁好运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他俩画的乱七八糟的作业本递给何大妈。   何大妈惊讶:“怎么都成这样了?”   “他俩上课的时候画的。我刚数落几句,就哭给我看。”梁好运瞥一眼大声嚎嚎的俩孩子,“哭的好像我冤枉他们一样。”   二丫头哽咽道:“妈妈打人……”   何大妈忙问:“还动手了?”   “没有。怕我打他们。”梁好运道。   何大妈惊讶:“没打就哭成这样?你吓唬他们了吧。”   梁好运摇了摇头:“也没有。说出来你都不敢信,他俩做错事心虚,我叫他俩过来,本想带他俩洗脸,误以为我要打他们吓的。”   哭声戛然而止。   由于太害怕,哭的太厉害,停下来还忍不住抽噎。   何大妈这下真是惊得张了张口,半晌憋出一句,“吓的?”   “心虚吓的。”梁好运点头说道。   何大妈哭笑不得,转向俩孩子,“胆子这么小,还把好好的作业本画成这样?”   “他俩胆子才不小,只是怕挨打。”梁好运冲儿女招招手,“过来。”   俩小孩这次没敢嚎嚎,而是望着爸爸,希望爸爸跟他们一起。   张跃民也是想笑:“以后还敢当你妈妈的面一套,到学校又一套吗?”   俩孩子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然而张跃民知道这次教训顶多管一个月,甚至更短,一个星期。并非孩子故意跟他们当父母对着干。   试想一下,一个成年人在单位上班,做错了事,老板说下次别再犯了。成年人都不一定能记住,指望对这个世界懵懂无知的孩子铭记在心,不是扯淡吗。   俩孩子此时此刻真怕了,张跃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张跃民一手牵着一个,俩孩子到梁好运身边难得没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问往院里跑,而是停下等妈妈。   何大妈乐了:“看来真知道错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好了,别再哭了。我们家那个丫头都被你俩吓得不敢闹了。”   何大妈一家大人围着一个孩子,不想宠也不由自主。宠着宠着,每天吃饭都得追着孩子跑。   刚刚何大妈的儿媳妇正追着闺女喂饭,这边哭的撕心裂肺,那边的孩子立马老实下来。何大妈的儿媳妇趁机吓唬自家闺女,不吃饭揍她。何大妈知道张跃民和梁好运对孩子那是说一不二,担心他俩气急了手上没个轻重打狠了,这才过来看看,否则不放心。   两个小孩又不自觉地露出担忧的神色。   梁好运道:“下不为例!”   俩孩子赶忙点头。   何大妈羡慕,羡慕梁好运狠得下心,羡慕俩孩子乖巧。换成她孙女,一准得撒泼打滚。   “吃饭了吗?”何大妈问。   梁好运:“做好了,还没吃。”   “你们吃饭吧。”何大妈说完就回家。   小王和小孙把粥和炖菜端上来。   中午吃的面条,晚上张跃民和俩孩子都不想再吃面,打算蒸米饭来着。考虑到老人家晚上吃太干不舒服,主食换成粥。   这时节蔬菜不少,张跃民打算炒菜,可是孩子和老人晚上吃这个不大好,张跃民就弄一点牛肉,炖土豆和胡萝卜。   俩小孩喜欢肉,尤其炖的软软的肉。可刚被妈妈训一顿,险些挨到身上,也不敢挑食。老老实实的一块肉,两块胡萝卜和土豆。   小孩乖巧很难得,为了这顿饭,梁好运一直板着脸装心情不好。俩孩子饭后想出去玩儿,也不敢大声闹,悄悄扯爸爸的衣服。   玩半小时,俩孩子就把妈妈抛之脑后。张跃民让他们回家,俩小孩第一反应是耍赖。张跃民一说,妈妈喊他们回去洗澡。俩孩子想起饭前那出,又乖了。   俩孩子跟张跃民预料的一样,没撑一个月。半个月,俩孩子把本子撕了折飞机。   家里的报纸杂志还堆在杂物房里没卖,张跃民搬出一沓往孩子跟前一放,“你们不是喜欢叠吗?妈妈回来之前,把这些叠玩,我就不告诉妈妈。”   俩孩子傻眼了。   张跃民颔首:“我没开玩笑。”   俩孩子的小心脏砰砰跳,看到张爷爷从外面回来,二丫头大声喊:“太爷爷,爸爸骂我。”   张爷爷训张跃民训习惯了,虽然十次他顶多听一次。张爷爷习惯性念叨张跃民,一看张跃民面色不对,张爷爷的话在嘴边转个弯儿:“爸爸为什么骂你?”   “爸爸说,说——”二丫头想到她和哥哥干的事,不能说实话,“爸爸不喜欢我啦。”   大小子附和:“爸爸移情别恋啦。”   张爷爷险些被自己的脚绊倒,惊得难以置信:“移情别恋?!张跃民,我打死你个混账!”举起拐杖就砸。   大小子吓得睁大眼睛。   二丫头吓得屏住呼吸。   小王和小孙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赶忙拦住。   张爷爷不好对人家姑娘挥拐杖,停下来:“你俩让开!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别听风就是雨。”张跃民也被儿子突然冒出来的成语搞得一愣一愣,反应过来,又想揍俩皮孩子,“他俩的话你也信?”   张爷爷:“童言无忌!”   张跃民忍不住翻个白眼。   “你还不服?”张爷爷震怒,这个冥顽不灵,不知死活的混账。   梁好运刚进巷口就听到张爷爷的吼声,车没停正就赶忙下车:“出什么事了?”   “他——”张爷爷回头一看孙媳妇,赶忙说:“没,没什么事。”   张跃民忍不住摇头叹气:“我和好运哪天‘一别两宽’也是你们搞的。”   “你还敢说?”张爷爷又气得用拐杖指着他。   梁好运看看四周的情形,没外人,俩孩子在廊檐下站着,张跃民在孩子身边,老人家在院里,两个保姆挡在他前面。梁好运迅速得出结论,俩孩子又闯祸了。   “爷爷,运运和好好又干什么了?”梁好运问。   张爷爷脱口道:“他俩什么也没干。”   “你知道?”张跃民问,“你刚回来。”不待他开口,对梁好运说,“我们给他们买的作业本,这次没敢往上面乱涂乱画,可都被他俩撕的乱七八糟碟飞机了。你看看吧,书包里还有三四个呢。”   张爷爷放下拐杖,难道真是他搞错了。   张跃民白了他一眼,指着地上的杂志,“他们既然这么喜欢,我就让他俩在你回来之前叠完。否则就告诉你。这里小混蛋害怕,一个说我不喜欢她,一个说我移情别恋。”   “移情别恋?”梁好运惊呼,随之看俩保姆。   小王点头:“运运说张老师移情别恋的时候,爷爷正好进来。”   “还真是我弄错了啊。”张爷爷有点不自在,倒打一把,“你咋不早说?”看张跃民,“故意的吧。他俩不听话,也是跟你学的。”   张跃民双手环胸,抬起下巴。   张爷爷立即躲堂屋里,不敢再掺和。   梁好运把提包递给张跃民,居高临下看着俩孩子:“真这么喜欢挨打?”   俩小孩不由得后退。   “站住!”梁好运陡然拔高声音。   俩孩子吓得打个寒颤。   张跃民瞧他俩这样挺心疼的,可是一想俩人干的事,收起那点不忍,“妈妈有没有说,以后想做什么先问问爸爸?”   妈妈说了,然而没几天就忘了。   爸爸现在旧事重提,两个小不点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会儿事。   梁好运:“既然爸爸给出惩罚,我这次也不打你俩。小孙,去把他俩的坐垫拿出来,就放门口,在这里叠。什么时候折完什么时候吃饭。”   走廊上地上脏,不可能放棉垫。家里有两个草编的,还是俩孩子出去玩的时候,自己闹着要买的。小王知道在哪儿,拿出来就放那叠杂志旁边。   俩小孩瘪瘪嘴又要哭。   梁好运:“哭也得叠。否则晚上我们吃,你们看,我们坐着,你们站着。自己选!”   俩小孩再次找爸爸。   张跃民:“现在知道你们还有个爸?折飞机的时候怎么就忘了呢?”   当时是玩忘了。   梁好运抱着让他们坐下,一人一本杂志,“叠吧。”问张跃民:“做饭了没?”   张跃民摇头:“还没来得及问他俩和爷爷想吃什么。”   老人家刚弄个乌龙,也不敢挑嘴。听闻张跃民的话,大声说:“我随便。下点面条也行。炒菜麻烦,就别炒菜了。”   张跃民很无语。   梁好运笑了:“家里还有什么?”   小孙赶忙回答:“冰箱里还有一点猪肉,爷爷早上买的。”   “做炸酱面吧。”梁好运这是对张跃民说的,因为俩保姆不会做酱。   张跃民:“我记得还有不少。一半做酱,一半做做青椒肉丝吧。再做个油焖茄子。茄子买两天了。”   俩小孩回来就被爸爸训,现在又听爸爸说这么多,二丫头忍不住,小声说::“爸爸,我饿了。”   “忍着!”梁好运瞪她一眼,“当我跟你说笑呢?”   小孩慌忙继续叠飞机。   报纸不好折,俩孩子偷偷向两个保姆求救。   俩个小保姆也觉得梁好运和张跃民太严厉,因为他俩才五周岁。他们老家这么大的孩子,还在玩泥巴呢。   大小子和二丫头不光学会拼音,还会背古诗,吃饭还不闹着让爸爸妈妈喂,在二人看来俩孩子已经很优秀了。   小王动了恻隐之心,小声说:“报纸叠成小块,然后折成飞机。”   大小子摇了摇头:“飞不起来。”   原来俩小孩每折一个都试一下,飞机能不能飞。   小王小声说:“你爸爸妈妈也没说必须得飞起来啊。”   俩孩子仔细想想,真是这样欸。   “谢谢阿姨。”大小子开心了,决定先折报纸。   麻烦的报纸折好,大小子和二丫头就把杂志全撕开。   刚开始几个俩孩子还觉得挺容易。十来个以后,手指头越来越酸,越来越无力,俩孩子难受想耍赖。   张跃民和梁好运做饭,一会儿出来洗菜,一会儿倒水,出出进进抬眼就能看到坐在廊檐下的俩孩子。兄妹俩不敢偷懒,或把纸扔到垃圾桶里。   厨房里飘出浓郁的香味,兄妹俩饿的饥肠辘辘,手指头越来越难受,眼泪又出来了,啪嗒啪嗒落在杂志上。   起初也没人发现,张跃民准备喊他爷爷出来厨房,看到俩孩子摸一把眼,就折飞机。折好一个又抹眼,才看出俩孩子哭了。   张跃民忍着笑告诉梁好运。   夫妻俩一起过去,明知故问:“好了没?”   俩小孩抬起头,眼皮都哭红了。   夫妻俩惊得蹲下去,故意问:“怎么了这是?”   二丫头冲妈妈伸出胳膊,大小子冲爸爸伸手,兄妹二人同时喊:“爸爸/妈妈……”   张跃民抱起儿子,“谁欺负你了?”   小孩子哪敢说,你和妈妈啊。   “爸爸,我饿……”小孩子惨兮兮的带着鼻音说。   张跃民顺着他说:“那我们吃饭。爷爷,出来吃饭。去洗脸?”看着儿子。   小孩下意识看地上的纸,张跃民故意装作忘了这茬,给他洗干净就抱去堂屋。   梁好运和张跃民不主动提,俩孩子不想再折,虽然怕爸爸妈妈秋后算账,依然不敢说出来。   饭毕,跟上次一样乖,让他俩出去玩儿,就玩一会儿。让他们复习今天学的内容,俩小孩也乖乖的复习,然后老老实实地睡觉。   俩孩子误以为爸爸妈妈忘了,又怕他们出去看到廊檐下的飞机又想起这事,兄妹二人很有默契地拉着爸爸妈妈讲故事。   两个小鬼头的小心思,两口子又怎会不知。   配合他俩讲了两个故事,看着孩子进入梦乡,梁好运就去找小王,让她收起来。明天大小子和二丫头问起来,就说她偷偷收起来了。   俩孩子五周岁了,可不是两三岁,睡一夜就把第二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翌日刚起来没想起来,在廊檐下晃悠两圈,俩孩子才想到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就偷偷问小孙,那些杂志哪去了。   小孙把梁好运编好的说辞告诉他俩,俩孩子不放心,找出来塞到床底下。   周末,梁好运和张跃民在家打扫卫生,从儿子女儿床底下扒拉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想摇头叹气。   梁好运更是忍不住感慨:“他俩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这样挺好的。”张跃民实话实说,“现在这样至少不敢跟你们耍心眼。像兜兜那么大,他们又不如兜兜乖,不气死你我,也能累死我们。”   梁好运:“给他们多安排些课。回头让他们学书法,再学钢琴,再学——”   “停停。”张跃民赶忙说:“你想累死他们?回头我问问他们喜欢什么。”   梁好运担心:“他俩知道吗?”   “连移情别恋都懂,什么不懂?”张跃民说出来,他和梁好运都忍不住笑了。   这个词肯定不是听邻居或者同学说的,多半电视看的,误以为不喜欢等于移情别恋。殊不知不喜欢有很多种。   梁好运:“等一下就问问吧。咱们这边各种培训学校不少,专业的不多,得好好挑。”   “去音乐学院怎么样?”张跃民问。   梁好运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俩要喜欢武术,是不是还想送他们去什刹海体校?”   张跃民认真想想。   梁好运不敢信,他居然还敢思考。   “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寒暑假要不要人。”张跃民皱了皱眉,“要是愿意收,就把他俩送进去,省得每到放假你我都提心吊胆的。”   梁好运:“真当人家是培训机构。找个老师来家教还不够啊?”   “对啊。”张跃民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学音乐费钱,上体校没钱,不管怎么都差钱。我改天就去看看。”   梁好运把扫帚递给他:“先把房间收拾干净。”抱着床单被单出去。   在院里陪孩子玩的保姆去推洗衣机。   梁好运把被子弄出来晾晒,“张跃民,暖气什么时候?”   “还得半个月吧。”张跃民记不清了,“反正街道会通知。”   街道不说,何大妈这类整天在家的邻居也知道。   张跃民把垃圾弄出来,看到俩孩子坐在摇摇车上,“运运,好好,你们是喜欢钢琴,还是喜欢武术?”   丝毫没听出爸爸话里有话的俩小孩直言道:“我们喜欢溜冰。爸爸,给我买个溜冰鞋吧。”   “爸爸不会。”张跃民不想买。   二丫头道:“爸爸,不用你会,你扶着我,我就会啦。爸爸,我学会教你。”   “我谢谢你!”张跃民没好气地瞥她一眼,问儿子:“想不想练武?就像电视里放的那样。”   张运运小朋友想想,“那我可以学搅水缸吗?”   “什么搅水缸?”张跃民难得被问住。   张爷爷今儿也没出去,道:“早两年的那个电视剧,男演员搅水缸练武。”   “那个?”张跃民想起来了,道:“不行。因为得练五六年才能学搅水缸。”   张运运挥挥小手:“那我不要学啦。”   “不学音乐?”张跃民不死心。   二丫头很是天真地问:“音乐是什么?”   “钢琴、小提琴,”说到此,张跃民怕他俩没概念,“有次我们回村吃喜酒,很多人吹吹打打的那些东西。”   大小子恍然大悟:“爸爸,我要学,学喇叭。”   “喇叭?”张跃民皱眉,这又是什么鬼。   张爷爷笑着说:“那叫唢呐。运运,是不是那种滴滴哇,哇哇滴的?”   小孩赶紧点头。   张跃民心累,“梁好运!管管你儿子!”   “我们又不指望他们成为武术大师演奏家,你完全可以过两年再问。谁让你这么急的?”对于儿子的回答,梁好运也想笑,“运运,那个费劲,你这么小吹不出声。”   张运运小朋友点一下头:“好吧。那就不学啦。爸爸,溜冰鞋。”   “信不信我把你溜出去?”张跃民瞪他。   小孩能分清他爸是真生气还是装生气,“又吓唬人。”从摇摇车上滑下来,“妈妈,这个车小了,给我换个大的,这个给妹妹吧。”   妹妹嫌弃:“我不要!”   “给大伯家的妹妹。”大小子看他妹一眼,你是不是傻啊。   傻妹妹跳下车,朝她哥哥扑去。   以前大小子不知道自己手重,近一年跟妹妹打架,明明没用劲儿依然能把妹妹推开,大小子真担心把妹妹打坏了,拔腿就往外跑。   星晴天人多,胡同里来生人,邻居也会认为谁家亲戚。这就给了拐子可乘之机。   张跃民赶忙追出去:“回来!”   张运运停下,指着西边:“爸爸,快看,刘大宝又调皮啦。”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刘大宝是张家西边邻居的孩子,比张运运大一岁。大小子和二丫头落单的时候,这个被爷爷奶奶宠成小祖宗的孩子没少欺负他俩。   张运运看着刘大宝的被人抱住,嘴巴被捂住,两条小腿乱挣扎,眼里全是泪水,故意问:“刘大宝,你怎么啦?”   小孩子挣扎的愈发激烈。   张运运扮个鬼脸,故意刺激他,“嘛呢?快下来,我们玩儿去。” 第120章 拍花子   张跃民的眉头微蹙,看着抱着刘大宝的中年女子,他确定没见过对方。即便是刘家亲戚,也不可能是近亲。   张跃民心里风起云涌,面上一丝不显。   多亏了这些年偷偷摸摸的事干多了,心理素质够强大。   张跃民噙着淡笑撸一把儿子的脑袋:“不许调皮。大宝怎么了?”拉着儿子的小手慢悠悠过去。   抱着刘大宝的女人的下意识后退,不自觉露出一丝紧张,手上用力,指骨发白,用一副让他见笑了的模样说:“这孩子不听话乱跑,他妈妈在菜市场买菜,让我把他抱过去。”   刘大宝挣扎的更厉害。   张跃民依然慢悠悠的走着,“大宝,听话,乖乖跟妈妈认个错,妈妈不会打你。大宝,我先带运运给他太爷爷买猪头肉,回来再让运运找你玩儿。”   大小子抬起头来,脸上尽是疑惑,爸爸不是不许老爷爷吃猪头肉吗。   他还偷偷听到爸爸跟妈妈说,老爷爷不好意思承认错误,还诬赖猪头肉不好吃。   张跃民越过刘大宝和抱着他的那个中年女子,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张跃民一把推开儿子,朝中年女子后劲一下,对方痛的高呼一声,双手松开,张跃民接过刘大宝快速放儿子身边,抬脚朝对方背上就踹。   中年女子轰然倒地。   “快带大宝进屋。”张跃民趁着女人晕乎乎的,痛的昏天黑地,提起女人像提死狗一样,拎到院内,看到绳上搭的毛巾,掰开对方的嘴堵住。   张跃民动作太快,从他接下刘大宝,到他把对方的嘴堵上,不过一分钟。   爸爸突然打人,张运运小朋友吓傻了。回过神,张运运害怕,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不过依然听爸爸的话,拉着哭啼啼的刘大宝进屋。然而到大门口就看到他爸吼他妈:“快拿绳子!”   俩孩子吓愣住,准备跟哥哥打架的二丫头更是一动不敢动。   梁好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找麻绳。   张跃民像捆猪一样把对方捆起来,喊魂不附体的爷爷:“手机!”   张爷爷慌忙递过去,张跃民打给分局刑警。   “这,出什么事了?”梁好运等他挂上电话就迫不及待地问。   张跃民对小王说:“去叫大宝家人。”   小王看着刘大宝干流眼泪不吭声,瞬间明白怎么回事。   刘大宝的长辈们进来,小王从外面关上门,自己在外面守着。因为小王想起张跃民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提醒刑警,一定着便衣。这是怕惊动对方的同伙啊。   刘大宝的奶奶瞧着自家大孙子哭的喘不过气来,想问是不是大小子和二丫头打的。抬眼看到正对着他们的女人,话卡在喉咙眼,张家气氛又很严肃,刘大宝的奶奶脑袋里嗡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跃民。   张跃民颔首:“大宝吓傻了,快给他叫叫魂。”   事情经过简单,小王去隔壁找人的时候,张跃民就已告诉家人。梁好运后怕的双腿发软,双膝跪地,一手抱住儿子,一手揽住闺女。   张爷爷到屋里拿出他的茶杯和拐杖。   “干嘛?”张跃民赶忙拦住。   张爷爷指着地上的人:“这人肯定有同伙,我出去看看,免得他们等不到人跑了。”   “你一个人”张跃民下意识问。   张爷爷拿回他的手机:“我给老袁打电话。”   “那也不行。”袁老爷子虽然腿脚好,可年龄大了,等他赶过来刑警都来了。   小孙:“张老师,我跟爷爷一起去。”拿起压水井边刚刷的干干净净的菜篮子,“假装买菜,顺便等袁爷爷他们。”   “那你们小心点。”张跃民得在家等刑警。   刘大宝的爸也在家,不过刚刚在屋里玩游戏。猜出儿子险些被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闻言仓皇爬起来,“我,我跟你们一起!”   “不行!”张跃民拦住,“你回头一副杀父仇人的模样,谁不知道你干什么。你在门口等刑警,让小王跟他们一起去。爷爷,发现了也不许过去,记住车牌号,给片儿警打电话。”   张爷爷手机里存了不少片儿警和刑警的电话,道:“放心,我这就打。”他老胳膊老腿也追不上那些人。   张跃民依然不放心,可此时此刻整个院里就他一人有战斗力。甭说这女人的同伴过来,没同伴,万一这女人挣脱开,几人也只能看着她跑。   这年头拐子多,张跃民天天担心俩孩子,其实做梦也没想过真能碰到拐子。   梁好运吓的脸色煞白,张跃民并不比他好多少。他此时看起来运筹帷幄的样子,不过多年特殊工作经验练就的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刘大宝的奶奶只知道抱着孙子哭,梁好运的神经紧绷,没心情说话。院里安静的吓人,大小子和二丫头明明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却吓得大气不敢喘。   张跃民想缓和一下院中气氛,以免给儿女留下心理阴影,此时此刻却不适合逗孩子。因为刘家一老一小还在哭。   张跃民犹豫片刻,拿掉女人口中的毛巾:“你们一共几人?”   女人张嘴就想冲他吐吐沫,张跃民的反应极快,一巴掌扇歪她的脑袋,嘴角隐隐冒着血丝。   刘大宝的奶奶的哭声戛然而止,梁好运惊得瞪大双目,不敢相信地看张跃民,你干什么?   “不说?”张跃民道,“不说你要下巴也没用。”   梁好运赶忙喊:“张跃民!”   刘大宝的奶奶陡然清醒,连声道:“跃民,跃民,大宝没事,我们等警察来再说。”   “听说下巴能卸掉,我试试。再说了,她不打算说,换警察审也没用。等一下把她的舌头割掉,给大宝出出气。回头刑警来了就说她想跑,挣扎的时候自己撞断的。”张跃民说着捏住她的下巴,“反正警察不敢审我。”   女人一脸惊恐,显然不敢相信张跃民人面兽心。   胡同里平时没生人,生人一般情况下也不敢往里面来,因为整个胡同里的人都会问找谁。女人来踩点的时候进来过,也是星期天到处都是人的时候。   女人可不敢打听胡同里都住些什么人。再说了,也没必要,她知道这条胡同里有不少小孩子就够了。   张跃民故意吓唬她,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仿佛捏死她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女人联想到张跃民的身手,误以为遇到帮派大哥。张跃民又有警察的电话,吩咐刑警跟吩咐小弟一样,女人瞬间怕了。   警察抓到她,恨不得弄死她,也只能在精神上折磨她。黑/帮大哥可是什么都敢干。听说把人拉去公海抛/尸,警察明知道谁干的都不能抓人。   女人如果是个赌徒,弄毒的,张跃民这招可没用。因为那些都是亡命之徒。女人冲小孩子下手,心狠不等于不惜命。   女人急的要开口。   张跃民看着她:“想好了?”   女人连连点一下脑袋。   张跃民给梁好运使个眼色:“我手机。”   梁好运起身。俩小孩拽住妈妈。   “别怕,爸爸在。”梁好运摸摸孩子的脑袋,就往屋里跑。   张跃民开始问,“路口有没有人接应?”   女人的脑袋又动了一下。   “我让你说话!”张跃民敛起笑容,不怒自威。   女人慌忙说:“有,有一辆面包车,就就停在路口对面的商店门口。”   张跃民:“玻璃全糊上了?”   最初面包车拉小孩的时候,除了挡风玻璃都糊的严严实实。后来人一看到这种车就离的远远的,拐子不得已,副驾和驾驶室两侧的玻璃不敢再糊。   张跃民边听女人解释边打给他爷爷,“车里几个人?”   “两个男的,一个女的。”   张跃民眉头一挑:“还有孩子?就等你得手?”   女人的脸色骤变,张跃民再次把她嘴堵上,提醒他爷爷小心别伤着孩子。   张爷爷不敢做的太明显,边跟路口的人聊天边装作不经意地往四周看。也多亏他早年干过地下交通员。否则这么大的事,老爷子再活一辈子也无法淡定。因为要不是张跃民心细,大小子也有可能被弄走。   张爷爷做的谨慎,没能发现可疑人。接到张跃民的电话,张爷爷下意识去对面,一看自己老胳膊老腿,张爷爷停下来,看到小卖部门口停着一辆摩托三轮,是老板进货的,就叫小卖部老板送他去对面,然后又挑几个人,名曰帮他搬东西。   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   老爷子要是寻常老头,正在侃大山的人才不理他。他是梁好运和张跃民的爷爷,老爷子开口要三个人,六个年轻力壮的人站出来,问他去哪儿。   张爷爷指着斜对面,胡扯道,“都在那边。”   众人奇怪,那边除了一个大超市,就是早餐店小炒店,能放多少东西啊。   张爷爷不是爱吹牛爱胡扯的人,众人有所怀疑也没问出口。   走到对面,离车大概五米,张爷爷指着车屁股,小声说:“那里面都是拐子。”不待众人开口,赶忙提醒小店老板:“快把你的车开到前面堵住他的去路,然后故意找茬把车里的人弄下来。”   小店老板慌了神。别看他四十了,这辈子连小偷都没见过。让他对上拐子,不是要他的命吗。   时间紧迫,张爷爷拽开他,推着三轮车往前。   这几人当中有个胆大的,反应过来忙说:“张爷爷,我去!你们分两边等着抓人。”   “先把人弄下来再说。”张爷爷提醒,“跃民说里面有孩子。”   众人张口惊呼,一看到面包车,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张爷爷催:“快点!”   不知道有孩子,除了小卖部老板,还有人不想参与,主要担心对方有刀,或以后报复。听说有孩子,瞬间激起几人的保护欲。   胆大的人把三轮车往面包车前面一横,拿掉钥匙就去饭店。态度自然,其实紧张的不行。   旁边车道来回过车,三轮车挡住道,面包车想出去只能倒车。司机一看开三轮车的打算吃饭,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司机下来,“哥们儿,你的车不能停在这儿。”   有人立即上去,:“我们就停一会儿,搬点东西就走。”   “那也不行。”司机看一下手表,估计同伴该来了,“我们这就得走。”   张爷爷过去:“就几分钟。我家就在对面,搬了东西就走。”   “那也不行。”司机道。   张爷爷皱眉:“你这小伙子,怎么说不通?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能停,我们凭什么不能停?”   “你——”司机张口就要骂,大概想到他们的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你这么停车的。”   张爷爷倨傲:“那是你没遇到我。”显然一副坏人变成老坏人的德行。   司机下意识握拳。   张爷爷嘲笑:“哟,还打人?”冲刚才停车的小伙子喊,“过来,先不搬东西。给我好好教训——”   “大爷,大爷……”车里的人赶忙下来,“大爷,您停,您想停多久停多久。”扯一把同伴,“我们往后倒就是。”   张爷爷:“还是这个小伙子会说话。”扬起拐杖,面带笑容,“那就倒吧。”   两人转身,张爷爷一拐杖下去,又朝另一人砸去。   几个人正奇怪,老爷子怎么把人放走了。一看到他动手,一哄而上,瞬间把俩人制服。车里的女人还以为起了冲突,赶忙下车,小孙的篮子快速扣她脑袋上。   附近的交警赶忙跑过来,“干什么?干什么?”   分别从东西两边跑来的片儿警和刑警脚步一顿,看到那极其醒目的满头白发,不作他想,赶忙过去。   刑警的证件在交警面前晃一下,道:“都带走!”几个便衣立即把仨人弄上车,到车上才把人铐起来,然后往分局去。   刑警经常跟片儿警合作,认出其中一人,“你们也把他们带走。”   小卖部老板赶忙说:“同志,你们弄错——”   张爷爷小声说:“别慌,人是我叫来的。”然后跟他们接到的片儿警去派出所。   一切发生的太快,对面街坊刚过来,纷纷问:“出什么事了?”   “跟你们没关系。张跃民家在哪儿?”   街坊立即闭嘴。   便衣乐了:“不说我也知道。”   “张跃民可是帝都大学的老师。”有街坊赶忙提醒,“他爱人是梁好运。”两口子可不是一般人,搞错了让你们分分钟上报。   两个便衣挥挥手表示知道,就朝胡同里去。   街坊四邻立即跟上,不是看热闹,而是帮张跃民和梁好运证明,这两口子是好人。   刘大宝的爸还在门口站着,一看来了一群人,下意识挡着门。   便衣道:“我们找张跃民。”随即出示证件。   刘大宝他爸松了一口气:“你们可算来了。”赶紧开门。   街坊四邻围上来,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人,第一反应是看张跃民。   “入室抢劫。”张跃民道。   地上的女人惊恐。   他们都不敢跟警车胡扯,这人居然敢信口开河。他果然是混社会的。   街坊四邻发现刘大宝和他奶奶眼皮通红,又奇怪了。   张跃民:“跑到大宝家吓着大宝了。大伙儿都散了吧。”   便衣忍不住问:“孩子没事吧?”   “没大事。”张跃民道。   便衣放心下来:“恐怕得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地上的女人再次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刑警跟他说话居然用“您”。这人,这人究竟什么来头。不会她一进去,就,就突然病发猝死吧。   张跃民瞥一眼被另一个便衣拽起来的女人,道:“应该的。”不放心地对梁好运说:“关好门,哪儿都别去。”   “张老师,别担心,我们帮你看着。”张家有钱,张跃民说入室抢/劫,街坊四邻连想都没想就信了,“那个面包车上的几人是不是她同伙?”   张跃民点头。   有人道:“这就对了。你们家现成的车,买什么东西需要放对面小店里啊。你爷爷刚才喊人帮忙搬东西,我就该想到不对。难怪片儿警小许让他去派出所,你爷爷跟没事人一样。”   张跃民笑着说:“主要是怕他们惊动他们吓跑了。麻烦你们了。”   众人挥手:“没事,快去做笔录吧。说不定还有同伙。像他们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入室的,肯定不止这几个。”   小偷和强盗不见得有同伙。拐子一定还有。因为他们负责偷,一定有人负责卖。极有可能人数还不少。   张跃民提醒片儿警着便衣就是希望秘捕,然后把团伙一网打尽。   刑警到分局,张跃民做笔录的同时就有刑警突审那个女人。   张跃民跟刑侦的人打过几次交道,跟他们大队长也熟。大队长听说他过来,亲自给他做笔录,顺便唠几句。以至于张跃民这边笔录弄好,结果就出来了。   大队长震惊:“这么快?”   做笔录的探长也奇怪:“是呀。这女人是个老手儿,按说不该这么痛快。难不成这些是假的,她在拖延时间,或借我们出警给同伙传递消息?”   “是真的。”张跃民开口道。   大队长顺嘴问:“张老师问过了?” 第121章 高风亮节   办公室的众人同时转向张跃民。   张跃民失笑:“我又不是警察,哪能越俎代庖。她把我当成大哥了。咱们官匪一家亲。”   大队长张了张口:“她警匪片看多了?!”   “谁知道呢。”张跃民可不承认吓唬,甚至误导过她,“大概因为我有你们的号码。她也知道你们办案讲究证据,判多少年还是法院说了算。大哥做事就不用顾忌那么多。”   审讯的探长明白:“这是怕监狱里有您的人,您收拾她?”   张跃民点头:“因为她差点把我儿子弄走,很怕你们为了帮我,也给她穿小鞋。”   大队长立即令众人根据口供抓人。   由于涉及到这件事的人多,张爷爷、小王、小孙、小卖部老板等等,所以他们虽然也在分局,但在其他组。   刑警队的人都很忙,张跃民也没让人招呼他,到院里就给他爷爷打电话。   这事经过简单,几人单独录好口供,办案人员一看一样,就送张爷爷等人出来。   片儿警开车来的,顺便送张跃民等人一程。   怕打草惊蛇,梁好运和刘大宝的奶奶很想告诉街坊四邻,那个女人是拐子,愣是没敢说。街坊四邻此时都在张家院里陪母子三人,看到张跃民回来,纷纷问:“梁总说你们家什么东西都没少,警察那边不会训一顿就把人放了吧?”   张跃民估计警察已经把人抓住了,对街坊四邻说:“之前骗你们的。那个女人其实是拐子。”   “拐子?”有人想问,什么拐子。反应过来,惊呼:“拐子?!”   张跃民抱起紧紧拉住梁好运手的儿子,好让梁好运歇会儿。   “运运跟好好打闹往外跑,你们也知道星期天车多人多,我不放心,跟出来正好看到那女人抱着大宝。运运这孩子还以为大宝不听话,他妈妈要揍他。当时她捂住大宝的嘴,我怕出什么意外,跟她闲聊几句,让她误以为我们路过,然后绕到她的身后,趁其不备才把大宝救下来。剩下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这次要是别的事,张跃民不会说这么详细。关系到孩子,张跃民这样讲是希望街坊四邻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能别慌。当然,碰不到更好。   众人惊得微微张口,久久才回过神。因为这些人哪家都有一到两个孩子,虽然张跃民语气没太大起伏,更没有一丝炫耀,却让街坊四邻阵阵后怕,浑身发虚。   大小子好奇地问:“那个人是坏人吗?”   张跃民:“爸爸以前跟你们说,你们不听话到处跑,会被坏人抓走。你们还说爸爸大骗子,吓唬你们。还是吓唬吗?”   小孩没有亲眼看到,一定还会这样认为。偏偏小孩亲眼所见,刘大宝的奶奶此时还在哭,像天塌了一样,小孩不信也不行,“爸爸,我以后听话。”   “妈妈,我也听话。”二丫头紧紧抱住她妈妈的脖子。   张跃民当时绑那个女人,堵其的嘴巴,包括给她一巴掌都没收力。二丫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她爸爸那么生气。能把她好脾气的爸爸气成那样,那个人肯定是大坏蛋。   听说大坏蛋,和亲眼见过完全不一样。二丫头的小脸贴着梁好运的脸,小声说:“妈妈,我以后就在院里玩儿。”   梁好运知道小孩记不住,无需她提醒,不必如此。   “好好真乖。”梁好运轻抚她的背,对刘家奶奶说:“孩子吓得不轻,你们晚上注意点,可能做噩梦。”   刘大宝的奶奶抹一把泪水,撑着老伴儿的手起来,冲张跃民深深鞠躬:“张老师,谢谢您。以前是,是我不对。孩子打闹,还上纲上线来找你们。您——”   “都是邻居,说这些做什么。”张跃民笑笑,很无所谓:“如今只能生一个,谁家孩子都是宝。而我们家两个,经常他俩打刘大宝一个,您心疼很正常。再说了,也就是孩子受委屈的时候您心疼,其实也没往心里去。”   梁好运接道:“是呀。您要是真生气,不让大宝跟他俩玩儿,运运看到大宝被抓住,也不会以为您儿媳妇要揍他,幸灾乐祸地嘲笑他。早拽着跃民绕开了。”   张跃民问儿子:“昨晚大宝是不是还跟你们一起斗鸡?”   斗鸡就是用手抱住一条腿,然后单腿跳起来撞对方。   大小子点一下头:“刘大宝太笨,我一下就把他斗倒了。”然后刘大宝扯开嗓子就嚎。不过没把他奶奶招来,把他爸哭来了。   刘大宝的爸一看儿子这么笨,还朝刘大宝脑袋上一巴掌。刘大宝不敢哭,拍拍屁股起来又继续。   也得亏是他爸。昨儿要是刘大宝的奶奶,隔辈亲,大孙子是老太太的命根子,非得跟张跃民理论不可。要是那样,今儿见着刘大宝,张运运小朋友真能拽着爸爸回屋。   张跃民笑着说:“您看,他们小孩子之间好着呢。再说了,今儿不是大宝,一个陌生孩子,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刘大宝的奶奶的脸色骤然爆红,。   张跃民和梁好运奇怪,互相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街坊四邻甚是想笑。   胡同里遭贼,街坊四邻在家且得闲的全来了。这些人当中就有不少人听刘大宝的奶奶抱怨过,张家俩孩子惯坏了,天天欺负大宝。   俩孩子从未单独出来过。晚上在胡同里玩儿,也有张跃民或保姆盯着。当着长辈们的面,俩孩子可不敢惹事。   大部分街坊都认为张家孩子懂事。一小部分人觉得俩孩子肯定不像平时看到那样那么乖巧。何况刘大宝的奶奶又经常说,说多了这些人便以为张家把孩子宠的无法无天。   反观张跃民和梁好运,没跟邻里抱怨过,此时还宽慰她。听过刘大宝奶奶碎嘴的人都想嘲笑她。然而看到她眼睛哭肿了,很可怜,嘲讽的话说不出来,就愈发觉得张跃民高风亮节,   何大妈经常来张家串门,知道俩孩子皮归皮,但也懂事乖巧。每每听到刘大宝的奶奶说大小子和二丫头的不是,何大妈都当她放屁。   何大妈看着刘大宝的奶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故意不提醒张跃民和梁好运,刘大宝的奶奶这样是羞的,“张老师人好,你觉得张老师救了你们一家的命,在张老师看来不过举手之劳。”   张跃民摇摇头:“不全是。我当时想的是必须抓住她,否则下一个就是运运。”   刘大宝的奶奶心里的羞愧少了一点,“那也得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啊。”   “别哭了,这不是没事吗。”有人随口劝道。   梁好运接道:“对,别哭了。时间不早了,大伙儿也散了吧。”   有人抬头看看太阳:“我的天,中午了?”   张跃民看看腕表:“十二点半了。”   “这么晚?”何大妈惊呼,“我得回家做饭去。”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告辞。   转瞬间,院里只剩张家和刘家两家人。   刘大宝的爸说:“张老师,虽说您抓拐子是为了运运。可要不是您,”看儿子一眼,刘爸爸忍不住叹口气,“旁的说再多都是虚的,希望你们能给我个机会,让我们请你们吃顿饭。”   这事对张跃民来说不大,对刘家来说很大。张跃民如果拒绝,刘家人以后见着他肯定不自觉小心翼翼地讨好奉承。   “今天就算了吧。孩子都吓得不轻。”   刘爸爸道:“下周,下周六中午,您看呢?”   “我不一定有空。”张跃民把丑话说在前头。   刘爸爸笑着说:“我知道。听张爷爷说过,您带研究生,工作忙。有空就去,没空就改周日。”   “那行。你们也回去吧。给孩子请几天假。”张跃民多句嘴,“别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这点很多父母根本意识不到,甚至觉得孩子太娇气了。   这话换成别人,刘家一家子可能不以为意。从张跃民一个大学老师口中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刘家人很慎重的表示他们记下了。   他们出去,小王立马把门从里面闩上。   张跃民笑了:“不用这么紧张。虽说帝都可能不止那一伙拐子,可既然有人折在这边,其他团伙以后肯定不敢再往这边来。”   张爷爷赞同:“大伙儿提高警惕,来也是白来。”   “拐子也是这样想的呢?”梁好运问。   张跃民和张爷爷被问住了。   张跃民想想,“那就还跟以前一样,他们出去,我们就跟着。”看着儿子,“以后可不许嫌爸爸妈妈烦了。”   小孩的回答是脑袋枕在他肩上,分外懂事。   张跃民心里忽然有个主意:“这样治标不治本。运运,好好,你们要是会武术,爸爸妈妈就不用在整天跟着你们了。”   梁好运瞪眼,你还没死心呢。   “可以打坏人吗?”大小子好奇地问。   张跃民的目的是强身健体保护自己,顺便给他们找点事做,省得一放假到处疯玩。   俩孩子看起来妹妹更强势,其实很听哥哥的话。所以张跃民只要搞定儿子就可以了。   张跃民点头:“不过得学好几年。这几年先有爸爸妈妈保护你们。以后你们长大了,再保护自己。”   “我们长大了,不学武术也可以保护自己。”小孩提醒他爸爸。   张跃民噎了一下,不愧是他儿子,反应真快,“你长大了,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也长大了。人家拉帮结派欺负你和妹妹怎么办?”   这点大小子没想过。   幼儿园的孩子没那么多心思,虽然也有拉帮结派的,大小子一颗巧克力就能让他们反目。所以大小子并不知道谁跟谁玩,谁跟谁好,就是拉邦结巴。   大小子想想:“爸爸,我喜欢溜冰鞋欸。”潜在意思,你给我买,我就学。   张跃民想揍他又想笑:“下周给你买。”   “我下周学武术。”小孩立即接道。   张跃民:“不着急。明年暑假。你现在还小,人家武术学校不要。”关键是张跃民还不知道什刹海有没有暑假班。   小孩开心了。   张跃民没管他,“妹妹呢?”   “妹妹跟我一起啊。”大小子说的理所当然。   梁好运还是问问女儿的意见,“好好,不想练武,我们就不学,让哥哥一个人学,然后保护你。”   小孩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我要自个保护自个。”   “好。”梁好运欣慰,“中午吃什么,妈妈去做。”   小孩看爸爸。   张跃民:“爸爸给你们做鸡蛋饼?软软的那种。”   “我要吃鸡腿!”大小子大声说。   张跃民皱眉,这孩子想把他耳朵震聋啊。   “今儿没买鸡,只有一点羊肉。晚上给你们做羊肉粉丝汤。中午吃米饭?”这话是问张爷爷。   张爷爷年龄大了,先前集中精力弄拐子,后来又去分局逛一圈,累得不想说话,摆摆手表示他都行。   梁好运拆两盒八宝粥,儿女一瓶,给老人一瓶。   张爷爷也知道八宝粥里有糖,小孩子新陈代谢快,多吃点没关系,他这把老骨头不行,就要给孩子倒点。   梁好运道:“别给他们,您自己吃吧。偶尔吃点糖,能让您精神好点。”   张爷爷笑了:“我说跃民都做饭了,怎么还给我拆八宝粥。哎,好运,你说那些人能判几年?”   “这得看能查出多少。多了十年到无期。要是就车里那俩孩子,也就几年。回头在里面表现得好,再给减刑,指不定三五年就出来了。”   张爷爷皱眉:“这么恶劣的事还准减刑?谁定的法律?”   “法律是不断完善的。当初制定这条可能没想到这么多。您想想早些年的情况,哪家没五六个孩子。人都在当地出不来,拐了也没地儿卖啊。也就最近几年,各地贫富差距拉开,交通发达,人出来了,又有计划生育,才出现这么多拐子。”   张爷爷想想,赞同:“早二十年,有卖妇女儿童的,也是卖自家人。”   “妈妈,你说把我卖了,也不是吓唬我啊?”大小子忙问。   梁好运愣住,反应过来很奇怪:“我什么时候说把你卖了?”   大小子认真想想,“啊,我忘了,不是你,是大伯。”   “你李家大伯吓唬你了?”   大小子摇摇头,指着南边,“那里的大伯吓唬小妹妹,不听话就把她卖了。不是说我。我忘了。”   “那个大伯什么时候说的?”梁好运想想,“是不是那次我们家来了很多人,你跟着舅爷就奶奶的时候?”   大小子点一下头:“那个妹妹很不听话。妈妈,大伯会不会已经把妹妹卖了啊?” 第122章 人传染人   梁好运想笑:“傻孩子,你大伯就那一个女儿,怎舍得。”   “是这样吗?”大小子还是有点不放心,“妹妹也不是不听话啦。她是想让爸爸妈妈抱。”   给张奶奶置办丧事那几天,张跃民和梁好运累的很,张跃华和他媳妇也累的不轻。梁好运瘦一圈,张跃华的媳妇的嗓子都哑了——说话累的。   张悦芳虽然也有帮忙,可她是出嫁的闺女,不能一天到晚蹲在娘家。又不是她父母不在了,只能小辈给老人置丧。   乡下的规矩,梁好运不懂,张跃民一知半解,很多事只能张跃华两口子操持。他的孩子比大小子和二丫头小将近两岁,整天见不着爸爸妈妈,平时再懂事也忍不住闹。   梁好运道:“爸爸妈妈就算说要把你们卖了,也是吓唬你们。不过外人可不是。像今天那个坏蛋。你们以后得长点心眼。别跟陌生人说话。陌生人如果靠近你们,你们要说,停。他们如果再靠近,你们就喊拐子,拐子。别喊其他的,因为耽误事。”   “还会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喊。”大小子补充。   梁好运点头:“是的。回头教教妹妹,刘大宝被拐子抓住的时候妹妹在院里,她不知道。”   “好的。”小孩喝完最后一口八宝粥,拉起妹妹的小手,“过来,我教你。”   梁好运瞧着儿子跟个小大人似的,摇头笑笑跟出去,兄妹俩坐到摇摇车里,“要不要妈妈打开?”   “不要。”大小子面对着妹妹,挥挥小手,“妈妈,忙你的去吧。”   梁好运见他都没空正眼看她,躲去厨房给张跃华打电话。   张跃民随意瞥一眼,瞥到电话号码,“找他有事?”   “提醒他以后少吓唬孩子。”梁好运道。   张跃民疑惑不解,梁好运做个口型“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电话那端通了,梁好运先告诉他大小子险些被拐。   这话一出吓得张跃华大声问:“抓到了吗?抓到了吗?”   梁好运赶忙解释被拐子弄去的是隔壁家的小孩,大小子晚了一步没赶上。张跃华松了一口气,就责怪梁好运和张跃民让孩子乱跑,不知道城里车多人多吗。   跟他说的时候,梁好运已料到他会这么说。等他说完了,梁好运才把她刚刚跟儿子聊的内容大致告诉他。随后提醒他,这样的话少说。否则孩子哪天真被拐子抓住,还以为爸爸妈妈把她卖了。   还是那个道理,如果张跃民这边没拐子,张跃华肯定当梁好运杞人忧天。这年头都是偷小子的,谁要丫头啊。   而今切切实实遇到,张跃华一想到机灵聪明的大小子被拐子拐走就心疼,哪还敢把梁好运的话当耳旁风。   梁好运察觉到他态度变了就结束通话。   看到张跃民搅鸡蛋液,“真给他俩做鸡蛋饼?”   俩孩子早上没吃鸡蛋,张跃民就打四个,也没加面,加点调料和些许葱花,用鸡蛋摊成饼然后卷起来。   “鸡蛋卷。”鸡蛋熟的快,张跃民说话间就把饼卷起来,然后盛到碟子里,一分为二,跟梁好运显摆,“怎么样?”   梁好运:“我该喊你张大厨?”   “张老师真能当大厨。”给他打下手的小孙忍不住说。   梁好运乐了:“他还没喘,你倒先喘上了。”   “真的。大姐,张老师是我见过最会做饭的男人。”小孙很认真很认真。   梁好运摇了摇头,“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其实你仔细留意会发现,饭店里的厨师男多女少。这说明什么?”   问题太突然,小孙被问住。   梁好运:“说明做饭对男人而言不难。可能比女人更擅长。”   “啊?”小孙惊讶,显然颠覆了她以往的思想。   梁好运被她这副震惊的样子逗乐了。   小孙明白,梁好运并没有骗她,可是在她的观念里,做饭一直是女人家的活儿,以至于还是难以接受这个说辞。   张跃民把碟子递给她,“拿筷子去堂屋。”   梁好运拿碗。小王去拉桌子。   两个小不点看到卷起来的鸡蛋饼很嫌弃。大小子直言,“爸爸,我不要吃这个。”   “尝一口。不好吃给你爸吃。”梁好运用勺子给他挖一块。   小孩给妈妈个面子。鸡蛋卷入口,小孩不敢信,瓮声问:“不是鸡蛋饼啊?”   “这个也叫鸡蛋卷。”张跃民道。   小孩立即把他那份夹自个碗里,“爸爸,我喜欢这个。”   “我怎么记得你刚刚说不喜欢?”张跃民故意问。   小孩一脸无辜:“我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鸡蛋卷啊。爸爸没告诉我。”   “你小子还敢倒打一耙?”张跃民真想朝他脑袋上一巴掌,发现儿子嘴里还有东西,以免呛着,朝他脸上拧一下。   小孩烦的拨开他的手。   二丫头把她的小碗递过来。张跃民疑惑不解。小丫头砸吧一下嘴,“还要。”   张跃民:“没了。”   小丫头皱眉,扁嘴,就要耍赖。   “吃饭!”梁好运瞪眼,“爸爸要给你们做鸡蛋饼,你们要吃鸡腿,爸爸没敢做那么多,上哪儿给你弄去。”   小丫头把碗收回来,小声嘀咕:“爸爸可以吃啊。”潜在意思,做多了就做多了,我们不吃有爸爸怕什么。   张跃民:“我不想吃。”   小丫头噎了一下,下意识想呛声,不吃爸爸做什么。然而这话到嘴边慌忙咽回去,端的怕爸爸以后不做了。   张跃民给她夹一点五花肉,“吃这个。”   小孩跟面条和一起吃。看到青菜,夹起来就想放爸爸碗里。梁好运一瞪眼,小孩塞自个口中。   张爷爷看到这幕莫名想笑,他本以为梁好运会是慈母,张跃民会是严父。万万没想到是虎妈猫爸。   “好好,快吃,妈妈很生气。”张爷爷提醒小孩,再来一次,就要挨身上了。   小孩偷偷瞪一眼妈妈,快速低下头。   张爷爷险些呛着,“好好,下周六我们去大饭店吃,想吃什么吃什么。”   小孩的第一反应是看妈妈。   张跃民:“刘大宝的爸爸请咱们吃饭。”   “为什么啊?”大小子好奇。   张跃民道:“要不是爸爸,刘大宝就被拐子抓走了。”   “哦,爸爸救了刘大宝。”大小子明白了,“爸爸,我可以吃烧鸡吗?”   张跃民又想给他一下:“好好吃饭,甭说烧鸡,烤鸭也有。”   二丫头又把她的碗递给爸爸,这次是让爸爸给她点面条。   午饭后,张跃民和梁好运送俩孩子睡午觉,看到他们睡了,忍不住说:“这么精怪像谁啊。”   “反正不是我。我小时候特老实。”俩孩子还睡父母这边,可随着他俩长大,东西越来越多,卧室外间堆的都下不去脚了。梁好运忍不住说:“过几天让他们搬那边去吧。”   张跃民这次没给俩孩子找理由,不过也不是过几天。   周六上午,张跃民给孩子带孩子买溜冰鞋的时候弄了一个空调。   兄妹俩的卧室本是通的。张跃民让他俩分开睡,就在中间用三合板隔开。空调正好在正中间,兄妹俩一人一半。   梁好运想笑:“你可真会懒省事。”   “门窗关上,一个房间一个空调,夏天开二十七度都冷。他俩一人一半正好。”给孩子装修卧室的时候,张跃民认真仔细考虑过。   梁好运:“你把他俩叫过来看看。”   俩孩子正稀罕崭新的溜冰鞋,哪有空看空调。   张跃民:“回来再说吧。大宝刚刚过来叫咱们十一点出发。”   张爷爷跟俩孩子说,刘家请他们去大饭店吃饭并非胡诌。   刘家跟张跃民他们关系一般般,刘大宝的奶奶还没少在背地里嘀咕张跃民和梁好运。张跃民却救下她宝贝孙子,可想刘家人多羞愧。   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点,也会请他们去帝都最好的饭店。   两家人都不爱西餐,刘大宝他爸就在帝都大饭店订一大桌,让小孙和小王也去。一来留她俩在家不太好,虽然是保姆,也是张家一份子。二来抓人贩子,小王帮着截人,小孙还抓住一个。否则不可能那么顺利。   梁好运看一下时间,离十一点还有十来分钟,就给儿女收拾东西,零食、玩具、水等等,他们用得着的东西。   俩小孩打小就不缺吃的,张跃民还三不五时地带他们吃好的。别看才五周岁,帝都有名的饭店,俩孩子几乎吃遍了。   听到妈妈让他们把鞋收起来去吃饭,俩小孩再次卖个耳朵给妈妈。   张跃民把车倒到门口,迟迟不见母女出来,直接在车上喊:“张运运,张好好,还想不想去溜冰场?”   俩小孩抱着鞋跑出来,“溜冰场?”   “鞋放回去,乖乖听话,明天带你们去溜冰场。否则——”   大小子大声喊:“没有否则!”快速回屋,快速背着小书包跑过来,还倒打一耙,“妈妈,可不可以快点?”   梁好运简直想揍这个糟心的儿子,“是我磨叽,还是你俩磨叽?”   “妈妈磨叽。”二丫头说完,冲她妈妈扮个鬼脸,到车上躲小王怀里。   梁好运打开副驾驶坐进去,回头瞪她一眼。   小丫头又挣扎起来,抱住妈妈的脑袋,勾头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梁好运愣住。   张跃民乐了,“张好好,干什么呢?”   “妈妈最好啦。”小丫头还有一口童音,这话说出来分外可人。   梁好运反应过来,也不好跟她计较。   大中午的,车多但还没到堵车的地步。车缓缓而行,到帝都大饭店正好上菜。   张跃民和梁好运都是那种,你好好说话,我们也能好好说话的人。   刘大宝的奶奶面对梁好运和张跃民的时候很尴尬,不过刘大宝的爸爸妈妈对张跃民和梁好运的感官还行。主要还是他俩太厉害,刘家这对小夫妻无力嫉妒,就转变成了羡慕和佩服。   刘大宝的爸妈虽然不知道该跟张跃民和梁好运聊什么,张跃民和梁好运瞧着他俩很诚心,便主动挑开话题。自然不会说大学和公司的事。围绕孩子展开,头菜端上来,屋里的气氛就热闹起来。   刘大宝的爸以前总觉得张跃民这种智商的人简直不是人。现在听他也为儿女调皮捣蛋发愁,心里的那点距离感消失,忍不住同张跃民聊八卦。其他东西他也不好说,担心污了人家的耳朵。   刘妈妈给刘爸爸一肘子,怎么什么都说。   张跃民很感兴趣,他的另一份工作有时候就是分析各种八卦,坊间的网络上的,继而提取有用的。   刘爸爸瞧着张跃民很好奇,才不管老婆,压低声音,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张老师,听说了么?南方出事了。”   “出事了?”张跃民疑惑不解。   刘爸爸点头:“听我一个在南方工作的同学说,那边出现一种病,能人传染人。现在已经传染了很多人。”   张跃民忍不住打量他:“什么时候的事?这事可不能胡扯。” 第123章 言传身教   刘爸爸砸一下嘴,“你是大宝的恩人,我哪能跟您胡扯。就这几天的事。我同学昨晚特意打电话提醒我,没事就在家呆着。”   “那你还敢过来?”张跃民看一下桌子,潜在意思,还敢出来吃饭。   刘爸爸:“这不是还没到咱们这儿。再说了,咱们知根知底的怕什么。”   张跃民还是觉得他胡扯,“你同学都知道,南方报社不知道?不可能!让他们知道,早捅出来了。”   “南方报社?”刘爸爸不懂,“很厉害?”   张跃民:“南方报社泛指南方的报刊。我说出来你也不一定知道。去年搞掉一个贸易公司的那几家报社,知道不?”   刘大宝的爷爷爱看报,问:“是不是那个骗了一亿的大公司?”   张跃民点头。   刘爷爷不禁感慨:“那几家报社是真厉害。听说有关部门都管不住。”对儿子说:“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那些记者早捅出来了。”   “记者不知道。”刘爸爸很笃定,“真的。我同学的老婆的朋友就在医院,听说那个严重的都被送去军医院了。记者想查也进不去。他们怀疑是那些见不得咱们好的老外弄的生化武/器。”   刘爷爷惊呼:“生化武/器?”   “小声点,小声点。”刘爸爸赶忙提醒,“咱们这边还没有,传出去该说我造/谣了。”   梁好运心说,你就是造/谣。   梁好运是从百年前过来的,这时候的事对她来说,好比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事。她即便有印象,也早忘了具体时间。   何况前世末世来临,疫情、地震、火山等灾害隔段时间就来一次,地震甚至震没了好几个国家,她也从最初的震惊到习惯,甚至麻木。梁好运当时又为了活命,整天打打杀杀,早把半个世纪以前的事忘得七七八八。   这个时间点,梁好运隐隐记得发生过疫情,不过因为及时控制住,后来天气回暖,那病毒自个消失了,并没有造成太大损失。   可有一点不一样,她记得帝都也很严重。南方都传出来了,帝都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难道还有别的。   梁好运忍不住看刘大宝的爸,严重露出她自个也没发现的怀疑。   刘大宝的爸点头:“真的。要不严重,我同学不可能特意打电话说这事。”   “会不会就就一两个,他们自己吓自己,传出来就变成感染了很多人?”梁好运问。   刘爸爸摇头:“不可能。这么大的事。”   张跃民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刘爸爸所说的南方正好离这边几千里路。   张跃民这么一说,刘爸爸不确定了:“不会吧?”看他老婆。   刘妈妈道:“我昨儿就跟你说,你同学胡扯,你还不信。”   “可,可就算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刘大宝的爸爸算一下日子,“快放寒假了。跟那些得病的人接触过的人要来咱们这边旅游怎么办?”   刘大宝的妈妈想也没想就说:“那也轮不到你操心。这是卫生部的事。再说了,你都说人送军医院了。地方医院帮忙瞒着,军医院不可能跟他们沆瀣一气。”   刘爸爸问张跃民:“张老师,你懂得多,你怎么看?”   张跃民实话说:“虽然我的观点还是他们以讹传讹。不过有句古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爷爷催他:“别卖关子。”   张跃民想了想,他们家那边虽然有不少外地人,但多是常住人口。那些人最远也不过去农贸市场,或者平安县进货。   有不少高校,但学校还没放假,学生老师都不能四处走动。   张跃民:“既然人传染人,不论是真是假,咱们都姑且当成真的。回头就去药店买口罩、酒精,经常给家里消毒,出门戴上口罩,我觉得就差不多了。”   “那那,你们家运运和好好还去不去幼儿园?”刘爸爸忙问。   张跃民点头:“去啊。帝都又没有,怕什么。再说了,真有病毒携带者过来,人家也是去写字楼谈生意,去景区游玩。咱们那边没写字楼,有景点也是开阔的公园或园林。病毒再狡猾,也经不起大风狂吹。”   “张老师说的很有道理。”刘爷爷深表赞同,随即对他儿子说:“你就别自个吓唬自个了。”   刘爸爸还是有点担心,因为他同学的口气太慎重,“吃了饭就去买?”   张跃民赞同。   梁好运依然不能确定这个“病”是不是传说中的“SARS”。   “我公司呢?”梁好运问。   张跃民不认为能传到平安县。   平安县那地方,除了常年在那边做事的人,就是帝都本地人过去。病毒传不到那边。   “你要是不放心,就买些口罩和消毒剂之类的以备不时之需?”张跃民问。   梁好运想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买吧。就算用不着,至少心安。”   张跃民提醒她:“公司平时也用口罩。”   梁好运点头:“你说得对。真是咱们杞人忧天,酒精就留着擦机器。”   “嫂子得去医院吧?”刘妈妈问。   梁好运笑道:“不用。医院贵。”   “对,去医药公司。那边便宜。”刘爸爸接道。   梁好运点头:“咱们快吃吧。吃了早点回去。今儿这饭店人可不少。说不定就有从南方过来的。”   刘爸爸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刘爷爷皱眉:“瞧你这点出息!那天幸亏是张老师,要是你,你能看着拐子把大宝弄走。”   “怎么可能!”刘爸爸不服气。   刘妈妈又给他一胳膊肘,“还好意思嚷嚷。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看住他,看住他。你倒好,孩子被抱走了,你还在屋里打游戏。我警告你,再打游戏,我连你带电脑一块砸了!”   刘爸爸顿时心虚地低下头。   张跃民打圆场:“都过去了。再说,出了这事,他也不敢不上心。大宝,吃不吃肉?”   小孩子刚开始几天,精神不济,一副病歪歪的。大概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天天陪着他,感受到亲人的重视,家庭的温暖,小孩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   小孩摇摇头:“不用,我自个吃。”   人小身体矮,干脆跪坐在椅子上。   他妈瞧着他这么没规矩,又想揍他,“你看看人家运运和好好多听话?下来!”   “他俩这是不好意思。”梁好运笑着说:“要是在家,早夹一堆了。运运,吃什么?妈妈给你夹。”   小孩嘟着小嘴:“我想吃的,你才不给我夹。”   梁好运给他夹一个“心太软”。   小孩惊了,妈妈怎么知道他也喜欢这个啊。   张跃民给他夹一块红烧肉,又给他夹一个大虾,都放他碗里。   小孩睁大眼睛转向他爸爸。   “快吃。”张跃民接着伺候闺女。   两小只去亲戚家吃饭也很乖,跟刘家这些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就更乖了。两小只吃饱了,也没嚷嚷着出去。   因为得去买口罩,刘家人也没心思闲聊。菜还没上完,他们就吃的差不多了。后来菜端上来,张跃民这个客人没让自家人动,让服务员包起来。   刘奶奶会过日子,看到好好的菜没吃也挺心疼。但没好意思说大包。张跃民的话一出,刘奶奶惊得不轻:“张老师也喜欢打包?”   大小子忍不住说:“爸爸说,浪费不是好孩子。”   张跃民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言传身教。”   刘大宝的爸爸佩服:“我以为像,像你们这么有钱的人,懒得打包。。”   “再有钱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张跃民把打包好的菜递给刘爸爸。   刘大宝的爸爸下意识问:“你不要?”   “他们晚上喝面汤。”张跃民看一眼他爷爷,又扫一眼儿女,“尤其是白面汤里面打几个鸡蛋,运运和好好都能喝一大碗。中午吃那么多,晚上他俩不想吃菜,我们也不能吃。”   刘大宝忍不住看一直很乖的俩孩子,这么霸道的吗。   张跃民:“吃也行,也给他们弄些好吃的。比如可乐,比如披萨。”   “他们也喜欢吃那东西?”刘爸爸忍不住问。   张跃民失笑:“小孩子,都爱那一口。”   “爸爸,我最喜欢喝可乐。”大小子趁机开口,双眼亮亮地看着他爸爸,懂吗?   张跃民很不客气:“你不喝!”   小孩气得哼一声,却不敢闹。   这点又让刘家人震惊,换成刘大宝,早坐地上撒泼打滚了。   “差不多了吧?”张跃民不管儿女,问刘家人。   刘妈妈道:“差不多了。”   刘大宝指着还剩一点的锅包肉,看他妈妈。   要是之前,刘妈妈不好意思。张跃民一个大学老师都好意思打包,刘妈妈没有心理压力,把儿子还想吃却吃不下去的都挑挑拣拣打包带走。   这顿饭开始很尴尬,后来很和谐,可以说宾主尽欢。   刘家没车,不过也没坐公交车。难得来一次,还是请客吃饭,就阔到底,打车回去的。而他们到家,张跃民也到家了。   刘家人到家商量一下,他们家五口人,还有闺女家妹妹家,姥姥家舅舅家,这么多人加一起得不少口罩。   虽然张跃民不许刘大宝他爸乱传,以免被当成造谣弄进去,刘家人却想多备点口罩。真有个好歹,他们也能帮亲戚一把。   刘大宝他爸看张跃民和梁好运又坐上车,就要跟他们一起去医药公司批发。   “少了人家可不卖。”张跃民提醒他。   刘爸爸道:“我们算了一下,一天一个,我们家的亲戚加一块就得五六十个。按两个月来算,怎么也得三千。不少了吧?”   梁好运都不想说他:“真到一天戴一个的地步,你还出的来吗?早把你们家门封上了。”   “那我怎么上班?”   梁好运:“瘟疫那么严重了,还上什么班?活命要紧。”   “那就,就不买那么多,两千个?”   梁好运心说,这也不少,“先上车。我们家估计也得这么多。我们家也有不少亲戚,回头咱们两家一起买吧。”   “你公司不买了?”   梁好运:“公司走公司的账。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的。”   刘爸爸明白了,“这车装得下吧?”   “一千也就一小箱。”梁好运道。   刘爸爸放心了。医药公司离这边挺远,车子性能好,出了帝都地界,走半小时就到了。   食品公司要酒精、口罩之类的很正常,并没有引起销售人员的怀疑。   梁好运和刘爸爸单独买的那一批,销售人员以为刘爸爸是开酒店的,所以也没问他们弄这么多口罩酒精做什么。   梁好运帮公司买的量大,医药公司仓库里没那么多,就答应周一送过去。   张跃民载着两人到家,东西平分,梁好运就给亲戚打电话,让他们明天过来一趟。而张跃民也没闲着,打电话告诉刘向东南方又有禽流感,让他弄个应急预案出来。随后张跃民换个手机,把此事告诉他在特殊部门的领导。主要是请领导派人查查,是不是洋鬼子搞的鬼。   刘大宝的爸爸那么说,并非小人之心。洋鬼子这些年没少靠海关投毒。   张跃民虽然很不想当无名卫士,他领导和同事都知道,张跃民很尽职尽责,不可能无的放矢。   领导挂了张跃民的电话,就联系在南方的下属。   大城市人多地广,在某个小区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当地片儿警也不见得知道。一点点查得查到猴年马月。   张跃民南方的同事直接去当地军医院,但没得到确切答案。说白了,他们一不是直管部门,二医院也不能确定会不会大规模传播。   翌日,消息传回特殊部门,张跃民的领导索性上报。至于管还是不管,就是上面的事了。他们部门一摊子事,也没空管这些。比起几个传染病人,国家安全更重要。   张跃民也没再过问。该说的话他昨天已经说了,领导不重视,他跟领导废话,还不如跟他表哥表姐夫聊聊。至少他们有机会上达天听。   梁好运很少主动给亲戚打电话。难得一次,语气很重,让他们务必过去。以至于得闲的今儿都来了。   大舅和二舅养老的地方离这边不远,他们最先过来。   张跃民把昨儿听说的事添油加醋的一说,大舅就数落张跃民:“亏你还是大学老师。怎么也听风就是雨?这事能乱传?”   张跃民:“不能!可我邻居的同学,让他赌咒发誓重视,不可能无的放矢。虽然还没传到咱们这里,但小心无大错。再说了,天冷了,戴着口罩也能防寒。”   “那我也不用。”大舅抬手:“我们那个大院里就有医疗室。要多少口罩没有。”   张跃民看二舅。   这个跟他们不贴心的外甥难得孝顺一次,二舅笑呵呵道:“你不要我要。这些口罩可是跃民亲自买的。”   张跃民立即给他拿两盒,然后又拿一大瓶消毒液。   “还有这个?”大舅皱眉,“跃民,等你像我这么大年纪,有多少钱都能叫人骗光。”   张跃民起初也有点不确定,然而今天没接到领导的电话,多半真有那事。否则他那个领导肯定打电话数落他,害得其他同事忙活了一晚上。   张跃民的另一份工作赵爸爸都知道,大舅和二舅不可能不知道。然而有保密条例,他们知道张跃民身兼两职,张跃民也不能说,我领导让同事查过,确有其事。   “那就不是您老该操心的事了。”张跃民瞥他一眼,注意到大门被推开,楚兜兜跑进来,又拿四盒口罩和两瓶消毒液。   楚兜兜看好奇地问:“什么啊?”   “口罩。冬天是病毒高发期。”张跃民怕他乱传,没敢跟孩子说实话,“以防万一。”   楚兜兜失望:“让我们过来就这事啊?”   “你爸呢?”   表姐夫进来了。   张跃民直接给他。   表姐夫抱这么多东西没法开车,“给我开一下门。”   张跃民跟出去,犹豫片刻,想到他管着西城区,没一千万也得有三五百万人,“你最近留意一下南方的消息。尤其跟感冒有关的。”   “出什么事了?”表姐夫顺嘴问。   张跃民:“好像流感。具体我也不清楚,严重能把人折腾的半死不活。”   “不会又是那个‘H5N1’吧?”表姐夫忙问:“不是没了吗?”   张跃民也不好说实话,“可能又卷土重来了。”   那种流感的感染者多为年轻人和小孩。   表姐夫想到这点,忍不住皱眉,“难怪你跟兜兜说以防万一。回头我就让他戴口罩。”   “别戴这种医用口罩。给他买几个小孩子喜欢的。”   表姐夫点头:‘你让爸和二叔过来,也是因为这事?”   “他们不信,还说我怕死好骗,早晚被人骗的一干二净。他们那个大院,普通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不常出来,不戴也行。”张跃民道。   表姐夫留意过那个流感的数据,死亡病例以老人居多。表姐夫并不如张跃民乐观。只是一想还在南方,他也不用过于担忧:“我下午再来接兜兜?”   “大舅和二舅也不说回去,估计得到天黑。回头让他们送兜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聊什么呢?”   张跃民转头,很是意外:“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儿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嫂子的电话。出什么事了?”赵新宇拿掉围巾就问。   大姐夫跟他解释,禽流感卷土重来。   “就这事?”赵新宇摇头,“我爸妈身体好,不用戴这玩意。”说着随手拿起一盒,“我去?还是医用口罩?”   “什么医用口罩?”   三人循声看去,李擎和他弟从胡同口进来。   张跃民问:“没开车?”   李擎倒是想把车开进来,只是到小卖部门口,就有人告诉他,胡同里好几辆车停不下。   小卖部门口也没交警贴罚单,李擎就把车停哪儿了。   李擎抬手往北指一下,看到赵新宇拿的东西:“哪弄这么多口罩?”   表姐夫自认为对禽流感比较了解,道:“南方又出现那种能传人的流感。跃民担心传到咱们这儿,以备不时之需。”   “你也太小心了。”李擎摇头,“总共才几个人啊。”   张跃民:“万一帝都就一例,正好是你呢?”   “你可别咒我。”李擎急了。   张跃民接道:“你又不怕。”   “我又不怕不等于我想得。”李擎提醒他,“而且隔了几千里呢。”   张跃民点头:“病毒是不会飞,但病毒携带者会。再说了,又不是你家的,还能听你的?”   李擎心梗:“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跟你吵架?” 第124章 街坊四邻   张跃民心说,我吃饱了撑的跟你吵。   张跃民摇了摇头,认真道:“不是。我是钱多的没地儿花,给你买口罩。”   “你——”李擎指着他,咬牙切齿,眼角余光注意到胡同口有人往这边看,不甘心地放下手。   表姐夫想笑:“俩人加一块八十了。还能幼稚到多大啊。”   “说谁呢?”   张跃民和李擎异口同声。   表姐夫做投降状:“行行,说我自己行了吧。哎,跃民,言归正传,这么多东西能防流感吗?我要不要再买些感冒药?”   “板蓝根啊?”张跃民问出口就摇头,“那玩意都有用,还用得国家机关出手?”   表姐夫想想面对禽流感,仿佛如临大敌的有关部门,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你想买就买,用不着至少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了。”张跃民道。   表姐夫点头:“说的也是。那我就先回去了。这口罩好像是手术室里用的那种,挺贵吧?”   张跃民:“最贵的那种。要买自然是买最好的。”   表□□惯性想道谢,到嘴边又咽回去,张跃民和梁好运不差钱,于他们不过是小钱。他明知道这点还客气,就有些虚了。   表姐夫拍一下他的肩膀,“再听到什么风声及时告诉我。不过你也别什么都信。否则真应了爸那句话了。”   “什么话?”李擎问。   表姐夫边上车边说:“说他听风就是雨。年纪轻轻没点分辨能力,一下买那么多口罩。等上了年纪,糊涂了,赚再多钱也能被人骗的一干二净。”   三人同时去看张跃民。   张跃民:“我这叫防范于未然。再说了,就近两年的天气,时不时来一场沙尘暴,没流感那点口罩也不够用。”   李擎:“歪理!”   张跃民嗤笑一声:“知道你这叫什么?强词夺理。新宇,咱们回屋。”   赵新宇当他是哥,还是老师,很听他的话,立马跟上张跃民。   表姐夫的车已出了胡同口,外面没人,李擎也和他弟李霁也跟上去。然而到屋里他们也想数落张跃民。   给表姐夫拿那么多,堂屋里还有两大箱口罩没拆封。   李擎忍不住说:“这要是战时,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   “我只要不拿出去卖,不论何时都叫‘防患于未然’。”张跃民道。   李擎摆手:“我说不过你。”   梁好运给他拿两盒。   李擎到嘴边的“不用”两个字咽回去。因为梁好运不是张跃民。对于张跃民这个没脸没皮没心的,什么话李擎都能随口说出来。   梁好运跟张跃民结婚这么多年,孝顺老人,生儿育女,从未干过出格的事。张跃民跟他们不睦,也是梁好运从中周旋。对于她,李擎说不出一句重话。   “谢了。”李擎接过去。   李霁也赶忙道谢:“谢谢嫂子。”   “一家人。”梁好运笑笑,“下午没事吧?”   哥俩同时摇头。   梁好运:“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李擎忙,李霁也忙,想在她这儿多坐会儿也坐不住。   张跃民和李擎刚刚在外面叨叨,声音可不小,梁好运听得一清二楚。担心他俩再掐起来,梁好运同张跃民一起送他。   由于哥俩都拿着口罩,在小卖部附近唠嗑的人等俩人一走,就问:“出什么事了?怎么买那么多医用口罩?”   张跃民胡诌:“听说禽流感卷土重来,我们担心通过空气传播,以防万一。”   “那个啊?没事。听说这几年也就几十个。人被传染上比中彩票还难。”有人接道。   张跃民心说,中彩票可不难。   “我们也知道,主要是图个安心。”张跃民道。   街坊四邻想想也是,再说了,张家也不差钱,一点钱买个心安划算。   帝都这边还没出现那种病,张跃民打算带俩孩子去溜冰场,中午在外面吃,所以早上就买一点点瘦肉,留着他爷爷煮肉丝面条。   现在家里多了几位客人,就算给他们做家常菜,家里也没那么多菜。于是张跃民和梁好运一起去菜市场。   今儿周末,虽然过了买菜的点儿,菜市场也有不少人。很多人都认识梁好运,纷纷同她打招呼。   张跃民忍不住调侃,“跟领导出巡似的。”   梁好运就要捶他,张跃民握住她的手:“开玩笑,开玩笑。你现在真是身份贵重,一点玩笑——”   梁好运抬腿就踹。   张跃民条件反射般闪开,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两口子回头看去,不是旁人,正是何大妈、刘大宝的奶奶,还有几个邻居。   俩人一个心理素质强大,一个脸皮厚加心理素质强大,眼皮都没眨一下。梁好运神色如常地问:“你们也来买菜?”   “院子里的地被我收拾了一下,买点种子撒上,到开春就不用买菜了。”何大妈好奇,“你们家院子收拾了没?”   土地是农民的根。   张爷爷在城里住这么多年,依然热爱土地。以前张奶奶帮张爷爷收拾土地,现在老人家不在了,张爷爷就指挥小王和小孙,一个锄地一个薅草压水。边边角角都被他种上葱姜蒜。   梁好运道:“爷爷早收拾好了。”   “看我这脑袋。”何大妈忍不住朝自己头上拍一下,“怎么就把你爷爷给忘了。”   刘大宝的奶奶以往会趁机含沙射影地说几句。然而如今再也不好意思,笑着说:“别说你,我也是。老爷子天天出去巡逻,我都忘了他原来是干什么的。也得亏老人家,咱们这边的小偷都少了。张老师,你爷爷今儿又出去了?”   张跃民:“没。家里来客人了。”   “那我们不打扰你了。”刘奶奶赶忙说。   张跃民拉着梁好运去买羊肉。   菜市场的猪牛羊肉很新鲜,不过张跃民只在这边买羊肉,偶尔买点猪肉。牛肉从不在这儿买。牛肉注水赚的多,很多牛肉都有水,高压锅都焖不烂。   羊肉作假也不过是把当地的羊说成来自大草原,或西北的羊。然而甭管哪里,都是羊肉,不用担心煮不烂咬不动。   张跃民不差钱,家里人多,还有楚兜兜个爱肉的,赵新宇个饭量大的,于是买五斤。   老板最喜欢跟张跃民做生意——爽快!   一刀下去,一个大腿,然后又跟往常一样送张跃民两个羊蹄。   张跃民知道他还有的赚,可他也知道换成别人,人家做小生意的老板绝不可能这么大方:“谢了。”   小老板摆摆手,“客气了。”准备擦案板,忽然想起一件事,“张老师,我想,想向您请教一件事。”   “请教不敢当。您说。”   “是这样,我家孩子年后中考,我觉得以她的成绩进重点班有点玄。你说是让她上中专,还是上普高拼一把?”小老板说起自家闺女很头疼。因为就这一个孩子,没个好的出路,将来遇到点困难,而他们又老了,孩子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周围就数张跃民学历高,街坊四邻没少找他请教。   张跃民不用想就知道从哪儿入手:“你女儿平时喜欢什么?”   “追星。”小老板脱口而出,看到张跃民眼中的诧异,脸一下红了,“让您见笑了。就那个什么4,可迷他们了。房间里全是他们的相片。我都想给她撕了。”   梁好运赶忙说:“千万别。你这样做只会激化矛盾,让孩子以为你不理解她,继而把你当成仇人。”   张跃民点头:“是的。这个年龄的小孩脑后反骨,只能顺着来。除了这个呢?”   “还有就是,就是画画吧。以前小的时候,我们两口子还没下岗,没空带她,把她送去少年宫学的。”小老板说到这儿,脸上又露出为难之色。   张跃民道:“你得跟我说实话。”   “再就是,就是打游戏。”小老板说出来,连忙摇头,“不是那边小卖部的街机,是,是用电脑打。”   张跃民想了想:“回头让她把画画捡起来,艺术生的文化课分数低。至少能上个二本。对了,跟她说,大学里有一门功课叫动画设计,游戏里的场景人物就是那个专业的学生做的。再不济就跟她说,要是能进电视台,天天都能见到明星。”   小老板眼中猛一亮,如醍醐灌顶,“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旁边卖鱼的人忍不住说:“你能想到,你就是大学老师了。”   小老板嘿嘿笑了。   张跃民失笑:“你们只是没接触过那些,没往那方面想。好比卖羊肉,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不是当地的。我就没那个本事。”   小老板被他夸的不好意思,“张老师,快回家吧。”   张跃民和梁好运买配菜。   以前菜市场的人见着张跃民和梁好运就特别客气,这几天得知要不是张跃民反应快,刘大宝就没了。而张跃民不光救下他,还端了一伙儿人贩子,街坊四邻对他佩服那叫五体投地。   可目击者就俩,刘大宝和张运运小朋友。街坊们好奇,也不敢让刘大宝回忆。张运运到哪儿都有人跟着,街坊们也不敢问他。   没人看到经过,等于可以无限遐想。不过一周就脑补了不下八个版本。快把张跃民补成超级英雄,会飞檐走壁的大侠了。   话又说回来,菜市场的这些小商小贩,有的是外地人有的是当地人。甭管哪儿的,都住在这附近。也就是张家的街坊邻居。   有那特仗义的人,收了张跃民这个英雄的菜钱,又往菜篮子里面塞块姜。   姜比蔬菜贵。   梁好运赶忙掏钱,小贩立即摆手:“张老师,梁老板,您二位要是这样以后别来我这儿买菜。”   饶是张跃民脸皮厚也很不好意思,“总共没赚一块姜钱。”   “那等过几天反季节蔬菜上来,你们来我这儿买反季节蔬菜好了。”小贩接道。   平安县这两年修了水泥路,小贩去平安县收菜,跟去农贸市场差不多,也不用担心菜颠坏。所以这两年都是去平安县。   平安县的菜有保证,张跃民笑着说:“行。你忙吧。”   上周梁好运跟张跃民来买菜,小贩可没今儿热情。   梁好运忍不住问:“他们今儿都怎么了?街角那家知道吧?因为卖给爷爷的菜缺斤短两,爷爷告诉了街坊四邻。他没法再搞鬼,恨不得生吃了咱们。刚刚居然给咱们打招呼。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想什么呢。”张跃民笑着说:“估计听刘大宝他奶奶说了什么。”   梁好运:“因为你救了大宝?”   “那样的人我救了他儿子,他也能说我多管闲事。可能是听他们说,我一个电话把刑警叫过来,或者听刘大宝他爸说,刑侦大队大队长对我特客气吧。”   之前做笔录,刘大宝他爸也去了。不过不在一起。虽然不可能窜供,但这是规定。大队长送张跃民出来,正好碰到刘大宝他爸。只是那时候他精神恍惚,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刘大宝他爸又不傻,冷静下来肯定能发现不对。昨儿吃饭没问,不等于他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肯定忍不住告诉家里人。   凭刘大宝他奶奶那个碎嘴的劲儿,不出一天就能传遍方圆一公里。   梁好运:“难怪呢。”   “回头提醒小王和小孙,看紧运运跟好好。”   梁好运问:“担心人贩/子报复?”   “有那个胆的早抢/银行去了。我是担心他们雇人给咱们添堵。”自打出了拐子,街坊四邻虽然依然碎嘴,但警惕性很高。有人来租房,都恨不得把人盘问个底朝天。张跃民不信拐子还敢往这边来。   可也有句话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小心总是没错的。   梁好运:“回头你还是送他们学画画,带他们去溜冰场吧。”   张跃民摇头:“不急。南边的事弄清楚再说。”   俩孩子还小,一眼看不见,洗脸刷牙能被他们搞成打水仗。所以张跃民和梁好运傍晚甭想看《新闻联播》。   到家张跃民就提醒他爷爷常看报纸和《新闻联播》。   张跃民他大舅忍不住说:“多大点事啊。”   “你就知道事不大?”张跃民反问,“老天爷托梦告诉你的?”   “噗!”赵新宇呛着,嘴里的冰激凌喷一地。   张跃民皱眉:“这里冷的天,还吃这个?也不怕冻死。”   “哎,师哥,挤兑你的可不是我。再说了,不吃你买它做什么?”赵新宇问。   楚兜兜点头,“是呀,是呀。”   张跃民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在,“提神用的。”   “提神?”这个说法新鲜,赵新宇还是第一次听说,“不是你想吃?”   张跃民就想收拾他。   梁好运拉开他,“新宇难得回来一次。”   赵家人并不是圣母。但赵家都是讲究人。也就是你对我好,我要对你更好。   赵妈妈那么大年龄了,这几年还时不时来看看俩小的。怕梁好运有心理负担,都说自己出来散心。张奶奶去的时候,赵爸和赵妈也去了。   梁好运以前还曾怀疑过他们可能有别的目的。这么些年下来,不得不承认,有些讲究人,并不会因为他身处高位就变得目无下尘。   赵家人好,心疼他们,梁好运也不是没心的人,昨儿给赵妈妈去了电话,特意找个小纸箱,把口罩和消毒液放一块,以免散着拿回去,随手一放,想用的时候找不着了。   梁好运又怕回头忘了,就放赵新宇跟前:“吃完送车上。”然后解释,“咖啡对你师哥没用,只能靠这东西提神。”   “师哥晚上吃冰激凌,居然没发胖?”赵新宇打量张跃民,还跟五年前一样,“说好的中年发福呢?” 第125章 丧偶式教育   张跃民扬起巴掌。   赵新宇条件反射般捂脑袋。   楚兜兜乐得哈哈大笑。   赵新宇离他近,双手得吃冰激凌,就朝他腿上踹一脚。   梁好运也想把表姐夫嫌弃张跃民和李擎的话送给他俩:“多大了啊。新宇,你这都三十了,还不找对象?”   “才三十,而立之年,不急。”   赵新宇是真不急,一来家中最小,父母惯着,兄嫂宠着,让他觉得自己还小。二来妻子没法随军,娶个老婆也跟光棍一样。可有了老婆,做事就要顾及到老婆。这点对赵新宇而言是束缚啊。   梁好运提醒他:“你又不是不婚主义者,有合适的就谈吧。谈个两年再结婚,届时就不小了。”   “再说,再说。”赵新宇不想多谈。   梁好运以前也讨厌被催婚,于是就转移话题,“别给运运和好好吃太多。”   冬天冷,张跃民不许两个小不点吃冰激凌。俩小不点就眼巴巴看着哥哥和叔叔。   赵新宇和楚兜兜也怕小孩吃多了闹肚子,糊弄俩孩子给他们留点,但得爸爸妈妈出去了才能吃。   大小子大声说:“妈妈,我没吃。”   二丫头跟着点头:“妈妈,爸爸,我饿了,什么时候做饭啊。”   梁好运扫一眼两个小鬼头,“现在就去。”   羊肉得提前炖,张跃民拿着一把大料,梁好运拎着肉去厨房。   两口子刚到院里,两个小不点就跑到赵新宇和楚兜兜跟前。   俩人瞧着还剩三分之一,给俩小孩。   俩小孩只是好这口,真让他们吃,一小盒冰激凌,兄妹俩都吃不完。三分之一乍一看很少,对俩小孩而言刚刚好。   两个小不点心满意足,拉着赵新宇和楚兜兜出去玩儿。   李擎的孩子小,赵新宇他哥的孩子也不大,帝都当真有团伙作案的拐子,张跃民自然得告诉他们提高警惕。   赵新宇昨儿一到家,他妈就跟他说,要不是他师哥谨慎,运运就被拐子拐走了。   楚兜兜也被他妈妈教育,不许带弟弟妹妹乱跑。   周末路上人多,俩人可不敢出去。   赵新宇想一下,翻到张跃民的车钥匙——开车出去。   游乐园和商场不可能,小孩长腿,一眼没看见就有可能被拐子弄走。赵新宇索性带上足球和他俩孩子溜冰鞋,载他们去帝都大学。   楚兜兜踢球,赵新宇一手扶着一个小孩熟悉溜冰鞋。   俩孩子挺能闹腾,但只敢跟张跃民闹。这也是张跃民惯的,因为他觉得当父母的不能两个都严格,否则会把孩子弄蔫的。   他们跟赵新宇不熟,不好一直让人家扶着他们,玩一会儿就要回家。   赵新宇以为他们饿了,殊不知俩个小不点下了车就往厨房跑,冲父母招招手,搂着他们的脖子小声说:“那个叔叔蛮好的。”   “蛮好的?”这个说法,张跃民觉得奇怪。   大小子附在他耳边,“就是那个赵叔叔。”   张跃民笑了:“当然。你都喊他叔叔了,肯定跟伯伯一样好。”看到小孩额头上的汗水,“衣服拉链拉开,但不许脱。去堂屋等着,一会儿就吃饭。”   两个小孩闻到香味,吸吸鼻子,“可不可以先给点吃的啊?”   橱柜里有火腿肠,给小孩做蛋炒饭剩的。张跃民条一根粗的,一切两半。   小孩开心了,蹦蹦跳跳去堂屋。看到叔叔和哥哥犹豫片刻,递出去。   赵新宇摸摸大小子的脑袋:“叔叔不饿。”忍不住同张爷爷说:“孩子都像运运跟好好这么乖,让我明儿结婚都行。”   张爷爷摇头:“他俩也不是生来就这么乖。小的时候特能闹腾。你师兄教的好。”   老人家不会教孩子,所以把唯一的儿子养歪了。吸取教训,张跃民自个又争气,他才有如今成就。可张跃民再厉害,也没当过父母啊。张爷爷起初很担心,张跃民唯一短板是教孩子。然而事实证明,聪明的人只要用心,两个孩子也能教好。   赵新宇摇头:“那还是算了吧。我没空。我要是结婚,将来估计也是丧偶式教育。”   “丧偶式教育?”大舅惊讶。   赵新宇点头:“嫂子说的。有另一半跟没有一样,就叫丧偶式教育。”   二舅忍不住说:“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大舅不赞同:“他们这些年轻人就会胡扯。这就叫丧偶式教育,那咱们国家得有百分之八十,乃至九十的家庭都是丧偶式教育。”   “是的。”   李大舅惊了一下,回头看去,张跃民端着高压锅进来,“是的?”   张跃民点头:“您家就是。我可是听大哥说过,他小时候您一走就是十天半月,都不知道他上几年级,还好意思怪他没考好。”   “你——”大舅觉得他今儿就不该来,“做你的饭去!”   张跃民耸耸肩,去厨房端电饭煲。   主菜是烧羊肉和炖羊蹄,汤是羊肉汤,主食是米饭,配菜有京酱肉丝、醋溜藕片、芹菜木耳等六个菜,由于每份都用盆盛,所以虽然只有八个,这么多人也吃的很满足。   饭毕,大舅和二舅就回去了。   赵新宇这次回来是参加发小婚礼,他只能在张跃民这边待一天,所以待到傍晚才回去,顺道送一下楚兜兜。   中午吃得多,像张跃民以前说的那样,晚上也没再弄菜,剩的米饭做蛋炒饭,然后煮一锅面汤,吃完就守在电视机前。   《新闻联播》里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以前张爷爷看《新闻联播》,最喜欢看最后几分钟,国外乱了套,他就特别高兴。因为国外乱,就没空盯着国内,国家才能闷头搞发展。   张爷爷喜欢看新闻,可《新闻联播》里的有些内容都是持续性的,比如领导人出访,今天在这里,明天去那里,谈什么,能播出的内容,张爷爷都能猜到。   看了大概半个月,张爷爷不想看,想跟老伙计们遛弯唠嗑。   张跃民也想放他出去,只是七点左右正是给孩子洗漱的时候。要是七点半再给他们洗脸洗脚,折腾一会儿,他们到床上再闹一会儿,等他们睡睡着至少的九点,这就太晚了。   天公作美,张爷爷正打算劝张跃民,别杞人忧天了。傍晚下起鹅毛大雪。   翌日,雪到脚踝那么深,还没有融化的迹象,张爷爷怕摔着,让他出去也不出去。   张爷爷开了暖气,窝在沙发上,听着曲儿,渴了就喝孙媳妇给他做的奶茶,别提多滋润。袁老爷子给他打电话,他没出去,反而还把袁老爷子弄来跟他下棋。   袁老爷子的孙子孙女大了,不需要他领。然而家里也有一堆糟心事。其中一点最让他受不了。儿子和儿媳妇吵吵惯了,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吵半天。   张跃民和梁好运下班,一个盯着孩子写作业,一个带着保姆做饭,分工明确,谁也不打扰谁,这个氛围,袁老爷子羡慕,回家就忍不住跟儿子和儿媳妇说。   袁老爷子的目的是希望他们学学人家年轻人,可惜他儿子媳妇没听出来,直言道:“人家一个大老板,一个大学老师,肯定厉害。”   袁老爷子无言以对,回趟屋里打开电视消磨时间。   看到地方台新闻,国家卫生部派专家前往南方调查什么东西,还是副部长带队,袁老爷子猛然想起,张爷爷同他抱怨,张跃民买了好多口罩和消毒液,也不知道哪辈子能用完。   袁老爷子霍然起身。   他儿媳妇吓了一跳,赶忙扶着他:“爸,爸,出什么事了?人家医生说了,你年龄大,血压时高时低,不能起这么急。”   “我手机,我手机呢?”袁老爷子说着就摸兜。   儿媳妇赶忙翻出扔沙发缝里的手机:“出什么事了?”   “给,快给老张头打电话。”   儿媳妇拨通张爷爷的电话,袁老爷子就忍不住吼:“看电视,帝都台,快!”   张爷爷打开电视,听到播音员提到羊城就大喊:“跃民,好运,快来!”   张家刚吃过饭,张跃民和梁好运领着非要出去的俩孩子在门口站着。一听这么着急,抄起孩子就往屋里跑。   张爷爷指着电视机。   梁好运看过去,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别急。爷爷,领导既然敢过去,说明没大事。”   “你不懂。咱们国家跟人家不一样。人家遇到大事,是小兵往前冲,领导往后退。咱们国家是事越大,去的领导越大。”张爷爷说着一顿,“那,那谁——跃民,赶紧让大宝他爸给他同学打电话。”   张家和刘家就隔着几间房子,张跃民到西厢房那边就喊刘大宝他爸的名字。   以前张跃民这么喊他,刘爸爸肯定磨磨唧唧。现在张跃民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刘爸爸立马回:“这就来。”跑过来就问:“啥事?”   张跃民先让他看电视。   刘爸爸看一眼就打给他同学   梁好运等挂了电话才问:“你同学怎么说?”   “他说很严重,他们那边人人自危。对了,还说这个病喝板蓝根能缓解,咱们要不要买点板蓝根?”刘爸爸这话是问张跃民。   张跃民想笑:“板蓝根有用,还要副部长带专家过去指导工作?你要说想感冒的时候,喝点板蓝根把感冒压下去了,这还差不多。”   “增加抵抗力。”刘爸爸道。   张跃民真不想吐槽他,“板蓝根不是疫苗。是药三分毒。指望喝板蓝根,还不如你每晚一百个卷腹加俯卧撑。”   刘爸爸不信:“我同学说的。我同学——”   “打住!你同学是医生,还是护士?”张跃民问。   刘爸爸老师摇头:“都不是。他就是一个白领。”说出来,刘爸爸觉得他同学可能是“以讹传讹”中的意愿。   可人啊,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跃民见他欲言又止:“要不买两包,图个安心?”   刘爸爸一见张老师松口:“我现在就去。对了,你们要不要?要不咱一家弄一箱,去大药店便宜。”   “一箱?”张跃民张了张口,“那是板蓝根,不是糖豆。更不是口罩。那东西要到肚子里,还有保质期。”   刘爸爸板蓝根的价格,一包也就十块钱,一箱要不了几个钱,“也就一两百块钱。再说了,冬天和春天是疾病高发期。板蓝根是中药,当糖水喝也没多大危害。以前我们家没钱买糖,我馋了,就冲板蓝根。”   张跃民看梁好运。   梁好运:“我们买口罩和消毒液人家能理解。你俩一人弄一箱板蓝根,人家会不会以为你俩疯了?”   “那就一个地方买一箱。”张家有车方便,刘爸爸道:“我们东城一箱,西城一箱,他们怀疑也没法查。”   家里要不是有老人有孩子,张跃民就让他滚蛋了。可谁让老的老小的小呢。   张跃民叹气:“走吧。”   梁好运把钱包递给他。   天气冷,路上车少人也少。也就半个多小时,俩人就回来了。   梁好运迎上去,看到张跃民脸黑如铁,心里咯噔一下。   刘爸爸笑呵呵下车,打开后备箱就说:“嫂子,你们早点休息。”搬着东西就走。   梁好运下意识后退,等她看清,惊得睁大眼睛,“两箱?!”   张跃民点头。   梁好运倒抽一口气,“你也买两箱?”   “他那张破嘴,你说呢。”张跃民没好气道。   梁好运想笑:“这可不像你。”   “还不是因为咱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换你指不定弄更多。不说这个。食堂有电视,工人都该看到了,是现在去公司,还是明天再去?”梁好运忘了,“我给分公司那边打个电话。那边穷,一年也见不着一个南方人。我估计没大事。”   “你是主心骨,你跟他们说了,他们才有底气安抚工人。”张跃民提醒她。   梁好运嘴上这样说,依然打电话,就是因为想到这点。   张跃民给刘向东、段老三,还有他表姐夫拨过去。   随后又给他领导和学校领导去个电话,让他们早做准备。   张跃民给几位领导通话的时候,梁好运让小王和小孙看着俩孩子早点睡。然后两口子去公司。   公司员工果然都没睡,有些人还在院里聊天,内容都是今晚的新闻。   梁好运公司有广播,在监控室。梁好运知道是哪种病毒,心里有底,现在还有一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安抚工人们的时候特别有底气。   在工人心里,梁好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她说没大事,工人们就散了。   连着关注几天新闻报纸,帝都并没有那种奇怪的病,工人和帝都市民又该干嘛干嘛。   梁好运却慌了,担心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每天上班,梁好运都会叮嘱两个保姆,别出去跟人闲聊。叮嘱张跃民,接到孩子先别进屋,在院里洗了手和脸,干干净净的再回屋。   张跃民也知道,干干净净的不易生病。   俩孩子瞧着父母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敢胡闹。   在这种氛围中,春节悄然过去。   往年春节张家格外热闹,今年的春节很安静,小王和小孙也没敢回家。端的怕车上感染,传染给父母和相亲。   梁好运也没让张跃华、张悦芳过来,所有人都打电话拜年。不过,工厂照常开工。不论外面怎么闹腾,梁好运依然令工人们按照她的来,勤洗手,多通风,多消毒。   以防万一,梁好运去平安县医院请两个医生。同时要求工人周六周末加班。没有车间主任的假条,一律不许出去。   加班总比工厂出了事,关门停业好。因为那样她们就失业了。工人们也怕传染给家人,一个比一个听话。   梁好运的公司井然有序,平安县领导在领导班子例会上都忍不住夸她,家里乱了。   中午,张跃民接孩子刚到家,看着孩子洗手洗脸,何大妈嘭地一声撞开张家大门。张跃民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跃民,快,买板蓝根和白醋。”何大妈急的又是跺脚又是拽他,“晚了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非典”,因为我家那儿没有,感觉离我们很遥远,加上当时信息不发达,到了学校也没法关注。所以我就记得一件事,老师把自家的炉子搬去教室,天天熏白醋。 第126章 人云亦云   何大妈说的太快,张跃民被她拽的踉踉跄跄,糊涂了,“买什么?”   “白醋和板蓝根!你还不知道吧?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快走!”何大妈又拽一把张跃民。   张跃民这次有了防备,她没拽动,“谁告诉你的?”   “甭管谁,买来再说。”何大妈看到小王和小孙从厨房出来,“你俩,你俩也一块去。”   帝都大学有医学院,白醋和板蓝根真有用,医学院的教授不可能连同事也瞒着。再说了,张跃民三天两头分析情报,也没看到“白酒”或“板蓝根”的字样。   这事显然商家炒起来的。   张跃民叹气:“大妈,您被骗了。”   “什么?”何大妈被说糊涂了。   张跃民道:“我——”   “张老师!”   张跃民险些被自己口水呛着,朝外看去,不是旁人,刘大宝他爸。   “你不会也是来叫我买板蓝根和白醋的吧?”张跃民问。   刘大宝他爸点头,想到有板蓝根,“不,是买醋。”   何大妈立马说:“听到了吧?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   “知道什么叫三人成虎?”张跃民问。   何大妈不高兴:“张老师,我好心提醒你,现在板蓝根已经卖到五十块一包了。你再不去,一瓶白醋也得卖这么贵。”   “这么贵?”张跃民惊讶。   刘爸爸连连点头。   张跃民掏出手机,打个电话。   “你这是打给谁?张老师,那边可不多。你不能——”何大妈看到他抬手,里面把嘴闭上。   梁好运和段老三几人是电视台和报刊的常客。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还来拜访过梁好运,希望她公司能支持一下台里的冷门节目。   张跃民招待他们,他们也给张跃民留张名片,希望张跃民吹吹枕边风。   张跃民有台里和报社的电话,打给他们反应一下情况,就打给消费者协会和物价局以及工商管理部门。   何大妈急的抢张跃民的手机,“张老师,张老师,你不能这样做。”   张跃民躲开:“我必须这样做。否则再被他们一忽悠,你们就不光买,能整瓶整瓶的喝下去。他们幸亏说板蓝根和白醋有用。哪天说消毒水有用,你们是不是还喝消毒水?”   “我——我……”何大妈被这么一顿抢白,“我”不出来了。   张跃民还没说完:“不是我说你们,你们又不是文盲。就算文盲也该有常识。怎么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白醋有用,还要那些专家做什么?”   刘爸爸被张跃民说的羞愧,弱弱地说:“我们也是想买个安慰。”   何大妈连连点头:“对,对!”   “谁家没醋?”张跃民反问,“不说一天三顿,平均每天得用一到两次吧?我们食醋,南方人不用?吃了还能得病说明什么?”   说明没用啊。   张跃民:“再说板蓝根。板蓝根是有用。”   何大妈的眼睛猛一亮。   张跃民叹气:“可也是治轻感冒。真得了那种病,整包整包的吃下去也没用。板蓝根的用途就是避免生病。病人抵抗力弱,容易感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喝板蓝根,不如每天早晚遛弯儿,增强体质。”   何大妈忍不住说:“你跟谁说的?跟我说了吗?我咋不记得。”   “跟我说的。”刘爸爸道,“不过有些日子了。”   何大妈看张跃民。   张跃民:“这事说来话长,现在说得有两个月了。大宝他爸的同学打电话告诉他,南边有一种奇怪的病,可能传染人。于是我们就买了口罩和消毒液。原本想看看情况再告诉你们,谁知一个两个的蹦出来,我们也以为没大事。您老买醋,不如买消毒液。”   张跃民带她去卫生间,何大妈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儿。   “醋确实能杀菌消毒。”张跃民问何大妈,“论杀毒,是醋厉害还是消毒水厉害?”   刘爸爸忍不住说:“这还用说,肯定是消毒水。”   “我们常说,术业有专攻。这些东西也一样。醋的是用来吃的,消毒水主要用来消杀。您老真想买,就等物价稳定下来再买。你们家又不是没醋。”张跃民道。   何大妈被他这一说,冷静下来,“可是都买……”   “人云亦云。说句不好听的,那么多有几个有我学历高?”张跃民反问,“我大舅退休前可是将军。醋有用,还用您告诉我?”   何大妈想想李家大舅接触到的人,“这倒也是啊。赵家也没来电话?”   “没。我现在打过去问他们,他们能把我臭骂一顿。堂堂大学老师连点常识都不懂。”张跃民示意俩人先从出来,“等我一下。”到堂屋拿一大袋板蓝根,“这里有几十包,够您预防感冒吧?”   何大妈震惊:“你在哪儿买的?”   “年前买的。不过先放我这儿。现在出去叫人看见,都来找我买,我卖不卖都是个事儿。”   何大妈忍不住说:“难怪你这么镇定。”   张跃民忍不住看刘爸爸。   刘大宝他爸很是不自然地干咳一声:“我家跟张老师家一样,有板蓝根,有口罩,还有消毒水。”   “那你慌什么?”何大妈奇怪。   刘大宝他爸道:“只有半瓶醋,不够用。”   张跃民:“半瓶也能撑好几天。给超市店时间,过两天就能买到平价醋。”   刘爸爸点头:“是我关心则乱。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爸妈。”   “晚上留意地方台和总台的新闻。”张跃民提醒他。   刘爸爸出去,何大妈问:“那我去买两瓶消毒水?你用啥打的?”   “打农药的药桶。”张跃民想想,“小的喷壶也行。一天两次就差不多了。”   何大妈到家就让她儿子去买喷壶,她去买消毒水。然而到小卖部门口,被小卖部老板娘拉住,小声说:“走错了。卖醋的在东边。”   何大妈用正常音量说:“我不买醋。张老师说,醋虽然也能消菌杀毒,但没消毒水厉害。再说了,哄抬物价,有关部门不可能不管。等有关部门插手,醋的价格下来再买也不迟。我们家还有点。你们店里没了?”   小卖部老板娘摇头:“早没了。谁能想到醋还能找治病。之前有人来弄一箱,我还寻思着是不是开饭店的。早知道就不卖了。我几块钱卖出去,现在还得几十块钱买回来。你说这事弄的。”   “没了好,没了好。省得有关部门查你。”何大妈刚刚问的时候,真替她担心,“买消毒水?”   何大妈又补一句,“你想想张老师的舅舅是干啥的?哪个好用人家不比咱们清楚。”   张跃民的舅舅能接触到大领导啊。   小卖部老板娘立即说:“我跟你一块去。”   从她俩旁边经过的人拦住她俩,“真比醋管用?”   “这点我不能保证。张老师也不能保证。”何大妈想了想,“专家也不能保证有用。买不买随你。”   那人想想,“我先买消毒水吧。用两天看看,没用再买醋。”   何大妈想笑,没想到还有人比她可笑:“你们家人又没病,你知道管不管用?”   那人想想,何大妈说的很有道理,“那些卖醋的怎么说醋管用?”   “他们不那么说,卖给谁去?你疯了也不可能拿几十块钱买瓶醋。”何大妈瞬间理解张跃民,“难怪张老师说咱们人云亦云。”   人云亦云的可不止他们。   何大妈刚走,张跃民就接到张跃华的电话,问他知不知道板蓝根和醋能治病。   张跃民都想把他揪过来揍一顿。同他解释一遍,就告诉他,下午给他送几袋板蓝根。随后张跃民又给他舅舅还有赵家打电话,告诉他们别听风就是雨。没板蓝根来他这里拿,他有两大箱。   李擎忍不住问:“板蓝根都卖疯了,帝都大学附属医院都没这么多,你从哪弄的?”   “年前买的。”张跃民挂了他的电话,驱车前往特殊部门,给那边的同事送三包,预防感冒。   回来拐去美院,俩孩子的美术老师家。   老师脱口就问:“怎么又回来了?”   张跃民:“听说板蓝根有市无价,我怕你们也跟风抢,给你们送两包。”   老师也不信板蓝根能治那么厉害的病,可架不住邻居亲戚都那么说。刚刚老两口还在聊,是不是下午出去看看。   张跃民一出手就是两包,两位年迈的老师震惊。   “年前买的。我家还有半箱。”张跃民想一下,“别当药喝。这东西就是预防感冒。只要人不感冒,身体好,没大事。对了,他俩的课,等这波过去再上吧。”   两位老师也这样想的,“别让孩子出去乱跑,你们多保重。”   张跃民点头,到家他表哥就来了。   张跃民给他一箱,让他给赵家、二舅家和表姐家送去。   送走他大表哥,张跃民给他表姐夫打个电话。   楚兜兜他爸很忙,让张跃民长话短说。张跃民也没别的事,让他稳定西城区物价。物价稳定,民心安定。   表姐夫这几天天天睡办公室,还不知道外面这么疯。挂了张跃民的电话,就打给片儿警和西城分局。哄抬物价的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   傍晚,梁好运回到家,电视里正在播放,有关部门抓、封哄抬物价的人和门店。   梁好运忍不住说:“该!”   “你们公司是不是发个声明?”张跃民问。   梁好运卖的是方便食品,回头有关部门要是提醒市民,少外出,少聚集,那方便面、矿泉水等物的需求量肯定猛增。   梁好运想了想,给报社打个电话,连登七天。合同明天签。   报社可不怕梁好运赖账,再说她又不是那样的人。   当晚,报社排版,给她空出一块。   翌日头版疫情,其次是哄抬物价的报道。看报的人正骂着,发现角落里火柴盒那么大的地儿有个声明,大意是好运食品公司所有食品,出厂价不变。超市或小商店卖的贵,皆个人行为,跟好运食品公司无关。   小小的声明和黑体字报道截然相反,看到这则声明的人都乐了。也再一次记住好运食品。   到超市买方便面自然是选好运牌。   板蓝根和白醋的价格,也让好运牌食品的经销商很纠结要不要囤货。声明一出,经销商们都放心下来。梁好运绝不可能拿公司声誉开玩笑。   即便原材料涨价,她也不可能突然涨。   没人催货,公司销售人员无需着急,车间自然井然有序。   翌日,梁好运到公司,又用广播给全体员工开个会,少聚集,少交流,早睡觉,多运动,增强体质,共同抗疫。   公司的保洁人员,每天中午和晚上喷消毒水,给工人的感觉公司很负责,比他们家还安全。   工人们之前在家过春节,走亲串友的时候也问过亲戚朋友,他们公司有没有买消毒水,买口罩。答案自然是没有。   梁好运做到这份上,工人觉得这样的老板难得,简直像个女菩萨。   可样的老板对她们只有这点要求,所有人自然很给她面子,很配合。   起初很不舒服,半个月下来身体习惯了,反而精力充沛。最明显的是以前上班半死不活。周末加班没精神。现在发现时间过得很快。一睁眼一闭眼又是一天。   有人就奇怪,她们本以为干一天活再运动,可能很疲惫,没想到恰恰相反。腰不疼腿不酸,脖子也不难受了。   工人们不敢找梁好运,因为梁好运说过,少交流。女工们就找安保人员,因为这些人都是部队来的,练过。   退伍军人自然知道原因,恰好《新闻联播》里也在放,有关部门领导提倡运动。梁好运的公司开始了全厂运动。   大伙儿积极性这么高,梁好运在宿舍门口弄一批健身器材。   篮球和足球没那个条件,就弄了好几个乒乓球台。还专门给他们腾出一间房子,放乒乓球和羽毛球。不过也有承诺,坏了自己买。   工人出不去,销售部门的人送货,每天都出去。可以让他们捎。   殊不知销售人员和司机也不想出去,因为每次回来门卫都拿着酒精对他们猛喷。身上全是怪味儿。   门卫还是当年那个。六十多岁了。他以前待的那个国企让他休假,并不是开除,所以他这个年纪就可以拿退休工资了。   门卫不想回家跟儿子媳妇住一块,嫌他们事多。远了香近了臭,于是继续帮梁好运看门。   看门人很重要,门卫也尽心,梁好运也不想他回去。所以让他半年检查一次身体。费用自然是公司出。   门卫活了大半辈子,认识不少大大小小的老板,唯有梁好运最仁义。   将心比心。现在又出了疫情,门卫比以前更尽心。甭管多大领导,不消毒,一律不许进。   有她在,梁好运无需担心公司。   梁好运办分厂的时候四处走访,老百姓不怕她,工人们不怯她。厂长或车间主任今儿乱来,明天就能传到梁好运耳朵里。因为联系总公司销售部,就能找到梁好运本人。   分公司的厂长怕撤,也不敢给梁好运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公司无事,家里事大了——幼儿园停课。   梁好运回到家得知这一消息,明知道天气一热就好了,依然惶恐,不许俩孩子出去。   两个小孩正是喜欢玩闹的年纪,一天两天还好,三天五天尚可,七天八天,孩子受不了。   梁好运从公司回来,推开车门就看到俩孩子坐在廊檐下,可怜兮兮地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好好运运~~好可怜呀~~” 第127章 恼羞成怒   梁好运的呼吸骤停,气得双手叉腰,朝厨房喊:“张跃民!”   兄妹俩吓得倏然闭嘴。   张跃民盯着小王和小孙做饭。其实是指点。过两年年龄大了,结婚嫁人,从张家辞职,也能开个夫妻小炒店。   张跃民出来澄清:“又不是我教的,你吼我也没用。”   “还能是他们自己编的?”梁好运不信。   张跃民点头:“从我回来唱到现在。一个多小时,就这四句,也不嫌烦。”   “爸爸,让我出去玩儿会儿,我就不嫌烦了。”二丫头大声说。   大小子跟进:“是呀,是呀。妈妈,让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这么大院子不够你俩玩的?”   他俩孩子没反驳,说明真是他们自个编的。梁好运奇了怪了,俩孩子不过五岁多一点,居然会编词。看来还是不闷。   大小子想了想,“院里够,可是我们想出去啊。妈妈,爸爸说,不可以当井底之蛙。妈妈,我不要变成青蛙。”   梁好运转向张跃民。   张跃民指着小孩:“张运运,你少胡扯。我什么时候说过院子等同于水井。我劝你老实点,你老子我的忍耐度可是有限的。”   “那你打我吧。”小孩立即起身。   张跃民的呼吸停顿一下,“你就作吧。”掉头回厨房。   小孩转向他妈妈。   “我要是不同意呢?”梁好运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撒泼,还是打滚?”   妈妈这么说,说明撒泼打滚没用。   小孩想一会儿,坐到妹妹身边,拉着妹妹的小手,“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闭嘴!”梁好运脑壳疼,“是电视不好看,还是游戏不好玩儿?”   小孩想想:“妈妈说过,中午吃面条,晚上就不想吃了。”   二丫头点一下头:“妈妈,我们玩这么多次啦。”伸出两个小手,摊开五个手指头。   梁好运:“作业呢?”   “写好啦!”   兄妹俩异口同声。   梁好运想想,“画画呢?”   “老师说一天一张,画好啦。”大小子跑屋里全拿出来,“妈妈,你看!”   梁好运不看也知道俩人没写好的话,张跃民不可能由着他俩嚎嚎,“你们的溜冰鞋呢?”   “妈妈要带我们去溜冰场?”二丫头赶忙问。   梁好运摇头,“在廊檐下玩儿,我扶着你们。”   兄妹俩又往地上坐,身上的衣服弄得脏兮兮的也无所谓。   梁好运头疼,退一步,“去妈妈公司?”   两小只不想去。他们要去游乐园,要去溜冰场啊。再不济去老师家里学画画也行啊。然而两个小机灵鬼很清楚,不去公司就家里蹲。   张跃民出来说:“你妈妈公司也有很多好玩的。”   两小只送爸爸一记白眼。   张跃民气笑了:“看来我平时对你们太宽容了。”   “不许打人!”   两个小的爬起来就往屋里跑。因为太爷爷在屋里,爸爸不敢当着太爷爷的面打人。   张跃民:“出来洗手!”   “洗手干嘛?”二丫头只敢大声问,不敢露头。   张跃民反问:“不饿啊?”   小孩正长身体,虽然很想有骨气地说,“不饿。”可惜肚子不允许。   廊檐下很脏,俩孩子坐在地上磨蹭了一个多小时,黑裤子成白色的,白色的手成灰色的。张跃民很嫌弃:“瞧你俩脏的。”   “家里脏啊。”大小子找到机会,“爸爸让我们出去就不脏啦。”   张跃民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小孩扁扁嘴要哭给他看。   张跃民冷笑一声。   大小子把眼泪憋回去,指着他:“你不是我爸爸。你也不是我妈妈。”吸吸鼻子,“妈妈不疼,爸爸不爱,我可太可怜啦。”   “咳!”梁好运被自个的口水呛着,“闭嘴!”   小孩吓了一跳,眼角余光看到太爷爷出来,委屈巴巴,“话都不许说。你果然是个坏妈妈。”   “还有坏爸爸。”二丫头赶忙帮腔。   张跃民抓住她的小手擦干净,又把她罩在外面的裤子剥掉,“爸爸坏,妈妈也坏。你俩最好!”   二丫头坐在爸爸腿上,不耽误她点头:“我们是世上最可爱的小朋友。爸爸,我问过魔镜,魔镜告诉我的。”   梁好运递给张跃民一条干净的裤子,盯着女儿:“咱家有魔镜?”   小孩点头。   “在哪儿呢?”   小孩想一下:“魔镜说,不可以告诉别人。”   梁好运摇头笑了,朝她鼻梁上刮一下:“魔镜有没有说,你大限已至,妈妈想打死你?”   小孩吓得慌忙抱住爸爸的脖子,使劲往他怀里挤。   张跃民猝不及防,险些摔了个屁股蹲。   “下来!”给她提上裤子,张跃民朝小孩屁股上一巴掌。   爸爸说揍人,多半吓唬人。妈妈要揍人,十有八九挨到身上。小孩哪敢离开爸爸,转到他身侧,赶忙抱住他的手臂。   梁好运朝她额头上指一下,改找儿子。   “妈妈,爸爸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小子大声说着,往他太爷爷那边跑,“妈妈不可以打我。”   梁好运好笑:“你还知道君子?”   大小子当然不知道君子。还是爸爸告诉他的,君子就是正直善良的好人。   “妈妈,有话可以好好说呀。”大小子再劝。   梁好运:“不用唱的?”   “唱啊?”小孩眨了眨眼睛,“妈妈想听什么?”   梁好运问:“你还会唱什么?不许再唱小白菜。”   小孩想说,我会唱“葫芦娃~~葫芦娃~~”,眼珠一转,“我会唱,可怜的孩子每天在家里~~想起了外边的爸妈泪流满面~~”   “等等!有这首歌?”梁好运看张跃民,我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呢。   张跃民笑道:“你听他胡扯。人家原唱是,离家的孩子流浪在外面。”   “难怪这个旋律这么耳熟。”   这首歌很火,不光梁好运公司广播,街角的小卖部也经常放。   俩孩子会唱梁好运不奇怪,随口改词,梁好运服气。   “张运运,你那点小聪明——”   大小子赶忙说:“妈妈让我唱的。”潜在意思,这也能怪我,你果然不讲理,不是个好妈妈。   梁好运又想揍他。   “妈妈恼羞成怒了吗?”二丫头歪着小脑袋问。   梁好运咬着牙看张跃民。   张跃民赶忙解释:“成语诗词这些都是你让我教的。”   “我后悔了不行?”梁好运问。   张跃民点头:“行。可是也得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气饱了!”梁好运瞪俩孩子一眼。   两个小不点知道安全了,纷纷往堂屋跑。   饭毕,张跃民载娘几个去公司。   公司的健身器械是新增的,俩小孩不知道。到了器械区,两个小孩疯了,摸摸这个看看哪个,哪个都想玩儿。   大小子更是指着单杠要翻单杠。   张跃民无语:“人不大志气不小。”   “爸爸,爸爸,好爸爸。”大小子抓住张跃民的手使劲摇晃。   张跃民上高中的时候玩过。他们学校只有两个单杠和两个篮筐。打篮球需要篮球,没钱买,只能玩单杠。   张跃民倒是不怕儿子受伤,是怕儿子偷偷玩儿。   “不行,从单杠上摔下来能摔死人。”   大小子想一下:“爸爸扶着我啊。爸爸,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好爸爸,还是坏爸爸?”   “爸爸才不要当坏爸爸。”二丫头接着说。   张跃民气笑了:“爸爸如果一定要当坏爸爸呢?”   小孩没招了。   “那我,我就不和你玩了。”大小子想好一会儿才想到。   张跃民无奈摇头,“人小鬼大。爸爸可以扶着你。但你得答应爸爸一件事,爸爸要是不在,你们不许偷偷的玩。”   大小子很是痛快的点一下头。   俩小孩离开爸爸有妈妈陪着,离开妈妈有爸爸护着。所以长这么大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和害怕。现在又有爸爸守护,大小子按照爸爸教的,自己翻一个,就让出单杠让妹妹来一个。   二丫头不太会使劲儿,第一下需要张跃民帮助。张跃民又给她讲一下技巧,第二下就自己翻过来了。   张跃民:“好了吧?”   俩孩子被圈一个多星期,难得出来放风哪够啊。   玩的满头大汗,也把张跃民累得不轻,俩孩子才改玩别的。一直到下班,俩孩子还未尽兴,上了车就央求,明儿继续。   一家四口下午来的时候,工人都上工了。大院里没几个人,不用担心传染,张跃民故意沉吟片刻才答应。   两小只乐得那叫一个手舞足蹈。   梁好运到家看到张爷爷,想到他也有些日子没出去过,就提醒老人家,偶尔可以出去转转,但要戴口罩。   这几天新闻频道滚动播出医院情况,数据每天在变,张爷爷可没心情找老朋友玩耍。再说,他也没时间。因为农村信号不好,经常收不到节目,他要把城里的情况告诉老家人。比如老村长,比如小舅爷。   他们这些老人没手机,家里都按了电话。张爷爷嘱咐他们别到处逛,在家等他电话。   结果三月份的电话费比一月和二月加一块还多。   张跃民看到话费单子,简直不敢信。他爷爷可真能聊。然而就在张跃民交了电话费的第二天,学校通知,全校师生不得离校。   梁好运给他收拾一些衣物,张跃民开始长达两个月的隔离。   爸爸不在家,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也意识到什么,再也不敢胡闹。   梁好运也不许两个保姆出去,她也不去菜市场,到平安县养殖种植户家里批发。公司人员送货,也是用无接触方氏,也就是把货堆在门口,等售货员走人,商家在出来搬。   五月底,帝都新增病例首现零记录。六月一日,张跃民回来了。   两个孩子抱住爸爸嚎啕大哭。因为从没分开这么久。   张跃民却很高兴,两个小没良心的总算还有点良心,“哭什么?”张跃民故意问,“爸爸不是回来了吗。”   “爸爸……”   两个小孩泪眼朦胧,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张跃民一手搂着一个:“不哭了。这些天有没有调皮捣蛋?”   见不着爸爸,俩孩子可不敢捣蛋。因为调皮挨揍,可没人敢拦着妈妈。   两个小不点同时摇头。   张跃民拉着两小只回屋。   梁好运给他条毛巾。张跃民把俩孩子的脸擦的干干净净,让他们玩儿去。俩孩子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让他俩跟着你吧。”梁好运看一眼孩子:“这些天天天念叨,跟念经一样。你再不回来,他俩能跑去你学校硬闯。”   张跃民佯装震惊:“你俩这么厉害?”   “爸爸!”大小子抱住他的脖子,不需要他说下去。   张跃民笑了,“好,我不说。下周末爸爸带你们去游乐园。”   两小只不敢置信地仰起头来。   张跃民点头:“解封了。下下周我们去溜冰场。”   兄妹俩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那可以让爸爸歇会儿吗?”张跃民问。   兄妹俩一个坐左腿,一个坐右腿。他俩不起来,张跃民哪都不能去。   两个小孩下来,依然拉住爸爸的手,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跟到卫生间,爸爸得洗澡,不能再跟,俩孩子就在门口等爸爸。   梁好运见状很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爸爸,爸爸是妈妈呢。”   小王道:“大姐,您对他俩太严厉了。”   梁好运心说,不严厉不行。没个怕的,凭俩小孩这么机灵,他俩以后能上天。   “他俩太皮。要不是怕我,早闹着要爸爸了。”梁好运朝儿女抬抬下巴,“不信问他俩。”   兄妹俩蹲在地上,托着下巴跟门神一样,对妈妈的话充耳不闻。   梁好运无奈地摇头,“我去买菜。你们想吃什么?”   “汤!”   张跃民的声音传出来。   “什么汤?”   学校饭菜不错,然而等张跃民吃的时候,饭菜都有点凉了。远远没有自家做的,带着锅气的好吃。   张跃民:“鲫鱼豆腐汤、羊肉汤、排骨汤,随便什么汤都行。”   “菜呢?”   张跃民想想:“炖菜。大锅乱炖就行了。”   “主食呢?”梁好运问出口就猜到,“肯定是手擀面。你们学校什么面都有,就没这个。”   张跃民无声地笑了:“你看着做吧。”   “说完了让我看着做。”梁好运冲卫生间翻个白眼。   二丫头霍然起身:“不许白爸爸!”   梁好运吓了一跳,意识到她说什么:“你给我过来,我不揍你!”   小丫头害怕了,“我才不过去!我要陪爸爸。”   “我做饭你吃不吃?”梁好运问。   小孩想一秒,“我吃爸爸做的饭。爸爸做的比妈妈做的好吃。”   梁好运虚点点她:“回头爸爸走了,我再收拾你。”说完带小孙去买菜。   小丫头砰砰拍卫生间的门:“爸爸,爸爸,妈妈走了。”   “看来这些天对妈妈的怨念不小啊。”张跃民穿戴齐整出来,“陪爸爸睡会儿。”   两小只一人拉一只手,爬到爸爸妈妈大床上,一左一右,哪睡得着啊。跟张跃民聊天。   张跃民这些天比梁好运还忙,他不光要上课,还要帮助同事们给学生量体温。甭说睡觉,吃饭也不踏实。   虽说人生病很正常,可这个节骨眼上生病,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包括张跃民。因为这个病无解,只能硬抗。扛过去身体也不见得能恢复如初。   张跃民有几个同事心理素质不如他,一个月就瘦了十斤。张跃民没他们夸张,又加上他早晚训练,两个月也瘦了五六斤。   张跃民的身体不错,但精神累。虽然最近这几天,在学校也能睡个踏实觉。只是那种氛围,张跃民睡着精神也是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然而有俩孩子在,张跃民觉得他今儿一天都甭想睡。   张跃民坐起来一点:“这么讨厌妈妈,妈妈打你们了?” 第128章 孩子打架   梁好运没打孩子,但没少吓唬孩子。   这两个月外面很凶险,梁好运不吓唬不行。可她的吓唬于俩孩子而言,好比脖子上架着一把宝剑。还不如揍一顿,给个痛快。   二丫头拉着爸爸的手,可怜兮兮地说:“妈妈坏。”   张跃民闻言便知他媳妇没打孩子。否则肯定是说打哪儿了,哪哪还疼着。   “妈妈怎么坏了?”张跃民故意问。   大小子想一下:“妈妈不要我们见爸爸。妈妈不许我们出去玩儿。妈妈不让我们去公司。妈妈是天下最坏的妈妈。”   张跃民乐了:“儿子,再过几个月就六周岁了。再过几个月就上小学了。大孩子还告状,羞不羞啊?”   “不羞!”小孩说的理直气壮。   妹妹使劲点一下头,帮哥哥证明,妈妈就是那么坏。   “那我去打妈妈一顿,把妈妈打哭给你们报仇?”张跃民试探着问。   兄妹俩同时睁大眼睛。   张跃民挑眉:“不信?”   “爸爸敢打妈妈?”大小子不敢信。   二丫头摇头,“爸爸,你打不过妈妈的。”说完小脸上还是担忧。   这点张跃民料到了,因为在俩孩子眼中妈妈更厉害。可他没料到俩孩子直白地说出来。   张跃民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爸爸比妈妈高。”   “刘大宝比我高。”大小子说着还比划一下,“高这么多。”小半头,照样打不过他。   张跃民忍不住揉揉额角,“那你们说怎么办?”   “我们去游乐园,不让妈妈去。”大小子早想好了,“爸爸,也不要妈妈去溜冰场。让妈妈在家。”   张跃民:“就这样啊?”   二丫头觉得不够,“我们去吃好吃的,让妈妈在家吃,吃白米饭!”   “这个不错。”张跃民又不是真要跟梁好运反目,差不多就收,“那爸爸可以睡觉了吗?”   俩孩子躺下,异口同声:“我们陪爸爸。”   张跃民翻出手机给梁好运发条消息——看着点孩子。   果然不出张跃民所料,他睡着了,晚上睡得很好的小孩毫无睡意,可又不舍得叫醒爸爸,趴在爸爸身上玩一会儿,就趿拉着鞋往外跑。   张跃民包里很多脏衣服,梁好运正在给他洗,看着俩小孩要出去,让保姆拦住。   两个小孩气得学妈妈双手叉腰:“爸爸说可以出去!”   “爸爸说下周。”今儿周末,赶巧是六一儿童节,又是解封后第一个周末,外面肯定人挤人,热闹的地动山摇,“仗着爸爸回来,我收拾不了你们?”   小孩气得哼一声,去堂屋。到门口发现老人家不在,二丫头灵机一动,“妈妈,我去找太爷爷。”   “太爷爷巡逻去了,你去哪儿找?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别以为你是女孩子,拐子就不要你。现在拐子偷小孩不拘男女。因为他们把你们杀了论斤卖。”   小孩嘟着嘴:“又吓唬人!”   梁好运想说什么,电话响了,“接电话!”   “就不接,就不接!”二丫头抬起下巴,一脸的欠揍。   梁好运腾不出手来收拾她,“要是找爸爸的呢?”   小孩转身就往屋里跑。   梁好运气笑了,接着就听到小孩大声喊:“妈妈,兜兜哥哥。”   “爸爸在睡觉,妈妈在洗衣服,问哥哥什么事。”   “兜兜哥哥说,中午再打过来。”   梁好运估计他这段时间憋狠了,想过来玩一天,让张跃民去接他。至于中午再打来,应该是约下次。   衣服洗好,梁好运也没回,端的怕被他爷爷奶奶,或爸爸妈妈接到再训孩子。   “我去买菜。你俩在家里乖乖的。”梁好运指着俩小不点交代。   大小子眨一下眼睛:“我们想陪妈妈买菜。”   “我不想!”梁好运拒绝。   大小子退而求其次,“可以在门口玩一会儿吗?”   一直不让孩子出去也不行。这两个月梁好运有空,就看着他们在胡同里玩一会儿。   这条胡同里除了老人孩子就是上班族。出来进去的人,每天到家都会消毒。说起消毒,何大妈那次跟小卖部老板娘买消毒液回来的路上碰到几个街坊,跟街坊一说,张老师说的,消菌杀毒,还是得用消毒水。   大概张跃民的身份太能唬人,本就觉得白醋玄乎又贵的离谱的人立即改买消毒液。   话又说回来,胡同里的人安全,现在又解封了,梁好运道:“可以是可以,但不能出胡同。小王,在家看着他们。敢不听就把他俩绑起来,等我回来收拾他们。别喊张老师。”   两个小孩立马变脸,跟被激怒的小猫似的,恨不得朝梁好运脸上挠。   梁好运问:“忘了刘大宝差点被拐子抓走?”   大小子想起来了:“妈妈,我们听话,在门口玩儿,哪都不去。”   “行,回头妈妈给你们买两个冰激凌。”梁好运深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二丫头气鼓鼓的小脸缩回去。   梁好运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小孙去买菜。   买菜的时候,梁好运总觉得要出事。本打算多买点,中午做七个八个,由于担心小王一人看不住,买几根排骨,又买块五花肉,买点配菜就急急回家。   甫一进胡同,看到门口站着几个小孩,不见大小子二丫头,梁好运顿时三步做两步走。   “出什么事了?”小孙小声问。   梁好运:“估计他俩又不听话,小王搞不定,喊醒张跃民,他俩正跟张跃民吵吵呢。”   小孙摇了摇头,“运运和好好知道爸爸累,不大可能。”   “让一下。”梁好运拨开挡着门看热闹的孩子。   小孩扭头一看梁好运,大声喊:“大小子,二丫头,你妈妈回来了,快跑!”   梁好运觉得声音耳熟,循声看去,正是隔壁刘大宝。再往院里看,面对着大门的俩孩子拔腿就往堂屋跑。   梁好运瞬间可以确定,俩孩子又调皮了。只是院里除了小王和张跃民,还有一个中年女子和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   也不是陌生人,何大妈东边的邻居。   “出什么事了?”梁好运问。   那女人转过身就说:“梁总,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有你们家孩子那样的吗。”   梁好运下意识看张跃民,什么情况。   张跃民别过脸偷笑。   梁好运:“我买菜去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可能打架吧?”差三岁,两个打一个也打不过啊。   “还不如打一架呢。”那孩子的妈说。   梁好运心说,打起来我们家孩子吃亏,是不如打一架。   “说话说岔了?”梁好运问张跃民。   张跃民揉揉眉心,“我也不清楚。”   “可是我刚才说了。”孩子的妈立即说。   张跃民点头:“你是说了,可我还没来得及问好好跟运运。张运运,给我过来。”   “妈妈打人!”小孩躲在堂屋不敢露头。   张跃民:“我保证妈妈不打你,跟妹妹出来。告诉我和妈妈,阿姨说的是不是真的。”   “出来就出来!”大小子气势很足,到爸爸妈妈跟前,立即躲在爸爸身后,还抓住爸爸的手。   二丫头想去爸爸另一边,发现那边离妈妈很近,该抓哥哥的手。   “所以你俩骂人了?”梁好运问。   二丫头指着比她高近一个头的小女孩:“她先骂我,运运好好胆小鬼。我才不是胆小鬼。”   “她为什么要说运运好好胆小鬼?”梁好运奇怪。   孩子妈说:“这都是小事。”   梁好运乐了:“甭管大事小事,先撩的那个是您女儿对不对?”   “可,可她就说一句胆小鬼,又没骂你们家孩子。”孩子妈不由地急了。   梁好运:“我们家孩子不会说脏话,在他们看来胆小鬼已是骂人。说句你不爱听的,先撩者贱,打死无怨。当然,杀人得偿命,打死不值得。可我认为运运和好好反击,也不过是正当防卫。并没有错!”   俩小孩不敢置信,妈妈没有打骂他们,还夸他们做得对。   孩子的妈张了张口,“那也,那也不能骂我家孩子,鬼子鸡,丸子旗,没爹没娘厚脸皮!”   梁好运愣了愣,下意识想问什么意思,稍稍一想,反应过来,只剩错愕,“他俩?!”   “不是他俩我还能冤枉他们?”小女孩的妈指着门外的小孩,“不信你问他们。你们家运运和好好唱着骂的时候,刘大宝也在——”   刘大宝脱口道:“我没听见!”   女孩子的妈噎住。   张跃民赶忙别过脸去,肩膀抖个不停,显然乐的。   梁好运一看他这样,便知道多半是真的,“张运运,张好好,这词跟谁学的?”   “忘了!”两个小孩特光棍,说完还同时摇头。   那女孩的妈像逮住机会:“你看看,梁总,你看看,你们家这俩孩子必须得好好管管。”   “张跃民,是不是你教的?”梁好运问。   张跃民干咳一声,转过来:“我教什么不好,教他们骂人。”   “不是你,他们跟谁学的?”梁好运看俩小孩,“又是你们自个编的?你们怎么知道鬼子鸡,丸子旗?”   那女孩的妈忍不住说:“梁总,这点你回头再问。”   “也对。”梁好运点点头,“既然他俩说话这么难听,以后让你女儿离他们远点。”   那女孩的妈错愕,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梁好运:“我们家这俩是很调皮,但我走的时候跟他们说,就在门口玩儿。敢乱跑我打断他俩的腿。我要是没猜错,他俩跟大宝在门口玩的好好的,你女儿来找他们玩儿。他俩不去,你女儿才说运运好好胆小鬼吧?”   女孩的妈张了张口,半晌憋出一句:“就算这样也不能骂人。”   “那你想怎样?”梁好运还得做饭,很是不耐烦,“打他们一顿?不可能!你们家孩子先招惹我们家孩子,以大欺小,我没去找你,你反而找我?您真好意思啊。”   女孩子的妈顿时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怎么了?”何大妈挤进来,其实都听见了。因为两个当妈的声音都不小,“运运跟好好又调皮了?”不待那孩子的妈开口,就对小女孩说:“以后别跟他们玩儿。”   张好好个小丫头立即说:“我还不跟她玩呢。”   “你给我回屋!”梁好运瞪眼。   妈妈帮他们,没帮外人,俩孩子很得意,哼一声手拉手回屋。   女孩的妈又想说什么,梁好运道:“天不早了,我们家该做饭了,就不留你们了。”   孩子妈的话没能说出来,脸憋得通红,气得拉这孩子就走。   何大妈摇摇头,看到门外的小孩:“都回家去。别乱跑。”   这边出了拐子,孩子们没回家也没乱跑,就在胡同里玩儿,男孩斗鸡,女孩踢毽子。   何大妈劝梁好运:“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懒得搭理她。”梁好运道:“要不是怕她说我仗势欺人,早让她滚蛋。又不是打的鼻青脸肿。小孩子吵几句,还值得找我理论。”   何大妈笑道:“是呀。小孩子不懂事,吵吵闹闹正常。父母上纲上线,以后孩子见着你都会感到自卑。”   “她们家孩子才不会。”梁好运摇头,“要是你孙女,说不过早打起来了。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哭着找妈妈。”   何大妈想想孙女跟她外孙子碰上,两个小家伙一言不合就出拳头,打疼了才哭。只要没打疼,打趴下还继续。   何大妈喜欢这么厉害的孩子,长大没人敢欺负,“话是这样说。不过你们家运运好好说的也确实难听。我刚刚还跟你何叔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没有谁!”二丫头跑出来,“妈妈,不许冤枉人。”   梁好运:“下一句是不是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小丫头使劲点一下头。   “今儿是人家惹你,我不跟你们计较。哪天你们先惹事,我再收拾你们。”梁好运指着她,“到时候别怪我心狠。”   小丫头哼哼道:“我才不惹事!哥哥也不惹事!”   大小子使劲点一下头:“爸爸,睡觉去吧。”   “被你们这一闹,我能睡着才怪。”张跃民定好闹钟了,打算睡两个小时,结果一个小时就被找上门的人吵醒。   大小子想一下:“下次别让她进来。”这话是对小王说的。   梁好运气笑了:“你还想下次?”   “她再惹我,就有下次。”大小子浑然不怕死地说出来。   何大妈想笑:“你们家这孩子,将来是个干大事的。”   “我要干大事!”大小子接的飞快。   何大妈忍不住摸摸他的小脑袋怪:“好孩子。”对梁好运说:“她要是瞎嘀咕,你也装不知道。否则又是一门官司。”   梁好运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她顶多说我把孩子惯坏了。孩子好坏,可不是她说怎样就怎样。”   何大妈佩服她,“还是你想得开。”   “平时太忙,也没空在乎这些小事。”   何大妈点头:“是呀。干大事的人都不拘小节。”注意到她手里还拎着菜,“做饭去吧。我们家也该做饭了。”   梁好运把菜给小王,让她和小孙先把肉焯水,“爷爷呢?”问张跃民。   张跃民:“可能走远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做好饭就该回来了。”   这边胡同长得差不多,老人今年整整八十二岁了,记性不如早年,梁好运担心:“不会迷路吧?”   二丫头摇头:“不会的,妈妈。”   “你又知道?”   大小子道:“我也知道。妈妈,太爷爷有手机,兜里还有我给他写的电话号码,有爸爸给他写的地址,走丢了,片儿警也能把太爷爷送回来。”   梁好运不禁问张跃民:“还有这事?你们爷几个什么时候弄的?我没记错的话,离家两个月的是你,可不是我。” 第129章 双喜临门   自打出了拐子,张跃民把孩子看得很紧也怕出意外。   俩孩子知道家里座机号,知道爸爸的号码,张跃民依然把号码以及家庭地址写下来,塞他们书包里。当时张爷爷在场,吐槽张跃民过于谨慎。张跃民回他一句,你也一样。他们年龄小,走远了不记得回家路。您老是年龄大了迷路。   两小只闻言让爸爸给太爷爷写一份。   这话换成张跃民,老人肯定觉得张跃民嫌他老糊涂。换成两个小不点,张爷爷反而觉得孩子懂事孝顺。   虽然张跃民认为没必要,他爷爷就在周围转悠,即便糊涂了,街坊邻居也能把他送回来。可当着孩子的面,还是写张纸条塞他兜里。   张跃民道:“有三四个月了。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事一多忘了。”   三月份正是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张跃民忘了,梁好运信,“你要是不困,就给兜兜回个电话。”   “回什么电话?”张跃民下意识问。   二丫头举起小手:“问我,我知道。”   梁好运看着积极的像换了个人似的小孩,忍不住撇一下嘴。   “妈妈不信?”小孩大声问。   梁好运:“我可不敢。”对张跃民说,“做饭去了。”潜在意思,你看孩子。   张跃民点一下头,一手拉着一个去堂屋。然而接电话的是楚兜兜的爷爷,张跃民也没敢说实话,改问他们下周去游乐园,兜兜去不去。   楚爷爷不疑有他,因为张跃民找楚兜兜十次有九次带他出去玩儿。于是告诉他,回头告诉兜兜。   张跃民一挂上电话,两个小崽子就扑过来。张跃民赶紧伸手搂住,“又怎么了?”、   俩孩子想爸爸啊。先前爸爸在睡觉,两小只不敢打扰。现在爸爸醒了,俩孩子误以为张跃民睡饱了。   张跃民注意到两个小鬼头害羞地偷笑,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妈妈买的冰激凌呢?”   两个小孩同时指冰箱。   张跃民:“你们起来一下,爸爸去拿冰激凌。”   六月初的天已有些热,两个小不点也想吃点凉的,立即让开。然而张跃民起身,俩孩子又脚跟脚跟过去。   张跃民喊小王,再送两个小勺子。   “爸爸吃!”大小子说。   张跃民:“你们不吃?”   二丫头摇一下头,又补一句:“爸爸先吃。”   俩孩子不护食,但护冰激凌。因为张跃民和梁好运怕他俩吃多闹肚子,每次都先帮他们吃掉一半。久而久之,俩孩子很怕爸爸妈妈碰他们的冰激凌。   现在居然让张跃民先吃,张跃民忍不住感慨:“领值了。爸爸吃不了那么多,跟爸爸一起吃吧。”   两个小孩这才点头。   张家大门被推开。   爷仨朝外看去,很是意外,李霁来了。   张跃民的第一反应是朝他身后看去。   当年的少年已经长成身材高大的青年,“就我一人。”笑着进门,看到大小子手里的冰激凌,故意逗他:“给我的?”   小孩赶忙护住:“我爸爸的。”   李霁意外。   张跃民:“想我了,冰激凌都让我先吃。”   “原来如此。”李霁递出手里的东西。   张跃民看到那红红的请柬,“你的?”   去年春节张跃民给他大舅拜年,聊起李霁也不小了,是不是先把婚事定下来。李霁胡诌,事业未成,不想成家。   后来张跃民才从李擎那儿得知,不想那么早结婚的是李霁他对象。   当时李霁可是说,零八年再结婚。   没听说他订婚,直接结婚,张跃民如何不惊讶。   李霁笑了,脸上多了几分害羞,“这事说起来还得感谢‘非典’。要不是‘非典’,我对象还得说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急。”“听你的意思这次还是她主动提的?”张跃民问。   李霁点头:“前天领的证。”   “领的什么?”张跃民怀疑他耳背。   李霁:“结婚证!”   张跃民张了张口,满腹话语,愣是不知该说什么,“刚领证,你,你就来送请柬。至于吗?”   “还不是你和表嫂一个比一个忙。我十一结婚,不提前告诉你,又该怪我不提前说,打乱了你的计划。”李霁说着朝他手里一扔,“走了!”   张跃民赶忙说:“等等,兜兜打电话找我就说这事?”   “兜兜?他不知道。我这就去大姐家。对了,我对象说,让运运和好好给我们当花童。”李霁差点把这事忘了。   张跃民:“行。想要什么礼物?”   李霁认真想想,“我觉得礼物不足矣表达你和表嫂的诚意。”   “说人话!”   李霁立即说:“给点实在的。”   张跃民气笑了:“滚!”   李霁挥挥手走人。   大小子好奇:“爸爸,什么是实在的?”   “真金白银人民币。”   大小子惊得“啊”一声,“小叔喜欢钱?”   张跃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李霁从小到大没缺过钱,对钱称不上多喜欢。可要说不喜欢,也不可能。钱虽然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张跃民:“对!你小叔就是个钱迷。”   “钱迷小叔?”二丫头问。   张跃民很违心地点头:“快吃冰激凌。再不吃就化了。”   二丫头挖一勺送到爸爸嘴边。   闺女难得孝顺一次,张跃民不可能拒绝。   大小子见状,也挖一勺给爸爸。   吃饭的勺子大,两勺去掉三分之一。两个小崽子一看里面少了一块,顿时心疼了。   张跃民忍着笑说:“你们也吃。”   两个小孩只舍得挖半勺。因为再一勺一勺的挖,两三口就吃完了。   话又说回来,炖菜做的慢,俩孩子吃完冰激凌,厨房才开始炖。   前段时间外面凶险,梁好运不可能放俩孩子乱跑。张跃民想到这点,便问:“想不想去超市?”   “可以去超市?”小孩既惊又喜。   张跃民笑道:“当然可以。”   这周边除了居民区就是高校,人非常多,有需求,所以有好几个超市。其中一个就在张跃民家后面,也就一里路。   大超市外面的门店有炸鸡汉堡,还有披萨。两个小崽子特别喜欢逛超市。因为每次去都可以耍赖让爸爸妈妈买点薯条鸡翅之类的东西。   二丫头从不舍得爸爸失望:“爸爸想不想吃薯条?”   “爸爸不想吃。”张跃民说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儿。   小丫头害羞了,抓住爸爸的手,作势咬他。   “咬我连披萨也没得吃。”小崽子的牙口很好,张跃民赶忙提醒。   大小子蹦跶起来:“爸爸,爸爸,我听见啦。”   “走了!”张跃民一马当先。   俩孩子蹦蹦跳跳跟上去,到院里眼角余光看到东边的厨房,小孩赶忙抓住张跃民的手,“爸爸,妈妈?”   “好运,我去买个披萨。”张跃民大声说出来,小丫头急的跺脚。   梁好运皱眉:“做的菜多。”   “还没炒的放冰箱里,晚上做。买个小点的。一人一块没多少。”   二丫头赶忙说:“爸爸,我要个这么大的。”比划个大大的圆。   张跃民答应的很痛快,到家暗示梁好运重新切一下,披萨店分好的一块切成两块。兄妹俩一人半块。两个小鬼头又气得鼓起腮帮子找爸爸评理,没有妈妈这样做的。   张家如今做饭用煤气,但依然有个炉子。因为有炉子一天到晚都有热水。还可以慢慢地煮粥,不用担心煮干锅。   此时炉子上就放着张跃民要的大锅炖。   张跃民掀开锅盖,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在张跃民身侧的两个小孩自然也闻到了。张跃民故意问:“香不香?”   小孩看看妈妈手中的披萨,又看看爸爸身旁的炖肉,那肉还是香香的排骨。小孩纠结了。   梁好运又把披萨递过去,俩孩子不甘心地哼一声。   “快吃吧。”梁好运会收拾孩子,立即说,“我再给你们贴两个死面饼。”   死面饼贴在锅上不甚好吃,放在炖肉上面蒸熟,软软的香香的,兄妹俩很喜欢。然而做起来麻烦,因为得和面。所以梁好运不常做。   小孩满意了,拿着披萨欢快的朝外跑。   张跃民看到案板上和好的面,“这个面不行吧?”   擀面条的面比较硬。   梁好运让小王擀面条,她用碗搅一点面,给俩孩子做死面饼。   张跃民不由地想起十三年前,他们家擀面条做面饼蒸馒头乃常态。偶尔买一次,或煮一次挂面。而今,正好相反。   张跃民忍不住说:“以后你俩要是不再干家政,只是卖手擀面,也比打工赚得多。”   “这能赚几个钱。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小王不以为意。   张跃民:“在你老家赚不了几个钱。你老家一来有钱人少,二来稀罕挂面。帝都有钱人九零年左右就开始吃挂面。早吃腻了。他们倒是可以请保姆做。可这东西得和面,然后擀,再煮。速度再快也得三十四分钟。加上吃饭的时间,一顿饭要一个多小时。那些有钱人可没空等饭做好。所以想吃只能去手擀面店。”   小王看梁好运,因为她也是有钱人之一。   梁好运失笑:“我跟张老师说的有钱人不一样。一来我自己当老板,二来我不需要到处谈生意。只要在配方上花心思就行了。张老师说的有钱人,更多是指金领。”   “白领吧?”小孙问。   梁好运:“白领是写字楼里的普通上班族。金领是拿着高薪的那些人。比如搞金融的,公司高管这类。他们工资高,工作也忙,经常早上一顿,晚上一顿。有可能一天一顿还是夜里。”   小王忍不住问:“那身体受得了?”   “受不了啊。所以很多高管都有胃病。有的是饮食不规律,有的是经常喝酒。”梁好运说着说发现扯远了,“掀开锅盖。”   梁好运也没用擀面杖。面团扯开,像披萨饼似的,放在炖菜上面。十多分钟,薄薄的死面饼就差不多了。   张跃民给张爷爷打电话。老人家回来正好开饭。   俩孩子看着被锅气熏得油汪汪且薄的透亮的面饼,高兴的手舞足蹈。二丫头更是伸出一根指头,“妈妈,我要吃一大半。”   “哥哥吃什么?”梁好运不待她开口又问,“爸爸呢?”   要是以往,小孩一定说,下次做了再给爸爸。然而今日不同往日,小孩犹豫片刻,道:“那我要这么大吧。”在面饼上比一下,正好三分之一。   梁好运扯的这个面饼大,小孩又吃了半块披萨,等一下再吃点肉,三分之一她也吃不完。   梁好运给她撕一小块,剩余的放馍筐里,“吃完再拿。我不吃你的。”   小孩搂到自个身边才放心。   梁好运无语:“你像谁啊?我和你爸小时候也不像你这样。”   “我是爸爸妈妈的小孩。”二丫头咬一口饼,看看爸爸和妈妈:“一人像一点。”   梁好运:“那你还真会长。”   小孩使劲点一下头,是的。   梁好运的呼吸骤停。   张跃民递给她一块披萨:“吃饭吧。都有点凉了。”   梁好运接过去问:“爷爷要不要?”   张爷爷想吃,只是披萨边缘太硬,他担心把牙累掉了:“我吃面就好了。今天的这个肉好吃。”筷子轻轻一拨,骨肉分离,飘出浓郁的肉香。   张跃民咽口口水:“还是家里的菜好吃。”   “爸爸,吃!”大小子给他夹一块排骨。   张跃民愣住,反应过来就看梁好运,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没想到吧。你儿子什么不懂?平时哭闹都是装的。”梁好运瞥一眼小孩。   大小子避开妈妈的视线啃死面饼,仿佛刚刚夹菜的不是他似的。   张跃民好笑:“张运运,还不不好意思呢?”   小孩看一眼爸爸,仿佛在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然后又啃一口面饼。   张跃民也给他挑一块排骨。   小孩咧嘴笑了。   “爸爸,我的。”小丫头把碗推过去。   张家的饭桌是张爷爷坐北,两个保姆在南,梁好运和张跃民分别坐在东和西。俩孩子一个跟妈妈一个跟爸爸。不过今儿例外,俩孩子一左一右在张跃民两侧。   张跃民又给她夹一块,小丫头很欠揍的冲妈妈晃一下,仿佛说,你看,爸爸给我夹的,就不给你吃。   饶是梁好运轻易不打孩子都想揍她。   梁好运:“我劝你别作。妈妈的忍耐是有限的。”   小孩的身体倒向爸爸。   张跃民:“不听话,爸爸可就生气了。”   小孩立马乖乖坐好。   梁好运的手顿时痒痒的难受。以免毁了这顿饭,梁好运来个眼不见为净。   饭毕,张跃民把俩孩子哄睡着,就去卧室找梁好运。   梁好运坐在外间的单人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张请柬,正是李霁送来的那张。   张跃民:“想好给他买什么样的礼物了?”   “他要实在点,就给他来点实在的。”   张跃民幸灾乐祸:“那我大舅能打断他的腿。再说了,他结婚我们实在点,回头运运和好好结婚,算了,不知道哪辈子呢。”   梁好运赞同:“就你儿子和女儿的德行,三十岁有人要就不错了。到那时候说不定你我都不在了。操这份心干嘛。”   “也是。”张跃民点一下头,拉上窗帘。   梁好运想踹他:“光天化日,你给我离远点。”   “我干什么了?”张跃民很嫌弃地瞥她一眼,“整天瞎想什么。满脑子黄色废料。”   梁好运起身。   张跃民赶紧跳床上,“我睡觉,离我远点。”   梁好运跟进去,朝他腰上拧。痛的张跃民跳脚求饶,梁好运才放开。   “谋杀亲夫!?”   梁好运点头。   张跃民抬起手:“信不信我一巴掌拍的你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那你就试试。”梁好运笑看着他。   张跃民不敢,更不舍得,“说正经的,多少合适?”   “四个八。”梁好运想了想,“其实五个八,六个八也行。只是我总觉得咱们给五个八,大舅真能打断他的腿。给六个八,大舅能要李霁的小命。”   张跃民也想过,“有可能。再说了,你给李霁也不敢收。对了,回头问问大表姐,咱们跟她一样好了。”   梁好运把手机递给他。   张跃民打给他表姐,结果接电话的人是楚兜兜。张跃民还以为听错了,“兜兜?”   “表舅?怎么是你?”   张跃民:“我和你舅母在一块。小舅去你们家了吧?”   “对,来给我们送请柬。我妈妈刚刚还和我爸说小舅,不声不响把证领了——”   张跃民忙喊停:“不声不响?你姥姥姥爷不知道?”   “我姥爷知道他们先领证再举行婚礼,不知道他们前天把证领了。我妈刚刚还说我,我要是敢跟小舅学,打断我的腿。对了,表舅,找我妈有事啊?”   张跃民:“你妈在旁边?问你妈准备给多少礼金。”   “我妈说了,一分不给。”   张跃民道:“那我们也一分不给。”“不给!”   大表姐的声音突然传进来,张跃民吓了一跳。回过神道:“别说气话。好运打算回头给他凑个吉利数。”   “多少?”大表姐知道梁好运就在旁边,否则刚刚也不会把手机从儿子手上夺回来。   张跃民:“四个八。你觉得呢?”   “我觉得多了。我一年工资也不过这么多。”   张跃民心说,谁信啊。   “你工资低,奖金多。福利待遇也好,一年到头不用买米和油。好运说,我们随你们也行。”   最小的弟弟,李家这一辈也就李霁没结婚。   大表姐无需担心给小弟多,回头表弟堂弟那边也不能少太多,便说:“也行。挂了?”   “等等,等等。”楚兜兜夺走手机就跑。   大表姐赶忙提醒:“你表舅刚从学校回来,没空——”   “不让表舅来接我。我跟表舅说点事。”少年躲到他房间里,小声说:“表舅,我爸升官了。”   张跃民惊了一下:“什么时候?”   “就——还没公示。我偷偷听我爸妈说的。他们连我小舅都没讲。”   这就难怪了。   这么大事,李霁知道的话,不可能不说。   张跃民:“西城区书记?”   “不是。”   张跃民想问,怎么不是。到嘴边不敢信地问:“进市政府了?”   “对!不出意外是副市长。好像因为空出来两个,我爸才能上去。我爸终于不再是个小小的区长了。”楚兜兜说出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仿佛在说,可愁死我了,我爸终于出息点。   张跃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事你知道就好,别显摆。”   “我知道。升上去也不等于坐稳。听我爸爸说,之前那个市长以前也没犯大错,就因为‘非典’被下放了。再说了,我爸上面还有书记和市长呢。”楚兜兜说着,又忍不住叹口气,“以后同学问我爸干啥的,我总算可以说实话了。” 第130章 故意显摆   张跃民:“……”   “你一直可以说实话。”这句话张跃民早就想说,“不是你爸官小,是你对你爸要求太高。”   楚兜兜想一下:“我爸对我要求也高啊。从小学到初中,必须班级前三,年级前十。”   张跃民心说,又不是全市前十名。   “这样啊。那当我没说。不过也别主动说,否则人家以为你穷人乍富,故意显摆。”   楚兜兜点一下头,意识到他表舅看不见,道:“这个我知道。表舅,别以为我不懂。副市长在别的地方很大,在帝都排不上号。什么商务部、外交部、公安部部长,哪个不比我爸大啊。”   张跃民再次无言。   “下周我们去游乐园,来吗?”张跃民干脆转移话题。   楚兜兜现在是中学生,作业多,“不行欸。我得做功课。”   “周日呢?”张跃民问,“拿过来做也行,不会的我教你。”   这个可以有。   楚兜兜立即拿着电话找他妈。   大表姐虽然不喜欢张跃民的某些做派,但有一点她知道,张跃民不会拿孩子的成绩开玩笑。张跃民一个副教授要教楚兜兜,大表姐乐意至极。   周一晚上,帝都台新闻节目播放两个副市长任命。   楚兜兜他爸上去,待遇也跟着上去,有了专车和司机。   周五下午,楚兜兜的爸妈因为工作原因没空接孩子,中学又离楚爷爷家远,老人年龄大了,楚兜兜的爸妈不放心老人去接,只能楚兜兜他爸的司机去接他。   司机转道把孩子送给张跃民。   张爷爷倒是可以接孩子,然而他一个人制不住两个。所以还得由张跃民接孩子。张跃民学校还有点事,孩子送回家准备走人,楚兜兜进来,张跃民险些以为看错了。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张跃民担心出什么事了。   楚兜兜满脸不高兴,嘟囔着:“我爸还不如不升官。没空接我放学,还不许我自个回去。副市长的位子没坐稳,官威先摆起来了。”   “那你是怎么来的?”张跃民看到他的表情很是好笑。   楚兜兜翻个白眼:“还能怎么来的?他司机送我来的呗。连换洗衣服和牙刷也没拿。他真当我跟他一样,不论去哪儿都有秘书事先准备好。”   张跃民笑了:“他大概以为我家有你的衣服,不用再拿。”   客房衣柜里确实有楚兜兜的衣服,然而是去年的。   楚兜兜把这点告诉张跃民,就去堂屋写作业。   两个小不点看到大哥哥过来很高兴。可一看到他写作业,立马离得远远的。名曰不能打扰哥哥,其实怕哥哥喊他们写作业。   俩孩子的幼儿园也开学了。学的还是几个月前教的拼音。老师怕他们忘了,自然也给他们布置了功课——回去多写几遍。   上了一天学,两个小崽子才不要写作业。   大小子很贴心地说:“哥哥,我不打扰你写作业啦。”拉着妹妹往外面跑。   小王和小孙两个保姆赶紧跟出去。不过不靠近,远远地盯着他们。   很早以前其他小朋友很不高兴,小朋友的家长们解释,小王和小孙这样做是防止人贩子进来。孩子们便从不甘不愿地接受,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大小子和二丫头跟邻居家的孩子闹起来,小王和小孙也装看不见,以至于现如今孩子们权当她俩不存在。   二丫头出来,何大妈的孙女就喊,“好好姐姐,跳格子。”   “你会跳吗?”二丫头眼高于顶的打量只比她小几个月的伙伴儿。   人家小姑娘不如她气势足,她摆出这种表情,把人家问得莫名心虚,不由地仔细想想,再给出肯定答案:“会的。”   “好吧。”二丫头其实没别的意思,然而她的口气加表情容易让人误会。冲她哥哥抬抬小手:“给我拿粉笔去。”   大小子显然了解她的德行,白了她一眼,朝刘大宝跑去。   小丫头只能回屋自个找粉笔,吭吭哧哧地画格子。   周围的孩子都知道,兄妹俩平时再不好,打架的时候一致对外。所以不要以为他俩闹僵,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欺负另一个。   有梁好运镇着,俩孩子也不敢仗着他们兄妹俩可以二打一欺负人。所以孩子们之间很和睦。但也只维持二十分钟。   女孩子跳格子,男孩一会儿斗鸡,一会儿打纸炮。不过片刻,长长的胡同里就热闹起来。   楚兜兜自诩长大了,不能再跟猴孩子一起玩儿,尚能安心写作业。可八岁,九岁,六七岁大的小学生坐不住。   被双胞胎骂的找妈妈的小姑娘吴婷婷出来看到胡同里就俩大人——小孙和小王,还在张家门槛上坐着。其他全是孩子,不见张跃民也不见梁好运。吴婷婷大着胆子跑过来要玩跳格子。   二丫头停下,瞥她一眼,招呼小伙伴儿们继续,别理他。   吴婷婷轻易不敢招惹二丫头,于是找何大妈的孙女,大名何娇娇的小孩,让人家去她家门口玩儿。她家那边有现成的格子。   何大妈虽然从未跟她孙女说过,别跟东边的婷婷玩儿。然而小孩子很敏感,一样能从长辈的口吻和表情中察觉到,吴婷婷跟她妈很难缠。说句不好听的,一个比一个事儿妈。   即便不知道长辈的态度,何娇娇也更喜欢跟二丫头玩儿。二丫头不敢耍赖欺负她,有了好吃的给她一份,还把她的玩具给她玩儿。反观吴婷婷,一个扎头绳都跟宝贝一样。   何娇娇被长辈们惯的娇滴滴的,不等于脑袋也成了浆糊,跟二傻子一样。何娇娇摇摇头,很干脆的拒绝:“不要!”   小孩子不是大人,何娇娇不懂拐弯抹角。吴婷婷也不会掩饰自己的表情,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你不跟我玩儿,以后也别找我玩儿。”   何娇娇点头:“好啊!”   吴婷婷气得险些暴走:“是不是二丫头不许你跟我玩儿?”   小姑娘愣了,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啊。   二丫头扬起下巴看吴婷婷:“你谁呀你?”   “敢说不是你?!”吴婷婷气咻咻指着她。   二丫头:“你谁呀你?我凭什么告诉你?是我怎么了?不是我又怎么了?”   “是你,是你我要告诉我妈妈!”吴婷婷本想说,告诉你妈妈。想起上次找梁好运,梁好运不训二丫头,反而怪她们。吴婷婷就不敢那么说。   二丫头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多大了?还整天找妈妈,羞不羞啊。”   吴婷婷被她说的小脸瞬间红了,眼泪再眼眶里打转。   二丫头唬一跳,大喊:“哥哥,快来!”   大小子就在刘家门口,离她不远,早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妹妹没吃亏,大小子就玩他的。妹妹一喊,大小子立即跑过来:“怎么啦?”   “她又哭了。”二丫头指着吴婷婷赶忙说:“我没打她,这次也没骂她。不信你问娇娇。”   何娇娇点头:“好好姐姐没有。她自个哭的。”   “对!”二丫头使劲点一下头,“没见过这么喜欢哭的。”想到她身后的俩人,“小王阿姨,小孙阿姨,你俩也看到了吧?”   两个保姆点头。   二丫头怕妈妈揍,有保姆证明放心了,“娇娇,我们继续。”   “她呢?”何娇娇偷偷摸摸地指一下噙着泪水,一脸委屈地吴婷婷。   二丫头浑不在意的挥一下小手:“她爱哭让她哭好啦。我爸爸说了,管天管地,管不着人家哭闹放屁。”   小王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她爸爸的原话明明是,管天管地,管不着拉屎放屁。   何娇娇不知道真相,信以为真,“那我们继续吧。”   几个小女孩不再管她,吴婷婷哭出声来。二丫头听到声音瞥她一眼,只一眼又继续跟小伙伴们跳格子。   吴婷婷抿抿嘴,拔腿往家跑。   何娇娇担心急了:“好好姐姐,快看!”   “又找她妈告状啊?”二丫头回头看去,吴婷婷正好推门进屋,“别以为我爸爸妈妈不在,我就怕她!”   话音落下,吴婷婷和她妈妈从院里出来。   何娇娇吓得躲到二丫头身后。   二丫头转身朝她肩上一巴掌:“怕她做什么?”   “你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啊。”何娇娇小声提醒。   二丫头道:“我爸爸妈妈不在家更好。”在家肯定不许她骂人。   “二丫头!”   二丫头大声回答:“干什么?”   “干嘛总欺负我们家婷婷?”   二丫头仰头问:“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了?”   “没欺负婷婷,她怎么哭了?”吴婷婷的妈很生气。   二丫头哼一声:“她喜欢哭!要不要我现在哭给你看,等我妈妈回来,就说你欺负我?”   “你——你吓唬我呢?”吴婷婷的妈指着她,“别以为你妈不在,我收拾不了你。”   大小子一下挡在妹妹跟前:“你想怎么收拾她?打我妹妹吗?你碰她一下试试!别以为我妈妈不在家,我就使不动小王和小孙。你俩过来!”   小王和小孙立即过去,等着帮小雇主打架。   吴婷婷的妈脸色骤变。   二丫头拉开哥哥:“不用小王阿姨小孙阿姨。我一人就能收拾好她。”指着吴婷婷的妈,特别嚣张地说:“别以为你是大人我就怕你。我爸爸说过,小孩杀人不犯法,我弄死你!”   何大妈听到外面吵吵,出来准备劝架,听到二丫头的话,倒抽一口气:“这是你爸说的?”   小孙赶忙说:“不全是。有次张老师和爷爷看《今日说法》,一个少年犯就判了几年。爷爷问怎么判这么轻,张老师说因为他未满十六岁。不是特意跟二丫头说的。”   “我也在啊。”二丫头忍不住说。   小王:“你就少说两句吧。”   “你俩跟谁一边的?”二丫头瞪她一眼,转向吴婷婷的妈,“你说,怎么收拾我。”   何大妈明知故问:“又怎么了?”   “她女儿喜欢哭,非说是我弄哭的。”二丫头指着吴婷婷的妈,“我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   何大妈哭笑不得。   吴婷婷的妈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牙尖嘴利!”   “蛮不讲理!”张跃民的诗词成语可不是白教的。二丫头说完,还双手叉腰。妈妈经常这样,她觉得特别有气势。她虽然小,气势上不能输。   吴婷婷的妈咬咬牙:“回头我就告诉你爸爸。”   “爸爸?”二丫头哼一声:“我爸爸脾气好,你告诉我爸爸有什么用。有本事告诉我妈妈啊。”   吴婷婷的妈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你当我不敢?”   “你当然敢!不光敢告状,还敢欺负我一个小孩。”二丫头脸上尽是鄙视:“跟你女儿一样,还是告状精。”   吴婷婷仗着有妈妈撑腰,大声说:“你是告状精!”   “你才是告状精!”二丫头看着吴婷婷的妈:“她是小告状精,你是大告状精。你们全家都是告状精!” 第131章 找上门   吴婷婷的妈扬起巴掌。   “你打我一下试试!”二丫头的气焰依然嚣张,“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吴婷婷的妈妈被激的上前。   大小子掏出兜里的纸炮就砸,如天女散花一般砸的吴妈妈懵了,不由地停下。   何大妈被大小子整出的突发情况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忙拦住:“小施,这是做什么?小孩子一会儿吵一会儿好,咱们大人就不要掺和了。”   “我们家婷婷被她欺负哭了!”吴妈妈施女士满脸愤懑。   张家的房子是老房子,阔七间,有二三十米。几个小孩在张家大门口玩,离何家院里就有些距离,先前二丫头的声音不大,所以何大妈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何大妈跟张家走得近,有一点她很清楚,二丫头的德行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次多半又是吴婷婷先撩她,然后没干过二丫头。   何大妈可不会问吴妈妈,而是问吴婷婷:“二丫头怎么欺负你的?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何娇娇气得跺脚:“奶奶!”   吴婷婷指着二丫头:“她不让娇娇和我玩儿。”   “就这点事?”何大妈看吴妈妈,这么点事也值得你上纲上线啊。   吴妈妈说:“肯定不止这点。”   何娇娇一下从二丫头身后跑出来。二丫头拉住她。   吴妈妈立即指给何大妈:“看见没?不让你们家娇娇说话。”   “才不是!”何娇娇的嘴巴没被二丫头捂住,小姑娘大声说:“婷婷不要我跟好好姐玩,让我和她玩。我才不和她玩儿。她见我不跟她玩就哭了。奶奶,不干我的事。好好姐姐也没骂她,是她喜欢哭!”   何大妈很是意外,没料到因她孙女而起。本来还想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为张跃民和梁好运不在家,闹开了她怕俩孩子吃亏。   自家孙女掺和进来,何大妈就不止是劝架的了:“婷婷妈,听见没?这次不能怪好好。”   “真是这样?”吴妈妈看着闺女。   吴婷婷摇头,“二丫头还说我羞不羞。”   “我就说!咋了?你让娇娇跟你玩,娇娇不跟你玩,这么点事就找妈妈,羞不羞啊?”二丫头很嫌弃她,“也不看看你多大了。当自己是奶娃娃吗?”   何大妈赶忙别过脸,掩饰笑意。   吴妈妈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紫了吧唧,隐隐泛着黑。   何娇娇吓得再次躲到二丫头身后。   何大妈心疼,“婷婷妈,既然事情清楚了,就算了吧。”   “算什么算?肯定不止这一点!”吴婷婷她妈说不过梁好运,她不信还说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   二丫头斜睨着她:“你想怎样?”   “她想你道歉。”有保姆在,楚兜兜不担心俩小的。不过听到一个大人跟二丫头一个小孩理论,楚兜兜也写不下去,“你跟她说,你错了,这个婷婷是你欺负哭的,她就满意了。”   二丫头拔高声音:“凭什么!她女儿喜欢哭,她诬赖我,我还没说她不知羞,还让我道歉?想得美!”冲吴妈妈哼一声:“我妈妈回来,我就说,说你碰瓷!”   “碰瓷?”刘大宝的奶奶出来正好听到这句,不敢置信地看吴家母女。   吴妈妈赶忙说:“您老别听她胡扯。小丫头片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我没实话,你谎话连篇。你女儿一哭,你就来找我。我说你算好的,故意碰瓷,想让妈妈打我,说错啦?”有个恨不得把儿女教成人精,小小年纪能智斗拐子的好爸爸。二丫头懂得可不少。   刘大宝的奶奶被小孩说服了。   吴妈妈急了:“我就是碰瓷,也不会找一个小孩。”   “你知道我是小孩?”二丫头夸张的睁大眼睛,“真厉害!”说完哼一声。   吴妈妈施女士顿时觉得难堪。   何大妈这个热心肠,希望街坊四邻亲如一家的人此时也对她同情不起来,“天快黑了,小施,回家做饭去吧。”   施女士朝女儿身上打:“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许找她玩。就是不听!欺负你也活该!”   “哎,你这是做什么?”何大妈赶忙拦住。   二丫头又哼一声:“装腔作势,谁不会。”   施女士不由地停下来。   何大妈忍不住问:“你一个小孩,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   “我爸爸教的。”二丫头很得意,“想知道问我爸爸去。咦,我妈妈来了。问我妈妈也行。”   众人朝胡同口看去,梁好运的车拐进来。   施女士拽着女儿就走。   何大妈眼角余光注意到她,下意识回头说些什么,看到母女俩连走带跑,恐怕被梁好运发现一样,忍不住叹气,这么怂,何必呢。   梁好运以往直接开院里,现在门口大人小孩十几个,梁好运不得不停车,“出什么事了?”   “没事!”二丫头跑过去,“妈妈,我想你啦。”   梁好运挡开扑上来的小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兜兜也在啊?她又闯祸了?”   “妈妈!”二丫头大吼。   梁好运捏住她的小脸:“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欲盖弥彰,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兜兜,怎么回事?”   “我说吧。”何大妈开口说。   何娇娇拽她奶奶的手,不许说。   何大妈没管孙女:“婷婷要跟娇娇玩儿,娇娇不理她,她气得要找妈妈,你家二丫头就说她,这么大了还找妈妈,羞不羞。小丫头就气哭了。”   “就这些?”梁好运不信。   何大妈失笑:“什么都瞒不过你。小施以为二丫头欺负她,来找二丫头理论。你们家这个丫头,嘴巴真厉害。小施愣是没说过她。”   “那是她不讲理。”二丫头一见瞒不过去,立马为自己开脱,“妈妈,不怪我。爸爸说,有理不用怕。我有理!”   梁好运看一下时间,放学不过一个小时,她也能跟人干一架,可真行。   “你爸呢?”   何大妈:“我先前在院里看到张老师开车出去了。可能回学校了。”   二丫头点头,“爸爸说,在门口玩儿。吴婷婷叫娇娇她们去她家门口,不许我去。我很生气,才说她就会告状。”   “还有这事?”何大妈问孙女。   何娇娇点头,“爱哭,小气鬼,我才不要和她玩。”   看来是了。   何大妈忍不住摇头:“这个婷婷啊。”   梁好运转向女儿:“你这么得理不饶人,小心哪天落单,她母女俩收拾你。”   “这不会的,这不会的。”何大妈赶忙说。   梁好运笑看着她:“小孩子拌嘴,她都能帮孩子理论,今儿在二丫头手上吃这么大亏,您确定她能咽下这口气?”   何大妈被她说的不确定,“要不回头我劝劝?”   “指不定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怀疑你看她笑话。”梁好运的声音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吴家人要是在门口偷听,隐隐能听见。梁好运正是说给吴家人听的。   何大妈闻言不敢掺和。一个能跟孩子计较的人,心胸如此狭隘,什么事干不出来。   吴妈妈施女士确实不大气,然而何大妈忘了她怂。真像梁好运说的那样,偷偷堵二丫头,刚刚就不可能拽着孩子跑。   天色不早,该做饭了。梁好运也饿了,“都回家吧。吃了饭再玩儿。”   二丫头拉着妈妈的手进屋。   大小子捡他的纸炮。   楚兜兜忍不住问:“怎么丢的哪都是?”   “我砸吴婷婷她妈砸的。”大小子没想过隐瞒,仿佛在说一件很小的事。   梁好运不由得停下。   二丫头替哥哥解释:“妈妈,吴婷婷的妈要打我,哥哥是为了帮我。”   “她还要打你?”梁好运担心,“有没有打到?”   二丫头摇头:“我们还有小王阿姨和小孙阿姨呢。”   小王道:“没有!不过要不是运运砸她,有可能趁我们不注意,给好好一巴掌。”   梁好运又想生气又觉得无语:“真出息!几十岁的人,跟个孩子计较。”   “我瞧不起她!”二丫头补充。   梁好运:“我也瞧不起她。以后离她女儿远点。再来找你们玩儿,你们就进屋。我看她敢往屋里来。”   张家的房子是典型的四合院,南边也有一排房子。廊檐下的水泥地完全可以跳格子。院里虽然种了很多菜,也有几条路,可以打纸炮。   俩孩子打量一圈院子,双双点头。   梁好运带仨孩子到堂屋,看到茶几上的作业本,“你俩,跟哥哥一起写字。我们去做饭。”   二丫头不太乐意。   梁好运瞪眼。小丫头乖乖拿出作业本。哪还有面对外人嚣张的模样。   作业是妈妈要写的,兄妹俩也不敢胡乱应付。   一撇一捺,横平竖直,写到爸爸踏月而归。   张跃民带着仨孩子洗洗手,梁好运就把饭菜摆好了。张爷爷打开电视。   以前冬天,张家吃好晚饭还没到七点。现在白天越来越长,张家吃饭正好看《新闻联播》。   关于“非典”的内容极少,一家人都很高兴,预示这波疫情要过去了。然而这个欢乐的氛围勉强维持到饭后。   小王小孙正收拾碗筷,大门被敲响。   梁好运说一声:“没没锁,进来。”   进来一位六十来岁的女人。对方不是生人,是吴婷婷的奶奶。   二丫头气得哼一声。   梁好运:“兜兜,我和你舅房间里有电视,领弟弟妹妹看电视去。”   “我不去!”小丫头抱住爸爸的手臂,“她是来找我的。”   梁好运叹气:“不许乱说话。”   小孩眼珠一转,表明态度,看情况。她不乱说,我就不说。   张好好个小丫头,不怕大人,还敢跟大人吵架这事,一会儿就传开了。   她的彪悍事迹,张爷爷自然也听说了。他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可吴奶奶找来,显然过不去。   张爷爷起身招呼,故意问:“小吴啊,找我们家二丫头?”   吴奶奶脸上闪过些许不自在,“不,不是,我找梁厂长聊聊。”   像个斗鸡似的小丫头放松下来,靠爸爸身上。   梁好运递给她一个小椅子,“什么事?这大晚上的,还值得您老跑一趟。”   “梁厂长,按说我不应该来找你。”吴奶奶说着,叹了口气。   梁好运确定,还是她闺女惹出来的那事:“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有什么话您直说。”   “那我就说了。”吴奶奶看一下二丫头,“你们家这个小的真得管管。我知道今天这事怪我们家婷婷。可这么小的孩子,敢说弄死婷婷她妈。不管真不行。”   梁好运佯装生气:“张好好,怎么回事?”   “我说过。怎么了?”爸爸妈妈不在家,二丫头都不怕吴家人。爸爸妈妈和太爷爷都在,二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吴婷婷的妈要打我,还不许我吓唬吓唬她?”   当着外人的面,尤其还是自家孩子有理的情况下,梁好运可不会为了所谓面子而训孩子,“原来只是吓唬吓唬。”   “可是我们家婷婷晚上吃过饭都不敢出来。这得吓成啥样?”吴奶奶痛心疾首。   二丫头哼哼:“那是她胆子小。我太爷爷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吴婷婷心虚!”   吴奶奶呼吸一窒,“我,我不跟你个小丫头片子说。”   “那你跟我妈妈说。”二丫头很爽快。   吴奶奶又噎了一下,“梁厂长,你听听,她这么厉害,以后我们家婷婷见着她得绕道走。”   “你们家婷婷不绕道走,还要跟我一块啊?”二丫头惊呼,“我可不想跟她玩儿。每次说不过人就告状。没见过她这么爱告状的。”   吴奶奶深呼吸再呼吸,“你别这么厉害,我们家婷婷才不告状。”   “吴婷婷爱哭鬼,还是我的错?”二丫头想不明白,“你这么不高兴,让吴婷婷跟我一样厉害啊。”   吴奶奶脱口道:“你以为谁都是你!”   “不是我就不要惹我。”二丫头很不开心,“我妈妈上次说了,让她离我远点,是她自个不听。回去告诉她,以后我在外面,她不要出来!”   吴奶奶:“这个胡同不是你家的!”   “我们家门口就是我家的!”   吴奶奶忍不住抬手指她。   张爷爷劝说:“小吴,你跟孩子吵什么啊。她又不懂好赖。”   “对!”吴奶奶清醒过来:“我是来找梁厂长的。跟她说不着。梁厂长,有句话你别不爱听,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你们家这个小的,这么小就什么话都敢说,长大了,保不齐啊。就算不犯大错,她嘴巴这么厉害,长大了谁敢娶?”   梁好运心生不快,说的什么屁话。   张跃民笑道:“您老要是担心这点,那您老多虑了。别说好运有钱,我工资高,即便是普通上班族,也养得起她。”   吴奶奶质问:“你们还能养她一辈子?”   “我们是不行,还有运运。”张跃民问儿子,“要是没人娶你妹妹,你养不养妹妹?”   六周岁的张运运已经懂得什么是婚丧嫁娶。但有一点不懂:“为什么要嫁人啊?妹妹不可以不嫁吗?”   张跃民点头:“可以!”   “可以就行了啊。”张运运看向吴奶奶,很不懂她为何要那样说。   吴奶奶急了,“哪能不嫁人?”   张跃民问:“我们家对面墙上的标语您看到了吗?晚婚晚育。国家虽然没有明确提出不婚不育,但也很乐意看到一部分人选择单身。   “吴大妈,二十一世纪了,作为跨世纪的老太太,您的思想觉悟怎么还停留在上上世纪?十年浩劫,那么漫长的岁月,居然也没能把您那点封建守旧的思想冲走。”很是失望地摇摇头,“您老当时是不是只顾盯着别人,忘了改造自己?”   这话可谓诛心。   吴奶奶顿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张爷爷不痛不痒的吼他一句:“别瞎说!当时情况你又不知道。你吴大妈也是一片好心,担心好好长歪了。”   吴奶奶赶紧借坡下驴,“他爷爷,这话让您说对了。梁厂长,张老师,不是我这人碎嘴。我儿媳妇几十岁的人了,居然被你家二丫头说哭了。听说你当时不在。你可以想象一下,她说的得多难听。”   梁好运刚刚有点奇怪,这点小事至于妈妈来,奶奶又来吗。   和着弄了半天还有后续。   “这么严重?”梁好运很是不走心地问:“婷婷她妈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较真?小孩子懂什么,当她放屁得了。”   二丫头很不高兴。   张跃民握住她的嘴巴。   吴奶奶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梁厂长,不是我儿媳妇小气,是你女儿说话真难听。咱活了一辈子,也没听过那些话。”   “井底之蛙!”大小子快速吐出四个字。   吴奶奶被说糊涂了,“你这孩子,啥意思?”   “这么大岁数,懂得还不如我妹妹多,羞不羞啊?”大小子真的很好奇。   吴奶奶顿时出去多进气少。   张爷爷吓得扶着她,唯恐她身体不稳摔下去,瞪一眼大小子:“小吴,您别跟孩子一般见识。都被好运和跃民惯坏了。”   “既然知道惯坏了,就给他们改过来!”吴奶奶立马接道。   张爷爷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让他多嘴。   “好的。”张跃民点头:“回头我就收拾他俩。您老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小王,送送吴大妈。”   小王起身:“吴大妈,走吧。”吴奶奶起身,还不放心:“张老师,可得好好管管。”   张跃民很是慎重地点头。   吴奶奶这才出去。   大小子跳起来:“爸爸,我没错!”   吴奶奶脚步一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继续往外走。   “小笨蛋,爸爸糊弄她的话你也信。”   吴奶奶猛然停下,回头看去,明亮的灯光下,张跃民冲儿子伸出手:“爸爸不先答应,她能在咱们家坐到明天早上。这叫缓兵之计。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别怕,天塌下来爸爸给你们顶着。”   大小子欢快的扑到爸爸怀里。   吴奶奶脚下踉跄。   小王吓了一跳:“您老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别是想碰瓷吧?”   “碰瓷”这茬吴奶奶听她儿媳妇和孙女说了,气得甩开小王的手,大步跨过张家门槛,气咻咻往家去。   张爷爷见状,道:“你就不该多那句嘴。”   “我故意说给她听的。否则真以为我服软,她赢了。”张跃民朝外面瞥一眼,“倚老卖老,什么东西。”   张爷爷皱眉:“别当着他俩这么说。否则下次又得骂人家,什么东西。”   “我听见啦。”小丫头嘴巴那么厉害,就是跟爸爸妈妈学的。   张跃民摸摸女儿的小脑袋,把闺女搂怀里:“听见就记住,然后活学活用。但有个前提,你要占理。”   小丫头使劲点一下头。   张爷爷忍不住说:“不能这么教。”   “怎么不能?凭好运有钱,我们委委屈屈的,只要没能让他们满意,一样说我们仗势欺人。”随着梁好运的生意越做越大,张跃民考虑过邻里问题,“他们既然这样认为,就欺负给他们看。不这样认为的人,运运好好先欺负他们,他们也会先检讨,是不是自家孩子不听话。”   比如何大妈。她孙女是二丫头的“小弟”,没跟二丫头闹过,但跟其他小朋友打过。何大妈觉得自家孙女被宠坏了,跟人打架都是先问她孙女,是不是她调皮。   张跃民:“屁大点事,当妈的来,当奶奶的又来,祖孙三代轮番上,好好不厉害点,还不得让她们欺负死。”   说到这个问题,张爷爷叹气:“好好,以后离她远点。”   小孙正擦桌子,闻言停下:“爷爷,那丫头要娇娇去她家玩儿,就是因为要跟好好跳格子,好好没理她。结果人家娇娇不愿跟她玩儿,她反而以为好好不许娇娇跟她玩。”   “原来是这样。”张爷爷皱眉,“他们家怎么这么惯孩子?”   小孙想想:“也不是惯。也不知道怎么教的。好好就说一句,那丫头就哭。好像她哭她有理一样。”   张跃民笑道:“她就是那么想的。好好,以后不想跟她搭腔,看她哭你也哭。她闷不吭声地哭,你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然后不论你说什么,旁人不光信,也不会再说你欺负人。”   “我才不哭!”二丫头拒绝。   张跃民:“哭不等于势弱。你哭的比她厉害,她一发现哭没用,以后就不敢在你面前哭。这招叫一劳永逸。”   二丫头睁大眼睛,显然没料到还可以这样。   张跃民点头,“兜兜,以后旁人招惹你,你不知道该怎么反击,就哭。对方要是敢找家长找老师,不论老师或你爸妈说什么,你就一个劲哭。你妈再生气,看到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舍得数落你。”   “那我同学会不会说我?”楚兜兜担心,男孩子哭得昏天暗地,太没出息了。   张跃民笑着摇头:“不会的。你同学会说,从未见楚兜兜哭过,这次哭的这么伤心,肯定很难过。所以哭这招,虽然好使,也不能常用。常用的话,连娇娇那么小的孩子都会以为你是个爱哭鬼。”   楚兜兜明白了,“难怪好好说话一套一套的。您这么教,不出半年,她就能打遍四邻无敌手。”   “兜兜哥哥,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说我。”小丫头哼哼道。   楚兜兜点头:“你打我?”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小丫头扬起下巴,转向妈妈:“吴婷婷的奶奶会不会说爸爸妈妈的坏话?”   梁好运:“现在知道担心,不觉得晚了?” 第132章 道德绑架   小丫头一听妈妈这样讲,就知道妈妈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爸爸,我可以出去玩儿会吗?”小丫头仰头看着爸爸,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星光。   张跃民故意说:“我如果说不可以呢?”   “你是好爸爸,一定可以。”小丫头很笃定。   张跃民失笑:“你这已经算道德绑架了。”   “道德绑架?”小孩一知半解。   张跃民:“先夸别人好,然后再提出要求。别人要是拒绝你,就不是好人。这就叫道德绑架。”   楚兜兜若有所思。   小孩挥一下小手:“这个以后再说啦。爸爸,爸爸,我玩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吗?”   张家客厅里有茶几,靠北墙还有个大方桌。张跃民之前回来的晚,正是去楚兜兜家给他拿换洗衣物。那些东西此时就在大方桌上,旁边还有一叠书。   张跃民看一下那些书本:“写作业了?”   “写了两页拼音。”小丫头伸出两根手指。   张跃民点头:“行吧。”   “爸爸最好!”小丫头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下,不待张跃民反应过来,跳出爸爸的怀抱,拉着哥哥往外跑。可见这声“谢谢”多么不走心。   张跃民无奈地叹口气:“兜兜,刚吃过饭,我们也出去走走。”   楚兜兜经常过来,跟这边的大孩子很熟。楚兜兜又不曾跟人说过,他爸是区长。楚家的车跟张跃民的豪车没法比,街坊四邻,甭管大人小孩,潜在意识认为,楚家也就有点小钱。楚爸爸在机关,最多不过处长。   三十来岁的处长了不得。楚爸爸看着四十出头,但按张跃民和李擎的年龄算,他没五十岁,也差不多了。五十岁的处长可不算多厉害。   周围的孩子自然不会把楚兜兜当成高干子弟。虽然知道他姥爷或许很厉害,可一来张跃民的舅舅退休了,二来楚兜兜只是外孙。   街坊把楚兜兜当成寻常小孩,楚兜兜自在,也乐意出去转转。   电脑未普及,手机也只有长辈有,电视节目无趣,大晚上的不能往街上跑,少年们在家呆的无聊,出来也只能在胡同里来回转悠。   几个在胡同口聊天的少年瞧见楚兜兜就冲他招手。   少年下意识看他舅。   张跃民出来看孩子,可不是陪外甥玩儿,“别跑远,九点回来。”   “知道了。”楚兜兜大步跑过去。   大小子停下,转头看爸爸。   “你不能去!”张跃民知道儿子好奇,“他们说的你也不懂。”   这句倒是真的,小少年不羡慕了。   张家的大门有个过道,一间房子那么宽。下雨下雪天,张跃民的豪车就停在过道里。过道有电灯,电线很长,张跃民把过道的灯拿出来挂在屋檐下,胡同里瞬间变得亮如白昼,小孩都跑过来。   小孙和小王一个刷锅一个洗碗。梁好运也在厨房,检查还有多少菜,明天需不需要买。小孙听到外面那么热闹,忍不住说:“大姐,你说这么多孩子都不懂事,哪有不打架不吵嘴的。吴家图什么啊?闹那么一出,他们家孩子想出来都不好意思。”   “你错了。”梁好运担心进老鼠,锁上橱柜,“吴婷婷的奶奶敢找来,就不觉得自家有错。吴婷婷的妈哭,是好好不讲理,彪悍。她们才不会不好意思。”   小王忍不住问:“还能这样?”   “这样的人不少。以后你们到社会上可得注意。”梁好运补一句,“张老师说的哭,这招就不错。不要觉得一时低头服软很丢人。这也是计谋之一。古人没少用。”   小孙想一下:“那个谁,刘什么,他的天下就是哭出来的对吧?”   梁好运忍不住笑了:“可以这么说。”   “那这招还挺厉害。”小孙感慨:“难怪那个小丫头那么喜欢哭。可惜碰到咱家好好,软硬不吃。”   梁好运摇头:“好好吃软也吃硬。硬得比她厉害,软要像何家的娇娇一样,知道自己不行,乖乖听话。而不是先逞能,发现自个不行再哭。那样好好只会看不起她。你们洗澡,我出去看看。”   小王和小孙家在关中平原,那里穷,农村条件有限,夏天热的时候也就弄盆水擦擦。冬天十天半月洗一次乃常事。所以小孙和小王以前很不爱洗澡。   以前在人家当保姆,当她们是下人,才不管她们几天洗一次。到了张跃民这里,他和梁好运爱干净,下大雪也隔三差五地给她们一张澡票,命令她们洗澡。以免头上长虱子,传给二丫头。   小孙和小王跟小蒋和小杨不一样,小蒋和小杨从老家出来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梁好运这里当保姆。年岁小,人生地不熟,宛如一张白纸,梁好运多提点她们几句,比如要想脱离原生家庭,就嫁远远的。   梁好运从没跟小孙和小王聊过这个话题,俩人最初还畅想着城里赚够钱就回老家。然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不说吃饭穿衣,单单洗澡这一点,两人就不想回老家。   话又说回来,张家有太阳能,用水方便。两人节俭惯了,不论冬天还是夏天都一起洗。洗好了,浴室冲洗干净,其中一人把俩人的衣服洗了,一人去找梁好运回来洗澡。   张跃民今儿跑一天,身上黏糊糊的,想先洗澡。他今儿又累,所以把儿子提进去,省得待会儿还得再给他洗。   小孩玩的正开心,不想洗,抱住张跃民的手臂荡秋千。   张跃民扬起巴掌,小孩立即双脚沾地:“我要妈妈洗,不要你洗!”   “多大了?六周岁!不知道男女有别?”张跃民松开他就训,“在学校你也去女生厕所?”   小孩才不去女生厕所,“我自己洗。”   “张运运,你爸还说不算你了?”梁好运悠悠地问。   小孩立即往卫生间跑。   小王忍不住说:“咱家运运多听话。那丫头一家还说运运和好好一个比一个皮。真是乌鸦落到黑猪背上,只能看到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你小点声。”梁好运提醒,晚上刚吃过饭,整条胡同的人没有睡的,“让他们听见,又得在背后嘀咕,有什么样的雇主,就有什么样的保姆。”   小王:“我才不怕!他们家又请不起保姆。我就算当一辈子保姆,也不用看她们脸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谎话说多了,别人也会当真。”梁好运往西边看一眼,小声说:“好比大宝的奶奶,以前说运运跟好好皮,邻居不信,听多了也不由地产生怀疑。”   小王吃惊:“她还敢说?”   “最近不说了。听何大妈的意思,改说小孩子就得厉害点。”梁好运想想何大妈同她说的话就想笑:“还说那天被抓的要是运运或好好,他俩能连掐带咬人家。哪像大宝,除了哭就知道哭。”   小王点点头,想说什么忽然住嘴。   梁好运感到奇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何大妈正晃悠着胖乎乎的身板,从西边胡同口走来,“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何大妈走的太快,梁好运话音落下,她已到刘家大门口。   “急着回去看电视剧?”梁好运问。   何大妈停下来:“《焦点访谈》还没放完,看啥啊。地方台都是重播的,没意思。”   “那就是回家洗澡?”梁好运朝不远处看一眼,“你们家娇娇还在那儿呢。”   何大妈朝孙女看去,小孩正跟几个孩子玩“丢手绢”。其中就有二丫头张好好。   “难怪不闹。”何大妈的儿子和儿媳妇喜欢看电视剧,所以晚上陪孙女的也是她。何大妈一直不见孙女,还以为她回家了。想想她刚刚听到的事,跟儿媳妇和老伴儿说,又该说她碎嘴,索性朝梁好运走近一点:“跟你说件事。后院离婚了。”   梁好运下意识问:“什么离婚了?”   “你家后面那家。”说人家的长道人家的短,何大妈可不好指名道姓。万一被孩子听去,孩子嘴最快,就把她给捅出来了。   梁好运明白,也愈发不明白。   后面那家婆婆重男轻女,当初儿媳妇生个女儿,婆婆没少刁难儿媳妇。儿子装死,由着老妈挤兑媳妇儿。张奶奶活着的时候,不止一次念叨,这日子过不长。   可直到张奶奶去世,也没离婚。张爷爷还感慨,他老伴儿干了一辈子妇女工作,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梁好运也以为儿媳妇跟婆婆闹习惯了,或者以为离婚再嫁依然是一地鸡毛,所以就这么将就着过。   梁好运也习惯了三天两头听一次婆媳大战,居然不声不响离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梁好运也忍不住好奇。   何大妈压低声音说:“就今儿。”   “今天还是什么特殊日子?”   何大妈道:“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听说以前能将就,是儿媳妇早出晚归,一天到晚跟她老婆婆说不上一句话。这不前些日子疫情,她放假在家,天天跟婆婆面对面脸对脸,时间长了忍无可忍,市里一解封就要离。她娘家人劝她再想想。她又想几天,还是想离,今儿就把证办了。”   “孩子呢?”梁好运问:“有后妈就有后爹。”   何大妈:“他们家也不要,让人家带走。人家有工作,养得起也不想给。”   “那还好。”梁好运往后看一眼,嗤笑道,“这下可以找个屁股大好生养的。”   小王:“你们城里人也信这个?”   梁好运轻笑:“什么城里人不城里人。这周围的人,十户有九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泥腿子。再说了,改革开放才几年?二十年前谁不是无产阶级。谁又比谁高贵。”   何大妈赞同:“还是梁厂长清醒。我就看不惯那些有点钱就飘的。现在看起来光鲜亮丽,不可一世,指不定哪天就被风吹走了。”   “您小点声。”梁好运提醒她,“你听谁说的?”   何大妈:“大伙儿都看见了。下午放学搬的东西,连接孩子。”   小王很好奇:“他们家再娶一个,要是还是女儿咋办?再离再娶啊。人家那个《超生游击队》里都说了,生男生女是老爷们的问题。”   “那么老的小品你也知道?”何大妈不禁问。   小王:“爷爷收音机里放的。那俩人说话可有意思了。何大妈,您说呢?”   “他们家有钱,再离呗。反正生了女儿也不让他们养。”何大妈说的事不关己,眼里却尽是鄙视。   小王皱眉:“也不怕遭报应?”   “你放心,你所希望的都会出现。”梁好运笑着说出来,何大妈瞠目结舌。   好一会儿,何大妈回过神:“不会吧?”   “信不信恶人自有恶人磨?”梁好运问。   这种情况何大妈见过,而且不少:“信!你这样一说,我反而觉得那媳妇离了也好。咦,你外甥回来了。”   梁好运朝东边看去,楚兜兜蹦蹦跳跳跑来,活脱脱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然而他只有在张家这样,在自个家里,楚兜兜不敢。他妈一准念叨他不稳重。   梁好运:“你舅该洗好了,洗澡去吧。”   楚兜兜拿着衣服跑去卫生间,正好张跃民提留着穿着小裤衩的大小子出来。   大小子没看清来人,以为是妈妈,双手捂胸,一副怕妈妈看似的。   “现在知道害羞了?”张跃民好笑。   小孩拿脑袋蹭爸爸,涂张跃民一身水。   张跃民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就去堂屋给他吹头发。   小孩头发干了,想再玩会儿,张跃民喊梁好运给女儿洗澡。   小王进来就锁门。   大小子顿时气得哼哼的。   兄妹俩分开睡了,张跃民带儿子去卧室,给他讲故事。   小孩想玩的时候不觉得累,躺到床上开始犯困。张跃民一个故事没讲完,小孩就进入梦乡。   早睡早起。   翌日天蒙蒙亮,小孩就拍父母的门。梁好运和张跃民还没起来,楚兜兜先给他吵醒。楚兜兜气得要揍他。张跃民打开门拦下:“既然醒了,背会儿英语单词。省得你妈找理由不让你过来。”   要是找别的理由劝楚兜兜,楚兜兜心里多多少少会觉得,表舅怎么和我妈一样。张跃民把大表姐搬出来,楚兜兜乖乖背书。   两个小不点跟着爸爸妈妈逛菜市场。   今儿张跃民还得忙一天,梁好运就载着一大两小去公司,在她办公室写作业。   楚兜兜怕人家说,梁总的外甥就知道玩。所以到办公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电话铃响好一会儿他才听见。   楚兜兜一看是手机,直接往外跑:“舅妈,舅妈,有人找。”   “帮我问问什么事。”梁好运从车间出来。   楚兜兜接通手机:“急事!”   梁好运三步做两步走,原来是兽医站提醒她,平安县散养的家禽也感染了禽流感,让她早做准备。梁好运松了口气,她的鸡肉和猪肉都是从大屠宰场进的,那边查的严,不碍事。   “出什么事了?”楚兜兜等她挂了电话才问。   梁好运道:“兽医站说这次禽流感来势汹汹,可能比以往厉害,劝我趁着还不是特别严重,多进些肉。”   “进了放哪儿?”楚兜兜替她担心。   梁好运笑道:“全做成饺子和火腿肠。火腿肠保质期长,饺子可以冷藏。饺子车间有冷藏室。放一吨也是放,放两吨也是放。”   “那就好。”   梁好运:“用办公室电话给你爷爷和姥姥打个电话,再给你爸打一个,最近别买鸡,多吃海鲜。”   “哦,好。”搁以往楚兜兜不以为意,经历了疫情,楚兜兜不敢大意。   梁好运打给肉联厂询问情况。   禽流感是严重,但暂时还没影响到猪肉和鸡肉价。因为禽流感过后,养殖户破产,或不干了,肉价才会上去。   梁好运算一下,至少得三个月。不过也是鸡。猪的问题不严重。梁好运公司有鸡肉肠,火腿肠保质期时间长。提前生产出一批鸡肉肠,倒是可以撑过价格波动。   梁好运立即去会议室,让公司食品抽检部门和销售部以及财务部核算一下买进多少鸡肉。   这种情况各部门还没遇到过,算了小半天才算出来。   梁好运等他们算出来才说:“以后这种突发状况只会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会计听糊涂了。   梁好运点头:“气候环境越来越恶劣,自然灾害、疾病也会越来越频繁。”   “我们公司的冷库里面没多少东西,是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提前做一些,以备供不应求?听说有关部门都有储备肉。”   梁好运无语:“那是国家为了调控物价,以免物价暴涨,社会动荡不安用的。我们准备那些做什么?哪天再次投放电视广告,再增加也不迟。没了就不卖。再说,就现在的道路状况,想卖也没那个条件。村村通工程完工,老百姓进城方便,倒是可以多备些。”   “那得哪辈子啊。”有人忍不住说。   梁好运:“你要相信国家,最迟零八年奥运会。”   一众高管算了算,“没几年了?”   梁好运点头。   “妈妈,妈妈!”   梁好运把嘴边的话咽回去,冲众人抬抬手——散会!问儿子:“又怎么了?”   “我想爸爸。”大小子拉住她的手:“什么时候回家啊?”   梁好运真不想拆穿儿子:“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大小子伸出一根手指,“一页数学。妈妈,我想回家。”   二丫头摸一把头上的汗水,齐整整的妹妹头变成小鸡窝。小手在身上蹭蹭,拉住梁好运的另一只手:“走了,妈妈。”   梁好运好气又好笑:“我答应了?” 第133章 为父分忧   小丫头这招叫先下手为强。然而妈妈就是妈妈,压根不可能顺水推舟。   “爸爸又瞎承诺你们什么?”梁好运问。   张跃民冤枉,他就承诺带孩子去游乐园和溜冰场。但是周末。俩小的显然打算下午去溜冰场,明天一天在游乐园玩个尽兴。   小丫头仗着爸爸不在,道:“爸爸说下午去玩儿。”   “我打给爸爸?”梁好运掏出手机。   小丫头哼哼唧唧要哭给她看。   “说实话!”梁好运又把手机放包里。   大小子使劲晃悠妈妈的手,希望把她的心晃松动。   梁好运不为所动。   大小子长叹一口气:“我妈妈太厉害,心肠最硬,天下无敌。”   “噗!”   楚兜兜正长身体,饿了,想问他表舅妈食堂什么时候开饭,听到这句险些乐得摔门上。   梁好运朝儿子鼻梁上刮一下:“看见没?哥哥都在笑话你。有事啊?兜兜。”   “我有点饿了。”楚兜兜很不好意思。   梁好运笑道:“你来巧了。我正要喊你吃饭。走了!”看一下儿女。   两小只同时甩开妈妈的手,拉着哥哥的手,大步去食堂。   下午,一批鸡肉送进冷库,梁好运没其他事,就带着仨孩子回去。   孩子上午半天没怎么玩儿,为了奖励他们,梁好运就给他们买份披萨。   几个孩子倒是想吃薯条和炸鸡,梁好运怀疑炸东西的油都变黑了,相对来说披萨更健康,于是买三份六寸的,三种口味。   这对孩子来说破天荒,不许他们吃垃圾食品的妈妈一下买这么多。两小只没能喝到可乐也很开心。   楚兜兜在家极少能吃到披萨,虽然更想吃薯条喝可乐。可是一次有三种口味,少年也非常开心。   小丫头下车,跟巡视领似的往周围扫一眼,发现胡同里好多孩子,就冲何娇娇勾勾手:“过来!”   何娇娇立即跑过来。   有比二丫头大一点的小孩不怕她,直接问:“找娇娇啥事?”   “你也要来吗?”二丫头没什么表情地问。   那孩子可不敢招惹她,摇了摇头:“别欺负娇娇啊。”   “我才不欺负她。”别看除了吴婷婷,小丫头跟谁都能玩一块去。其实聪明着呢。知道谁好。比如何娇娇,在家是个娇气包,胆子小,居然知道维护她。二丫头就不计较她没出息,很怕她了。   何娇娇见过梁好运揍二丫头,知道二丫头不敢无缘无故打她。可还是不敢不听她的话。说是怕,不如说把她当老大,打心眼里服她,愿意听她差遣。   何娇娇进门就问:“什么事啊?”跟个小狗腿子似的。   梁好运没眼看,东西递给楚兜兜,让他带俩小的进屋。她给大姑奶奶、舅爷以及五里坡的人去个电话。提醒他们这波禽流感严重,重视起来。   二丫头扯一块披萨递给何娇娇:“吃吧!”   何娇娇惊讶:“给我啊?”   “对啊。”三个六寸的披萨一个孩子一个,只有楚兜兜的那份能吃完。小丫头很清楚,敞开了吃她也吃不完。   小丫头来的路上问过妈妈,剩的怎么办。   梁好运说了:“热了明天吃。”   明天去游乐园,她才不要吃剩的呢。所以下车看到好朋友,小丫头就想到这招。   兄妹俩心有灵犀,大小子也给她一块。   何娇娇犯难:“我奶奶不许我吃人家的东西。你们,还有其他人,都不许。”   “没事。”二丫头小手一挥,“吃干抹净,谁也不知道。”   小丫头朝外看去,梁好运还在大门过道里打电话。   “这是妈妈给我们买的,我想给谁给谁。”二丫头道。   何娇娇放心了:“谢谢好好姐姐。也得谢谢阿姨。”   二丫头很无所谓地点一下头,又给她表哥一块。四块剩两块,再来半杯牛奶,于她刚刚好,小丫头满意了。   楚兜兜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小丫头很得意的点一下头,乌黑的齐刘海跟着晃一下,一派可爱模样。   小孩子只有她想说悄悄话的时候才知道压低音量。   二丫头不认为请朋友吃披萨是偷偷摸摸的事,以至于梁好运在大门旁听得一清二楚。   梁好运往屋里瞥一眼,四个孩子相对而坐,吃的很欢实,无奈地摇摇头笑笑,边打电话,边去找小王和小孙。   以前小王想考中专,张跃民同她分析,不如学点实在手艺。中专生在帝都可不好找工作。回老家倒是能找个像样的,工资低。考上中专倒是有机会去小学教书,但有个前提,她能考上。即便考上,还是得回老家。   小王还年轻,有时间,然而她父母绝不允许她考到二十六七岁再结婚。小王自己说过,她们村像她这么大不上学的几乎都结婚了。   因为疫情,小王去年年底没回家,她给老家打电话拜年,她父母就催她今年早点回去相亲。   小王确定她父母不可能支持她考学,又不想一辈子窝在老家,于是决定学做饭。最近半年,张家的饭菜几乎是她和小孙做。偶尔还把菜的重量和价格记下来,比如一斤肉和两斤芹菜能做几碟芹菜炒肉。   像今儿梁好运把几个小的带去厂里,她和小孙洗好衣服,把屋里院里收拾干净,就跑去小卖部旁边的卤肉店帮忙。   街坊提醒她俩,梁总回来了。   俩人立即往家赶。因为街坊提醒过她俩,工作为主。惹恼张老师和梁厂长,再想找个这么好的工作就难了。   俩人不傻,知道街坊说的都是实话。到胡同口看到梁好运,俩人很担心,怕梁好运嫌她俩回来晚了。   梁好运抬抬手,俩人跟去厨房。   厨房门边有个石头雕的石槽,里面养了两条鱼。   梁好运指一下石槽,两个保姆知道杀鱼,晚上吃鱼。梁好运把橱柜打开,见里面只有三个馒头,“小王,明儿得和面蒸馒头了。”   “我下午想和,爷爷说他想吃面条。”小王解释,为什么馒头没了,还没蒸馒头。   梁好运:“爷爷的面放点豆面。多擀点,放冰箱里,回头他再想吃也省得做了。天这么热,你们吃什么?”   俩人喜欢面食,想吃面条。   小孙说:“天还早,我也和面,擀几斤,煮不完也搁冰箱里冻着?”   梁好运以前肚子里没油水,饭量大。后来刻意控制一下,一顿也就半个馒头,或一小碗米饭。主食对她没多大吸引力,吃什么都行。   “你们看着做吧。张老师这几天忙,我估计今儿又得弄到六点。”   小王:“那我们五点半再做菜?”   梁好运点一下头,“我去堂屋看看。”   楚兜兜大了,吃东西的时候知道克制一点。三个小孩吃的脸上手上全是油。   梁好运发现儿女喝一瓶牛奶,何娇娇面前啥也没有,“张好好,怎么不给娇娇拿一瓶?”   “她不敢喝。”二丫头脆生生接道。   何娇娇怕梁好运收拾二丫头,赶忙说:“奶奶不许喝。”   “水也不许?”梁好运奇怪,这个小娇气包不是最喜欢跟奶奶对着干吗。   小娇气包在家喜欢跟奶奶对着干。不光她奶奶,她妈妈也跟她说过,想吃什么她们给买。不许吃人家的。否则人家会觉得她是个贪吃鬼,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丢人。   披萨不是张好好个小丫头给的,何娇娇也不敢接。   白开水可以,不是什么精贵东西。   何娇娇点一下头。   披萨油多,腻,小孩油乎乎的小手抱着杯子咕噜噜喝掉一半。   梁好运就带三个小的洗脸洗手,然后看着他们别乱跑。   要是没人故意激大小子和二丫头,俩孩子能在胡同里玩一天。因为加上他俩,胡同里至少有四个孩子。另外两个就是不敢到处跑的刘大宝,和胆小不敢跑的何娇娇。   可孩子这么小,一次两次能控制住,三次四次说不定就上了别的孩子的激将法。所以梁好运和张跃民没空,就让小王或小孙盯着他们。   这么小的孩子,不需要很多次,一次被拐子赶上就够了。   家里条件不允许,梁好运也不会这么精细。可她家有这个条件,还不这么做,即便孩子平平安安长大,她往后回想起来,多多少少会有点遗憾。   两小只在胡同里玩一小时,吃的披萨消化了。闻到从四面八方飘来的饭菜香,扑到妈妈身上:“还没做好饭啊?”   “太爷还没回来。”梁好运提醒。   小孩翻出梁好运兜里的手机,给太爷爷打个电话,又给爸爸打个电话。   张爷爷今儿没巡逻,下午半天都在医院里呆着。他的老伙计袁家老爷子病了。   活了一辈子,生生死死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张爷爷看开了。回来同梁好运说一句,他明儿买点东西再去一趟,就叫小王小孙端饭。   家里人多,做的不少,梁好运去厨房帮忙。   小王小声说:“还以为爷爷说他没胃口。”   “爷爷没胃口,是奶奶去的那几天。”梁好运想想,“现在能让他没胃口的事,要么是我们这些小辈,要么是国家遇上大灾难。他儿子要是明天去了,爷爷也能照吃照喝。”   小王来这边不少时日,从没见过张跃民的大伯,也没接到过他的电话。常言道,养儿防老。在小王观念里,合该当儿子的养老人。结果老人跟着张跃民,小王潜意识以为他死了。   小孙也是这样想的,忍不住问:“还活着?”   梁好运被问愣住,反应过来失笑:“当然!你们都以为他死了?”   “谁死了?”张跃民回来洗洗洗手,看到梁好运在厨房,以为饭菜还没好,就过来帮忙,“说谁呢?”   梁好运:“放心,没咒你。她俩以为你大伯不在了。”   “他啊。”张跃民嫌弃地摇摇头,“鲁迅先生说过,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梁好运看他:“鲁迅说过这话?”   “可能吧。”张跃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跟鲁迅有关,“红烧鱼和鱼汤?”   梁好运点头,“对。”   “还有大虾?”张跃民瞧着红彤彤的虾,“今儿改吃海鲜?”   梁好运:“未来几个月都这么吃。”   “禽流感又严重了?”   城里没家禽,帝都没禽流感。帝都周边的养殖场少,所以之前也没波及到帝都。然而平安县那个极少有外地人去的地方现在都有了,其他地方还少吗。   梁好运道:“兽医站给我打电话,那边出现了禽流感。”   “兽医站?”张跃民想笑:“他们倒是积极。你不会比县里还先知道吧?”   梁好运想想:“我手机号他们知道,县长和书记的手机号,他们不见得知道。他们要找县长,也是先找秘书,秘书再报给县长。说不准。”   “你可别跟县长说。否则心里肯定有点不舒服。底下出事,先向你禀报算怎么回事。”   梁好运:“我知道。”筷子递给他,“到堂屋说吧。爷爷饿了。”   张爷爷正戴着老花镜看帝都市的新闻。   张跃民想给他关上:“等会儿再看。”   “刚才播音员说主要内容的时候,我看到兜兜他爸了。”张爷爷嫌弃的挥手:“别挡着我看电视。”   张跃民讶异:“你爸刚进市领导班子就上电视了?他这动作够快啊。”   “这事吧,还得谢谢舅妈。”楚兜兜夹一块鱼,摇头晃脑地说。   张跃民想问什么,看到副市长到平安县,张了张口,想笑:“梁好运,你们这可属于作弊。”   “明明是他们机关太磨叽。今儿是周六,县里就几个值班的,递到县长手里,至少得周一吧。县长再开会考虑要不要上报,然后再层层递上去,最快也得周三。”梁好运道。   楚兜兜摇了摇头:“就我爸单位那些慢郎中,周五能递上去就不错了。”   梁好运赞同:“市里出面,该烧的烧,该埋的埋,源头掐死,养殖户损失降到最低,他领导肯定把这个功劳记在他身上。我可听说了,这位空降的市长是个强硬派。前几个月帝都情况那么凶险,上面把他调过来,肯定特别看好他。   “有他在,表姐夫不用担心枪打出头鸟。表姐夫行动迅速果断,不出意外,那位上去,他就能顶上去。我看过他们领导班子,那些副市长就数表姐夫年轻。”   张跃民乐了:“你打电话就这么说的?”   “我没打。”梁好运摇头。   楚兜兜接道:“我打的。我爸爸喜欢买菜,我跟爸爸说,别买鸡,平安县的鸡都生病了。”   “好小子!”张跃民忍不住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   楚兜兜叹气,“我也不想啊。谁让我爸屁股还没坐稳呢。” 第134章 一鸣惊人   张跃民忍俊不禁:“瞧把你愁的。你爸没带几个心腹过去?”   “他一个小孩知道什么。“张爷爷忍不住看一眼张跃民。   张跃民:“知道为父分忧。他爸是不可能告诉他,但也不可能特意背着他讨论这事。”   楚兜兜点头:“他的任命下来,去爷爷家的时候跟爷爷说,就带一个秘书。”   “一个?”张爷爷惊呼,“那哪够。”   张跃民想了想:“也只能这么多。”见他爷爷不信,“您想想现在什么情况。市长空降帝都,迅速控制住疫情,到目前为止还是个代市长。他爸不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下一个被下放的就是他爸。”   楚兜兜赞同:“爷爷也是这样说的。哎,表舅,你跟爷爷一样懂欸。”   “我也能当官?”张跃民笑着问:“我这是旁观者清。我要到你爸那位子上,指不定多糊涂。”   张爷爷震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   “吃你的面吧。”张跃民给他夹一大块鱼肉。   二丫头立马把碗推过来:“我也要。”   张跃民买的鲈鱼刺少,也不敢让孩子自己吃,“等一下。”夹块鱼肉拨开检查一下才给孩子。   “爸爸,我自个会吃。”小孩大声说。   张跃民心说,会吃个鬼!   “什么?你想吃虾。”张跃民夹两个大虾。   小丫头愣住,显然没料到她爸爸年纪轻轻居然耳背,“爸爸,我说我自个吃。”   “还要吃大虾。这么多吃得完吗?”张跃民又给她夹俩,“吃吧。”   小孩明白了,她爸爸故意的。小丫头气得拍桌子:“你故意的!”   “这还不够?”张跃民又给她夹一个。   小丫头碗里摞的满满的,气得举起小手:“我打你哦。”   “又不想吃?你这孩子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张跃民叹气,一脸“你怎么这么难缠”的模样。   小丫头想哭,她爸爸坏起来怎么这么坏。   “妈妈,爸爸欺负我!”小丫头顾不上被妈妈数落。   梁好运也没让她失望:“爸爸为什么不欺负兜兜哥哥,也不欺负你哥哥?”   “我好欺负啊。”小孩脱口而出。   楚兜兜险些被鱼刺卡着,慌忙别过脸咳嗽。   “看到没?你兜兜哥哥都不信!”梁好运朝她的小碗努努嘴,“既然你会自己吃饭,就把虾吃完,然后我再给你夹鱼肉。”   没达到目的,二丫头不甘心:“我不可以自己夹啊?”   “可以啊。”梁好运很干脆。   小丫头心中一喜。   “吃之前你拨开肉给我看看里面有没有鱼刺。”梁好运补一句。   小丫头嘟起嘴巴,“我想自己吃。我又不是小宝宝。妈妈,这样我永远不会自己吃。”   梁好运乐了,“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你会。行吧,今儿先试试。要是卡到,明儿就只做虾。”   二丫头怕她妈反悔,赶忙说:“好!”   帝都台的新闻联播就在此时结束。   张跃民听到播音员说再见,问他爷爷:“还看吗?”   “看,等会儿是《新闻联播》。”张爷爷算算日子,“我有两天没看了。哎,我听人说什么大头娃娃,还说是吃奶粉吃的,你们知道这事不?”   “帝都?”张跃民问。   张爷爷摇头:“不是咱们这儿。对了,离好运的分厂不远。不过不是江北县。”问梁好运,“你也不知道?”   梁好运问:“报纸上看的?”   “不是。老袁他们家邻居的保姆说的。也不是那个小保姆家,是她一亲戚的亲戚,打电话问她怎么办。她又没结婚没孩子,哪知道怎么办。说给老袁和他邻居听,老袁的意见是过来查查。可你也知道一来一回不少钱。不是要命的病,哪舍得。这事还是他邻居跟我一起看老袁的时候说的。”张爷爷道。   梁好运:“还没去医院?那不可能上报。既然不是江北县,江北县领导多半不知道。”话虽这样说,梁好运还是打电话问问。   县领导以为公司出什么事了。听梁好运问他们家有没有小婴儿。巧了,县领导的侄媳妇前几天刚生。梁好运就把此事告诉他,让质检部门去卖奶粉的超市抽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县领导不知道这事,也没听说过。要不是自家有婴儿,县领导第一反应肯定是“以讹传讹”,家里有个孩子,县领导觉得这事不大可能,谁敢拿孩子的命开玩笑。现在孩子这么宝贝,一家就一个宝。依然在电话里答应梁好运,他回头就把此事吩咐下去。   梁好运挂了电话摇摇头:“没听说。”   “是不是弄错了,不是吃奶粉吃的?”张跃民问。   张爷爷摇头:“那个小保姆亲戚的亲戚那边,好些孩子都那样。头特别大,听说跟个小怪物一样。”   张跃民冲梁好运努努嘴,“问问向东和老三。他们虽然不做奶粉,也算是圈里人。真这么严重,不可能不知道。”   “对啊。”梁好运若有所思地说:“你说向东和三哥做奶粉怎么样?”   话题跳跃太快,张跃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个节骨眼上别蹚浑水了。”   “不。”梁好运摇头,“你看,现在那些人只是怀疑。孩子一直不见好,医院要是给出诊断,确定奶粉问题,这事当地想捂也捂不住。一旦事出来,上面得派人查吧。机关单位,像兜兜说的,干什么都慢。指不定哪辈子出结果。   “有关部门查出奶的问题,有问题的公司的机器只能贱卖。向东他们有奶源,弄来机器就能生产奶粉。到总台打个广告,或者铺设地广,广告标语我都想好了。有问题的奶粉有什么,他们广告就写没什么。广告这么硬,消费者肯定信。到时候绝对一鸣惊人。”   张跃民不禁眨了眨眼,“梁好运,你这招儿够损啊。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是趁火打劫知道吗?”   梁好运反问:“打谁了?”   楚兜兜忍不住说:“那些做劣质奶粉的。”   “对啊。”梁好运点头。   张跃民摇了摇头:“我觉得不行。万一市面上的奶粉一半都有问题,他们这么干,可把人得罪死了。”   “他们只要卖奶粉,不这么做也得罪人。”梁好运提醒他,“同行是冤家。指不定现在就有人正合计怎么弄死他俩的公司。再说了,他俩背后有省政府撑腰,有什么可怕的。没有当地政府,国家也不会让把他们轻易倒下去。涉及到很多牧民呢。对于牧区,国家维/稳还来不及。”   少数民族情况复杂,张跃民:“你这样说他们倒也不怕得罪人。要不打电话提个醒,干不干让他们自个选。左右这事还没出定论,他们有足够时间考虑。”   梁好运边拨号边说:“他们公司很多员工都是从中部招的,也可以让员工打听打听。”   “你还想让他们煽风点火把事情闹得天下皆知?”张跃民皱眉。   梁好运:“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刘向东奇怪。   梁好运从头跟他说。   刘向东都听傻了,趁火打劫这么损的招儿,也就段老三了。结果给他打电话的居然是梁好运。   挂了电话,刘向东饭也不吃饭,开车去找段老三。   他们总公司在那边,这两年就把家也移过去。一人弄一幢别墅,还没七大姑八大姨找他们,小日子别提多自在。   两家离得不远,几分钟刘向东就到段家。段老三也不敢信,这是梁好运的主意。要说张跃民,段老三还信。   段老三打给梁好运。   梁好运承认,是她的主意,但有个前提,那些孩子大大的脑袋真是奶粉引起的。   公司发展到一定规模,不进可就不是退的问题,而是被吞并。段老三最近有想过奶粉,因为这几年舍得用奶粉的人多了。   梁好运这个主意,段老三心动,瞬间决定明儿一早就去公司查工人身份证,让他们给家里打电话。   “老三怎么说?”张跃民问。   梁好运:“先看情况。”   张爷爷忍不住问:“那要是大伙儿对奶粉失去信心,都不用奶粉,或者用洋奶粉咋办?”   “进口奶粉很贵。进口奶粉十块钱,咱们国产的顶多四块钱。”两个小的现如今偶尔还喝奶粉,全是进口。梁好运知道价格,“不是人人都买得起。何况咱们国家那么多人。对了!”   张跃民吓了一跳:“又怎么了?”   “奶粉真有问题,消费者肯定不敢买国产奶粉。”梁好运道。   张跃民想送她一记白眼:“废话!”   梁好运又打给段老三,让他想个洋名。   张跃民服气:“你快成生意精了。”   “这也是没办法。还不是那些人造的孽。”梁好运摇头,“回头让他们放出风,就说背后有外资,跟他们现在的总公司分开,单独成立个公司,法人也找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股东不详,那些混蛋更不敢轻易下手。”   楚兜兜伸出大拇指。   张爷爷不禁感慨:“好运这个脑袋转的真快。”   小王佩服:“大姐真厉害。爷爷就随口说句大头啊。”   “也是因为我认识他们。否则我知道也不会干。”梁好运实话实说:“光奶源这点就能折腾死我。对了,这事不许说出去。”   小王和小孙连忙点头。   梁好运道:“不是因为什么商业机密。我是怕传到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耳朵里,他们误以为你们传出去的,继而报复。”   两个小保姆吓得脸色煞白。   楚兜兜忍不住问:“这么嚣张?”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梁好运反问,“食品安全那块归你爸管不?”   楚兜兜摇了摇头:“不清楚。”   “回头跟你爸提一句,就说听同学家保姆说的。不归他管更好。这事真坐实了,不知道得撸掉多少。”奶粉问题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梁好运这个以前没奶过孩子的没关注过,完全没印象。不知道闹多大,所以希望表姐夫离得远远的。   楚兜兜:“我知道了。”   梁好运看两个小的:“这事还没有最终定论,你们俩出去也不许胡说。”   “我才不说!”二丫头摇头,“妈妈,我的奶粉是不是不能喝了?”   梁好运:“你们的没问题。再说,你们整天喝牛奶,十天半月喝不了一次,有问题也不会喝成小怪物。”   “我才不要当小怪物!”小丫头大喊。   梁好运头疼:“知道了。快点吃,早点睡,明儿爸爸带你们去游乐园。兜兜,作业写完了?”   “还有一点点。”   梁好运:“再写一会儿。九点前睡觉。”转向俩小的,“明天起来不许大喊大叫,打扰兜兜哥哥休息,哪都别想去。”   二丫头冲妈妈扮个鬼脸。   饭毕,小丫头又拉着妈妈,让妈妈给她洗澡。   张跃民这人会享受,不吝啬钱,市面上口碑好的电视剧他家都有碟片。以前楚兜兜是电视剧儿童。主要还是他妈妈不许他出去跟左邻右舍家的孩子疯玩。   小孩子正是玩闹的年纪,不让出去能憋抑郁。楚兜兜自个打发时间,就只能看电视。他妈妈下班回来又不许他看。越是不许,楚兜兜越想看。何况不看也不知道做什么。小学生作业简单,一会儿就写好了。   自打来到张跃民这儿,动画片、电视剧、电影,想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看。反而把楚兜兜看电视的毛病治好了。   堂屋里放着电视,楚兜兜也不心慌。其实也是因为家里人多,进进出出,大小子和二丫头还时不时嚎嚎一句,楚兜兜并不感到寂寞空虚,因此不需要看电视排解。   八点多,楚兜兜收拾好书包,打开门准备去洗澡,看到他表舅和表舅妈一人抱一个小孩,去他隔壁房间。   楚兜兜洗好澡,梁好运和张跃民出来,“这么快?”   “小孩子没那么多想法。让他睡就睡了。”梁好运笑着解释。   院子里有葡萄架,还有一颗桃树,左邻右舍家里也有树,因此每到夏天都有知了。现如今虽然没到知了满天飞的地步,但有时候有青蛙,还有蛐蛐。   张跃民道:“嫌吵关窗户。热就开空调。”   楚兜兜点一下头:“你们也洗洗睡吧。”   梁好运忙着带孩子,张跃民忙工作,俩人都累,洗了澡直接睡觉。   翌日上午,张跃民陪楚兜兜坐过山车,梁好运看着俩小的玩碰碰车。   兄妹俩以前觉得不好玩,几个月没来看什么都新鲜。碰碰车愣是玩一个小时,梁好运守在外面都快睡着了,俩孩子才尽兴。   出了游乐场,二丫头就要吃炸鸡。   梁好运正想答应,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虽晚不记得奶粉这事最后结果,但禽流感让她想到另一种东西——苏丹红。这个并非梁好运记性好,因为小品和影视作品都提到过。   梁好运上辈子末世前后看很早以前的影像有听说过。   她之前没想到是没把禽流感和鸡肉联系到一起。   梁好运:“回家给你们做。”   “我不要妈妈做的!”二丫头大吼。   大小子接道:“我饿了,妈妈。”   “舅妈,别买太多,尝尝味儿。”楚兜兜也有点饿了。   梁好运没法说“苏丹红”,“你爸昨儿去哪了?”   楚兜兜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不禁问:“您您的意思那店里用的有病的鸡?疯了!”   “为了钱连婴儿都敢害,用有病的鸡算什么。小孩天天喝奶粉,你又不可能天天吃炸鸡。吃不死人,他们才不怕。”   楚兜兜后怕:“那那还是回家吧。”   大小子和二丫头听出来了。   大小子忍不住问:“炸鸡也不可以吃啊?”   梁好运点头。   小孩苦着脸:“他们怎么那么坏啊?” 第135章 全家烧烤   梁好运能理解,然而梁好运不会那么做。儿女比钱更重要。再说了,她想要更多更多的钱,完全可以让张跃民辞职另起炉灶。   话又说回来,她也可以扩大规模。   现如今一步一个脚印,不急不躁,梁好运所求的不过是个稳。既然稳,她脑袋被门夹了,也不能让公司登上“3.15”特别节目。   “张跃民,买个烤箱吧。”梁好运抱起孩子,道,“回去给你们烤鸡翅,烤披萨。听说还可以烤羊肉串,烤红薯。大超市里的鸡肉应该有保证。”最后这句是对张跃民说的。   张跃民:“回去的路上就买。对了,再买些炭火,我们搁家里烧烤。”   “烧烤?”楚兜兜来的兴趣,“跟烧烤店一样?”   张跃民想想街角烧烤店烤的东西:“差不多。”   “那我们回家。”楚兜兜对两个小孩说,“我跟你俩讲,烧烤特好吃。表舅早这样说,我连披萨都不吃。”   大小子知道烧烤:“爸爸,我想吃炸串。”   “炸!”张跃民想也没想就说,“再买几个火烧,炸好的东西放火烧里面夹着吃。”   楚兜兜忍不住说:“这样更像汉堡了。”   “汉堡除了鸡肉和生菜还有什么?”张跃民问,“大超市里有芝士,回头一个里面给你们放一片。”   楚兜兜忙说:“还有番茄酱。”   “那也要,还要辣椒酱。晚上主食就吃番茄盖面,面用意面。没吃过吧?”张跃民挑了挑眉。   楚兜兜摇了摇头:“表舅,我能不能吃过晚饭再回去?”   “明儿一早走也行。但你得起早点。我们七点就得出发。”张跃民道。   在张家睡得早,楚兜兜六点就自然醒了。可是一想到他妈,楚兜兜讨好地笑笑:“您打电话跟我妈妈说说?”   “行啊。”张跃民同意。   楚兜兜又有新的问题:“有个拍立得就好了。我把你做的烤串、烧烤都拍下来。”   “你妈妈得打电话骂我。”张跃民提醒他。   楚兜兜拉住他的手臂摇啊摇:“表舅……”   梁好运想笑:“你大舅家有,专门为他女儿买的。”   楚兜兜改翻张跃民的兜,掏出手机给他大舅打电话,下午把拍立得送来。   李擎不想搭理他外甥,好巧不巧,他爸妈都在旁边,虽然听不见电话内容,可楚兜兜一个小孩找他,李擎临时编瞎话都没法编。   午饭后,他爸妈就催,赶紧把拍立得给楚兜兜送去。李擎磨蹭到午休后,没法再磨蹭,只能驱车前往张家。   浓烟滚滚,李擎不由地想起多年前,楚兜兜说张跃民打过他。李擎跳下车就往屋里跑,推开院门乍一看到张跃民,李擎愣住。紧接着看到廊檐下坐着的张爷爷,摇摇车上跟个小地主似的俩小孩,李擎糊涂了。   “什么情况?”李擎朝张跃民走去。   张跃民没懂:“什么什么情况?”   李擎指着戴着墨镜,煽风点火的大外甥。   张跃民:“哦,他啊。我说我点,他非要逞能。火没点着,差点没把我们熏死。”   “点火干什么?”李擎问。   楚兜兜终于把火升起来,高兴地跳起来:“烧烤啊。”不待他再问,“表舅妈正在厨房给我做炸串,一会儿就能吃。”   李擎看向张跃民:“中午饭到现在还没吃?”   “吃了点面垫垫肚子。”张跃民想起来,“拍立得呢?”   李擎也想起来问:“你们烧烤炸串,要拍立得干嘛?”   楚兜兜跑过来,“当然是记录这美好的一天。”   李擎心说,在你表舅家,哪天不是美好的一天,还需要特意记录。眼角余光注意到桌子上摆满的蔬菜、鸡翅、羊肉串等物。李擎福至心灵。   “楚兜兜,我劝你三思而后行。”李擎很是慎重地提醒他。   楚兜兜:“我爸妈没空管我。”   “他们没空天天盯着你,但有空收拾你。”李擎补一句,“打你一顿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楚兜兜想一下,“我把照片放爷爷奶奶家他们也管啊?”   “那你妈也得唠叨你。”李擎说。   楚兜兜哼一声:“我爸说她更年期,谁不唠叨啊。我拍了啊?”这话是问他表舅。   张跃民无所谓,反正他表姐骂他也是背地里骂。只要不让他听见,管他表姐怎么骂去。   “不怕你妈念叨,你就拍。”张跃民道。   楚兜兜挥一下手:“我都习惯了。”对着桌上的食材一顿猛拍。   待照片出来,浓烟也散了。炭火烧着,楚兜兜就催张跃民赶紧烤。   李擎过去。   楚兜兜奇怪,他大舅咋还不走。   李擎挑几串递给张跃民。   张跃民气笑了:“当我家烧烤摊呢?再说了,包锡纸里面等你回去也该凉了。”   “凉了我回家再热热。”李擎发现还有茄子,“这也能烤?”   梁好运从厨房出来:“万物皆可烤。我打算用烤箱烤一盘金针菇。你要的话,我让小孙再去买几斤金针菇和茄子。”   “好吃吗?”李擎虽然不是膏粱子弟,可烧烤这玩意,身居高位,日理万机的他可没空吃。烧烤摊上有哪些东西,他知道的可能还没二丫头多。   梁好运:“厨房里有串成串的,我炸一串你尝尝?”   “妈妈,妈妈,我也要!”二丫头大声喊。   大小子直接从车上跳下来。   “行!”梁好运摇头失笑,回厨房炸串。   刚炸出来油太多,梁好运就放平板锅里用锅铲把油按出来,然后在上调料。   李擎闻到香味儿去厨房,刚巧梁好运弄好。李擎拿一串尝尝,很是意外:“有蒜?”   梁好运点头。   李擎禁不住说:“这个不错。多炸几串,回头我带走。”   “妈妈,妈妈,我的火烧。”二丫头拉梁好运的手。   梁好运:“不急。我再给你们炸几串青菜。小青菜也好吃。信妈妈没错。”   妈妈可会糊弄人了。   大小子朝外喊:“爸爸!”   “你妈妈说得对!”   张跃民这样说,二丫头才让梁好运炸。   两个小孩饭量小,一个火烧切两半,兄妹一人一半,夹了许多金针菇和小青菜,吃的满嘴油,小孩很满意。   二丫头没吃完就嚷嚷:“妈妈,我还要。”   “你爸爸做的羊肉串还吃不吃?”梁好运提醒。   二丫头不敢了,摸摸小肚子:“我的肚子怎么这么小啊。”   “做人不能贪得无厌。否则会吃坏肚子的。”梁好运拍拍她的小脑袋,“跟哥哥出去等着。我再炸一些让大伯带走。”   张跃民在外面听闻这话,就先考羊肉串、鸡翅和茄子。   楚兜兜化身小工,一会儿帮忙煽风,一会儿帮忙翻面。待梁好运烤箱里的金针菇烤好,油炸的东西出锅,张跃民那儿就差不多了。   梁好运用锡纸包裹的严严实实,待李擎到家,外面还是热的。   张跃民的大舅和大舅妈也没吃过烧烤,东西又在锡纸里,密不透风,闻不到香味,大舅妈没容他坐下就问:“又买的什么?”   李擎的妻子跟着补一句:“哪来这么多锡纸?”   “不懂了吧。”李擎让保姆拿几个盘子。   层层锡纸打开,肉香味儿瞬间飘满整个客厅。   大舅妈皱眉:“干不干净?买这些东西做什么。等一下就做饭了。”   “这些可不是买的。您外甥和外甥媳妇做的。”李擎递给他爱人一串羊肉串,“尝尝张跃民那老小子的手艺。没他不会的。不当老师,只卖这玩意也能发家。”   李家表嫂震惊:“这么嫩?熟了没?”   “没熟他可不敢给大小子和二丫头吃。放心好了。”李擎给他妈一串鸡翅。   大舅妈摇了摇头:“我咬不动。”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骨肉分离。”李擎又递给他爸一串。   保姆拿来盘子,李擎茄子和金针菇放盘子里。   李大舅忍不住问:“这也是烤的?”   “是呀。我没想到这东西也能烤。”李擎指的是金针菇,“他们真该开个烧烤店。”   何大妈也觉得张跃民不开烧烤店可惜了。   张跃民在院里煽风点火的烤肉,梁好运在厨房又是烤又是炸,虽然院子大,香味散的快,依然把左右邻居吸引过来。   起初何家和刘家不好意思过来,听到院里热热闹闹的,不像在做饭,才跟着孩子登门。然而进门看到院子里的东西,就不好意思了。   张跃民招呼刘家父子和何大妈以及何娇娇进来。   准备的羊肉串多,张跃民递给他们每人一串羊肉串。刘大宝他爸吃的吸溜嘴,不然口水就出来了。   不待咽下去,刘大宝他爸就说,比街角烧烤摊烤的好。   张跃民失笑:“我的羊肉好。要想赚钱还是得卖油炸食品。烧烤费工夫,便宜的还不够手工费。油炸捞出来控控油就差不多了。”   梁好运端出一盘油炸食品出来。   何大妈挑一串她认为最便宜的青菜,吃下去忍不住说:“这比娇娇她爸买的好吃。也不是很腻。娇娇她爸买的吃进嘴里跟喝油一样。”   梁好运笑着说:“因为我在平底锅上二次加工了一下,油去掉大半。”   “难怪呢。”何大妈也忍不住吸溜嘴。   二丫头举起火烧:“何奶奶,放火烧里面好吃。”   人家做给孩子吃的,她尝尝味儿就行了,哪能当饱的吃。   何大妈笑道:“谢谢好好。我就不吃了。”   梁好运把一个火烧一分为二,夹了菜,一个给刘大宝,一个给何娇娇。   何大妈赶紧说:“快谢谢阿姨。”   何家小丫头赶忙道谢。   梁好运:“不是什么精贵东西。这些青菜就是我们院里种的。金针菇总共才几块钱。张老师他表哥还拿走一半。”   刘爸爸忍不住问:“这么便宜?那那这是暴利啊?”   梁好运微微点一下头表示赞同。   刘爸爸若有所思,盯着张跃民看一会儿,觉得不难:“你说我下班弄这个咋样?”   大人小孩都不由自主地看他。   刘爸爸被看得心虚:“不行?”   张跃民提醒他:“这不是一个人的活儿。你白天上班,晚上卖这个,别熬太晚倒也可以。但这些东西得准备。即便去附近的菜市场买   ,你也得洗,也得串吧?”   刘家双职工,将来有退休工资。夫妻双双辞职干烧烤不可能。让他爸妈弄,老两口肯定不干。因为一天三顿饭自己做,还得接送刘大宝。   刘爸爸摇头:“你说得对。”   何大妈听刘爸爸的话,还可惜她怎么就没想到让她儿子干呢。张跃民这么一分析,她也歇了心思。   “张老师时间自由,张老师可以。”何大妈道。   张跃民好笑:“我烤的够他俩吃的吗?”看一眼儿女。   二丫头只顾的吃,没听清楚,想也没想就说:“不够!”   “听见了吧。”张跃民忍不住摇头。   何大妈也笑了:“你这样说大宝他爸更不能干。还不够大宝吃的。”   小孩很不高兴,然而嘴巴被菜堵住,只能瞪一眼何大妈。   小王欲言又止。   梁好运注意到她,瞪她一眼。小王吓得老老实实跑回厨房盯着烤箱。   张跃民又给刘大宝和何娇娇各两串羊肉串。   何大妈赶紧把孩子带走,再不走就吃的走不动了。刘爸爸见状,也拉着依依不舍的刘大宝回家。   小王把金针菇端出来,梁好运才问:“刚才想说什么?”   张跃民扭头看小王。   小王吓得往后退一步。   “怎么了?”张跃民奇怪。   梁好运:“刚刚何大妈他们都在,这丫头就想说什么。我没让她说。人心隔肚皮,邻里关系再好也不能什么都说。”   小王恍然大悟。她以为梁好运看出她的想法,不想听她说,“大姐说的是,是我不长脑子。”   “说吧。”梁好运道。   小王:“您和他们都没空,我和小孙,有空啊。我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过两年。”   梁好运:“你们现在也没这个手艺。”   小王老实点头,“是呀。看着简单,味道稳定的话,我总觉得还得琢磨一两年。只是一两年后,会不会到处都是烧烤摊啊?”   “当年我做八宝粥,也有不少人跟着做,现在你去大超市还能看到别的八宝粥吗?”梁好运问。   小王摇头,“好像昙花一现啊。”   “当然。吃的东西再便宜都要钱买。买了吃不下去扔掉,不如买贵的。”梁好运道,“再说了,一两样比别人便宜点就够了。”   张跃民赞同:“进了油炸店,只买那两样便宜的人不多。但人都有一点占便宜的心理。比如金针菇别别家便宜,明知道你利用它东西吸引顾客,顾客依然会上门。”   小孙忍不住说:“卖个烧烤也这么多道道?”   “想赚钱就得动脑子。”张跃民道。   楚兜兜点头:“我爷爷说过,想不劳而获,而且还要守住不劳而获的东西,也得动脑子。”   “听见没?我们家兜兜这么小都知道。”张跃民提醒他:“悠着点吃,小心上火。”   楚兜兜拿一串羊肉串:“最后一串。”看到两个表弟表妹趴在趴在桌子上,盯着烤好的金针菇,却不拿筷子,故意问:“你俩咋不吃?”   “吃不下了。”张跃民把闺女拉怀里,摸摸她的小肚子,果然鼓鼓的,“小孙,健胃消食片。”   大小子磨蹭到爸爸身边,张跃民让孩子靠他腿上,“傻不傻?爸爸妈妈又不是做这一次,以后都不做了。”   吃的不舒服的俩孩子瞬间精神。   张跃民:“下周别想。月底再做。”   二丫头看向楚兜兜:“兜兜哥哥来的时候吗?”   “月底得考试吧?”张跃民问。   楚兜兜:“我们放假晚。七月初考试,中旬出成绩。”   “那就等你成绩出来再做。”张跃民道。   二丫头好奇:“奖励兜兜哥哥?”   张跃民点了点头。   大小子的小眉头微皱,很是担忧:“兜兜哥哥要是考不好怎么办?” 第136章 事找上门   楚兜兜的羊肉串险些吃进肺管子,吓得连连咳嗽。   张跃民好笑:“那你就打他一顿,让他不好好考,害你吃不上烧烤!”   大小子看看他表哥,认真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张跃民乐了:“打得过他吗?”   大小子很震惊:“兜兜哥哥还还手?”   “这话说的,你打人家凭什么不让人家还手?”张跃民反问。   大小子苦着脸:“他打我还差不多。”   “那怎么办呢?”张跃民故意逗儿子。   小孩苦思冥想好一会儿,可怜巴巴,甚至带有些许祈求:“兜兜哥哥,你好好考好不好啊?”   楚兜兜被他的表情逗乐了:“我尽力吧。”   “不可以尽力啊。”小孩急了:“要——要,兜兜哥哥,考不好你妈妈会揍人哦。”   楚兜兜脸上的笑容凝固。   张跃民乐坏了:“小心你兜兜现在就揍你。”   楚兜兜真有此意。   大小子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惹他生气的话。他认为他说的是实话。   “为什么啊?”小孩问。   楚兜兜不想跟他说话。   张跃民接道:“你兜兜哥哥还没吃饱,你老打扰他。”   “好吧。”小孩点一下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兜兜哥哥,你今天早上没背书。”   楚兜兜深深吸一口气,“表舅,还管不管?”   张跃民当然得管:“兜兜明天再背书。今天急着去游乐园,没时间啊。”   这个说辞小孩接受了,点一下头,一副“为他好”的模样,提醒他:“兜兜哥哥,明天别忘了。”   张跃民赶在楚兜兜出手收拾他之前,说:“吃你的健胃消食片吧。”接过小孙拿来的消食片,抠出两个,儿女各一片,就把俩孩子放摇摇车上休息。   先前只顾给李擎烤了拿走,刚刚又是何大妈等人和几个孩子吃,以至于张跃民和梁好运等人还饿着肚子。   十三年前,张跃民家吃杂面馒头,偶尔吃一顿纯白面馒头。现如今张跃民家还吃杂面馒头,偶尔吃一顿纯白面馒头。不同于十三年前,当年的杂面粗糙的拉嗓子,现在的杂面面粉打的很细。以前一个馒头顶多三分白面。现在一个馒头顶多三分杂面。   张跃民准备的菜多,烤之前就跟他爷爷说了,晚上就不做饭了。所以梁好运炸好炸串,就热了几个杂面馒头。   羊肉串虽然嫩,张爷爷吃着也塞牙。还有那金针菇,张爷爷也不能碰。张跃民就单给他烤个茄子就馒头。   剩下的鸡翅、羊肉串、青菜、花菜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张跃民、梁好运和两个保姆吃。看起来不多,然而摆盘子里,整整四大盘。   楚兜兜惊呼:“还剩这么多?”   “还剩俩火烧呢。”张跃民指着放馒头的筐,“那俩留着明儿早上给你做肉夹馍?”   楚兜兜:“夹羊肉?”   “大清早的生火烤,还是给你做葱爆羊肉?”张跃民笑眯眯地问。   甭管是炒还是烤,大清早的做都费功夫。   楚兜兜在家都不敢点菜,来到张跃民这里纵然胆子大了,可他的教养依然不允许他胡闹。   张跃民:“不会让你失望的。”   “怎么吃?”楚兜兜好奇。   张跃民朝梁好运努努嘴,“你舅妈公司也出了一款午餐肉。明儿给你煎鸡蛋和午餐肉塞饼里面,塞之前再刷一点辣椒油,成吗?喜欢豆浆还是牛奶?豆浆跟外面买的不一样,咱们自己煮,味道浓且香。”   楚兜兜选豆浆。   两个小不点从摇摇车上下来。   张跃民立即知道肚子不难受了。   烧烤不常有,炸串很难得,而且很好吃。两个小孩肚子稍稍有点空就想吃。不吃总感觉错过了全世界。   张跃民给闺女夹一点金针菇。   小丫头眼巴巴盯着旁边的羊肉串。   “不能再吃。上火!”张跃民微微摇头。   小丫头抿了抿嘴,可怜兮兮看着他,吃一点,就一点点也不行吗。   张跃民坚决摇了摇头。小丫头耍赖似的扑到他怀里。张跃民一手护着她,一手继续吃。   “爸爸,爸爸,你是亲爱的爸爸。”小孩说着看她爸爸。   张跃民依然摇头表示不可以。   小脸拉长,小孩从他怀里起来,“你是个坏爸爸。”   “张好好,几岁了啊?”张跃民看着撒娇不成改人身攻击的女儿只觉得好笑。   二丫头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才六岁。”   “不是已经六岁,长大了?”张跃民把她今儿早上才说过的话还给她。   小孩选择性遗忘还不够,道:“哥哥说的。”   大小子不敢信,和妹妹一样圆溜溜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张跃民:“哥哥说的也不行。”   那么容易放弃可不是张跃民的女儿。   小丫头眼珠一转,朝张爷爷跑去。   张爷爷掰一半馒头递给她。小丫头嫌弃的直皱眉。   “不是饿了吗?”张爷爷故意这样说。   小孩气得哼一声,找两个保姆阿姨。   小王和小孙同时朝梁好运那边看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你妈妈不发话,给我们个胆子也不敢再喂你。   小丫头可不敢找妈妈,因为等待她的不是挨训就是挨揍。   有总比没有好。   小丫头再次扑到爸爸怀里。   张跃民给她一串青菜,小丫头砸吧砸吧嘴吃完,就喊哥哥出去玩儿。   梁好运:“兜兜,看一会儿,我和你舅等一下就过去。”   忙了半天,张跃民终于能安心吃一口,楚兜兜很懂事,领着两个弟弟妹妹出去。   这时候在外面玩的小孩都归家了。可离动画片开始还有一会儿,孩子在家呆不住,又跑出家门,在胡同里玩儿。   有个小姑娘见着二丫头就问:“张好好,你家做什么吃的啊?那么香。”   梁好运不由地朝外看去。   张跃民:“你猜她会怎么回答?”   “你闺女虽然说话一套一套的,也得别人先给她起个头。像这种,怎么想的怎么说。”梁好运提醒他,“你闺女再是人精也才六岁。”   张跃民摇头:“我的意思她会不会故意显摆?”   “你让她吃肉,倒是有可能。”梁好运话音落下,就听到闺女说:“烧烤。”   “张老师给你买的吗?”   梁好运乐了,主要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喊张老师这个点好笑。   张跃民也想笑,“说得好像我教过她一样。”   梁好运朝外努努嘴,听听怎么回。   二丫头立即说:“不是啊。我爸爸烤的。”   “你爸爸好厉害啊。好吃吗?”   “可好吃了。可惜我爸爸太坏,不许我吃。”   张跃民顿时想揍皮孩子,吃的都要吃健胃消食片了,还不知足。   “为什么啊?”   二丫头哼一声:“他说吃多了上火。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不想我吃。”   “你妈妈呢?”   梁好运也想知道。   二丫头叹了口气:“我们家爸爸最好糊弄,最好说话,爸爸都不许我吃,妈妈能让我吃才怪。不打我一顿就好了。”   梁好运真想揍她。   “你好可怜啊。”   小孩很是赞同:“是呀。我是咱们胡同最最可怜的小孩。”   楚兜兜听不下去,“好好,还玩不玩?不玩回屋。”   “玩的。你去给我拿个粉笔,我们画格子。”   小丫头使唤起楚兜兜像使唤小厮。张跃民赶紧说:“兜兜,别理她。让她自己动手。”   “对!”梁好运补一句:“张好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要是会烤肉,你爸爸不给你吃,你照样能吃到。”   小丫头跑进来,大声说:“我才六岁!”跺跺脚,拿着粉笔就走。   张爷爷问:“生气了?”   梁好运了解她闺女:“顶多气一会儿。过会儿又想干什么,又该黏上来了。”至于黏谁,她只敢黏张跃民。   张跃民赞同:“别管她。我们吃我们的。”   剩的菜太多,张跃民没吃火烧也没吃馒头,依然吃撑了。   五个大人坐好一会儿胃才舒服点。   张跃民和梁好运收拾,两个保姆洗洗刷刷。待厨房里外都弄好,累得直接回堂屋,歪倒在沙发上看电视。   “非典”过去,有关部门和电视台记者都腾出手来,晚上《新闻联播》也出现了禽流感的报道。   张爷爷看到不止国内,东南亚好些国家也出现了禽流感:“现在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这么多问题。”   张跃民:“快速发展导致的污染问题。其次是以前资讯不发达,交通闭塞,没等有关部门知道可能已经过去了。好比这次‘非典’。要是发生在山区,传不出来,天一热自然消失,还以为只是比较严重的流感。”   张爷爷想想,十年前帝都街上小汽车少,自行车多。而今正好相反。天南海北出事,顶多三天就传过来。   “你说的对。好比那个毒奶粉,搁以前咱们哪能知道啊。”张爷爷叹气,“对了,好运,我今儿看老袁,好些人陪他聊天,说起那个毒奶粉,我觉得玄。”   梁好运没听懂。   张爷爷:“他们说发生毒奶粉的那个地方特别乱,买官卖官成风。上面派一个书记折进去一个。号称当地没有我党。说不定真能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   梁好运摇头,“您啊,太小瞧这届领导班子。您自己看过他们的履历就知道。这事不过赶巧了,先是疫情,后是禽流感,还没腾出手来。”   “你之前说有关部门办事磨叽?”   梁好运:“我说磨叽是指他们办事章程。说句难听的,官僚主义。《小偷公司》那个相声您该有印象吧?现在就这德行。不过要引起上面注意。他们也不是不能特事特办。”   张跃民接道:“说白了就是欠收拾!也是咱们国家处于发展阶段,稍稍停滞就有可能让西方国家钻了空子。所以就没空管他们。”   张爷爷点了点头:“是呀。咱们国家落后人家那么多年,不闷头拼命的赶,哪辈子才能挺直腰板啊。不说这些。好运,你大姑奶奶那边知不知道啊?他们村有不少养殖户。”   梁好运:“表姐夫会过去,您放心吧。有政府干预,不可能让他们血本无归。”   “那就好。”张爷爷一看《新闻联播》完了,“别找台,我看《焦点访谈。”   张跃民和梁好运出去把楚兜兜换进来。   楚兜兜洗了澡就去写作业,写完就睡觉。   张跃民怕他上课犯困,翌日早上不许俩孩子吵他。   大小子的小嘴叭叭个不停:“爸爸,爸爸,兜兜哥哥要背书。他昨天就没背。我和妹妹天天背。”   张跃民心说,你们那不叫背书,叫唱歌,唱九九乘法表,唱诗词。   “你兜兜哥哥昨晚为了照顾你俩,没空写作业。等他后来写好就半夜了。”张跃民半真半假唬的小孩信以为真。   大小子皱眉:“我们又不用他照顾。”   “没人盯着你俩,你俩能乖乖的在大门口玩儿?”张跃民问。   小孩迟疑一下,道:“能!”   “行了,别吵吵,六点半喊你兜兜哥哥起来。认识钟吗?”张跃民的问话得到一记白眼。   小孩气得哼一声朝堂屋去,挂钟响一下,大小子就拍楚兜兜的房门。   楚兜兜出来,小孩就指责他:“大懒虫!你忘了背书!”   楚兜兜懵了,傻傻地找他表舅。   张跃民:“他希望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期末考试考个好成绩。”   “还记得呢?”楚兜兜诧异。   张跃民失笑:“再过几个月就满六周岁了。哪能跟小时候一样。”   “我记着呢。”小孩大声说。   张跃民拉过儿子,“让你兜兜哥哥洗脸刷牙。再不吃饭就迟到了。他的学校离咱们这边远。”   小孩点一下头,想起什么又说:“别忘了背书啊。”   “好,好。”楚兜兜真是怕了他,不敢不应。   小孩放心了,吃了饭就指挥他爸爸,赶紧送兜兜哥哥上学。   一来这年头开车送孩子的还不多,二来楚兜兜是中学生,学校的学生多是附近的孩子,也不需要开车送。以至于张跃民的SUV停在门口格外显眼。有懂车的学生立即停下。   楚兜兜从车里下来,认识他的同学忍不住惊呼:“你家买新车了?”   “我家可买不起。”楚兜兜赶忙说。   有人勾头朝车里看:“那谁?”   张跃民按下车窗。   “咳,大舅!”调皮的小子冲张跃民招招手。   楚兜兜朝他身上拍一巴掌:“别瞎说。这是我表舅。”   张跃民:“他大舅是我表哥。”   “你们长得好像啊。”调皮的少年说出来,忽然想到楚兜兜好像有个很厉害的表舅,“这就是,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特别疼你的表舅?”   张跃民的身份长相无一短板。楚兜兜虽然能忍住不炫耀,可他毕竟才十三周岁。有机会少年心性还是想显摆:“对,帝都大学教授。”   这所中学生源很不错,很多孩子的父母还在机关单位,孩子也都见过世面,闻言依然忍不住惊呼,“这么年轻的教授?!”   张跃民赶忙说:“副的,副的。兜兜,快进去吧。”冲朝气蓬勃的少年们挥挥手,张跃民走的很迅速。   他的车走远,一群小子就搂住楚兜兜:“大学老师这么有钱?”   楚兜兜:“他有钱,我舅妈更有钱。”   “谁呀?”有人问。   楚兜兜想说什么,看到有同学手里拿的东西,抬手指着那瓶东西。   那同学下意识问:“你早上也没吃饭?”   楚兜兜很想翻白眼:“好运牌的老板叫什么?”   “梁好运啊。全国人民都知道。跟你表舅啥关系?”   张跃民:“我表舅妈!”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正想吼学生闹什么的老师也把话咽回去,赶忙问:“那个十大杰出青年之一的梁好运是你表舅妈?!”   楚兜兜很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她是蛮厉害的。听说还没我大。”老师盯着楚兜兜问。   楚兜兜再次点头:“她打算办厂的时候才二十岁。我还没满月。厉害吧?”   老师看了看楚兜兜的长相,算算梁好运的年龄,“还没三十五啊?”   楚兜兜很干脆的点一下头:“是的!”   中年女老师若有所思:“离上课还早,能不能跟老师去办公室?”   楚兜兜被问懵了,因为他不认识对方,只是觉得眼熟,都不知道她姓什么。   楚兜兜的同班同学也懵了,很担心的抓住楚兜兜的胳膊。   “别紧张,我跟你们班主任一个办公室。你们班主任还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那中年女老师笑容温和地说。   她这样说楚兜兜想起来了,“你是初三的曹老师?”   女老师正是初三(3)班的班主任,“放心了吧。看这个时间,你们班主任该来了。”   班主任有可能在办公室,楚兜兜放心下来,包给他同学。   同学一只手接过去,忍不住惊呼:“好重!”连忙跟上楚兜兜问:“里面放的什么?”   有同学道:“肯定是好吃的。还是他舅妈公司生产的。”   午餐肉里面的肉放多了,成本上去就没了市场。梁好运就让公司给她订做一批。出厂价自然也很高。公司虽然不接私人订单,但老板的必须可以。何况老板一分钱不少,财务也不用担心没法平账。车间员工拿工资,做谁的不是做啊。   话又说回来,允许老板订做,逢年过节,他们想准备些好东西送亲戚,也可以跟老板一起订做啊。   张跃民今儿早上给楚兜兜煎的午餐肉,正是梁好运定做的那批。楚兜兜吃着跟他爸买的不一样,好奇是不是新口味。张跃民告诉他不是,瞧着小孩好奇,就给他拿四块。每块有五百克,能不重吗。   “我表舅给的午餐肉。”楚兜兜回答。   同学拉开他的包,看到一个白色塑料袋装着四块“小砖头”,“没给你拿火腿肠啊?”   “我家有。”楚兜兜想起什么,赶忙说:“不许喝我的牛奶。表舅留我课间喝的。”   同学拿出来一看:“草原乳业的?你喝他们家的?”   “这是我表舅的朋友做的。虽然没有市面上那些含钙量多多多少宣传的那么花哨,但质量绝对没问题。我舅妈一家都喝。”楚兜兜道。   老师不由得看一下那盒牛奶:“纯牛奶?”   楚兜兜点头:“我表舅妈说,市面上那些含钙多,号称低脂肪的,都是添了乱七八糟的添加剂把标准弄上去的。不如喝什么都没添加的纯牛奶。”   有同学忍不住说:“你舅妈好懂。”   “我舅妈就是做生意的。生意场上的事,她什么不懂。”楚兜兜很得意,“别觉得她就是卖水卖方便面,没什么技术含量。要想赚钱,花的心思不比那些看起来很厉害的少。”   有高年级的学生忍不住问:“卖水要什么技术?”   “卖水不需要,为啥都没我舅妈做的大?”楚兜兜反问。   高年级同学被问住了,忽然想到一点,“你舅妈干的早。”   “北冰洋不更早?咋没了?”楚兜兜又问。   老师忍不住问那个还在吃八宝粥的学生:“这八宝粥是你买的,还是你父母买的?”   “亲戚去我们家买的。”那学生也是个聪明的,瞬间知道老师问什么:“好运牌的八宝粥虽然贵,但最好吃。我妈以前也买过便宜的,里面根本没有八种东西。写着莲子八宝粥,压根没莲子。好运牌的有时候有一个,有时候有两个,还特别大。”问楚兜兜:“你舅妈做这个没标准吗?”   楚兜兜摇头:“有的。你吃到两个莲子就当中奖好了,机器也做不到万无一失。”   “那会不会有的没莲子?”   楚兜兜以前也曾担心过:“我舅妈说放的多,保证每瓶至少一个莲子。”   “难怪超市里别的牌子的八宝粥跟流水一样,你舅妈家的就跟铁打的一样年年都在。”同学心头疑惑解开,下午放学见到来接他的爷爷,就把此事告诉他爷爷。末了还要求家里的牛奶换成草原乳业。   不过这事跟楚兜兜关系不大,楚兜兜也没空关心这事。因为老师给他出个难题,想见一见梁好运。   楚爷爷家的房子大,有时候楚兜兜的父母太忙,又想见见儿子,晚上就在老人家中留宿。   今天便是如此。   有爷爷奶奶护着,楚兜兜见着他爸就把老师找他的事一字不漏的说给他爸听,末了很懊恼:“早知道我就不显摆了。我现在终于明白爸爸为什么不让我显摆。”   “你以前也知道,只是没想到老师会这样做。”楚爸爸并不怪儿子,“记住,老师也是个俗人,跟左邻右舍的大爷大妈一样。只是他们的职业神圣,你潜意识里便以为他们也是圣人。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直接把我们的联系方式给她,让她自己联系。”   楚兜兜问:“现在怎么办?”   大表姐直言道:“甭理她!”   楚兜兜苦笑:“妈妈,您这话说的,一听就想跟人家吵架。当时我班主任也在,我答应了,哪能出尔反尔。”   楚爸爸道:“儿子,不是你答应,是那位老师逼你答应。她虽然没说逼迫的话,可当时那个情形,你只能答应。”   “爸,说结果。”   楚爸爸拿张纸,写下梁好运的秘书办公室的号码,“明天交给你班主任,让你班主任告诉那位老师,你舅妈很忙,找她请打电话预约。”   “啊?”楚兜兜傻了,可以这么做吗。   楚爸爸点头:“像她那样日理万机的大老板都要打电话预约。”   “可,可是舅妈不忙啊。”楚兜兜皱眉。   楚爸爸笑道:“隔行如隔山。老师又不知道。你舅妈生意那么大,不忙在外人看来反而奇怪,或者公司要倒闭了。”   楚兜兜点了点头:“我懂了。”   楚爸爸:“你同学要是好奇,也可以把这个电话给同学。”   “反正是秘书室的,对吧?”楚兜兜问。   楚爸爸笑道:“是的。这招也叫一劳永逸。不过你还得给你舅妈打个电话。”   “我知道,道歉啊。”   楚兜兜把这事告诉梁好运,梁好运并不意外。因为只要有人知道她和楚家的关系,总会通过楚兜兜找她。因为那些人不敢找楚副市长,更不敢招惹连楚副市长都怕的大表姐。   梁好运安慰楚兜兜一番,就交代楚兜兜,明儿把号码给老师的时候,提醒老师,这是她让给的。   她不给私人号码,不给办公室号码,给秘书办的。楚兜兜的班主任稍稍一想就明白梁好运很不高兴。   梁好运如果是小商小贩,楚兜兜的班主任向着他,其他老师也会认为梁好运不会做人做事。人的地位过高,楚兜兜的班主任拿着号码回办公室,其他老师反而认为那个曹老师不会办事。   有事找梁厂长,直接去好运公司不就行了。平安县又不是特别远。   当然这点同事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曹老师拿到号码一个劲摇头,至于什么意思,楚兜兜的班主任看出一点,也权当没看见。但她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给秘书办的时候,其他老师都竖起耳朵。   秘书得了梁好运的吩咐,直接问她什么事。曹老师不说,秘书就要挂电话。曹老师很气秘书这么大架子,很不高兴,就让秘书给她梁好运的号码。   秘书直言:“每天都有很多人打电话找梁总,我如果给了你,也得给其他人。抱歉!”很不客气地挂断电话。   曹老师气得险些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楚兜兜的班主任赶忙问:“怎么了?”   “我要梁好运的号码,她居然挂我电话!”曹老师气得拍桌子。   班主任心说,人家跟你八竿子打不着,能给你秘书办的号码就不错了。又不是她这个当班主任的找梁好运。   话又说回来,她也不用通过楚兜兜找梁好运,因为她有楚兜兜的妈妈的联系方式。   班主任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同事。瞧着她找人家,自己还生人家的气,就把话咽回去。   他们学校的这些学生非富即贵,学生家长不想被打扰,有留老师的联系方式,但联系方式留给老师的不多。曹老师不知道同事有楚家联系方式。再说了,她以前也不知道梁好运是楚兜兜的表舅妈,所以没想到这层。   班主任转而问:“找她什么事?非要跟她本人说?那些大老板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你不跟秘书说,秘书肯定不相信你真有事。你说了,秘书也不敢瞒梁总。要不你再打一个,我让楚兜兜帮你问问。”   曹老师拿起电话,直接对秘书表示,她在报纸上看到市领导称赞好运公司是一家很有社会责任感的公司。经常招一些退伍军人。她爱人手下有几个兵即将退伍,希望梁总给安排一下。   秘书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想过这种。让她稍等,她找梁总。   梁好运气笑了,直言去年刚招过,因为疫情,今年公司效益不好,没打算扩招。   先是“非典”,现在有禽流感,理由非常正当。曹老师没办法,可挂上电话依然忍不住说:“就几个人,又不是几十个人,有什么难的。”   这话可不讲理,楚兜兜的班主任的嘴巴动了动,道:“今年什么情况,你我也知道。她那个公司说不定还得裁员。对了,退伍军人当地不能安排?我记得当五六年兵回到当地,也能当个民警。”   曹老师:“临时工,工资低的还不够生活费,有什么用。不知道哪辈子才能转正。”   “梁总的公司要他们,进去也是普通工人吧?”有个年龄比较大,懂得稍稍多的老师问。   曹老师摇了摇头:“我在报纸上看过,刚进去是当保安,熟悉熟悉环境,然后可以当销售,或者司机。公司有员工宿舍,报道上还说公司食堂便宜。一个月两千块,也能剩一千五。”   两千块不是很多,但一个月能剩一千五可不少。   城里房租贵,物价高,一个月三千块的白领,精打细算,一个月也难剩一千五。   班主任总算明白她这个同事为什么要找梁好运。   “可人家不要,这也没办法。”   曹老师固执地说:“我不信那么大的企业,安排不了几个人。”   班主任:“今天周一,梁总肯定在公司。要不去公司找她?”   “这种事还让我登门求她?”曹老师不敢信,“你们班那个楚兜兜,有梁好运的电话吧?你去找他。”   班主任顿时很不高兴:“我现在找他,明天他父母就会来找我。大人的事你把一个孩子扯进来干什么?”也不再客气,“你有没有想过,人家给你秘书的电话,就是因为你找人家孩子?现在家家户户一个孩子,不论贫穷还是富裕,孩子都是家中宝。虽说是表舅妈,你也说了,他表舅送他来上学。这不就跟亲的没两样。我说句难听的,你把人惹毛了,赶明儿人家给咱们学校捐一栋教学楼,校长能立马把你调走。”   曹老师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年龄大的老师打圆场,对楚兜兜的班主任说:“你也别气。小曹,这事确实你不对。你开个头,以后人人都去找那个楚兜兜,孩子还要不要上课。梁好运梁总那边真需要人,人家也得说不需要。还有调走这事操作空间很大。还是在法律法规允许的范围之内。”   曹老师眉头紧皱:“她自个在报纸上说的,经常会收一些退伍军人。”   “人家说怎么收了?”对国防军事比较关注的男老师道:“是跟军队有合作,还是通过其他渠道?人家那么大公司,不可能谁举荐的人都要。”   楚兜兜的班主任点头:“对啊。无规矩不成方圆。谁推荐的人都要,她公司还不成了关系户公司。”   曹老师不高兴:“这事就算了?可我都跟我爱人保证了。”   “那你就去找梁好运本人。别打扰我学生。”班主任虽然不知道楚兜兜的妈做什么工作,但那走路姿态和说话的利落劲儿,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可不想得罪对方。   话又说回来,楚兜兜的妈妈只是家庭主妇,班主任也不会找楚兜兜。楚兜兜是重点高中的苗子。他要能考个全市前一百名,她就能拿到一大笔奖金。谁跟钱过不去。   班主任下节有课,听到下课铃声响起来,拿着教案去上课。到班里正好看到楚兜兜从外面进来,冲他招招手:“曹老师再找你,让她直接找你表舅妈。”   楚兜兜明白:“她找我表舅妈什么事?”   班主任也没瞒他。   楚兜兜听她说完笑了:“这事不可能。我舅妈跟县政府有合作。只要人品没问题,来一个收一个,来两个收一双。现在有名额,也不可能给曹老师。万一到秋平安县有人退伍,她还怎么安排啊。”   班主任想起她那个男同事的话:“原来如此。行了,我知道了。”看看腕表,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就给曹老师打个电话。找梁好运也没用,这事得通过平安县政府。   平安县政府肯定不可能把名额给她。   曹老师纵然气得想撞墙,也不敢去平安县闹。   梁好运本以为会接到曹老师的电话,或来公司堵她。结果直到下班,都没人来找她。梁好运糊涂了,既然这么好心,为什么不努力一把,让她看到她的诚心。   傍晚到家,梁好运说给张跃民听,让张跃民帮她分析分析。   张跃民冷笑:“有什么好分析的?凭她跟兜兜说,想见一见你,这个语气你也该知道,那就是个想当好人,又拉不下脸的主儿。指不定背地里还说,找你是看得起你。”   小王忍不住说:“对!大姐,这种人我见多了。还不如我们老家那些没脸没皮来的爽快。我以前的雇主就这德行。就算明天来找你,也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没了啊 第137章 小儿难养   张跃民这么一说,梁好运觉得那个老师不可能来找她。   有一点梁好运闹不明白,甭说爱人手下的兵。今儿要是赵新宇来找她,她是那个曹老师,也不可能找孩子要电话。   梁好运一定是拎着礼物前往她公司拜访。   “她是不是故意的?”梁好运问。   张跃民:“什么故意的?”   “那个曹老师认识的人多,比如学生家长。她爱人知道这点就让曹老师帮他手下的兵在帝都找份工作。曹老师不想管这事,又不好拒绝,所以弄这么一出?”梁好运问。   张跃民忍不住把人揽入怀中,低头打量她:“媳妇儿,你幸亏卖卖水卖卖方便面八宝粥,要是去写字楼上班,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梁好运朝他腰上拧一下。   张跃民赶忙松手:“这种人不少。只是你一直当老板,眼高于顶的人到你面前也得低眉垂眼装孙子。”   小孙不明白,“求人不应该有求人的态度吗?我听公司门卫大爷说,当初那个河东省大领导过来,对大姐也是一口一个梁总的喊。”   “拿她跟人家比,你真会侮辱人。”张跃民忍不住摇头。   小孙:“既然没法比,更应该亲自登门啊。”   张跃民道:“这得从她的职业说起。她是老师。领导家的孩子调皮,老师都能规劝领导几句。最重要一点,虽说建国几十年了,有些老师还有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优越感。你学生家长不供着老师,还让老师上门求你,怎么可能呢。这位曹老师好巧不巧正是这种人。”   小孙好笑:“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些陈规旧俗。”   “不止如此。”张跃民看梁好运,“我说了你也别生气。在那些人看来,老师的社会地位就比商人高。甭说那个曹老师,何大妈,大宝的奶奶也是这样认为的。”   梁好运想翻白眼:“她们多大年纪?一个个都是建国前生的。这个曹老师,兜兜电话里说也就四十岁。长在红旗下的人民教师!”   “然而她的父母是生在旧社会的。她这个年龄的人,极有可能是中专生。你指望中专生有多高觉悟?中专生觉悟高的也不是没有,轮得上她啊。”张跃民揽住她的肩膀,道:“我记得你说过,县里推荐你入党,你觉得没必要,我觉得这倒是个机会。”   梁好运转向他,“什么机会?”   “你回头跟县里说想入党,县里问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你实话实说,一个中学老师也敢对你吆五喝六。”张跃民想一下,“凭平安县这些年的发展,你今年入党,明年就能成为人大代表。届时给外界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梁好运皱眉:“我至于吗?入党还得交党费!”   张跃民倍感好笑:“你差那点钱?再说了,你入党,你公司员工说出去也好听。”   “大姐,大哥说得对。”小王跟着劝:“你不知道,我们村里的人为了争这个名额都比着送礼。”   张跃民:“送礼?”   小王点头:“我们村啥玩意都搞投票。我们村又不像五里坡,往上数都沾亲带故。我们那有好几大家子,一家跑票,那村长就得换人当。又不敢光明正大的搞,每天半夜里打电话开门送礼。今儿你一箱方便面,明儿他就再加一箱八宝粥。没这么多钱就别掺和。”   “上面不管?”张跃民惊讶。   小王:“有大本事的人都在外面干大事,对村里人来说剩下那些选谁都一样。要是举报上去,还得选其中的几个,还没东西收,图啥啊。这都成我们那边心照不宣的事了。”   “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张跃民看梁好运,“听见了吧?”   梁好运:“我要是再拒绝,是不是不识好歹?”   “您说呢?”张跃民笑着问。   梁好运又想捶他:“明儿去县里。”   “这就对了。”张跃民拍拍她的肩膀,“咱又不是当官。再说,你这个把人往好了想的毛病也不适合混官场。”   梁好运又想捶他。   张跃民包住她的手:“做饭去。”   “他俩呢?”梁好运跟着起来。   张跃民:“在娇娇家玩跳绳。大宝和运运帮她俩撑着绳。”   梁好运不信:“运运这么给好好面子?”   “他俩贪玩游戏。大宝的游戏机是他自己的,运运玩的是娇娇爸买的小霸王。”   梁好运:“这就难怪了。小孙,半小时后叫他俩回来。年龄那么小,不能一直盯着游戏机。”   “半小时做好饭,做什么吃?”张跃民问。   夏天青菜多,院子里什么菜都有,梁好运摘一把新鲜的豆角,做红烧牛肉豇豆焖面。   牛肉在高压锅里焖,然后倒入炒菜锅中。虽然半小时没能做好,但也没耽误很久。两小孩等急之前,面和菜出锅。   天黑的晚,吃好饭天还亮着。   小孙和小王把厨房收拾好,天空终于变成灰白色。然而这个点让俩孩子洗澡睡觉绝无可能。   两个小孩子跟一群孩子在四通八达的胡同口玩老鹰捉小鸡,张跃民和梁好运倚着墙聊天。   别人有点钱,就忍不住跨行干别的。不是搞软件,就是搞金融。梁好运深知隔行如隔山。别看她生意做这么大,跨行可能还不如刚出校园的大学生。所以梁好运想折腾也是折腾几个方便面口味,火腿肠口味,八宝粥里加燕麦或紫米、黑米之类的。   甭说多,只是饺子口味增加一种,梁好运就得招不少人。而企业要发展,就不能怕创新。失败也要做。所以要不是“非典”和禽流感前后脚,今年初梁好运就招人了。   禽流感过后,肉价肯定会有所浮动。   曹老师干的这事让梁好运再次想到招人做新品。肉价高,以前的饺子种类不好加价,新品可以把出厂价提上去。   梁好运压低声音把此事说给张跃民听,张跃民支持她。   张跃民小声说:“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就加新品。我记得你说过,要在火腿肠里加玉米,我觉得可以试试。”   梁好运:“过几天就试试?”   “你看着安排。”张跃民想一下:“我劝你做出来之后再考虑包装。”   梁好运点头:“肯定的。这事还得跟县里种玉米的农户聊聊。”   “别急,慢慢来。”张跃民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拍,“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明年才能投入生产吧?”   梁好运公司有个研发团队,虽然只有六个人,但工作效率很高。   他们起初有点轻视梁好运这个年纪轻轻,学历不高的老板。然而梁好运事少钱多,给她工作省心是其一,其二研发团队还没搞出新口味,梁好运就弄出来了,衬的他们跟废物一样,六人不服也不行。   梁好运:“这事也快。顶多到秋就能弄出来。我觉得今天有曹老师,明天就有可能有李主任。我得想个办法,让他们不敢打我公司主意。”   张跃民道:“多大点事啊。”   “你有办法?”梁好运猛地转向他。   张跃民:“肥水不流外人田。”   梁好运楞了一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不过事得一件件办。   翌日上午,梁好运驱车前往县政府。   县政府每年都有党员名额,也不多,但梁好运要入党,肯定优先考虑她。县领导跟她提不下三次,梁好运都是很干脆的拒绝。她突然反悔,县领导肯定想知道原因。   梁好运把张跃民的说辞润色一下告诉县领导,几个领导气得那是张嘴就骂。几十岁的人,还是人民教师,竟然这么不懂事。   县里的书记当即问:“哪个学校的?”   “我外甥学校的。不过不是他老师。他才上初一,初三年级班主任。”   县长忍不住说:“和着还不是你侄子的老师?”   梁好运摇头笑笑:“不管她。这事行吗?”   “当然行!”书记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回头把资料整理一份。算了,回头让秘书找你。对了,有件事,虽然觉得你可能也没办法,我寻思着还是问问你,万一有呢。”   梁好运想了想,最近没什么事啊。   “什么事?”   县长道:“是这样的,之前疫情,现在禽流感,人不出来,酒店需求量大减,好些商贩也不干了。菜农生意不好。以前还能养鸡养鸭补贴家用。现在人不敢往乡下去,农家乐没生意,鸡蛋鸭蛋都快堆成山了。好几家养殖户和种植户都来县里反应情况,让我们想想办法。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大环境这样。”   县里三天前说这事,梁好运也不见得有办法。   这事也巧了。   梁好运和张跃民去菜市场买菜烧烤,又是洗又是切,一个在压水井边,一个在水龙头旁边,两边都弄得湿哒哒的才收拾好。梁好运万分怀念以前不需要洗,或者用水稍稍冲洗一下的蔬菜。   “我有办法——别高兴太早。”梁好运一见他们露出笑意,赶忙说:“先说鸭蛋,做成皮蛋。成本高的,定做一些塑料盒,包装成精品。成本低的批发卖。   “鸡蛋也好办,虽然有禽流感,也不能一直不吃。土鸡蛋也用塑料盒包成精品。一盒十五、十八,三十个都行。这样散养的农户的鸡蛋和鸭蛋就解决了,对吧?”   书记想了想:“塑料盒得用模具吧?”   “是呀。但这以后也可以用,又不是只应付一时。这样一来想买土鸡蛋的人也不用下乡。虽然贵点,他们也乐意。你们想想吃得起土鸡蛋的都什么人?”   县长道:“您这样的。”   “我可不是让你调侃我。”梁好运佯装生气。   县长笑了:“继续,说慢点,我记下来。菜呢?别看那些只会种菜的老百姓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精着呢。”   “那我们还是往精了做。”梁好运道。   县长好奇:“大白菜也可以?”   “都可以!”梁好运道。   听说梁好运过来,慌忙赶过来的副县长立即给她搬张椅子,让她坐下慢慢说。   梁好运:“首先联系市区各大超市。”   副县长摇头,“这事我们想过。那些超市经理没点回扣根本不给我们上货。”   梁好运:“先不说这个。我记得有两个蔬菜交易市场?那就腾出一个做精品。好比金针菇,我们定做一些一次性塑料盘,或者泡沫盘,然后把收拾干净的金针菇分成半斤或一斤一份放上去,用保鲜膜包起来。进超市买菜的人不差钱,反之他们的时间宝贵。看到这种拿回家冲洗一下就可以下锅的菜,是选这样的,还是选需要自己一点点收拾的?”   县长算了一笔经济账:“这不便宜。”   “不差钱的人不差那点钱。”梁好运想了想,“我们也可以挑出精品供给酒店。比如颜色很好看的西红柿,粗长差不多的黄瓜,用纸箱装,外面写着精品什么什么。   “酒店需求量大减,可我们的菜价上去,一样能赚钱。你们不用担心酒店卖不出去。客人要是知道原材料价格低,反而觉得跌份儿。挑剩下的也别浪费,打包给超市,超市可以当成平价菜来吸引消费者。”   梁好运对“菜篮子”不是很懂,她说的不过是上辈子见的,“暂时不想弄模具,你们就先用保鲜膜,定做纸箱。你们觉得呢?”   几人相视一眼,保鲜膜便宜,倒是可以试试。   梁好运:“你们挑两家相隔不远的大超市。同行是冤家,这家刁难,另一家肯定要。不过这事说起来容易,其实不好办。首先得有个蔬菜标准,比如黄瓜,直不直溜,农药残留,等等,让农户自发组织可不行。”   书记问:“我们还得成立个公司?”   “不是有县国资委吗?我记得那两个蔬菜市场就属于国资委。”梁好运问。   几人恍然大悟。   县长道:“您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怎么把他们给忘了。县里事不多,他们快闲发霉了。”   “标准不好定的话,可以去酒店找厨师了解一下他们的需求。”梁好运想了想,“酒店和超市都要货,还不能解决就找大学食堂。十年前你们去大学,人家肯定不想理你们这些穷亲戚。现在不一样,你们都成了全国示范县。   “你们也给人家想想菜单。比如平菇和鸡蛋多,就让他们做平菇炒鸡蛋。这事必须你们县里出面。由着农户,我估计账都要不回来。”   副县长点头:“确实。他们赖账,我们有的是法子。”   “我再次提醒你们,这不是个小工程。”   几人表示知道。   “我就先回去了。”梁好运起身告辞。   书记让秘书跟梁好运去一趟。   她的资料公司就有,需要什么资料,秘书一次办好也省得来回跑,耽误彼此的时间。   梁好运把她个人的事处理好,就去研发部。不过也没忘提醒门卫,要是有个姓曹的女人找她,先带她去办公室。   然而直到梁好运晚上下班也没人找她。   梁好运很失望,当晚给楚兜兜打电话询问,他班主任跟不跟班走。   楚兜兜的回答是,班主任都跟班走。梁好运放心下来,端的怕他到初三,班主任换成那个姓曹的。   张跃民也忍不住说:“这事也就是兜兜。换成父母只是普通工人的孩子,有你撑腰,在学校见着那老师也得绕道走。”   “她可能真以为兜兜家要么中产,要么父母也就是七品芝麻官。”梁好运道。   张跃民想到他表姐夫才升任副市长,虽然有在电视里出现过,可是帝都电视台。没空看帝都台新闻的人不一定知道有个姓楚的副市长。毕竟帝都有好些个副市长。   张跃民点头:“也好,省得她回头知道了再巴结兜兜。”   “骨气这么硬,不可能吧?”梁好运问。   张跃民嗤笑一声:“关键她情商低。情商低的人干出什么来都不奇怪。”说着起身,“我去冲个澡。你呢?”   “你先去。我也得洗洗,一身臭汗。”梁好运去卧室给他拿衣服,看到小王正在摘木耳菜,给张爷爷煮面条。梁好运想起她老家乃关中,继而想到同处中原的江北县。   梁好运把衣服给张跃民,就给江北县政府去个电话。   县领导班子还是那些人。他们今年其实可以动一下,但不是进省城,而是去市里。挂个副市长之类的,还不如当地方一把手。熬个几年,政绩突出,保不齐就能调到省城。   江北县领导班子能听进去别人的意见,梁好运把她在平安县政府谈的事告诉书记,不过也有提醒他保密。   书记也知道这事一旦走漏风声,就是别人的政绩。电话里承诺,他们悄悄进行。别人问就说帮梁好运的分公司忙活。   江北县出了政绩,又不可能算在她梁好运头上。梁好运把她知道的说了,才不管后续如何。   张跃民冲澡快,这么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梁好运皱眉:“你洗头了没?”   “洗了!”张跃民打开门,“请,梁总!”   梁好运气笑了,嗔道:“一边儿去。等等,喊他俩回来写作业。饭后再玩儿。”   “是,夫人!”张跃民敬个标准的军礼,梁好运又想踹他。   张跃民赶在梁好运出脚前快速遁走。   两个小孩玩的正开心,如何愿意,进门就嘟囔爸爸坏,要找妈妈评理。   张跃民指着卫生间:“正好,妈妈在里面洗澡,去吧。”   二丫头才不要洗澡,气咻咻往屋里去。   张跃民大步跟进去陪孩子一起写。   两个小不点很懂适可而止,尤其爸爸盯着他们,那肯定得好好写。否则等妈妈出来,迎接他们的一定是鸡毛掸子。   张跃民说话算话,俩孩子饭前写好,饭后,张跃民看着他俩玩到八点半。洗了澡,九点钟犯困了,准时上床睡觉。   俩孩子醒来就先找爸爸妈妈,梁好运和张跃民的生物钟跟着他俩,也不敢熬夜,十一点前一定睡觉。不过也有个前提,张跃民不需要加班。   好在张跃民这几年虽然跟白领一样忙,周六周日还时常加班,但他还不至于九九六。   一家几口都有事做,时间过得特别快。   不知不觉迎来三伏天,楚兜兜放暑假了。   刚放暑假,大表姐也没拘着楚兜兜。楚兜兜在张家逍遥几天,开始做暑假作业。   张跃民觉得孩子不能死读书。送俩孩子去学画画,也把他带去换换脑。   楚兜兜的父母都忙,他在张跃民这里没一味地玩儿,他爸妈也没让他回家。然而他爷爷奶奶想小孙子。   每隔十天,楚兜兜回家住两天。结果这么来来回回,不知不觉暑假快过完了。   楚兜兜有按时完成暑假作业,还学会素描。   张家伙食虽然很好,因为有两个停不下来的小孩闹腾他,楚兜兜每天被他俩拉着这里跑那儿玩,没胖反而还瘦了黑了。   楚家老两口不信张跃民虐待他。仔细瞧瞧孙子,精神了。不像以前,进门就无精打采。   楚爷爷好奇:“在你表舅家玩的开心?”   “瞧爷爷这话说的,好像我一个暑假都在玩儿。”楚兜兜直觉话里有陷阱。   楚爷爷指着他的小脸:“你这张脸,我一看就知道没少往外跑。你的作业还能按时完成?我记得你说过,除了暑假作业,还有试卷,还有单词抄写,课文抄写。不少啊。”   “怀疑表舅帮我写?怎么可能啊。”楚兜兜说出来,自个也奇怪,没少玩,他居然也把作业做完了,“我写作业的时候心无旁骛效率高。对了,看看这是什么。”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沓纸。   楚奶奶面带怀疑的接过去,看到纸上的画惊得睁大眼睛,“这是,这是你爷爷?”   “我看看。”楚爷爷赶忙找他的老花镜,仔细看看,真是他。不过不是很像,“你画的?”   楚兜兜点头:“一个月成果。”   老两口稀奇得很,作业完成,还学会画画。   “你表舅家一天有四十八小时?”楚爷爷奇了怪了。   楚兜兜起初没注意,现在想想,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真要说,好像更充实。每天忙个不停,然而并不累。   “我表舅是老师,很懂合理利用时间。对了,我英语口语都进步了。”楚兜兜对此很得意,他很偏科,英语最弱。   楚爷爷佩服:“你表舅不愧是大学教授。让你爸妈教,不把你打个半死,也能把你骂个半死。”   “那当然。表舅懂得多,能陪我写作业。我妈,我问她,她除了说我笨,就让我自己想。我要是会还用得着问她。”楚兜兜说起往事就生气。   楚奶奶心疼孙子:“咱不说不高兴的。吃不吃西瓜?去切一个。”   八月下旬的天依然很热,楚兜兜很想吃解渴的,切一小半,仗着父母不在,用勺子挖着吃。   老人认为能吃是福。   楚家老两口瞧着孙子胃口这么好很是高兴。   大小子和二丫头可没这个待遇。说白了还是他俩胃口小,半个瓜兄妹俩吃不完。张跃民想吃,会允许他俩挖着吃。他不想吃,不许他俩这么祸害。   两小只索性不吃,等妈妈回来。   下午,梁好运下班回来,俩孩子难得跑着迎接妈妈。   无事献殷勤,肯定别有目的。   梁好运好奇他俩在家能有什么事。   “这么想妈妈?”   大小子使劲点一下头:“妈妈,吃瓜!”   梁好运挑眉,找张跃民,什么情况。   “切一半,用勺子挖着吃,念叨半天了。”张跃民很不客气的拆穿他们,“跟我说娇娇家天天这么吃。我刚才出去问何大妈,人家压根没这么吃过。”   两小只齐刷刷看爸爸,他什么时候去问的。   张跃民:“扔垃圾的时候。”   “妈妈,爸爸太坏了,不要和他玩儿。”二丫头抓住妈妈的手往屋里拽。   梁好运公司有空调,可她前往车间、食堂的路上没有。烈日当空,出了办公室就热一身汗。一天下来身上馊了。   “容妈妈洗个澡换身衣服。你们先把西瓜放井水里冰着,冰西瓜更甜。”梁好运补这么一句,俩孩子指挥小王拿西瓜,小孙压水。   大的西瓜甜,梁好运买的西瓜十多斤,切一小半也有五六斤。娘仨吃完勉强,就先削两块给小王和小孙。   二丫头很不高兴地指着另一半:“这么多!”   “不够吃再吃这个多的。”梁好运给她个不锈钢勺子。   西瓜涨肚,两小只把中间红的无籽的吃了就饱了。   梁好运故意问:“不吃了?”   二丫头挺起肚子拍拍,“熟了!”   “傻丫头!”梁好运乐了,给他俩擦擦嘴,“外面热,就在屋里玩儿。”   梁好运下班早一点,但这会儿也有六点了。   大小子打开电视看动画片。梁好运把她的勺子给张跃民。   张跃民:“你也吃饱了?”   “你吃点,我缓缓再吃。”梁好运看一下剩下那半个:“以后上午切瓜。这个时间切,还得再吃两次才能吃完。”   张跃民摇摇头:“买的这几个吃完就不买了,秋瓜坏肚。”   俩孩子看了看爸爸,眼中尽是威胁。   张跃民可不怕他俩,“你俩想上课拉肚子,然后拉裤子里?”   两小只收回视线,听到“白龙马~~蹄朝西~~”,下意识看时间,发现离六点半还早,动画片《西游记》还有一集,就乖乖坐好。仿佛刚刚的一幕不过是张跃民的错觉。   张跃民失笑:“这么厚脸皮像谁啊。”   “你闺女说了,你我合体。”梁好运打量一对小儿女:“大概遗传了你我的缺点。”   俩孩子不高兴,说话的是妈妈,不敢反驳,使劲瞪一眼她。   梁好运收回视线,瞧着外面还亮得刺眼:“这么热的天,晚上吃什么啊。”   “打电话问爷爷。”张跃民道。   张爷爷年龄大了,可不敢到处巡逻。他在空调房里待着难受,浑身发冷,所以就去公园跟人唠嗑。   以前街坊四邻变着法的找他打听梁好运公司的情况。   经年累月,确定老爷子每天吃饱等饿,啥事也不操心,街坊四邻同他聊天,提到张跃民的次数,反而比梁好运多。多是想从老爷子口中打听以后什么专业前景好。   张爷爷不敢乱出主意,但张跃民教了他一招——计算机!要是考不上帝都大学计算机系,那就公务员和老师。   张爷爷就这仨答案,次数多了,人家也不爱问。改聊东家长西家短。   以前张爷爷不爱听一群女人扒了东家扒西家。偶尔几次,什么小道消息她们都知道,一个个堪称地下工作者。张爷爷也不嫌她们偶尔露出的无知。   有太阳的地方能把人烤化了,哪怕张爷爷不爱跟一群女人在一块,也不得不跟她们一起在树下风口处乘凉。   半天时间,张爷爷不但知道街坊四邻谁家添丁进口,连前院的猫生几个都弄清楚了。   张跃民家的猫和狗去世有两三年了。大小子和二丫头哭了两场,张家再也没养过猫狗。张爷爷怕勾起孩子不愉快的回忆,到家自然不敢提这茬。   太阳落山,张爷爷哼着:“日落西山红霞飞~~”迈入家门。   张跃民很好奇:“心情不错啊。”   “还行吧。”张爷爷摆摆手,放下拐杖就去洗脸洗手。   这点还是疫情期间养成的习惯。   张跃民:“十分钟开饭。”   “《新闻联播》放了没?”张爷爷顺嘴问。张跃民看一下腕表:“还差三分钟。”   张爷爷打开电视,为自己倒杯白开水,然后坐好,正好看《新闻联播》。   两孩子知道每天七点,所有的台都放这个节目,所以不想看也不闹,跟彼此玩儿。   孩子单纯,绕着沙发你追我躲都能乐得哈哈大笑。   梁好运端着菜进屋,瞥到女儿脖子上有一圈黑乎乎的,忍不住皱眉:“这才多大会儿,就热成这样。”   张跃民随后进来:“饭后再给他们洗。”炸酱面放他爷爷面前,“用的是挂面,吃着软和。”   老人家年龄大了,吃机器压的面条或手擀面,胃有点不舒服。细挂面很细很薄,而面食又养胃,晚上吃再好不过。   张爷爷点一下头,“对了,咱们后面那家十一结婚。”   “哪家?”梁好运边给女儿夹面条边随口问。   张爷爷:“还能哪家。你们说的那个奇葩!”   “他们家?十一当天?”梁好运问张跃民:“这才几天,这么迫不及待?”   张跃民冷笑:“指不定还没离婚就物色好了。否则再快也不至于连日子都选好了。”   “你何大妈也是这样说的。”张爷爷回想一下他听到的,“具体十月几号,她们也不清楚。”   梁好运:“何大妈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们家不显摆谁知道。”张爷爷摇头,对那家的做法无法苟同:“也不怕天打雷劈。”   梁好运心说,怕还不这么着急呢。又不是媳妇跑了,家里有个奶娃娃没人照顾,不找保姆就必须娶个当家主母。   张跃民接道:“您老保重身体,多活几年总能看到。对了,离零八年奥运会不足五年。百年奥运,你老可不要走在奥运前面。”   张爷爷看看自个的身体,腰还没弯:“你少气我,我能活到一八年!”   “行,都是我的错。您老吃块羊肉。清水煮的,不用担心三高。”张跃民给他夹一块,面前瞬间多出个小碗。   这种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张跃民也懒得看是闺女还是儿子,夹一块放碗里又夹一点青菜。耳边瞬间传来一声“哼”。   梁好运:“自己动手,想吃什么吃什么。”   二丫头抿抿嘴,一口把青菜吞进去。   梁好运无奈地摇头,简直没眼看。   可再不想看到她,还是得给她洗澡。谁让这是她闺女,她生的呢。   冬天尚可,每到夏天给孩子洗澡就跟打仗一样,身上全是水。   梁好运又一次浑身湿透,给孩子穿上衣服,叫来张跃民抱堂屋里去,她又洗一次。   夏天蚊虫多,虽然外面人多热闹,张跃民也不许俩孩子出去。   俩孩子以前不信,被咬了一身包,痒的打滚,就不敢再闹。   玩了一天,没到睡觉时间,小孩还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繁忙的一天终于安静下来,梁好运关上孩子的房门,叹气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长大更头疼,现在这样最好。”张跃民拉住她的手:“夫人,歇吧。”   梁好运把整个重心放他身上,由着他拖着她走。   “这么累?”张跃民问。   梁好运:“还好,新机器到了,我能踏踏实实歇两天。明天周六你不加班吧?闹钟关了,我要一觉睡到自然醒。”   张跃民点一下头:“新宇那边联系了?”   “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出来,没有,省得他整天惦记着这事。”梁好运打个哈欠。   张跃民想了想赵新宇的情况,“他通常周六或周末会给家里打电话,明儿一早打给赵伯父说一声?”   “我觉得不用他出面。”梁好运仔细考虑过,“他的军衔在同龄人中高,可跟部队那些人比还是个小兵。找他也是他领导出面。再说了,这种事跟保媒拉纤似的,过得好皆大欢喜,过得不好能成仇人。”   张跃民学校放假,没什么人了,可他这些天也不得闲,又有几个孩子,没空跟梁好运讨论公司新品的进度:“你怎么想的?”   梁好运:“明天先问问赵伯伯。”   孩子能闹腾,梁好运担心被闹腾忘了,翌日一早,打赵家的座机。她倒是想打手机,然而赵家老两口没有用手机的习惯。   赵新宇的爸听明来意,立即把他弟弟的号码给梁好运。   电话免提,张跃民在一旁听得诧异,挂断电话就忍不住问:“堂堂将军的手机号说给就给?” 第138章 闹乌龙   梁好运把号码存下来,让张跃民处理了,“我又不是外人。”   张跃民在烟灰缸里烧了:“赵叔叔在哪儿?”   “北方战区。不过离这边不甚远。上午坐飞机过去,晚上能回来。”梁好运算一下航班,“我周一过去?”   张跃民:“确定他在部队?”   “不然能去哪儿?”梁好运下意识问。   张跃民服了她:“拉练、演习等等,什么情况都有可能让他离开驻地。”   “这个点他应该带手机吧?”梁好运看一下挂钟,不过七点半,军人要训练也得用早饭。   张跃民:“试试?”   梁好运跟赵新宇的叔叔不熟,想了想,手机递给张跃民。   张跃民想笑:“公司是我的还是你的?”   “我的就是你的。”梁好运说的不假思索。   张跃民能怎么办,接过来拨号。   也是巧了,赵新宇的叔叔刚到家洗个澡,打算睡一觉,手机响了。   看到陌生号码,赵叔叔的第一反应是挂断。   赵叔叔忽然想起一点,他的手机号码知道的人不少,但都是熟人。赵叔叔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怀疑接听,听到那那端自报家门,赵叔叔笑了。   从床上起来,赵叔叔就找他的行程表,不过一分钟就同张跃民敲定大概时间。因为他怕有突发情况,具体时间,届时再联系梁好运。   说完正事,赵叔叔很奇怪,既然是梁好运的手机,为什么打电话的是张跃民。   张跃民很不客气地把梁好运卖了——她不好意思。   梁好运等他挂了电话就要收拾她。然而哪是张跃民的对手,张跃民一只手就把她按倒在沙发上动不了。   “爸爸,妈妈,你们在打架吗?”大小子扒着门,眼中尽是好奇。   张跃民松开梁好运,“想知道?过来我告诉你!”   “我又不傻!”小孩哼一声,扭头喊,“二丫头,二丫头,过来!”   厢房门打开,二丫头跑出来,“不要喊我二丫头,叫我张好好!”   “妹妹?”大小子问。   这个称呼二丫头也接受,“哥哥的书包呢?”   “在房间里啊。”大小子奇怪,“干嘛啊?”   二丫头转过身,不止大小子,张跃民和梁好运也看到她背后有个新书包,并非小女生喜欢的粉色,而是橙色。   他们即将上一年级,为了新学期新开始,张跃民带他俩买的。他主要是付钱。因为两个小孩瞧不上爸爸的审美。   梁好运奇怪:“大清早背什么书包?”   “上学啊。”二丫头不假思索。   梁好运看向张跃民,小学生今儿去报名?   “谁跟你说今儿去学校?”张跃民问。   二丫头抬手指着隔壁。   “何娇娇?”张跃民不信。   二丫头点头。   大小子和二丫头上的幼儿园是帝都大学附属幼儿园。小学自然也是帝都大学附属小学,离他们家不远,直线距离一里,弯弯绕绕也不过一公里。   何娇娇跟大小子和二丫头同一所幼儿园,自然也同一所小学。问题是再开学何娇娇上幼儿园大班,她怎么知道幼儿园隔壁的小学什么时候开学。   “等着,我去问问。”张跃民和梁好运起得晚,小王和小孙都做好饭了。张跃民瞧着小孙端着粥进来,道:“你们先吃。”   二丫头拉着张跃民的手:“爸爸,等等我。”   “等等我!”大小子拉着爸爸的另一只手。   小孩子自尊心强,尤其是二丫头这个脾气大的,自尊心更甚,干什么都积极。她宁愿去太早在紧闭的学校大门外等着,都不能容忍迟到。   开学第一天,二丫头这么重视,梁好运这个当妈的也得重视,也跟过去。   何大妈打开门,被这阵仗吓一跳:“出什么事了?怎么你们一家四口都来了?”   张跃民想说什么,从何家偏房里出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女孩一手拎着布提包,一手拎着尼龙袋,身上还斜挎着一个军绿色书包。书包也不知用了多少年,都磨破了。   女孩中等身材,麦肤色,一看就像农活干多了晒的。   张跃民看梁好运,这人谁呀。   梁好运也好奇,但现在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大妈,我听好好说,娇娇说今儿开学。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什么开学?”何大妈被问糊涂了。   梁好运拍一下女儿的小脑袋,“小学啊。您看,好好的书包都准备好了。”   “我怎么不知道?”何大妈奇怪,“好好,娇娇跟你说的?”   二丫头点一下头:“是啊。”不待她再问就朝屋里喊,“何娇娇,何娇娇——”   何娇娇趿拉着鞋,顶着一头乱如鸡窝的脑袋出来,小手还揉眼睛,显然昨晚闹太晚,睡到现在,“你告诉我妈妈,是不是今天开学。”   小丫头点一下头。   张跃民:“老师说的?”   小丫头摇一下头。   梁好运问:“那你听谁说的?”   “我姐姐啊。”何娇娇看向何大妈身侧的年轻姑娘,“梁姨姨,好好姐,我也有姐姐了。”   张跃民和梁好运以及何大妈不由得转向那姑娘。   那姑娘赶忙说:“我——我没说。”   几人又转向何娇娇。   何娇娇的妈从屋里出来:“怎么回事?何娇娇,小小年纪居然敢撒谎?你今天开学,我怎么也不知道?”   小丫头道:“姐姐昨晚说的。”   “我——”那姑娘张了张口,没说出来,何大妈截道:“你姐说的是她明天开学,又不是你明天开学。”   小丫头点头表示知道:“姐姐开学,我不开学吗?”   何大妈被孙女问的那叫一个张口结舌:“你姐姐是大学生,你是吗?”   “和着她搞错了?”梁好运松了口气。   真是今儿开学,她现在就得送俩孩子去学校报名。   何大妈道:“肯定的。提前开学老师还不得挨家挨户通知。再说了,他们仨一个幼儿园,一个一年级,又不是高三的学生,提前两天有什么意义。”   何娇娇眨了眨眼睛:“我错了啊?”   “不然还能是我们错了?”何大妈说着,瞪一眼孙女,“以后别听风就是雨。幸亏你梁姨过来问问。否则送你运运哥哥和好好姐姐去学校就闹大笑话了。”   小丫头看她姐姐:“姐姐是大学生,所以开学早吗?”   这个逻辑又把何大妈给问住了。   大小子拉住他爸爸的手:“所以今天不上学啊?”   “后天上学。”张跃民对女儿道:“书房放回去吧。”   二丫头瞪着眼睛看何娇娇:“你真坏!以后不要和我玩儿。”   何娇娇扁扁嘴就要哭。   梁好运头疼:“张好好,不许这样跟妹妹说话。妹妹又不是故意的。告诉你也是为你好。跟妹妹道歉。”   二丫头主意大,固执地说:“你说没下次,我就原谅你!”   “张好好!”梁好运不由得拔高声音。   何大妈赶忙打圆场:“小事,不至于。这丫头,弄错了也不跟我们说。自个还睡到现在。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学校?”   何娇娇可不敢说,她就是知道今儿上学,才故意睡到现在。因为她不想上学。   刚刚犯了错,小丫头不敢罪加一等,一见爸爸出来,躲到爸爸身边。因为在她家也是女人当家,男人只有赚钱,没有发表意见的份儿。她和爸爸同为弱者,爸爸一定会帮她。   何爸爸抱起女儿:“跟好好道歉,说下次一定弄清楚。”   “好好姐姐,对不起。”何娇娇很怕她好好姐姐不跟她玩儿,又补一句:“我下次一定问清楚。”   梁好运拍拍女儿的小脑袋。   张好好哼一声:“原谅你啦。”说完还瞪她一眼。   何娇娇脸上立马露出笑意。   梁好运问何大妈:“您这是送她去学校报道?”看她一眼何娇娇的姐。   “是呀。不过不是帝都大学。”何大妈当着张跃民的面,有一点点不好意思,“是师范大学。”   张跃民道:“那也不错。好好学有机会留校当老师。怎么没听您说过?”   何大妈立马说:“她是我妹夫他大哥的孙女。老家在隔壁省。我跟他们说有学生去火车站接,他们也不放心,一天打好几个电话。你说,闺女都这么大了,这当爹妈的关的也忒严了点。上了大学还没个自由。”   小姑娘顿时羞红了脸。   梁好运注意到这点,笑道:“您老有所不知。拐子要是拐小孩,多半拐像运运这样的男孩子。要是拐大人,那一准拐像您这个孙女这么大的女孩。”   “她这么大的人也有人拐?”何大妈稀奇。   梁好运点头:“当然!女孩被拐进大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家长以为出了意外,所以报警都当成命案报。警察不知道去哪儿找,命案没破,不可能登报上新闻,你没听说过也正常。”   何大妈赶忙问:“那那,那拐进大山里干啥?”   “生孩子啊。”梁好运道。   何大妈的儿媳妇摇头:“不对,大山里也有女人。”   梁好运点头:“是有女人。但大山里的姑娘要嫁也是嫁知根知底,条件好的。那些类似咱们这边的地痞无赖,没人嫁他们只能买。”   “买也得不少钱啊。”何大妈的儿媳妇道。   张跃民也想说:“买跟娶差不多吧?”   梁好运:“是差不多。但大山里的姑娘嫁人是嫁给一个男人。从外面买的,可能要伺候一家兄弟好几个,或者半个村的男人。”   几人惊得表情呆滞。那个姑娘更是一脸惊恐。   张跃民赶忙给梁好运使眼色,别故意吓唬人:“听谁说的?”   “江北县的百姓。”梁好运仗着张跃民不认识那边的人,把她前世知道的事说出来,“江北县有个人也是娶不上媳妇,不是因为家里穷,而是老婆死了,撇下仨孩子,没人敢嫁。听说大山里的女人想出来,就去那儿找一个。他听他媳妇说的。”   何大妈急急地问:“那他报警了没?”   “不敢啊。”梁好运道:“就他一个外人去过,怕那边的人找到他家报复。他女儿十来岁,小儿子才六七岁。”   何大妈忍不住说:“作孽啊!”看到她远亲:“好在她是大学生,懂得多。”   梁好运笑了。   何大妈被笑糊涂了:“我说错了?”   “人家拐的就是大学生。因为学生整天呆在学校里,环境单纯,人简单好骗。像我们家那俩保姆,别看不如她聪明,想骗她俩,她俩能把拐子卖了。”梁好运道。   何大妈被说的心慌:“不会吧。这大活人,咋,咋骗?”   张跃民提醒她:“你可别胡诌。”   “我是那样的人吗?”梁好运瞪一眼他,问那姑娘:“坐火车来的吧?火车上碰到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太太,会不会帮一把?”看到姑娘点头,“这就上当了。腿脚不利索还坐火车,不可能没家人跟着。有家人还需要你?即便没有,她怎么上来,回头怎么下去?肯定是找乘务员。既然可以找乘务员,为什么要麻烦你?”   何大妈想想:“是这个道理。何况出远门的都大包小包的,也不方便帮她。可是,可是不到站,她也不可能下来啊。”   梁好运:“那就坐到站,然后请她好人做到底,送她出站。而车站门口一定有一辆车等着他们。届时快速把她弄上车,不听他们的,也能把人打的不敢逃。到那时候是杀是剐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这这还是新世纪吗?”何大妈结巴了。   梁好运想笑:“瞧您吓的。咱们国家那么大,新世纪也有吃不饱穿不暖的。娶不上媳妇不稀奇。”   师范大学离这边也不甚远,何大妈本想把她送上车,因为新生报道,学校门口有学生会和老师迎接。   梁好运这番话把何大妈说的心脏砰砰跳,接过她的布提包:“我看我还是送你去学校吧。”   何娇娇的爸道:“我去吧。回头她同学看到城里有她亲戚,还是男人,也不敢欺负她。”   “我们也回家吧。”梁好运拍拍女儿的小脑袋。   二丫头点一下头,突然停下,拉一下梁好运的手:“妈妈,这个姐姐的书包破了。” 第139章 顾此失彼   梁好运下意识看那姑娘,那姑娘的脸刷一下通红通红。梁好运顿时想给二丫头一巴掌,熊孩子不懂就不要说。   梁好运瞬间扬起笑脸:“姐姐当然知道书包破了。还要你提醒?”   “姐姐为什么不换一个?”二丫头奇怪。   梁好运:“这个就是刚刚换的。姐姐的书特别厚,每一本都比你的所有书加起来还厚。再好的包也不经用。”   二丫头惊得睁大眼睛:“跟爸爸的书一样厚吗?”   “当然!你爸爸是大学老师,用的书是教大学生的,姐姐是大学生,她不用跟你爸爸一样的书怎么听课?”梁好运反问。   二丫头点头受教:“姐姐好厉害!”   “知道就好。”梁好运拉起她的胳膊:“为你的无知向姐姐道歉。”   小孩认真说:“姐姐,对不起!”   那女孩子赶忙说:“没,没关系。”   梁好运道:“你别放在心上,她的书包好看,将来可能还不如你。”   何大妈刚才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梁好运这么一说,何大妈露出笑意,“别这样说。你们家好好这么懂事,将来肯定比我们家这个厉害。不过你奶奶也是,怎么不给你弄个大一点的?”   梁好运道:“这还不好理解,火车上脏,换个全新的不如用这个破的凑合一下。到学校扔了也不心疼。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财不外漏啊。用这种东西,火车上的小偷都懒得看她。张跃民,对吧?”   张跃民笑着点头:“我就不止一次跟学生说过,不论回家还是返校,尽量把自己往邋遢了整。这个书包也别丢,等你放暑假再用这个装东西。”   何大妈看看梁好运,又看了看张跃民,被两口子说糊涂了,是宽慰她这个远亲,还是说真的啊。   张跃民:“这事可不敢开玩笑。我有个学生暑假没回去,打工赚了点钱,春节给父母买好多东西,自己也置办一套行头,结果剩下的钱全塞袜子里也被人偷了。”   “那怎么偷?”何大妈无法想象。   张跃民道:“睡着的时候。火车上肯定有人看见,但车上作案的多是同伙,不会两下子的人看见也不敢管。”   何大妈惊得抽气:“咋还这么猖狂?”   “比早年好多了。现在是偷偷带刀,以前都是用枪。”张跃民这么一说,何大妈想起十年前的“列车大劫案”。   何大妈赶紧问她亲戚:“你的钱还在不在?”   姑娘露出几分羞涩,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一句,何大妈放心了,使唤她儿子:“赶紧送她去学校。听张老师这么一说,我总觉得不踏实。”然而还不放心,“平时同学喊你也不许出来。想出来就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我们来个电话,让你叔去接你。”   那姑娘赶忙点头。   何大妈跟到公交车站牌,看着她儿子上车才放心。   何家吃饭早,家里有儿媳妇收拾,何大妈无事,直接去张家,问梁好运:“刚才说的那些,不是故意吓唬她吧?”   “除了旧书包那茬,我和张跃民没说一句假话。”梁好运说着把鸡蛋掰开,蛋黄放粥里,蛋白给女儿。   何大妈坐到他们家沙发上,长吁短叹:“难怪我那妹妹让我保证去接那孩子。我还当乡下人无知。闹了半天无知的是我。”   梁好运和张跃民回来,又教训儿女一顿,以后不知道的不要当着人家的面问。可以回来问妈妈。   小王和小孙奇怪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去那么老半天。梁好运也怕两个保姆脑袋一抽被人骗了。于是把在何家说的话,大致叙述一遍。   小王听到何大妈的话,道:“我敢保证他们村肯定有被拐的女人。”   “这可不许瞎说。”何大妈忙说。   小王:“我说的拐是指哄。山里吃不好穿不好,你亲戚那边虽然不如城里,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肯定吃喝不愁。他们村娶不上媳妇的到山里,跟山里的姑娘一说,姑娘就跟出来了。山里的姑娘出来,光棍多了,就得从山外买。他们村的人绝对聊过这个。”   何大妈想了想:“有道理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因为你不住村里。”梁好运好奇,“你妹妹怎么会嫁到外省?”   何大妈:“早年知青下乡,跟那边的人好上,就留在当地。”   “这就难怪了。”梁好运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是江北县打来的就出去接。   何大妈小声说:“梁总这么忙?吃饭也不安生。”   张跃民:“跟人家比她算闲的。”   “为什么?”何大妈顺嘴问。   张跃民:“她产业单一,都是吃的喝的。像她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的,帝都可以说独一份。”   “不然还干啥?”何大妈不懂。   张跃民笑道:“她有点钱就存银行。人家不是搞软件开发,就是搞房地产,搞汽车。反正不可能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   何大妈:“好好妈也可以啊。”   “她是可以,但不一定赚钱。跨入新领域,要想干好,肯定会顾此失彼,得不偿失。”张跃民能理解,所以从未撺掇过梁好运干别的。   何大妈受教:“我懂了。不过禁得住外面的诱惑也不容易。”   张跃民点头赞同:“平安县在搞蔬菜公司,想给她一份,她都没掺和。”   “什么蔬菜公司?”张爷爷好奇。   张跃民:“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元旦你们就知道了。”说完看到梁好运进来,“谁找你?”   “江北县的书记。”梁好运看到何大妈,想起一件事。大小子和二丫头两三岁的时候,身高不突出。这两年身高已赶超同龄人。何大妈感慨,张跃民和梁好运基因好。   梁好运不想惹人妒忌,就说后天营养的功劳,俩孩子一天一瓶牛奶,三天两头吃鱼吃虾。   何家就何娇娇一个女孩,何大妈一见梁好运买草原乳业的牛奶,就给何娇娇弄一箱。然而想起刚刚的电话,梁好运依然不放心。   “何大妈,你家娇娇最近没喝过奶粉吧?”   何大妈想想:“没有啊。她这么大还得喝奶粉啊?”   “没有就好。”   江北县书记令质检部门抽查全县奶粉品牌,百分之九十不合格。吓得他半天没回过神。待回过神就给他侄子打电话,不许喂孩子喝奶粉。第二个电话就打给梁好运,问她怎么办。   不合格的奶粉当中有几个大企业,他一个小小的书记跟他们对着干,无异于以卵击石。   奶粉这么严重,牵扯甚广,甭说梁好运,楚兜兜他爸也无能为力。梁好运只能让江北县的书记肃清他们那个县。剩下的只能等,等那事闹大,上面派人查。   梁好运不可能把她和江北县书记谈的内容告诉何大妈,就从她爷爷说起。她爷爷也是听袁家老爷子说的奶粉有问题。然后她托人查一下,结果市面上很多奶粉都有问题。   张爷爷最近也在关注这事:“那个奶粉真是毒奶粉?”   梁好运:“千真万确。何大妈,回头跟咱们街坊四邻说一声,检测虽然不少钱,有需要的几家人一起去,一家也摊不了多少。”   何大妈也有亲戚家有小孩,闻言坐不住:“我现在就去。”   张跃民看一眼梁好运,什么也没说。只是夫妻俩带孩子去公司,俩孩子在院里撒欢,办公室只剩张跃民和梁好运的时候,张跃民才问:“那通电话将近五分钟,不可能就说一句奶粉有问题吧?”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梁好运实话实说:“我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我打算写个举报信。”   张跃民:“你今天报过去,明天就有可能被人查出来。这事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梁好运眉头微蹙。   张跃民心说,我的办法多着呢。   “我哪天去有关部门,跟那些人随口聊一句,万一有一家孩子不巧中招,你说他是管还是不管?”   梁好运摇头:“人家肯定是喝进口奶粉。”   “进口奶粉也不一定都是安全的。”张跃民提醒她,“你当初给他俩选奶粉的时候,三款,可就一款没有任何问题。”   梁好运也不是个圣母,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张跃民有稳妥的办法:“那就交给你了。”   张跃民点头。   中午饭后,带着孩子回家,张跃民打印三封信。信纸和信封以及邮票都是最普通的。但这次只有一份给有关部门。另外两封,一封寄给电视台,一封寄给南方报社。南方系媒体最喜欢盯着北方的事。他们若知道,一定能把水搅浑。这样大鱼才能露出水面。   作为一个公民,张跃民做到这份上就够了。他的另一份工作不允许他过于高调,他的俩孩子还小,也怕那些人报复。因为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张跃民虽然不用迎接新生,八月的最后一天,依然前往学校点个卯。然而两个小不点非要去爸爸办公的地方看看,张跃民只能把他俩带过去。   两小只跟哥哥和叔叔来过几次帝都大学,有爸爸在也不怯生,跟逛公园似的。   张跃民同办公室的老师年过不惑的可不少。看着两个小不点跟看孙子辈一样。平日里严肃的教授们,努力露出他们认为最和蔼的一面。恐怕吓着孩子。   两个小不点发现不论阿姨还是伯伯都很好,胆子越发大了,谁抱跟谁。要带他们去教室,他们也想也不想就答应。   去教室不可能,不过开玩笑。   孩子这么给面子,老师们都很开心。   有个四十多岁的女教授就忍不住问:“张老师,你们家这俩以后打算学什么?”   “咳,我说,周老师,你别是想现在就把他俩定下来。”戴着老花镜的老教授赶忙说。   那位女教授也不恼,道:“不行?您老怕他们伤仲永?”   老教授忙澄清:“我没有。张老师在呢。”   张跃民笑笑:“看他们自己。我跟夫人商量过,混吃等死也行,只要不给我们惹事。”   这些老师年轻的时候都有一颗雄心壮志,恨不得把儿女培养成诺贝尔奖获得者。然而随着孩子一点点长大,他们不得不接受基因太玄,老虎的孩子不一定是老虎。   有些虎生了虎,可翅膀硬了飞走了,说出去好听光荣。他们内心深处更希望子女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师。至少在身边,省得他们整日担心受怕。   张跃民此番言论,老教授很赞同:“是呀,没什么比平平安安重要。不过张老师这么开明,孩子将来的成就绝不亚于你。在宽松的环境中长大,他们才敢展现出全部的是自己。”   “我爷爷也是这么说的。”张跃民笑着点头。   老教授跟儿子和媳妇聊过孩子的教育问题,然而他们都说老教授不懂,现在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以前孩子多,只能放养之类的。老教授心里不痛快,为了家庭的和谐,便附和儿子和儿媳妇。   张跃民没比他儿子儿媳妇大多数,却能听得进去,老教授很开心,“难怪学生都喜欢上你的课。听不懂也去。”   那个周老师笑喷,“您老真以为那些学生去听课?”   老教授下意识问:“不听课去干什么?”   “当然是欣赏张老师的脸。”周老师笑着打趣张跃民。   张跃民故意说:“我今儿就不该来。”   老教授闻言忍不住问:“听说你整个暑假也没怎么休息,还没忙完?”   “忙完了。怕学生有事找不着我。”张跃民道。   周老师不禁说:“当张老师的学生幸福。听说你给学生的补贴快赶上外面白领的工资了?”   “没那么夸张。”张跃民好奇:“谁说的?”   有个老师道:“肯定你学生忍不住显摆。否则也就校领导知道。他们不是这么碎嘴的人。”   “看来得给他们上几节保密培训啊。”张跃民道。   老教授赞同:“现在的学生越来越浮躁。给点好处连爹娘都能卖了。你得好好说说他们。尤其你那个专业,不能这边还没研究出来,那边传的人尽皆知。”   “爸爸,爸爸,我的书包呢?”   二丫头突然开口。   张跃民冲老教授点一下头表示记住,就把桌上的书包打开:“要什么?”   二丫头扒着他的手臂:“让我看看啊。”   拿一盒牛奶递给哥哥,又拿一根很粗的火腿肠。   张跃民虽然跟同事一个办公室,办公室很大很大,但就四个人多。有男有女,男女年龄差距都挺大,没利益冲突,所以四人在一起好几年也没出过龌龊。多是有什么说什么。   周老师直接问:“这是你爱人公司做的?”   张跃民点头:“不过这是最贵的那款,猪肉和鸡肉含量较高。”   “爸爸,掰开!”二丫头举手。   张跃民把火腿肠从中扭断,给儿子一半。   周老师惊讶:“他俩吃一根?”   “她吃一根也没什么,只是火腿肠里面的盐多,她一根下来,中午晚上只能吃没盐的菜。不然今天食盐摄入量就超了。”   老教授忍不住说:“我以为你会说食品添加剂。”   “那是合格的。只要不当饭吃,没问题。”张跃民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她自己也知道,一根火腿肠下去总忍不住想喝水。”   周老师懂了:“人家说火腿肠也不能多吃,是因为盐啊?”   张跃民微微点一下头,“你们实在想吃,还想吃菜,就用火腿肠煎鸡蛋,或者做蛋炒饭。但有一点,别再放盐。”   三人还是头一次听说。   周老师又问:“那方便面呢?”   “方便面被称为垃圾食品,是因为营养单一。好比一顿就吃一碗白米饭。一天三顿三碗饭,时间长了身体也受不了。”张跃民想一下,“调料包可以放三分之一,有那个味就行了。煮方面的时候加些青菜、鸡蛋,跟自家做的面条一样有营养。”   周老师笑了:“那还叫方便面?”   “我说的经常吃。”张跃民提醒她,“偶尔吃一次,一次泡两袋也没事。”   周老师想起来了:“对。他们说到方便面不好,确实说不能经常吃。这个吃是指冲泡?”   张跃民:“是的。”   老教授道:“什么东西一天三顿当饭吃也不好。猪肉能吗?都说牛肉好,天天吃上一斤也难受。”   “是这个道理。”张跃民看到抱着牛奶猛喝,又给儿子拆一瓶。   二丫头赶忙说:“爸爸,我和哥哥一瓶。”   “你快喝完了,还跟哥哥一瓶?自己喝。喝不完盖上。”张跃民给他们带的是订的鲜奶。   他们去学校,张跃民才给他们带盒装的。省得打闹玩忘了把玻璃瓶摔了。   “爸爸今天一点不好。”小丫头嫌弃。   张跃民:“我不好也是你爸。”看一下腕表,十点了。对几位老师道:“我带他们先回去,有人找我打电话。”   周老师:“你学生肯定忙着打扫寝室,收拾东西。找你也是明天。”   “我明天可能这个点过来。先送他俩去一年级报道。”张跃民跟几人提个醒。   周老师点头:“回去吧。”   张跃民拎起书包,俩孩子先他一步往外跑。   几个老师摇头失笑,果然还是孩子,看着乖巧,还是喜欢玩儿。   这个暑假,两个小不点没怎么放开了玩儿。但暑假时间自由,想吃吃想想喝喝。突然到学校,张跃民怕他俩不习惯,一个包里全是吃的喝的,一个包里是兄妹俩的新的作业本和新的文具盒。   翌日周一,梁好运要上班,依然跟张跃民一起送孩子。   张跃民把电话留给班主任,提醒班主任,一定要他俩坐一块。   这么大的孩子正处于懵懵懂懂阶段,班主任可不敢招惹他们。否则孩子能撒泼打滚给她看。   梁好运瞧着老师一个劲点头,浑然没有“我是老师,我知道怎么教孩子。”高高在上的模样,就对张跃民说:“放心,老师有经验。”   老师得了这话很高兴。   张跃民不放心,嘀咕一句:“我也是老师。”   老师看了看张跃民,眼生的很,“不是我们学的的吧?”   张跃民点一下头,不待人家开口道:“隔壁学校的。”   隔壁可有好几个学校,初中、高中和大学。   老师想问什么,梁好运拉一把张跃民:“开学第一天,人家老师很忙,走了。人家家长都出去了。”   张跃民冲坐在教室里的儿女挥挥手。   “爸爸,怎么还没走?”二丫头跑出来,直叹气:“不用上班啊?快去吧。迟到了你的工资就没啦。” 第140章 不省心   张跃民好笑:“瞧你愁的。”   “还说?”小孩双手叉腰。   老师很是惊讶,想到什么就看张跃民。   张跃民并未生气,道:“行,我这就走。”   小孩无奈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老师,我爸爸就这样,没什么坏心眼的。”   老师张了张口,试图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老师知道。你爸爸走了,你也回教室吧。”   “好的,老师。”小丫头痛快的回教室。   张跃民回头看一眼。   梁好运扯他一把,“够了啊。”   “我是怕老师降不住她。”张跃民道。   梁好运:“我看你是怕她闯祸,老师叫家长还差不多。”瞥一眼他,“老师叫家长我去行了吧。”   “这是你说的。”张跃民赶忙说。   梁好运点一下头:“放心了?”   张跃民暂时放心,所以就驱车回学校。梁好运去公司。   梁好运到办公室就接到县长的电话。   县里小事从不打电话,虽然电话里没说什么事,梁好运也没敢耽搁。   到县政府大门口,县长的车出来。   县长从车里露出头来,跟梁好运打个手势,梁好运倒车跟上他的车,直到离县政府最远的那个蔬菜交易市场。   现在不能再叫蔬菜交易市场,原本竖在厂门口的字已改成平安县蔬菜加工公司。   禽流感虽然过了,梁好运这段时间也没往这边来,怕不小心沾染上人能感染的病毒,再传给两个儿女。   梁好运发现墙壁粉刷的煞白煞白,跟新的一样,很是惊奇:“这么快?”   县长叹气:“现在什么都快,时间就是金钱。”顿了顿,“虽说办法是你想的,知道的人也不多。可盯着咱们县的人不少。万一被人看出来,抢在咱们前头就白忙活了。”   “现在万事俱备?”梁好运问。   县长仔细想了想,“大学那边已经开始送货了。酒店也同意,只是这个标准我们心里没底。你去的地方多,家里亲戚也都见多识广,肯定比我们清楚。我让工人准备了几样,你看看?”   “等等!”梁好运从未跟这位县长说过她家那些亲戚都是做什么的,“我家亲戚?”   县长笑道:“是呀。没想到吧?捂得这么严实,还是让我们知道了。”   梁好运怀疑他在诈她,“我父母什么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   “你娘家没什么人。这点甭说我,全市人民都知道。我说的是张老师那边。真没看出来啊。”县长说着摇了摇头。   梁好运打量着他:“听您的意思也是刚知道?”   县长笑着点了点头:“我没故意打听。这事还得从菜说起。我们前几天去帝都大学跟食堂的人谈蔬菜,真是巧了,食堂打算换供货商。因为之前的那几个经常以次充好。我们摘了就给他们送过去,没中间商赚差价,都是新鲜的,没法以次充好,再好不过。   “我当时想跟他们套套近乎,就说这个主意是你给出的。你就是他们学校张跃民张老师的爱人。结果他们说起张老师的事滔滔不绝。从他说到你,然后又说你们的孩子,又说他家人很厉害。我当时觉得他们夸张。可咱们还得跟人做生意,就附和几句。没想到他们知道的比我多。”   梁好运:“这样啊。他们知道也正常。张老师的表哥和外甥都去过他们学校。”   “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县长忍不住问。   梁好运好笑:“我怎么说?我爱人表哥是谁谁谁啊。没头没尾,你还不觉得我显摆?”   县长想想,确实不好说,跟神经病一样。   “先看看菜。”县长做个请的手势。   梁好运进去更为惊讶,因为搞得跟标准车间一样,为数不多几位工人还都带着帽子,“不错。虽说掉头发人人都能理解,可是在精品里发现一个头发也挺膈应人。”   县长赞同:“你看看他们包的。”拿起两根用保鲜膜包好的黄瓜。   梁好运摇了摇头,“不需要这么多。一圈半到两圈就差不多了。你们那个精品商标,就贴在黄瓜与黄瓜中间。这样明显。”   “金针菇,我们虽然没弄模具,也按你说的包了一下。”县长说着话又拿一把金针菇。   梁好运掂量一下,大概有一斤,“这样也行。省得超市拆分。”看到长长的桌案上还有番茄,拿起两个又红又大的,“这个也不错。做这个最重要一点就是舍得,不要觉得挑出来很多歪瓜裂枣可怎么办。按照我之前说的那样办一定可以。”   县长没干过,也不懂经济,毕竟以前也没机会接触这些。梁好运又一次这样说,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   “我们等一下就跟超市联系。”县长拿起一个崭新的大纸箱,“你看这个是用来装黄瓜的。还别说,就是比塑料袋装着上档次。”   梁好运笑道:“你们要是还有得赚,放一层黄瓜垫一层软一点的纸就更上档次了。”   县长设想一下,连连点头。但又有新的担忧:“你说别人要是看见我们这么弄,会不会有样学样?”   “谁都能弄起来,还要政府出面?”梁好运笑着问:“厂房不要租或盖?员工不要招?还有合作的菜农,销路,每一步都需要不少人力物力。”忽然想起一件事,“这几个人不够吧?”   县长点头:“大超市和酒店还没谈妥,谈妥再招人也不迟。村里就是人多。”   “能不能给我几个名额?”梁好运问。   县长被她问懵了,想了想忍不住问:“我记得你公司也在招人?听说刚来了一套生产线。不是你买的?”   “是,但需要的是普工。我这些年帮县里安排了不少退伍军人,你们也帮我安排几个?”梁好运也没绕弯子。   县长笑了:“这事啊。行,我回头给派出所打个电话。不对,张老师的表哥不是军人。你哪来那么多退伍兵?”   “我们家可不止他一个亲戚。我这个兵跟你们以前给的不一样,一个个都是精兵。要不是因为裁军可轮不到你我。”梁好运不瞒他,“张老师天天让我找个司机,我就打算留一个给我当司机。”   蔬菜公司这边也是普通工人好招,老司机不好招。   县长本打算去市劳务市场招。听闻这话县长问:“介不介意给我们当司机?”   “这个公司可是国营单位。”梁好运话里有话。县长立马听出来了,“我做主,干得好一年转正。您看?”   梁好运点头:“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有几个。我亲戚那边让我去部队挑,到时候再打你电话?”   县长惊得微微张口:“你这个亲戚来头不小啊。”   “在帝都地界上不够看。”梁好运摇了摇头。   县长想笑:“跟帝都比肯定的,我都是个九品芝麻官。”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梁好运道。   县长笑着应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尽管放心好了。”   退伍军人需要安置,县长帮她安排几个人并不违反法律法规。再说,他找别人哪有从部队里出来的人可靠。不过梁好运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短短几个月就跟大学谈好。所以梁好运在给赵新宇的叔叔打电话的时候,并没有把县里的需求算进去,而是想到段老三和刘向东。   梁好运又想到江北县书记告诉她的事,就打给段老三。   段老三刚到公司,看到她的电话很意外,梁好运此是不应该在公司开会或工作吗。   “什么事?好运。”   梁好运直言道:“我跟你们说的毒奶粉那事查出来了,确实是真的。听说有几十个小孩的情况特别严重。这事当地想捂也捂不住。一旦闹大,奶制品行业肯定大清洗。对别人灾难,对你们来说可是个机遇。”   段老三也找他公司员工打听了,但一无所获,“找谁查的?”   “没去那边查,那边没我认识的人。江北县的领导令质检部门抽查了当地奶粉,百分之九十的都有问题。”   段老三皱眉:“包括进口奶粉?”   “小城市哪有进口奶粉,国产的。”梁好运想了想,“回头闹大,我觉得至少封一半。空出来的这些市场多是小城市。别看不起小地方,咱们国家大城市才多少?其中又有多少人用进口奶粉?要赚钱还是得抢占小城市。”   段老三和刘向东这些天琢磨市场,考虑的真是大城市。   “小城市的人怕了,不好办吧?”段老三问。   梁好运:“别人不好办,你们好办。你和刘向东上过《新闻联播》。”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段老三这人爱面子,让他还拿以前的事忽悠人,他想想也心虚。   隔着电话,梁好运都能想象出他嫌弃的样子:“这也没办法。一旦人对某样东西失去信心,你们只能这么做。再说了,又不是让你举着上《新闻联播》的牌子四处宣传。你的推销员下乡的时候,带齐各种证件复印件,再带上以前的报纸,就先从当年洪灾严重的地方入手。你们又不是欺骗,有什么不好意思。难不成你让推销员当场喝给当地人看?”   段老三想想,好像也只能这样:“定价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出了这事,而且现在家家户户都一个孩子,肯定觉得便宜没好货。你们比进口奶粉便宜一点就行了。”梁好运想了想,“要是推销员遇到有人问,怎么比进口奶粉便宜,只管说没关税。”   段老三:“谁会问这个?”   “你想想义务教育才多少年?小城市现在二十来岁的人有一半,乃至七成没上过高中。他们可不懂关税、品牌附加值这些东西。”梁好运想了想,补一句:“小城市的人虽然难缠讲不通道理,但最好骗。只要你的推销员表现的足够真诚。”   段老三看了看手机,这是梁好运的号,不是张跃民啊。   “我听你这意思怎么跟搞传/销一样?”   梁好运笑了:“你还别说,你的销售员要是那种精神,不出一年你的奶粉就能从农村包围城市。”   “农村包围城市?”好耳熟的几个字。   梁好运:“农村包围城市拿下全国。”   段老三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觉得耳熟。”   “这样你们可能很遭人妒。质量把控一定要严格。巨轮翻船往往不是惊涛骇浪,而是很不起眼的一个小故障。”   段老三笑了:“这才哪儿哪儿就巨轮?”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梁好运提醒他,“做生意也是不进则退。不过也不能太快,否则贪多嚼不烂,只会把自己噎死。”   段老三:“我这就跟向东商量商量。一旦那事爆出来,生产线大甩卖,我们买到手立马生产加工。”   “等等,我找你不止这事。”梁好运差点忘了。   段老三道:“我就知道这事不值得你上班时间打电话。”还没爆出来,不至于这么着急,“什么事?”   “你还记得赵新宇吧?他你叔叔手下有一群精兵,因为裁军不得不转业,你们那边缺不缺人,我帮你挑几个?”   段老三忙问:“精兵?”   “会架桥会修路,开过汽车上过坦克。”梁好运也不瞒他,“你能想到的他们多少都懂点。”   段老三:“这不是全能型人才?怎么还转业?”   “这事也没定。有可能转为士官。但要有好的出路,也不是不能出来。”   段老三心动:“我们这边可是大草原。”   “又不缺水,也有地方住,比他们演习、拉练的时候条件好多了。”   段老三:“我这还真缺。”   “回头给我个数字。”梁好运道,“不出意外我下周过去。”   段老三缺的并不是司机、普工,而是缺心腹。他们来这边办厂,也带了几十个人。比如张保栓等人。然而这些人撒到销售、车间、质检,根本不够用。   从外面招的人,即便是他们一手提拔起来,也不见得对他们忠心耿耿。因为没血缘关系,也不是相逢于微时,也谈不上知遇之恩。他们跟着段老三和刘向东的时候并非落魄到走投无路,所以随时都能背叛他们。   虽说哪里都有蛀虫,部队里也有坏的,可被赵新宇的叔叔推荐给梁好运的,人品和素质肯定没问题。至于以后会不会变,这谁也不能保证。   段老三和刘向东也不能确定他俩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段老三把梁好运说的告诉刘向东,刘向东全记下来,对他说:“你我回头找门卫和车间的工人探探口风,再找经销商聊聊,有问题的先别动,等好运的人送来,立马把那些人换掉。”   “一周时间够吗?”段老三担忧,“好运下周过去,在她去之前我们得把名额给她。”   刘向东:“足够了。让保栓他们带几瓶茅台,灌的晕乎乎的,问什么说什么。”   段老三家中就有茅台,立即打给张保栓把此事交代下去。   梁好运的公司不需要像他俩这么麻烦。有张桂花等人,车间主任尝新品的时候,多吃根火腿肠都能传到梁好运耳朵里。   梁好运不怎么管车间的事,这些年也没出现过食品质量问题,她比别的创业者闲,也是因为公司管理层不敢糊弄她。   梁好运深知做她这个生意底层是基石。所以这些年不论她银行存款加了多少个零,她还是最初那个跟员工一起生产东西的梁好运。   由于送儿女上学,又去县政府,接着又去蔬菜公司,转这么一圈,梁好运回来车间都放工了。   有来自五里坡的女工想也没想就问:“老板,咋才来?”   “县里找我有点事。”梁好运顺嘴问:“去吃饭?”   那女工点一下头:“你去不去?”   两小只上幼儿园的时候,幼儿园中午不管饭,因为老师有限,看不住那么多猴孩子。小学中午管饭,梁好运回去也见不到女儿。今儿开学第一天,张跃民可能也没空回家。   梁好运道:“去看看。”   “一食堂?”有人问。   梁好运想想,“先看看。”   食堂工人还是一群婶子大娘,不过不再是最初那批。那些人年龄大,身体吃不消,都回家领孙子孙女去了。   现在这些人也不是外人,当年那些婶子大娘推荐的。因为吃饭的人当中有她们亲戚,所以那些婶子大娘推荐人的时候格外上心,就怕做的饭不好,惹来亲戚埋怨,还对不起梁好运这个拉扯她们一把的人。   食堂很干净,梁好运有些日子没来,食堂工人也不知道她今儿过来,地板和桌椅都锃亮锃亮。   梁好运满意:“不错!现在禽流感还没过去,你们平时也要注意个人卫生。”   簇拥着她进来的一群女工七嘴八舌道:“我们每天晚上都拖地,每周回家前都,都用那个消毒水喷一次。”   梁好运点了点头:“家里呢?”   “家里通上自来水,用水方便,都比以前干净。”   梁好运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几个打饭的大姐一个个挺胸抬头,腰板笔直,等着她检阅。   “别紧张。”梁好运笑着往前走几步,“我来吃饭。今儿吃什么?”   几人松下来又赶忙说:“有,有,都是,都是便宜的菜。”   “便宜的菜就是时苓蔬菜?挺好。我们家也这么吃。”梁好运瞧着有鱼香茄子,“给我来一份这个,再给我一份拍黄瓜,还有个紫菜汤,一个馒头。”   跟她一同过来的女工忍不住问:“就这么点?”   梁好运解释:“运运和好好中午在学校吃,不论好还是不好,都不如家里的饭菜合口。张老师晚上肯定给他们准备大餐。我得留着空回家吃。”   说完端着菜去离她最近的空桌。   已是生产组长的张桂花立即跑过去,“厂长,我陪你吃。”表情好像梁好运没人搭理一样。梁好运真想怼她,我用得着你陪。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可以订中秋礼品了,今年还是月饼?”梁好运问。   张桂花摇头:“我们车间的不想吃月饼。”   虽然离中秋不过十天,梁好运一点不着急。她公司人多,不论找谁订购礼品,都会加班加点帮她做。   发给员工的礼品,自然得让员工满意,一周前梁好运就让他们统计一下员工意见。然而直到今天还没交上来。   梁好运:“想吃什么?”   张桂花吞口口水,“想吃什么都行?”   “你该知道不超过一百块块钱。”梁好运提醒她。   张桂花点头:“知道,知道。一百块钱能买一箱那个老婆饼不?”   梁好运被她问糊涂了。   “就是有一年你去羊城,从那边带来的老婆饼。好几箱,你说太甜,爷爷不吃,运运和好好也不爱吃,拿给我们吃的。我就觉得特好吃。”   梁好运想叹气:“整个帝都也找不到一家做老婆饼的,我上哪儿给你弄去?现在去羊城订?等送过来都过年了。算了,我也不问你们了。”   “那中秋节发什么?”   梁好运没回她,吃了饭就下乡。   往年中秋礼品也是从外面买。买谁的不是买呢。   平安县领导说平安县的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梁好运就找到最不好过的那个村子,订购一批馓子。   食堂八点关门,员工偶尔加班到九点,饿了要么泡方便面,要么就吃馓子之类的炸果子。撒子比方便面香,又便宜,平时员工也会备。   梁好运就找这个村的人炸馓子,每个员工十斤。然后又去种植水果的村子订购水果,有什么是什么,每人十斤。   秋天的水果,甭管苹果还是石榴柿子,都能放十天半月。所以她也不用担心外来务工人员一个人吃不完浪费。   张桂花是公司有名的大喇叭,梁好运跟果农刚谈妥,工人们就知道,老板不再征求他们意见,订礼品去了。   有些想要实在东西的工人就埋怨张桂花,都没她会吃。她怎么不要大龙虾。还老婆饼,也不看看她衬不衬。   张桂花要老婆饼的时候也觉得不可能实现。谁叫她老板说过,梦想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梁好运料到工人们已经知道,所以订好了也没回公司,省得上至经理下到保洁员都问她中秋发什么。   梁好运驱车回家,小王正刷食盒。   “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梁好运好奇。   小王直起腰活动一下:“张老师说运运和好好学校的饭菜难吃,让我们以后每天中午给他俩送饭。”   梁好运下意识点头,随即意识到不对:“他怎么知道难吃?他中午过去了?”   “可能吧。”   梁好运皱眉:“什么叫可能?”   “张老师回来的时候都快两点了。他说在学校吃过了。我们也不清楚。不过现在又去学校了。”   梁好运:“所以他中午是在运运和好好学校吃的?”   小孙摇头,“爷爷担心运运和好好,我们陪爷爷过去,人家老师都不让进。张老师还去吃饭,怎么可能啊。”   梁好运冷笑:“你们太不了张跃民。他想干的事总有办法。”   “大门关上,他还能变成孙悟空飞进去?”小王觉得她想多了。   梁好运:“他是不能飞进去。小学和他们大学就隔一道墙,他可以翻墙进去!”   两个保姆惊得张大嘴,仿佛在说,还能这样。   梁好运看一下腕表,离五点还有一个小时,“我去接他俩。”   “时间还早。”小孙提醒。   梁好运:“我换身衣服。”   她身上穿的是黑色套装,脚上虽然穿着单鞋,可她高,没有高跟鞋依然有种社会精英的干练。   冲个澡,换上浅色牛仔裤白色薄款针织毛衣,盘起来的头发放下扎起来,骤然年轻三四岁,也没了那种距离感,人更温和。   小孙调侃:“大姐这样真不像大老板。”   梁好运拿着手机,又装几十块钱零钱就去学校。   到学校门口,下课铃声响起。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一哄而上,恐怕开学第一天,孩子受委屈。   这个点很多人还没下班,所以接孩子的多是爷爷奶奶。别看平时哼哼歪歪的老头老太太,力气可不小。   有一次超市做活动,梁好运和张跃民也想去买一点。然而他俩正值壮年的人愣是被一群大爷大妈挤到一旁。等人群散开,大白菜只剩几根菜叶子。   自打那时起,梁好运就不敢碰这些大爷大妈。你不使劲,被挤开的是你。你使劲他们往地上一倒,倒霉的还是你。   梁好运等门口人少了三分之一,终于有下脚的地儿才过去。   遍寻不着自家俩孩子。   梁好运刚刚虽然躲在墙边,但有盯着门口,俩孩子一起很显眼,一出来她就能看到。   看到刘大宝的奶奶,梁好运问:“大宝,有没有看到运运和好好?”   “在后面。”   梁好运放心了。   “不过他俩被老师留下来了。”   梁好运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俩是打人,还是顶撞老师?”   “都不是。”   刘奶奶忍不住朝孙子背上拍一下:“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大喘气。到底怎么回事?”   “老师要送他俩出来。可能老师喜欢运运和好好把。”刘大宝摇一下头,看到两个小伙伴,“梁阿姨,出来了。”   梁好运赶忙过去。   刘大宝的奶奶扯一下大宝:“他俩真没调皮?”   “没有。”刘大宝想想:“我也想知道老师找他们什么事。”   刘奶奶好奇,往里面进一步,听到梁好运问:“老师,他俩怎么了?”   “他俩很乖。”老师松开两个小孩,“我留他们本来是想找他们爸爸。没想到是妈妈。”   梁好运的呼吸停顿片刻,“我们家我当家做主,跟我说也一样。”   老师露出笑意:“那就太好了。张妈妈,希望你回去跟他们的爸爸说,我们学校的饭菜非常干净,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每次的饭菜都有留样。你们家长要是还不放心,想看看我们也欢迎。但请走正门。” 第141章 横向发展   梁好运张了张口,艰难地问:“我爱人真是翻墙进去的?”   “这……”老师迟疑道:“可能是。”   这算什么回答。   梁好运:“老师也不清楚?”   这年头的家长都怯老师。官大如楚兜兜他爸见着楚兜兜的老师也是客客气气的。正因如此,楚兜兜学校的那个曹老师才敢跟楚兜兜说,我想见一见你表舅妈。   这个女老师虽然学历不是很高,只能教一二年级,可她也在这所学校十多年。见过的学生家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像张运运张好好的爸爸这样不走正门,光明正大地去他们学校食堂吃饭的还是独一份。   这行迹明摆着是个硬茬,老师不敢糊弄刺头青的爱人,“中午放学的时候学生多,我们怕出意外,所以中午大门是锁着的。正门进不来,我们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但很有可能是翻墙。”   梁好运奇怪:“既然没看到,你们怎么知道他来过?”   “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的。”老师说着也是无奈,“给孩子吃的东西,肯定以清淡为主,不能像家里一样煎炒烹炸浓油赤酱。饭菜也是结合大部分学生的口味,不符合个人口味很正常。张爸爸说不放心我们学校的饭菜,从明天开始给他俩送饭。张妈妈,没必要吧?”   梁好运想抓过张跃民揍一顿:“运运,好好,爸爸怎么进去的?”   两个小孩摇头,因为他们不知道中午学校大门紧闭,老师和家长都出不去进不来,所以一直以为爸爸光明正大地进去的。   “忘了问。”二丫头老老实实回答:“妈妈别生气,我说过爸爸了。”   梁好运看老师。   老师也不知道这茬:“张好好同学,怎么说的爸爸?”   “说我们长大了,不用管我们。”小孩说着转向老师,“老师刚刚说找我爸爸有事,要是这事不用了,回去我就说爸爸,以后不许翻墙。”   老师面露怀疑,看梁好运。因为她觉得梁好运的话比孩子的话有用。   翻墙这种事张跃民干得出,梁好运又怕冤枉他,“我回去跟他好好聊聊。”   “那你千万要注意说话的方式方法。”老师不放心。   梁好运笑道:“放心,我的话他不敢不听。运运,好好,跟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二丫头挥挥小手,“老师别气,我爸爸要是敢不听话,我收拾他。”   老师将将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是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梁好运朝小丫头脑袋上轻轻拍一下,“那是爸爸,能用‘收拾’这种词?”   “不然怎么办?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会气人。”二丫头瞥一眼她妈妈,“还有您,拉着爸爸出去了,怎么又让他回来了?”   梁好运想翻白眼:“张好好,说话讲不讲理?你爸爸是个人,有两条腿,他要来我能拦住?再说,我和你爸爸出了校门就分开了。”   大小子忍不住说:“还是他工作不忙。我回头见着校长爷爷一定跟校长爷爷说,给他多安排点工作。”   老师正想劝一家三口别吵,听闻这话赶忙问:“张爸爸真是我们学校老师?”   梁好运:“不是。”   “那是哪的?”老师很想知道,哪个学校居然敢让这么没规矩的人教书育人。   二丫头抬手指着隔壁。   老师没看懂。   大小子道:“就是那儿啊。”   老师的嘴巴动了动,好一会儿,不敢置信地问:“大学?!”   二丫头点一下头:“是呀。”   梁好运注意到学校门口快没人了,“老师,我们就先回去了。”   老师楞了一下,下意识点头。   梁好运一手牵着一个。   老师回过神,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又把话咽回去。帝都大学又不是文化课考两三百也能上的艺术院校,教师水平参差不齐,随随便便教几年,没写过论文也能评为教授。帝都大学老师没真才实学压根没法混。   有人说过,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张跃民这样的混子,还是文化人的老师,她一个小学老师还是躲着点吧。   梁好运拐弯的时候回头看一眼,老师撑着腰,像是很没精神一样,顿时忍不住同情她。   “运运,跟妈妈说实话,爸爸真不是翻墙进去的?”   张运运小朋友摇了摇头:“我们忘了问。我们看到爸爸很好奇,问爸爸怎么来了。爸爸说怕我们不习惯,还怕我们吃不饱,还怕饭菜不干净,吃了闹肚子,所以来看看我们。”   “那爸爸怎么出去的?”梁好运又问。   二丫头摇了摇头:“爸爸把我们送去教室就出去了。”   “当时你老师不在?”梁好运奇怪。   二丫头摇头:“我们快吃好了,老师才去。我们走的时候老师还在吃饭。妈妈,你不是说爸爸今天很忙吗?”   “再忙也要吃中午饭。”梁好运想想:“他肯定是趁着吃午饭跑出来的。这个张跃民,还说怕你们不懂事。我看咱们一家四口都没他不懂事。”   大小子好奇地问:“爸爸不在家?”   “爸爸在家还轮得到我来接你们。”梁好运脚步一顿,看到有卖烧饼的,烧饼里面放的是猪油,烤的晶莹透亮外酥里嫩,吃着还很有嚼劲。张爷爷喜欢吃,两个小孩也喜欢吃,尤其拿回家刷一层酱,卷起来更香。   今天吃不完,明早放屉子上热一下,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梁好运拿零钱,就打算给孩子买些零嘴先填填肚子。发现刘奶奶也在给刘大宝买:“吃不吃烧饼?”   二丫头点一下头:“买,买六个,不给爸爸吃,让他不听话!”   梁好运笑道:“爸爸是不懂事。但爸爸为什么要那样做?”   二丫头撅着小嘴,不想回答。   梁好运:“爸爸担心你们。虽然你们都说长大了,不用爸爸担心,可是跟爸爸比起来,你们还很小很小。你长妈妈这么高,爸爸绝不担心。”   “好吧,我原谅爸爸。”小丫头不甘不愿地哼一声。   大小子叹口气:“我也原谅爸爸。谁让他是我爸爸呢。”   “那你们是喜欢妈妈还是更喜欢爸爸?”梁好运故意问。   两个小孩一人抱住梁好运一条胳膊,小脸躲到她胳膊后面拒绝回答。   梁好运放心了,怕张跃民弄这么一出,俩孩子觉得爸爸丢人,跟他疏远。   “你们更喜欢爸爸,所以爸爸也更爱你们。”梁好运道:“不过回去该说还是要说。否则他明儿能拎着食盒去你们学校。”   俩小孩惊得“啊”一声。   刘大宝的奶奶刚刚很想听下去,但她怕听到不该听到的,所以听老师说俩小的很乖,没招惹同学,她也无需担心俩孩子合起来欺负她大孙子,就拉着刘大宝走了。   刘奶奶听到声音回头看去,没想到娘仨来的这么快,“老师找你啥事?”   “张跃民要给孩子送饭。”梁好运一想到张跃民干的事就想叹气,“你说他干的这叫什么事?他送一堆好吃的,运运跟好好的同学还不得闹翻天。”   刘奶奶笑了:“这事啊。我担心大宝吃不惯。大宝也说了,学校的饭不经饿。这不,非要我给他买几个烧饼。”   梁好运:“老师说他们学校的饭菜荤素搭配。孩子以前在家只吃肉,肉顶饿,肯定不如家里的饭菜管饱。不过也好,省得担心他俩横向发展。”   “妈妈,什么是横向发展?”二丫头好奇。   梁好运道:“不长个,身体特宽,脸跟两个烧饼这么宽。”   “大胖子啊?”二丫头问。   梁好运点了点头。   二丫头赶忙说:“我不要当大胖子。妈妈,告诉爸爸,不许给我送饭。”   “可以给我们拿点好吃的。”大小子补一句。   二丫头瞪她哥,你不怕吃成大胖子吗。   大小子:“牛奶不胖。还有,还有煮的鸡蛋也不胖。妈妈说过。妈妈,再给我拿一根肉多面少的火腿肠,我和妹妹一人一半。”   梁好运满口含笑:“好!”随即递给买烧饼的几块钱,“给我们拿十个。”   “不用买这么多。”二丫头大喊。   梁好运:“留明儿早上你们热着吃。”   小丫头满意了。   烧饼是用炭火烤的,贴在烧饼炉子里面,一次也就十个。这个卖烧饼的面和的极好,所以烧饼特别好卖。梁好运要这么多,卖烧饼的得再做。   刘大宝的奶奶瞧着他们还得等许久,就带着孩子回去了。到胡同口看到张跃民出来,赶忙告诉他,他要给孩子送饭这事,梁好运都知道了。   张跃民奇怪:“好运告诉你的?”   “对啊。那个老师叫住你媳妇儿说好一会儿话。”刘大宝的奶奶想了想,“估计是让她劝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张跃民脸色骤变,坏了!   “怎么了?”刘奶奶好奇。   张跃民挤出一丝笑:“没事。老师还在跟好运说我?”   “没,在街角买烧饼呢。”   张跃民松了口气,还能吃下去,看来问题不是很严重,“买几个?怎么没跟您一块来?”看一眼大宝的烧饼。   刘奶奶想也没想就说:“买十个。还得五六分钟吧。”   张跃民露出笑意:“谢谢。我去接他们。”   刘奶奶不敢信:“您还敢过去接?”   “一点小事,好运不会跟我计较的。”张跃民笑着摇摇头,“我媳妇儿我了解,特善解人意。”   刘奶奶往东努努嘴。   “怎么了?”张跃民回头看去,正是吴家母女,刚从何大妈家出来。   刘奶奶小声说:“你说这话的时候那娘俩的嘴撇到山海关了。” 第142章 强词夺理   张跃民收回视线笑出声来,“甭理她!”   刘奶奶不如张跃民豁得出去,不如梁好运嘴巴厉害,不敢招惹吴家母女,赶紧拉着大孙子回屋。   张跃民想了想,回家让小王把食盒束之高阁,省得梁好运回来看到念叨他。然后才去接老婆孩子。   卖烧饼的地儿离他们家很近,张跃民到街角小卖部门口就看到梁好运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这边来。   “爸爸!”大小子大声喊。   张跃民走过去,大小子拎着的烧饼递给他,二丫头伸手夺走。大小子吓一跳。小丫头瞪着张跃民说:“不给他吃!让他不乖。”   “我怎么不乖了?”张跃民好笑。   二丫头并没有因为在外面就给她爸爸留面子,她小小年纪也想不到这么多,“你翻墙!”   行人立马停下来。   张跃民的神色非常淡定:“老师说的?”   二丫头使劲点一下头,不容他狡辩。   “我找她去!她哪只眼睛看见我翻墙了。”张跃民说着作势要去学校。   梁好运拉住他:“差不多得了。你这么聪明,翻墙还能让人看见?给我回家!”   “所以他们并没有证据证明我翻墙进去的?”张跃民追上儿女,“运运,好好,别听你们老师胡扯,我没翻墙。爸爸也没那个嗜好。”   梁好运瞪他,你还来劲了是不。   “我真没翻墙。”张跃民伸出手,“我敢对天发誓!”   梁好运想笑:“老天爷要在,还要警察干什么?那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早被老天爷收了。多少为恶的富贵延年,为善的贫穷命短。不用我跟你说了吧?”   “媳妇,夸张了。我只是担心他们去学校看看而已。你怎么还扯上善恶是非了。”张跃民忍不住皱眉。   梁好运:“你也知道这么点事,那还发誓?老天爷有空搭理你吗?”   张跃民尴尬了,“我不发誓也没翻墙。”   “那爸爸怎么进去的?”大小子问,“爸爸又不是孙悟空。”   张跃民发现到家了,关上门,不用担心别人听去也不瞒俩孩子:“因为你们学校不止一个门。除了正门还有个通往爸爸学校的角门。”   娘仨同时看张跃民,异口同声:“你撬门?”   “我用得着撬吗?”张跃民翻个白眼,“那个门还没我高,抬脚就进去了。”   梁好运:“所以你还是翻了,不过是翻的门?”   “这可不叫翻。我这是跨进去的。”   梁好运想翻白眼:“强词夺理!”   “对!”双胞胎同时点头。   张跃民笑眯眯看着儿女:“老师布置作业了没?”   俩孩子异口同声:“没有!”   张跃民诧异。   梁好运叹气:“你是不是忘了?开学第一天。他们又是一年级,老师都怕他们哭闹,还敢布置作业?课都没上。”   二丫头点一下头:“爸爸,给我包书皮吧。”   “你的书用一学期就不用了,以后也没人用,没必要包书皮,浪费纸。”张跃民拿个烧饼往嘴里塞。   梁好运夺回来。   张跃民叹气:“媳妇儿,这点事真没必要。”   “没必要你也不能吃,没买你的。”梁好运给小王和小孙各一个,“剩下这几个留他俩明早热着吃。”   张跃民定定地看着她,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梁好运把烧饼一掰两半,儿女各一半。   张跃民的腰塌了,“媳妇儿,你跟谁一家的?”   “你没被老师留下说,以后再想参观他们学校,请走正门。你是无所谓。”   张跃民不禁问:“老师还这么说?不对,你骗我!老师怎么可能这样说。她又没证据。运运,好好,告诉爸爸,妈妈骗我?”   “不是。”二丫头还摇一下头,“爸爸就死心吧,今天的烧饼没你的份。你犯错了,罚我们吃,你看着。”   张跃民诧异,问梁好运:“老师真那么说的?”   “我吃饱了撑的骗你?”梁好运反问,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个食盒?”   张跃民赶忙问:“什么食盒?咱家就没那玩意。”   梁好运气笑了:“你最好不要让我抓个现行。”   “没有就是没有,诈我也没用。”张跃民自觉把食盒藏好了,根本不带怕的。   俩孩子佩服,爸爸可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值得他们学习。   梁好运:“我一直纳闷好好那么会说是跟谁学的,今儿算是知道了。”   “不是爸爸!”张好好急的大喊,“我才没有爸爸厚脸皮。”   张跃民扬起巴掌,小丫头习惯性躲。躲到妈妈身后才反应过来,犯错的又不是她,她躲什么啊。   小丫头出来,哼一声:“我是小孩,爸爸是大人,不可能有爸爸脸皮厚。”   “这话对!”张爷爷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这句,忍不住附和,“咱们家所有人加一块也没你爸脸皮厚。”   大小子惊呼:“那爸爸脸皮得多厚?”   张爷爷抬手指着房屋:“墙壁这么厚。”   俩孩子还是太小,明知是夸张,依然忍不住打量张跃民的脸。   张跃民朝他俩脑袋上呼噜一把。   俩小孩下意识捂脑袋,张跃民又赶忙抓住孩子的胳膊,“满手油往哪儿蹭?”   兄妹俩放下手,一看油乎乎的,赶忙跑出去洗手。到门口二丫头又停下,“太爷爷,吃烧饼。不许给爸爸吃,爸爸犯错了。”   烧饼还热乎着,张爷爷拿一个就看张跃民,打算边吃边听他解释。   梁好运往后中午可能要在公司加一下班,然后提前回来接孩子放学。人家孩子都有爷爷奶奶,他俩没有,也没外公外婆,她这个当妈不多爱一点,孩子就太可怜了。   梁好运担心张跃民阳奉阴违,就把他今儿干的事全告诉张爷爷。他中午送饭瞒得过梁好运,可瞒不过老人家。   张爷爷恍然大悟:“我还纳闷你怎么那么笃定学校的饭不好吃,合着你吃过?”   “没吃过就没发言权。”张跃民说的理直气壮。   梁好运想捶他。然而在她伸手前,张跃民先一步跑出去,喊小孙和小王做饭,他当指挥。   张爷爷无奈地摇头,“这个跃民啊,虚岁三十六了,还跟没长大一样。他多大才能懂事啊。”   “爸爸多大都不懂事。”二丫头甩着手上的水进来,说着话还老气横秋地摇摇头。   张爷爷瞧着她跟个小大人似的苦大仇深的模样,万分想笑:“爸爸和你说的?”   “不要爸爸说。”大小子拿着毛巾进来,包住妹妹的手胡乱擦一下就扔茶几上,“爸爸就是电视里放的老顽童。”   梁好运拿着毛巾出去晾晒,“哪个老顽童?”   “就是,就是射雕里面的那个。爱吃还不懂事,还喜欢玩儿。”大小子想了想,很确定,“和爸爸一样一样。”   张跃民听到这话不高兴,大声问:“我有那么老?”   “做你的饭去!”梁好运瞪他一眼,张跃民乖乖进厨房,梁好运回堂屋,“刚刚让爸爸给你们包书皮,爸爸不乐意,妈妈给你们包?”   大小子忍不住说,“可是爸爸说浪费啊。”   梁好运:“买新书皮包浪费,用报纸包就不浪费了。”   “旧报纸啊?”大小子说出来,一脸的不情愿。   梁好运温柔地问:“你们俩要包书皮,是为了好看,还是为了保护书?”   “保护书啊。”二丫头回答的理所当然。   梁好运:“既然是保护书,那用什么不都一样吗?”   理是这个理,可俩孩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梁好运拿一张今天的报纸,头版正好是新领导人,“如果这个画像包在正面,你们说谁敢说你书皮不好?”   俩孩子看了看报纸上的人物,很是诚实地摇头。   张爷爷问:“他们的老师会不会说,用这个包书皮不合适?”   “他们的老师不敢。”梁好运很笃定,“人家很怕招惹他俩,再惹得张跃民翻墙进去。”   以前张家的饭是张跃民做,两个保姆打下手。现如今是两个保姆做,张跃民打下手。张跃民拿着切肉的菜板子出来,打算洗干净,好巧不巧听到梁好运的话。   “媳妇儿,我再重申一遍,我没翻墙。”张跃民很大声,不许梁好运装听不见。   梁好运气得出来,“翻门就高贵了?你也不怕那角门撑不住把你摔个五体投地。”   “我是那么傻的人?”   梁好运瞪他一眼:“闭嘴!”回屋问俩孩子,“包不包?”   “不要报纸!”两个小孩断然拒绝。   梁好运想了想:“用你们画画的白纸,喜欢什么就画什么?”   两个小孩眼中一亮,这个可以有。   语文数学,俩孩子才四本书。梁好运一会儿就给他们包好了。   两个小孩立即拿出画笔,趴茶几上为他们的新书皮上色。   梁好运在旁边陪他们:“这比你们学校门口卖的好看吧?过几天烦了,还可以换新的。嗯,想什么时候换什么时候换。”   “妈妈好聪明啊!”二丫头很开心,“爸爸就没妈妈聪明。”   梁好运故意问:“最喜欢妈妈还是最喜欢爸爸?”   小丫头抿抿嘴,沉吟片刻,“妈妈,不要和我说话,我要画画。”   张爷爷险些被烧饼呛着。   梁好运想给闺女一巴掌,谁说闺女就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放屁!   张爷爷道:“好好,你说喜欢妈妈,心里最喜欢爸爸,妈妈也不知道。”   “不可以!好孩子要诚实。”小丫头很认真。   梁好运又想揍她:“你想吃冰激凌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诚实?”   “天冷了,我不要吃冰激凌。”小丫头摇了摇头。   梁好运气笑了,这顾左右而言他的德行,不愧是张跃民的亲闺女。   “爸爸今天可是害你俩被老师留下,你们还最喜欢他?”梁好运又问。   大小子抬头看着妈妈。   梁好运不禁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妈妈现在的行为是不是你常说的挑拨离间啊?”大小子脸上尽是好奇,别提多无辜。   梁好运的呼吸骤然停下。   张爷爷乐不可支:“好运,别问了。你俩也是,故意气妈妈?”   两个小孩愈发无辜。   梁好运佯装难过:“你们可是我生的。小时候天天我领着去上班。爸爸一天没抱过你们。长大了你们居然跟爸爸亲。太让我失望。”   俩孩子继续在书皮上画画。   梁好运再接再厉:“妈妈搂着你们睡,爸爸嫌你们烦,所以才那么积极给你们收拾房间。这事你俩都不知道吧?”   俩孩子抬起头。   梁好运:“不信问太爷爷。”   二丫头想一下:“我们长大了,就该跟妈妈分开睡。妈妈,慈母多败孩。这点你就不如爸爸。妈妈,好好跟爸爸学学吧。不要整天只顾羡慕爸爸。” 第143章 去部队   梁好运气得险些说不出话:“我羡慕爸爸?”   “对啊。羡慕我们更爱爸爸。”小丫头想一下,放下画笔,跑到梁好运身边,从旁侧抱住她,拍拍她的肩膀:“好啦,妈妈不要吃爸爸的醋啦,我们也爱你。”   梁好运咬了咬牙:“你可以不用说这句。”   “妈妈真难讨好。”摇了摇头,无奈地看她一眼,回去画画。   梁好运张了张口,气得朝外面大喊:“张跃民!”   张跃民在院里刷菜板,他又耳聪目明,老婆孩子在室内说的话隐隐能听见,一听梁好运找他,立马过去:“别生气,他们最喜欢我,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爸爸!”二丫头大喊。   张跃民:“没有妈妈就没你们。为了你们俩,我也得最喜欢妈妈。有问题?”   “我们是妈妈捡来的吗?”大小子好奇地问。   关于这个问题很好解释,但对于两个六周岁的孩子,还真不好解释。   张跃民想想:“等我一下。”到他和梁好运卧室里,把梁好运孕期拍的照片拿出来。   二丫头看了看照片,又看看妈妈,惊呼,“妈妈的肚子好大啊。”   “你俩当时就在妈妈肚子里。”张跃民此话一出,大小子跑过来,看看照片,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小孩不敢信:“我们在妈妈的肚子里怎么吃饭喝水?还不饿死啊。”   张跃民:“你们和妈妈共用一个心脏,妈妈一人吃三人补。当时你们的眼睛嘴巴还没长出来,所以不会吃饭也不会喝水。等你们长成小孩,有鼻子有眼,就从妈妈肚子里出来了。”   两个小孩惊得张大嘴巴。   二丫头合上嘴巴,朝她爸爸手上一巴掌,“大骗子!”   “我怎么骗你了?”张跃民皱眉。   二丫头想了想,“我见过我小时候的照片,我们那么大,怎么出来?”   每个孩子小的时候都会问,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在孩子出生前,张跃民就想过这个答案。然而俩孩子互相有个伴儿,每天都不寂寞,没空搭理爸爸妈妈,所以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   张跃民:“当然是划开妈妈的肚子把你们拿出来。”   两小孩同时转向梁好运。   梁好运颔首,胡诌道:“好好,你跟妈妈去洗澡的时候说妈妈肚子上有痕迹,那一条就是刀痕。”   俩孩子微微张口,眼珠动了一下,“哇”一声飙出泪,抱着梁好运就嚎:“妈妈……妈妈……”   梁好运吓得手足无措:“怎么了?怎么了?”看张跃民。   张跃民无语又想笑:“吓的呗。亏你俩胆子这么大。不止你妈,女人生孩子都这么可怕又危险。否则也不会说,女人生孩子像在鬼门关走一遭。”   俩孩子止住哭声,晶莹的泪珠还挂在弯弯的睫毛上。   张跃民拉过俩孩子:“爱之深责之切。妈妈不希望看到她辛辛苦苦生的孩子长废,或者坏事做尽关进监狱,所以对你们格外严厉。”   俩小孩偷偷瞥一眼妈妈,那小表情尽是心虚。   梁好运笑眯眯地问:“是不是突然发现最喜欢妈妈?”   小孩为难极了。   张跃民:“妈妈逗你们玩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当真了?妈妈很高兴你们最喜欢爸爸,因为她最喜欢的人也是我。”   张爷爷顿时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可拉倒吧。”   “好运,是不是?”张跃民问。   梁好运这个时候能怎么回答。要说最爱孩子,俩孩子更喜欢爸爸,听妈妈这样说肯定愈发羞愧。不那么说,就让张跃民得逞了。   梁好运索性瞪一眼他。   张跃民笑道:“看见了吧?妈妈不好意思。”   二丫头绞着手指,瓮声道:“爸爸最爱妈妈,妈妈最爱爸爸,都不爱我们吗?”   张跃民忍不住咂舌,这孩子的脑袋转的未免太快了,“爸爸和妈妈最爱你们。太爷爷都要排在你们后面。”   两个小孩终于听到满意的答案,破涕为笑。   “让妈妈带你们洗脸,爸爸去端菜?”张跃民问。   两小只难得很听话的跟妈妈出去。   张家很少做猪肉,而鱼肉或切成薄片的羊肉熟的快,所以饭菜也很快就好了。   兄妹俩帮妈妈拉桌子,摆好板凳,张跃民就端着馒头进来。   张家煤气灶有两个灶眼,还有炉子可以炖菜,所以这么一会儿,现如今很会做饭的小王和小孙就整出六个菜。   二丫头咬一大口馒头,喟叹:“爸爸,我们家的馒头好吃。”   张爷爷不禁问:“学校的饭真那么难吃?”   梁好运:“爷爷,别听跃民瞎说。学校是大锅饭,肯定不如家里做的用心。再说了,那么多学生,学校的馒头不用机器,也做不够吃的。”   “机器做的馒头?”张爷爷摇头,“那就难怪了。那些馒头看着大,用手一捏还没咱家的饺子大。运运一顿能吃仨。”   张运运小朋友微微摇一下头:“吃不了的。太爷爷,老师要喝汤,要我们把菜吃光光,不许浪费。我就吃一半。”   张爷爷诧异。   回来的路上梁好运问过孩子中午吃的什么,俩孩子掰着手指头数,恐怕漏掉一样。   梁好运道:“还有一个鸡蛋和一个小包子。他们学校的伙食真不错。运运和好好分一个馒头。”   张爷爷算了算俩孩子的伙食费:“听你这样说,他们学校的饭菜也不贵?”   梁好运:“学校走的是薄利多销,不光便宜,馒头也比外面的大且干净。哪天让张跃民去他们学校买几个您尝尝。”   张跃民摇头:“最近没空,新项目下来,我可能要忙一两年。”   “忙得连饭也不吃了?”张爷爷没好气地问。   张跃民:“吃呀。可我住校,怎么给您老买馒头?”   梁好运忍不住看张跃民,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张跃民也没瞒她:“今天的事。要不开学第一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那你中午还有空去他们学校找人家麻烦?”梁好运想爆粗口,“你还是不忙!”   张跃民:“这事是下午定的。”   “您嘴巴真巧。”梁好运压根不信。   张跃民只能说这么多,她不信张跃民也没办法,“运运,尝尝爸爸教她们的豆瓣鱼。”   “爸爸做的菜最好吃。”大小子非常给他爸爸面子。   张跃民笑弯了眼睛,“多吃点,儿子。长的高高大大,就没人敢欺负你和妹妹。”   大小子认为爸爸说的非常有道理,然而吃撑了。放下碗筷就要健胃消食片,梁好运气的又想家暴张跃民,哪有他这么当爹的。   小孩子爱玩,停不下来,张跃民并不担心儿子横向发展。   饭毕,张跃民把饭桌拉起来,大小子的肚子不是那么难受,张跃民一手拉着一个,带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张跃民说他忙,也不是一开始就特别忙。大概一周,张跃民才收拾收拾衣物去学校。可真不巧,梁好运接到赵新宇他叔叔的电话。   这时候梁好运不禁庆幸家里有个老人。张爷爷担心他一个人看不住俩孩子,就带着俩保姆送孩子上学。   兄妹俩走进明亮的教室,梁好运带着保安队长登上飞机。   梁好运去的地方安全,但路上不见得安全。每次出帝都梁好运都会带上保镖。从外面找的保镖可不如她公司的保安。所以她的保镖一直是公司保安。   今儿本来也不是保安队长,得知梁好运去部队,退伍军人保安队长自动请缨。   上午十时,梁好运准时下飞机。到接机口就看到两个身着迷彩服的年轻男人举着一个大大的牌子。旁边的人离他俩大概有一米。仿佛怕碰到他俩。   这么突兀,没牌子梁好运也能一眼看到。可直到梁好运到跟前,俩人还直勾勾往里面瞅。   梁好运不禁看保安队长,什么情况啊。   “女士,请您让一让。”其中一个举着牌子的男人道。   梁好运下意识让开:“不好意思,还以为你们来接我们。”   保安队长楞了一下,赶忙指一下那大牌子,“没错。”   梁好运抬头看去,红底黑字,字很大,大概是用毛笔写的,欢迎梁好运女士。   “是我,没错。”梁好运看看保安队长。   两个年轻人终于拨冗转向梁好运,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平板鞋,浅色牛仔裤,白色T恤和蓝色冲锋衣,休闲的就像去旅游一样:“你也叫梁好运?”随后互相看看同伴,其中一人小声嘀咕:“这么名字这么大众吗?”   梁好运好气又想笑,这俩呆子居然是赵新宇他叔叔的兵。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你们要是来接帝都的梁好运,那可能是我。”梁好运想了想,补一句,“要是接好运食品公司的梁好运,那只有我。”   两人顿时成呆滞状。   梁好运调皮的挑了挑眉:“还有人冒充我?”   两人回过神迅速摇了摇头:“不,没有!”   四周瞬间静下来。   一人率先反应过来,依然不信,“您是梁总?”   两人来接人的路上找帝都的战友打听过,好运食品公司大不大。答曰:“很大,在江北县还有一个分厂。两个工厂带起两个贫困县。可见一斑。”   他们又问梁好运何方神圣。答曰:“好运食品公司创始人兼现在的老板。很牛的一个女人。”   可眼前这位顶多三十岁,怎么可能是创始人啊。   梁好运微微颔首。   两人将信将疑领她到门口,副驾驶的那位立即给连长发短信,人接到了,但有点问题,过于年轻,像是冒充的。   这事可大可小啊。   连长打给旅长,旅长找他们军区参谋长。而这位参谋长正是赵新宇他叔叔。吓得赶紧打给梁好运,问她到哪儿了。   梁好运:“已经上车了。”   “那他们怎么说像,想冒充的?”赵叔叔实在不好说出那俩字。   梁好运做的是接地气的食品生意。人容易产生仇富心理,梁好运便走亲民路线。她去部队,长途出差,当然要穿着方便舒服。因为穿单鞋,到部队鞋里面肯定会进土。穿高跟鞋一天下来脚就不用要了。所以只有板鞋最为稳妥。   梁好运打量自个一番,笑问:“您在部队?一会儿到了您就知道了。”   外出务工的人多,公司选择多,所以很多公司都不想要退伍军人。一来在部队多年,社会法则不懂,二来他们在部队学的那些很多企业用不上。这就导致每次裁军,部队领导非常头疼。   精兵安排不好,领导很心痛啊。   梁好运主动联系他,赵叔叔很意外。而梁好运能想到他,他也特意空出时间迎接她。   车到部队办公楼,大楼门口已有好几个人。   梁好运下车,几人互相看了看,随之所有人视线都转到最中间的男子身上,仿佛在问,您不是说有个大老板要过来。怎么是位年轻女子。   中间那位男子正是赵新宇的叔叔,五十岁,由于身材精瘦,精神状态极好,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   赵叔叔见过梁好运一次。有一年春节梁好运和张跃民带着俩孩子给赵新宇的爸妈拜年。那次赵叔叔找赵新宇他爸有事,并未多停留。然而只是一面,赵叔叔也记住了梁好运,因为他当时也没想到她竟是一名才貌双全的女子。   赵叔叔发现她还跟几年前一样年轻,一身休闲装,实在不像个大老板,忍不住笑了:“这就是我说的那位。这次可以帮我们安排一个排。”说完迎上去,“梁总?”   “别,别,喊我小梁就行了。”梁好运赶忙说,“让您久等了。”   赵叔叔:“是歇会儿,还是去训练区看看?”   “坐半天了,走走吧。”机场离这边并不近,路上车少很畅通,也行驶足足一个小时。   赵叔叔冲远方招手,立即开过来两辆车。赵叔叔请梁好运同他坐一辆车。保安队长把她的包递给她。   梁好运坐上车就递给他一张纸,给退伍官兵安排的职位。   赵叔叔看到车间主任很意外:“这有点,不合适吧。”   别看他一直在部队,不了解企业情况,也知道车间主任不是谁都能当的。   梁好运笑着说:“不是进去就是车间主任。先从助理做起,但工资肯定比他在部队高。不过不是我公司。草原乳业您听说过吗?”   赵叔叔还真听说过,他早年带队拉练,底下的兵就跟他说过,不能再往前,那边是草原乳业的牧区。如果只是零星的牧民,跟人家商量商量暂时先别出来,一天就够了。跟企业打交道很麻烦,赵叔叔就转道北上了。   “你跟他们很熟?”   梁好运:“张跃民的朋友。草原乳业有两个老板,一个叫段海军,一个叫刘向东。我的那个公司还有刘向东一份。新宇没说过?”   赵叔叔摇头,“那小子警觉的很,恐怕我找他帮忙。”   “他俩对朋友很仗义。公司好些人跟了他们十来年了。”梁好运想了想,“这么和您说,您的兵能顺利通过考核,那车间主任绝对是他的。他们也打算扩大规模。至今一直没动,是怕摊子铺的太大忙不过来。”   赵叔叔很意外:“生意这么好做?”   “营销费用跟得上,产品只需要合格就不用担心销路。”   司机不由地回头看一眼。   梁好运笑道:“现在可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就算是,也得有人口口相传。没点好处,谁帮着宣传啊。”   赵叔叔赞同:“现在做什么都要钱。再也不是二三十年前的光景喽。”   “也有好处啊。比如我们现在用的手机。”梁好运道:“听赵伯伯说,你们以前打电话,还得通过话务员转接,说点什么对方都能听见?”   赵叔叔赞同:“对,是这样。时代进步,生活也越来越方便。”看到十米开外一群身着军装的人,“到了。”   “您跟他们说了?”   赵叔叔:“说是说了,但让他们自己选择。多半不想出去。只是你给出这么优渥的条件,我估计,留不住喽。”   开车的军官忍不住说:“听梁总这样说,我都心动了。”   “我公司只需要几个人,到其他地方我只是充当介绍人。”梁好运道。   赵叔叔笑道:“这就够了。你不知道部队的情况,每次裁军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托人送礼都送不出去。”   “为什么?”   赵叔叔道:“因为你会的别人也会,你当了十来年,别人也干了十来年,那肯定是跟谁关系近要水。”   “这倒也是。如果水平有参差还能考虑一下。”梁好运代入自己,面对两个都是大学毕业来应聘会计的,在校成绩不相上下,她也是选知根知底的熟人。   赵叔叔又看一眼手上的纸,“这个蔬菜公司是什么公司?”   “哦,平安县国资委搞的蔬菜二次加工公司。这个您不用担心,十年内倒不了。县政府保证,干得好给转正。即便不能转正,待遇也跟我公司差不多。他们这个公司利润很客观。”   赵叔叔:“蔬菜批发市场?”   梁好运笑着摇摇头:“不是。过年回家您就知道了。我现在说也没法解释。这个公司刚开的,还未走上正轨,因为缺人。”   赵叔叔一听“缺人”二字立即下车。   三三两两在一块聊天的军人迅速站成三排,“立正”过后,看到前面出现的女子,尤其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一个个眼睛直了。   赵叔叔顿时觉得丢人,不想多看,冲团长使个眼色,交代几句,让告诉这批即将退伍的老兵。   赵叔叔对梁好运放心,好工作自然安排给嫡系。之前梁好运给赵叔叔打电话,赵叔叔就把此事安排下去。   这里将近三十人都是这个团精挑细选的精兵。要不是因为有裁军名额,赵叔叔真不舍得。而这些人虽然答应了他们团长,但就在刚刚还在聊,等那个大老板过来,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梁好运真过来,出乎他们意料的年轻,没有一点资本家盛气凌人的样子,他们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来者何人,可心动了。   团长又把未来前景说给众人听,众人为难又纠结。   梁好运对赵叔叔小声说:“要不让他们先考虑考虑?我和朋友那边不着急。先考虑好的就先去平安县报道。那边比较着急。”   赵叔叔问:“能在这边呆几天?”   “我打算今天回去。张跃民最近很忙,俩孩子正是猫嫌狗厌的年龄,老人家一个人在家看不住他们。”梁好运道。   这些人虽然不是赵叔叔亲自带的兵,但几乎都能叫得上名。演习的时候很出挑。也不舍得他们离开部队。可部队要整编,也是没办法的事。   “中午吃个饭?”   梁好运:“行啊。我还没吃过部队餐。”   赵叔叔笑道:“部队餐你吃不惯。他们每天训练任务重,出汗多,需要补充,所以菜很咸。不过我让食堂准备了,我们这边有招待餐。”   今早七点梁好运就从家里出发了,可她家离机场远,从机场到这边也远。以至于此时已是饭点。   赵叔叔跟团长交代几句,就跟梁好运上车。   梁好运在的时候整个训练场很安静,一众老兵用眼神聊天。她一离开,同时扑向团长,纷纷问:“那位女同志真是大老板?”   “这还有假。”团长刚刚已经把那张纸还回去,但大概职位他记下了,“我刚刚看了一下,有一个岗位就是给她当司机兼保镖——”   “什么?”   众人惊呼。   团长吓了一跳:“司机兼保镖,天天跟着——”   “我!”   “我!”   “我!”   众人同时举手。   团长顿时也没眼看,“我还没说完。那位女士的情况我知道。我老家帝都的,听老家人说的。别看年轻,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高高举起的手放下一半。   团长忍不住骂:“出息!她爱人是帝都大学教授。”   又少了一半。   团长笑看着最后那零星几位:“据说他爱人长得跟明星一样。”   只剩一位。   团长看着那孤零零一只手,“你确定?”   那人犹犹豫豫,想缩回去又不舍:“团长,我——我想给她当司机,只是当司机。您说司机兼保镖,那工资,工资肯定高。实在得走,我想找个工资高的。”   团长道:“像他们这些大老板,工资不高,那年终奖肯定高。你怕丢工作,他们想找一个可靠的也不容易,也不想三天两头换司机。”   “那,那我去!”   团长拿出手机,把他的名字编辑到手机短信草稿箱里,“你们呢?”   “她公司还要不要人?”有人问。   团长:“要,但进去不是司机就是保安或开叉车的装卸工。参谋长也说了,好好干,车间主任或者销售经理之类的,不是没有可能。看到她身后跟的那个中年男人?也是部队出去的,现在是他们公司保安队长。也是经理级别的人物。   “公司有宿舍,食堂饭菜便宜,他工资跟外面的白领差不多。但每月剩的钱比白领多足足一倍。在帝都买房不现实,这边市区的房子随便你们挑。回乡也能盖个二层小楼,或买个门店。”   “那得干几年?”   团长也不知道,但刚刚参谋长说了一下大概工资水平,“三四年吧。”   所有人又都心动了。   团长赶忙说:“除了他公司,草原乳业也要人。那边缺口大,晋升快。但总公司在大草原上。不过离市区也近,出行生活方面也方便。对了,还有帝都市平安县政府搞的蔬菜公司。工作肯定不如在大公司光鲜亮丽。但干的好,一年给转正。有退休金。”   本来铁板一块,瞬间变成散沙。   这些人还跟他们连队的人说好了,说什么也不走。现在答应团长,岂不等于叛变。   “我们能考虑考虑吗?”   梁好运跟参谋长说不着急。参谋长却不想管他们这些毛病,就跟团长说,下周一给他答复。   团长点头:“下周一五点前去我那里。主动转业,还不要求部队安排工作,大概能拿到一笔补贴。”   “这个不算部队解决的?”   部队帮着解决,不是安排到事业单位,就是安排到机关部门。这些人一旦进去,国家不但要承担他们的工资,将来还要发放养老金。   这次去平安县,转正还得看表现,怎么能算部队安排的。   团长笑道:“不算。这是我们参谋长靠私人关系帮忙解决的。”   此言一出,众人愈发心动,在这边待不下去,回去跟战友们商议。   “等等,等等!”   众人停下,包括团长,循声看去,从东边干部楼跑来一位年轻人:“小张,有事?”   “听说来了一位大老板,还是个女的?”   团长不禁问:“你也想转业?小张,你可是咱们旅长磨破嘴皮子弄来的。你转业他非得骂娘不可!”   “不,我好不容易进来转什么业。我听人说那个女老板帝都来的,叫梁好运,很年轻很漂亮?”   团长赶忙说:“人家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亏你小子还是大学生——”   “团长,你说什么?我就问是不是。”   团长瞪眼:“听谁说的?”   “有人在楼上看到参谋长跟她去了食堂,特好奇什么人值得参谋长陪同,咱们团的参谋说的,还说去接她的人还是旅长亲自挑的。”   团长不答反问:“那又怎样?我说你小子,难怪谁给你介绍对象你都不愿意,跟个和尚一样,和着藏着这个心思。”   年轻男人气得想骂娘:“胡扯什么!?那是我婶子!” 第144章 当花童   宛如平地一声雷,震的所有人不知作何反应。   好在团长反应最快:“你婶子是梁好运梁总?你不是农村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他。   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五里坡的张学军。   别看部队近几年也有不少高学历人才,但分到各个部队,宛如雨水落入大海里,看不见水花,也听不见响声。   张学军毕业于公安大学,无论专业技能、身体素质,还是思想觉悟都不错。不需要加练培训,可以说来了就可以用。所以旅长很眼馋。弄来他一个也没少出血。   张学军是旅长的宝贝,战友又发现张学军的生活用品很好,没有特意孤立他也不想跟他打交道。后来得知他农村的,才跟他亲如一家。   再后来关系好了,战友才告诉张学军,以为他是城里来的万恶的富二代。   张学军一见众人眼神变了,慌忙解释:“我是帝都市兴和县五里坡人,土生土长农村人。梁总的爱人是我们村的,按辈分该喊他叔。其实出五服了。”   团长不信:“那你还这么着急?”   “我那个叔对我们小辈很好,当初还是他建议我大学毕业入伍。我一直想谢谢他,一直没机会。”张学军说着,想起正事,“她还来不来?”   “你不是知道她去食堂了?”有人奇怪。   张学军实话实说:“我是听说,不确定。再说,参谋长在食堂,我现在去不合适吧?”   团长闻言瞬间确定他说的都是真的。要是亲婶子,哪会考虑这么多。扭扭捏捏,一点不爷们。   “那你今儿别想见了。”团长笑道。   张学军:“为什么?”   团长:“参谋长看起来跟她关系匪浅,可能是她家亲戚,今儿一天都有可能陪着她。”   “不可能。我婶子娘家没亲戚。婆家亲戚我认识。”张学军摇头,心中忽然一动,“我,我知,知道了。”   众人很好奇,示意团长问。   团长:“你认识我们参谋长?”   “我不认识——不对,我见过参谋长,也不是,我以前不知道参谋长,也不是,是只知道参谋长是我们的参谋长。你刚刚一说我想到,我叔有个师弟姓赵,在我之前的部队。参谋长一定是那个人的叔叔伯伯。”   团长禁不住说:“那就难怪了。哎,你跟他在一个部队,居然没弄清楚?”   张学军摇头:“我学历在这儿高,在人家那儿不够看。”见众人好奇,“帝都大学计算机系研究生。你们调侃我是旅长的宝贝,人家是国家的宝贝。”   团长顿时忍不住爆句粗口。   众人倒抽一口气。   张学军莫名觉得与有荣焉:“没想到参谋长的侄子这么厉害?”   团长咂舌:“果然龙生龙凤生凤啊。”   “他父母学历不高,不过是老革命。他自个争气。像我叔就特别争气。听老家人说,已经是教授了。”   有人忙问:“你叔多大了?”   “三十五六岁吧。”张学军也不是很清楚,“他好像九零年上的大学。”   团长掐指一算:“这才几年就是教授?”   “副的。不过他厉害,转正要不了几年。别看他没读到博,照样能带博士生。”张学军以前不关心这些。后来被他那个师姐追的走投无路,张跃民略施小计就帮他另谋出来,还有个大好前程,张学军很佩服他,“他是他们学校的招牌。”   团长禁不住啧一声:“人比人气死人啊。”话锋一转,“你还去不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今儿找参谋长,明儿他提干,肯定会有战友联系到参谋长身上。张学军没必要给自己招惹这些事。   部队领导要知道他和梁好运这层关系,不去找她,往后该他的也不会给别人。何况部队是整编,并非撤掉,他上面还有旅长。   张学军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跟她不熟,就在她家吃过一顿饭。”   “就一顿饭?”团长诧异,“那你那个叔还帮你出主意?”   张学军:“他回老家我爸找的他。”   “那梁总的爱人挺好。”团长不禁说。   张学军点头:“我姑说特别好。”   “你姑也认识?”有人问。   团长忍不住说:“一个村的哪能不认识。”   张学军:“其实她嫁过来第二天就跟我叔搬去县里。我那个叔厉害,听我们村里的老村长说,上大学都不耽误他做生意,还没毕业就在市里买好房子。”   团长张了张口想说,这是人吗。   张学军听团参谋说了,梁好运今儿过来是挑人。张学军怕战友们误会他和梁好运关系很近,以后有事不好找梁好运改找他。   张跃民帮他,他已无以为报,哪能给他爱人添麻烦。   张学军继续说:“我叔有钱,就给我那个婶子钱,让她跟我叔的朋友一起办个食品厂,就是现在的好运食品公司。”   “也是你们村的老村长说的?”团长问。   张学军:“我姑说的。她现在是我那个婶子公司的一个小组长。我们村很多婶子大娘都在她公司上班。以前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我们村多是石头加泥垒的泥瓦房。现在最穷的人也盖上青砖大瓦房。好几户盖起了二层小楼,甚至在县里买了房。”   团长看他手下的那些老兵:“小张这个婶子真不错。她介绍的老板肯定也不错。”   张学军没听明白。   团长道:“她公司要不了那么多人,就请她朋友帮忙安排安排。一个是平安县的蔬菜厂,一个是草原乳业。你知道不?”   “平安县的蔬菜,听我姑说过。”张学军自打入伍就回去过一次,知道的其实不多,“那个草原乳业,我要是没记错,有个老板叫刘向东,我婶的食品厂就有他一份。”   团长很意外:“还是个大老板?那那绝对可靠。我听说像他们这样的,有实实在在的东西,不用担心破产。即便入不敷出,东西一卖照样发工资。不像那些空手套,说是有多少多少资产,清算的时候屁没有。”   张学军还真知道点,听他娘说的。他娘听张保栓的媳妇说的,“那个刘总在帝都市有一栋楼,地是他的,现在卖至少能卖五千万。”   众人惊得忘记呼吸。   张学军:“那个段总好像也有。他比刘总年龄大,干的早,有钱,盖的楼也比他高。”   众人不再犹豫,准备立即回去告诉战友们,他们要走了。   团长拍拍张学军的肩膀:“你这样说我放心了。”   很多人等着国家安排,就是怕自己找工作,干三天不是被辞,就是公司破产。   团长也有这个担忧。现在有张学军这层关系,不犯错梁好运绝对不可能把人辞了。哪天她干不下去,把人辞了,团长也认了。不过有个那么厉害的爱人,团长觉得只要梁好运好好的,那一天永远不可能到来。   张学军道:“去我那个婶子公司上班没什么可担心的。真要担心,那就是工资。”   “再少也比部队多。”团长想起一件事,“你今年的假还没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张学军本打算过年,但春节休假的多,他选在春节还得跟战友协商。   前几天刚刚结束训练,接下来开始整编,部队领导忙,没空再搞演习,这时候请假应该很好请。赶在十一前回来就行了。   “中秋?”张学军试探着问。   团长:“那你今天就得把报告交给我。”   张学军立即打报告。   梁好运跟赵新宇的叔叔不熟,但她跟赵家人熟。跟赵叔叔聊天也不能聊部队的事,问了不该问的,人家也为难。   吃饭的时候,梁好运就同赵叔叔聊赵新宇的父母。   老两口的大儿子和儿媳妇不在身边,女儿的孩子有公公婆婆照看,赵新宇又没个对象,所以老两口很闲,得空就去梁好运家坐坐。一来透透气,二来跟天真无邪的孩子在一起,他们也能真正放松下来。   赵叔叔听他兄嫂提过几次梁好运,一个有心一个顺着,这顿饭吃的宾客尽欢。   梁好运知道部队离城区很远,而飞机场也在郊外,她本以为两者很近。事实上很远。否则飞机刚刚离开地面,就能看清部队的情况。   下午三点一刻,梁好运就回去了。   张学军确实没能见到梁好运。   由于一直没停,虽然这趟长途出差不过一天,梁好运也累得不轻。晚上到家都没顾得看看孩子,洗洗就睡了。   睡得早,翌日清晨院里刚有声音梁好运就醒了。   出来发现是小孙和小王薅菜做饭,梁好运打个哈欠问:“早上吃什么?”   “大姐怎么不多睡会儿啊。炒青菜,煮粥。”小王想一下,“还有煎鸡蛋。运运和好好想吃。”   梁好运:“他们学校每天中午都有一个鸡蛋,别再给他们煎鸡蛋。”   “那做什么?”   梁好运想了想,“煎几片午餐肉。”停顿一下,“我再问问。”   孩子大了,知道害羞,女儿的房间梁好运也没进去,拍拍门叫醒孩子隔着门问。   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俩孩子心情不好才闹俩保姆。   妈妈回来了,吃馒头就白开水都是香的。   二丫头立即说:“妈妈,馒头片夹午餐肉。”   “可以。”梁好运转向儿子那边:“运运,昨晚洗澡了没?”   张爷爷从西边卧室出来:“跟我一起洗的。还嫌我年龄大了,不想跟我一块。好运,回头你给他洗。”   “不要!”大小子趿拉着鞋跑出来,“妈妈是女生。爸爸说男女有别,不可以!妈妈,我自己洗。”   梁好运:“你要是玩水呢?”   “让太爷爷看着我。反正我不要和你给我洗澡。”小孩严词拒绝。   梁好运笑道:“好吧。对了,爷爷,我想收拾几间卧室。你看是收拾南边的房子,还是东边的?”   张家这个房子是四合院,北面七间正房,南边也有七间。最中那间是大门过道。大门西边被张跃民改成了浴室和卫生间,门东边三间还空着。西厢房有五间,东厢房也有五间。西厢房满了,东厢房五间有两间作为厨房,还有三间空着。那三间虽然放杂物,有时候放没能及时晾干的衣服,但收拾收拾也能腾出一间来。   。   张爷爷问:“咋了?”   “跃民整天念叨我请个保镖兼司机,这次去部队就挑了一个。城里早晚堵车厉害,总不能让他住厂里,然后开车来接我。”   张爷爷赞同:“浪费时间。下雨下雪也遭罪。你打算收拾哪边的?”   “其实哪边都不合适。一个跟大门挨着,一个在厨房那边。”梁好运想了想,“厢房收拾一间,南边收拾两间,回头让他挑一间呢?剩下两间,赶明儿大哥和大姐过来也能住。”   张爷爷摇了摇头,“跃华和悦芳得上班。悦芳那口子人家休息的时候他忙,人家忙的时候他才能休息,哪有空。”   梁好运笑道:“以前没有。现在有十一长假,过年也能放几天假。”   张爷爷以前嫌吵吵闹闹的烦,而老伴儿走了,张跃民又在学校,俩孩子平时还去上学,家里人少了,张爷爷寂寞,喜欢热闹。   孙子孙女齐聚一堂,喜乐融融也是他乐意看到的。   张爷爷道:“跃民不在家,你一个人咋办?”   梁好运在飞机上很闲,仔细考虑过,从厂里找人。也就是粉刷墙壁,加两堵墙的事儿。不是梁好运心疼钱,她家现在的情况——老弱妇孺。梁好运不希望外人知道张跃民不在家。   梁好运把她的打算告诉张爷爷,张爷爷很赞同。不过这事也不能着急,因为明天就是中秋节。   到公司,梁好运就给村里打电话。   一个小时,整箱整箱的水果,整包整包的馓子运到公司。   梁好运让保安队分,每个车间的都放车间门口。分好正好放工。   张桂花早就瞧见了,拆开一看,一箱水果里面有苹果有石榴还有柿子,不敢信:“老板,发财了?”   “你该谢谢果农。批发价给我们的。”梁好运朝馓子努努嘴,“那些只赚个工时费。”   张桂花忍不住捏一根馓子:“香!里面还放了芝麻,跟我家过年炸的一样。”   梁好运:“一人一箱一包。”   “谢谢老板。”张桂花没吃上老婆饼,这么多水果也很开心。   抱到宿舍就找胶带封上水果箱,周五傍晚下班,带回家给孩子吃。   她家也有果树,即便跟梁好运发的一样,对孩子来说也不一样。谁家私人企业这么舍得?梁好运的食品公司。   小孩拿出去显摆,大老板发的。   果农的水果肯定是乡里随随便便种的好,周六,张桂花就挑出一半回娘家。   五里坡也有不少女工,她们带着东西回来村里就知道了。   村里人闲着没事,帮梁好运算了一笔账,可不少钱啊。   张桂花进村,就有人问:“桂花,跃民媳妇这次咋这么舍得?”   “你们不知道?”张桂花故意问。   村里人:“我们家那个就是个普通工人,不像你都当官了。”   张桂花被恭维的很高兴也没胡诌:“去年生意好做,还没进八月果农的水果就被订光了。去年发的月饼和苹果找外人买的。今年因为‘非典’和那个禽流感,日子不好过,东西比去年便宜,又是找平安县的人买的,给我们的价格更便宜,所以比去年多。”   村里老头老太太感慨:“还是跃民媳妇脑子活泛啊。”   张桂花心说,那当然。   “我回家去了。”   小老太太接道:“回去吧。你侄子回来了。早上你大哥还问我们,要不要去跃民家。要不是跃民,你侄子还是个小警察呢。”   张桂花知道家里的事,小警察都是好的。说不定她侄子早被那女人逼死了。   “我打电话问问有没有空。人家也得走亲戚。”张桂花说着就给梁好运打电话。   梁好运确实打算带着俩孩子去李家,闻言就说张跃民不在家,别来了。   有俩孩子要照顾,张桂花的大哥和侄子这时候过去,估计得梁好运亲自做菜,还不够给她找麻烦的。张桂花就告诉她侄子来年再去。   张学军回来前一天,他那些即将离开部队的战友找过他,拜托他再找梁好运打听打听蔬菜公司和草原乳业的情况。   张学军不想,因为这事不好办。他说好,回头战友工作不开心怪他。他说不好,战友不过去,梁好运白跑一趟,他也不愿看到。   不用去张学军反而松了口气。   话又说回来,梁好运公司那些从部队退下来的人多少都会泥瓦匠的活儿,中秋节过去,一群人都过去,几天就把房子收拾好了。   其实也好收拾,年前张跃民刚刚请人翻修过。门窗什么的都好好的,只需要动动里面就行了。又不需要吊顶铺地板。   部队转业也不是今天打报告,明天就办。所以墙壁干了,那些人还没退下来。   梁好运又有事要忙了。   十一到了,张运运和张好好得给他们的小叔当花童。   俩孩子得知他们也要穿西装穿小裙子,激动的十一前一晚半夜才睡着。   十月一日早上,梁好运吃好饭俩孩子还没醒。   今儿是李霁大喜日子,张爷爷也去,梁好运把两个保姆带过去,所以就开张跃民的车,让小王和小孙抱着他俩。   婚礼虽然在国宾馆举办,但很低调,多是两家的亲戚朋友。   没有外人李擎也没装,老老实实迎亲。看到俩孩子,李擎诧异:“睡着了?待会儿怎么办?”   “是还没醒。”梁好运道:“激动的半夜才睡。”拍拍俩孩子的小脸。睡的差不多了,俩孩子睁开眼,看到李擎伸出手,停顿一下又把手缩回去。   李擎乐了:“叫爸爸。”   李擎的爱人看到梁好运就出来迎一下,到门口听到这句,朝他身上拍一下:“别逗他们。刚睡醒正不舒服,哭了李霁非给你拼命。”   俩孩子扭头趴在保姆阿姨身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梁好运:“有水吗?我给他们洗洗脸刷刷牙。”   表嫂带他俩进去。   大舅妈高兴的跟亲戚显摆,“看,我们家俩小金童来了。”   大舅妈的娘家人知道梁好运,但见过她的不多。大舅妈这话一出,很多人都转向梁好运。   梁好运自然不会干那抢新人风头的蠢事。所以一家人穿的很低调。但衣服很新,说明她很重视这场婚礼。   表嫂体谅她跟那些亲戚不熟,让她等一下,过去跟婆婆解释一下,就带梁好运娘仨进去。   洗了脸,小孩精神了,吃完舅妈拿来的蛋糕,俩孩子口中甜甜的很开心,乖乖的跟着舅妈换礼服。   二丫头没少穿裙子,换上白裙子依然高兴的在妈妈面前转个圈,扶着头上的花环,歪着小脑袋问:“妈妈,我好看吗?” 第145章 人后教女   二丫头一直留着妹妹头,乌黑的齐刘海下是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嘴巴小小的,鼻子也小小的,但鼻梁很挺。长的像张跃民,脸很小,她的一双小手就能把脸捂得严严实实。   精致的小人儿穿着素雅的白裙子,又露出这么可爱的模样,大舅妈忍不住把她拉入怀中,“我们家好好最漂亮,跟小仙女一样。”   这么直白的夸赞,顿时把小孩说的不好意思,挣开她往妈妈怀里扑。   大表姐带着儿子楚兜兜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别躲,让姑姑看看。”   小丫头吓得慌忙捂住脸。   大表姐被她逗得忍俊不禁。   小孩急的大喊:“妈妈!”   “不笑,不笑。”梁好运抱起她:“别往妈妈怀里钻,花环要坏了。”   小丫头赶忙抬起头来。   楚兜兜勾头看了看,“张好好同学是挺漂亮的。”   小丫头又赶忙转向妈妈。   “哥哥呢?”梁好运见她的小脸都红了,于是转移话题。   二丫头指着里间,“哥哥,出来,让我看看。”   回答她的是一室寂静。   楚兜兜推开门,小孩正摆弄小西装上的领结,“怎么了?”   “这个不舒服。”大小子很想拿掉,“好碍事啊。”   楚兜兜帮他整理好:“一会儿就好。给你小叔个面子。”说着冲他伸出手。   “好吧。”小孩拉着表哥出去。   众人就在外间,闻言朝里间看去,漂亮的小男孩穿着定做的小西装像换了一个人,仿佛从调皮的小子变成了小绅士。大舅妈说他是个小金童,一点不为过。   梁好运看出儿子很不习惯,有点拘谨,冲孩子招招手。   大小子瞬间放松下来,朝妈妈跑去。   “怎么这么慢?”梁好运搂着他问。   小孩又忍不住摸领结:“不舒服。妈妈,可以不用这个吗?”   “不可以。不过等吃饭的时候就可以拿掉了。”   大小子忙问:“什么时候吃饭?”   楚兜兜道:“早着呢。至少还得三小时。”   大小子惊得张大嘴:“我——我要一直戴着这个?”   “先拿掉。”李霁听说他表嫂带着孩子来了,便过来看看衣服合不合身。发现二丫头戴着花环,李霁道:“这个也先拿掉。”说着就给孩子拿掉,然后递给他姐,“回头再戴上。”   大表姐接过去就忍不住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对啊。”梁好运问:“还没去迎亲?”   大舅妈笑了:“都回来了。”   梁好运和大表姐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霁解释:“今天车多人多,这时候去得堵到十二点。”   梁好运好奇:“你几点去的?”   大舅妈忍不住吐槽儿子:“八点就把人接来了。你猜他几点去的?”   梁好运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吐槽。   二丫头扯一下妈妈。   “怎么了?”梁好运问。   二丫头趴在她耳边小声问:“迎亲是接新娘子吗?”   梁好运笑了:“想看新娘子?”   小孩使劲点头,恐怕慢一点没得看。   “找你小叔。”先前梁好运的注意力在孩子身上,刚刚又忙着给孩子洗脸刷牙喂饭,所以没发现她表弟媳妇已经来了,“只有他知道新娘子在哪儿。”   兄妹俩齐刷刷转向李霁。   俩孩子三岁前很像,这两年长开了也有五分像。但也没长歪,跟小时候一样漂亮可爱。   他俩当花童,李霁觉得倍有面子。孩子只是想看看他老婆,自然可以。   李霁把他俩带出去,梁好运身边空出来,楚兜兜总算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我表舅呢?”   此言一出,李擎的爱人先笑开了。   “大舅妈笑什么?”楚兜兜纳闷。   梁好运道:“刚刚给运运和好好洗脸的时候,你大舅妈还说,你来了肯定得找你表舅。”   “所以表舅还没来?”楚兜兜说着就忍不住朝外看。   梁好运:“他今儿没空。”   这话几个意思。   梁好运解释:“他说学校有个项目得他时刻盯着,抽不开身。”   “吃顿饭而已。”楚兜兜不信:“他中午不吃饭?”说着就找他妈要手机。   大舅妈道:“别打了。我打过了,根本打不通。他肯定没跟你表舅妈说实话。家离学校那么近,什么工作用得着他搬去学校。估计又是什么秘密工作。”   楚兜兜不禁眨了一下眼睛,确定他没听错,“我表舅不是大学老师?”   大表姐听懂了:“大学老师不能参与机密,那些科学家怎么来的?不都是老师培养出来的。”说出来大表姐还不敢信,“张跃民那吊儿郎当的样儿,居然能被上面选中?”   大舅妈听闺女这样说有点不高兴:“他又没教过你,你知道他上课的时候什么样?”   大表姐不知道,忍不住嘀咕:“我也没说什么。瞧您,好像我质疑他不配为人师表一样。”   大舅妈冷笑一声:“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梁好运赶忙打圆场:“舅妈,别说表姐,就是我也没想到。”   “听见了吧?”大表姐看她妈。   这母女俩有仇啊。   梁好运赶忙给楚兜兜使眼色。   楚兜兜哪敢招惹他妈,于是找他姥姥,“姥姥,我也想看看小舅妈今儿什么样。您跟我一块去看看?”   “出门左转,自个去。”大舅妈想也没想就说。   楚兜兜拽着她的胳膊:“我饿了,哪里有吃的?再顺便给我弄点吃的。”   大舅妈终于意识到孩子怕她们吵起来,瞪一眼她闺女就跟外孙出去。   “这小老太太——”   梁好运连忙扯一下大表姐:“你也少说两句吧。她今天心情好,听不得不好的。”   表嫂摇了摇头,道:“不全是。主要是跃民一个当老师能参与保密项目,她说出去脸上有光。今天两家一起办,花童用运运和好好,而不是李霁岳家那边的孩子,俩孩子给她老人家长脸,跃民过来挤兑她一顿,她都高兴。”   “原来如此。”大表姐赶忙说:“我今儿得离她远点。对了,好运,跃民真不过来?”   梁好运:“我昨晚给他打一个,今早又给他打一个,手机关机。估计人压根不在帝都。”   “他那些学生呢?”大表姐好奇。   梁好运想想:“他的课我不清楚,要是只带研究生,可能带学生一块去,给他当助手。要是有别的课,往后排也不耽误事。学校肯定早就安排好了。”   “他嘴巴真严。”大表姐感慨,“真看不出来啊。”   表嫂想笑:“人家带研究生,学历都是博士。他没读博一样能带研究生,凭这点你也该知道啊。”   大表姐:“我说一句他有十句等着我,我敢问吗我?”   关于这点,表嫂和梁好运都想笑。   梁好运道:“你对兜兜太严厉,跃民小时候自在,看不得孩子憋憋屈屈的。”正好张爷爷也在屋里,“不信你问爷爷。”   张爷爷赞同,“我们农村的男孩子就没有不招猫逗狗,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像跃民,当年敢跟向东当倒爷,没出过远门,第一次就敢去毛子那边,就是小时候练的,有个金箍棒,他能捅破天。”   大表姐想说,谁能跟张跃民比。然而一想到张跃民如今的成就,甭说参与国家项目,楚兜兜能像他一样当个大学老师,大表姐这辈子也知足了。   “您老说得对。”面对亲妈,大表姐有什么说什么。面对张爷爷,大表姐可不敢,否则哪天传到张跃民耳朵里,张跃民能把她家给砸了,“渴不渴?我去倒点茶。”   张爷爷有点渴,但不想给小辈添麻烦,道:“别忙了,不渴。”   “妈妈,妈妈……”   梁好运听到万分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起身:“怎么了?”   二丫头撞开门,“新娘子好漂亮好漂亮啊。”   “用这么多‘漂亮’,看来是真漂亮。”梁好运坐下,接过扑来的小孩,“哥哥呢?”   二丫头下意识指门口,想想不对,又改指窗户,“跟兜兜哥哥出去了。”   表嫂道:“李擎一直在外面,没事。”   梁好运放心了。   大舅妈进来。   表嫂担心母女俩再叨叨起来,名曰她们也去就看看新人,把大表姐拉出去。   屋里瞬间只剩梁好运一家和大舅妈。   张爷爷终于可以问出心头疑惑:“跃民他舅妈,你这个小儿媳妇还是之前那个?”   “那还有几个啊。”大舅妈觉得他这话问的好笑。   张爷爷看了看小孩,很奇怪:“可好好怎么说很漂亮?那孩子我见过,有好几年了,跟李霁一块去过我们家。”   “爷爷,人家那时候还是学生。上的是外交学院,不施粉黛,衣服朴素,脸还没张开,好看的人被那么一收拾也很一般。再说了,刚上大学,还没学会打扮呢。那时候好像还留着学生头。”梁好运想了想,补一句,“您想想,我和跃民相亲的时候什么样。”   张爷爷仔细想想,再看看梁好运,跟现在就像两个人,“女大十八变啊。”   二丫头好奇地看着妈妈,什么意思啊。   “越变越好看。”梁好运道。   小丫头把两句连在一起念一遍,忙问:“妈妈,我也是吗?”   “当然。我们好好也是个小女孩。”大舅妈说出来,小丫头又不好意思了,往妈妈怀里钻。   梁好运也乐了:“张好好,这样可不行。以后再有人说,好好漂亮了,你要说,我一直很漂亮。”   小孩猛然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妈妈也好厚脸皮。   梁好运:“你这样说,人家就没法再调侃你。这跟你和哥哥跟人家打架一个道理。你们打赢了,人家以后不敢跟你打架。你顺着他们的话说,他们就无话可说。比如,有人说,张好好,你不听话。你怎么回答?”   小孩想一下:“你才不听话!”   梁好运微微摇头:“你要说,是呀,然后呢?对方该说什么?”   小孩想了又想,摇了摇头。   “对方说,我告诉你妈妈。你就可以说,你去啊。你如果说,不可以。然后对方就会说,那你求我,或者把你的玩具给我玩儿。这样你就落了下风。”梁好运问:“懂了吗?”   小孩懂了,“那要是告诉妈妈,妈妈会不会打我啊?”   张爷爷和大舅妈同时看向梁好运。   梁好运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我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揍你。要是你的错,我关起门再揍你。这样你挨揍旁人也不知道。”   “不可以不打人吗?”小丫头面带哀求地问。   梁好运笑眯眯问:“你可以乖乖听话吗?”   小孩抿抿嘴,想一下,“我像爸爸。太爷爷说过,妈妈也说过。”   “所以?”梁好运有个不好的预感。   小孩眼珠一转:“爸爸调皮。那么大的人还翻墙。妈妈就没打爸爸。” 第146章 婚礼   梁好运愣住。   张爷爷笑喷了。   大舅妈不明所以,什么跟什么啊。   “跃民没家里的钥匙?”大舅妈奇怪,“没钥匙也不能翻墙。不对,你们家也没墙。”四合院四周全是房子啊。   梁好运此时倒是真想揍张好好这个小丫头。   大舅妈看着梁好运,等她解释。   梁好运叹气,“这事还得从九月一号他俩开学那天说起。他们中午在学校吃,学校担心学生偷偷跑出去出什么意外,所以就把大门锁了。张跃民担心学校饭菜不干净,只能翻墙进去看他俩。不过他说他翻的后门,不是墙。至于是什么只有他自个知道。”   大舅妈一脸的错愕,张跃民翻墙,她没听错?   小孩点头:“对的。爸爸不听话,放学的时候老师还把我和哥哥留下来,然后送我们去校门口等爸爸。结果妈妈接的我们。老师就跟妈妈说,爸爸以后再去学校,请走正门。爸爸这么气人,妈妈都没打爸爸。”   大舅妈还是不敢信,看着梁好运问:“真的?”   “老师说,做人要诚实。我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小丫头大声说。   梁好运不想揭穿她:“诚实这点就算了。你的诚实都是按需诚实。”   “那妈妈告诉舅奶奶,妈妈有没有打爸爸。”小孩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好运,不容她狡辩。   梁好运头疼:“这茬不是过去了吗?我也数落爸爸了。”   “以后我犯错你也数落我,不要打我好不好?”小孩立即问。   大舅妈闻言也想笑。   梁好运叹气:“爸爸就那一次,你多少次,数过没?妈妈又打过你几次?”   小孩回想一下,自她记事起好像大概总共也没几次。   对于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小孩不想接受:“妈妈就是不舍得打爸爸。舅奶奶,我爸爸说过,他最喜欢妈妈。我妈妈也说过最喜欢爸爸。我和哥哥排在爸爸妈妈后面。”   大舅妈心说,你们不排在父母后面,还能排在父母前面不成。   家庭矛盾大舅妈可不敢掺和,搞不好里外不是人。   大舅妈道:“好好,这是你家的事,外人无权干涉。”   “啊?”小丫头这样说是知道舅奶奶是妈妈的长辈,没等来舅奶奶数落妈妈,等来这么一句,小孩傻了。   梁好运笑着问出小孩很难回答的问题:“好好,你更喜欢爸爸还是更喜欢妈妈?”   关于这个问题,张跃民问,小孩不难回答。旁人问,小孩也不难回答。难的是问话的人是梁好运。不过今天不为难,二丫头稍作思考就说:“喜欢爸爸。”   “妈妈被你排在爸爸后面,妈妈肯定要把你排在爸爸后面。这才公平。”梁好运道。   小孩又词穷了。   梁好运道:“好好完全可以说,最喜欢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排在所有人前面。”   “我就最喜欢爸爸!”小孩窝在梁好运怀里,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梁好运心说,你也不怕我把你扔出去。   隔壁传来一阵惊呼。   梁好运吓了一跳,小声问大舅妈:“什么声音?”   “应该是李霁的同学和发小吃好饭了。”   今儿都担心堵车,李霁没敢耽搁,到了女方那边也没敢吃饭慢聊。再说,女方家也没准备他们的早饭。所以先紧着市区的车上来之前把人接回来,他们再吃饭。   梁好运刚刚没看到,因为这些人并不在主宴会厅。   “现在就闹新人?”梁好运不禁问:“不是晚上?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小丫头听闻这话也不敢再闹,很是担忧地看大舅奶奶。   大舅妈笑道:“不用。李霁的同学也是你弟妹的同学,发小跟她也熟,闹也是闹李霁,不敢闹她。”   “他俩不止高中同学?”张爷爷问。   大舅妈点头:“是高中同学。跟李霁关系最好的那几个孩子就是他高中同学。”话音刚落,隔壁又传来一阵“李霁、李霁”的吆喝。   梁好运好笑:“这是多等不及?”   大舅妈也想笑:“说是来参加他俩的婚礼,其实趁着他俩的婚礼聚一下。”   “这就难怪了。”梁好运理解了,“我们出去,省得他们出来不小心看到咱们不自在?”   大舅妈问她家的小娇客:“找哥哥去?”   张跃民在,有人撑腰,小孩敢试着闹一下。只有妈妈,小孩特有眼色,拉着妈妈的手往外走。   几人出了门,新娘休息室门口的小伙子听到脚步声,扭脸一看“大舅妈”,脸上的笑凝固,表情多了几分不自在。   大舅妈冲他笑了笑,年轻人回以微笑,表情也很尴尬。   梁好运不不由得走快点,跟大舅妈到主宴会厅,女方和李霁这边的亲戚频频拿眼睛打量梁好运。   张家这边就来梁好运一家,像张跃华,赵新宇家,李家都没邀请。   他们当初是想请,可人家以前办事也没邀请他们。他们自个知道没别的意思,赵家也知道可能就是客气邀请一下,然而落到外人眼中意义就不一样了,不知真相的人准以为李家和赵家要结盟。   真的尚可,假的可就不值了。再说,盟友也没必要摆在明面上。   李擎和他爸和他叔思索再三决定,不请。由梁好运出面同他们解释,他们想必也能理解。   赵新宇和他堂妹都没对象,李家邀请赵家,回头赵家办喜事不想邀请李家都不行。恰巧赵新宇的爸爸妈妈不是很喜欢张跃民的大舅和舅妈。前几天赵新宇的妈妈得知此事,当真松了口气。   女方那边的亲戚,梁好运一个不认识。李家的亲戚梁好运不熟。跟他们无话可说,梁好运就带着女儿找儿子和大外甥。   国宾馆没什么可玩的,张运运和楚兜兜看到梁好运就要上车。梁好运看着仨孩子在车里闹好一会儿,梁好运的电话响了——李霁打来的。   梁好运带着俩孩子步入宴会厅,大表姐就拿着领夹和花环过来。给俩孩子戴好,就带孩子找新人,接着是婚礼仪式。   张爷爷还是第一次参加跟电视里放的一样的婚礼,都不敢大喘气。直到婚礼结束,张爷爷才敢小声说:“好运,你这个弟妹看着不大啊。”   梁好运想笑:“爷爷忘了李霁才多大?去年才毕业。”   张爷爷恍然大悟:“对啊。好像才二十五六吧。瞧我这脑袋,真是越来越糊涂。”   “爷爷,我们坐吧。”梁好运瞧着俩孩子有伴郎伴娘照顾,还有李擎盯着,暂时不用她操心,就先安排老人:“我们跟表姐坐一块。”   在农村办喜事,先安排客人。边边角角有位子,再安排自家人。张爷爷认为他是自家人,所以不挑:“我都行。小王和小孙呢?”   俩保姆一直以为婚宴设在帝都大饭店,孰料是国宾馆。   这地方对于俩小保姆而言过于高大上,自打进来就不敢轻易开口,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以前她们听张跃民给俩孩子讲《红楼梦》,都觉得林黛玉过于小心,去自个姥姥家还那么谨慎。今儿算是明白,并非林黛玉多疑,而是环境导致她不小心都不行。   先前梁好运在车里陪孩子,俩小保姆就躲在车旁边聊天,还聊过中午饭怎么解决。   小王闻言道:“我们去车里等你们。”   张爷爷忍不住皱眉:“这叫什么话?”   小孙小声说:“爷爷,我们没别的意思。是在这儿吃饭,我们怕不消化。”   小王连连点头,注意到服务员上刀叉:“我们不会用那个,别给大姐丢人了。”   “不会的。”张爷爷摇头,“你大姐要是穷亲戚,把你们带过来,他们会说,看,李家的那个外甥媳妇,跟八辈子没吃过好的一样。好运有钱,带你俩过来,他们只会羡慕,看,李家那个外甥,居然带俩保姆照顾孩子。”   小王忙问:“这样?”   张爷爷点头:“保姆都请得起,但住家保姆,尤其两个,今天来的这些客人至少有两成人家不方便。”   “为啥?”小孙问。   张爷爷以前也不知道,还是何大妈她们说的:“保姆的工资付得起。俩住家保姆,至少得给保姆腾出一间房。有房子,家里太小,多了两个人也不方便。请得起住家保姆,就得有足够大的房子。”   小孙恍然大悟:“刘大妈和何大妈家都没保姆。”   梁好运一直没吭声,但几人说的话她有听到:“小孙,小王,你俩不自在等一下就抱着运运和好好。”   小孙和小王眼中一亮。   抱着俩孩子吃饭,她们是来照顾孩子的,并非蹭吃蹭喝。有孩子挡在她们前面,女方亲戚好奇也不好盯着她们打量。   这场婚礼神圣而庄严,俩孩子也意识到跟以往不一样。   宾客落座,俩孩子只能坐在保姆腿上也没闹。小王和小孙给他俩夹什么,俩孩子吃什么。特别给李家人长脸。   新人敬酒敬到梁好运这一桌,李霁的对象看到俩孩子乖乖的,忍不住摸摸离她最近的张运运的小脑袋,满眼羡慕。   李霁小声说:“回头我们也生一个。”   “生了你养?”新娘子脱口而出。   李霁噎了一下,道:“当我没说!”   大表姐忍不住笑出声:“瞧你这点出息。”   “您有出息,孩子差点没被你养傻。”关于楚兜兜的教育问题,李霁对他姐是一直颇有微词,逮住机会就怼她。   大表姐顿时想泼他一脸白酒:“傻也比你强!”   李霁点头:“是比我强。我十来岁的时候都不去舅舅家,甭说表舅。哪像兜兜,恨不得给他表舅当亲儿子。” 第147章 张老师回家   大表姐的呼吸骤停。   隔壁桌不是外人,正是李霁的几个舅舅姨妈,闻言相视一眼,什么叫给表舅当亲儿子。互相看了看,就找李霁他妈。   李霁他妈赶紧给亲戚使眼色,这事回头再说。接着瞪一眼儿子,别给我惹事。   梁好运起身打圆场:“我得开车,不能喝酒。李霁,你们敬爷爷一杯吧。”   李霁带着爱人朝张爷爷走去,看到小侄子眼巴巴盯着他:“张运运小朋友,跟咱爷俩喝一杯?”   小孩参加过几次婚礼,新人敬酒不光敬男还敬女。在小孩看来就是所有到场宾客,无论辈分高低都可以喝。   小孩立即点头:“好啊。”答应的爽快又利落。   李霁懵了。   梁好运好笑:“你才多大?也不怕长不高!”   “喝酒长不高啊?”小孩赶忙问,“那我我不要喝,我不要当小矮子。”   梁好运:“李霁,别理他。”   李霁可不敢再开玩笑,敬张爷爷一杯就转向他亲姐夫。   楚兜兜他爸在楚兜兜的教育问题上,以前没少跟老婆叨叨。然而每次都被老婆说的心服口服,久而久之,即便知道有点不妥,也以为没大事。   张跃民参与,李擎和李霁支持他,楚兜兜从内向变得开朗,从只知道学习到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这个转变让楚兜兜他爸意识到,老婆的那种打压式加严防死守氏教育真不行。然而大表姐知道妥协,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所以李霁又一次怼他老婆,楚兜兜他爸一点不生气。   楚副市长端起酒杯道:“结了婚就不再是一个人,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想想另一半,以后遇到问题也先检讨自己。有句话叫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婚姻也是这个道理。”   “谢谢姐夫。”没有一句“百年好合”之类的词语,新娘子却很感动,因为大喜的日子,没几人敢说这么实在的话。   李霁跟着说:“我们的结婚证领的急,婚礼办得也稍显仓促,但结婚这事我们已经考虑了八年。”   “噗!”   李擎口中的水喷出来,“李霁,闭嘴!”   八年前他刚成年,真敢说。   李擎赶忙看亲家那边,果然脸色很微妙。   李霁浑不在意的拉着老婆去隔壁桌。   梁好运无奈地摇摇头,小声跟大表姐说:“难怪你总说他是个刺头。”   大表姐点头:“张跃民虽然跟他有点像,但好歹有外人在的时候还知道要脸。这个也不知道我爸妈怎么养的,简直没脸没皮。”   “你小点声。”梁好运赶紧说。   大表姐想说,我还怕他听见。然而刚刚已经叨叨了几句,再来她父母肯定得唠叨她。大表姐看一眼她小弟:“看在他今儿结婚的份上,先给他存着。”   梁好运心说,过了今天再想说可就没机会了。不过梁好运没提醒她,饭毕,等大舅妈和二舅妈两家把宾客送走闲下来,梁好运才带着孩子向他们告辞。   “等一下,嫂子。”李霁的对象赶忙喊。   梁好运疑惑不解,因为她跟这位外交部翻译官并不熟。   李霁想起什么:“对,等一下,嫂子,运运和好好的东西。”   “他俩?”梁好运疑惑,“还有伴手礼啊?”   李霁笑道:“差不多。”到新人休息室内搬出两个四四四方方小纸箱,纸箱外包装五彩缤纷。李擎的女儿看到就伸手。   李霁道:“你也有。兜兜也有,等一下我给你们拿。”   梁好运一听不是只有大小子和二丫头有,赶忙给孩子使眼色。   俩孩子没想到小叔给他们定做的小西装和裙子送给他们,还有意外收获,神情恹恹想睡觉的俩孩子瞬间精神,齐声道谢。   大舅妈叮嘱梁好运:“开车慢点。”说着,又忍不住念叨:“你说你工作那么忙,家里还有俩孩子,还自己开车上班,得多累啊。”   梁好运笑道:“以后就不累了。”见她疑惑不解,“我找的司机快到了。”   大舅妈赶忙问:“哪儿找的?”   大舅也忍不住问:“靠谱吗?”   梁好运点头:“部队裁军裁下来的精兵。”   大舅张了张口,不信那些人愿意给她当司机。   梁好运道:“我工资高。”   李二舅不禁说:“要是这样我也能给你找。你表弟部队就有不少。”   梁好运摇了摇头:“不如我自个找的。”   李家一众都好奇。   梁好运实话实说:“赵新宇他叔叔部队的兵,前些天还参加过演习。要不是我出面就转为士官了。”   李二舅微微张开的嘴巴闭上。   他儿子手下的兵可没法跟将军的兵比。他儿子的那些兵,军衔最高的可能还没人家军衔最低的高。即便是义务兵上来的,且很年轻,但能参加军演,到了退伍年龄还能转为士官,那也不简单。   梁好运见状,笑了:“大舅,二舅,我们就先回去了。”   众人出去送送她。   梁好运的车开出去,。李二舅忍不住感慨:“这孩子和跃民,我们当初都看走了眼。”   李擎赶忙说:“看走眼的是你们,可没我。”   李霁道:“也没我。”   楚兜兜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也没我。我一直都知道表舅和表舅妈非同一般。”   大表姐忍不住看儿子:“还真想给张跃民当儿子?”   仗着有两个舅舅护着,楚兜兜大着胆子点一下头:“是呀。”   大表姐顿时气得想抡起鞋底揍他。   少年郎赶紧躲到他大舅身后,却忍不住问:“大舅,我表舅忙什么呢?”   李家这些人除了孩子,都是国家干部,很懂得有关部门的规矩。李擎不担心他们说出去,道:“国家机密。”   “然后呢?”   李擎:“都机密了,你还想知道什么?这么希望你表舅犯错误?”   楚兜兜顿时不敢问下去:“表舅妈说他得忙个一年半载。”   “所以呢?”李擎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楚兜兜他爸还算了解儿子,“离寒假只剩三个月,他可以做寒假计划了。”   大表姐闻言又想揍儿子:“才开学一个月!”   “日子就像流水,快着呢。”楚兜兜说完还摇头晃脑,冲他妈妈做个鬼脸。   大表姐扬起巴掌,少年郎顿时不敢皮。   李擎道:“收拾收拾我们也回去吧。”   虽说国宾馆这边什么都包了,可婚礼毕竟是大事,李家人这几天都没睡踏实。今儿更是五点就起了,就怕不巧遇到出行高峰,婚车堵在半道上出不来。   李擎这么一说,一众参与婚礼的人都感到很疲惫。   殊不知大小子和二丫头到车上就睡着了。   张爷爷纳闷:“怎么又睡了?”   “累的。”别看俩孩子只是当花童,因为第一次,俩孩子很紧张。旁人看不出来,唯有梁好运知道,越是紧张他俩越乖。   人的神经紧绷可比高强度劳动还累。不过梁好运担心他们晚上睡不着,到家就给他们定闹钟。   半小时后,梁好运刚把昨儿换下的衣服洗干净,闹钟就响了。   只响一下就没声了,肯定被孩子关了。   梁好运让俩保姆把他俩抱出来。   刺眼的眼光照下来,俩孩子难受的吭叽。   梁好运:“五点了,还睡吗?”   俩孩子睁开眼睛。   梁好运:“醒醒困,跟娇娇和大宝玩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   兄妹俩信以为真,小声嘀咕着要洗脸。   小王和小孙用冰凉的毛巾给他们擦擦,俩孩子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依然没发现太阳很高,只因为他们家院里有很多阴凉地儿。   刘家和何家本打算今年十一带着一家老小去滨海,因为张跃民跟他们说那边海滩漂亮,海鲜种类繁多还便宜。要是怕被宰,沿着海岸线去经济稍稍落后的地方,海鲜用盆装,一家人一顿顶多吃两百块钱。   张跃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然而先“非典”后禽流感,两家人哪都不敢去。因为老的老小的小,都是易感染人群。   帝都这几年人口猛增,十一长假到处都是人,孩子也不想出去,所以刘大宝和何娇娇就在胡同里玩儿。   梁好运给儿女拿俩棒冰,二丫头从中间掰开一半,到门外就喊:“娇娇,给你!”   “谢谢好好姐姐。”小丫头后面还跟着个刘大宝,跑到张家大门外就问:“运运,你小叔的婚礼好玩吗?”   张运运摇头:“不好玩。不过和电视里放的一样一样。”   两个小孩好奇,同时问:“怎么一样?”   张运运回想一下:“就是有,有主持人讲话,还有花童。我和好好就是花童。小叔还给我买一套西装。妈妈说是跟他的西装一起订做的。”   张好好接道:“还有我的裙子,大伯母说,跟我小婶婶的婚纱一块做的,可漂亮了。”   “哇!”何娇娇想象一下,“真跟电视里一样啊。好像偶像剧啊。”   梁好运手中的袜子险些扔地上,问小孙小王:“这孩子还知道偶像剧?”   小孙小婶婶:“别看现在的小孩,没他们不懂的。我们像她这么大都不知道村子以外的世界。人家都知道西方东南亚。再过两年我们也没他们懂得多。”   梁好运:“难怪张运运和张好好那么会骂人。”看一眼啃着脆脆冰,开始商量等一下玩什么的孩子,“精力这么好,真该让他们学点什么。”   张爷爷心疼孩子:“五点才放学,回来还得写作业,哪有空。要是怕他们玩疯了,就让他们背背英语,背背诗词,丰富一下词汇量。”   这也是个主意,但离开学校多年,梁好运学的早还给老师。教俩孩子这些还得张跃民啊。   梁好运想起张跃民就来气,一去一个月了无音讯,他倒也狠得下心。   张跃民闲的时候,当然狠不下心。然而忙得脚打后脑勺,自然也没空想家人。   好在孩子刚上一年级,还在适应当中,梁好运虽然想让俩孩子的童年充实起来,也没急着给他们安排课外活动。   周六上午写作业,下午溜冰场。周日上午学习,下午出去欣赏大自然的风光。   梁好运这样安排俩孩子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忙碌的时候想爸爸的时间也少了。   如此到十月下旬,梁好运的公司来了一批身着迷彩服的人。   这些人找梁好运的家困难,找好运食品公司,公交车直达公司门口。   在他们来之前梁好运收到赵新宇他叔叔手下团长的电话,给她的名单,哪几人愿意去大草原,哪几人愿意去蔬菜公司,哪个乐意给她当司机。   当司机兼保镖的那位最为年轻,今年不过二十五周岁。要不是学历太低——初中毕业。这次裁军也没他。   他学历低也不是因为不好好学,而是家里太穷,上高中要翻两座山,还没生活费。因为没出过大山,怕被骗,不敢外出务工,他们村村支书可怜孩子被家庭拖累,就给他争取一个入伍名额。   梁好运到部队招人,他想给梁好运当司机,就是因为高薪。有了钱,他们家所面临的很多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人有所图,那人便可用。   梁好运从团长那里了解到他的情况,也没考虑,其他人安排下去就带着那个名叫冯长男的退伍兵回家。   开车的自然是梁好运,因为这位小冯同志不知道路。   梁好运今儿开的是张跃民的车,外面看跟部队吉普差不多,小冯同志坐进去才意识到差别很大,说不上来的高大上。   小冯同志很局促,一路上屏住呼吸,像是怕污染了这不知道多少万的豪车。   一个人到了陌生环境,不需要梁好运说什么,因为一个词就有可能刺激到他。   梁好运专心致志地开车,仿佛没注意到小冯同志不安的搓手,搓膝盖的模样,等到胡同口,小冯同志反而放松下来。   梁好运不再出去,就把车开院里。   小冯同志下车,梁好运就喊小孙,带他挑房间。   小孙年龄小,不稳重,蹦蹦跳跳过来就问:“你就是大姐说的那位军人同志?”睁大眼睛打量他。   小冯刚从“和尚堆”里出来,几年没跟年轻女子打过交道,小孙上前,小冯同志吓得后退,“你,女士怎么称呼?”   小孙乐了:“还女士?叫我小孙就行了。我是大姐家的保姆。”看到小王拿着菜盆出来薅菜,“那个小王,也比你小,也是大姐家的保姆。”   小冯同志以为家里就他一个外人,闻言惊得目瞪口呆,俩保姆?不愧是大老板。   “快点,我等一下得做饭。”   小冯赶忙拎着行李跟上。   小孙推开南边的房间:“这边的两间房虽然有太阳,不过我不建议你住这边。太吵了。晚上十一点有人出来,早上五点也有人聊天。睡不好。”指着东边,“那边虽然跟厨房挨着,但跟外面的胡同口隔了两间,关上门啥也听不见。”   小冯想说,我们演习的时候,在敌人枪口下都能睡着,不碍事。   想了想小孙一片好心,就选东边的房间。   水泥地,衣柜、崭新的木板床,床上还有软软的床垫,洗脸盆、毛巾、牙刷牙膏都是新的,小冯又涨了见识,小声问小孙:“梁总还给准备这些?”   “每个房间都有。不是单单为你准备的。”小孙指着西厢房最中间那间:“那个是客房,给老板的外甥准备的,虽然现在没人住,里面该有的也都有。”   小冯:“大老板家就是讲究。”   “是大姐家讲究。”小孙小声说:“偷偷告诉你,小王姐以前在人家家当保姆,都不许跟雇主同桌用餐。大姐家没这个讲究。不过有一点,每年都得体检,保证身体没病。钱大姐出。”   小冯张口结舌,实乃这个待遇太出乎他预料。   “我有几个战友在梁总公司,也,跟我一样?”   小孙:“公司员工跟员工一个待遇。家是家。你的工资是大姐个人发,又不从公司走账。”   小冯明白了,“我是梁总私人司机兼私人保镖。”   小孙拍拍他的肩膀,明明比人家小好几岁,却像个大姐大似的:“孺子可教。”   “你休息一下。我快做好了来找你,带你去浴室洗漱一下,然后开饭。”小孙说完就出去。   梁好运给她使个眼色。   小孙比划个“搞定”的手势,就去杀鱼。   家里俩孩子正长身体,晚饭一直是有荤有素。有因为人多,即便菜用盆装,也有四个菜。   小冯又被两荤两素惊着了,看小孙。   小孙压低声音:“这菜还是少的呢。张老师不在家,张老师讲究,在家至少六个菜。”   “那个张老师呢?”   小孙:“大学封闭式教学,别问。大姐也不知道教什么。”   张跃民在小冯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因为在他们部队只要涉及到“封闭”俩字,那都是高端人才干的活儿。   梁好运对员工就一个要求,尽职尽责。这点对小冯同志不难,俩孩子虽然调皮,但梁好运和张跃民从未给他们灌输过高人一等的思想,小冯虽为司机,在俩孩子心中就是新来的叔叔。张爷爷更不会刁难他,以至于小冯在张家一周就融入这个家。   寒冬腊月,大雪纷纷,大小子和二丫头学校放假,闲下来很想很想爸爸,心情非常不好,一天恨不得闹三次,小冯要拉着他俩在门口滑雪也哄不好的时候,张跃民回来了。   张跃民回来这天正好腊八,胡同里弥漫着腊八粥的味道,小孩子们在显摆,彼此家里的腊八粥好。   大小子和二丫头依然打不起精神,看到突然而至的人,俩孩子瞬间满血复活,大喊:“爸爸!”   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着黑色长款大衣,背头上点点雪花,脖子上围着一个纯黑的围巾,戴着黑色皮手套,拉着很大的行李箱,不急不慢的朝他们走来。   小冯忍不住眨眨眼,仿佛看到了电影里的特工人物,微微张口,难以置信:“张老师?” 第148章 紧迫盯人   张跃民抬眼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陌生男人,“你是?”   “爸爸,他是新来的小冯叔叔。”二丫头拉着她爸爸的手,试图往他身上爬:“爸爸,人家好想你。你干嘛去了?爸爸——”   “爸爸是不是把我们忘了?”大小子的指责打断妹妹的话。   张跃民低下头来想解释,看到儿子眼中已蓄满泪水,喉咙顿时哽咽的难受,话生生被憋回去,“爸爸工作去了。”弯下腰,一手一个,深吸气,同时抱起来。   小冯同志看了看张跃民的手臂,他真是个老师?他们部队军官的老师吧。   俩小孩太想爸爸,到爸爸怀里就搂住张跃民的脖子。张跃民顿时觉得说话困难,可还得说:“小冯?好运的司机?帮我行李拿进来。”   小冯同志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赶忙说:“好。”   “张运运张好好羞羞脸,这么大还让爸爸抱。”   显摆腊八粥的小孩不显摆了,纷纷冲他俩做鬼脸。包括何娇娇也捂嘴偷笑。   张好好哼一声,指着他们:“等一下再收拾你们。”   “又跟谁啊?”梁好运出来,看到张跃民,惊得张嘴,“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他的头发,“你的发型……?”   张跃民:“长了,没空剃,耷下来挡眼。”说着赶忙给梁好运使眼色。   梁好运在想他得多忙,都没空剃头。紧接着又想他果然不在帝都。帝都大学门口就有理发店。看到他的表情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去接女儿。   小孩不愿意,小腿还使劲蹬妈妈。   梁好运朝她屁股上一巴掌:“爸爸累不累?让爸爸歇会儿。”   小孩松开手,大小子就乖乖的滑下来。犹豫一下,朝堂屋跑去。   张跃民赶忙问:“生气了?”   大小子端着一个很大的搪瓷缸子。   张家的水杯早几年就被梁好运换成玻璃和陶瓷。然而张爷爷觉得那些太脆弱,还是喜欢用搪瓷缸。搪瓷缸有盖,冬天倒一大杯热水,一个小时也不会凉,俩孩子也喜欢。所以二十一世纪了,张家还有上世纪六七十年的茶杯。   大小子端着太爷爷早饭后倒的水,颤巍巍的举起手:“爸爸,喝水。”   雪还在下,院里走的人多,地上滑,小孩又穿的厚不方便,张跃民吓得赶忙接过去:“谢谢儿子。”   二丫头不甘其后,到屋里抱一大堆东西,有方便面火腿肠,还有八宝粥和作为他们零食的麻花,“爸爸,吃!”   小冯同志昨晚听小孙和小王说,俩孩子这几天跟神经病的熊孩子一样是想爸爸了。小冯同志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是想念吗,就动不动用想。现在看来小冯想给自己一巴掌,不懂的是他。   他们家一窝孩子,父母顾不上,都放养,亲情淡薄,离家一两年也不会有很深的思念。人家就这俩孩子,还是龙凤胎,抱着长大的,不想才怪。   小冯提醒:“张老师,外面还在下雪。”   “进屋。”张跃民拿一根火腿肠,二丫头依然很高兴——爸爸吃她的东西啦。到堂屋东西放到茶几上,拿一瓶八宝粥,扔到搪瓷缸里,就找开水瓶。   张跃民慌忙放下东西帮她倒水:“闺女,我谢谢你,这东西你就别碰了。”   “我给爸爸烫八宝粥。”   大小子拆一瓶牛奶:“还有这个,爸爸,我给爸爸烫。”   “爸爸吃不了那么多。”张跃民感动之余又好笑,“妈妈做饭了没?”   俩孩子同时看妈妈。   梁好运赶紧说:“锅里还有腊八粥。”恐怕慢一点,俩孩子一起指责她这个当老婆的不上心,“我给爸爸盛粥。这么冷的天,要让爸爸喝点热乎的。”   大小子大声提醒:“还有菜。”   “我去做!”堂屋里有暖气,小王和小孙一直在屋里呆着。但是她俩被突然出现的张跃民吓一跳,以至于刚刚二丫头拿暖瓶,俩人都没反应过来。   张跃民:“有青椒没?青椒炒鸡蛋就行了。离中午还早,中午再做。”   小王和小孙一个洗青椒,一个打鸡蛋准备葱姜。   十分钟,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才喝一半,两个保姆就把菜端上来。俩孩子同时把碟子往张跃民跟前推,“爸爸,吃菜!”说完一眼不错盯着他。   张跃民心说,你俩这样看着我怎么吃啊。   可他也知道孩子想他,怕他再走,所以才这么紧迫盯人。   张跃民夹一块鸡蛋送女儿嘴边:“吃不吃?”   二丫头使劲摇头。   张跃民给儿子,大小子直接推他的手往他嘴里送:“爸爸吃。”   三个青椒三个鸡蛋一盘菜,看起来很多,然而张跃民饭量大,就着菜喝两碗粥才刚刚好。   张跃民放下碗筷,兄妹俩一左一右爬上沙发往爸爸怀里扑。   梁好运看不下去:“你俩几岁了?”   “六岁,怎么啦?”二丫头问的理直气壮。   梁好运气的想揍她。   张跃民转移话题,“帮我把电视打开。”   大小子冲他妈伸手:“遥控器!”   梁好运又想揍儿子。   张跃民拍拍儿子的小脑袋:“不可以这样说。妈妈一不欠你的,二不是你的仆人。”   大小子趿拉着鞋自个拿,拿到手还瞪一眼他妈妈,然后递给爸爸。   梁好运的拳头硬了,“当初就不该生他俩。”   二丫头问:“那谁让妈妈生的?”   梁好运的呼吸一窒,想说,你爸。看到俩孩子分坐在张跃民左右腿上,她一旦这样说,这俩小没良心的能不要妈,“我后悔了行不行?”   “行啊。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小丫头说着还晃晃脑袋,脸上写不完的得意。   张跃民笑着提醒:“爸爸劝你俩别作,妈妈的忍耐是有限的。”   俩熊孩子老实下来,陪爸爸看电视。   张跃民看一下挂钟,现在才九点半,“爷爷出去了?”   “在小卖部看人家摸牌。”梁好运解释。   张跃民不禁看她,“打牌?”   “一群老头老太太,一毛两毛的玩儿,片儿警知道了都懒得多看一眼。”小卖部在路口,要不是玩这么小,也不敢在片儿警的眼皮子底下玩。   张跃民无语:“他们也不嫌累手。”   “下着雪,作奸犯科的都不出来,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闲着干嘛去呢。”今天周二,工作日,梁好运在家就是因为雪越下越大,她担心晚上回来路面上冻再出点意外,“下午还去学校不?”   张跃民摇了摇头:“明天去。”   “又要去学校?”二丫头大声问。   张跃民连忙解释:“中午就回来。”   二丫头抿抿嘴,不信她爸。   晚上,洗漱后也没让爸爸妈妈催,乖乖的趿拉着棉拖回卧室。   梁好运想说,等等,我把暖气打开。追到门口,小丫头抱着她的小枕头出来。   “这是要干嘛?”梁好运糊涂了。   大小子快速跑回他房间,拿着他的小枕头追上妹妹。   俩孩子不带正眼看梁好运,更别说回答她的问题。小孩子心灵脆弱,在弄清之前梁好运也不敢刺激他俩,跟上去就跟到她和张跃民卧室。   俩孩子有小半年不见爸爸,梁好运也有小半年不见她爱人。白天由于俩孩子一直粘着张跃民,梁好运都不敢靠近,晚上还来!梁好运忍不了,“张跃民!”   “又怎么了?”张跃民赶紧跑过来,俩孩子已自己打开暖气,然后一个拉开被子,一个打开电视,躺在床中央。   张跃民不禁看梁好运,要不,晚上出去住?   梁好运瞪他一眼就往外走。   张跃民赶紧跟上揽住她的肩膀:“生气了?”   小冯同志端着俩孩子的洗脚盆出来,看到这一幕,快速钻进厨房。   小王和小孙正在收拾厨房,顺便检查一下明天的菜,再想想明天该吃什么,省得早上买菜毫无头绪。   “这么冷的天,你也洗洗睡吧。”小王看见他就说。   梁好运又不需要按时去公司,早上起早一点晚一点没关系,小冯道:“不急。就是大姐好像跟张老师吵架了。”   “不可能吧?”小孙朝外看去,两口子还在廊檐下站着,张跃民揽着梁好运的脖子,让其面对他,低声说些什么,“你看错了。要吵架,大姐早让张老师滚蛋了。”   小冯小声问:“那张老师怎么问大姐有没有生气。”   小王猜测:“估计是张老师一走几个月,连个电话都不打吧。”   梁好运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张跃民都没空剃头,这段时间显然在某个秘密研究所里。他不可能说,梁好运压根没必要问。再说,人全须全尾的回来就好了,还问什么啊。   小冯勾头看一眼,摇了摇头:“不像。”看到梁好运皱眉,“好像又开始吵了。”   小孙朝外看去,因为离得远,声音不大,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看出梁好运的表情像是抱怨,“别管。张老师和大姐没红过脸,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一会儿也没好。   三人把屋里屋外收拾妥当,洗漱后发现就张跃民和梁好运还在堂屋里坐着看电视。   张跃民挺爱看电视,主要是看看都放些什么,教育孩子的时候能跟上孩子的脑回路。梁好运除了新闻报道,财经报道几乎很少看。   八点多黄金档,都在放电视剧,梁好运平时不看。今儿却这么反常,小王和小孙相视一眼,这情况不对劲啊。   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   两口子就算不困,也不该在堂屋里坐着。   小孙试探着说:“大姐,这么冷的天早点睡吧。”   “不困!”梁好运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小孙噎了一下:“张老师困吧?”   张跃民笑着摇了摇头:“睡不着。你们先睡吧。” 第149章 教训孩子   这话说的三人还怎么睡啊。   虽说张家没有雇主不睡,保姆也不准睡的规矩,可也没有雇主闹矛盾,他们装不知道的道理。   小王不敢问太直接,佯装好奇:“张老师不累啊?”   张跃民怎么可能不累,昨天这个时候还在做事,夜里又是转车又是飞机,早上才到帝都。担心家人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疼,特意找个酒店收拾一下,整的光鲜亮丽才敢进家门。   多日不见梁好运,张跃民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搂着老婆睡觉而已。然而一想到卧室里的那俩孩子,张跃民就头疼,还不如人家孩子撒泼打滚要吃要喝要玩游戏。那样他也能削他们一顿。   “累,看会儿就睡。”张跃民道。   小孙年龄小,相对单纯一些,直接问:“你们卧室也有电视,干嘛不去卧室看?”   梁好运心说,我们也想啊。   “那个电视运运和好好霸着呢。”梁好运道。   这下换小王惊讶:“他——他俩在那边,不不在自己房间?”   梁好运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小王瞬间确定他们都误会了,张跃民和梁好运并没有吵架,刚刚看似起了争执,不过是因为孩子。可能在讨论谁出面把孩子扔出去。   这就对了啊。   两口子闹矛盾,怎么可能肩并着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王忍不住同情久别的夫妻,“你们在这边,他俩在那边,没人打扰他俩,他俩能看到半夜吧。”   梁好运和张跃民相视一眼,同时起身,一个关电视,一个拔电源,然后两口子一起回卧室哄孩子。   由于张跃民不在家,俩孩子想爸爸,放假都没心思玩儿。今儿张跃民回来,下午俩孩子拽着爸爸到处显摆,“我爸爸回来啦。我爸爸回来啦。我爸爸真回来啦。”   半天没消停,俩孩子也挺累。   梁好运和张跃民使出浑身解数,半小时就把俩孩子哄睡着了。又等十来分钟,孩子陷入深度睡眠,梁好运和张跃民把孩子抱回他们卧室。   像做贼一样回到卧室,梁好运躺在床上忍不住长叹:“难怪人说儿女都是债。”   张跃民掀开被子,“我们也睡吧。这才九点他们就睡着了,指不定明天五点就起来撞门。”   梁好运翻身爬起来,关了外间的门,又把卧室门从里面闩上。   张跃民哭笑不得:“你这不是做贼,是防贼。”   梁好运点头:“他俩强盗见着都怕。之前我跟何大妈聊天,说孩子将来学什么,我之前还说由着他们,现在我决定,决定让他俩当兵。”   张跃民眨了眨眼睛看着她:“别告诉我因为当兵常年不归家?”   梁好运掀开被子,“猜对了!”   张跃民无语又想笑。   “搞研究也行。三五年回来一次最好。”   张跃民提醒她:“这样有儿女也跟没有一样。”   梁好运:“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世俗压力,爷爷奶奶也希望我们有个孩子,你又能照顾孩子,我真没打算生。再说了,他们离远点也好,以后结婚有了孩子也不用咱们帮着照顾。你看何大妈,看着娇娇一个,这次几年,头发都白了。”   张跃民提醒她:“那是老了。娇娇出生的时候她刚退休,现在六十多,再过几年七十了。他俩要真像你说的,不当兵就搞研究,可没人帮你打理公司。”   “那我就干到我孙子出生。”梁好运想了想,“工作使人年轻。我这个身体,干到八十岁没问题。到那时候孙子也该能接班了。”   张跃民想笑:“畅想的美好。他俩要是丁克呢?”   “不会的。他们小时候这么幸福,长大了肯定会早早结婚。因为婚姻对他们而言很美好。他俩分开了,要不找个对象,也会感到孤独寂寞。”   梁好运前世今生都是独生女,前世童年不说很快乐,也跟悲惨无关。今生虽然没爹没妈,但在她的记忆中,爷爷奶奶很疼她,童年过得也很快乐,所以她不排斥婚姻,不恐惧生儿育女。   张跃民的眼皮要睁不开了,“先睡吧。虚岁才七岁,现在说这些还早。”   梁好运抬头发现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反手把床头灯关了。   翌日,梁好运迷迷糊糊听到砰砰响,吓得坐起来,屋里漆黑一片,梁好运打开灯,张跃民睁开眼:“出什么事了?”   “爸爸,妈妈,起床啦。”   二丫头的声音传进来,张跃民气得拉起被子蒙上头。梁好运快速穿上衣服打开门,回身拿只拖鞋,打开外间的门,俩孩子趴在窗户上,还在拍窗户。   梁好运把手背到身后:“昨晚我怎么说的?爸爸很累,起来不许打扰他——”   “我们怎么会在自己房间?”梁好运面色不渝,二丫头同样怒气冲冲。   梁好运:“是谁说的,她长大了,要跟爸爸妈妈分开睡?”   二丫头的气焰消了一半,“那那我昨天也说了,我想和爸爸睡。”   “所以你这是出尔反尔?”梁好运来回打量俩孩子。   大小子直觉不好,扯一下妹妹,“跟妈妈道歉。”   “不道歉,我又没错!”二丫头抬起下巴,神情很欠揍。   梁好运拿出拖鞋。   二丫头楞了一下,拔腿就跑。   梁好运转身挡住她的去路,小孩推一把哥哥,吓得梁好运慌忙扶住儿子,小孩趁机朝屋里跑,“爸爸救命,妈妈打人,妈妈打人——”看到突然出现的拖鞋,小孩急刹车,抬起头,对上一张充满了怒气的脸,吓得一动不敢动。   回来第二天,张跃民并不想收拾孩子。可再不收拾她能跟梁好运打起来。   张跃民问:“你生妈妈的气,不听妈妈的话我能理解。我昨晚也跟你们说过,爸爸很累,起来了自己穿衣服,不许闹。你当时怎么说的?”   张跃民很少黑脸,小丫头身上的嚣张劲儿瞬间消失,弱弱地喊:“爸爸……”   “哥哥呢?”张跃民问。   大小子赶忙跑过来。   张跃民指着外间的墙壁,“不想挨揍就跟妹妹靠墙站好,站到吃饭。”   “我又没有——”   张跃民:“你没拍窗?”   大小子把话咽回去。   “妈妈要给你洗澡,你害羞,昨晚跟妈妈一起睡就不害羞了?你的害羞是按需来的?”张跃民很是不客气地问:“爸爸昨晚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回自己房间?”   大小子讷讷道:“爸爸也同意我们跟你们睡了啊。”   “我不同意,你们还不得闹半夜?你们放假什么事没有,爸爸也是?妈妈要上班,爸爸今天要去学校,敢说你们不知道?”张跃民很严肃地问出口。   大小子蔫了,拉着妹妹乖乖靠墙站。   梁好运瞥一眼俩孩子,扔下拖鞋,问张跃民:“再睡会儿?”   “睡什么睡!”张跃民口气不善,看似凶梁好运,眼睛看的是俩孩子。俩孩子也在看张跃民,张跃民瞪眼,“站好!”   俩孩子吓得打了个哆嗦。   张跃民跟梁好运出去。   二丫头扯一下哥哥的手。   大小子忍不住埋怨:“不让你吵爸爸妈妈,非不听,现在好了吧?”   “我不知道爸爸生气。”小丫头说的很心虚。   大小子:“爸爸又不是不会生气,只是不常生气。还不如让妈妈打一顿。”刚靠墙还好,一分钟过去,大小子就发现各种不适,很担心撑不到饭做好。   二丫头小声问:“爸爸会不会一走又是几个月啊?”   大小子回想爸爸昨天说的话:“爸爸说不走,肯定不走。爸爸又不爱撒谎。”   梁好运看张跃民,你在孩子心中的形象够高大上啊。   俩孩子自认为声音很小,梁好运和张跃民在门边听得一清二楚。   张跃民拉着梁好运到堂屋门口,干咳一声,俩孩子吓得像受惊的小鸟儿,浑身僵硬,站的笔直笔直。   他俩大了,自己会穿衣服,所以醒来也没找梁好运和张跃民,更没有喊住他们隔壁的小孙和小王。   俩孩子拍窗大喊大叫才把小王和小孙吵醒。   小王出来不见俩孩子,忍不住问:“运运和好好呢?”   张跃民朝主卧室努一下嘴,“在那边靠墙站着呢。别管他们,做饭去。我今天去学校。”   随后出来的小孙不敢问。同时出来的小冯也不敢多嘴,但忍不住朝主卧室瞅。不论谁,只要一看,稍稍想松懈的俩孩子就吓得站好。   张家人多,早上煮粥就要煮一锅。   不吃油条包子,吃鸡蛋馒头,那就得炒菜,否则清淡的没一点食欲。   白天不做事尚可,有工作再不吃点有盐有油的,撑不到中午下班。所以小孙就薅一把小葱,做小葱炒鸡蛋。   又洗点菜,切一块挂在外面的猪肉,整四个菜。   七点多一点开饭,俩小孩的腿没了知觉。   张跃民有经验,料到这点,就让小孙和小王找他俩。可在俩孩子看来,爸爸还在生气,不想搭理他俩。   俩孩子有理的时候不怕妈妈,而有理没理都怕真正发火的爸爸。按理说不应该,俩孩子跟张跃民更亲啊。   因为跟张跃民亲,俩孩子一来不想惹爸爸生气,二来他们不知道惹怒张跃民的后果,是挨一顿,还是爸爸以后不爱他们。所以他们特害怕。   往常餐桌上,叽叽喳喳个不停,今天特别安静,吃点肉吃点鸡蛋就吃青菜,然后喝粥。吃饱了也乖乖的把碗筷放好,乖乖的擦嘴。   俩孩子聪明,很会看脸色,爸爸一直没什么表情,大小子轻轻戳一下妈妈的手臂。   “又想做什么?”梁好运问。   大小子难得没敢顶嘴:“我们想写寒假作业。”   小冯司机险些呛着。   昨天也是这个时候吃好饭,让他俩写寒假作业,俩孩子小嘴叭叭个不停,险些没把人气晕。   梁好运:“写啊。”朝书房那边努一下嘴:“去那边写。”   大小子拉着妹妹的手。   二丫头却看爸爸。   张跃民故意问:“让我陪你俩写?”   二丫头吓得赶忙摇头,跟着哥哥去拿书包。恐怕慢一点爸爸脱鞋打人。因为爸爸已经是第二次强调,他要去学校。哪有空陪她写作业啊   梁好运轻笑:“就得你收拾他们。”   “小点声,别让他俩听见,否则前功尽弃。对了,我中午可能不回来。”张跃民道。   梁好运想了想:“我等一下出去看看,路上雪铲了,我中午回来。要是还有雪,就下午再去。”   “你别出去了,我回头给你打电话。”昨天下了一天,路上积雪很厚,张跃民没敢开车。步行到帝都大学,看到环卫工人还在铲雪,就电话提醒梁好运,下午再去公司。   梁好运也没让张爷爷出去,因为太阳出来雪化了,路上又湿又滑,担心老人家摔着。   张爷爷自个的身体自己有数,看似不弯腰不驼背,然而一样摔倒就起不来,所以老老实实在堂屋陪孩子写作业。   梁好运帮忙端碗筷去厨房,俩保姆刷锅洗碗,梁好运把中午吃的菜拿出来,“对了,今儿初九,离春节没几天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俩保姆和小冯都知道,春节假期是带薪休假,不需要担心回去太早没钱拿。可三人都不想回去那么早。   小王直言:“腊月二十四。”   梁好运手中的藕险些摔得稀巴烂。   “我记得你们说过,还得转汽车。二十四再走,等到家就二十五晚上了。二十六洗洗衣服洗洗澡就过年了。”梁好运提醒她。   小孙点头:“正好。我们年初六就过来。”   梁好运张了张口,放弃劝说,因为她知道原因,俩人的家人催婚,甚至逼婚。   今年可能还好,明年能威胁小王,不结婚别回来。梁好运问小冯:“你呢?”   小冯是男人,父母不敢催婚,因为家里出不起彩礼。他在部队这些年省下的钱都被家里修房子和给他弟娶媳妇了。   小冯不想回去是因为他爸吹牛吹大了。   他十八岁入伍,今年是第七个年头,能待这些年是他格外拼。要是不裁军整编,他能在部队待半辈子。那时候在转业,去地方至少是个派出所副所长级别。   小冯他爹跟乡里乡亲吹牛,就说他儿子将来能当大官。而今他转业等于给他老子俩大耳刮子。尤其得知他在帝都给人当司机,没容他说过,电话就被挂断。   小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极其要面子的父母。   进了腊月,年味重了,在外打工的人都准备回家的礼物,都开始买车票了。小孙和小王讨论哪天买车票的时候问过小冯,小冯跟她们说了句实话。   小孙就说:“大姐,小冯哥不想回去。”   梁好运奇怪:“为什么?你们部队不好请假,现在终于不用出去就报备,怎么还不想回去?”   “他爹说他当司机丢人。没有当司机的儿子。”小孙不拿梁好运当外人,想也没想就说:“他回去他爹能不让他进家。”   农村人十之有九重男轻女,梁好运只听说过不让闺女进家门的。让儿子滚蛋,还是头一回。   梁好运:“那就不回去。”怕他不好意思,补一句:“正好我们春节走亲戚,你帮爷爷招呼来给他拜年的亲戚。”   小孙眼中一亮:“对啊。小冯,别回去。要我说你以后也别回来。大姐给你工资那么高,啥样的媳妇找不到。你爹娘只疼你弟弟妹妹,回去还有啥意思。大姐还不知道吧,小冯在部队这些年的钱都被他父母用光了。家里修房子也没修他的,说他以后留在部队用不着。他身上的钱,除了你给的工资,就是退伍补贴。”   梁好运震惊:“你不是长子吗?”   小王笑道:“长子又不是唯一儿子。我们农村的情况跟你们这儿不一样,长子生出来就是照顾弟弟妹妹,将来给父母养老的。”   “那其他儿子呢?”梁好运想问,死了吗。   小王:“其他儿子是弟弟,当哥哥的要多承担一点,弟弟年龄小,帮衬一下老大照顾父母就够了。”   梁好运张了张口,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冯,开车没年龄限制,开的时间长技术越好。只要你愿意,给我开多久都行。平时也可以跟小王和小孙学着烧烤油炸做面包。多门手艺多条路。去帝都大学食堂做饭也比回老家好。”   小冯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这个感觉就是他雇主都知道为他以后打算,他爹却只想着他退伍了,面子没了。   “谢谢大姐。”小冯的鼻头有些酸。   小王:“听大姐的没错。以前在大姐家当保姆的那俩就没回去。大姐早些天还说,今年过年就去她们对象家过,顺便把结婚证领了。让她们家等着卖闺女的父母等着吧。”   小冯不禁问:“结婚证不要户口本?”   “她们用厂里的名义弄来了。你的户口在哪儿?”小王顺嘴问。   梁好运道:“他的档案在厂里。”   “那你更不用回去了。”小王替他高兴:“不像我们,补办个身份证都得回老家。”   梁好运笑道:“别羡慕,只凭他是男人,出路就比你们多。他到工地工头都抢着要。你们到工地工头往外撵。”   “是呀。”小孙赞同,擦擦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冯同志,你比我们幸运多了。只是你爹不要你而已,多大点事啊。”   梁好运:“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小冯,运运和好好能老实半天,不用你看着,随便干什么都行。”说完就去堂屋看孩子。   梁好运到室内就收起笑容。   俩孩子偷偷瞥一眼妈妈,发现情况不妙,当真老老实实写到吃午饭。   下午也没敢闹,就在门口玩,玩累了就去屋里看电视歇会儿。   小冯忍不住偷偷跟小王和小孙感慨:“他俩听话的时候是真乖。我都想生两个。”   “你生了可养不起。”小王道:“也养不成这样。”   小冯听左邻右舍说过,张跃民收拾俩孩子特别有办法,但那些办法也是靠钱、智商和时间总结出来的。   小冯:“当我没说。”话音落下,胡同里响起脚步声,小冯下意识看去,张跃民回来了。不同昨天皮棉鞋黑大衣,今儿穿的休闲,雪地鞋和羽绒服,头发也剪短了,反而闲的更年轻。   “张老师。”昨儿冲击太大,小冯这声叫的依然充满了敬畏。   张跃民笑笑:“他俩呢?”   “爸爸!”   俩孩子从何大妈家跑出来,习惯性往他身上扑,注意到他的表情没什么笑容,乖乖的该拉住他的手,“爸爸冷不冷?爸爸进屋喝水。”   张跃民给他们个面子。   堂屋暖气足,张爷爷昏昏欲睡,听到开门声,睁开一只眼看他一下,“下班了?”   “嗯。困就回屋睡去。”   张爷爷:“不睡。夜里睡不着。对了,水果没了。好运让我跟你说一声。这么冷的天,还吃什么水果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会吃。整天说什么营养均衡。我这辈子没营养均衡过,一辈子也过去了。”   “您还没死呢。”张跃民不爱听他说这些,“运运,拿推车,爸爸带你们去超市。”   俩孩子兴奋地欢呼一声,就找围巾和帽子。   张跃民起先没发现,带他们去超市路过蛋糕店,走很远了他俩还往回看,张跃民才知道他俩想吃蛋糕。   这家蛋糕店看起来很高档,是新开的。因为门口的花篮还没撤。   到超市把小车塞满,张运运推着费劲,张跃民一手拉着小车,一手牵着女儿,二丫头拉着哥哥,再次路过蛋糕店,俩孩子同时停下。   张跃民也停下,二丫头慌忙说:“爸爸,我就是好奇。走吧。”   “你妈妈想吃蛋糕。”张跃民把推车给她:“看着,爸爸给妈妈买蛋糕。”   二丫头又忍不住扯哥哥的手。   大小子小声说:“爸爸买蛋糕哄妈妈。妈妈不高兴,爸爸就不高兴,爸爸不高兴就凶我们。”   二丫头想到爸爸妈妈说的话,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她和哥哥往后靠。   “哥哥,我想哭。”小丫头瘪瘪嘴,小脸别提多可怜。   张跃民听到儿女的话,忍着笑买几袋面包,又要一个大蛋糕。   蛋糕店的蛋糕通常是定做。不过刚开业,没人付定金,他们也会做一个极好看的摆出来。张跃民买的正是这个,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放展示柜。   大人饭量大,张跃民的蛋糕很大,二丫头也不信有她一份。   到家里就拿眼睛盯妈妈,一脸的怨念。   梁好运纳闷:“她又怎么了?谁生日?买蛋糕做什么?”   “当然吃啦。”二丫头忍不住说:“不是生日也可以买,买来哄人!” 第150章 听妈妈话   梁好运看了看俩孩子,又看看张跃民,你又惹他们了。   张跃民没解释:“我先放冰箱里。”   “明天吃?”梁好运问。   奶油蛋糕即便放冰箱里,明天也不如今天美味。   张跃民:“吃了饭再吃。”   梁好运想说,她让小孙和小王少做点。看了看蛋糕,也就八寸的样子,家里这么多人,一人一块也没多少。   虽然今天就吃,然而屋里有暖气,不放冰箱也不行。梁好运点一下头,“也行。”   俩小孩互相看了看,又看看无视他们的父母,二丫头拉起哥哥的手,可怜巴巴说道:“我们走吧。”   梁好运下意识看女儿。小丫头拉着哥哥出去。   “又怎么了?”梁好运奇怪,“你训她了?”   要是家里就张好好一个,张跃民不会这么刺激她。俩孩子做伴儿,爸爸妈妈不爱还有哥哥,并不会给二丫头留下心理阴影。   张跃民:“她和运运想吃蛋糕,我怕他俩觉得我早上要揍他们,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就说蛋糕是给你买的。”   “好好怎么说哄人?”梁好运愈发想不通,“你我又没吵架。”   张跃民:“他俩把你惹生气了。”   梁好运恍然大悟,再回想女儿酸不拉几的话,无语又想笑,“这个小丫头。欠收拾!”   “过几天闲了,我就送他俩去学画画。”张跃民道。   梁好运不赞同:“快过年了,人家不忙?”   “一家三口能准备多少年货?忙两天也差不多了。”   禽流感过去,平安县的鸡鸭鱼肉又畅销起来,昨天下午梁好运跟张跃民提到,回头就去平安县置办年货。   张跃民道:“回头你多买点菜,我给他们送去。”   美院的那两位老师教小兄妹俩,顺便提点一下楚兜兜,并没有收取任何费用。张跃民送老两口一副画,非常贵重。但只送过那一次。平时都是送些鸡零狗碎不值钱,但城里又买不到的东西,比如鹅蛋。   老两口也知道这些东西对张跃民而言不难,所以从未拒绝过。   下乡拉鸡鸭鱼肉这种活儿小冯就能做好,也不需要梁好运出面,梁好运道:“行吧。对了,除了水果还有什么?”   梁好运刚刚回来,不见孩子和爱人很奇怪,张爷爷便告诉她,爷几个买水果去了。   张跃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蛋糕放好,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半水果,一半反季节蔬菜。   “咦,咋是收拾好的?”张爷爷不经意间瞥到金针菇无根,黄瓜还用保鲜膜包着:“进口的?”   梁好运想笑:“爷爷,咱们这边的人虽然不差钱,也没到买进口蔬菜的地步。超市也知道,进口水果就了不得了。”   “那咋收拾的这么好?”张爷爷不信,“我又不是没去过超市,那黄瓜乱的我看着都不想吃。”   梁好运递给他,示意他看黄瓜上面贴的商标。   “平安”字样跃入眼帘,张爷爷诧异:“这,这是平安县的?”看到梁好运点头,忍不住感慨:“不怪人说生意越做越精。平安县才几年啊,都能想到这招。”   梁好运:“这还不是最精。”过几年市场有需求,黄瓜可以切开卖,“以后会越来越规范。虽然做不到像有些国家,某些水果一个一个的卖,但总有一天能赶上。”   “这些赶上有什么用啊。”张爷爷摇头。   梁好运笑道:“爷爷,民富国强。”   张爷爷开心了:“你说得对。早年是吃饱,现在是吃好。过些年再挑剔,说不能咱们真能挺直腰板。”   梁好运:“您吃不吃?我给你洗点水果。”   张爷爷不敢吃,太凉。   张跃民用热水给他烫个苹果。   厨房飘出香味,两个小孩从他们自个房间出来,看到爸爸,习惯性上前,到跟前又停下来。   张跃民故意问:“吃不吃水果?”   俩孩子迟疑片刻,同时摇头,道:“吃饭!”   张跃民露出笑意:“总算懂事一次。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   二丫头等她爸爸到厨房才问哥哥:“爸爸不生气了?”   “大概不生气了。”大小子也摸不准,“不许调皮,不许闹爸爸。”顿了顿,又补一句,“不许挑食。”   兄妹俩龙凤胎,很有默契,喜好也差不多。   二丫头听哥哥这样说,不高兴:“你也不许挑食。”   大小子机灵,才不干明知爸爸不高兴还火上浇油的蠢事。   “我又不是你。”大小子瞥一眼妹妹。   二丫头顿时觉得被鄙视,握住小拳头想收拾她哥。   大小子:“爸爸妈妈不许我们打架。”   二丫头不甘心地瞪一眼他,“回头再收拾你!”   这种狠话刘大宝可能信,何娇娇可能也信,唯独大小子不信,因为他妹妹真敢收拾他压根等不到“回头”。   大小子不想跟她吵闹,担心爸爸妈妈听见:“回头就回头!”然后去堂屋倒水。   张爷爷在屋里坐着,把他搪瓷缸里的水倒给重孙,“别喝太多,一会儿吃饭。”   大小子喝几口润润喉,就喊妹妹拉桌子,摆板凳,然后兄妹俩一起洗手。   张跃民端着菜进屋,发现板凳摆的很齐整,就知道是俩孩子干的。张爷爷在村里那些年,吃饭都不用板凳,多少端到外面坐在树下,或蹲墙根下。搬到城里这些年,张跃民和梁好运也不可能给他立规矩,他放板凳自然也不讲究,这边一个那边一个,有时候甚至两三个堆在一块。   梁好运随后进来,张跃民示意她看一下桌子板凳:“运运和好好干的。”   “他俩啥不会。”梁好运摇了摇头:“天天娇滴滴的跟个奶娃娃似的,跟你装呢。”   张跃民微微点一下头:“等一下也别给他俩好脸。”   张爷爷闻言道:“差不多得了。”   “不行!”张跃民拒绝的很迅速,“您老就别管了。”   张爷爷也不敢管,因为孩子不是张跃民一个人的,中间还夹着孙媳妇,“随便你们。”   随便他俩,吃饭的时候张跃民和梁好运就不管俩孩子。俩孩子瞧着爸爸妈妈还生他们的气,虽然不懂这次咋气这么久,也不敢撒娇胡闹。   乖乖吃了饭就要洗澡睡觉。   这时候不过七点,贪睡的小婴儿也睡不着。   张跃民带俩孩子出去。   大小子试探着问:“爸爸,不生气了好不好?”   “下次妈妈再说不许打扰爸爸休息,你们是听而是当耳旁风?”张跃民问。   俩孩子同时说:“听妈妈的话。”   “那爸爸就不生气。”张跃民也很痛快。   二丫头忍不住嘀咕:“爸爸果然最喜欢妈妈。”   “没有妈妈就没有你们。”张跃民提醒他,“妈妈给了你们生命,你们也应该最爱妈妈。”   这个道理俩孩子懂,可他们更喜欢爸爸。   二丫头想了想:“爸爸,我们不要说妈妈啦,我可以去找娇娇吗?”   张跃民:“可以。我就在门口看着你们。”   爸爸又变成原来的爸爸,兄妹俩开心的手拉着手飞奔。   张跃民无奈地摇摇头,看着他们玩到将近八点,就带他们回家。   梁好运拿出蛋糕,俩孩子馋的吞口水。   “妈妈,这么晚了还吃蛋糕啊?”二丫头明知故问。   梁好运心说,不吃我拿出来干什么。   “对。你吃不吃?”梁好运看似随口一问,小丫头心里咯噔一下,怀疑妈妈给她下套。   二丫头戳一下哥哥,你说。   大小子也想吃,所以愿意打头阵,“妈妈,我们也可以吃?”   “为什么不可以?”   梁好运这话把儿子问住了,“我们,我们吃过饭啦。”   “少吃一点。”梁好运给他切个三角形。   担心俩孩子吃的哪儿都是,梁好运就让小王拿几个盛菜的盘子,小小一块蛋糕放大大的盘子里显得很少。梁好运递给他,“不够妈妈再给你切。”   大小子又惊又喜,看了看妹妹。二丫头也高兴的不敢信。大小子又看爸爸,张跃民微微点头,是给你的。   “谢谢妈妈!”大小子赶紧做好品尝蛋糕。   他俩生日是十一那天,可这个年代每年都给孩子过生日的并不多。刘大宝和何娇娇也过生日,也不是每年都过。今年赶上张跃民不在家,又要参加李霁的婚礼,并没有给他俩过生日。   张跃民不在家,他俩想吃蛋糕也不敢跟梁好运闹。梁好运忙起来忘了,好几个月没买过蛋糕,他俩自然也没得吃。要不是太想吃,路过蛋糕店也不会忍不住停下。   话说回来,这家新开的蛋糕店卖的很贵,用料不错,大小子挖一小块送入口中就忍不住感慨:“好好吃啊。”   张跃民道:“你们乖乖听妈妈的话,妈妈也给你们买。”   俩孩子同时看梁好运。   梁好运:“也不用很听话,妈妈今天说的,别睡一夜就忘了就行了。”   俩孩子又想到今早干的事,赶忙一个劲点头。   张爷爷年龄大了,不能吃太多甜食,梁好运就给他切一点尝尝味儿。   梁好运如今三十多了,不再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新陈代谢慢了,也不敢多吃。   小王和小孙和司机小冯不好意思吃,直言留给俩孩子当早餐。梁好运依然每人且一块。可因为都克制,所以还剩三分之一。   梁好运问张跃民:“你呢?”   剩下那三分之一张跃民切掉一半。   梁好运惊得瞪眼:“不嫌腻?”   “饿了。”晚上吃太多不舒服,张跃民也就吃个七分饱。陪孩子在外面玩一小时,也就剩五分了,“这些你俩是今儿吃,还是明早吃?”   俩孩子纠结起来,想今天吃,又想明天吃。   大小子心一横:“我们听妈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生理期,可能失血过多,困的从早到晚睁不开眼 第151章 换牙期   梁好运气笑了,平时也没见你们听我的。   “那明天再吃?让爸爸带你们刷牙,否则虫吃牙。”梁好运道。   俩孩子不舍的看了看蛋糕。   梁好运直接放冰箱。   俩孩子可惜地叹了口气。   张跃民又想笑:“甜食吃多了,虫一夜就能把你们的牙咬掉。”   兄妹俩到了换牙期,虽然没掉,但有几个颗牙都有点晃动。以前大口大口啃骨头,现在吃肉都小口小口的嚼。   张跃民这话吓得俩孩子脸色大变,瞬间忘记美味的蛋糕。   翌日清晨,俩孩子想起昨晚的一切总觉得像做梦,打开冰箱,那块蛋糕还在,两个小不点高兴的相视一眼,就拿蛋糕。   碰到的那一刻,想起昨天爸爸很生气,大小子又放回去。   “咋不拿出来?”二丫头奇怪。   大小子:“我们要当个乖小孩。”   二丫头没懂,她没调皮捣蛋。   “问问爸爸妈妈。”大小子说的更直白点,二丫头也想起来了。   二丫头趴趴地往院里跑:“爸爸,我们想吃蛋糕。”   张跃民在刷牙,漱漱口问:“洗脸刷牙了?”   “小王阿姨看着我们洗的。”二丫头说着就找保姆小王。   小王点头:“是的。”   “去吧。”张跃民想到蛋糕很凉:“先喝点热水。”   二丫头不懂为什么,依然听话跟哥哥分喝一杯热水。   梁好运进来拿午餐肉,俩孩子条件反射般停下来,意识到他们问过爸爸,不是偷吃,又犹犹豫豫的想拿叉子。   梁好运没注意到这点,问:“变味了?”   俩孩子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同时摇头。   “怎么不吃?太凉了?”梁好运奇怪,“那放回去,中午再吃。”   二丫头赶忙说:“不凉。”   “那怎么不吃?”   大小子道:“我们想给爸爸妈妈留点。”然而小脸上很纠结。看在梁好运眼里是不知道留多少。其实大小子很怕妈妈来一句,那这些给我们吃吧。   梁好运不会读心术,道:“爸爸妈妈不吃,你们吃吧。”   “谢谢妈妈。”二丫头高兴地欢呼一声。   梁好运无奈地笑了笑,拿着午餐肉出去。   “哇!”   一声惨叫吓得梁好运脚下踉跄,险些从廊檐下摔下来,没等站稳就问:“怎么了?好好。”   这像杀猪般的惨叫也吓得张跃民拿着毛巾过来,脸都没顾上擦:“出什么事了?”   “我要死了。”小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张跃民放心下来:“什么死不死的?好好说话!”   “爸爸,我流好多血,我要死了,呜呜呜……”   小孩惨兮兮的朝张跃民扑去。   张跃民赶紧把毛巾给梁好运,“哪儿?我看看。”   小孩伸出手,手里全是血,但这个血是染在蛋糕上面的,蛋糕边缘还有个小米牙。小孩被血吓到,显然没看到牙齿。   张跃民长舒一口气:“整天怪妈妈训你们,爸爸昨晚才跟你们说,牙齿松动,你们要换牙了,今天又忘了?”   哭声戛然而止,大小子脸上的害怕也变成呆滞。   张跃民把那颗牙挑出来,“这是什么?”   二丫头的上门牙。   小孩像发现天外来客一样,惊喜的睁大眼睛。   张跃民拉着她的手出去。   大小子跟上去:“不对,爸爸,爸爸说吃硬的东西会把牙吃掉,我和妹吃的是蛋糕。”   “我也跟你们说过,糖吃多了,牙齿里面会藏一些我们肉眼无法看到的小虫子,小虫子吃牙。”   大小子想点头,又摇头:“我们昨晚刷牙了。”   “要是你们刷的不认真,只能刷掉一部分。”张跃民想了想,“你们刷牙的时候也会导致牙齿松动。刚刚吃蛋糕,蛋糕虽然软,下牙碰到上牙,不小心用力也能碰掉。运运,妹妹的牙掉了,你的也快了。可能是中午,也有可能是你玩的时候。”   大小子点了点小脑袋:“我知道了爸爸,我才不会以为自己要死啦。”   二丫头不高兴,气得要打哥哥。   “过来漱口,满嘴的血还不老实。”张跃民让小冯给他弄点温水。   二丫头嘴里没血腥味,发现一个问题,说话漏风,又想哭给爸爸看。   张跃民只想笑:“过几天就长出来了。别摸别扣,否则牙齿会吓得缩进去。”   “刘大宝和何娇娇一定会笑我。”二丫头小声嘀咕。   张跃民:“我们家还有你妈妈以前买的口罩,戴口罩。别人问你怎么了,就说天气冷想感冒。”   小丫头眼中一亮:“爸爸好聪明啊。爸爸,我最爱你啦。”   梁好运在厨房听到这话,嗤之以鼻。   小孙也想笑:“大姐,好好这样,真是哄死人不偿命。”   梁好运叹气:“这样也好。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以后长大走上社会,没人舍得欺负她。”   “您女儿谁敢欺负啊。”小孙忍不住轻呼。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不敢啊。   梁好运没解释。   张跃民昨天买了两包土司,今天的早餐虽然还是粥、馒头和菜,但梁好运也做了几份三明治。这么做不过是希望孩子有多项选择,好好吃饭。   要是以往,俩孩子肯定是选三明治。然而牙掉了,孩子选喝粥。   张跃民拿起一个在孩子面前晃晃:“不吃?有午餐肉和鸡蛋。”   大小子指着面包片边缘,“这个太硬啦。我不要吃。我的牙撑不到吃完饭。”   张跃民笑着把边缘撕掉。   小孩惊了,还可以这么操作啊。他只知道馒头揭皮欸。   二丫头伸出手。   张跃民递给儿子:“等着。每次都捡现成的。”   “我的牙齿掉啦。”二丫头张口,“流了好多血。”潜在意思,你该对我好点。   张跃民:“这是成长过程,正常现象。并不是你被人欺负了,或者不小心摔倒了磕的。”   “狠心的爸爸。”二丫头嘀咕。   张跃民没因此心软,以免惯的她以为她是妹妹,全家最小,全家人都得偏向她。   又撕一个,张跃民问:“吃不吃?不吃给妈妈。”   小孩又生气了,快速接过去,“对了,爸爸,我的牙呢?”   张跃民往上看一下:“扔屋顶上了。这样长得快。”   小孩不懂也不关心,没给她扔垃圾桶就行。   张跃民提醒他儿子,妹妹的牙掉了,他的也不远了。大小子也有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那么快。上午在外面玩儿,牙齿松动,他好奇掰一下给掰掉了。小孩当即吓傻了。   二丫头看到哥哥手里的牙,吓得大喊大叫,大小子回过神就往屋里跑,见到他太爷爷就哭。   张爷爷赶忙给他倒水:“快漱漱口。痛不痛?”   有了主心骨,小孩不怕,漱漱口吐出来发现不对,“没流血?”   张爷爷让他张口,果然没冒血,“没流血就好。痛不痛?”   小孩下意识想舔牙齿,想起爸爸说的话,赶忙缩回舌头:“好像也不痛。太爷爷,我怎么不疼啊?”   “正常。有你这么快的,也有人一颗牙晃动两三年掉不下来,还得去医院拿掉。”   二丫头勾头问:“为啥?”   “不拿掉在你的牙齿外面又长一颗,难不难看?”   小丫头点头:“难看。哥哥,快仍屋顶上,明天你的牙就长出来啦。”   大小子使劲仍上去,仿佛压在心头的石头落下来。   张爷爷忍不住夸:“运运真乖。跟妹妹玩儿去吧。妈妈中午就回来了。”   “爸爸呢?”小孩顺嘴问。   张爷爷:“下午。”   二丫头不高兴地哼唧:“爸爸好忙啊。”   “忙玩才有空带你们出去玩儿。”   这个理由俩孩子接受。然而三天后坐车到美术老师家,兄妹俩宁愿张跃民继续忙。   张跃民这边都不松口,梁好运那边更无可能。俩孩子磨一天也没能做通爸爸的工作,只能接受现实。   楚兜兜不知道寒假这么冷的天还得上课,他一放假就让他爸的秘书送他过来。得知上午做作业,下午学画画,楚兜兜就想跑,怎奈不如张跃民腿长,被张跃民揪回来。   有大哥哥陪伴,俩孩子心里总算好受点。这一学就到腊月二十七。   楚兜兜走的时候气咻咻发誓,以后再不来了。回到家却忍不住显摆他的学习成果。   大表姐也希望养个多才多艺的儿子。然而还没付诸行动就被张跃民打断了。大表姐每每想起儿子只会读书就后悔。可全家不支持,她也不敢再逼楚兜兜。   乍一看到楚兜兜的画,再得知去年暑假就学了,大表姐浑然没意识到她这个妈当的失职,高兴的春节给楚兜兜压岁钱不说,亲戚给的也难得没没收,名曰留着儿子买画笔。   楚兜兜别提多震惊,到他外婆家,碰到张跃民就把此事告诉他。   张跃民能理解,“你要能把琴棋书画学全了,考试考的一塌糊涂,你妈也高兴。”   学习对于楚兜兜而言不难,学琴很难,尤其小时候还学过两年钢琴,每节课都度日如年:“那还是算了吧。表舅,年后就不忙了吧?”   张跃民点头。   “我去你家?”   张跃民故意问:“不是以后都不去了?”   “我说过吗?”楚兜兜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张跃民朝他脑袋上揉一把:“这两天不行,家里有客人。你要是不嫌他们闹腾,明儿让你爸送你。”   今天不过年初二,明天年初三,楚家亲戚也会上门,楚兜兜他爸哪有空。   年初五下午吃过午饭,楚副市长就送儿子过去,省得在家气他。结果正好和张跃华等人错开。   去年禽流感肆虐,梁好运打电话给大姑奶奶的舅爷,提醒他们早做准备,减少损失。大姑奶奶和舅爷立即把这事告诉儿子。   他们以前在梁好运公司上班,但工资跟女工一样。因为都是普工。这些老爷们就觉得丢人,一把子力气,挣的跟女人一样多,忒不像爷们。   于是他们就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伺候土地,然后大姑奶奶的几个儿子弄个养鸡场,小舅爷的儿子和侄子一起弄个养鸡场。   养鸡场的鸡通常四五斤才开始卖。梁好运的电话打过去,最大的鸡也不过三斤。这么小的鸡菜市场不要,他们两家就想个办法,二十块钱两只或者三只的卖,把大小差不多的鸡放一块,给钱自己抓。   虽说报纸上天天报道禽流感,但禽流感死的人还没车祸多,乡里不怕死和贪小便宜的一听有这么好的事,三天就把鸡买的只剩下小鸡。   鸡场空了大半,两家人各自核算一下,就赚个辛苦钱,顿时后悔不迭。梁好运是大老板,会做生意不假,可她又不会养鸡,哪能听她的。   两家寻思着再弄些小鸡仔把鸡场塞满,附近村子发生鸡瘟。没两天县领导陪同市领导,又带领防疫部门的人下乡指导工作。   两家人意识到问题严重,不敢再心存侥幸。再想想邻村的死鸡一车一车的往外拉,两家人忍不住佩服梁好运,同时也不敢贪心。   七月份,兴和县的鸡死的七七八八,病毒大概觉得呆在兴和县没意思,消失了。他们弄小鸡,正好赶上八月十五中秋节。   这时候鸡的价格稍稍涨了一点,他们又赚了一笔。   八月十五卖光也没急着买。他们的老婆女儿儿媳妇在梁好运厂里上班,得知厂里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消杀一次,他们把鸡场篷掀开,烈日暴晒,又进行消杀,万无一失才弄小鸡仔。   这批小鸡又正好赶上春节。去年春节过的心惊胆战,今年有点报复性消费的意味,他们又大赚一笔。有需要的两家还弄了辆面包车。   以前都是公交车或借别人的车过来,今年开着小车来给张爷爷拜年。也跟往年一样给张爷爷家带了许多自家院里养的,田间地头种的土特产。   楚副市长进门就听到“咯咯”叫,看到几只母鸡,忍不住问:“还剩这么多?”   张爷爷道:“我妹妹和我小舅子送的。这小母鸡都是他们家散养的,走的时候拿一只——”   楚兜兜他爸拒绝:“不要。我们家离菜市场近。”   “早年在菜市场还能买到,这两年你去菜市场买的那些看起来跟土鸡一样的,其实也是饲料喂的。”张爷爷想想他外甥说的话,“菜市场的鸡要是两块钱,真正的土鸡得卖六块,十块一斤。”   表姐夫惊呼:“这么贵?”   “三年的鸡。偶尔喂一次粮食,得吃多少?”张爷爷问。   这笔账可不好算,表姐夫不禁说:“怪不得兜兜他妈说,发展太快,污染严重,连土鸡肉都不如以前好吃。”   张跃民给他姐夫挑一只大的,“这鸡刚刚还下个蛋。回头炖了你就知道,香味飘满院。”   张爷爷赞同:“有一年我们炖一只大鹅,一点不夸张,香味飘满整个胡同。”   表姐夫心说,这就夸张了。   “爸爸,真的。”楚兜兜道:“我知道,表舅特意接的我。我刚到街角小店就闻到香味。”   表姐夫忍不住问:“几年的鹅?”   “得有五年吧。”张跃民也记不清了,“上午收拾半天,中午十二点炖,炖了几个小时才炖烂。”   表姐夫:“所以有些饭店说,他们的鹅炖半天其实是真的?”   张跃民点头:“可能。我们没在饭店点过。很难点到老鹅。”   梁好运拎着一布袋东西出来。   表姐夫好奇,又是什么。   “鸡蛋和鸭蛋。”梁好运道,“也是他们拿来的。爷爷特意打电话告诉他们,我在平安县乡下买了好多鸡鸭鱼肉。他们大概觉得一家来十几口,不带些东西中午不好留下来用饭,所以又给我们弄几箱。”   表姐夫诧异,“这么多人?”   “早年间孩子多。我大姑奶奶家六个。一家来两个代表,几家也有十来个。”梁好运道。   表姐夫忍不住往四周打量,也不像招呼这么多客人的样子啊。   张跃民:“找邻居借的桌子,在廊檐摆了一排。”   二丫头跑过来比划:“小孩两桌。”   表姐夫忍不住看张爷爷。   张爷爷笑的很开心:“发压岁钱发了一个月工资。”   老人家是老干部,还是老革命,虽说每次涨工资只涨一点,经年累月,工资可比写字楼里的白领多多了。   表姐夫道:“难怪人家给你们拿这么多东西。不然也不好收您老的压岁钱。这些我就拿走了。”   “爸爸再见。”楚兜兜赶忙送“客”。   表姐夫作势要揍他。   楚兜兜不怕他爸,躲开就招呼弟弟妹妹去屋里。   表姐夫这大半年忙,家里很少开火,所以就把东西送去他父母家。   他的几个兄弟姐妹还在,看到楚副市长拿来的东西挨个数落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家弄。   楚兜兜他爸也下过乡当过知青,洗衣做饭干农活样样都会。虽然近年生疏,不等于他不会。他父母家烧着炉子,炉子上有热水,三两下把鸡杀了,快速收拾干净,放点姜就搁炉子上炖,他倒要尝尝真正的土鸡的味道。   表姐夫当知青那会儿也吃过鸡肉。然而那时候人穷,吃玉米粑粑都是香的,记忆中的鸡就算是饲料养大的也鲜香无比。所以根本不能作为参考依据。   炉子上大火快煮,煮出香味,炉子封一半转小火慢炖,香味越发浓郁。   天色暗下来,楚兜兜的伯伯姑姑准备各回各家,结果被这个香味留住脚步   楚兜兜的大姑忍不住问:“老四,煮的什么这么香?”不待人家楚副市长开口,掀开锅盖,就一只整鸡和几片姜,“谁送你的?”   楚兜兜的爷爷不高兴,这叫什么话。   “光天化日,谁敢送他东西?”楚爷爷脸上写满不快:“送什么不好送鸡?说话不长脑子。”   楚大姑赶忙说:“我说错了。老四,哪儿买的?”   楚奶奶拍拍老伴儿的胳膊:“刚刚去送兜兜去他表舅家,兜兜的表舅给的吧。”   表姐夫点头。   楚大姑忍不住说:“那就难怪了。他表舅有钱,能买到这么好的土鸡。”看了看鸡爪,“至少得有四年了吧。”   大表姐想翻白眼,她最烦这个大姑姐,也是在西北呆过的,没学会那里的豪迈,反倒为了把农村那几年的习性抹干净,越来越像个斤斤计较的小市民。   “人家老家人送的。”大表姐忍不住说,“这包鸡蛋也是吧?”   表姐夫刚刚放厨房里了,大表姐拿起来,险些没拿住,感觉得六七斤,“这么多?”   屋里暗,楚奶奶拿到院里看看,仿佛能看到里面的蛋黄,“这鸡蛋也不错,炒出来都是橙色的。”   楚大姑道:“这么多你们老两口也吃不完,给我拿点。”   大表姐顿时想骂人。   楚爷爷先开口说:“没你不要的,回你家去。别等我撵你。”   楚兜兜的大姑一家灰溜溜走人。   楚兜兜的几个堂兄堂姐刚刚还觉得小叔当了副市长,还当自己是多年前的小农民,什么土了吧唧的东西都往家弄,一点不阔气。可随着厨房的香味越来越弄,几人不想离开,“爷爷,我们能不能在你们家过几天?”   表姐夫:“没那么多房间。”   老两口的房子也是四合院。不如张跃民的大,但阔也有五间。左右厢房都能住人。但往年孩子都不愿留下,因为他们家没电脑。左右邻居还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没人跟他们玩儿。所以老两口没收拾。   楚兜兜的小堂姐道:“兜兜房间。”   大表姐拒绝:“兜兜大了,有自己的隐私,连我这个当妈的都不许进。”   表姐夫诧异,他老婆什么时候有这么高觉悟。她不是一向认为,儿子都是她生的,儿子的什么东西她不能看不能碰。   大表姐没有,张跃民说过小孩子也有隐私。   大表姐看到侄女一脸可惜,心中有些许快意,“我给你们拿几个鸡蛋吧。兜兜他表舅妈跟农村人熟,回头你爷爷奶奶想吃,我再托她买点。”   几个小辈眼馋浓香扑鼻的鸡肉,不接茬。   张跃民给的母鸡很大,楚兜兜不在家,他们一家四口一顿吃不完。   楚兜兜他爸杀鸡的时候加的水多,留他父母明儿煮鸡汤面条。可眼瞅着几个小辈这个德行,楚副市长不得不对他大哥说:“再做些菜?吃了饭再走。”   楚兜兜的几个伯伯倒是不差这口,他们家孩子应该也不差,可孩子想中邪一样,只能留下吃晚饭。   一个多小时候,鸡肉炖烂了,大表姐把肉撕开,每人盛一大碗。楚家小辈看着清澈见底的鸡汤后悔,为了这玩意等几个小时,不值啊。   然而鸡汤入口,一众人都很诧异,他们终于知道什么叫“鲜”。   楚爷爷忍不住感慨:“还是土鸡好吃。”   表姐夫尝一口,瞬间回到三十年前,是记忆中的味道。   “跃民给我,我还不想要。”表姐夫不禁说:“我以为跟菜市场卖的没多大区别。”   别看大表姐看张跃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当着外人的面很向着他,“跃民还能跟你开玩笑。要不是他家那么多好吃的,楚兜兜能天天想着给他当儿子。” 第152章 土特产   表姐夫故意问:“那你还让兜兜去?”   大表姐年前不乐意,因为再过半年楚兜兜就升初三了,考个重点高中才有机会进帝都大学。可寒假还剩一半,楚兜兜的寒假作业就在张跃民的监视下做完了,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因为假期短,她也没给楚兜兜报什么补习班。   大表姐道:“你送过去的。”   楚奶奶赶紧岔开话题,以免儿媳妇数落起儿子来没完:“锅里还有没有鸡汤?”   “还有。”大表姐下意识说出来,又补一句,“我不用了。”   表姐夫:“我一碗也差不多了。”   又不是只喝鸡汤,还有菜、馒头和米饭。   楚兜兜的大伯母道:“那我再去盛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保姆调料放多了,每次做这个都喝不出鸡汤味儿。”   楚兜兜的小堂姐忍不住嘀咕:“买的不是老母鸡。”   楚兜兜的小伯母瞪她,哪这么多话。   楚奶奶又得出来:“有可能。土鸡不难买,一天下一个蛋的老母鸡不好买。”看到大儿媳妇过来,“你们不知道,老母鸡能活十来年,就算下五年蛋,一年三百个,光蛋就不少钱。农村人养鸡也就冬天草少虫少的时候喂点粮食。小鸡养大,蛋等于白捡的。没点亲戚关系,没人舍得卖。”   表姐夫赞同:“跃民也说,菜市场的菜鸡要是两块钱一斤,这种下了两三年蛋的母鸡至少六块钱一斤。”   “差这么多?”楚家大伯母惊呼。   表姐夫碗里有个鸡腿,大表姐给他盛的。大表姐其实也想吃,然而上有长辈下有晚辈,她脑袋被门夹了,也不能往自个碗里搂。   老两口疼楚兜兜他爸这个小儿子,一个鸡腿放他碗里,老两口不会生气。另一个放婆婆碗里,老人家牙口不好,不出大表姐所料,给最小的孙女。   现在人生活好,鸡肉不稀罕,楚兜兜的小堂姐得了鸡腿不想吃,怕晚上吃了胖。然而几个堂兄妹,奶奶独独给她,她也不好拒绝。咬一小口,香味扑鼻,楚兜兜的小堂姐的眼睛亮了,口齿生津,很快就把鸡腿啃的只剩骨头。   楚兜兜他爸的鸡腿才吃一半,鸡腿肉颜色深的像假的一样,大表姐就说:“大嫂看他碗里的鸡腿,再用筷子敲敲她的鸡骨头。”这个“她”是指楚兜兜的小堂姐,“煮了几个小时,骨头还硬的能当刀。”   楚大伯母还没动手,楚兜兜的小堂姐拿起自个啃的骨头在桌上敲一下,嘭地一声,众人吓一跳。   煮了几个小时,骨头与骨头之间的筋也没能煮烂。   楚兜兜的大伯母想想保姆买的土鸡,跟今天吃的比顶多一年,“难怪我家的鸡总做不出酒店那个味。我在酒店吃的就跟这个一样。”   楚大伯母会伺候自己和家人,女儿生理期刚过,就买母鸡炖给她吃。儿子和丈夫累了,她也会炖。一直炖的不如酒店,以为她厨艺不行。她没往鸡上面想,也是因为她买的鸡贵,而且是下蛋母鸡。扒开鸡里面好些蛋黄,让她误以为自己买的是老母鸡。   “你那个表弟媳妇在哪儿买的?回头我买两只。”楚家大伯母算一下,女儿的生理期快来了,得好好补补。   楚大伯干咳一声。   大伯母奇怪,怎么了。   “兜兜的那个舅妈工作那么忙,哪有空帮你买鸡。”楚大伯瞥一眼妻子,你是鸡汤喝多了,喝糊涂了吧。   大伯母下意识问:“很忙?”   楚兜兜的小堂姐忍不住说:“人家是个大老板。您忘了?又不是您,退休了什么事没有。”   小伯母朝女儿脚上踩一下,肉也堵不住她的嘴。   “这么忙?”大伯母问楚兜兜她妈。那个公司她知道,不用她上生产线,也不用她站柜台卖。再说了,水和方便面这些小东西,又不是飞机大炮。楚兜兜他爷对儿子严厉,儿子之间不敢闹,虽然偏疼楚兜兜他爸,可他作为老小几个兄长也偏疼他,他也争气,兄长们与有荣焉,以至于兄弟间很和睦。   不过世事无完美。妯娌之间没龌龊,大姑子难缠。好在楚兜兜的姑被老人赶走了。   大表姐不用担心给梁好运添麻烦,道:“你们想买自个去就行了。”   “平安县?”大伯母摇头,“跟菜市场的土鸡差不多,味道不如这个。”   大表姐:“不是。我说的是五里坡。那边的土鸡是自家养来吃的。你买一两年的,人家还不卖,等着下蛋呢。”   “人家卖给我们?”大伯母摇头,“农村的鸡我知道,母鸡下蛋,省得买鸡蛋。公鸡养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杀了吃。公鸡也好吃,一只十四五斤,鸡腿就有两三斤。”   城里的孩子没见过那么大的公鸡,闻言忍不住惊呼一声:“那么大?”   大伯母点头:“我在农村那会儿,那时候从上到下都穷,没粮食喂鸡,鸡也能长六七斤。”   楚兜兜他爸道:“要不然也不会说,来客了,杀只鸡。鸡要是太小,客人加自家人哪够吃的。大嫂,跃民的奶奶去世的时候,我们去过五里坡,五里坡的人知道我们。你们到时候找老村长就行了。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一只鸡得你好几天的工资。”   楚兜兜的小堂姐惊得睁大眼睛,指着面前的鸡骨头:“我,这么一点就,就是大伯母一天工资?”   楚副市长看到侄女这样忍不住笑了:“半天。”   小堂姐浑身上下全是名牌,花钱大手大脚,可听到一只土鸡,快赶上她西餐厅一顿饭了,禁不住抽气,“这这,农村的东西怎么比城里贵?”   楚兜兜的大伯忍不住说:“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我知道啊。”小堂姐点头,“还得有门路。比如那些很挑产地的蟹、鱼、茶叶、大米,可这只是五里坡的鸡。”   大表姐道:“所以这样的鸡有钱能买到。”   表姐夫笑道:“我知道她什么意思。东富西贵,南穷北贱。五里坡在南,她一直瞧不上,结果鸡都这么贵,有点难以接受。”   小堂姐震惊还真是因为她一直瞧不上城南,更别说城南乡下。她能记住南边有个五里坡,还是因为五里坡出了张跃民这只金凤凰。   可被小叔直白地说出来,小堂姐尴尬:“不是,我是没想到现在城乡物价倒过来了。”   表姐夫道:“因为现在是市场经济。今年鸡肉贵,不等于明年贵,平安县那些养土鸡的也不敢养三四年。一来担心市场波动大,二来养太大不好卖。五里坡的人养了自己吃,不用考虑这些,所以才能在那边买到十几斤重的公鸡。”   “公鸡也得十块钱一斤?”大伯母问。   表姐夫老老实实摇头:“我们家吃的土鸡除了保姆菜市场买的,就是兜兜从表舅家拿的。”   楚大伯忍不住调侃:“难怪你这么急着把他送过去,和着连吃带拿。”   “你这样认为?”楚副市长看他哥,楚大伯惊觉不好。楚副市长道:“回头我就告诉兜兜。”   正月十一,周六,楚副市长去接儿子,本来都把这茬给忘了,看到儿子又拿一包东西,“兜兜,你大伯早几天还说你,喜欢来你表舅家是因为可以连吃带拿。”   楚兜兜眼珠一转:“大伯怎么知道?您说的吧。”白了他爸一眼,就把东西放后备箱。   楚副市长噎着了。   张跃民年前太忙,年后是寒假也是他休假,所以他在家。张跃民见状,看热闹不嫌事大,“兜兜,这次拿的东西别给你爸吃。”   “什么东西?”表姐夫闻言很好奇,拆开一看愣了,全是些山货,“你拿这个干什么?”也没人吃啊。   楚兜兜:“去爷爷奶奶家。”“那你每天得早点起。”   父母工作忙,整天见不着人,虽然有个洗衣做饭的保姆,楚兜兜也不想住家。可要是在他爷爷奶奶家,上学就得坐两站公交车。楚兜兜也不想等车。   楚兜兜有个复读机,听英语的。在张跃民家这几天也带来了,张跃民给他出个主意,买个耳机,上车的时候听英语。不过怕孩子一出门就戴耳机,张跃民特意提醒他,走路的时候不能戴,否则后面来车听不见。   戴着耳机坐公交车,楚兜兜在电视里见过,一直觉得挺酷。代入一下自己,楚兜兜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就早起半小时。我早点睡不就行了。”   “你有心理准备就行。走吧。”表姐夫开车。   楚兜兜开后门。   表姐夫一把把儿子拉出来塞副驾驶,“真把我当成你司机。坐这儿。”   楚兜兜冲他扮个鬼脸,扣上安全带朝张跃民等人挥手:“我下周再来。”   “五一再过来,好好学习。”张跃民绝了他的念想。   少年的脸垮了,“你去接我?”   张跃民点头:“我要看其中考试成绩。”   “你怎么知道我们五一前期中考?”楚兜兜震惊。   表姐夫朝儿子脑袋上呼噜一把:“因为他是教授。关窗,我们走。”   年后的天依然很冷,车动起来不关窗户能把人耳朵吹掉。楚兜兜忍不住撇撇嘴,关上窗户,依依不舍地跟弟弟妹妹再见。   二丫头长舒一口气:“兜兜哥哥可算走了。”   “怎么把你愁成这样?”张跃民好笑。   小丫头学着妈妈双手叉腰。不同于那时候梁好运生气,她这是累的,“他走了,我就不用陪他写作业了啊。这些天可累死我了。”   “不是他陪你?”张跃民故意问。   大小子忍不住说:“当然不是。我们早就写完了。不光要陪他写,还要教他画画。爸爸,我才六岁。”   张跃民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你是六周岁,虚岁八岁啦。”   “学校上学又不看虚岁。按照虚岁我就上三年级啦。”大小子拨开爸爸的手,“爸爸,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张跃民摇头:“今天周六,公园人多,不去。”   “我们不去公园,在街上转转啊。”大小子说着说着上手。   二丫头也拉住爸爸的手摇个不停。   何大妈出来看到这一幕,笑了:“又跟爸爸撒娇?”   两个知道害羞的小孩同时甩开爸爸,张跃民的手砸到墙上,发出砰一声。俩孩子吓了一跳,张跃民倒抽一口气,翻转手掌,两个手背手指头全红了。   闯祸了,赶紧跑啊。   兄妹俩拔腿往屋里钻,找帮他们晾晒衣物的妈妈。   张跃民好气又想笑:“这俩孩子。”发现何大妈不光没进屋,还朝他这边来,“您老有事?”   “你们今天中午炖的鸡,我们在堂屋里都能闻到,不是在菜市场买的吧?”何大妈人老见多识广,“菜市场的土鸡我买过,没这么香。”   鸡屎太臭,今天拉了明天必须清理,张跃民今儿就把两只母鸡全杀了。一直扔冰箱里,一直中午炖了给楚兜兜吃,省得回家还惦记着。   张跃民知道瞒不过邻居,没想到何大妈还找上门来,“娇娇要吃?”   “不光娇娇吗,她爸她妈也问了。”要只是小孩子馋嘴,何大妈才不惯她。老母鸡那么贵,吃上瘾了得多少,“我妹夫婆家那孩子过几天过来,我想买两只,也省得买猪肉了。”   张跃民:“五里坡买的。去平安县乡下找那些养来留自家吃的也能买到。”   “我就猜到你们不是找养殖户买的。”何大妈叹气:“那些人可不舍得卖。”   张跃民笑道:“谁还跟钱过不去。再说,也不是天天吃。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了,元宵节再做。”   何大妈的眼睛亮了,“我这就让娇娇她爸去看看。”   张跃民想起屋里俩熊孩子,“坐我的车吧。”   何大妈猛然停下。   张跃民朝院里努努嘴,“正闹着要出去透透气。”   “你们家这俩孩子啊。”何大妈无奈地摇头笑笑,但也没耽搁,立即让儿子多带些钱。   何大妈嗓门大,她话音还没落下,俩孩子从屋里跑出来,讨好地笑笑:“爸爸……”   张跃民佯装不快:“干什么?”   “爸爸手痛不痛,我给爸爸吹吹。”二丫头抱住她爸的手“呼呼”。   大小子见状抱住爸爸另一只手。   张跃民无语,“你俩这样,得亏生在天平年间。要是乱世——”   “会咋样?”大小子经常听他太爷爷说以前的故事,所以对乱世很好奇。   张跃民:“小伪军。”   “啥意思?”二丫头下意识问。   大小子嫌弃:“小红军的反义词。”   二丫头反应过来就要扔她爸爸的手。   张跃民吓得缩回来:“还想不想出去?”   二丫头立即抱住爸爸的腰:“想,想!”不许他逃跑反悔,“我爸爸是天下最好的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想跳几年,可是孩子突然长大,又觉得特别突兀 第153章 物以稀为贵   张跃民很不客气:“这样的话你爸爸我听腻了。换个新鲜的。”   “我爸最帅!”   四个字铿锵有力,说的张跃民有一丢丢害羞。   张跃民干咳一声掩饰他的不自在:“这是事实。”   这下轮到二丫头震惊,事实也没这么自夸的。   她爸爸果然厚脸皮。   “腹诽我什么呢?”   小丫头吓得心慌:“我才没有。”   “帽子围巾拿出来,我去开车。”张跃民不过吓唬吓唬她,见她害怕就够了。   往常小丫头会仗着父母不在跟前使唤哥哥。被爸爸吓的哆嗦,乖乖跟哥哥把东西收进出去玩的背包里。   梁好运忍不住提醒:“别逛太晚。”   “到平安县就回来。”张跃民开车出去,得知张跃民开车的何娇娇也跟过来,看到车里的张跃民露出羞涩的笑,一个劲往她爸身后躲。   张跃民让仨孩子坐后面。   何爸爸坐进副驾驶:“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的是他俩。”张跃民回头看一眼跟何娇娇头抵着头的女儿,“这么厉害,也就娇娇敢跟她玩儿。”   二丫头抬起头来:“妈妈说了,好朋友不在多,两三个足矣。”   这话张跃民无法反驳,尤其大学毕业后,十个同他交好的人,有七个只能当酒肉朋友。还剩三个往往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   张跃民上大学的时候虽然不住校,由于下雨下雪中午不回来,跟同学往宿舍跑,也交了好些朋友。然而这些年只剩一个校友,还是因为他也留校当老师。   由于跟张跃民不同系,张跃民又忙着带研究生,时间经常错开,以至于十天半月碰到一次,多半在食堂。   “妈妈让你听我话,也没见你记住。”张跃民换个话题怼女儿。   二丫头越大越会耍赖:“人家还是小孩子,记不住正常。”   何爸爸笑出声来。   “听见没?张好好。”张跃民问。   小丫头摇了摇头,“听不见,听不见。”想起背包里还有个绳子,“娇娇,我们翻花绳。”   大小子忍不住看妹妹一眼,幼稚。随即往后靠,闭目养神。   何爸爸转身想给女儿使眼色,陪你好好姐玩会儿。结果不光看到女儿比张好好积极,还看到张运运一脸鄙视。   何爸爸又忍不住笑:“张老师,两个孩子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   “气人吗?是的。”张跃民点头。   张运运猛然睁开眼睛,“爸爸,我什么也没做。”   “爸爸说昨天。”   张跃民有个游戏账号,昨天玩的时候楚兜兜一看听同学说过,就要试试。张跃民认为针对游戏,堵不如疏,所以就给楚兜兜讲解游戏,教他怎么玩儿,目的是让他觉得游戏没意思。   兄妹俩对电脑游戏不感兴趣,然而他们这个年龄正是喜欢跟大哥哥学的时候。楚兜兜要玩,他俩也要玩。一台电脑三个人争,楚兜兜不好跟弟弟妹妹抢,退出战局,兄妹俩险些打起来。   当时是面红耳赤,谁不让谁。   现在张跃民再提此事,大小子心虚的脸红,“昨天怎么啦?我和好好闹着玩,爸爸又不是不知道。”   张跃民气笑了:“是我儿子,倒打一把这招玩的越来越炉火纯青。”   “说话不要讲成语,我听不懂。”小孩再次倒打一耙。   何爸爸又忍不住笑了:“你们家这俩,以后长大了,一准没人敢惹。”   “现在就没了。”   张跃民去年下半年杳无音信,所以不知道孩子在学校情况。最近楚兜兜在,张跃民跟他聊起学校的情况,俩孩子一秃噜嘴,张跃民才知道,张好好是他们班的班长。   “她现在是他们班的大姐大。”张跃民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女儿:“其他班的都不敢惹她。”   何娇娇太娇,何家就这一个孩子,虽然家境远不如张家,何爸爸也担心女儿太弱,将来守不住这份家业。何爸爸希望她能像二丫头,在家横,在外面更横。   何爸爸忍不住回头:“好好真厉害。”   “因为我聪明啊。”二丫头全然忘了刚刚还嘀咕爸爸脸皮厚。   何爸爸倒是喜欢她这点,“你和哥哥谁聪明?”   二丫头习惯性说,当然我!话到嘴边,哥哥转过头来,二丫头的舌头转个弯:“我和哥哥是双胞胎,一样聪明。”   何爸爸都忍不住竖大拇指:“好好,到秋娇娇上一年级,让娇娇跟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二丫头答应的很干脆。   何爸爸放心了,不用担心臭小子欺负他女儿,“张老师买不买鸡?”   “不了。这些天天天鸡鱼肉蛋,中午做的还剩一盆,晚上给他俩煮鸡汤面。”张跃民摇头:“我是吃腻了。”   二丫头:“何叔叔,听见了吧。我爸爸吃腻了给我们吃。”   “你们长身体,吃腻了也得吃,否则长不高。”何爸爸智商不如张跃民,可对付个小丫头完全没问题,“不吃就放冰箱,等你爸爸不腻了,让你爸吃。”   二丫头想了想,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我们家冰箱小,放不下,还是我和哥哥吃吧。”说完还愁的叹了口气。   何爸爸又乐了,“张老师,你们家好好,绝了。”   二丫头眨巴眨巴眼睛,嘛意思啊。   “夸你呢。”张跃民转个弯,看到梁好运的好运食品公司。   何爸爸看到一栋挨着一栋的高楼,最高的那栋快赶上附近的小山了,“这都是好运公司的?”   “很高的那几栋是近几年盖的。”张跃民解释。   何爸爸惊呼:“这得多少工人?”   “最高的那栋才用几层。没多少人。好运是觉得钱放银行也没多少利息,不如全盖成房子。毕竟工资物价都在涨,要是现在一千万能盖十层,过几年兴许只能盖五层。”   梁好运确实这样说的,张跃民想想他们家买房子的时候,再想想现在的房价,很支持梁好运这样做。   何爸爸忍不住说:“一般人可没这个魄力。”   “买了以后招租收租,一年也能收不少。”张跃民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补一句,“市区的房价高,我大姐和大哥买不起,去年就在兴和县和市区交汇的地方各买一处。回头租给外来务工人员,再便宜也比银行利息多。”   何爸爸忍不住说:“那家里的老人生病了,或者遇到点什么时候,不就——我忘了,还有你们呢。”   张跃民笑道:“他们都是双职工,小灾小病自己的工资就够了。严重的房子卖了也没用。好比癌症,我们家的房子卖了也不够。”   何爸爸:“癌症还治什么。钱花光了,人没了,治的时候还受罪。”   “能活着谁想死呢。”   张跃民有几年没往乡下去过,想想平安县的规划,最远地带是水果。平安县出去的土鸡多来自那些果农。果园往里是饲料养殖户。他们也不能去那儿买。好运公司周边山多地少,种庄稼还不够拖拉机油钱,所以这边的人多搞大棚。   搞大棚累人,也没空养成群成群的鸡。不过这边是农村,农村养鸡不需要粮食,所以家里的老人会养几只母鸡和公鸡,留逢年过节宰了吃。   母鸡要是养的好,天天下蛋,能养七八年,甚至更久。   张跃民绕过食品公司,朝不远处看去:“那边有个村子,就去那儿买吧。”   “这边都是种大棚的。”没有高楼遮挡,何爸爸就看到大棚一个挨着一个,里面的东西有高有矮,看样子还有果树,“这边能有吗?”   二丫头道:“有的。我和妈妈来过。”   “哥哥都睡了,你不能睡一会儿?”张跃民忍不住问。   小孩晚上睡眠质量好,一觉至少八小时,白天压根不困。大小子其实也没睡着,只是不想跟小丫头搭腔。二丫头瞥一眼闭目养神的哥哥:“他懒。”   大小子睁开一只眼,瞥她一眼就合上。   冬天冷,这边又是乡下,路上没车,只有零星几个少男少女闲逛。看到车来了,离很远就往边上让路,所以几分钟张跃民就到村口。   车窗缓缓放下,张跃民听到:“梁总,又来买鸡啊?”   张跃民看何爸爸,听见了吧。   何爸爸下车,在路口闲聊的老头老太太震惊,咋不是梁总呢。   张跃民随后下来,老头老太太起身打量,瞬间眼睛亮了,“张老师?今儿咋是你?”   “下来吧。”张跃民打开后面的车门,回答村民,“我邻居买鸡,家里来客了。”   村民想说什么,看到俩孩子改招呼孩子,“饿不饿?渴不渴?”   俩小的在家能皮上天,到外面可不敢。因为那样做迎接他们的将是爸爸妈妈男女混合打。   二丫头就像换了一个人,乖巧地说:“谢谢爷爷,不渴也不饿。”   何爸爸瞧着她跟个小淑女似的别提多震惊,张好好居然还有这一面。   这一面也是张跃民打过来的。   兄妹俩只知道妈妈爱打人,爸爸不常打人,不爱发脾气。殊不知他们三岁前,张跃民为了改掉他们的臭毛病,兄妹俩三天两头挨揍。因为挑食,乱翻菜盆,张跃民都把俩孩子的手抽肿了。   那时候张奶奶还活着,心疼的抹泪也不敢拦。   三岁后,兄妹俩开始记事,撒泼打滚,想吃肉也不敢在菜盆里翻腾了,便误以为自己打小就是好孩子。   自家的事张跃民不会主动跟外人提起,别人也不知道张好好有很多面。   张跃民小声说:“他们不敢调皮,这些人都认识好运。”   何爸爸悟了,原来是因为妈妈啊。   “谁家有养了两三年的鸡?一只公鸡一只母鸡,价格按照市场价来。”张跃民开口道。   梁好运最初找他们买鸡,一个个都不要钱,是真的不愿意收钱。梁好运威胁他们,不收钱以后不买,这些人才按市场价给她。   这边的鸡当真是旁人买不舍得。但梁好运买舍得。因为他们又隐隐听说把菜做成精品菜就是梁好运的主意。所以年前梁好运要的多,一家不够,就好几家帮她凑。   这次只要两只,最先招呼张跃民的老头就说:“我家有。不过公鸡有十五六斤,母鸡有五六年了。”   何爸爸忍不住咽口水:“十五六斤,我们得吃几顿?”   张跃民笑道:“从正月十四吃到正月十六。”   连吃三天,他可受不了。   现在又不是十年前,一个星期才吃一顿肉,肚子里没什么油水。   张跃民:“收拾好立即放冰箱,再吃跟鲜的差不多。只要中间不停电化冻,冻肉能放半年。”   何爸爸立即跟老头去家里。   张好好一手拉着何娇娇,一手拉着她哥哥,蹦蹦跳跳跟上去。   大小子讨厌妹妹这点:“好好走路!”   二丫头习惯想反驳,张跃民回头,闹腾的小丫头又变成小淑女。   老人听村里年轻人提过,张跃么这辆车很贵。所以就给何爸爸找个尼龙袋把两只鸡装进去。   钱只剩几张毛票,何爸爸上车忍不住感慨:“连鸡都吃不起了。”   “不来这边,你找遍整个帝都的菜市场也找不到这么大的。”张跃民提醒他,“物以稀为贵。”   何爸爸点头:“也对。肉肯定特香。”   “你们家那个亲戚什么时候过来?”张跃民问:“要是正月十五再杀,你得买点粮食喂两天,否则到正月十五,那只公鸡能瘦一斤。”   何爸爸不懂,到家问他妈,何大妈把母鸡公鸡全杀了,然后分两半放冰箱里。两只鸡把冰箱冷冻层塞的满满的。   正月十五,早饭后张跃民用炉子煮鸡汤,何大妈那边也炖老母鸡。不过十点钟,整条胡同弥漫着香味儿。   何娇娇也不出来玩了,围着炉子打转。   大小子和二丫头出来,结果刘大宝让他俩回屋,跟他俩到屋里问:“张老师,啥东西这么香啊?”   张跃民想笑:“做的鸡汤。”   刘大宝很失望:“我们家也有鸡。”   “我们在平安县老乡家买的鸡。”张好好显摆,“只有那里的鸡才这么香。你家是在那边买的吗?”   刘大宝拔腿往家跑:“我回去问问。”   刘奶奶当然不能说实话,仗着孩子不懂土鸡的美味,直言他们家做了也这么香。然后不许孩子出去,等她做鸡肉。   何家为了过节和招呼客人,张跃民煮鸡汤可不是,而是为了中午煮面条。   中午张家两荤两素,一大锅鸡汤肉丝面。   帝都正月里的天还是很冷,一家老小喝了热乎的,舒服的瘫在沙发上。   张跃民昏昏欲睡,手机响了。   梁好运递给他,张跃民又递回去。   “怎么了?”梁好运问出口也看到来电显示,“大表姐?”以免对面嗓门太大,张跃民听见,梁好运出去接。   张跃民想不出她有什么事,等梁好运进来就问:“找你告状?”   “告你教兜兜打游戏的状?”   张跃民瞬间确定不是:“不会是让我们去李家过节吧?”   “不是。让我们给老村长打个电话。兜兜的几个伯母组团去五里坡买鸡。”梁好运皱眉,“这事怎么说?”   张跃民坐起来:“她真会给你揽事。那是她妯娌,收多少钱合适?”   张爷爷问:“兜兜妈不可能没说?”问梁好运,“你表姐虽说不会教孩子,可她懂人情往来的。你奶奶走的时候多亏她。”   “她说卖给人家什么价,卖给她们也什么价。她妯娌一个比一个有钱。可是卖给人家不便宜。”梁好运犯难,“会不会说咱们心黑?”   张爷爷掏出自个的手机,“我打,就说兜兜妈说的。”   老村长可不知道楚家情况。但他知道村里兄弟多的,妯娌间没少吵吵闹闹。误以为兜兜的伯母不好相与。   可毕竟有亲戚关系,里子面子都要给,老村长就找几家鸡多的这样那样一番。刚安排好,几辆小车进村,下来一群人。   老村长吓得赶紧给他老哥打电话:“不是就来几个?咋来十几口子?这是要干啥?”   张爷爷赶紧把手机给梁好运。   梁好运也懵了,“可能没往乡下去过,想看看乡下什么样。您老见机行事。他们要是说话做事不不着调,给我打电话,我找表姐。”   张跃民嗤笑一声。   一家人被他笑懵了。   张跃民:“老村长不知道三年以上的土鸡多难买,误以为她们找事。我要是没猜错,那些人不是兜兜伯母的邻居,就是她们家亲戚。等着吧,最多一个小时,老村长就得打过来。”   “那也没必要啊。那些人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梁好运不信。   张跃民道:“吃人家的手软。他们宁愿自己多花点钱,也不想找人帮忙。表姐不算外人,所以找她不算欠人情。平安县虽然有,假如市场价十块钱一斤,她们给人家十五,人家也不一定卖。”   “那你们等着。”   明天孩子开学,梁好运带俩小的回他们卧室整理书包文具以及明天穿的衣服。   梁好运给他们收拾好,再带孩子回堂屋,看到张爷爷拿着张跃民的手机讲电话,忍不住瞪他,你是有多懒。   张跃民无声地说:“表姐。”   梁好运的呼吸停顿片刻,移到他身边,小声问:“都是去买鸡的?”   张跃民让她听。   梁好运就听到她爷爷说,“没事。鸡养着就是留着吃的。我还担心她们嫌贵,回头再埋怨你。没事,没事。好,我回头告诉跃民。”挂断电话就朝张跃民砸去。张跃民稳稳的接住电话,问梁好运:“听清楚了吧。”   梁好运好奇:“还值得表姐特意打给咱们,她们是买了多少?” 第154章 特别节目   张跃民也不知道,因为一看来电是他表姐,就把电话给他爷爷了。   张爷爷道:“一人四只。”   “也不多。”梁好运说出来,忽然想到十几人,“所有人?”   张爷爷点了点头。   梁好运张口结舌:“她们,她们开什么车去的?”   “媳妇儿,重点错了。”张跃民问他爷爷:“表姐打过来是不是跟你说,村里的鸡叫她们买光了?”   梁好运摇头:“不可能。”   张跃民道:“不是每家都愿意卖。”   “跃民说的对。咱们村没养鸡场,也没有专门养土鸡卖的,养的都是留自家吃和下蛋的,谁舍得卖。”   梁好运想了想,“您的意思愿意卖的那些鸡,被她们买光了?”   张跃民:“肯定的。否则她不可能打给我。”   梁好运想想大表姐和张跃民一搭腔就忍不住吵吵,要不是事情太过,她打给谁也不可能打给张跃民。   “四只鸡得小一千吧?”梁好运问。   张爷爷:“要是都像你姑奶奶和舅爷给咱们拿的那么大,养了那么多年,差不多。”   梁好运有钱,今年春节置办了几千块钱年货,水里游的地上走的,海外空运来的等等,帝都大饭店准备的食材,她家几乎都有。谁让她家有俩冰箱。可那是春节,她知道家里要来很多客人。   这年都过去了,还弄这么多鸡,梁好运忍不住说:“真有钱。”   张跃民道:“关键有时间。”   “都是些刚退休的高干?”梁好运问。   张跃民猜测:“不是高级干部,也是他们的夫人。”   梁好运想说什么,看到他的手机,“这些人一次买四只,肯定对五里坡的鸡特别满意。她们吃的高兴,会念表姐的好吧?”   “几只鸡而已。”张跃民摇头失笑。   梁好运:“那有了这个契机,以后表姐想找她们打听点事也不突兀吧?”   “那些都是人精。媳妇儿,公私分的很清楚。”张跃民忍不住把她揽入怀中,拍拍她的肩膀,“别想了。要是还有下次或者下下次,找她们套近乎,倒是比之前容易。”   张爷爷忍不住问:“那些不是兜兜伯母家的亲戚?”   “电话里是说每人四只?”张跃民不答反问。   张爷爷点头。   张跃民:“我之前以为有亲戚,闲着没事跟着过去玩玩。每人买四只,那亲戚没必要去。可以让兜兜的伯母带捎。十有八/九是邻居和同事。何况这么贵,她们家亲戚不可能都这么有钱且舍得吃。”   梁好运想想,楚家的亲戚不差钱,买只土鸡来吃不稀奇。稀奇的是一次弄四只,这得多喜欢吃啊。四只还是因为村里人不卖,要是卖,车子还能放下,她们估计能买六只,甚至八只,把冰箱塞满。   “你说得对。我给表姐打个电话。”梁好运道。   张跃民无语又想笑:“别弄巧成拙。”   “表姐又不是你,说话做事肠子不转弯。”梁好运拿着手机出去。   张跃民伸手抓住她:“谁直肠子?”   “别闹!”梁好运拨开他的手。   张爷爷笑了。   张跃民挑了挑眉:“很好笑?”   “我出去转转。”张爷爷懒得跟他搭腔。然而到路口,张爷爷立即掉头回家。   中午吃多了,天快黑了张跃民还不饿,打算带孩子出去玩一圈,看到他爷爷,很奇怪:“您老怎么又回来了?”   “你们也别出去,就在咱们胡同里玩。”张爷爷说着朝堂屋去。   梁好运挂上电话问,“吴家母女在外面?”   张爷爷停下,朝后面指一下,就回屋看电视。   “我还以为谁呢。”张跃民啧一声,一手牵着一个往外走。   晚上的饭简单,馒头加炒菜,小王和小孙能搞定。梁好运跟上去,出胡同就听到几个大妈“哈哈哈”的笑声,仿佛今儿才是除夕。   梁好运看张跃民:“什么事这么高兴?”   张跃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问儿女,“是去超市,还是在小卖部门口?”   “去超市给买好吃的吗?”二丫头问。   张跃民:“垃圾食品你们就别想了。水果还行。”   聊胜于无。   万一到超市爸爸心软了呢。   俩小孩拉着张跃民飞奔越过那几个大妈。   梁好运赶忙跟上去,就听到有人说:“张家这俩孩子,没一点规矩。张老师也陪他们闹。长大够他头疼的。”   梁好运脚步一顿,想到孩子其实很怕她和张跃民,无需担心孩子背着他们乱来,又去追爷仨。   张跃民耳朵尖,离他们得有十米依然听到了,只是不甚清楚,梁好运过来才问:“是不是说我们?”   “除了她们就咱们,不是咱们还能有谁。她们几个一向碎嘴,见不得别人好。哪天夸运运和好好你才该担心。”   天空昏暗,张跃民刚刚没看清,再回头仔细看看,都是住他家后面的人,“刚才笑的那么大声,估计是幸灾乐祸。”   “回头问问何大妈就知道了。”   何大妈向来认为“远亲不如近邻”。所以前后左右邻居谁家闹矛盾,她都冲在前头,跟居委会大妈似的。   大伙儿住一起多年,也知道她真热心肠,有什么事也不瞒她。   饭后,胡同里的小孩在巷子里聚齐,看孩子的大人也三三两两聚到一起。   年轻人爱看电视,何家看孩子的正是何大妈。   张家门口有个灯,张跃民从屋里迁出来的,灯打开整条胡同都很亮,其中最亮便是张家门口。何大妈就朝梁好运和张跃民走来。   由于刚吃过饭,身上还有鸡肉的香味,何大妈忍不住说:“张老师帮我们家买的鸡真香。我有六七年没吃过那么香的鸡。”   梁好运:“那以后逢年过节就去那边买。反正你们一家四口养娇娇一个钱也花不完。”   何大妈摇头:“不行。娇娇她爸要买房。”   张跃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刚走过来的刘大妈忙问:“你们家娇娇一女孩子买什么房?我们家大宝男孩子我们都不急。像张老师,他们家也就这一套房。”   张跃民:“不,我们家六套房。”   两位六十来岁的大妈惊得同时问:“啥时候买的?”   张跃民:“最早的那一套,我和好运结婚前买的。在兴和县,最不值钱。这一套你们都知道,婚后买的。还有四套是楼房,大平层,这几年先后买的。主要是地段好好。”   “租出去了?”何大妈问。   张跃民摇头:“没空装修。哪天得闲再收拾。”   何大妈不禁说:“也没听你们说过。”   张跃民好笑:“这事怎么说?何大妈,我们家又买一套房。您确定听到这话不搁背地里骂我?”   何大妈也忍不住笑了,“你说是新房好,还是买二手房?”   张跃民:“看房企和地段。地段好的,小一点也比兴和县的别墅好。”   “地段好的,我们没那么多钱。”何大妈摇头。   张跃民想了想:“贷款,贷十年或十五年,买到手租出去,房租能抵一半贷款。等于不用付银行利息。”   何大妈没想过还能这样。刘大妈好奇:“那要是没钱给咋办?”   “您老没工资?”张跃民问,“房子租出去,您一个人的工资也够付房款。”   刘大宝他奶奶听闻这话,还是担心,因为房价高,“张老师,您说这房价能跌不?”   “我这个房子快十五年了,跌过吗?”张跃民反问。   刘大宝的奶奶想了想,“你这个房子当时才十来万,现在得加两个零。”说出来,也不用张跃民再说,“这比放高利/贷还狠。”   张跃民点头。   何大妈感慨:“难怪娇娇她爸非要买房。娇娇她妈也说,一个女孩子家,买什么房。我们家房子虽然不如你们家大,也足够住。哎,张老师,你说我们现在买了,过个十来年都成老房子了,还有人要不?”   张跃民笑着问:“我们家的房子半个多世纪,现在卖有人要不?”   内城的四合院都拆的七七八八。不能拆的归有关部门,没拆的人不到走头无路根本不卖。所以想买四合院的就跑他们这边买。   现在人都知道四合院价格高,早几年还有人卖,而今再有人来问,都让他们滚蛋。   张跃民现在说卖,明儿一早就能卖掉。   “你们家的地是自己的,商品房不是。”何大妈道。   张跃民:“商品房七十年,够你们家娇娇的孩子住的不就行了。您老还想操心几代人啊?”   何大妈想想,七十年后她儿子都不在了,她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去找娇娇爸。帮我看一下娇娇。”何大妈说着就回家。   何大妈精明,刘大宝的奶奶瞧她这样,立即找刘大宝的爸妈。   片刻,娘仨出来,刘爸爸刘妈妈直直地往何家去。梁好运和张跃民也在门口,为什么不问他俩,因为问也是白问。   梁好运和张跃民买的大平层,他们贷款也买不起。   买房是大事,尤其一套房把一家人存了多年的钱全掏出来了。   有何家做伴儿,刘大妈也不放心:“张老师,你说啥地方的房子是好房子?”   “学校旁边的。”梁好运接道,“不愁出租。以后卖也好卖。比如明年我外甥中考,要是考到这边的高中,像我表姐不差钱,想偶尔来陪陪孩子,您说她是租还是买?”   张跃民就一个大外甥楚兜兜。   刘大妈见过大表姐,很爽利的女人,每次过来都挎个包,穿着大皮鞋,整的比梁好运还像大老板。   那样的人肯定看不上租的房子。   刘大宝她奶奶直言道:“肯定买。”   梁好运又问:“您再想想能上重点高中的学生,大部分是不是家境都不错?”   刘大妈不禁笑了:“这还用说。穷人家的孩子也没心思读书。吃不好穿不好,放学回家还得干活。”   梁好运:“那您知道去哪儿买了吧?”   “我以为写字楼附近的最好。”刘大妈忍不住说。   张跃民解释:“写字楼里面的是白领不假,可工资不多,租个好房子也是几个人合租。在那边买房好租不等于好卖。”   梁好运补一句:“他们也没必要买。今年在这个公司,不等于明年还在。”   刘大妈恍然大悟,立即朝何家去。   梁好运好奇:“何家怎么突然想到买房子?”   “可能因为我说,你有钱就盖房吧。”张跃民把带着何娇娇她爸去买鸡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他。   梁好运朝何家看去:“那他脑袋转的够快。”   “能在国营单位上班,还一干就是这么多年的人,有几个傻的。”张跃民看到何家院子里的灯亮了,“你说他们不会今晚就去看地段吧?”   梁好运忍不住说:“疯了?!”   吱呀一声,何家大门打开。   梁好运心中一突,看到两个大妈出来,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真去呢。”   张跃民忍不住乐了。   “啥事这么高兴?”孙女还在外面,何大妈也没心思在家,也不懂买房,该说的同儿子说了,她就出来了,“那几个孩子又干啥了?”   张跃民:“没什么。”瞧她不信,“傍晚我带运运和好好去超市买水果,路过西边,看到后面几个人哈哈大笑。也不知道聊什么。好运说她们疯了。我笑好运呢。”   刘大妈忍不住说:“说起超市。现在人真是越来越懒。家里的调料临时没了,我中午去超市买调料,就看到几个小年轻,菜摊子上新的黄瓜番茄看也不看,就买那些死贵死贵,用保鲜膜包好的。说什么干净,拿回去用水冲一下就能吃。黄瓜番茄能有多脏。”   张跃民不敢说,这是梁好运的主意,“那种包起来的品种比不包的好一点。拿番茄来说,包起来的切开里面没白的。没包的那些,里面有很多白的。做个番茄鸡蛋面,番茄都炒不烂。”   刘大妈:“我以为就是看着好看。”   “只是看着好看只能骗一时。”张跃民瞥一眼梁好运。   当时梁好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平安县的大番茄品种一样,挑一些特别的,也只能挑向阳的,日照时间长的。后来后续番茄上来,自然要做到货真价实。因为平安县又不是做一锤子买卖。   何大妈不禁说:“看来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刘大妈点一下头:“对了,你说那几个人,我知道。”   何大妈:“我也知道。后面那家儿媳妇怀孕了,下个月就生了。”   梁好运和张跃民糊涂了。   何大妈指着正北边。   梁好运张了张口:“不,不是十一结婚?”   张跃民算一下时间:“刚离婚就好上了?您老别说不是,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的。”   何大妈像做贼一样压低声音:“他们的意思是早两年前儿媳妇就闹离婚,儿子跟前儿媳妇没啥感情,一直拖到去年离,都是为了孩子。”   张跃民嗤笑:“这意思不是儿子出轨,是前儿媳妇耽误了他儿子?”   刘大宝的奶奶很护犊子,及其双标,心有点歪,但后面那家的做派,她也看不下去,“不光耽误她儿子,还耽误她抱孙子。”   “他们这么确定孙子?”梁好运好奇。   刘大妈小声说:“找关系查的性别。”   梁好运看张跃民,现在技术这么先进了。   张跃民笑道:“医者仁心。他们要是去大医院,是个女孩人家也说男孩。要是去小诊所,医生能不能看懂都两说。”   “所以可能是女孩?”何大妈问出口,跟刘大妈相视一眼,“这事要是真的可闹大了。”   刘大妈点头:“张老师没看见,年前他们就把孩子的奶粉、衣服和婴儿床买好了。对了,婴儿床跟你们家运运和好好小时候睡的一个牌子。”   “他们怎么知道?”张跃民奇怪。   何大妈:“你表哥家的孩子出生,来拉婴儿床的时候,大伙儿看见了。你们走后,有人说你表哥也不差钱,咋用你家旧的。有人说那床好,小孩子没甲醛什么的,咱也不懂,也没好意思问。后来再想问你们就忘了。”   梁好运忍不住问:“奶粉也是进口的?”   “这个不是。”何大妈摇头,“他们说外国奶粉贵,那是骗人的。她喝过,外国的喝着跟国内的没啥区别。”   梁好运心说,她又不是有个黄金舌头,也不是天天喝,能喝出区别来才怪。   刘大妈:“那个奶粉在国内算贵的,还是大品牌。好像叫什么三什么,我记不清了。我也不懂。我们家大宝胖,没给他买过奶粉。”   梁好运和张跃民相视一眼,不会正是那个问题很严重的奶粉吧。   江北县县长给梁好运打电话,他那边的国产奶粉百分之九十有问题。其中就有个知名品牌。   晚上,回到卧室,家人都睡了,张跃民才说:“我给报社写了一封信,一直没消息,像石沉大海,那些大头娃娃的事也像石沉大海,我估计在取证。”   “取证?”   张跃民点头:“否则不可能这么安静。只有执法部门要求,那些孩子的家长才能耐心等待。”   “暴风雨前的宁静?”   张跃民想了想:“是不是下个月就知道了。”   “你怎么这么笃定?”梁好运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   张跃民笑道:“因为三一五。”   梁好运还是没懂。   张跃民关上床头灯:“三月十五那天看电视。”   梁好运被他这么一说,到公司就让秘书帮她记下,三月十五下午提醒她,晚上有事。   家里有俩孩子,还有分公司,梁好运不论在家还是在公司都不得闲。到了三月十五那天,她果然把晚上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秘书提醒,梁好运到家还问张跃民:“晚上什么事来着?”   张跃民被她问的一愣一愣,“今儿什么日子?”   “三月十五号啊。”   张跃民恍然大悟:“三一五特别节目。”   梁好运心慌,“不会有我公司吧?”   “电视台有你认识的人,有不告诉你?”张跃民道。   梁好运:“要是上面要求的,他们不敢。”   “那表姐夫总能听到点什么风声。”张跃民握住她的手,“放心,你又没乱来。”   梁好运摇头:“我怕超市员工疏忽,过期食品还摆出来。”   “这是小事。追究也是追究超市。”张跃民看一下时间,“六点多,先吃饭吧。”   饭后俩人也没心思看孩子,让小王和小孙盯着。洗漱后就去堂屋等着三一五特别节目。然而打头的就是食品问题。   梁好运心慌,一看是她对家,忍不住幸灾乐祸。   张跃民乐了:“媳妇儿,大老板,淡定。”   “外人面前淡定,在家还不许我乐。”梁好运不管他,“去,洗个水果。”   张跃民:“没吃饱?”   梁好运担心下面出错,哪有心思吃饭。   张跃民想想,“晚上吃了不消化不能吸收。我给你煮点面。”   “麻烦。”梁好运皱眉。   张跃民记得家里有桶装方便面,给她泡一份方便面,加个火腿肠。   方便面香味浓郁,俩孩子吸引进来,大喊:“妈妈偷吃!” 第155章 商场如战场   梁好运没空数落孩子,直接把方便面盖掀开:“吃不吃?”   “啊?”二丫头闻到浓香的味儿,还以为什么好吃的,“怎么是方便面啊?”小表情嫌弃的,梁好运都没眼看。   梁好运笑了:“那你还吃不吃?”   二丫头伸出小拇指:“吃一口。”   梁好运用叉子缠一点,“运运呢?”   小孩本不想吃,但这个味道馋人:“我也吃一点点吧。”   方便面味入口,小孩瞬间不觉得香味诱人,又蹦蹦跳跳出去了。   梁好运问张跃民:“你呢?”   “你吃吧。”不说张跃民已刷牙,就算没有,他也不想吃泡的方便面。   张跃民转过头,眸子猛一亮:“出来了。”   梁好运险些被方便面呛着,捂着嘴抬头看去,“奶粉”两个黑体大字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梁好运顿时紧张的一眼不错地盯着电视机,恐怕漏掉一点。   张跃民见状,很是无语地给她拿纸。梁好运无意识地擦擦嘴,张跃民又接过去扔垃圾桶里,“方便面还吃不吃?”   梁好运朝他手臂上一巴掌,住口!   张跃民看了看手边的遥控器,想关上逗逗她。一看闪出知名品牌,张跃民不自觉屏住呼吸。梁好运努力睁大眼睛,直到画面结束。   张跃民靠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梁好运摸着砰砰跳的心脏,还有些无法相信,大品牌小公司,从上到下,几乎全烂了。   张跃民拍拍她的肩膀:“关了?”   梁好运摇了摇头。   “面凉了,还吃吗?”张跃民问。   梁好运下意识吃一口:“还没凉透,还可以吃。”嘴上这样说却先吃里面的火腿肠,接着才把面挑了吃了。正想扔垃圾桶,手机响了。   张跃民不作他想:“不是向东就是老三。”拿着垃圾出去。   梁好运找出她的手机,果然是刘向东,也是刚看完“3.15”特别节目。   刘向东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问题那么严重,还涉及到天天在电视台做广告的知名品牌。   那个名气最大的奶粉公司的证据都是偷拍的,还不是在超市,是在工厂内部。刘向东最不敢相信的就是这点,记者干起了特工的活儿。   电视一播,天下皆知,该奶粉企业想甩锅旁人陷害都没法甩。   刘向东问梁好运:“那个公司不会已经查封了吧?”   “说不定相关人员已经被控制了。”梁好运道。   刘向东:“这么迅速?”   “做传媒的嗅觉灵敏,要不是人已被监管,那么大公司不可能上电视。”梁好运想想新闻流程,“这么大的事,没台长许可,没人敢报。”   刘向东放心了:“我们可以买机器了?”   “可以了。”梁好运提醒他,“奶粉事件这么严重,说不定你公司也有卧底记者。”   刘向东要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结结巴巴,“不,不可能。我就是,就是做奶制品。”   “你广告多,电视台和地广,老百姓知道,记者想不注意也难。”梁好运想了想,“以后可能还会有商业间/谍。”   “艹!”   梁好运想笑:“我没吓唬你。你们以后要小心。”   “赚点钱怎么就这么难。”刘向东忍不住叹气。   梁好运:“谁让你赚大钱呢。你去捡破烂,绝对没人跟你争。”   刘向东又忍不住叹口气:“我回头就告诉老三。”   “你们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保镖。”   婴儿奶粉涉及到孩子,梁好运料到上面不可能不管不问,但也没想到问题那么严重。   一夕之间,国内奶粉行业的领头羊之一轰然倒塌。   梁好运想到这点又觉得心在跳,不是激动,是恐慌。很怕哪一天倒的是她的公司。虽然她这些年赚的钱足够用几辈子,可看着自个一手创立的公司……梁好运赶紧摇摇头,别自己吓自己了。梁好运看到电话还没挂上,道:“商场如战场,战场上用的三十六计,兵不厌诈,你们以后也会碰到。”   “别吓我。”刘向东赶忙说。   梁好运:“我吃饱了撑的。以前生意好做,是因为干的人少。以后干的人多了,会越来越难。以前十个人抢一块饼,以后成千上万个人抢。你自个想想竞争多惨烈。”   刘向东不敢想,挂了电话就去找段老三。   段老三听他说完梁好运“吓唬”他们的言论,道:“还是好运格局大。我们确实得早做准备。否则真会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那奶粉呢?”   段老三:“干!市场空出来,谁抢在前头就是谁的。我现在就联系机器厂家,先买些新的。”   “现在?”刘向东惊呼,“半夜了。”   段老三笑道:“别说还没到半夜,就是凌晨两点人最困的时候,他们也高兴。”   “照你这个干劲,八月十五就能铺货。”刘向东道。   段老三摇了摇头,中秋节就太晚了。   现在不过三月中旬,争取暑假前弄出来。   段老三和刘向东的公司有现成的车间,也能调出一批工人,外包装也设计好了,只待奶粉生产出来。   俩人合作的优势此时发挥出来,都能当家作主,兵分两路,五一劳动节第一天,机场地铁上的地广全换成一个名字很洋气的奶粉广告。   生产地在大草原,可不管乘客还是超市都认为这款奶粉有外国人参股。   国家这些年闷头发展,不论外人怎么欺负都不还手,最气愤的时候也不过是让外交人员谴责。这就让很多国人感到自卑,以崇洋媚外为荣。   很多超市售货员也不例外。   刘向东和段老三本以为新款奶粉不好卖。由于他们那个洋名字,超市售货员很乐意推荐,短短几个月就打开帝都市场。   帝都市场都能拿下,小城市更不在话下。因为大城市的人还会看看生产厂家制造商,小老百姓听到洋名字,潜在意识里会认为这就是外国货。   十一,张跃民和梁好运打算带着孩子出去,被刘向东和段老三拦下,名曰多日不见,一起聚聚。   两人十一上午到张家,见着张跃民却是一个劲感慨,幸亏他们跟梁好运不是同行。否则梁好运那胆大心细,说干就干的劲头能把他俩吊起来打。   张跃民失笑:“说的好像你俩全无优点。她可不会听旁人的意见。你俩要是她,奶粉这事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段老三赞同:“这倒也是。”   “中午吃什么?”   十一堵车,俩人十一很少回来,不知道这点,出发的晚,又是穿成而过堵得很,以至于现在都十一点了。   段老三开冰箱:“我看看都有什么。”   “手擀面,速冻饺子和一点包的饺子,还有几块牛排和一块羊肉。”张跃民想了想,“保鲜层还有些牛奶和水果。”   段老三拿出一串葡萄,“你这边的羊肉不行。赶明儿去我们那儿吃。你买的葡萄也不够甜。”   张跃民想翻白眼:“这是平安县的葡萄,哪能跟西北的比。”   “爸爸,西北的葡萄好吃?”二丫头戴着鸭舌帽进来正好听到这句。   段老三想说什么,一看到小孩,惊呼:“闺女,长这么高了?过来,过来,伯伯告诉你。”   除了张跃民还没这么叫过她,吓得二丫头找爸爸。   段老三:“我是你段伯伯。”   二丫头知道段伯伯,可没见过几次,“段伯伯。”乖乖喊一声,靠爸爸腿上,拉过爸爸的手,让爸爸圈住她。   张跃民把她抱到身边坐下,“你段伯伯那边有很好吃的葡萄,也有很好吃的羊肉。比我们买的好吃。”   二丫头往四周看。   “找什么?”刘向东问:“我拿给你。”   张跃民笑道:“她以为你们带来了。”   刘向东楞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些天太忙,忘了。”不光没带特产,他俩今儿还是空着手来的,“好好,下次给你带两箱葡萄,一只羊,我们做烤全羊。”   俩孩子起先都在外面玩儿,听说家里来客了才往家跑。   大小子不急不慌,听到“烤全羊”三个字一下子跳进来,“烤全羊?”   刘向东越发感到抱歉:“我们坐飞机回来的,机上不准带羊。下次我们开车过来给你带。”   机场查的严,大小子知道,很失望也没办法,“那就下次吧。”   段老三瞧着小孩蔫蔫的,葡萄递给他。   大小子下意识伸手,看到他拎着一串吃,慌忙缩回去。   段老三糊涂了:“不好意思?”   大小子看他爸爸,欲言又止。   张跃民想笑:“他嫌你没洗。”   “咳,我说什么。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他俩早上才给梁好运打电话,梁好运机票都订好了。因为要出去,早上就没去买菜。小王等人说院子里的菜够他们吃。   他俩真来了,梁好运就带保姆去超市。闻言,梁好运从院里退进来,“他俩肠胃弱,三哥,别乱教。”   “知道了,知道了。”看到她拎着小推车,“你们家不是有保姆?买菜还得你亲自去。”   梁好运:“超市又不给送货上门,她俩也不知道买什么,只能我自己去。”   段老三乐了:“你真敢想。送货上门?”摇摇头,“去吧。”   张跃民想到超市里的很多菜水冲一下就行了,而他们家还有很多炭和竹签,“好运,多买些,中午烧烤。”   大小子和二丫头同时起身,“妈妈,等等。”   “你们不去!”梁好运瞪他俩,“老老实实跟爸爸在家呆着。过几天人少了再去。”   二丫头拉住她的手:“不嘛,不嘛……”   梁好运问:“谁给你的错觉,跟我撒娇有用?”   二丫头气得挥开她的手,“妈妈一点不好!”   “激将法没用。超市人多,我也是怕你们走丢。”梁好运拍拍她的小脑袋:“回头订个蛋糕,下午去拿。”   大小子皱起眉头。   “你又怎么了?”梁好运好奇。   大小子哼一声,进屋找爸爸。   张跃民板起脸:“好好跟妈妈说话!”   “人家放假啦!”小孩忍不住看妈妈,又骗人!还当他是三岁小孩啊。   梁好运笑了:“越是我们放假,他们越忙。你俩一直没出去吧?等一下到小卖部门口看看就知道了。”   蛋糕店在小卖部对面的那条街上,离小卖部有点距离,但也能看清楚。   大小子闻言还是不信。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放假,蛋糕店不放假,“真的?”   梁好运点头。   二丫头挥挥手:“妈妈,去吧。”   梁好运摇了摇头,让小王和小孙拿着盛菜的布袋。   到门口,梁好运吓一跳,突然蹿出个黑影。仔细一看,什么黑影,楚兜兜。   梁好运轻抚胸口:“你大舅呢?”   “别提了”少年烦的摆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梁好运朝外看去,他爸爸的司机正倒车。梁好运赶忙过去:“出什么事了?”   昨儿张跃民打电话问楚兜兜,要不要他接他。楚兜兜虽然喜欢表舅,也喜欢爸爸。他爸妈半个月前就计划好,跟他大舅还有姥姥姥爷一家出去玩儿。   结果昨晚他大舅临时有事。今早他爸又有事。   楚兜兜的妈和舅妈俩人哪能照顾俩孩子和两位老人。再说,他们也没给保姆买票,临时订票也晚了,只能取消行程。   楚兜兜本想去爷爷奶奶家,然而老两口被大儿子接走了。   不想跟妈妈单独在一块,楚兜兜“假传圣旨”,表舅喊他过去。   大表姐不疑有他,司机把他领导送去单位,回来送领导家的小公子,结果就弄这么晚。   楚兜兜怕张家没做他的饭,所以才这么着急忙慌的往屋里跑。   梁好运听司机说完,不禁问:“他就不怕我们也出去了?”   “担心你们在飞机上关机,给张爷爷打的电话,张爷爷说你们在家。”司机道。   梁好运笑了:“这孩子越来越聪明了。开车慢点。”   司机颔首:“他就带几件换洗衣服。”   “这边有他的洗漱用品。”   楚兜兜这几年猛蹿个,去年留下的衣服不能穿了。梁好运买菜回来,检查一下他的行李,发现没睡衣,就找一套张跃民的给他。   楚兜兜惊喜:“我可以穿表舅的衣服?”   “袖子和裤子有点长,卷几道凑合一下,反正睡衣越宽松越舒服。”梁好运道:“这套是新的,腰还没被他撑大,应该能穿上。”   楚兜兜看看他表舅,又看看他,他表舅一身精肉,他一身虚肉:“我的腰可能跟表舅的一样大。”   张跃民冲他招招手。   楚兜兜跑过去就把T恤往上提。   张跃民用手比划一下:“比我的腰细一点。”   “那我过两年长高了,就可以穿表舅的衣服?”楚兜兜忙问。   张跃民顺嘴问:“你妈不给你买?”   楚兜兜使劲点头。   张跃民眉头微蹙。   梁好运不信,大表姐就这一个孩子,赚的钱不给他用给谁用,“兜兜,说实话。否则我现在就你妈妈打电话。”   张跃民看向他。   楚兜兜期期艾艾地说:“我妈妈就只会给我买运动服。我又不要什么奇装异服,就要条牛仔裤,她不给买,还说穿牛仔裤的都是小痞子。   “舅妈,我好多同学上小学的时候就穿牛仔裤了。现在好些同学都有西装和皮鞋。我都没管我妈要西装皮鞋。”   梁好运忍不住说:“牛仔裤算什么奇装异服。”   “就是啊。明明是她落伍,不懂,还说我赶时髦。”楚兜兜说着眼中一亮,“舅妈!”   梁好运笑了:“让我给你买?”   楚兜兜摇了摇头。   梁好运不懂。   楚兜兜:“我有钱。你和我一起去?” 第156章 给兜兜买衣服   梁好运好笑:“一条牛仔裤又花不了几个钱。”   “我真有。我的压岁钱,我妈妈没要。”楚兜兜想一下,“回头让我爸爸的司机送过来。”   梁好运微微摇头:“不可以。我今天给你买,明儿不光你的钱被你妈收起来,裤子也会被你妈压箱底。”   “那怎么办啊?”楚兜兜愁的苦着小脸,眉毛都皱一块去了。   二丫头道:“让我爸爸买啊。大姑怕爸爸。”   梁好运不禁问:“谁跟你说大姑怕爸爸?”   “小叔叔啊。”   二丫头口中的小叔叔只有李霁。   今年春节张跃民带家人给他大舅拜年,第二天他大舅就让李霁来给张爷爷拜年。连着见两次,梁好运估计是那时候说的。   梁好运道:“你小叔夸张。你爸爸学问高,你大姑讲道理讲不过他,不等于怕他。跟哥哥玩去,妈妈给你兜兜哥哥铺床。”   二丫头走过来。   梁好运故意说:“那你来帮我铺床。”   小丫头拉着哥哥去找何娇娇。因为何娇娇家有人玩,就是那个考上师范大学的小姐姐。   俩孩子出去,梁好运才敢说实话:“好好那句说对了。只有你表舅买的,你妈才不敢束之高阁。”   “表舅……”少年苦着小脸找舅舅。   外甥像舅。   张跃民跟他大表哥长得很像,楚兜兜跟张跃民有三分像,所以每次张跃民带他出去,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父子。   张跃民要说楚兜兜是他外甥,那别人一准认为亲外甥。   段老三和刘向东对李家的感官不是很好,可面对和张跃民像的小孩,俩人都不由地心软帮这孩子。   段老三快言快语,道:“你表姐哪个世纪的老古董?九零年你们卖衣服那会儿,帝都大街上到处牛仔裤。这都二零零四年了。”   张跃民笑道:“我大概能理解这类家长,认为学生就要有学生样儿。”   “什么叫学生样儿?”刘向东问。   张跃民:“好学生。留着乖乖的学生头,上学穿洗的干干净净的校服和运动鞋。星期天穿运动服和不出挑的休闲服。休闲服最好是黑色、白色或蓝色,给人一种干净的气息。西装皮鞋大人的衣服。牛仔裤牛仔外套,社会人的装扮。不是学生该有的样子。”   刘向东忍不住说:“那是十年前的学生。”   张跃民这样讲,梁好运也想到了:“像表姐这类家长还有,高中早恋打断腿,大学谈恋爱不支持,大学一毕业就催结婚。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跟谁结婚。她也不想想。兜兜,你妈有没有说过不许早恋?”   楚兜兜惊了,“小舅说的?”   “我猜的。你小舅跟你妈不对付,是不是说过他不好好上学谈恋爱?”梁好运问。   楚兜兜想了想:“就是爱呛我妈。不过我妈也没说几次。”   梁好运:“因为你小舅的学校比她好,你小舅妈还是外交部门的翻译官,学校也比她好,她没法置喙。”   “怪不得。”   梁好运道:“你小舅要是考个二本,你妈妈得天天念叨。你表舅让你好好学习,也是为了堵住你妈的嘴。作业带来了?”   楚兜兜下意识点头。   梁好运看张跃民:“这几天先写作业,预习接下来要学的,不会问你表舅。回头我就带你买衣服。”   “不是表舅给我买?”楚兜兜奇怪了。   刘向东:“傻小子。你表舅和舅妈一家人,花谁的钱不一样?你舅妈的意思回去跟你妈说,你表舅买的。”   “哦,我懂了。”楚兜兜开心地笑了,“我可以自己选吗?”   梁好运:“当然可以。运运和好好的衣服都是他们自个选的。”   “难怪有的时候很好看,有的时候很丑。”楚兜兜一直以为好看的是他舅妈买的,丑死的是他表舅买的。   梁好运笑道:“丑的好看的我都拍下来了。过几年他们懂事了,就拿给他们看。”   楚兜兜忍不住担心自个。   梁好运失笑:“牛仔裤看起来差不多,丑也丑不到哪儿去。”   楚兜兜放心下来。   “写作业去吧。我们收拾菜,中午吃烧烤。”梁好运让张跃民陪刘向东和段老三聊天,她带着保姆和司机小冯收拾。   青菜好洗,又有四个人,大概半小时就差不多了。   梁好运用炉子煮一锅粥,热一屉子馒头。   小冯在院子里的路上搭烧烤架。   这次没做油炸,所以只用烧烤架和烤箱。梁好运先收拾的便是超市买的鸡肉,用烤箱烤一部分鸡翅、鸡腿,然后烤金针菇。   这三样烤好,张跃民把小餐桌搬到葡萄树下,又让楚兜兜喊俩孩子,然后倒上饮料,让刘向东、段老三和三个孩子先吃。   俩小的看到有可乐,忍不住打量张跃民。   张跃民:“有话就说!”   “今天什么日子啊?”   张跃民无语又想笑:“今天是国庆。当然,也是你俩的生日。”   俩孩子玩忘了,同时看妈妈:“妈妈给买蛋糕,原来是给我们过生日啊。”   张跃民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你俩真是想多了。   刘向东和段老三也把这事忘了,转向张跃民想说些什么,看到张跃民的表情,结合早上张跃民电话里说,再晚半小时,他们就去机场了。俩人瞬间明白,他们没打算给孩子过生日。   这点还是不要说的好,否则孩子非哭不可。   冰箱里的羊肉,梁好运去买菜的时候张跃民就拿出来化冻。梁好运串好青菜,羊肉也被小冯切成小块。   小冯生炭火的时候,小王和小孙也没闲着,串羊肉。   梁好运烤好一把羊肉串送过来,张跃民拿两串,边吃边说:“你歇会儿,我去烤。”   梁好运拨一串羊肉用生菜包起来递给女儿。   二丫头不想吃菜。   梁好运:“要妈妈喂你嘴里?”   小丫头赶忙接过去,她可不敢劳烦母上大人。   大小子见妹妹“投降”,乖乖的自个包。   刘向东问:“这样好吃?”   “他俩吃多了上火。”梁好运瞥一眼俩孩子,“以为我故意跟他们过不去。要不是每次上火都哭的撕心裂肺,我才懒得管。”   俩孩子心虚,不像人家小孩耷拉着脑袋,而是很傲娇的给妈妈个侧脸,仿佛在说,胡说八道,懒得理你。   梁好运了解他们,一个比一个纸老虎,也由着他们作。作的次数多了才好收拾他们。否则他们不服。   两个刚刚上二年级的小不点可不知道妈妈打着这个主意。不过也不敢一味地吃肉。   梁好运去拿烤串的时候,俩孩子迅速大吃一口,把嘴巴塞的鼓鼓的。   刘向东倍感好笑:“不喜欢吃菜,喜不喜欢吃水果?”   换牙期俩孩子不想吃需要啃的东西,摇了摇头,二丫头又补一句:“葡萄。”   大小子想一下:“水蜜桃。”   “就你会吃。”梁好运把烤串给刘向东和段老三。   俩孩子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刘向东被他俩看得不好意思:“吃哪个?”   这些是招待客人的,当着妈妈的面兄妹俩不敢要,大小子怕妹妹说秃噜嘴,抢先道:“我们想吃烤馒头片。”   张跃民:“不嫌累牙?”   大小子迟疑片刻:“用后面的牙吃。”   张跃民让小王切几个馒头。   “一个就够啦。”大小子提醒。   张跃民瞥他一眼,“兜兜不吃?两个伯伯不吃?”   大小子把他们忘了,主要也是他和妹妹面前的烤串最少,他们有很多。   段老三:“我不用。现在的馒头没一点馒头味儿。”   张跃民明白:“我们家的馒头是小王和小孙蒸的,不是馒头店买的。”   “那我要。”段老三说着朝厨房去。   张家的早餐是馒头、粥、牛奶和炒菜。   俩孩子喝着牛奶就菜,所以他俩的馒头没吃。十月初的帝都白天温度高,早上热的馒头到中午还没凉透。段老三捏一下,馒头有点软,就拿一个边吃边出去。   到张跃民身边忍不住感慨,“还是自家蒸的香,吃着都有丝丝甜味。没放糖吧?”   赶巧张爷爷回来,张跃民看一眼老人孩子:“有他们我们哪敢放糖。”   段老三也朝他们看去,发现张爷爷还跟十来年前一样,不弯腰不驼背:“你爷爷这个身体,绝对能长命百岁。”   张爷爷想想之前在乡下的日子,他爷爷要能活到八十岁都是老天爷开眼。   “没人气他,定期检查身体,不是没有可能。你父母身体还好吧?”张跃民问。   段老三:“刚过去不习惯,这两年冬天回来,春夏秋过去,两边跑跟旅游似的,比早几年整天窝在家里好多了。”   “那就好。老年人心情不好老的特别快。”张跃民想想,“血压忽高忽低,说不定哪天就过去了。”   段老三点头:“我在家从不说公司的事。”   “你闺女儿子呢?我记得该高考了。”张跃民好奇。   段老三:“闺女明年考,小的还得两年。不过我觉得都玄。”   “那就复读,直到考上为止。至少也得是个二本。”张跃民道,“小小年纪不上学,身上还有钱,学坏快得很。”   段老三故意说:“回头就说你说的。”   张跃民点头:“反正她又不敢来找我。”   这倒是真的。   段老三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没怎么管过女儿,所以偶尔得闲问一次,问错了,女儿脾气比他还大。但他要说张跃民让她复读,她绝不敢说半个不字。   其实段老三和刘向东的孩子都没见过张跃民,因为他俩每次过来,要么孩子上课,要么像今天,跟张跃民和梁好运聚聚。大人聚会,自然不可能把孩子带来。何况都大孩子也不喜欢走亲串友。   张跃民递给他一串烤青椒。   段老三怀疑:“这能吃吗?”   “不辣,放心吧。”张跃民又递给他一串馒头片。   眼巴巴盯着烧烤架的俩孩子吞口口水,却不敢过来。因为梁好运在他俩旁边坐着。   楚兜兜发现他俩想吃又不敢要,一副小可怜样儿,过来帮他表舅烤。   “饿了?”张跃民问。   楚兜兜:“还好。就是这闻着特别香,有食欲。”   “多吃点,初三费脑。牛奶肉跟上,这些蔬菜米面也得跟上。”   段老三诧异:“兜兜都上初三了?这么快?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好像才到,到我腰。”   “那时候他才多大,六岁。今年十四了。”张跃民不禁说。   段老三叹了口气:“岁月催人老啊。”   楚兜兜接道:“段叔叔一点不老。”   “你这孩子,嘴巴不像你表舅。”段老三脱口而出。   张跃民挑眉:“我挤兑过你?”   段老三仔细想想,他俩早年一起干了不少勾当,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张跃民还真没数落过他。倒是刘向东,向着梁好运,三天两头要找梁好运告状,没少被张跃民收拾。   楚兜兜看了看他,又看看张跃民,小声说:“我一直以为表舅跟向东叔叔比跟您好。”   段老三朝葡萄架那边努努嘴,“你向东叔跟你表舅妈好。他俩最见不得我和你表舅在一块。”   “为什么?”楚兜兜好奇。   担心他俩同流合污。   可这话能说吗。   段老三:“这不是你小孩子该知道的事。”发现馒头片好了,“给!”潜在意思,一边玩儿去。   楚兜兜瞥一下嘴,拿着馒头片走人。   段老三没想到青春期的孩子这么好打发,“你这个外甥不错。”   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张跃民没听懂。“不像你,也不像李家那两位。”段老三道,“李家那两位我不了解,凭李家老大安安稳稳这些年,还越爬越高,就不是省油的灯。”   张跃民:“像他爸。”   段老三勾头打量他,你在开玩笑吗。   “在他们家我表姐当家做主。”张跃民想了想,“他们父子俩的衣服,我估计都是我表姐置办的。他乖不等于智商低一根筋。否则也不会说,他妈不许他买牛仔裤。”   段老三点头:“这倒也是。一听你们支持他,立即要好运给他买。”看一眼不远处葡萄架下的少年,“会把握机会。不过你还真买?”   “牛仔裤而已。”张跃民不光给他买,还打算买两套。   十一假期街上人多,张跃民看着仨孩子写四天作业,十月五号上午,张跃民和梁好运带仨孩子直奔帝都最繁华地段。   牛仔裤款式虽然大同小异,但面料差别很大。   梁好运找一款很软的给楚兜兜,让他摸摸。   楚兜兜惊得摸了又摸,因为在他印象中牛仔裤很硬。他妈妈也说过,牛仔裤夏天热,冬天硌人,裆很浅,一点不好。   梁好运拍拍他的脑袋:“去试试。”   “我看看价格。”楚兜兜小声说。   梁好运乐了:“这个不准。”   楚兜兜不信。   梁好运:“故意标这么高好打折。这是商家吸引顾客的一种手段。”   楚兜兜小声问:“能打七折?”   梁好运胡扯:“多拿两件,五折也能讲下来。”   楚兜兜惊得不由地看一眼远处的售货员。   梁好运:“我有他们家的会员卡。打过折还能在会员卡的基础上再打九折。”说着把会员卡拿出来。   楚兜兜一看真有,抱着衣服欢天喜地去试衣间。   张跃民小声提醒:“他好糊弄,他妈那边可不好糊弄。”   梁好运道:“我还留着商标让表姐看到?我傻啊。他试好就剪下来。”   牛仔裤店里还有别的衣服,比如卫衣。梁好运拿两件,一件橙色一件粉色。   楚兜兜看到粉色想也没想就说:“舅妈,大了,好好得穿最小号。”   “你的。”张跃民给他:“进去试试。”   楚兜兜张口结舌,“我,我是男生。”   梁好运:“这就是男款。人家既然摆出来卖,肯定就有人买。再说,别说你才十四,就是二十四,三十四也可以穿。”然后拿一件大号的,“这种就是你表舅这么大人穿的。”   楚兜兜的眼睛盯上张跃民。   张跃民好笑:“行,我也拿一件。”随即喊服务员再给他拿条牛仔裤。”   有人做伴儿,楚兜兜笑嘻嘻试衣服。   坐在沙发上歇息的兄妹俩互相看了看,同时起身喊:“妈妈!”   “你们也要衣服?”梁好运不待他俩说下去,“兜兜哥哥没衣服,你俩也没衣服?”   俩孩子又互相看了看。   大小子伸出一根指头,“一套。”   梁好运点头,不待俩孩子高兴的欢呼,“你们的一套是包括帽子、袜子和鞋在内,还是只是上下两件?”   大小子惊呆了,妈妈是怎么猜到的。   梁好运:“你们是我生的。在我肚子里一点点长大,什么我不知道。平时懒得拆穿你们。”   二丫头想了想,“妈妈给兜兜哥哥买两套,是从头到脚吗?”   “当然!你兜兜哥哥又没有鸭舌帽,也没有配牛仔裤的鞋。”梁好运道。   楚兜兜赶忙出来:“我有好多鞋。”   “我知道,都是运动鞋,我说的是板鞋。别担心上体育课不舒服,回头咱们挑鞋底比较软的。”梁好运道。   二丫头的眸子一亮:“妈妈,我没有软底鞋。”   “脚上穿的什么?”梁好运反问。   小孩自打那次穿自个买的鞋磨好几个水泡,就不敢再自己买。梁好运给她买的都是软底鞋,穿在脚上舒服又轻松。   梁好运故意说:“你是没硬底鞋。要不妈妈给你买?”   二丫头想听听哥哥的意见。   大小子赶忙说:“傻啊。那样的鞋穿了磨脚,想都不要想。”   二丫头哼一声,瞪一眼妈妈:“难怪突然这么好说话。又想害我!” 第157章 老古董   梁好运气笑了:“我是你妈,你是我女儿。”   “我是别人的女儿,妈妈也不敢害我。”   梁好运的呼吸停顿一下。   店里的售货员都忍不住笑了。   梁好运想揍熊孩子,“妈妈几时害过你?”   “那次!”   梁好运:“哪次?”   二丫头其实忘了。刚刚哥哥说“磨脚”,二丫头想起来,“有一次我和哥哥想要一闪一闪的鞋,妈妈明明就知道鞋不好穿,妈妈还要我们买。”   梁好运:“说话讲理吗?张好好,明明是我不许你们买,你们跟我闹,非要买。当我不记得?不信问爸爸。”   张跃民从试衣间出来,身着粉色卫衣和浅色牛仔裤,瞬间回到十年前。二丫头眼中猛一亮:“爸爸好帅!”   张跃民嗤笑一声:“夸我没用。妈妈说的对,你倒打一耙,就别想了。”   “哥哥,我们走。”二丫头拉住哥哥的手。   梁好运:“商场里也有拐子。”   俩孩子同时停下,不信有保安的商场有拐子。   “爸爸!”二丫头拒绝和她妈妈搭腔。   张跃民:“太爷爷平时都去哪儿巡逻?”   二丫头要是小两岁,肯定不记得。而她已上二年级,七周岁了,很多事长辈不说她也知道,学校、超市,人特别多的地方。   商场人就特别多。   小孩不光不敢朝外跑,爸爸回试衣间换衣服,还和哥哥移到妈妈身边,再也不敢坐在沙发上当大爷。   孩子懂了就行了。梁好运也没揪着不放,又给楚兜兜挑两件休闲夹克。   楚兜兜本想说,他有外套。然而夹克套上,跟卫衣很搭,楚兜兜说不出来。只是一想一买就是六件,楚兜兜犹豫起来:“舅妈,太多了吧。”   “运运跟好好的衣服都是整套的。现在的天中午热,早上冷,早上出门没外套可不行。”梁好运想想,“上学的时候可以把卫衣穿校服里面,星期天不能这么穿。再说了,这些休闲款,衣袖长,裤脚也有点长,回头让街角的裁缝扎一道,明年长个了拆开还能穿。两套衣服穿两季,多合算。”   楚兜兜没想到还能这样,“那就这些。鞋和帽子就算了。”   “不能算,不能算。”二丫头摇了摇头,头上红色的鸭舌帽掉地上。   小丫头知道今天逛街,要走很多路,也没穿她的裙子,而是黑色休闲裤,白色带卡通图案的T恤,外面是一件黑红两色的夹克。脚上的鞋子是红色的,头上的帽子也是红色的,衣着简单,配上她白皙的小脸,漂亮可爱的长相很亮眼。   大小子的衣服跟妹妹一样,不过他的外套是黑蓝两色,帽子和鞋是白色。大小子捡起妹妹的帽子给她扣上:“别摇头,妈妈听得见。”   二丫头刚刚是急的,“兜兜哥哥,没有帽子不酷。””   楚兜兜看了看小表弟和小表妹的衣着,又纠结起来。   张跃民:“牛仔裤都买了,还怕帽子和鞋?”不待他开口,让售货员把衣服包起来。   梁好运赶紧道:“我们去对面看看。”   “那这些衣服?”楚兜兜看售货员手里的衣服。   梁好运:“让你舅拎着。让他过来就是给我们拎东西的。我们先去挑帽子和鞋,这样不耽误时间。”   楚兜兜认为很有道理,拉着弟弟妹妹跟上舅妈。   张跃民回头看去,直到楚兜兜坐下换鞋,他才把钱夹拿出来付账。   楚兜兜自个的鞋就是名牌,所以两双鞋挑好,张跃民再结账就没背着他。运动鞋店里有帽子,梁好运给他选两个。然而待帽子包起来,张跃民的两只手拎满了。   “这么多?!”楚兜兜惊呼。   梁好运:“这还多?你没见他俩买衣服,一个人就这么多。”   二丫头扯一下哥哥,“妈妈说的他俩谁俩啊?是妈妈和爸爸吗?”   大小子点头:“当然!”   梁好运又气得想揍俩皮孩子,“接下来打道回府?”   “不吃点饭吗?妈妈。”二丫头问。   梁好运:“你想吃什么?”   “烤鸭!”二丫头最好这口。   梁好运和张跃民带俩烤鸭回家。午饭还没做好,一只烤鸭被仨孩子解决了。由于有面饼,吃的时候又喝点白开水,待张跃民和梁好运发现,仨孩子已撑的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楚兜兜难得跟弟弟妹妹胡闹一次,梁好运考虑到初三学生压力大,就没数落儿女,以免楚兜兜记心里,下次不敢敞开吃。   梁好运就当他们困了,赶他们回卧室。   逛半天,兄妹三人也累了,躺在床上一觉到下午两点,张跃民喊他们起来。   这时梁好运已经把上午买来的衣服洗好了,都在院里晾着。   楚兜兜又惊又喜,“舅妈,今年能干吗?”   “这样的天太阳落山就差不多了。”梁好运以免他晚上睡不着,“明天下午让你舅送你回去。”   楚兜兜真担心明天到家怎么说。梁好运安排好,少年很开心。   话又说回来,梁好运给他买了牛仔裤,挑的外套是夹克衫,而不是牛仔外套,就是担心大表姐当着张跃民的面答应,张跃民一走,衣服收起来。   卫衣和夹克衫,大表姐允许楚兜兜穿。只剩一条牛仔裤不许穿,楚兜兜不敢闹,表姐夫也会劝她。   翌日傍晚,确定楚兜兜的父母都在家,张跃民把孩子送过去。   表姐夫开门看到张跃民拎着大包小包,准备调侃儿子,一看儿子穿着板鞋,戴着鸭舌帽,夹克衫配牛仔裤,赶紧朝屋里看。   大表姐出来了,面色不渝。   楚兜兜驻足不前。   张跃民噙着笑把东西递过去:“兜兜的衣服。”   表姐夫下意识看一眼妻子,面若冰霜,“买,买这么多?他小孩子,明年长高了就不能穿了。”   “不能穿洗干净消消毒送去孤儿院。”张跃民此言一出,表姐夫语塞。张跃民继续:“没多少,就两套。”   表姐夫想挠头:“兜兜有衣服。”   张跃民拉过楚兜兜,让他表姐夫看清楚:“有这样的吗?没有吧。我选的,怎么样?”   “你买的?”表姐夫惊讶。   买之前楚兜兜有一点点心虚,后来结账的是张跃民,楚兜兜面对他爸的怀疑,理直气壮:“表舅买的。”   张跃民点头:“帽子是好好闹着要买的。”   “好好也去了?”表姐夫正怀疑,是不是他儿子闹着要牛仔裤,张跃民特意带他买的。闻言误以为自家儿子捎带的。   张跃民:“鞋是好运挑的,跟我脚上的鞋一个牌子。”跟楚兜兜不同,张跃民脚上的这双是开春买的,有点旧了。   表姐夫低头看去,两双鞋都是白色的。只是张跃民白中带黑,楚兜兜的鞋带有浅蓝,更显得朝气年轻一些。   表姐夫回头看老婆,怎么办。   大表姐气得掉头去厨房。   表姐夫放心地笑了:“既然买了就穿吧。有没有谢谢表舅和舅妈?”   楚兜兜连连点头,小声问:“妈妈不生气了?”   表姐夫的第一反应是看张跃民。   张跃民:“兜兜虚岁十五,再过几年就成年了。整天穿的很运运一样,有女孩子喜欢他都不敢表白。”   大表姐一下从厨房出来。   楚兜兜赶忙拉张跃民的衣袖,快别说了。   张跃民:“找对象就要找知根知底的。不从同学中找,难道到大学再找?大学的学生,天南海北,哪个地方都有,你知道他们家什么样?大学要是不敢找,只能相亲。相亲没感情,能过到一块去?”   “张跃民,你什么意思?”大表姐气得忍着怒气问。   表姐夫忙打圆场:“跃民没别的意思。”   “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表姐夫败下阵来。   张跃民:“我没别的意思。”   表姐夫连连点头,看吧,跃民真没别的意思。   “这么说来是我误会你了?”大表姐阴阳怪气问道。   张跃民点头。   大表姐顿时气得想抄家伙。   张跃民:“虽说兜兜现在是学生,可他是初三学生。明年十六,搁农村穷人家,十六岁就是大人了。姐夫知道的,十六岁打工可不算童工。”   表姐夫真想点头,但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啊。   张跃民看看楚兜兜:“虽然没我高,也有好运高了。大小伙子,就得有几件小伙子的衣服。周末同学来找他玩,一个个穿着牛仔裤夹克衫,就兜兜一个运动服,成什么样?又不是打篮球,参加运动会。穿着运动服进西餐厅,人家都不给进。你得闲也给他弄几件穿得出去的衣服。”   “哪件衣服穿不出去?”大表姐双手抱臂问道。   张跃民:“明年初三毕业,有谢师宴,得去酒店吃吧?到时候也穿着运动服?你不丢人,我都嫌丢人。我们家运运才七岁都有西装。”   “那是李霁给他买的。”   张跃民点头:“我有说李霁的衣服不好?”   大表姐噎住。   张跃民还嫌不够:“你刚刚的表情可是恨不得把兜兜的牛仔裤剥掉,再给我两刀。”   “扑哧!”   表姐夫赶忙捂住嘴,退到老婆身后,免得被她的目光杀死。   张跃民拍拍楚兜兜的肩膀:“回你屋去。我得好好跟你妈聊聊。不能年龄大了,真当自己上上世纪的老古董。”   楚兜兜担心,怕俩人打起来。   表姐夫冲儿子招招手。楚兜兜接过他爸手里的东西,就给他爸使眼色,您看着点。可他还不放心,又给张跃民使眼色,别真打啊。   张跃民摆手,一脸的不耐烦:“这儿没你的事。”   楚兜兜知道他表舅装的,可他还是赶紧回屋把牛仔裤换下来。   张跃民:“是在这儿,还是出去?”   大表姐一动未动:“张跃民,我最近可没招惹你。”   “你没招惹我。我也不是看你不顺眼,是看你的衣服不顺眼。”张跃民对表姐夫道,“我前天给兜兜洗衣服,全是运动服。裤脚收着的就不说,外套底下也是收着的。除了小孩子,谁还穿那种衣服。”转向他表姐,“两套大体一样,只有细微处有点区别。你怎么不索性把同一款式不同颜色全包了?”   表姐夫忍不住咳一声。   张跃民故意这么说,没料到说中了,张了张口,“你你,你还真这么干?我要没记错,兜兜的运动服都是名牌。你有那个钱买什么不好?”   大表姐深吸气:“张跃民,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吃饱了撑的跟你吵架。”张跃民打量她一番,“你真是我张跃民的表姐?”   表姐夫心说,李霁也这么问过。   张跃民好奇:“你说你一城里人,审美怎么还不如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   “他现在是学生!”大表姐拔高声音。   张跃民:“我又没让兜兜穿着牛仔裤上学。牛仔裤是留他周末,或者放假跟同学出去的时候穿的。”   大表姐张了张口,“你怎么突然想到给兜兜买牛仔裤?”   兜兜吓得屏住呼吸。   张跃民:“不买牛仔裤买什么?买西裤啊。我倒是想,可西装是整套的。我给他弄两套,你回头全扔垃圾桶里,西服还贵,我不亏大了。”不待她开口,“既然你这么不喜欢牛仔裤,那下次不买了。”   一门之隔,楚兜兜轻轻叹了口气。   大表姐的手放下来。   张跃民:“那就买皮裤吧。”   楚兜兜猛地打开门。   大表姐身体紧绷:“你敢!?”   张跃民双手插兜,“那你说买什么?我是他表舅,看不惯孩子的衣服,给他置办两件衣服无可厚非吧?西装不行,皮裤更不行,牛仔裤你也不高兴。那只能喇叭裤——”   “不行!”大表姐赶紧开口,“想都不想要。”   张跃民:“还是可以想的。大不了买了不拿回来,以后兜兜去我家穿。”   大表姐张口结舌,“老楚!”   楚副市长看出来了,张跃民故意的。   “跃民,我觉得牛仔裤就挺好。”   大表姐瞪丈夫,你说什么。   表姐夫赶紧给她使眼色,“皮裤就算了。兜兜去你们家,你也不能给他买皮裤。”   “我知道啊。”张跃民道:“他要穿,也得等上大学——”   大表姐忙说:“上大学也不行。”   “还穿运动服?”张跃民问。   大表姐说不出话来。   张跃民:“我们家以前没钱,可我除了运动的时候,在家也没穿过运动服。”   楚兜兜点头,最休闲的也是宽松直筒休闲裤。   大表姐眼角余光瞥到儿子,发现他穿着运动裤,怒气瞬间消失,“这样不挺好的?”   “在家是挺好。”张跃民点头:“我也没说在家不好。我是说出了家门这套跟同龄人格格不入。到了西餐厅,人家得说他土老帽。”   大表姐:“我以前带他去吃西餐,也没人说。”   “以前他几岁?我带运运去也没人说。现在几岁?再过八年就可以找对象结婚了。”张跃民瞥她一眼,“你儿子是个人,不是你手中的风筝,想给他描成什么色就描成什么色。你当妈的也无权决定孩子每天吃什么穿什么。”   大表姐不服气:“他吃的穿的都是我的钱买的。”   张跃民拿出手机。   表姐夫下意识问:“给好运打电话?”   “不。打给我大舅妈,您岳母。问问她以前是不是这样管你老婆。”张跃民说着就翻电话号码。   不问表姐夫也知道。表姐夫也纳闷,他老婆跟谁学的。严重怀疑她早年当知青在农村人家里住几年,跟那户人家学的。学的可能还是人家的糟粕,而不是精华。   “跃民,多大点事啊。”表姐夫拿走他手机。   张跃民看他表姐,“那就是大舅管的特别严,这不许那不许?”   李大舅倒是想,然而他以前在部队,短则一年回去一次,长则两三年回去一次,想管也管不了。   表姐夫道:“跃民,你说的我们知道了。我们检讨,以后再给兜兜买衣服,我们先问问邻居。你看这样行了吧?”   张跃民盯着他表姐。   “兜兜不是你儿子!”大表姐提醒他,别管太宽。   张跃民:“我儿子你管得着吗?”   大表姐噎住。   表姐夫又想笑,“跃民,回头我就跟你姐聊聊。”   “兜兜还没吃饭。”张跃民道。   表姐夫:“我们正在做。”推一下妻子,你先做饭去。扭头对儿子说:“兜兜,去把牛仔裤换上,让爸爸好好看看。”   楚兜兜下意识看他妈。   当着张跃民的面,大表姐尴尬,恼羞成怒:“穿条牛仔裤我还能吃了你?”   楚兜兜赶紧回房。   表姐夫拉张跃民到沙发上坐下,张跃民知道他不当家,也没冲他阴阳怪气,“你们的思想得转变转变。”话音落下,楚兜兜出来,“我要给兜兜买牛仔裤,兜兜说,不要,硬,夏天穿着不舒服。”   大表姐出来质问:“难道不是?”   “自己摸摸兜兜的裤子。”张跃民懒得跟她废话。   大表姐瞥他一眼,就朝儿子走去。   楚兜兜这次没害怕。   大表姐不敢信,软的不像牛仔。   张跃民:“这个是棉的。别看到牛仔裤的颜色就当是牛仔裤。商场里很多是这种布料。”   表姐夫也忍不住摸摸儿子的裤子,“这不是牛仔布吧?”   “这得问我姐。”张跃民笑看着他表姐,“这是牛仔裤吗?” 第158章 买房   大表姐无言以对。因为她拒绝了解,所以压根不知道牛仔裤还有纯棉一说。   张跃民起身道,“别忘了给兜兜置办几件社交穿的衣服。”   “我送你。”表姐夫接道。   张跃民笑道:“门口就是电梯,送什么。”   表姐夫依然随他到门外,楚兜兜转身往卧室跑。   张跃民听到那趴趴的脚步声,忍不住说:“看你们把孩子吓的。”   表姐夫连声道:“检讨,一定检讨。”   张跃民轻笑一声,楚副市长被他笑得尴尬,因为他总觉得那声笑带有浓浓的讽刺意味,仿佛在说,你一个怕老婆的检讨有什么用。   电梯合上,表姐夫回屋就给他妻子使眼色,去厨房,边做饭边聊聊。   大表姐关上厨房的玻璃门就问:“你也信张跃民说的,看到兜兜的衣服全是运动服,所以给他买牛仔裤?”   表姐夫:“你怀疑兜兜找他要?如果只是找他要,跃民犯得着给他从头换到脚?刚刚我看了一眼,里面不光有鞋,还有帽子。”   “还有?”大表姐惊呼。   表姐夫点头:“两套都是从头到脚,就差袜子了。”   其实有袜子。不过不是买的,梁好运给楚兜兜买鞋买帽子,店里送了两双。由于袜子太小,表姐夫没看见罢了。   大表姐闻言嘴巴动了动,憋出一句,“要他多事?我儿子的衣服我自个不会买。”   表姐夫心说,你倒是买啊。   “那你回头再给他买两套?”   大表姐脱口而出:“还买?”   表姐夫的呼吸骤停,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两套衣服是有换洗的不假,可也不能一直穿那两身。回头别的孩子要问咱儿子,你怎么总穿这两套。儿子怎么回答?我就这两套,还是表舅买的。”   大表姐张了张口,骂道:“张跃民个混账就会给我找事!”   “那是跃民真当兜兜是他外甥。换成别人谁管你。即便想管,也得有时间。”表姐夫提醒她,“李擎跟你说过几次,可他有空吗?李霁也不满,可他没养过孩子,不了解孩子,带兜兜出去也只知道带他吃带他玩。”   大表姐不服气,因为她比张跃民大将近十五岁,“他也是第一次养孩子。”   “他会换位思考。”表姐夫以前会偷偷带着儿子置办些孩子喜欢的。这两年太忙,无暇关心儿子,不知道他儿子到了知道讲究穿衣打扮的年龄,所以表姐夫很感谢张跃民及时发现。   表姐夫想了想:“明天下午送兜兜去爸妈那儿,你绕去商店再给他买两套。”   “你不去?”大表姐下意识问。   表姐夫打电话给秘书,空出两小时。   翌日下午,夫妻俩带着楚兜兜到商场,服装店找个遍也没找到他身上穿的牛仔裤。   大表姐要面子,不好意思问。表姐夫没这么多顾虑。再说,官场上的人,连这点事都拉不下脸,还能干什么。   “兜兜,你身上的衣服在哪儿买的?”   商标拆的一干二净,楚兜兜又没仔细看,也忘了哪家店,只能说商场的名字。   两口子面面相觑,他们早该想到,张跃民出手就不可能是地摊货。他吃羊肉都不吃本地羊,嫌膻味重,肉质柴。穿在身上的衣服,他没去国外买,那是因为兜兜没护照。   表姐夫也尴尬了,“那么远啊。下周末再去。爸爸妈妈还有点事,这衣服先穿着。”   楚兜兜好奇,“这边没有?”   “有成年人的,没你穿的。”表姐夫胡诌,楚兜兜信以为真。因为他没敢离他妈太近,而找售货员询问衣服的恰恰是他妈。   楚兜兜点头:“好吧。对了,爸爸,我们老师希望我们周六能在学校。”   大表姐眉头一皱:“补课?”   楚兜兜赶紧说:“不是。怕我们到家只知道玩,在学校里写作业,有老师看着,不会的可以问老师。不收钱。”   表姐夫一听就知道学校为了升学率钻空子,然而这事双赢,所以他就说:“挺好。等一下爸爸给你配个手机,下雨下雪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去接你。”   大表姐皱眉:“他还是个学生。”用什么手机。   表姐夫:“手机又不是电脑,不能玩游戏,只能打个电话。再说,他同学没手机,兜兜带手机去学校也只能跟我们联系。”   大表姐想想,也有道理。   楚兜兜拿到手机就打给他表舅。   张跃民挂断电话脑袋还是懵的。   梁好运下午下班回来,进门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这是怎么了?”   趴在茶几上写字的二丫头回一句:“接个兜兜哥哥的电话就这样了。大姑把兜兜哥哥的牛仔裤烧了吧。”   “不是说好了吗?”梁好运拍一下张跃民的肩膀。   张跃民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不是做梦啊?”   “睡觉了?你们老师真舒服,去年国庆九天,今年十天。”梁好运说着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能比,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的表情。   张跃民好笑:“你怎么不说老师还有寒暑假?寒暑假还有工资。”   “所以你真是闲的睡糊涂了?”   张跃民把手机递过去。   梁好运不懂。   “第一个号码。”   梁好运看了看,陌生号,“兜兜用谁的手机打的?”   “自己的。存下来吧。”   梁好运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忙问:“他有手机?!”   “今天刚买的。还是他爸他妈一起买的。所以我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梁好运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这,那两条牛仔裤威力这么大?”   “管她呢。以后再对兜兜那么严,我就问她是不是更年期。”张跃民这几天一想到他表姐的所作所为就烦,哪有从头管到脚的父母。   二丫头好奇:“什么是更年期啊?”   “女人四五十岁的时候,有几年就像疯子一样,不可理喻还喜欢倒打一耙。”张跃民道。   二丫头下意识看她妈。   张跃民乐了:“你妈还得十年。”   二丫头长舒一口气,“兜兜哥哥好可怜啊。爸爸,兜兜哥哥的手机给我,我给兜兜哥哥打个电话。”   张跃民微微摇头:“不行。你兜兜周六也要上课,万一被老师听见,手机就别想要了。老师不支持学生带手机。”   “好吧。”二丫头扔下铅笔,“爸爸,给我买圆珠笔吧。”   俩孩子的字不错,张跃民手把手教的。可二年级的小学生,老师还是建议用铅笔,“圆珠笔写错了不好改。”   “那你再给我买个改正液啊。”二丫头说的干脆。   张跃民捏捏她的小脸,“就知道在这儿等着我。运运,你呢?”   “我想要钢笔。”大小子补一句,“爸爸用钢笔写字好看。”   张跃民点头:“不过暂时不可以拿去学校。”   “我们走吧。”二丫头拉爸爸。   梁好运忍不住皱眉,“天快黑了,走哪儿去?明天再买!”   二丫头小声嘀咕,“又没要妈妈买。”   梁好运一瞪眼,二丫头立即松开爸爸,回到哥哥身边,发现大门被推开:“太爷爷回来啦。做饭吗?”   “做吧。”张爷爷进来并未急着关门,而是回身看去。   梁好运打算把院里的灯拉亮,以免老人看不清,结果看到何大妈和刘大宝的奶奶一起过来。   “张跃民。”梁好运小声喊。   张跃民出来:“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进屋说。”何大妈脸上的急迫无法掩饰。   张跃民抬头看了看天。   刘大宝的奶奶奇怪:“要下雨?”   “我看是不是要打仗了。”张跃民说完,刘大妈噎了一下,不想搭理他。   张爷爷瞪他一眼,去卫生间。张跃民招呼两天坐下。   梁好运去倒水,拿水果。   何大妈:“别忙活了。不渴。张老师,我们按你说的找了,真找到一处合适的。”   没头没尾,张跃民没听懂。   何大妈:“房子啊。”   张跃民诧异:“还没买?”   “那么大的事,急不得。”何大妈看到梁好运同样吃惊,“我们又不是你们两口子,这处不合适,转手卖了。我们买的房子没打算卖。留着娇娇将来结婚用。”   张跃民:“所以地方很好?”   刘大妈接道:“我们之前打听的时候,二手房太旧,新的地段又不太好,正好钱有点紧张,想再等等。没想到真让我们等到了。帝都大学附属高中那边你知道吧?”   初中在大学东边,高中在初中东边,离帝都大学好几里路。张跃民知道,也往那边去过,但只是经过,不了解。   梁好运微微摇头,示意她继续说。   刘大妈道:“那边新开了一个楼盘,十一刚开盘,因为刚打地基,没几个人买。我们今儿去问了,全款八折。正好离这边不远,以后娇娇回娘家也方便。张老师,明儿跟我们一块看看,你觉得没啥问题,我们就交钱。”   “八折?”梁好运不信这个年代有这么好的事。何况还是帝都的房子。   北城没法跟东城和西城比,可是他们这边因为人多,做生意的人多,也挺繁华的。   梁好运:“去售楼处问的?”   何大妈点头:“错不了。那个售楼处就在他们工地上。售楼处的人还说,房子盖起来,售楼处就是,就是那什么?”看刘大妈。   梁好运:“物业?”   “对,对,他们管那个叫物业,不叫街道办。”何大妈想起来了,“张老师,明儿不上课吧?明儿去看看?”   张跃民:“他们说八折,是因为你们付全款,还是买的人少?”   “都有。”房子这么大的事,何大妈问的口干舌燥,自己嫌啰嗦,才跟刘大妈回来。   张跃民想了想,“娇娇的爸妈知不知道?”   “还没下班,回头再说。其实他们也不懂。咱们这一片就你们两口子买过房。”何大妈要不是知道张跃民不声不响弄了四套房,也不会找他。   这年头帝都的房价不是特别高,城北又没法跟市中心比,单价便宜梁好运相信,可也不能打八折。一套房子算五十万,八折就少了十万。十万能在兴和县买一套了。   梁好运问:“有没有楼盘介绍?”   “我这里有。”刘大妈拉开提包拿出一张宣传单,“名字没咋地听说过。”   张跃民不禁问:“那你们还敢买?”   何大妈:“房子啊。又不是咱们去菜市场买大白菜。市里准他们建,肯定各种手续齐全。”顿了顿,“市里要不管,我们就天天去市政府。还怕他啊。”   张跃民摇头失笑。   “你别不信。”   张跃民点头,我信。   “你看看。”梁好运把宣传单给他。   刘大妈没听说过,梁好运肯定也不知道。一来他们家买房的人是张跃民。二来她没跟帝都的房地产商打过交道。   梁好运前世知道几个房地产商,可此时的房地产商于她早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张跃民略过花里胡哨的宣传,直接找开发商,看到名字,道:“这房子可以。”   “刚打地基也能买?”刘大妈不像何大妈那么心大,很没底。   张跃民问何大妈:“娇娇爸有没有说,好运公司有钱就盖房,盖了好几处高楼?”   何大妈点头:“跟这个有啥关系?”说着就看梁好运。   梁好运赶忙说:“可不是我。”   张跃民笑道:“这个公司就是觉得钱存银行里不合算,搞房地产赚点零用钱。”   何大妈明白了。张跃民:“那种找银行贷款的房地产商,买他们的新房不如买二手房稳妥。”   “既然这样,那怎么没人买?”刘大妈问。   张跃民笑道:“咱们这边谁家缺房子?”   这边谁家都不缺房子。即便有两三个儿子要结婚,也可以盖几间厢房。实在没地儿,还可以去平安县买宅基地。   何大妈问:“他们盖房子之前都不做市场调查?”   张跃民反问:“就不能是那边的地便宜?”   “这边的地可不便宜。”何大妈摇头。   张跃民想了想,“明天去看看。”   “张老师也去?”何大妈问。   张跃民“嗯”一声,俩人立即回家告诉家里人。   “爸爸,我也去。”二丫头没等她俩出去就说。   张跃民:“爸爸看房,你干什么?”   “我帮爸爸把把关啊。”。   张跃民好笑:“咱们家又不买,要你把什么关?”   “不买?”二丫头惊呼,“为什么?钱被妈妈用光了吗?”   梁好运想揍她:“什么叫我用光了?”   “爸爸说的,妈妈盖了好几栋楼啊。”二丫头找她哥,“哥哥也听见啦。”   大小子点头:“爸爸,何奶奶又不是没房子,干嘛还买啊?”   张跃民想了想:“留娇娇结婚用。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总不能还跟爸爸妈妈住一块吧。”   “我就喜欢跟爸爸住一块。”二丫头立即拍马屁。   张跃民:“你喜欢我的房子还差不多。”   二丫头歪着头问:“那你给买吗?”   张跃民看梁好运。   梁好运建的房子属于公司财产,自然是用公司账面上的钱。她个人分红都在银行存着。甭说两套房,两单元她也买得起。   梁好运:“他们承诺八折,我估计还能再讲讲价。”   “一套两套肯定讲不下来。”张跃民拿起那张宣传单,“这家公司的钱是自己的,卖不出去完全可以自己留着,然后租出去。房价不用涨很多,每年三百,加上他们出租的钱,也比存银行合算。”   梁好运想了想:“你说的也对。明天把证件带上,跟他们聊聊看。”   “我的吗?”二丫头问。   梁好运楞了一下,“你的什么?证件?”   “对啊。”二丫头转身翻出书包。   梁好运看张跃民,她还有证件。   张跃民也纳闷:“你什么证件?”   “学生证啊。”二丫头很是豪迈的往她爸手上一拍,“连这都不知道。”   将将进来的张爷爷险些摔倒,拿学生证买房,亏她想得出。   “爸爸,这是我的。”大小子不甘其后。   张跃民很是无语地转向梁好运。   梁好运服了她儿子和女儿,起身走人,“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   张爷爷也想躲走,可他知道张跃民和梁好运有六套房,不建议他们再买:“你们还买?”   “当然要买啦。”二丫头大声说:“娇娇和大宝都有。”   张爷爷张了张口,“这是房子,不是玩具。”   “爸爸,你看着办吧。”二丫头双手抱胸,盯着张跃民。   张跃民好笑:“这叫我看着办?我要说不,你是不是立马撒泼打滚给我看?”   二丫头想了想,摇头:“哥哥撒泼打滚。”   “凭什么是我?”大小子大叫。   二丫头:“我是妹妹,你是哥哥,哥哥要帮妹妹。”   “那我当弟弟,你当姐姐。”大小子才不在乎这个称呼。   二丫头噎了一下:“你,你耍赖。妈妈说了,你先出生,你就是哥哥,不能换。”   “你俩别吵。”张跃民头疼:“我去看看咱家还有多少钱。”   张爷爷不禁看他,还用看?随便拿出来一点也够了。   “您老有所不知,大头存了定期。我们突然动那个钱,行长能吓晕过去。”张跃民说着就去卧室。   兄妹俩跟进去。   张跃民听到脚步声,赶紧关上保险箱,拿个存折出来。   二丫头勾头看到上面的数字,正要念出来,一看后面一串零,惊得张大小嘴,“好多啊。爸爸,这么多钱是不是能买很多个房子。”   张跃民:“便宜就能多买一套。贵的话,想都不要想。”   大小子好奇:“怎么才能便宜点啊?”   “明儿到售楼处,把你的好吃的给售楼处的姐姐,让她给我们打个折。”张跃民信口胡说。   俩孩子信以为真,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找他们出去玩的小书包,把他们认为好吃的东西全塞进去。本想塞冰激凌,又怕冰激凌化了,很是可惜地放回去。   以前他们的包是梁好运收拾。现如今俩孩子长大了,还不喜欢爸爸妈妈翻他们的东西,张跃民也懒得看包里装的什么,只是提醒,“别拿太多,背着重。”   二丫头点头:“爸爸,开你的车吗?”   张跃民:“是呀。去喊娇娇奶奶和大宝奶奶。”   何娇娇和刘大宝跟出来。不过被他们的爸爸妈妈拉回去。   二丫头在车上冲他俩挥挥手:“娇娇,大宝,你们别担心,我替你们看,要是不好,我们就回来。”   何娇娇赶忙说:“好好姐姐给我选个好的啊。”   二丫头拍拍胸口:“当然!爸爸,走啦。”   “运运,你也帮我选个好的。”刘大宝大声喊。   大小子勾头,“有我爸爸在。我爸爸办事,你就放心吧。”   何大妈被俩孩子说糊涂了,“咱们是去看房吧?”   张跃民:“是的。”   刘大宝的奶奶忍不住说:“可我听这俩孩子的意思,像是买玩具。”   二丫头:“大宝奶奶,差不多啦。”   大宝奶奶说不出话了。   张跃民怕两位上了年纪的人心跳骤停晕过去,道:“张好好,到了那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多嘴。”   二丫头看得出爸爸的表情很严肃,担心爸爸不给她买:“我听话,哥哥也听话。”   张跃民的豪车大咧咧停在售楼处门口,里面的工作人员立马跑出来,热情的像迎接他们老总,导致何大妈下了车还往四周看,没别人啊。   工作人员立即说:“大妈,这边请。”   何大妈看刘大妈,这是来接咱们啊。   刘大妈仗着有张跃民这个知识渊博的在,冲何大妈使个眼色,一马当先。然后两人被请进会客室。   她们昨儿过来不知道里面还有会客室,到门口不敢进,等张跃民。   张跃民一手拉着一个不怯生的小孩笑道,“你们先进去。”对工作人员道,“麻烦把你们这儿的负责人找来。”   “好!”工作人员立即打给经理。   经理一出现,所有工作人员都围上去,指一下会客室,又指一下停在大门口的豪车,意思不言而喻,大老板!   经理刚才在门口看到了,还纳闷是不是总部哪个大领导来了。见状整理一下西装,又让工作人员赶紧去买些水果零食。   不怪他们这样慎重,张跃民那辆车能在他们这儿买两套房。   有些人的好车是充门面用的,有些人的豪车不过是代步车。而张跃民能开着豪车来买房,显然是后者。   这样的人经理听说过,买房像买菜一样干脆。   张跃民已经知道开发商不差钱,也从何大妈那儿知道他们能给打折,经理坐下,张跃民就直接问,如果他们买四套,且全款,能不能再便宜点。   有钱人在哪儿买不是买啊。   经理怕张跃民跑了,而张跃民开口就要两套,也确定经理的猜测——不差钱。经理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两位大妈我瞧着眼熟,昨儿来过吧?”   何大妈下意识点头。   经理道:“她们要是买一套,那就是九折。我们给八折,就是因为买两套。您一个人两套,我们也只能给这个价。”   “叔叔,吃巧克力。”二丫头递出一把巧克力。   经理懵了。   “叔叔,便宜点嘛。”二丫头扬起笑脸,又递个火腿肠出去。   经理反应过来,失笑道:“小朋友,我们已经便宜很多了。”   大小子接道:“叔叔便宜点,我让我爸爸多买几个。”   经理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怕误会了,“张先生,他们说几个?”   张跃民:“刚上二年级,不知道房子是按‘套’。”   经理表示明白,意识到他说什么,忙问:“您能买几套?”   何大妈和刘大妈同时看张跃民,紧张的不自觉攥紧腿上的提包。   因为张跃民没说要买房,俩人一直按八折算的。钱还差一点,昨晚就给亲戚打电话借钱。张跃民要是买,能给个七五折,她们都不用借钱。   张跃民问:“一梯几户?”   经理赶紧把详细资料拿出来:“两户。不过楼高十一层。”   “十一层,要是发生火灾,消防上不去吧?”这个楼层对张跃民来说不高,还没梁好运公司的楼房高。可张跃民指望他再便宜点,自然得诸多挑剔。   经理道:“差不多可以。”   张跃民笑着问:“差一层还是两层?”   经理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他真知道,“那您就看看七层八层九层,寓意也好。”   张跃民:“一套得有一百多平吧?”   经理把平面图给他。   张跃民瞧着南北通透,房型很正,每套都有两个大阳台,非常满意。不愧是大公司搞的,房子盖的就是大气。   “公摊面积呢?”   经理:“我们这个公摊面积少。算上送的阳台,公摊面积其实就一个电梯那么大。”   “不包括阳台?”张跃民问。   经理赶忙说:“不包括。阳台伸出来的。您看?”   张跃民看何大妈和刘大妈。   何大妈:“我们听你的。”   张跃民:“最低能给多少?”   经理笑着问:“您打算买几套?”   “我爸爸有好多好多钱。”二丫头大声说。   经理心说,你爸再多钱也不可能把一个单元全包下来。   张跃民问儿女:“一层有两套,我们是买一层还是买两层?”   二丫头看哥哥。   大小子想了想:“我要一层。”   张跃民的眼皮猛一跳:“你要多少?”   “一层啊。”大小子伸出手,“一个我住,一个放我的玩具啊。”   张跃民哭笑不得:“儿子——”   “这位小朋友说的对。”经理赶紧打断张跃民的话,“你玩具那么多,一个房子哪够啊。”   大小子点头:“是呀。爸爸,我一层,妹妹一层,你和妈妈一层,再给老爷爷买一层。”   何大妈和刘大妈刚刚被张运运的话吓傻了,闻言顿时明白,孩子这是把一层当成一间了。   何大妈道:“运运——”   “大妈,我给你七五折。”经理此言一出。何大妈话锋一转,“运运说得对。”一脸抱歉的看张跃民,我也不想,少零点五少好几万啊。   张跃民扶额:“儿子,我们家还有房子。”   “可是我们家的房子旧了啊。”大小子想了想,“要盖新的。盖新房的时候我们住哪儿?”   张跃民心说,还有啊。   二丫头拽着张跃民的手,“爸爸,爸爸,买吧。这个房子好漂亮啊。比我们家的房子漂亮。”指着宣传图,“好多玻璃,亮亮的,好好看啊。”   刘大妈一脸讨好地笑着说:“你们家亲戚多,哪天亲戚过来,有这么多房子也省得去酒店。”   张跃民心说,还不如去酒店方便呢。   “你们两家打算买一起?”张跃民问。   何大妈点头,指着宣传图,“七层。太高了我头晕,太矮了也不好,跟瓦房差不多。”二丫头指着图:“爸爸,我喜欢高的。”   经理立马说:“□□十十一都好。正好四层。”   俩孩子同时看张跃民。   张跃民不是没钱,是他回去没法解释。   张跃民:“回去妈妈要问怎么买这么多,你们要说——”   “爸爸买的!”   兄妹俩异口同声。   经理很不厚道的笑出声。   张跃民的心跳暂停,“那就不买了。”   经理和何大妈、刘大妈的心跳骤停。   俩孩子扁嘴就要哭给他看。   张跃民:“你们要买,爸爸给你们买,还推到爸爸身上,你俩厚道吗?”   二丫头想了想,“我就说,我要一层,哥哥要一层,爸爸要两个?”   “跃民,要不我回头跟好运说说?”何大妈试探着问。   梁好运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跟他闹。张跃民也知道最坏的结果是梁好运再次把存折藏起来。他这样不过是做给俩孩子看,省得他们以为只是哭闹就能达到目的。   张跃民看他俩,“妈妈跟爸爸吵架,你俩帮爸爸,爸爸就买。”   二丫头点头:“妈妈要打人,爸爸也要拦住妈妈。”   “这个爸爸办不到。”张跃民摇头。   大小子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拦着你妈妈会觉得你们不知悔改,反而更生气。”张跃民想了想,“你俩只能扛过去。不过爸爸会劝妈妈消消气。要不就不买。”   二丫头看何大妈:“娇娇呢?”   “娇娇和大宝家肯定买。”张跃民道。   二丫头看看哥哥,你想不想要楼房啊?   大小子不在乎住哪儿,只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就好了。可是刘大宝那个小胖子都有,他没有,总觉得比小伙伴儿矮一头。   大小子想了想:“爸爸,让妈妈打轻点?”   张跃民忍着笑点头。   大小子立即说:“买!”   二丫头点头:“买吧。”   经理眉开眼笑,忍不住夸:“好孩子。”然而又担心张跃民这样说只是为了哄孩子,忙问:“张先生,我去准备合同?”   张跃民点头。   经理霍然起身,带的椅子砰一声,赶忙笑了笑,就往外走。   何大妈担心:“现在就签?会不会有陷阱?”   张跃民摇头:“不会。房子那边正在建,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不敢乱来。我要是没猜错,这个小区是他们在帝都的第一个项目。肯定会做好做精。”   张跃民意识到这点还是因为何大妈和刘大妈逛半年,还觉得这个公司陌生。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可能由着儿女要四层。   何大妈道:“那我就放心了。对了,这房子这么好,你要不要给你大姐他们打个电话?”   张跃民摇头:“我大哥大姐拿不出这么多钱。他们有商铺还有一套房子够了。老家还有老房子。我表姐有房子,我姐夫单位也分房。”   何家和刘家不稀罕看帝都的新闻联播,家里也没有订《帝都日报》,以至于至今不知道楚兜兜他爸干什么的。   何大妈感慨:“你姐夫单位真好。现在很多单位都不分房。”   张跃民点了点头,看到经理拿着一沓合同进来:“你们要是今天签,名字可就是你们的。”   “不行吗?”何大妈看看自己,“我身体很好。”   张跃民笑道:“不是。我的意思出钱的是你们和儿子儿媳妇,回头你们女儿会不会闹?”   何大妈摆摆手:“不敢!”   张跃民摇了摇头:“刘大妈的女儿不敢,因为大宝以后结婚得用房。你家娇娇是女孩子,你大女儿的孩子是儿子。万一你女儿说,娇娇不需要,房子给她儿子,这事,娇娇爸爸妈妈肯定不愿意。”   何大妈摇头:“他们家也有房子。”   张跃民心累,没人嫌房子多啊。   “要不我们先交押金?”张跃民道。   经理可不敢说“不”,“都可以。不过,我们给的折扣大,这个押金,可能要多一点。”说白了还是怕张跃民跑了。   张跃民没意见。   何大妈觉得张跃民多虑了,刘大妈扯她一把,何大妈把话咽回去。   押金转出去,签了字,一行人直接回家。   何大妈坐上车,想起张跃民一下买四层,也忘了说她家房子的事,“跃民,等一下我们跟你一块进去吧。”   “不用。”张跃民微微摇头,“又不是你让我们买这么多。张运运,张好好,快到家了。”   俩孩子手拉着手,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同时说:“爸爸,我们准备好啦。”   张跃民拐个弯,车停在门口,把俩孩子抱下来,俩孩子就喊:“妈妈!”   张跃民跟进去,俩小孩转身关上门,把何大妈和刘大妈挡在外面。   梁好运从室内出来。   二丫头拿着扫把递给妈妈,和哥哥两人转过身去。   梁好运不明所以:“衣服脏了?脱下来就是了。这扫把比你们衣服还脏。”   大小子回头说:“不是的。妈妈,我和妹妹不听话,你打我们吧。妈妈,我们还小,别使那么大劲,会把我们打坏的。” 第159章 叫家长   梁好运看张跃民,我没做梦吧。   张跃民点头,打!   梁好运抓起撅着屁股等挨揍的大小子的胳膊,啪啪两下,扫帚落下去,大小子吓得哆嗦了两下。二丫头条件反射般躲,梁好运快速抓住女儿的胳膊,使劲两下。   小丫头的眼泪一下飙出来。   梁好运的力气自个知道,用扫帚头打,使劲也不疼。要不然二丫头个小人精也不会拿扫帚。二丫头之所以哭,多半是三分委屈加三分害怕和四分疼。   张跃民说:“好了,进屋吧。”   俩小孩没敢像以往一样,一马当先,而是乖乖地由着爸爸牵着,到室内一左一右挨着爸爸坐下。   “看来祸还不小。”梁好运坐到爷仨对面,“你们自己坦白,还是爸爸说?”   俩孩子同时看爸爸。   张跃民毫不怀疑,要不是提前打预防针,俩孩子能脱口而出:“不是我们,是爸爸。”   “房子交定金了。”张跃民道。   梁好运楞了一下,“先说他俩的事。打也打了,我总要知道他们闯了什么祸吧。”   “得从房子说起。”   梁好运:“那你说吧。”   “七五折。”   梁好运不禁说:“我就说还能再讲讲价。何家和刘家也交定金了?”   张跃民点头:“一家一套,过两天他们家商量好了再去。”   “不是商量好了吗?”梁好运奇怪,“再说,交定金再商量也晚了。”   张跃民:“这事也怪我。何大妈三个儿女,只有大女儿家的孩子是儿子,房子写何大妈的名,我担心他们老两口百年之后,姐弟仨为了房子闹起来。这房子要是他们老两口买的,我就不说什么了。”   “我记得何大妈说过,为了这个房子,娇娇妈还打算找娇娇的舅舅借几万块钱,担心不够。”   张跃民叹气:“是呀。一家四口的房子,我寻思着还是写娇娇她爸的名字稳妥。这样以后有个好歹,娇娇舅舅那边不敢要,姑姑也不敢闹。”   “是得商量商量。刘家那边也是?”梁好运顺嘴问。   张跃民:“那边,大宝的姑敢抢房子,大宝他爸头一个不答应。对了,一梯两户。”   “挺好,人少安静。房子挺大吧?”梁好运问。   张跃民点头:“其实有大有小。不过何大妈看的那栋很大,还送两个伸出来的大阳台。”   “这你就别想了。”梁好运摇头:“房子不建好,八个也没用。”   张跃民便把他的猜测告诉梁好运——这个小区是那个房地产在帝都的第一个项目,“国企没必要弄这个虚头。他们又不急着变现,也没必要得罪业主。”   “照你这样说房子挺不错。这么大企业,物业肯定也是他们自个。我们买几套?”梁好运此言一出,俩孩子正襟危坐。   张跃民伸出四根手指。   梁好运料到了,如果只是两套,人家不可能这么爽快。   张跃民不敢看她:“不是四套,是四层。”   “多少?”梁好运坐直。   俩孩子吓得慌忙抱住爸爸的手臂,往他身后躲。   梁好运一看吓着孩子,赶忙说:“四层就四层,也不是很多。别怕,妈妈不生气。”   二丫头眨了眨眼睛,“妈妈不生气?”   张跃民微微摇头。   梁好运把嘴边的话咽回去:“你们要是没主动坦白,还让妈妈打,妈妈肯定生气。念你们认错态度良好,妈妈再生气岂不小肚鸡肠。”   俩孩子很是不安地看张跃民   张跃民:“找娇娇玩去。看看小王和小孙谁有空,让她们陪你们。”   小王和小孙都有空,不过司机小冯听到俩孩子喊人,从房间里出来。   公司放假,梁好运不出去,张跃民出去自己开车,所以小冯闲的很不安。   小冯跟着他俩去隔壁,张跃民才问:“真没生气?”   梁好运笑了:“你说过钱拿出来建房比存银行合算,我能不知道?虽然咱们不是建是买,可房子租出去,一套房子一个月一千也比钱存银行合算。”   张跃民担心梁好运秋后算账,“媳妇儿,四层可是八套。”   梁好运心说,就以后的行情,我还嫌少呢。   “也没多少。装修的时候每一层都打通,也不过四套房。”梁好运道。   张跃民忙说:“不能打通。打通了以后不好出手。”   “离咱们也就二三里路,这么近你还想卖?”梁好运忍不住问。   张跃民:“等他俩长大,房子就十多年了。他俩不见得喜欢。你我在这儿住习惯了,换房也是买别墅。再说了,咱们家又是保姆又是司机,大平层也住不下。”   “那还装不装修?”梁好运问。   张跃民:“不急。刚打好地基,最快也得两年。”   殊不知两年是从打地基开始算,而且还是高楼。十一层并不高,零五年年底封顶,零六年开春,小区大门和外墙都修好了。   何家和刘家第一次买期房,一套房还把家底掏空了,所以有张跃民保证,这个房地产不差钱,国企也不敢乱来,否则负责人得进去。何家和刘家依然担心。   春暖花开时节,张跃民载着何大妈和她儿子以及刘大妈和她儿子拿到房本,两家人悬着一年多的心才算落到实处。   回来的路上,何大妈看着房本感慨,“我这一辈子啊。”   张跃民道:“我听说这房子涨了”   刘大妈连连点头:“对,一平涨了一千。不过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只知道房子卖光了。”   “不可能!”张跃民道。   何爸爸好奇:“张老师有内部消息?”   “有什么内部消息,我又没跟他们打过交道。这种企业肯定自留。估计从涨起来那天起,他们就对外宣称卖完了。”张跃民猜测,“留的可能还是楼层好的。”   刘大妈:“涨了一千还不够?”   张跃民摇了摇头,“不急着回笼资金,全当钱存银行。”   “这倒也是。”何大妈点头:“我早上还跟娇娇她爸说,这钱要是存银行,下辈子也涨不了这么多。那个涨一千,还是按原价涨的。要是按咱们当初买房的价,我估计有两千。”   刘大妈点头:“是呀。幸亏涨了。要是跌了……”忍不住长吁短叹。   张跃民:“你们就这一套房,又不可能卖,跌涨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都不急,看把你们愁的。”   何大妈恍然大悟:“对啊。这房子是留娇娇结婚用的,现在跌不等于以后不涨。现在涨也不等于以后不跌。我们在这儿瞎担心什么。”   刘大宝的奶奶想了想:“你说得对。我是一看到房价涨了,忍不住算房子多少钱,就以为卖了能得这么多钱。这要是卖了,以后我们家大宝带女朋友回家都得住厢房。”   刘家正房只有三间,中间是堂屋,东西各一间分别是刘大宝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房子。刘大宝住厢房。   刘家奶奶小心眼,不如何大妈相信张跃民,也跟着买房就是因为他们家房子确实小。   张跃民担心何家儿女因为新房闹得不可开交,也是因为何家正房阔五间,何娇娇招赘也有地方住。   “这房子你们没到处说吧?”张跃民问。   何大妈笑道:“你放心,你们家大小子和二丫头一口气要四层,这事除了咱们五人,连我家老头子都不知道。”   “那就好。”之前跟几人说过,但何大妈和刘大妈嘴快,张跃民还是担心她俩一秃噜嘴说出去,“咱们那边有几家见不得人好,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想搬也得搬啊。”   何家和刘家以前就知道跟见多识广的人当邻居有好处,比如零三年“非典”,亲戚到处买板蓝根,一百块钱一包,何家跟刘家看着人家抢购。   再说这房子,要不是张跃民跟他们一起,也不可能这么顺当,而且买到就赚到。   两家人比张跃民本人还不希望他搬走。   刘大宝他爸坐在前面,闻言忍不住回头问:“那后院怎么知道咱家买房?”   何大妈和儿子同时看刘大妈。   刘家奶奶瞪一眼儿子:“你当我想?他们找咱家借钱,我不说买房,说啥他们也不信。”   “谁找你们借钱?”何大妈好奇。   刘家奶奶道:“张老师后面那家。”   以前还指名道姓,那家人做事不像话,刘家奶奶嫌他们的名字烫嘴,有时候说那家人坏话,也怕他们听见,所以这两年都是“那家、那家”的代指。   何大妈:“啥时候的事?”   刘家奶奶算了算日子,“去年夏天吧。对,对,是去年夏天。张老师的外甥考上重点高中,好好那丫头说,她爸爸奖励哥哥一个笔记本电脑,他们要陪哥哥买电脑。当时我就跟那家人说,找张老师借钱,张老师有。”   张跃民好气又想笑:“您老真会祸水东引。”   “因为我知道他们不敢。”刘家奶奶道:“你们家梁总老早说过,救急不救穷。再说,他们跟你们家不熟,你爷爷还特烦他们,你们同意,老爷子也不同意。”   张跃民:“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你不当家。”刘家奶奶心说,不当家一口气买八套房,要是当家还不得一口气买下整个楼盘,“然后就跟我说,三千五千也行,他们再找别人借点。”   何爸爸好奇:“原本找你借多少?”   “加个零。不过他们比银行利息高一点。”刘家奶奶道。   张跃民算算时间,扭头问刘爸爸:“房子是不是去年开始涨的?”   房子已经买了,而且也不可能买,刘爸爸每天上班看到房子在一点点盖,不用担心开发商跑路,也懒得关心房价。   刘爸爸不知道,何大妈知道,因为自打闺女知道她买房,没少跟她念叨房价会跌。何大妈不信邪,她家老房子涨了十五年,怎么可能一买新房,房价就跌啊。   何大妈正巧也闲,想起来就跟人聊房价,“张老师不说我都没发现,从去年五一后开始涨的。我估计不止一千。”   张跃民:“价格报的多,成交价不等于多。我们现在说的涨一千可能是指成交价。”   “这么说他们家也想买那边的房子?”刘家奶奶忙问。   张跃民:“不见得。咱们那个房子地段并不好,唯一优点是离学校近。”   “听说那个开发商打算自己盖个大超市。”何大妈把她打听到的说出来,“要是真盖,以后搬过去就方便了。”   张跃民想了想那边的地,“确实有块地。要考虑日照间距,盖房子有点小,超市倒是可以。对了,那边的房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装修?”   “这两年没钱,缓缓再说。”何娇娇的爸爸问:“张老师,你呢?”   张跃民:“我没空。过两年运运和好好大了,不用我天天接送再收拾吧。也不急着住。”   刘家奶奶一见他们扯远了,赶紧说:“你们说,他们家买了没?”   何大妈摇头:“我不知道。我也烦他们。我跟他们说孩子喝的奶粉,最好花点钱找人检测一下。他们不信。我就说,张老师和梁总说的。他们竟然酸了吧唧的说,他们家孩子没运运好好矜贵。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刘家奶奶道:“这事我知道。给她大孙子买的几箱奶粉全扔了。”   “还有呢。埋怨咱们知道奶粉有问题不告诉她。”何大妈说起来就烦,“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便宜没好货。还用说?再说,谁能想到那么大的企业也有问题。”对刘家奶奶说,“他们要买了就算了。要没买,回头问你,不许说我家和张老师家也买了。否则又得埋怨我们不带她。”   刘家奶奶不知道还有这茬:“不说。我就说我们家房子小,那个房子是大宝结婚用的。”   “随便你,圆过去就行了。”何大妈看到小学,“张老师,几点了?”   何爸爸忍不住说:“十二点也不用您接,中午在学校吃。”   何大妈懊恼:“瞧我这脑子,越老越不中用。”   张跃民笑着说:“谁都有这一天。我爷爷看着身体跟早年没什么区别,脑袋也不行。吃饭的时候手里拿着筷子还找筷子。过两天还得再找个保姆。”   小王和小孙年龄大了,老家让她俩回去相亲结婚。俩人不愿意,更不想被孩子拘在老家,过着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去年秋,小王和小孙的家人来找过她俩。虽然没敢在张跃民跟前闹,可俩人也怕家人再来。所以年底主动辞职。   家里现在有个洗衣做饭的保姆,姓吕,三十来岁,不过不住张家,跟丈夫在外面租房。每天八点到张家,晚上六点前做好饭回去。   要是赶上张跃民和梁好运加班,司机小冯也得在公司,家里就一个老人和俩孩子。   何大妈道:“你们是得请个住家保姆。对了,让小王或小孙帮你们找一个。”   张跃民点头:“我跟她们提了。真正老实本分的也不好找。她们自己也有一堆事要忙。”   “回来了?”何大妈问。   张跃民看到小卖部门口好些人,车速慢下来,“给我们打个电话,人在帝都,怕给我们添麻烦,说安顿好了再告诉我们。出什么事了?怎么都出来了?”看到张爷爷拄着拐杖,挤在人群里跟人说话,赶忙停车。   这老爷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子骨,不离远点,还往人堆里钻。   “爷爷,干嘛呢?”张跃民挤进去。   张爷爷小声说:“看热闹。先别说话。”   张跃民只看到左邻右舍一个不少,包括他们家的新保姆,但没发现有什么热闹可看。张跃民见吕大姐在人群边缘,冲她招招手。   吕大姐小声说:“我不让老爷子出来,他非要来,还不让我跟着。”   张爷爷闻言瞪她一眼。   吕大姐吓得闭嘴。   张跃民挡在她身前,看他爷爷,“看什么呢?”   张爷爷立即指小卖部。   张跃民这时这才发现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小卖部那边。三三两两看似忙着唠嗑的人,说几句话也会朝小卖部看一眼。   “打架了?”张跃民问。   吕大姐忍不住说:“打的的挺厉害,听说见血了。”   “他们两口子感情挺好啊。”张跃民皱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吕大姐一听误会了,道:“不是小卖部两口子,是咱家后面那家,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张跃民转向她。   吕大姐点头,“真的!”   张跃民看他爷爷,“那两口子感情也好啊。再说,今天也不是休息日。”   “不是他们两口子。你们刚一走,婆媳俩就闹起来。起初好像在屋里吵吵,然后在院里,再然后就扯起来了。”张爷爷当时在家听广播,闹大了张爷爷才听见,“等我出来,婆媳俩就被人拉进去了。”   张跃民看小卖部:“不会又打起来吧。”   “不会。打坏了人家的东西她们得赔。”张爷爷等的心急,“是打是好出来说啊。”   张跃民想笑:“出来让您老看热闹。走了,回家。”   “你不想知道为啥打?”张爷爷好奇地问。   张跃民道:“我——”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张跃民的呼吸骤停。   “出啥事了?”张爷爷瞧着他神色不对,“学校在找你?”   张跃民点头:“您曾孙子的学校找我。别看人家热闹了,咱家也热闹了。”   “不就是顶撞老师,打打闹闹吗。哪个孩子小时候没皮过。你去吧。”张爷爷摆手。   张跃民看到手机还在响,赶紧接电话。   坐上车,张跃民看到何娇娇的爸爸挂上电话朝北走,心中忽然一动,“干嘛去?”   “去学校。娇娇老师让我过去。”   张跃民倾身推开车门,“上来。”   “不用,不用,忙你的去吧。”何爸爸摆手。   张跃民:“顺路。”   到学校门口,张跃民停车,跟何爸爸进去。   何爸爸赶紧说:“孩子的事,小事,我自个能行。”   张跃民笑了:“我当然知道你能行。老师也给我打电话了。”   “这,这几个孩子,平时在家那么好,怎么到学校反而闹起来了。”何爸爸大步朝办公楼走去,“这个娇娇,就知道窝里横。”   张跃民小跑跟上去:“别急,先问清什么事。”   “我爸爸来啦!”   张跃民走近办公楼,听到女儿的欢呼,“应该不是跟娇娇。我跟好好说过,娇娇是妹妹,不许欺负她。要是跟娇娇,她不可能这么高兴。”   “不是她俩就好。”何爸爸松了口气,进门就发现屋里六个孩子靠墙站,四个大人在办公桌后坐着,看样子像老师。   何爸爸懵了,怎么还有刘大宝。   不对啊,刘大宝的爸爸怎么没来。   “老师——”   “儿子,儿子,爸爸来了!”   砰地一下,何爸爸被撞到门上,张跃民扶着他,从后面窜出来一道胖乎乎的黑影,朝墙边的一个小孩跑去。   张跃民赶紧一手拉着一个拽到身后。   “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张跃民下意识让开路,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朝胖男人走去,蹲下来抱住那对父子身边的小男孩。   张跃民看何爸爸,不会是咱们家四个打人家俩吧。   何爸爸把女儿和刘大宝拉到他身后。   那胖男人和身材高挑的女人检查一下各自的孩子,同时转过身来,女人率先问,“老师,怎么回事?我儿子的脸谁打的?”   胖男人接道:“还有我儿子的手,是不是那几个孩子干的?”说着朝张跃民看去。   三十来岁的女老师大抵经验丰富,不慌不忙说:“孩子的脸和手都是摔到水泥地上摔的。你们也别担心,校医看了,问题不大,过两天就结疤了。”   “这么大一块问题还不大?”女人面色不渝。   老师道:“是我说话不严谨,我向您道歉。可这事也是因他俩而起。”   “我们家孩子这么乖,不可能!”女人忍不住拔高声音。   胖男人道:“我儿子也特别听话。老师,您不能偏心!”   老师想叹气:“我是你们家孩子的老师,又不是那几个学生的老师,我偏也是偏向你们。”   “他们不一班?”女人问。   老师看向张跃民,“他的两个孩子比你们家孩子高一届,那个小男生也比你们家孩子高一届。那个最小女生跟你们的孩子同一年级,但不同班。”   男女两位家长互相看了看,女人问:“那怎么回事?”   老师让张运运和张好好的班主任说。   这个班主任不是一年级的那位班主任,不知道张跃民曾干过翻墙突降食堂的事,道:“张爸爸,虽然是这两位同学——”   “麻烦您从头说。”张跃民打断他的话,“别虽然但是不过。我很忙,没空听您说这些。”   老师的脸色骤变。   何爸爸扯一下张跃民,不能这样跟老师说话。   张跃民:“您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班主任微怒:“张爸爸——”   “说孩子的事!”张跃民的表情比他严肃,“或者你们说?”看那两位一直没开口的老师,“哪位是何娇娇的班主任?”   何娇娇的班主任二十来岁,四个老师她年龄最小,资历浅,所以没让她开口,她没敢贸然说话。   那班主任看一眼对面的男老师。   张跃民问:“您怎么称呼?”   那位男老师没有回答:“还是我说吧。我下了课准备去食堂,看到你儿子和女儿堵住那俩学生欺负——”   高挑的女人一步窜上来。   张跃民眉头微皱:“想打架?”   女人虽然有一米七,可对上一米八五的张跃民没有任何胜算,不由地后退。   张跃民对那位老师说:“继续。”   “这位刘同学帮他俩放风,我以为他仨合起伙来欺负这两位同学。”那位男老师道:“我问因为什么。你女儿说,是这两位同学天天欺负那个小女孩。”   何爸爸忙问:“娇娇?”   何娇娇点一下头,对张跃民说:“张伯伯,他俩天天揪我的小辫子。”   梁好运懒得给孩子扎头发,张好好一直留着短短的妹妹头。何娇娇的妈会收拾,有耐心,天天给女儿编两个麻花辫。   何娇娇说着话,眼眶红了,“我不让他们拽,他们越喜欢拽。今天放学我,我去找好好姐姐吃饭,从他们班门口过,他们就堵着我不让走。我从另一边跑,他们就追我。   “好好姐和运运哥看到了,不许他俩欺负我。他们就让好好姐姐和运运哥哥滚一边去。好好姐生气,就喊大宝哥哥把他俩拉到角落里,吓唬他们。不过,不过还没吓唬,老师就来了。他们看到好好姐姐被老师叫住,就想跑。运运哥哥叫他们不许跑,他们跑太快,摔到地上把脸和手摔破了,就怪运运哥哥。”   何娇娇说的结结巴巴,但张跃民听懂了:“所以这俩孩子霸凌娇娇,我们家孩不过是伸张正义?”   俩孩子的班主任忍不住说:“张爸爸,话不能这样说。他们捉弄何娇娇同学,是他们不对。何娇娇可以告诉老师。张运运和张好好欺负他们,这种行为跟他们有什么两样。”   “那他们捉弄何娇娇的时候,老师你在哪儿?”   班主任噎了一下:“我,我不是何娇娇的老师!”   “那你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吗?”张跃民不待他开口,“你的意思,不是你班里的学生,你就可以视而不见?像你这样,这位老师是不是也该视而不见,由着我儿子和女儿欺负这俩学生?”   班主任张了张口,“张爸爸,一码归一码。”   “那你打算怎么归?”张跃民问,“批评教育张运运和张好好,然后向摔破脸和手的学生道歉,再承担他们的医药费?”   身材高挑的女人和胖男人相视一眼,这个学生家长何方神圣,居然敢怼孩子的班主任。   班主任抿抿嘴,“张爸爸,你先冷静冷静,我没这个意思。”   张跃民冷笑:“我很冷静。这件事是你们老师失察,没能发现这两位学生欺负何娇娇。事情出了,你们应该批评教育他们,以后不许再欺负何娇娇,然后夸我女儿和儿子帮助同学应该的,但方式方法不对,再遇到这种事告诉老师,老师会处理。您身为班主任在做什么?叫家长。屁大点事就找家长,要你们老师干什么?!”   室内陡然安静下来,那两位学生家长不由得退到儿子身边,身体靠墙。   那两位学生的班主任道:“张爸爸,这事是我们考虑不周,因为孩子受伤了,我们也是关心则乱。”   张跃民:“关心则乱就可以说,他们捉弄何娇娇是不对,可何娇娇也没受伤,而我儿子女儿小小年纪就知道恐吓同学,间接害这两位同学受伤,所以我儿子女儿的问题更严重?” 第160章 仗势欺人   四位老师的神色大变,尴尬的尴尬,羞愧的羞愧。   何爸爸又忍不住扯一下张跃民,一个劲给他使眼色,跟老师闹太僵不好。   何娇娇扯一下她爸,何爸爸低下头去,何娇娇瞪着眼睛看着她爸,干嘛不让张伯伯说?张伯伯说的很对。   张跃民看了看儿女的班主任,又看看何娇娇的班主任,视线停在那俩孩子的班主任身上:“这事你们学校打算怎么处理?”   现在学生精贵,十年多前可不精贵,那位班主任刚到这所学校当老师的时候,三天两头要处理一次打架斗殴事件。   小学生手上没个轻重,摔破皮很正常。那位班主任不认为这事值得叫家长。可张好好和张运运以及何娇娇的班主任非要叫家长,理由是不让家长过来,回头告到校领导,甚至教育局,他们都承担不起。   那位班主任心中喟叹,现在不用担心告到教育局了。   “张爸爸打算怎么处理?”班主任问。   张跃民反问:“我是你们领导,还是你们学校老师?”   那位班主任噎住了。   兄妹俩的班主任忍不住说:“张爸爸,就算我们老师考虑不周,你也不能得理不饶人。”   何爸爸心中一突,坏了!   张跃民松开儿女,双手插兜,笑吟吟看着他:“我就得理不饶人怎么了?”   “你——”兄妹俩的班主任张口结舌,“你,他们小小年纪恐吓同学,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家长。”   张跃民道:“学校有你这样是非不分,冥顽不灵,错了还固执地倒打一耙不知悔改的老师,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校长?”   班主任气得猛一拍办公桌,“张爸爸!”   六个孩子吓得哆嗦了一下。   那身材高挑的女家长顿时忘了此番目的,赶紧出来打圆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胖乎乎的男家长跟着说:“是呀,是呀。都怪我家小子。”拉过儿子,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小小年纪就敢欺负女同学!让你欺负你同学,我让你欺负你同学——”   “好了!”张跃民拔高声音。   男家长赶忙放下装腔作势的手。   张跃民:“你们家孩子是得教育。但麻烦回家再教育。”说着看着四位老师。   两个调皮蛋的班主任问:“张爸爸,我代表他们向您道歉?”   “你有何错?”张跃民反问。   那班主任张了张口,她确实没错,“总不能让,让老师向你家孩子道歉吧。”看一下兄妹俩的班主任,又转向张跃民,这不是难为人吗。   张跃民笑看着儿女的班主任。   班主任咬咬牙,“张爸爸,别太过分!”   “这话应该对你自己说。”张跃民不待他开口,“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今天怪张运运和张好好恐吓同学而叫家长,明天就能传到全校师生耳朵里。   “我儿子女儿明明见义勇为,结果要被全校师生批判,你作为老师有没有想过,他们从此以后变成冷漠的人?”   最先发现这事的老师赶忙说:“张爸爸,这样说有点过分了。”   “既然不过分,您干嘛把他们六个叫到办公室,发现的时候批评两句不就完了?”张跃民反问。   那位男老师败下阵来。   何娇娇的班主任试探着说:“可是没有老师向学生道歉的道理。”   张跃民道:“哪条律法规定老师错了就错了,学生被冤枉受委屈也活该?”   何娇娇的班主任被问住。   张跃民笑道:“以为我没说你,就没你的事?何娇娇刚才说了,那两位男同学天天欺负她。你身为班主任没发现,逼的孩子找我儿女求救,你什么班主任?”   年轻的班主任羞愧的脸通红,无言以对。   兄妹俩扯一下爸爸的衣袖。   张跃民回头。“怎么了?”   兄妹俩一脸为难:“要不还是算了吧?”   “对对,算了吧。”两个小男生的班主任赶紧说。   他们的父母跟着道:“要不算了。孩子受伤,我们还得带他们去医院看看。”   张跃民:“不急,等一下开车送你们,我的车就在大门口停着。”   那辆车两人看见了,挺旧的一辆车,但是进口的SUV。   这年头帝都有钱人不少,可往前倒五六年,甚至更久,那种车可不多。两人不由地仔细打量打量张跃民的衣着,不看不当紧,一看吓一跳,手上的腕表看起来普通,可两人恰巧在市中心的商场里见过,据说六位数。   两位家长相视一眼,这人惹不起啊。   胖乎乎的男家长道:“那就,那就等一下。”   两个小男生的班主任怒其不争地瞥一眼他,转向张跃民:“孩子之间其实没多大仇。张爸爸,你看张运运和张好好都这样说了,也该饿了,要不先吃饭?”   张跃民回头问儿女:“怕你们班主任?”   兄妹俩又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怎么可能不怕班主任。   张跃民:“回头我去找你们校长,给你们仨转班。”   刘大宝忍不住问:“我也转啊?”   “老师不止是教授学业的教书匠,还要教学生为人处世的道理。”张跃民摸摸他的小脑袋:“别怕,回去我跟你爸妈说。常言道,做事先做人。跟着这种是非不分的老师,你们能学好才怪!”   仨孩子的班主任脸色涨红,指着张跃民,“行,我是非不分,那你就去找校长,让校长给你转班!”   张跃民颔首:“好!”   “爸爸!”俩孩子急的大喊。   “出什么事了?老远就听你们吵吵。”   话音落下,进来一戴着眼镜,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四个老师同时松了口气,“主任!”   主任看了看孩子,又看看老师,再看看张跃民等人,“这么点事还没处理好?”   “主任,不是我们不处理。”仨孩子的班主任立即说:“这位家长胡搅蛮缠!”   主任看向张跃民,又看看摔破脸和手的孩子,胡搅蛮缠的不该是那俩孩子的家长吗。   两个惹事学生的班主任不敢让同事说下去,赶紧把大致经过叙述一遍,末了道:“这位张爸爸也是太担心他家孩子,情绪激动。不过,主任——”   主任摆手:“行,你要找校长,那就找校长。”   何爸爸和四个孩子同时看张跃民,脸上尽是担忧。   张跃民点头:“给你们校长打电话。”   “我听这声怎么有点耳熟。”   门外传来一道令张跃民感到耳熟的声音。   张跃民循声看去,进来两位老师。其中一位猛然停下,眨了眨眼,确定没看错,挤出一丝笑,“您,您怎么在这儿?”   “张运运和张好好的班主任叫我来的,说他俩在学校不听话。”张跃民笑看着她,“你也教过他们两年,你觉得他们听话吗?”   这位老师并不是旁人,是俩孩子一年级和二年级的班主任,连忙搬张椅子,“您坐,您坐。张运运和张好好是我们学校最听话,最懂事,最乖巧的学生。”   “对,对。”跟她同来的老师赶紧附和,“您渴不渴,我给您倒水。”放下饭盒就找一次性水杯。   四位老师和主任同时傻眼了。   那两位学生家长和何爸爸也傻了,什么情况啊。   张跃民是看主任:“电话还打不打?”   主任立即按下电话号码。   张跃民大马金刀的坐着,两位老师一左一右,很是讨好地问:“怎么回事啊?”说着就看张运运和张好好,你爸不是翻墙进来的吧?也不年轻了,不能总翻墙,回头摔着算谁的。   张运运扯一下爸爸的衣服,“妈妈知道要生气了。”   “你们不说我不说,你妈妈上哪儿知道去。”张跃民拨开儿子的小手,看了看两边的老师,“你们说呢?”   俩人挤出一丝笑:“这么点事,就,就不用麻烦您爱人了。”   张跃民满意。   主任很不满意:“你们俩怎么回事?”   兄妹俩以前的班主任赶紧使眼色,别说了,别说了。   “你们还怕他?”主任忍不住看张跃民。   前班主任心说,别说我怕,您也怕。你敢欺负他,他爱人护夫心切,给咱们捐两栋教学楼,再捐几百万,甭说我们,你也得挪地方。   “出什么事了?”   浑厚的声音从外面传进。   张跃民起身,他两侧的老师站直,“校长,没——”   “校长,是这么回事。”主任打断两位老师的话,快速把事情经过告诉校长,然而言语不自觉偏帮自己人。   校长很意外,这些年也遇到过不少厉害的家长,但多半胡搅蛮缠。敢抨击老师不配为人师的,张跃民还是头一位。   校长打量一番张跃民,气质不凡,衣着也不凡,不是个好相与的,“您好,怎么称呼?”说着伸出手来。   “张跃民。”张跃民同他握握手。   校长眉头一动,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那两位老师忍不住同情地看一眼四位同事和主任,然后指着隔壁。   校长没懂。   俩孩子的前班主任小声说:“大学。”   校长恍然大悟,难怪这张脸似曾相识:“张教授?”   张跃民很是谦虚地说:“不敢。副教授。”   人家读到博,然后带学生,张跃民不过硕士也带学生,靠的可不是他那张脸。张跃民没读博,最初的目的是当个大学老师。后来学校觉得大材小用,才要求他带研究生。   这种情况早年不是没有,尤其恢复高考头几年,高等院校缺人。可十年前这种事就少了。不多不等于没有,其他学校有,帝都大学也有。其他学校的,校长不认识。帝都大学的稀罕人物,校长早有耳闻。   校长赶忙说:“早晚的事。张教授,这事我们学校的错,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校长!”主任忍不住开口。   校长瞪一眼他,你可闭嘴吧。   张跃民笑道:“也没什么要求,就是给他仨换个老师。”   “行。你看哪个班合适?”校长问。   张跃民看俩孩子以前的班主任:“你觉得哪个班合适?” 第161章 下不为例   比起主任和同事,兄妹俩的前班主任更怕张跃民再纠缠下去,于是就说一个老师的名字。   那位老师有五十岁了,但不古板,很能跟得上潮流。   国足出线,那位老师能给学生讲一节课,能从国内讲到国外,罗纳尔迪尼奥、贝克汉姆、齐达内如数家珍。   伊拉克战争,那位老师上课的时候听到巡逻飞机声,能讲半节课萨达姆。   零三年“非典”,那位老师把自家炉子搬过来给学生煮醋,熏得好些老师抱怨他尽搞些乱七八糟的。可学生们很喜欢这个风趣幽默,见多识广,不拘于形式的老师。   俩孩子的现任班主任闻言露出一丝丝窃喜。   前班主任瞥他一眼,无知!   那个老师真不务正业,校长早找他谈话了。   张跃民点头同意,“可以。娇娇呢?”问何爸爸。   何爸爸不如张跃民牛逼,不敢跟学校刚,忍不住看何娇娇的班主任,“娇娇就不用了吧。娇娇,那两位同学欺负你,你有没有告诉老师?”   何娇娇摇了摇头。   “那老师不知道。”何爸爸看着张跃民说,“不能全怪老师。”   张跃民转向那位年轻的女老师,跟他的学生大小差不多,也不好再为难她,“那就算了。校长,麻烦你跟那位老师说一声,我们先去吃饭。”   “好的。”校长拿出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   张跃民带着孩子出去,刘大宝就忍不住说:“张伯伯,我班主任会不会找我爸爸啊?”   “他不敢。”张跃民看着儿女,“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占着理,爸爸就帮你们。错在你们,爸爸妈妈一起揍你们。”   张好好赶忙说:“都是人家惹我们。”   张跃民点头:“不过这事我也得批评你们,明明可以告诉那两位同学的老师,为什么不说?”   当然潜在意识认为告诉老师没用。其次是当时情况紧急,又放学了,他们以为老师吃饭去了。再者便是他们觉得这事自己能解决,吓唬几句就完了。   “下不为例!”张运运举起小手保证。   张跃民扫一眼四个孩子,“以后在学校里,不论遇到什么都要告诉老师。老师不管就告诉我们。作为父母,我们不可能不管。”   四个孩子都被交代过,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要有礼貌,不可以顶撞老师等等。他们就以为父母也有点怕老师。而今张跃民比老师还横,让四个孩子明白,老师再厉害也没张跃民厉害。   四个小孩高兴地使劲“嗯”一声。   张跃民:“去食堂。看看你们学校的饭菜是不是跟以前一样难吃。”   勾头朝外看的主任瞧着他们下楼,越来越远,而校长此时也挂了电话,“校长,那人什么来头?”   同孩子班主任打过招呼,也打算带孩子走人的两位家长停下来。   校长:“他什么人你都不清楚,还敢说他家孩子小小年纪恐吓同学?”   “本来就是!”兄妹俩的班主任脱口而出。   教过兄妹俩两年的两位老师摇头叹气。   主任问兄妹俩的前班主任:“你知道?”   当着校长的面,前班主任也没绕弯子:“那位张教授哪儿哪儿都好,就一点不好,护犊子,忒惯孩子。怕学校饭菜不干净,他能翻墙进来,然后装成我们学校的老师,大摇大摆去食堂挨个尝一遍。”   “翻墙?”几个老师惊呼。   前班主任道:“我认为是翻墙,但他不承认自己翻墙。今天这事你就不该打给他。”说着看一眼同事。   “他是张运运和张好好的爸,不打给他打给谁?再说,家长联系方式留的也是他的号码。”   校长点头,“是呀。打给孩子的妈妈?孩子的妈妈也不当家。”   前班主任叹气:“那您就错了。他们家还就他夫人当家。知道他夫人谁吗?好运方便面,好运火腿肠,好运公司的梁好运!”   梁好运这个名字帝都人都听说过。校长也知道,但从未把两人联系到一起。   这事说来也不怪校长,近年来梁好运很少提及家人,即便偶尔提起也是“我女儿,我儿子,我爱人”这种称呼。   张跃民本人是个聚光灯,帝都大学的学生也没空关注老师的私生活,无人向校长提起,校长自然不知。   听闻这话,校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接着就看教导主任和张运运张好好的班主任。两人俱露出担忧之色。   那两位熊学生的家长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前班主任看到这一幕幕,大为满意。   主任犹犹豫豫地问:“校长,那个梁好运要是知道了……?”   会不会告到教育局啊。   校长看俩孩子的前班主任,“你刚刚说应该打给梁好运?”   前班主任点头:“他们家虎妈猫爸。”   校长等兄妹俩的新班主任到来,立即同他交代,以后关于张运运张好好的事,你受累去好运公司找梁好运,都不许找张跃民。   张跃民摸摸耳朵。   “爸爸怎么啦?”张好好关心地问。   张跃民:“耳朵有点痒还有点热,我严重怀疑你们仨那个班主任在背地里骂我。”   何爸爸觉得不至于:“他别管怎么说也是个老师。”   “老师也是俗人。”张跃民道:“老师这个职业神圣,不等于当老师的是圣人。他们四个现阶段是义务教育,别说打架,不犯法学校就不敢开除他们。也不知道你怕什么。”   何爸爸叹气道:“你是学霸,打小老师就偏爱,不懂我们这些学渣的苦啊。老师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全班同学孤立我们。娇娇像我,甭说帝都大学,考个二本我就满足了。”   何娇娇听到这话很不高兴:“爸爸,我也像妈妈,妈妈聪明!”   张跃民乐了,发现食堂到了:“我去打饭。”   张运运和张好好年龄小,不可能给他们钱或饭票,所以这个钱就由家长交给学校,学生到食堂直接打饭。   张跃民和何爸爸没跟家里人说,中午在外面吃。所以看着四个孩子吃饱,送他们到新教室,把他们亲手交给新班主任,俩人就回家吃饭。   到家不免惹得家人询问。   梁好运不在家,张爷爷问出啥事了,张跃民四个字——一点小事。就把他爷爷打发了。   张爷爷其实还想问,然而张跃民不想说,老爷子知道再问也没用。   何爸爸一直知道张跃民横,在家敢跟他爷爷横,面对外人,比如街道妇女主任,让梁好运结扎,他也敢跟人家横。可是万万没想到他还敢跟老师刚。   何爸爸等不到吃好了再说。边吃饭边把张跃民“舌战群儒”的彪悍事迹说给家人听。说完还忍不住感慨:“人还得自个有本事。你们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形,主任和好好的那个班主任一看校长来了,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朵根。可一看校长对张老师那么客气,那脸啊,我现在想起来都替他们觉得尴尬。”   “你呢?”何大妈问:“运运和好好可是为了咱家娇娇。你当时干啥?”   何爸爸实话实说:“我都吓傻了。”   何大妈嫌弃:“你真有出息。咱家娇娇呢?”   “这事我问了。好好觉得娇娇胆子小,让她离远点,娇娇就躲到了教室里。不过咱家娇娇也没怂,一看老师让运运、好好和大宝去办公室,她就出来了。”   何大妈满意:“幸好孩子不像你。老师咋没叫大宝他爸?”   “可能觉得大宝不是主犯。”何爸爸说着,想了想,“我要不要跟大宝他爸讲一声?”   何大妈反问:“你说呢?”   何爸爸吃好饭就去刘家,然而到门口碰到张跃民。于是俩人一块去了。   刘大宝他奶奶可比张跃民护犊子,一听他们家大宝做好事,还被老师诬赖恐吓同学,就要去学校。   幸好刘大宝他爷在家,拉住老伴儿,容张跃民说完,已经给他们转班了,老太太才消停。   可刘大宝回到家,老太太又听孙子说,幸亏张伯伯厉害,否则老师肯定得批评他们。老太太破口大骂。   梁好运下车,听到隔壁“八辈、祖奶奶”的乱骂,忍不住问:“又跟谁?”   刘大宝他奶奶没上过几天学,以前是普通工人。现在能拿退休工资,是因为摊上好时代,早年工厂都归为国有,她是国营单位一员。   老太太跟大部分国人一样——重男轻女。刘大宝是她大孙子,老刘家的命根子,以前张运运和张好好收拾刘大宝,老太太都敢跟梁好运理论,一个不认识的老师欺负她家大宝,老太太能饶了他才怪。   张跃民把中午发生的事大致说一遍,朝隔壁努努嘴:“不出这口气,晚上再睡不着,血压上去事就大了。”   梁好运却忍不住打量儿女。   兄妹俩赶忙说:“爸爸说,我们没错。”   “我也没说什么。”梁好运笑了:“你们做得对。不过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可以再像今天这样。”   张运运使劲点头:“爸爸说了,先告诉老师,老师不管就告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和老师说,老师就不敢再,再和稀泥。”   “聪明。”梁好运看女儿。   张好好同学举起手:“我也记住了。妈妈,啥叫龟儿子啊?”   梁好运想说什么,隔壁传来一句“龟孙子”,忍不住干咳一声:“骂人的话。你们可不许学。”   “怪好听的。”小丫头说着忍不住朝隔壁看。   梁好运一手拽一个:“那也没你们骂的好听。”   “我们?”俩孩子同时看梁好运。   梁好运:“鬼子什么,丸子旗,没爹没娘厚脸皮。不是你们编的?”   俩孩子想起来了。   张运运点头:“是没有我们编的好听,大宝奶奶骂的都不顺口。”   “那就答应妈妈不许学。”   俩孩子点一下头。   梁好运让小冯带他俩回房写作业,然后跟张跃民去厨房帮吕大姐做饭。   张跃民瞧着菜都切好洗好了,就让吕大姐回去,他们自个做。   吕大姐也知道雇主做的饭比她做的好吃,也没客气,脱下围裙就回家。   梁好运朝外面看一眼,发现张爷爷坐在葡萄架下听广播,暂时不可能过来,于是说:“我打算弄个基金。”   “你?”张跃民不禁看梁好运,“你不是说再有钱也不能碰基金和股票?”   梁好运:“是那种每年从公司拿出一部分钱,用于扶贫之类的。”   “市领导让你弄的?”张跃民问。   梁好运笑道:“他们可不敢。我的觉悟还没低到需要他们暗示的份上。”   “向东那儿呢?”   梁好运直言道:“向东觉得可以。钱捐给外人,还不如自己安排。他们也打算弄一个。”   “那就行。麻烦不?”   梁好运:“又不是向外界募集捐款,特简单。再说,这是好事,回头肯定给我特事特办。”   张跃民放心下来,“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事?”   这种事一向是晚上回到卧室聊。   梁好运卖个关子,“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第162章 差生文具多   张跃民打量她一番,梁好运摇了摇头,说了不说就不说。张跃民撇撇嘴:“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四月二十八日,五一小长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张跃民收拾收拾资料打算接儿女放学,到门口被系主任留下。   张跃民疑惑不解,教师楼快空了,系主任怎么还在。   系主任亲自给张跃民搬张椅子。   张跃民被他这个殷勤劲儿搞的心慌:“有事说事,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系主任也不生气,哈哈笑道:“我就喜欢张老师的爽快劲儿。听说你爱人近日向美院捐一栋图书馆?”   张跃民眉头微蹙,每个字都能听懂,为什么合起来却糊涂了。   系主任瞧他的表情不像装的,很意外:“你不知道?”   “图书馆,美院?”张跃民指着美院方向。   帝都教育圈说大很大,大学林立,高校老师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说小也小,丁点大的事都能传遍各高校。   系主任确定他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梁总居然也不跟你商量商量。”   “您这话可有挑拨之嫌。我和她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生活上我们是夫妻一体,工作上互不打扰。再说,公司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捐图书馆在这么大的事,肯定是管理层投票决定的。管理层同意,说明美院很需要这个图书馆。”张跃民问:“美院图书馆是年久失修,还是太小?”   系主任很不想说:“能当古董进博物馆了。”   “这不就结了。咱们学校可不缺图书馆。”张跃民提醒他。   系主任:“咱们学校缺实验室,缺学生宿舍。”   “您还有地儿?”张跃民反问。   帝都大学这些年不断扩大,周围能占的地儿都被帝都大学占了。再想扩只能拆迁,比如把两边的小学和中学拆了。然而想都不要想,学校老师第一个不答应。   张跃民:“既然是美院的图书馆太旧,我爱人捐图书馆,也不可能捐一栋高楼。小房子您也看不上啊。”   “那,那也得先紧着咱们学校。”系主任拔高声音,“你爱人可是老师家属!”   张跃民想笑:“您哪天腾出一块地来,我让捐一座实验楼。行了吧?”   “这是你说的。”系主任指着他。   张跃民点头:“前提那时候你还在本校。”   “我不在这儿能去哪儿?”系主任不禁问。   张跃民:“听说最近有好几家企业希望您莅临指导?”   系主任嫌弃的不行,“那群指望空手套白狼的人啊。我要去,也是退休后过去。哎,我说你的事,你扯我身上干什么?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校长让我问的。”   “知道了。实验楼不是笔小数目,我回头让她每年给咱们学校留一点。”张跃民不待他开口,“不行也得行。别以为我不知道国家每年都拨给咱们学校很大一笔经费。”   系主任:“花钱的地方多,国家给的那点钱根本不够。”   “那就跟企业合作。人家农业大学每年都能赚那么多钱,我不信咱们学校不行。”   系主任想想:“改天跟校领导聊聊。”   张跃民挥挥手,去隔壁接儿女。   下了车,看到儿女身后跟着两个人,不是旁人,一个校长一个他俩现在的班主任,张跃民直觉不好。联想到系主任说的事,张跃民的眼皮猛一跳。   到跟前,张跃民故作不知,对儿女说:“跟老师再见。”   俩孩子挥挥手。   校长赶忙说:“张教授,等等。”   张跃民对儿女说:“车没锁,上车等着。”   张好好忍不住停下,无声地问,您又翻墙啦?   张跃民朝她脑袋上一巴掌,你爸我吃饱了撑的天天翻墙。   小丫头背着书包就跑。   “他俩又恐吓同学?”张跃民故意问。   校长忙说:“没有,没有。”   新班主任接道:“他俩表现很好,保持下去,这学期年纪前十没跑。”   “那……?”张跃民佯装很疑惑。   校长干咳一声,示意张跃民往边上来一点,离学生和学生家长远点。   张跃民毫不犹豫地跟过去。   他这样干脆,让校长以为他是个爽快人,直言道:“听说您爱人最近给美院捐了一栋图书馆?”   “一栋?”张跃民摇头,“不可能!我爱人的公司我知道,何况还有个合伙人,她没那么多钱。”   校长想了想,难道搞错了。不对!是他说话不严谨,“不是一栋,是一座。好像三层。别看三层,我听说面积很大,比美院现在的图书馆大一倍。”   张跃民:“可能吧。她在家很少说公司的事。我也不清楚。怎么了?美院那边有什么——”   “不是美院。”校长忙打断他的话,“是这样的,咱们学校你也来过几次,图书馆还是以前的教室改的。张教授,你看能不能跟梁总商量商量?”   张跃民心说,商量个屁。我媳妇儿又不是财神爷。   “这事我说了没用。”张跃民抱歉地笑笑,“再说,我也不能说,万一让大学那边知道……”余下的话张跃民不说,校长也明白了。   校长忍不住说:“是我考虑不周。”   张跃民道:“那我先走了?”   “慢走。”校长挥挥手,看着张跃民开车远走,叹了一口气。   班主任老师还在,禁不住说:“跟你说没用还不信。”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   班主任老师道:“你不懂。那种公司不论是沽名钓誉,还是诚心做善事,都有规章制度。比如每年有一个或者两个捐赠名额。今年是美院,不可能再捐。”   “你的意思明年?”   班主任老师反问:“要是两年,甚至三年一计划呢?美院的图书馆新址你去看过,精打细算也得一百万。她要是建五六层,可能更多。听说还给安电梯。”   “你说这么好的事,怎么就没轮到咱们。”校长羡慕的咂舌,“帝都大学捐赠得大手笔,她没那么多钱,或者心疼,我能理解。咱们学校的图书馆,精装修也不过一百万。”   班主任老师心说,说不定人家就是故意的。   孩子放学晚,张跃民又在学校耽搁一会儿,到家梁好运都回来了。   家里还多了一个人,一个中年女人,跟吕大姐年纪相仿。   张跃民怀疑是新保姆,给梁好运使个眼色,梁好运同他介绍:“这位是江大姐,小孙的表嫂。这位是我爱人,张跃民。”   江大姐慌忙说:“我知道,我知道,大学教授,张教授。”   梁好运:“副的。喊他张老师就行了。你就住小孙那屋吧。”看到吕大姐一个劲打量江大姐,“吕大姐,哪天你爱人回老家,你也搬过来吧。小王之前住的房间还空着。”   吕大姐愣了愣,反应过来很开心:“好,好。那菜?”   “洗好了?”梁好运问。   吕大姐点头。   梁好运:“那你回去给你爱人做饭吧。让张老师做,俩孩子爱吃他做的。”   张跃民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就去洗手。   小孙没敢过来,而是打给梁好运,梁好运让小冯去火车站接的江大姐。江大姐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打工,还来到千里外的帝都,只因家里的孩子要上高中,高中学费和生活费以她家目前的情况负担不起。   梁好运就爱用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做事认真,不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江大姐家还用压水井,洗澡也只能自己烧水洗,像热水器、煤气灶,一概不懂。梁好运就教她怎么用。   家里除了江大姐就梁好运和张好好俩女性。梁好运怕她回头到卫生间忘了,就叮嘱道:“有事喊好好。”   面对梁好运,江大姐很自卑,一个城里,一个乡下,二来俩人年龄相仿,家境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江大姐面对孩子好一点。   江大姐坐了一天一夜车,身上味道难闻,拿着梁好运给保姆准备的东西去卫生间,碰到水龙头忘了,江大姐犹豫片刻,喊张好好。   爸爸妈妈都在家,小丫头不敢熊,蹦蹦跳跳跑过来,脆生生问:“啥事啊?”   江大姐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张好好一个“啥”字,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江大姐笑着说:“好好,这个我不会用。”   “啊?这个啊,这边是冷水,这边是热水。你要洗澡吗?那你往这边站一点,千万别碰到啊。”张好好让她后退,然后打开给她看,“现在是凉水,要等一会儿。”   江大姐忙说:“谢谢好好。”   “不客气。你洗吧。要是觉得闷就开一点窗户。别开太多啊。否则会走光的。”   江大姐没听懂:“走光?”   “张好好,好好说话!”   梁好运的声音传进来,小丫头撇撇嘴,然后小声说:“会被外面的人看见。虽然也没人往里面瞅,不过我妈妈说过,凡事都有例外啦。”说完发现窗帘没拉上,又把窗帘拉上,“好啦。”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江大姐看了看明亮的浴室,又看看紧闭的房门,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当晚给家里写一封信。   她识字不多,不好再麻烦梁好运,于是用拼音加她自己认识的字。   这封信寄到儿子学校,她儿子却看懂了。   江大姐收到老家来信那天,张跃民再次被系主任叫住,一个劲跟张跃民羡慕,美院的图书馆动工了。   张跃民无语又好笑,到家学给梁好运听。   梁好运恍然大悟:“那我今天去接运运和好好,在校门口碰到他们校长也不是偶然?”   “当然不是。”张跃民道。   梁好运:“他不会以为我故意的吧?”   张跃民之前没想起来问,既然她提到,“那你是故意的吗?”   “当然!”梁好运承认的干脆,张跃民乐了。   张跃民笑够了才说:“我今年暑假也有点事,可能得你看着他俩。”   “送去武术学校。你不是跟什刹海那边说好了?”梁好运问。   张跃民:“还有兜兜。”   “上午在家写作业,下午去。”梁好运想想楚兜兜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兜兜的成绩没问题。再说高考不光学习好,还得有个好身体。”   张跃民想了想,“你打电话。”   “你打。”   梁好运打给大表姐,大表姐也不会反对,但梁好运得跟她解释一堆。换成张跃民,一句话,甚至五个字就够了——让兜兜过来。   大表姐不是不想多问几句,而是不敢,怕张跃民有一堆话等着她。   暑假来临,张跃民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十六岁的楚兜兜充当他表舅的角色,送弟弟妹妹去武术学校办的暑假班。   到了学校,楚兜兜意识到自己也得练,傻掉了。   这不怪梁好运,也不怪楚兜兜。大表姐因为没问,所以张跃民也没说,给楚兜兜报个班。楚兜兜又以为他表舅忙,让他看着两个表弟表妹练武。所以,幸好第 一节课只是感受一下武校的氛围,听老师说一说,他这个暑假要学的内容。   五点左右,三人到家,楚兜兜准备洗澡,打开衣柜,终于注意到里面有两套新衣服,拿起来一看,正好是他可以穿的运动服。   楚兜兜跑出去:“运运,这衣服我的?”   “对啊。”张运运奇怪:“哥哥不知道吗?”   楚兜兜:“你爸可能忘了告诉我。”   “那我们去武校的时候,我问哥哥有没有拿衣服,哥哥怎么说拿了?”张运运疑惑。   楚兜兜听错了,以为问他有没有带换洗衣服,“我自个有运动服,以为你说我自己的。”   “当然不是。对啦,还有一套在家穿的,我和好好选的。”张运运跑进来,打开柜子的另一个门,“还有两个棒球帽。”   楚兜兜拿起来看看:“我那两个帽子还跟新的一样。”   “还是我妈妈买的那俩啊?”张运运摇头,“我又买好几个了。明天我们就戴这个红色的去。”   楚兜兜:“明天还去?”   “天天下午去,风雨无阻,我爸爸钱交了,我就是不练,要老师陪我聊天也得去。”张运运说完双手抱臂。   楚兜兜笑了:“知道了。我去洗澡。”   “我们一起洗!”张运运不容他拒绝,就去隔壁房间拿衣服。   天气热,张爷爷受不了空调,外边地面烤人,张爷爷就在葡萄架下乘凉。听到小孩的话,忍不住问:“不嫌两人洗澡挤得慌?”   张运运拿着换洗衣服跳出来,“兜兜哥哥又不是大人。”   “喝点饮料再进去。”张爷爷拦住,“或者吃个香蕉,或者吃串葡萄。兜兜,你表舅说的,空腹洗澡容易头晕。”   楚兜兜跟弟弟妹妹玩半天,又正长身体,早饿的前胸贴后背。只是表舅和舅妈不在家,他自诩是最大的那个,所以一直强撑着,自己很好。   “兜兜哥哥,吃西瓜。”张好好个小丫头抱着一个大西瓜出来,不待楚兜兜说不,就让江大姐拿刀。   江大姐一切两半,楚兜兜立马把另一半放冰箱里。   张好好忍不住嘀咕:“兜兜哥哥,你知道自个像谁吗?”   “像我爸妈啊。”   张好好摇了摇头:“错!越来越像我妈妈。”   “欠揍啊?”楚兜兜作势要打她。   小丫头拿块西瓜递给太爷爷,顺便躲他身后。   张爷爷:“别闹,好好吃东西,洗了澡再玩。好好,要不要小江帮你洗?”   “不用,开学我就上四年级啦。”张好好皱了皱鼻子,“让同学知道,我张好好以后还怎么在四九城混啊。”   楚兜兜险些呛着,“多吃西瓜少说话。”   “还说不像我妈妈。”张好好说着瞥一眼楚兜兜。   楚兜兜找手机:“想妈妈了?”   小丫头立马怂了。   吃了瓜,洗好澡,太阳还未回家,楚兜兜就把堂屋空调打开,和弟弟妹妹一起写作业。俩小的写暑假作业,楚兜兜写老师发的试卷。   梁好运拎着烤鸭回来,看到这么安安静静的一幕,诧异的同时是欣慰。   “妈妈!”张好好闻到香味,扔下笔就朝她跑。   楚兜兜捡起来放她文具盒里,发现里面很多各种各样的笔和橡皮擦、修正液以及胶带,“她怎么什么都有?”   “差生文具多。”   轻飘飘一句话传入楚兜兜耳中,楚兜兜循声看去,张运运奋笔疾书。   “说谁呢?”张好好双手叉腰看着她哥。   张运运停笔,“说谁谁知道。”   “我是差生,你还没我考的好?”张好好气咻咻问。   楚兜兜很意外:“好好比你学习好?”   张运运瞥妹妹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那妹妹怎么是第一名,你是第二名?”梁好运其实早就想问。不过怕孩子有压力,再说一个第一一个地第二,不是外人,梁好运无所谓,于是忍着没问。   张运运没有回答母上大人,而是看妹妹:“你说还是我说?”   “卑鄙!”张好好气得指着哥哥。   张运运:“不如你无耻。”   梁好运赶忙出言阻拦:“人身攻击就过分了。你俩给我好好说话。”看张好好,“别告诉我,考试的时候,你的试卷写哥哥的名字,哥哥的试卷写你的名字。”   “还可以这样?”楚兜兜不禁问。   梁好运:“他俩的字都是你表舅手把手教的,差不多。认真写,也就你表舅能看出来。但他俩还没考试,你表舅就出去了。”   兄妹俩互相看了看,小脸上尽是后怕。   梁好运见状,皱眉:“你们还真想过这种办法?”   “没有,没有!”张好好赶紧说。   梁好运不想听她的,“运运,怎么回事?”   “她威胁我不许全部答对。”张运运见他妈连那么隐秘的事都能猜出来,不敢再打马虎眼。   梁好运脱掉鞋。   张好好拔腿就跑:“我让你写错你就写错啊?我又不是你!妈妈,哥哥他胡说,他倒打一耙。”   “你有把柄在妹妹手上?”梁好运看儿子。   楚兜兜打圆场:“他这么小能有什么把柄?”   “我说了妈妈不许打人。”张运运说着,一眼不错盯着妈妈。   梁好运心说,小崽子人不大,还学会给我讲条件。   “说说看。”   张运运特光棍,拿起笔,“那我不说了。”继续写作业。   梁好运气个仰倒。   楚兜兜乐了,显然没料到他小表弟人不大,这么有个性。   “张好好,你立功的时候到了。功过相抵,妈妈可以饶你不死。”梁好运朝外面喊。   张好好双手扒着门框,露出一个小脑袋:“不死是轻轻地打,还是不打?”   梁好运笑着说:“这取决于你坦白程度。”   “我坦白,我交代!”张好好赶忙说。   张运运扔下笔:“不许说!” 第163章 情书   张好好推到梁好运身上:“妈妈逼我说的。”   梁好运气笑了:“我逼你?”   小丫头点一下头,后退两步,离她远点。   “张好好,你敢!”张运运霍然起身。   小丫头哼一声:“你不吓唬我,我都没打算说。妈妈,哥哥收到两封情书。”   张运运的气焰顿消,慌里慌张看他妈。   梁好运反应过来,“情书?”   “妈妈——”   梁好运打断儿子的话,转向女儿:“话不可以乱说。张好好,威胁哥哥不许得第一名,还污蔑哥哥,知道什么后果吧?”   “我看到啦。”张好好指着沙发上的书包,“在哥哥书包里。”   张运运慌忙抱住书包。   他动作太快,在他旁边的楚兜兜吓一跳,“你才几岁?”   梁好运:“小孩子才写情书,像你这么大都是直接表白。”   “舅妈,我可没有。”楚兜兜举起双手证明他的清白。   梁好运失笑:“我打个比方。张运运,爸爸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自己无法解决的事告诉爸爸妈妈。又忘了?”   张运运不安地看看妈妈,就向表哥求救。   楚兜兜:“舅妈,运运不敢说,肯定是怕您误会他早恋。”   张运运小朋友忙不迭地点头。   梁好运:“小孩子懂什么爱情。再说了,他早恋瞒得过老师的眼睛?”   “我们班就有几对,瞒的死死的。”楚兜兜道。   梁好运想笑:“你十六,他十岁。你们班老师是不是只关注学习好的?”   “偶尔也关注学习差的。”楚兜兜想了想,“我班主任还好,认为就算到高三最后阶段,好好学习,也有可能考上理想大学。”   梁好运:“那你老师不错。但跟运运情况还不一样。他们学校老师都知道他跟好好是帝都大学张教授家的孩子,整天盯着他们,他有心隐瞒也瞒不了这么久。再说了,真谈恋爱,好好早告诉我了。是不是?张好好。”   真谈恋爱,性质变了,又是爸爸不在家的情况下,给张好好个胆子,小丫头也不敢拿此事威胁哥哥。   张好好心虚地笑笑。   楚兜兜见状,不禁问小表弟,“那你怎么不说?”   十岁的小孩子第一次收到情书,心慌的同时还不知所措。张好好又嚷嚷着要告诉妈妈,张运运知道这事不对,所以很害怕。然而成绩出来,这属于弄虚作假,性质看起来比收到情书严重,张运运就更不敢让妈妈知道。   梁好运对儿子说:“实话实说,妈妈可以不追究。”   “真的?”张运运很是不安地问。   梁好运心说,我想说假的也不行。   “人家给你写情书,又不是你给人写。也是爸爸妈妈忘了告诉你,收到情书该怎么处置,爸爸妈妈也有错。所以这次就算扯平了。”   张运运看他表哥。   楚兜兜坐到他身边,“舅妈打你,我帮你。”   小小少年把书包打开,拿出两个东西,一个心形,一个四四方方。四四方方的是淡蓝色的,外面还有小花。心形的是粉色的,不拆开也能猜到信的内容。   楚兜兜看了看两封情书,就问他表舅妈:“现在的小学生这么厉害?”   “妈妈,爸爸说,做人要言而有信,人无信不立。”张运运赶忙提醒。   梁好运接过去:“看了没?”   “看了!”张好好替哥哥说。   梁好运:“你们班的学生?”   兄妹俩同时摇头。   梁好运想说什么,听到女儿说:“上面没写名字,我们也不知道。”   “所以也没人找你和哥哥打听?”梁好运问。   兄妹俩齐摇头。   梁好运:“你们也没问谁写的?”   “怎么问啊?”张好好问的小眉头微皱,“总不能挨个问吧。”   梁好运笑了:“是呀。不能挨个问,不然问出来,全班同学都知道,写信的同学多尴尬啊。运运,好好,关于情书,你们做得对。没问也没扔。否则写信的同学在垃圾桶里看到多伤心啊。不过,”兄妹俩同时坐直。梁好运笑了,“也不应该放书包了。你们有带锁的抽屉,以后再收到情书直接放抽屉里。爸爸妈妈又不会翻你们的抽屉。”   没有经验的张运运同学忘了,“还有以后?”   楚兜兜道:“当然。舅妈说的直接表白是高中生大学生。到秋你才上四年级,早呢。”   小孩苦着小脸:“还有六年?”   梁好运乐了:“谁让你和妹妹尽挑爸爸妈妈的优点长。”   “以后也会有人给妹妹写情书?”张运运忙问。   梁好运瞥一眼女儿:“她这么厉害,连你都怕,谁敢给她写。”   “妈妈!我又不是母大虫!”张好好瞪着眼睛大声说。   梁好运不禁挑眉:“你还知道母大虫?”   “我也看过《水浒传》好不好。”小丫头翻个白眼。   梁好运点头:“好,是妈妈忘了。”朝情书努努嘴,“运运,以后再收到别看了,影响心情。收起来吧。”   张运运把情书锁自个房间抽屉里,回来看到妈妈手里多了一个鸡毛掸子,吓得浑身僵硬,“妈——妈,妈妈你你你说话不算话!我我要告诉爸爸!”   “情书不是你的错,考试呢?”梁好运问。   张运运心虚,“妈妈,是妹妹!”   “我也没说不打妹妹。”梁好运转向女儿,小丫头吓得跐溜一下跑到哥哥身后。   梁好运想笑,“二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妈妈,我错了。”张好好磨磨蹭蹭移出来,期期艾艾地说:“我再也不敢了。”   梁好运:“这次只是期末考试,要是中考前,你发现哥哥闯了祸,是不是也威胁哥哥不许全答对?哥哥要因此没考上附属中学,你是不是陪哥哥一起去乡下中学上学?”   张好好忙问:“考不上得去乡下?”   “也不是。去兴和县而已。”梁好运半真半假说出来,注意到楚兜兜看她,赶紧给他使眼色。   楚兜兜明白,故意吓唬俩小的。就他俩干的事,甭说吓唬,打一顿也不亏。   像他们这么大,楚兜兜考试别说故意写错,写完都忍不住检查三遍乃至四遍。   真不知道他俩心怎么那么大。   梁好运:“不信问兜兜。”   楚兜兜点头:“就算你们能考上附属中学,也不一定能进重点班。”   “重点班?”张运运头一次听说。   楚兜兜:“重点班是按照成绩分的,成绩最好,比如全校前五十名一个班,五十一到一百名一个班,依次往后分。到了高中可能还有实验班,或者火箭班,也就是重点班的重点班。也是按考试成绩来分。现在知道考试多重要了吧?”   兄妹俩同时点头。   梁好运道:“你们要是没考好,被分到普通班,知道普通班什么情况?老师上面上课,他们在底下玩儿,浑浑噩噩混几年,然后就进妈妈工厂当普通工人。你们想像爸爸一样,连你们学校的老师和校长都怕他,还是想像妈妈厂里的工人一样?”   兄妹俩异口同声,“我们要像爸爸一样。”   梁好运却还没说完:“妈妈厂里的那些工人,十之有九也想读书,可是家里没钱。比如你们熟悉的张桂花。她像你俩这么大,家里穷的吃不上饭,每年都要找你太爷爷借粮。后来她和她嫂子去妈妈工厂上班赚了钱,给孩子教学费,她侄子成了大学生。   “爸爸妈妈比他们有钱,张桂花的侄子还是在兴和县读书,都能考上公安大学,你俩聪明,考不上帝都大学,对得起爸爸妈妈和你们自己吗?”   兄妹俩被说的一脸羞愧:“对不起。”   “以后还敢把考试当儿戏吗?”   兄妹俩一起摇头。   梁好运看女儿:“你威胁哥哥什么不好,威胁他不许全答对?张好好,你也不比哥哥笨,平时也很自信,怎么考试的时候就知道哥哥一定比你考得好?”   楚兜兜也想知道:“对啊。好好,难道你比运运笨?”   “我不笨!”张好好大声反驳。   梁好运:“你可以找哥哥要零花钱,也可以让哥哥给你买冰激凌,也可以让哥哥陪你玩儿,怎么就想到拿考试威胁他?张好好,别告诉我是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   小丫头猛然抬头,难以相信。   梁好运乐了:“好奇妈妈怎么知道?虚荣心这个谁都有。妈妈希望人家夸妈妈年轻,爸爸希望人家夸爸爸厉害。你兜兜哥哥看到同学有牛仔裤,也想穿牛仔裤。这很正常。别看你太爷爷八十多了,也虚荣的很。”   仨孩子同时看梁好运,怎么可能啊。   梁好运:“太爷爷的虚荣你们也知道,别人夸爸爸妈妈厉害,你们聪明,太爷爷就特别特别高兴。太爷爷也忍不住跟邻居炫耀,你俩一个第一名一个第二名。虚荣这东西会伴随一个人一生。好好,运运,还有兜兜,你们正视它的存在,不要怕别人知道,以后就不会因为‘虚荣’而犯错。好好,假如这次哥哥考第一,你屈居第二,别人说,张好好不如张运运,你怎么回答?”   张好好会很生气,忍不住埋怨哥哥。   梁好运:“你如果因此生气就中计了。你要说,考第一的是我哥哥,又不是你哥哥,你显摆什么。我不如哥哥也能吊打你这个学渣。自己想想这话。”   张好好自己默默地说一遍,说完发现不埋怨哥哥了。   梁好运等着她回答。   张好好尴尬地笑了笑:“妈妈……”   梁好运可没就此放过她,“张好好,小心眼不?”   “我小心眼。”张好好淡然承认。   梁好运噎了一下。   张好好见状顿时觉得比反驳妈妈,“我才不小心眼”更开心,“妈妈,我好像懂了。”   “过来!”梁好运招招手。   小丫头看到鸡毛掸子大叫:“我说我懂了!”   “那是以后。这次就算了?”梁好运反问,“转过身去。”   张运运想哭,“妈妈,鸡毛掸子打人疼。”   “疼才能记住。”梁好运没收力,一人两下,把俩孩子打的满眼泪水。   梁好运:“行了,写作业去。”   俩孩子不敢信,刚挨过打就要写作业。   “做错事挨打不应该?又不是妈妈冤枉你们,打错了,妈妈道歉,还陪你们玩儿。”梁好运瞥一眼他俩,“好好写,妈妈把烤鸭撕开。”   张好好一秒收泪,“热两个馒头。妈妈,烤鸭和馒头一起好吃。”   梁好运没搭理她。不过烤鸭凉了不好吃,也不过十分钟,烤鸭撕开,微波炉把馒头热好,就让仨孩子去洗手。   一只烤鸭三个馒头,仨孩子吃的饱饱的。晚上不用做他们的饭,张爷爷、保姆江大姐和司机小冯都喜欢面食,便煮一锅西红柿鸡蛋面。   楚兜兜再开学上高二,后年就参军高考了。饭毕,梁好运就让楚兜兜去洗漱,然后回房看书。   能从他妈的唠叨中逃出来,每天下午还能出去玩半天,虽然这个玩挺累,跟一些暑假还得补课的同学比,楚兜兜很幸运了。   楚兜兜很珍惜,所以不能让成绩下降。梁好运也没要求楚兜兜要写一张试卷,或者抄写两页单词,所以楚兜兜看累了就睡了。   也是他在梁好运家,处于一个很松弛的状态,暑假结束,楚兜兜瘦了黑了更精神了,暑假作业完成了,高一基础也更牢了。   大表姐和表姐夫其实也有点不放心,主要是因为张跃民不在家,没人给楚兜兜补课。   表姐夫看到儿子的作业,字很工整,不像是赶出来的才放心。   高二分班,期中考试,楚兜兜依然名列前茅。但他没有跟以往一样显摆,还很谦虚。   表姐夫很奇怪,儿子不跟妈显摆正常,可以前没少跟他这个当爸的得意。   这时张跃民回来了。   周末下午,表姐夫就前往张家找他取经。   张跃民好笑:“我也是第一次养孩子,哪有什么经啊。”   “你这样就谦虚了。”楚副市长表示不信,“你可是教育工作者。”   张跃民:“没听说过,医不自医,人不度己?”   “真没有?”表姐夫还是不信,“可每次兜兜从你这儿回去,就像换了一个人。”   张跃民道:“还不是你老婆对他太严格。甭说在我这儿,就是在你岳母那儿,到李霁那儿呆几天,他也像换了个人。”   “到李霁那儿就知道疯玩。”表姐夫想了想,“在你这儿不光玩,功课也没拉下。”   张跃民回想一下,“我不像你们给他制定时间表,贴在他床头,几点起来,几点写作业,几点出去活动。但我们记在心里,他写一个小时,我们会提醒他出去玩会儿。玩半小时,会喊他回来写作业。   “虽然都有时间限制,可这个边框是无形的,他潜意识会认为比在家自由。我们喊他做作业,也不会提醒他,你已经玩半小时。通常会说,赶紧写,明天去哪儿哪儿玩。这样他有动力。”   表姐夫仔细想想,他虽然不如妻子管的严,但也不会替儿子记住时间。发现楚兜兜玩时间长了,还会数落他几句,只知道玩儿。   楚副市长顿时觉得养孩子比工作还烦:“这,这太麻烦了吧。”   “你养孩子还想给点吃给点喝,他自个长大?那是种草。”张跃民朝外面看一眼,“院子里的菜,要想长得好,也得定期浇水,经常拔草,记得施肥。”   张跃民纳闷:“你怎么突然想到跟我聊兜兜,谁跟你说了什么?”   “兜兜后年高考,我有几个同事就说,不光要注意成绩、身体、还得关注孩子心理。那孩子的心理,要不是你插手,我估计早出问题了。”表姐夫实话实说,“你之前挤兑你姐更年期,我觉得她最近就有点更年期征兆。更年期撞上高考生,这……”   楚副市长不敢想。   张跃民点头:“确实是个问题。要不让他们少接触?给兜兜办住校。”   “住校?”表姐夫摇头,“不行。你姐对兜兜严归严,也疼他。兜兜长这么大都没洗过袜子,刷过鞋,住校哪行。再说,你姐得天天担心兜兜的成绩,是不是只顾玩了。这样兜兜没出问题,我能让她折磨疯。”   张跃民:“那您说怎么办?”   楚副市长心说,我知道怎么办,也不来找你。   张跃民问出这句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要不让你司机麻烦一下,兜兜平时在爷爷奶奶家,周末来我这儿?到寒暑假,我从学校请两个贫困生给他补课?”   “这太麻烦你了。”   张跃民想冷笑:“您现在才知道麻烦?”   楚副市长尴尬,麻烦十年了,现在说着话确实有点那个,“兜兜肯定愿意。可能也是快高三了,有压力,我们一提到高考,他就有点不耐烦,像是不想听我们唠叨。在你这儿不这样吧?”   “在我这儿他没空。我和好运也没空念叨他。”   楚副市长叹气:“那就好。在你这儿也烦就麻烦了。”说着站起来。   “回去?”   表姐夫点头:“下午还有个会。爷爷和好运他们呢?”   “在公园。”张跃民道:“你要不来,我也过去了。”   表姐夫:“我送你?”   张跃民也没跟他客气,坐他的车到公园门口下。   梁好运朝张跃民招手。   张跃民大步跑过去:“怎么了?”   “公司有点事。你看着他们。”梁好运说着就去开车。   张跃民:“周末公司能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听值班室的意思是两个当官的。”梁好运忍不住皱眉,“大周末的不休息,也不知道想干嘛。”张跃民莫名想笑:“楚副市长刚走,说是回去开会,要不你问问他?” 第164章 暴雪   梁好运好笑:“别开玩笑。真事!”   张跃民也正经起来:“周末找你,还是半下午的,不可能突击检查。凭你和平安县政府的关系,有关部门准备对食品行业进行抽检,他们不可能一点不知道。”   梁好运也在猜测:“也不是什么好事。否则也不可能下午登门。”   张跃民赞同:“下午登门多半是报丧。”   “你闭嘴!”梁好运瞪他一眼就去开车。   明知周末放假,还前往公司找梁好运。梁好运不在,还在值班室等,这么没架子,多半有求于梁好运。   梁好运不如张跃民了解机关单位,但她不傻。门外停着公车,找她的那俩人四十来岁,西裤夹克衫,皮鞋程亮,拎着公文包,不可能是底层公务员。   俩人还没容梁好运下车就从值班室出来,一口一个“梁总”的叫着,梁好运猜她很有可能要出血。   梁好运愿意给贫困地区修路架桥盖学校,不等于她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话又说回来,自愿是一回事,被逼又是一会事。   到会客室,好烟好酒招待,就是不主动问,找她什么事。   两人晚上还得开会,明儿还有记者会,哪坐得住,七扯八扯寒暄几分钟,两人道明来意,猪肉价格持续下跌,养殖户损失惨重,国家已尽力购买贮备肉,还是没能遏制肉价。于是希望企业参与进来,比如梁好运的食品公司,购买猪肉做火腿肠。   火腿肠保质期长不假,可做出来放哪儿。仓库有限,总不能堆在空置的楼上啊。   梁好运犹豫片刻,带他们去仓库和冷冻库转一圈,让他们自个看,她把冷冻室和仓库堆满也没多少。   两人立即表示,尽力便可。他们也在联系其他企业。   梁好运一听他们这样讲,当着他们的面给分公司去个电话,不要让冷冻室和仓库空着。   两天非常满意,立即告辞。   梁好运无奈地摇头。   以前的门卫年迈回家享福去了,梁好运就把门卫室改成保安值班室。   周末值班室也有好几个人,等那二位走了就出来,“老板,哪儿的?”   “有关部门。”   问话的保安噎了一下,“我们也知道有关部门。找您啥事?”   “市场上的猪太多,猪肉价格持续下跌,他们希望我们和国家物资储备部门一起买猪肉,最好把猪肉买空,稳住猪肉价。”梁好运道。   几个保安吃惊:“还能这样?”   “不然怎么调控?”梁好运笑着问,“国家颁布法令,不许再跌?或者找几个茅山道士做法啊?”   几个保安挠头。   梁好运:“现在买进,哪天猪肉价格持续上涨,国家为了稳定肉价,也会把储备肉投入市场。”   “原来如此。”   几人恍然大悟。   “那老板买还是不买?”   梁好运想了想:“他们能找我,肯定也找别人。都买的话,反应到市场上,不出半年就能稳住。”   “老板您买,人家不一定买。有些人属于那种本来买国内的猪,因为有关部门的人登门,反而要进口猪。”   其中一人忍不住:“傻啊。进口猪再便宜也没不要关税的便宜。”   “那你就错了。”梁好运忍不住说,“他们可以买病猪。那些猪在国外当垃圾处理,加三成关税也比国内的肉便宜。”   几人不敢置信。   梁好运:“我没吓唬你们。你们不知道,只是没爆出来。”   “老板咋知道的?”   梁好运道:“猜的。婴儿奶粉都能以次充好,用病猪算什么。再说,又不是天天吃火腿肠午餐肉。”   “真缺德!”   梁好运点头:“是挺缺德。回头通知采购部,明天上午十点开会。”   “买猪肉?”   梁好运:“是呀。”顿了顿,“这事算起来双赢。半年生产足够一年卖的,等猪肉价格涨上去,人家成本增加,我们完全可以趁他们涨价做活动。”   “老板能想到,人家也能想到吧?”   梁好运微微点头:“他们不一定像我一样一直买进。再说,他们想也不等于有那个钱。有那个钱不等于像我一样有决策权。这种大批买进,他们得开董事会。董事会不同意也白搭。”   几人懂了,禁不住说:“看来还是自己说了算好。”   梁好运笑了笑上车走人,没说一言堂确实好,但出了事只能自己扛。   当初刘向东和段老三的乳制品公司弄起来,刘向东要把那两成股卖给梁好运,梁好运没买,正是考虑到以后万一出点事,也好找刘向东和段老三帮忙。   话又说回来,张跃民虽然调侃梁好运,下午找她一准没好事。梁好运回来,还是没忍住关心,“谁找你?”   梁好运先说那俩人来历,然后说找她买猪肉。   张跃民一听这事,倍感失望:“这么点事打电话好了。”   “打电话不放心吧。”梁好运道。   张跃民:“公司还有钱?”   梁好运点头:“只是火腿肠。公司销售最好,最赚钱的是水。”   张跃民:“那你要不要再做几种口味?”   “纯肉?”梁好运问。   张跃民想了想,好像没吃过:“可以试试。反正肉便宜。”   关于这种火腿肠,梁好运考虑过,但不如加淀粉的香。像油炸点里的炸火腿肠,也只能用加淀粉的。不过这种火腿肠市场上还没有,倒是可以卖给那些不吃淀粉肠的人。   梁好运有钱,不怕尝试,翌日上午开完会,就让研发部研究不加淀粉的肠。火腿肠研究出来,梁好运亲自联系体校之类的单位,询问他们要不要采购这种火腿肠。   零七年五一小长假来临,好运公司新口味火腿肠的地广铺满大街小巷。不出梁好运所料,广告出去,买的人不多,但销量很稳定。   暑假来临,猪肉价有所回升,然而梁好运公司的冷藏室还有很多冷冻肉不说,仓库也是满的。   随着天气转凉,猪肉价一点点涨起来,冷藏室空了,梁好运生产的火腿肠还足够卖半年。不过梁好运并没有因为仓库堆的多而停止加工。   梁好运把新生产出来的和存货混着卖,以免有心人以为她公司出来问题,积压很多,然后给她使绊子。   寒冬腊月,忙碌了一整年,回家心切的工人们开始数着天过日子。楚兜兜和他的小表弟表妹也放假了。身为高三学生,没有父母念叨,楚兜兜也有一种紧迫感。   张跃民给他请两位贫困生帮他补课,本打算补到二十六,结果暴雪来临,常年温暖如春的地方也一片银装素裹。   保姆江大姐无法回家,司机小冯也不能去找战友,两个大学生被困在学校。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早晨,梁好运走出房门,看到屋檐下挂的冰锥,忍不住问张跃民:“咱们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东西?”   张爷爷从堂屋里出来:“好些年了。今年的天不寻常啊。好运,啥时候买年货?”   “二十六吧。路上雪那么大,火车站滞留的人一个挨一个,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我公司那些人估计得在厂里过年。我得去公司跟他们开个会,看看是除夕一起过还是怎么着。”梁好运说完便问:“啥事?”   张爷爷摇头:“我忘了。早年每次遇到这么不寻常的天气,我和你奶奶都会多准备些吃的用的。咱家没米没面,你公司也有,不用买了。”   “没那么严重吧?”梁好运问。   张爷爷笑道:“你们年轻人,没经历过天灾。否则恨不得老鼠洞里也塞满粮食。”   “那我让采购部和食堂再买点。留在公司过年的人多,消耗也大。”梁好运道。   张爷爷:“天气冷,米面能放好几个月,只要没因为过年涨价就多买点。有备无患。”   “行,我听你的。”梁好运看到楚兜兜出来,“张老师。”   张老师回头:“我也去?”   “你去什么?我是想问你兜兜的两个小老师怎么办。”梁好运问,“兜兜,你爸妈没空,你爷爷奶奶去你二伯家了,你是跟我们一起过,还是去姥姥家?”   楚副市长本来有空,暴雪突至,帝都火车站滞留的旅客太多,担心乱起来,所以他这几天一直办公室当家。楚兜兜给他爸打电话,楚副市长一听是儿子,回一个字“忙”就挂了。   楚兜兜:“不去我姥姥家。我爸不在家,我妈要是有空,肯定去我姥姥家。还不够她念叨的。”说着看张跃民,“表舅以前说更年期跟神经病一样,我还当表舅夸张。我妈现在,我觉得不是神经病,她是精神病。”   张爷爷想笑:“哪有这样说自己父母的。跃民,你学校的那两个学生,让他们来咱们家过年吧。”   张跃民:“我去的话您老觉得他们敢来吗?”   去老师家过年,换成张爷爷也不好意思。   张爷爷:“兜兜,你去。”   “兜兜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张好好戴着帽子出来。   楚兜兜看他舅妈。   梁好运点头:“按爷爷说的办。”见江大姐买菜回来,“回头给老家打个电话,就说今年跟我们一起过年。”   “过几天雪停了我就回去。”   江大姐想孩子,梁好运能理解,“万一半路上又下大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怎么办?车上那么冷,连口热水都没有。”   张跃民道:“好运说的对。电视新闻你昨天也看了,饿的受不了,想吃方便面只能吃干的。孩子吃不下去,还是靠沿路的当地人送的。”   梁好运心中忽然一动,脑海里闪出四个字——自热食品。   一想过年了,哪个单位都放假,梁好运就拿出手机,先把这个记下来,“江大姐,要不问问你儿子女儿和丈夫?他们要知道你回去,肯定担心的寝食不安。”   江大姐也不想孩子担心,“那我打电话问问?我们家还没电话,离村委会还远。”   “没事,电话费又不贵。”吕大姐回去的早,江大姐打电话,梁好运就和张跃民去做早餐。   张好好洗漱后,就拉着楚兜兜去学校,找他的小老师。   楚兜兜忍不住转向厨房:“舅妈,现在就去?”   梁好运道:“现在去也行。外面要是没卖饭的,让他们来吃早饭。好好,哥哥呢?”   “哥哥懒虫,还没起。”   张运运打开门,很是精神:“别瞎说。妈妈,外面太冷,我在被窝里看书。”   梁好运:“被窝里看什么书?跟哥哥出去玩会儿。”   “我不想去。”张运运说完就关门。   张爷爷道:“好运,不去就别让他去了。”   “爷爷,您不知道。他不是恋着看武侠小说,就是在看《封神演义》那类神神怪怪。”   张运运忍不住打开门。   梁好运:“我猜对了?”   “张好好,给我过来!”张运运指着妹妹。   梁好运瞥他一眼去淘米,“别吓唬妹妹。你爸爸说的。”   “爸爸翻我东西?”   张跃民想揍他:“我还用翻?昨晚你妈妈看新闻直播,好些地方还在下雪,问我咱们这边下没下,我出来一看,雪没有,你房间里灯火通明,比雪还亮。当时不是九点,也是十点。你平时八点多就睡着了。”   张运运顿时心虚又尴尬:“就是,就是挺好看的。”   “你妈有说不让你看?昨晚我有数落你?”张跃民瞪他,“赶紧洗脸去。再看忘了时间,我回头把你的书全收了。”   张运运乖乖地去卫生间。   张跃民问女儿:“哥哥的书是借同学的,还是你俩一起去买的?”   “不能是哥哥自己买的?”张好好忍不住问。   张跃民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张好好不懂为什么不可能。可她爸猜对了。   “武侠小说?”张跃民又问。   张好好老老实实地说:“是呀。”   张跃民等他儿子出来便说:“答应爸爸按时睡觉,该干嘛干嘛,爸爸给你买整套金古黄梁温。”   张运运拿着毛巾出来,“爸爸也知道金古黄粱温?”   张跃民的呼吸停顿片刻,尤其注意到儿子难以置信的样子,顿时又想揍他。   梁好运不厚道地笑出声来:“你爸爸是多老?” 第165章 约会   张运运不敢说老:“可是爸爸快四十岁了啊。”   “《射雕英雄传》在内地放的时候,你爸也就你兜兜哥这么大。”梁好运提醒儿子。   张运运不信:“这么多年了吗?”   “83版,你说呢?”梁好运反问。   张运运算一下,妈妈说的对。他跟表哥和妹妹去帝都大学找人。   梁好运发现江大姐打好电话,让江大姐去门口帮她放哨。   张跃民:“你干嘛?”   “看看儿子看的什么书。”   梁好运和张跃民信誉良好,张运运不认为父母会进他卧室,所以偷偷看武侠小说也没想过走的时候锁门。   “他能看出来。”张跃民不赞同梁好运这样做。   梁好运:“我又不动他的。”到卧室直奔床,掀开被子,《萍踪侠影录》出现在眼前,“张跃民,看的是《萍踪侠影》。”   “这个不是有电视剧吗?”张跃民也忍不住过来。   梁好运想了想,“可能电视好看,又没看够。对了,你答应他的事别忘了。”   “不会的。多看看也好,至少能丰富词汇量。”张跃民打量儿子的房间,一张一米二宽的床,一张书桌,一个大衣柜,由于房间大,这些东西并不拥挤,足矣再放一个书架,“改天给他俩买个书柜。”   梁好运:“再给兜兜买一个。”   “他?”   梁好运解释:“他要是能考上帝都大学,肯定不愿住校。少则四年,长则七年,甚至更久,没个书架可不行。”   小冯在院里听到这话忍不住说:“兜兜聪明,肯定能考上。”   梁好运:“看成绩差不多,就怕到时候受外界因素影响。”   “兜兜的妈妈?”小冯问。   梁好运出来说:“他妈是其一。万一有个脑袋被门夹的女同学高考前一天向他表白,或者跟男同学起了争执。这些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张跃民:“你少说两句。尤其不能跟表姐说。否则她能提前退休,天天盯着兜兜。孩子没事也被她盯出事了。”   “不说不说。饭后分两路?”梁好运问。   张跃民家每年过年都来很多客人,所以他家不光有茶几,有餐桌,还有可以折叠的四方桌,留着给孩子用。   张跃民道:“先想想早上这顿饭怎么吃。肯定得分两桌。”   两个小老师加保姆司机,再加张跃民一家,一张餐桌有点拥挤。   小冯以前跟领导同桌用餐,浑身不自在,食不下咽。   张跃民虽然不是兜兜的小老师的老师,但是帝都大学老师。张跃民还是计算机系的名人,两个帝都大学的学生面对张跃民既崇拜又怕。两人正给楚兜兜上课,一看到张跃民,能立即起来。那动作迅速的跟久经训练的军人一样。   小冯道:“我和江大姐跟他俩一桌吧。”   江大姐跟梁好运和张跃民一起吃饭很拘谨,闻言很高兴,立即去拉桌子。   这等小事张跃民就由着他们。   饭后,张跃宇把仨孩子交给他爷爷和楚兜兜的两个小老师,就带着江大姐选购书架。   小冯载着梁好运到公司,梁好运召集采购部开会,把仓库和冷冻室装满。   销售经理不赞同:“老板,今天腊月二十三了。春节备货早备齐了。您弄这么多东西回头卖给谁?虽然还有个元宵节,可春节走亲戚拿四箱,元宵节顶多拿一箱。”   梁好运:“天气不对,以防万一。”   “您是担心节后下大雪,肉联厂没法下去买猪,咱们没法去肉联厂拉肉?”会计问。   梁好运实话实说:“我还担心这雪下到年后,你们这些家在外地的只能留在厂里。食堂那边缺东西也可以从厂里批发。”   销售经理本打算坐飞机回家。飞机票不紧张,他就没急着买。现在一下大雪,好多班机停了不说,有些等火车等烦了,改乘飞机,结果飞机票也没了。   话又说回来,全国都在下雪,有机票销售经理也不敢回去。   销售经理心说,下一个月的话还要不要人活。可他以前也没见过这么严重的雪。冬天最低气温也就十度的南方都能下大雪,还有什么不可能。   销售经理:“我们留在厂里过年,食堂也是?”   食堂工人都是五里坡那边的。   梁好运:“我会跟她们说,让她们自己协商。”转向保卫科和车间主任,“放假期间我不建议她们出去。非要出去在保卫科登记。出了事公司不负责。放假期间在外受伤不属于工伤。”   保卫科问:“不登记也要出去呢?”   梁好运想了想:“开除。车间多是女工,出点事谁都无法负责。”   保卫科有梁好运撑腰,底气足了。   年关将至,梁好运买很多物质,又让食堂买米买面,动静很大,厂里的工人都看见了。   工人们得知回不去也不用担心,春节期间食堂正常营业,顿时不慌了。   随后保卫科又用广播宣布,放假期间禁止外出。这些无法回家的工人们不觉得梁好运这个老板严格,反而认为梁好运为她们着想。   梁好运安排好厂里的事,天快黑了。   帝都飘起小雪,梁好运立即回家,就怕雪太大,路面打滑。   晚饭后,江大姐带楚兜兜的两个小老师去客房休息。   他们可以回学校,然而学校空了,宿舍虽然能住,没暖气。江大姐喜欢学习好的人,瞧着俩大学生怪可怜,希望他们住下。   张好好爱热闹,也留他们住下。   张跃民有钱,张家也不差这两口饭,就让他们回去收拾行李,寒冬过后再搬回学校。   俩人觉得在老师家吃饭,又拿老师的补课费,心底很过意不去,以至于在楚兜兜写试卷的时候,俩人一人教张运运,一人盯着张好好。   腊月二十八上午,楚市长的司机把楚兜兜接走。   张好好大呼:“我要死啦!”   “快过年了,说什么呢?”梁好运作势揍她。   张好好躲开继续说:“真的。妈妈,我后悔啊。”   “后悔让你兜兜哥走?”梁好运问。   张好好摇头,“才不是!”转身回屋,看到两个小老师在洗衣服,洗他们自个的,“我后悔让他们在咱们家。”   俩人顿时很尴尬,面色一点点泛红,就听到:“天天盯着我写作业。以前兜兜哥在还好。现在兜兜哥哥走了,他俩还不得整天盯着我。妈妈,我要是死了,一定是窒息而亡。”   俩人顿时哭笑不得,找张跃民:“张老师……”   “别理她。”张跃民瞥一眼闺女,“看着你写三天作业就窒息而亡,像你兜兜哥哥一样,一个月休息一天,你得上吊。”   张好好忙问:“一个月休息一天?”   “是的。你兜兜哥哥初八开学。元宵节不放假,周末也不休息,直到高考。”   张好好算算日子,离高考将近五个月,“我的妈呀,要老命了。”   江大姐“扑哧”笑出声。   梁好运嫌弃她闺女丢人:“你哪这么多话?跟哥哥学学。”   “哥哥不说话是迷着看武侠小说。他要有空,话保准比我多。”张好好嘚啵嘚啵个不停,张跃民也想揍她。   张跃民:“你也去?”   “我不看。”   张跃民想了想:“我给你买言情小说?”   “无痛□□,矫情的很。”张好好嫌弃的不行,“现实已经很苦了,我再看那些东西,爸爸,我会抑郁的。”   张跃民抡起扫帚,“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的你抑郁?”   “妈妈救命!”张好好赶忙朝梁好运身后躲。   梁好运头疼:“你们父女俩消停会儿。”对楚兜兜的两个小老师说,“衣服脱了水放廊檐下,今儿天不甚好,晚上可能还得下。别管张好好,你们也出去玩玩。回头考不上附中,就让她去乡下。”   张好好哼一声:“哥哥天天看武侠小说,妈妈怎么不说哥哥?”   “你哥哥没耽误写作业,也没找我和你爸爸抱怨,为什么要说哥哥?”   张好好想了想,“哥哥作业写的快,是急着看小说。”   “你也可以。一个小时写完,谁有空一天到晚盯着你?”梁好运反问。   张好好:“我又不看小说,每天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干嘛那么着急?”   “那你就别怪两个哥哥盯着你。”梁好运道。   张好好一看妈妈这里没用,跑到洗衣机旁边,打量两边的人,“我爸爸又没给你们补课费,你们还给我补课,是不是傻啊?”   小丫头的激将法在学霸面前不好使。   两个学霸点头,是呀。   小丫头败北,“真傻!”气得哼一声回屋。   梁好运:“我劝你赶紧写作业。否则两个哥哥洗好衣服还得盯着你。”   “知道啦!”   一声吼从室内传出来。   张跃民忍不住说:“欠揍!”   不待女儿开口,梁好运道:“别拿扫帚。扫帚打人不疼。下次拿鸡毛掸子或烧火棍。越细越好。”   小丫头气得从屋里出来,“我是亲生的吗?”   “你再废话,可以不是亲生的。”梁好运这次没同她开玩笑。   小丫头乖乖地写作业,可嘴里忍不住念叨,妈妈偏心重男轻女,就知道欺负她。   张跃民拿出菜篮子,示意梁好运买菜去,别理她。   梁好运和张跃民每天各忙各的,进了家门儿女跟着,压根没自己的时间。两人想独处,也就买菜这一会儿。   披萨店炸鸡店春节不休息,两人买了菜也不急着回去,索性点两杯饮料和几样小食,在店里消磨时间。   何娇娇的奶奶领着何娇娇买披萨,看到他俩,不见张运运和张好好别提多稀奇,“你俩咋不去那什么咖啡店?环境好,格调高。”   张跃民看一眼脚边的菜篮子:“不合适。”   何大妈瞧着里面有好些反季节蔬菜,“过年吃的?”   张跃民点一下头。   何大妈忍不住说:“你们家又热闹了。今年又得好几桌吧?”   “今年天比去年冷,还不见太阳,不一定。不过也得十几口人。”张跃民还没接到他大哥大姐的电话,所以不能确定。   何大妈:“那这点菜不够。”   “准备的肉多。半只羊全做了,也吃不多少菜。”   现在的人不缺肉,张跃民为招呼他家那些亲戚,也是费了心思。   何大妈羡慕,“羊肉好吃。”发现披萨好了,“你们慢慢喝。”   张跃民赶紧嘱咐何娇娇:“别告诉运运和好好。”   何娇娇笑了笑点点头。   梁好运望着小丫头的背影,“你觉得可能吗?”   “以前不可能。自打她被欺负,运运跟好好帮她,我没批评他们,还帮他们撑腰,这个小丫头就很听我的话。”张跃民把面前的鸡翅推给梁好运。   梁好运不跟他客气   到家张好好就像小狗一样,抱着梁好运的胳膊闻,“妈妈偷吃?”   “你真属狗的?”梁好运诧异。   张好好气得瞪眼,“鸡翅?好像还有披萨的味儿。妈妈,你们去披萨店了?”   梁好运看张跃民,咱闺女属什么的。   张跃民:“我们从门口过的时候沾上一点。”   “我是小孩子吗?”张好好瞥一眼他就去找哥哥,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哥哥。   张运运头也没抬“嗯”一声。   小丫头气得夺走他的书。   张运运叹气,翻身靠着枕头,“知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偷偷地去披萨店?”   “因为怕我们也要吃啊。”   张运运想翻白眼,“你就知道吃。爸爸妈妈是去约会。笨蛋!”   “你才笨蛋!”张好好拿着书朝他身上一下。   张运运打个滚躲开,“不是笨蛋还问我?”   “爸爸妈妈都那么大了还约会?以为是你啊。”   张运运赶紧坐起来,“你别乱讲,我又没女朋友。”说着朝外看,不见父母,松了口气,“妈妈说我们还小,要谈恋爱也得到高中。其实高中也不行,你看兜兜哥哥多忙啊。还是得上大学。”   “谁要听这个啊。”   张运运:“要听爸爸妈妈的事?那就是约会。以后别爸爸妈妈去哪儿都跟着。人家也要有自己的时间。否则以后像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多。”   张好好打量哥哥一番,怀疑哥哥糊弄她,“爸爸妈妈快四十岁了欸。”   “八十岁不能约会?”张运运瞥一眼妹妹,书夺过来,“他们只是买菜的时候约会,已经很好了。我要是爸爸妈妈,就把小孩扔家里,然后出去过二人世界。”   张好好:“爸爸才没你那么狠心。爸爸妈妈也不是那样的人。”   “不信你去问问。”张运运看了看自己的书,“书上也说了。”   张好好想了想,出去就喊:“爸爸妈妈,你们去披萨店是约会吗?” 第166章 相亲   张跃民的脸皮一向厚:“是呀。怎么了?”   张好好语塞。   小丫头回屋找哥哥。   张运运凉凉地看她一眼:“死心了?”   “爸爸妈妈约会居然不带我。”张好好忍不住嘀咕。   张运运像看神经病似的看妹妹,“他们约会带你干嘛?嫌你这个电灯泡不够闪?”   “我是他们的女儿。”小丫头很生气地大声说。   张运运皱眉:“嚷嚷什么。我们排在爸爸妈妈后面,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可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不应该在一起吗?”   张运运不知道该怎么回,“你跟爸爸妈妈说去。”   “说就说!”小丫头不敢闹妈妈,就找她爸爸,问为什么不带她。   张跃民疼孩子,不等于无条件宠孩子,“爸爸妈妈为了养你们,每天赚钱那么累,还不许有自己的时间?”   “我长大了,又不让爸爸妈妈抱。”张好好顿了顿,“还可以帮爸爸妈妈拎菜篮子。”   张跃民问:“那嫌你麻烦行吗?”   小丫头顿时想哭,“我——我不喜欢你了!”   “那你喜欢妈妈吧。”张跃民接的干脆。   张好好气的大喊:“我也不喜欢妈妈!”   “那就喜欢你自己。”   张好好哭了。   江大姐担心:“咋了?好好,不哭,不哭。”   “我就哭!”张好好噙着泪瞪着眼睛看着她爸。   江大姐手足无措。要搁她家,早一巴掌闪过去了。可张好好不是她家那个放养的闺女,而且还是雇主的女儿。江大姐急的喊:“梁总,梁总,快出来。”   “让她哭。多大点事儿。”梁好运瞥一眼闺女,“我和张老师出去不带她就哭,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张好好着急:“你们还想干什么?”   梁好运想了想,“你们开学,我就和爸爸出去旅游。”   张好好楞了一下就朝屋里喊:“哥!”   “听见了。”张运运无奈地放下书,“爸爸妈妈走了,还有我啊。”   张好好脱口道:“我就要爸爸妈妈。”   “要爸爸妈妈打你?”张运运看到精彩部分,频频被妹妹打断也很烦,“街上约会的都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你什么时候见过三个人约会?逛街吃饭不算。”   张好好压根没注意,“我又不是外人。”   “爸爸也没说你是外人。”张运运拉起她的胳膊,“好了,好了,他们约会,我们也去。”   张好好甩开他的手:“我才不要和你一起。”   “那你哭吧。”张运运瞥她一眼,转身回屋。   张好好下意识跟上去。   梁好运提醒:“你再闹,不光我们,哥哥也嫌你烦。张好好,没事过来帮我剥蒜,中午吃红烧鱼。”   “找爸爸去。你俩不是最好吗?”张好好说完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江大姐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找梁好运。   梁好运冲她招招手。   在江大姐看来城里的孩子都娇贵,心灵自然也脆弱,“梁总,要不我去劝劝?”   “不用。”梁好运回厨房,“那丫头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江大姐:“那你们下次带上她。”   “带她干什么?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一眼没看见就得找,还不够烦人的呢。”梁好运递给她一头蒜。   江大姐张口结舌,很想问,是亲闺女吗。   梁好运眼角余光瞥到这点,“养儿育女是我们当父母的责任。但也不能把全部心血都投到儿女身上。儿女大了,你怎么办?心肯定像缺了一块。儿子结婚,你也会觉得儿媳妇跟你抢。婆媳矛盾就是这么来的。”   江大姐还没想这么远。   “好好还这么小,会不会有,有你说的心理阴影?”梁好运:“这么点事就有阴影,她这个人离废也不远了。再说,又不是我和张老师有别的心思。”   江大姐忍不住朝西厢房看去,房门紧闭,“等会儿我喊他们吃饭?”   梁好运点头。   饭菜做好,江大姐去叫人,得了一句:“不吃!”   梁好运接道:“不吃我们自己吃。那么大的人,还有零食,饿不着他们。”说完不再管她。   张好好打开一条窗户缝,看到两个小老师也忙着端菜,真不管他们,顿时急了,“哥哥!”   “现在知道找哥?”张运运瞥她一眼,拉着妹妹的胳膊:“洗手去。”到外面就喊,“妈妈,等等我。”   梁好运:“自己拿碗筷。”   张运运拿两副碗筷,到堂屋就把妹妹推到爸爸身边。   有了台阶,小丫头又抖起来,冲她妈哼一声。   张跃民给她夹块鱼,“吃饭。别等爸爸揍你!”   “我干什么啦?”张好好睁大眼睛,很无辜地问。   张跃民:“你妈妈是我老婆,我爱人,跟我在一个户口本上。我们是夫妻,有结婚证的。你说你怎么了?”   “我是你女儿。”   张跃民点头:“爸爸从未否认过这一点。但你妈妈只有一个,女儿可以有好多个。你不乖,我们就再生一个。”   张好好惊得睁大眼睛,从未想过这点。反应过来,慌忙说:“我不许!”   “能听话不?”   张好好吓得赶紧点头。   “还怪爸爸妈妈单独出去不?”   小丫头吓得直摇头。   梁好运很想笑,“张跃民,菜快凉了。”   “爸爸吃菜。”小丫头给她爸爸夹一块酸辣藕片。   张跃民瞥一眼闺女。   小丫头讨好地笑笑,“爸爸,刚刚是吓唬我吧?”   “要不你试试?”张跃民让她选。   小丫头不敢。   饭后,张好好跟哥哥去卧室,张运运继续看他的武侠小说,张好好趴在哥哥被窝里睡觉。   江大姐奇怪,跟梁好运一起收拾厨房的时候忍不住问:“老师不是不可以生二胎?”   梁好运点了点头。   “那是吓唬好好?”   梁好运:“嗯。她不知道。你别提醒她,以后这招就不好使了。对了,和点发面,下午蒸包子。”   天气冷,面发的慢,好在屋里有暖气,把面放堂屋里,梁好运和江大姐弄好馅料,面就差不多了。   翌日,梁好运和江大姐蒸馒头,包饺子。不过除夕晚上梁好运并没有在家吃。而是前往公司,陪工人一起度过这个特殊的除夕夜。   张运运和张好好知道妈妈工作忙,可这个除夕夜让他们第一次认识到妈妈工作那么忙,过年都得去公司。   张跃民听到儿女时不时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忙完了就回来了。”张跃民没有解释,只是吃顿饭。   俩孩子看春晚的时候看得昏昏欲睡也不愿意睡觉,直到梁好运的车回来。   梁好运看着儿女趿拉着鞋回卧室,很是好奇:“今年春晚这么好看?”   “好看什么。一年不如一年。”张跃民打个哈欠,“要不是等你,我们早睡了。”   梁好运小声问:“他们也是?”   张跃民笑笑,“你猜?”   “明儿太阳要打西边出来啊。”梁好运感慨。   张跃民拎着暖瓶,“烫烫脚睡觉。明儿早点起发压岁钱。”   俩孩子睡眠质量好,十点睡着,早上六点多就醒了。   结果不出张跃民所料,翌日梁好运刚打开床头灯,准备穿衣服,就听到一声很小的声音:“妈妈?”   梁好运推一下张跃民。   张跃民拉开窗帘。   趴在窗户上的俩孩子吓了一跳。   张运运反应快:“爸爸,新年快乐!妈妈,恭喜发财!”张好好伸出小手:“红包拿来。”   “有隔着窗户拜年的吗?”梁好运说着话把门打开。   俩孩子进屋,双膝跪地,很是干脆的磕个头。   张跃民把昨晚准备好的四个红包给他们。   俩孩子当着张跃民的面拆,一看一个里面只有一百块钱,张运运嫌弃:“这么少啊。”   “一人两百,还想要多少?”张跃民伸手,“不要拿来。”   俩孩子拔腿就往西边跑,闹醒太爷爷,拜了年就要红包。   张爷爷退休金高,吃住张跃民的,衣服梁好运买,钱花不出去,一个孩子给一个大红包。   张运运拆开一看,一沓钱,高兴地大呼小叫。   “爷爷,你给多少?”张跃民慌忙从屋里出来。   张爷爷很是豪气地摆摆手:“没多少,零花钱。”   张跃民朝儿女跑去。俩孩子赶紧躲屋里。   他们不跑,张跃民还不能确定,“早晚被你惯坏!”   张爷爷笑呵呵道:“一年一次。”   张跃民不想跟他说话,“张运运,张好好,敢乱买东西,别怪我把你们心爱的玩具全扔了。”   “又威胁人。”张好好嘀咕一句,就问哥哥:“这些钱怎么办?”   张运运把他的存钱箱拿出来,打开锁放进去。   箱子是铝制品,张运运才不担心招老鼠,“先放着,留以后用。”   “以后什么时候啊?”   张运运想了想,“爸爸说过,等我们长大了,就让我们自个赚钱。到那时候吧。现在我们还小,花爸爸妈妈的钱。”   在这种事上,张好好很听哥哥的话。钱藏好,回来找哥哥,“我想买个新的溜冰鞋。”   张运运也要双新的,下午,就拉着爸爸出去转转。   张跃民知道他们别有目的,不过很多店都关了,也由着他们。   俩孩子以为披萨店照常营业,溜冰鞋店也一样。结果自然白跑一趟。   张运运发现他爸爸一点不意外,忍不住埋怨:“没见过你这么喜欢看自家小孩出丑的爸爸。”   “那是你见的太少。”张跃民好奇:“儿子,存多少钱了?”   张运运眼珠一转,“很想知道?”   张跃民点头。   “不告诉你!”   张跃民噎了一下,朝儿子脑袋上呼噜一把,“也就敢跟我这么说话。跟你妈妈说话试试。”   “今天年初一,妈妈怎么又去公司?”   梁好运不是早上去的,而是下午。跟他们一起出来的,不过到路口就分开了。张跃民带着孩子朝南去市区,梁好运朝西北方向去。   张跃民:“今年天气不同以往,厂里很多工人没能回家,你妈妈担心她们想家,去安慰安慰她们。”   “妈妈是老板,还要关心员工开不开心啊?”张运运头一次听说。   张跃民点头:“是呀。因为她们不开心,没心情做事,你妈妈就得重新招人。新人招进来还得培训,太麻烦。”   俩孩子似懂非懂。   张跃民也没再说。他想到梁好运同他说的另一件事——自热食品。   梁好运的研发团队不懂这个。   帝都大学开学,张跃民就找他同事询问。   确实可以做,但成本很高,极有可能没市场。   一份自热食品的钱足够在小炒店吃顿好的。   这种东西放超市货架,多半没人买。   大超市有熟食区,没必要买自热食品。   梁好运把目光锁定便利店,消费人群自然是写字楼里,不差钱却没时间吃饭的精英。   自热食品还得保证口味。梁好运就把外包装,饭盒模具等工作交给公司高管,她和研发团队一起研发口味。至于加热包,梁好运交给帝都大学,算是她公司和帝都大学共同合作的项目。   兵分几路,皇天不负有心人。   四月底,自热食品就被梁好运弄出来。   梁好运先生产几十箱,分成三份,一份由给销售人员送货的时候带去便利店。一份交给帝都火车站。还有一份,梁好运先带两箱去赵家。   梁好运到赵家门口,听到熟悉的声音以为听错了。   随着保姆进去,看到赵新宇,梁好运惊得愣了好一会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新宇吓得霍然起身。   梁好运挑了挑眉,“你又背着我们干什么了?”   “没有,冤枉!”赵新宇赶紧转移话题,“嫂子怎么来了?”说着朝她身后看。   梁好运不信他没事,于是看赵爸爸和赵妈妈。   赵妈妈乐了:“好运,你来巧了。”   “妈!”赵新宇大喊。   赵妈妈白了一眼儿子,“瞧你这点出息。你好运嫂子又不是外人。新宇今儿相亲,就在我们家。你等一下别走,帮忙一起看看。”   “妈!”赵新宇恨不得蹦起来。   赵妈妈:“你们部队连蚊子都是公的,不相亲怎么办?你嫂子又不是不知道。还不好意思?好运,坐。”   勤务兵把梁好运的箱子搬进来。   赵爸爸:“还带这么多东西?”   “这个可不是给你们的。”梁好运拆开一盒,在一家三口注视下,加水合上盖,“等几分钟就可以吃了。”   赵妈妈伸手摸摸,好像是热的,“这是锅?还有塑料的锅?”   “这是塑料的,但不是锅。”梁好运没解释,“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   差不多十分钟过去,梁好运打开盖子,一家三口就看到冰凉的饭菜热了。   赵爸爸移到梁好运身边,“这个怎么弄的?”   梁好运这是才跟他解释自热食品原理。   赵爸爸连连惊呼:“太神奇!太神奇!我们打仗那会儿要是有这东西,也不至于饿死那么多人。”   梁好运:“神奇的还没完。”让保姆拿个盘子,饭菜倒出来,往盒子里倒些纯净水,“一会儿这水就热了。吃了饭还能喝点热水。”   赵爸爸吞口口水:“这东西冰天雪地里能用不?”   梁好运点头。   赵爸爸终于知道梁好运为什么过来,“新宇,我手机。”接着就给他弟打电话。   赵妈妈忙说:“先别打。好运,这东西是不是很贵?”   赵爸爸想到军费。   “部队采购,我可以给出厂价。再便宜点也行。部队量大,我们可以走薄利多销。”梁好运道。   赵爸爸笑了:“那我问问。又不是天天吃这个。”   “对。”梁好运实话实说,“我想到赵叔叔,还是因为听保安处的几个退伍军人说,他们在边境线巡逻的时候,只能喝凉水吃压岁饼干。经常胃痛闹肚子。”   赵爸爸:“是呀。”对老伴儿说,“我也没指望老二找好运买。”说着看儿子,“你们单位天天忙到半夜,很需要这个吧?”   赵新宇加班只能吃方便面泡火腿肠。   自热食品肯定没带着锅气的好吃,可有了这个至少能改善一下伙食。   赵新宇想了想:“我打电话问问领导。”   “先别问。”赵爸爸先问梁好运,“要是都找你订购,能做得出来不?”   梁好运点头:“有一点我得提前声明,薄利多销,概不赊账。”   “放心吧。”赵爸爸接说着就打电话。   这东西对于没见过的人来说过于神奇,赵叔叔理智上信他大哥,心里不信。正巧他在帝都,就过来亲自看看。   赵新宇一听他二叔也来,顿时急了,“妈,我还怎么相亲?”   “多一个人帮你相看还不好?”赵妈妈奇怪,“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新宇张了张口,“我,我是相亲,又不是结婚。我昨儿就跟你们说,不能搁咱家,去他们家,你非不愿意。现在好了?”   “人家女方不想在他们家,也不想去酒店,怕咱们破费,回头不好意思拒绝你,我有什么办法?你要长得跟你师哥那样,你要去哪儿,人家去哪儿。你是吗?”   赵新宇噎的想骂人,“我这么高学历,还在部队,再长成我师兄那样?我看得上她?”   梁好运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说:“我没你说的那么优秀。” 第167章 天灾   赵新宇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嫂子别打岔。”   梁好运:“你的意思我配不上你师兄?”   “嫂子……”赵新宇想哭给她看。   梁好运笑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约的几点?”   赵妈妈:“十点。”看了看腕表,“还差十分钟。快了。”   “这个时间不错。”梁好运想了想,“没看成,十点半回去。离饭点还早,你们想留都不好意思开口。见成了,多聊几句,差不多十一点,正好一块吃个饭。时间那边定的?”   赵爸爸微微点头:“你不说我们都没意识到,这个时间不早不晚。”   梁好运补一句:“是呀。这个时间也不用起的太早。要是定十一点,不论成与不成,他们要回去都显得你们失礼。”   “看来这家人真不错。”赵妈妈的话带有几分意外,这让梁好运很好奇。   梁好运:“那姑娘做什么的?”   “跟跃民的表姐一样,在后勤部门。”赵妈妈想想朋友说的,“她父母生她的时候比较晚,跟我们一样都退休了。”   梁诧异:“就她一个?”   “那老两口都留过洋,思想先进,听说还想什么丁克。她还是意外有的。”八字还没一撇,赵妈妈也懒得打听。再说了,见成也不等于结婚。   梁好运心中忽然一动:“我怎么把表姐忘了。”   赵爸爸想笑:“后勤保障这块你表姐可不当家。”   “我也就是说说。”梁好运还想说什么,听到门铃声,“来了吧?”   保姆去开门,梁好运随赵家人起来,看到进来四个人,三个年龄大的,一个年轻的,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比赵新宇小好几岁。   那姑娘及肩短发,长相只能说清秀,但身材很好,有梁好运这么高。白白净净,面相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梁好运忍不住去看赵新宇。   赵新宇这个死宅,相亲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梁好运一眼就把他看得很不好意思,红晕一点点爬满脸。   赵妈妈忍不住笑儿子,平时那么能说会道厚脸皮,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他妈这么一调侃,赵新宇反而放开了,请四人坐。看到茶几上东西赶忙收起来。   介绍人是赵妈妈的朋友,不见外,看到就问:“还没吃饭?”   “早吃了。”赵妈妈怕人家觉得他们一家人懒且不重视这次相亲,赶紧解释:“这是新宇他嫂子带来的自热米饭。这位就是新宇的师兄的爱人,梁好运。”   梁好运忙说:“你们好。”然后提醒保姆上茶拿水果。   四人同时纳闷表示,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中间人打量一番梁好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按理说不该啊。”   “肯定是报纸上。”梁好运的身份拿得出手,而她靠自个的本事把公司办那么大,所以赵妈妈每每提到梁好运,皆与有荣焉,“就是那个好运方便面,好运食品公司的梁好运。她上过几次报纸。还拿过全国三八红旗手。”   四人恍然大悟。   介绍人好奇:“梁总的爱人是帝都大学的?”   梁好运:“叫我小梁就行了。现在是帝都大学计算机系的老师。只比新宇高几届。”   “你爱人也厉害。”介绍人注意到赵新宇收了碟子又收包装纸,然后搬箱子,箱子上面还有“好运”两个字,“这也是梁总公司的?”   梁好运微微点头,“是呀。不过是新产品,市面上还没有,让赵伯伯帮我看看。”   两家相亲不可能一来就相互介绍,你俩单独出去,或上房间里聊聊。总要让双方熟悉一下,打量清楚彼此长相。   有梁好运在,介绍人不用没话找话,顺着梁好运说:“老赵还懂这个?”   中间人的爱人比赵爸爸大几岁,两人退休前职位差不多,赵爸爸当得起这声“老赵”。笑呵呵道:“我哪懂。因为后勤部队对这个好奇,小梁就让我先尝尝。我觉得差不多,她再联系后勤部门。”   女方一家三口互相看了看,虽然没直白的表露出来,但他们瞟一眼梁好运,梁好运就知道,这家人可能觉得她鸡贼,来找赵爸爸帮忙。   “嚯!”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一屋子人吓了一跳,循声看去,身着军装的赵叔叔进来,“这么多人?干嘛呢这是?”   梁好运道:“新宇相亲。”   “新宇相——”赵叔叔看到个年轻姑娘,把吐槽的话咽回去,“那我来的不巧?”   介绍人笑着说:“来得巧。”   “吴大姐?”赵叔叔看清楚,“你给这小子介绍的?”   中间人姓吴,吴大姐笑道:“是呀。找你哥有事?”   “我找好运。你们聊你们的,相你们的。”赵叔叔转向梁好运,“你那东西呢?快给我看看。”   女方一家三口和吴大姐都很意外,梁好运不是来找赵家帮忙的啊。   梁好运看赵爸爸赵妈妈。   赵爸爸朝餐厅那边示意,“你们去那边。”   餐桌离客厅不远,也就两三米的样子,几人看得很清楚,梁好运拆开一包,往黑色的盒子里倒水,捣鼓一番,把盒子盖上就完事了。   赵叔叔忍不住问:“怎么跟泡方便面似的?”   梁好运提醒:“野外可没热水。”   赵叔叔想想巡边官兵吃压缩饼干喝矿泉水,夏天还好,冬天带上热水,到半途也会变凉。要是结了冰,只能吃雪。甚至只能忍着。要是有了这个,还真不错。   “需要多久?”   梁好运:“比泡方便面久一点。要是冬天,得二十分钟吧。”   “二十分钟也方便。”巡逻不是没时间,而是没条件。南方的还好一点,带上锅,弄点水就能煮方便面。北方冬天只有一望无垠的大雪。   梁好运听完赵新宇和女方相互介绍一下彼此的情况,就把盖子掀开,香味扑面而来。   赵叔叔上午有个会,早上起得早吃的也早。他虽说不年轻,可身体极好,新陈代谢快,已经饿了,“餐具呢?”   梁好运把一次性勺子给他。   赵叔叔把米饭和菜搅拌一下,“唔,味道不错。这是什么肉?”   “猪肉。”梁好运本想用牛肉,但成本太高。   现在虽然有些人讲究养生健康,但并不多。帝都这么大城市也没几家健身房。所以梁好运觉得猪肉就够了。   过些年生活水平提高再改牛肉也不迟。   赵叔叔尝尝肉,肉块挺大的,但远不如带着锅气的好吃。但也不难吃,跟平价快餐店里的味道差不多,“不错!”放下勺子忍不住问:“你怎么想出来的?”   梁好运:“去年年底的那场大雪啊。天气太冷,矿泉水结冰了,人渴的有方便面也吃不下去。我就想要是有这种食品多好。”说着把饭倒出来,往里面加点矿泉水,把盖子盖上,“一会儿就热了。”   赵叔叔惊奇:“里面还热着?”   梁好运拿起来给他看,里面的水还有点烫。   赵叔叔感慨:“这东西太方便了。全国独一份?”   梁好运难得没谦虚:“国外好像也没有。”   赵叔叔惊得不敢相信。   女方一家三口和介绍人同时看梁好运。   梁好运没注意到这点,继续说:“现在的包装太花里胡哨,成本高。其实还可以再改良一下。”   赵叔叔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这盒自热食品看起来比很多进口食品还高端。闻言担心去了一半,立即表示,“给我一箱,我带回去。”   “那边还有一箱没拆封的。”梁好运示意他看餐桌另一端。   赵叔叔的安排是开了会回部队,他的司机和警卫员还在外面等着。梁好运这里就有,赵叔叔也没等侄子相好亲。因为又不是结婚。   梁好运送他出去,觉得自己该退了。到屋里打算跟赵家人说一声,结果看到女方一家三口起身。梁好运不禁看赵妈妈,什么情况。   赵妈妈没说话,送走吴大姐和女方一家三口,笑得合不拢嘴,“那姑娘要了新宇的电话和什么球球号,说改天联系。好运,这事有门吧?”   梁好运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有啊。否则新宇给她球球号,她也说自己不用。要是只是客气,要个电话不就行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赵妈妈朝赵新宇背上拍一巴掌,“没看出来。儿子,第一次相亲就成了。”   赵新宇翻个白眼:“什么啊。你们都没注意到,刚刚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往嫂子那边看。指不定找我就是问嫂子的自热米饭的价格。”   “那也行,至少不讨厌你。”赵妈妈跟儿子想的不一样,“否则人家可以直接找好运。”   赵新宇:“可她,她不是我的菜。”   赵爸爸皱眉:“怎么说话呢?”   “赵伯伯,新宇的意思是这姑娘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梁好运忙解释。   赵爸爸嗤一声:“他知道自个喜欢什么样的吗?你问问他。整天把电脑当老婆。你干脆跟电脑过一辈子得了。”   “爸——”   梁好运打断他的话,“相亲就是相看相看,你还指望一见钟情?都是从没什么感觉开始的。我和你师兄,当年就是看上彼此的脸。现在不也好好的。你们没看上彼此的长相,但是能见一面,说明看上彼此的家世和工作了。伯母,是这个理吧?”   赵妈妈点头:“对啊。人家长相你不钟意,人家也不一定钟意你。谁不想找个像你师兄那样的。”   “张跃民也不是完美的。”梁好运赶紧说,“他脾气大,连亲舅舅一家都不亲。一年顶多去两次。他表姐不会养孩子,他一见面就挤兑她。这要是搁您家,得气得您天天想打他。对了,自打吃过一次外来的羊,这些年再也不吃本地羊。想吃海鲜,要么去海边旅游,要么买进口的。比他两个舅舅还会享受。”   赵新宇立即接道:“听见了吧?人无完人。”   赵妈妈忍不住瞪一眼梁好运,你到底帮哪边。   梁好运失笑:“您别总拿新宇跟张跃民比。他除了一张脸能看,一身毛病。新宇条件不差,多见见能找个才貌双全的。不过,赵新宇,我得提醒你,结婚可是两家人的事。这姑娘长的清汤寡水,但家里人口简单。你找个貌美如花的,极有可能是扶弟魔。”   “什么意思?”赵新宇一时没懂。   梁好运:“有个哥哥或者弟弟,让你给她兄弟安排工作,娘家没钱,自己补贴不算,还拿你的工资补贴。说白了,你和她兄弟同时掉进水里,她会毫不犹豫地救她兄弟。哪怕明知道会因此丧命。”   赵新宇张了张口,道:“你吓我呢?”   “这就叫扶弟魔?”赵妈妈看赵爸爸,“咱家以前的邻居,他前妻就是这样吧”   赵爸爸仔细想想,“还真是。他离婚那年,你还说娘家不容易,帮一把应该的。我当时说肯定不止这点事。你还不信。”   赵妈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当时家家都不容易,都互相帮助。谁能想到这么厉害。新宇,那家的事你也听说过吧?”   赵新宇早年上学,近十年在部队,早忘了以前的老邻居。何况还是邻居的前妻。好在两家人当了几年邻居,赵新宇仔细回忆,还有一点点印象。   “我不会这么倒霉吧?”赵新宇问梁好运。   梁好运:“你刚认识你师兄的时候,知道他母亲早逝,父亲是个人渣吗?我们要有心隐瞒,你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建议你订婚后一起住几个月。没大矛盾再结婚。”   赵妈妈禁不住说:“这样不好。”   “伯母,现在不是三十年前。那会儿拉女孩子的手都能被打成流氓。婚前同居能枪毙。我们在这里这样说,指不定那姑娘的朋友或亲戚也在讲,不住一起,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军婚结一次离一次不容易,必须慎重。”   赵妈妈忍不住看老伴儿:“现在的孩子都这样?”   “你别问我。”赵爸爸看他儿子,“你问他怎么想的。人家姑娘出来一趟方便,他不方便。他不联系人家,回头他一去部队,人家姑娘肯定立马找下家。”   赵妈妈道:“新宇,好好想想,感情是处出来的。一见钟情那种,不靠谱。”   赵新宇的第一反应是看梁好运。   “你师兄也是这样说。”   赵新宇想了想:“行吧。等她联系我,我就约她出去。”   “这就对了。”梁好运告辞,然后直接回公司,让研发部从外包装入手消减成本。   赵叔叔走到一半,拐去野战部队。   野战部队的领导们准备吃午饭,赵叔叔送来自热米饭。   几位领导只吃一口,就决定找梁好运订购。只是看着花里胡哨的外包装,跟部队的优良传统不符,希望能改改。   改需要时间,梁好运也希望把这个生意做下来,待包装盒改好,再给他们一个更便宜的报价。于是据实已告。   赵叔叔把梁好运的想法,换成自己的口吻告诉老战友们。几人又听赵叔叔夸梁好运,公司有不少退伍军人,对梁好运感官很不错。   商量一下,先订购一批看看部队军官的反应。等上下都满意,梁好运的外包装应该差不多了。   梁好运只想三秒,就表示她请部队军官免费品尝。   吃人嘴短啊。   别看这些人常年在部队,可部队带兵打仗都要靠脑子。   几个老狐狸相视一眼,让后勤给梁好运定金,过几天他们派车去拉。   梁好运立即从其他车间抽几个工人,两班倒赶这批货。   一个多星期,赵叔叔给梁好运介绍的野战部队的订单就出来了。   梁好运立即打给那边。   需要好几辆车,临时调车不好调,便跟梁好运约定,周一过去。   周一,梁好运起个大早,却忘了部队的车出来得登记,而且野战部队离帝都远,等卡车晃晃悠悠过来工人都吃过午饭了。   幸亏食堂有菜,梁好运便请他们去食堂吃小灶。   饭后又请他们去生产车间参观。   采购部门的看到车间特别现代化,非常干净,做饭的整个过程中几乎用不到手,忍不住感慨:“这比我们部队食堂还卫生啊。”   梁好运笑道:“但味道远不如带着锅气的饭。”指着高楼,“都在那上边。不过我们里面有电梯,也有推车。”说完给保安处打电话。   采购部门的人一看到保安过来,就问梁好运:“他们以前也是军人吧?”   “看出来了?”梁好运笑着问。   几人点头:“单看看不出来。跟其他人走一块特别明显。”   因为这一点,部队派来的人跟梁好运之间的疏离感瞬间消失,搬货的时候说说笑笑。   “老板,老板,不好了!”   梁好运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搬货的一众人慌忙停下。   保卫科科长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拽着梁好运就去食堂。   其他人慌忙跟过去。   食堂这个时候应该在擦桌子拖地,梁好运进去发现不对,本该刷锅洗碗的婶子大娘都聚到电视机前。   “怎么了?”   众人忙让出一条路,“老板,你看,新闻快讯,大地震!”   “老板,让你说对了,就有事。”   梁好运下意识说:“不是我说的,我爷爷说天气怪的不寻常。这是哪儿?”   她前世经历过太多次,其中一次,一个岛国直接没了。   梁好运拿起遥控器加大声音,“几级?”   “不知道。你看还在动。咱们这边会不会——”   梁好运慌忙打断她的话:“别胡说。”   “不是我胡说。这虽然是南方,可咱们北方也发生过。”   梁好运:“帝都没发生过。少吓唬自己。”看到新闻画面上的字,前世在课本上看到的内容浮现在脑海里,“这次地震不小。”眼角余光瞥到几个迷彩服,心中忽然一动,转向几人,“我想跟你们商量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所以只有这么多 第168章 高考   部队派来提货的几个官兵很年轻,赶上了好时候,没经历过荒年,没遇到过地震,没见过特大洪水。虽说是军人,因为年轻,也没执行过特殊任务,每天就是训练训练,学习学习。   虽然也做好为祖国和人民牺牲的准备,可因为国家越来越强大,用不着他们上战场拼刺刀,心里多少有种现世安稳的感觉。   岁月忽然间不再静好,人们惊慌失措的逃窜,房屋倒塌,一片又一片废墟,几个年轻的官兵和厂里工人一样吓懵了。   梁好运又重复一句,几人才回过神。   能当家作主的那位军官直接说:“梁总,请讲。”   梁好运看一下新闻画面,“我想麻烦你向你们领导请示一下,你们订购的物资能不能晚些天?现在这批我想以我们公司的名义送往灾区。”见他想说什么,“麻烦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们部队也有储备物资,但这个时候水电肯定瘫痪了。你也不想你的战友到了那里,辛辛苦苦一天,只能喝凉水,吃压岁饼干吧?即便你们习惯了,地震灾区的老人和孩子呢?”   最后一句把对方问住。   听闻此话的婶子大娘纷纷表示:“老板说得对。小伙子,虽然你们部队有物资,可前去救援的官兵也得吃。新闻里放的这么严重,肯定那一片都瘫痪了。那么多人,你们的库存全运过去也不够。再说,我们公司的自热食品可是全国独一份。”   年轻的官兵立即向领导请示。   帝都离地震灾区较远,部队还没从这边调兵。但这事看起来很大,领导都在办公室,一边看转播画面,一边等待命令。   年轻的军官的电话刚打过去,那边就被接通。   梁好运冲他伸出手。   对方把手机给她。   梁好运向那边承诺不会麻烦部队,她公司自己运过去。   部队领导第一反应是,她拿什么运。   梁好运的名字在外省可能不好使,但在帝都很好用。她梁好运要包机,帝都航空公司会立即帮她安排。再说,她的名字不好用,还有表姐夫楚市长。   梁好运便承诺,部队的物资送到什么地方,她的物资就能送到什么地方。   这个口气可不小,电话那端的人惊了一下,挂上电话就帮她打听,部队的第一批物资运到什么地方。   梁好运把手机还给年轻的军官,令销售部和财务部统计调物资。随后又让安保部门抽掉几个人,随销售部门的人运送这批物资。   销售、财务等部门紧锣密鼓的协调的时候,部队领导的电话又打过来,不光给梁好运几个地点,还把带队奔赴前线的一位旅长的电话给梁好运。   梁好运知道飞机能到哪儿,立即联系帝都的航空公司。   几位年轻的军官也得到指使,帮梁好运把物资送往机场。   梁好运虽然三十八岁了,可她工作顺心,家庭和睦,又舍得花钱保养,所以看起来顶多三十岁。这么年轻的女子口气跟他们部队老领导似的,几个军官总觉得她吹牛。   随着他们的车和公司的车装满,梁好运弄出一架飞机来,几个官兵又蒙了。加条航道不需要提前申请?有关部门的办事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   申请麻烦,然而协商借用容易。   销售经理带队,随物资车前往帝都机场,梁好运通知基金会和管理层开会。   梁好运先让车间主任算,从今天起两班倒,一周能生产出多少物资。随后又让财务部门按出厂价统计这些送往灾区的物资。结果出来,梁好运又让财务部门拿出一笔钱凑个整数。这笔钱交给基金会,再从基金里面拿出一半。   这时候地震局还没对外公布震级,新闻里播的画面是当地记者拍的,总台记者还没到那边。因为拍的人少,所以不清楚具体多严重。   会计算一下,物资加钱足足有两千万,忍不住问:“老板,用得着这么多吗?全国又不止咱们一家企业。”   梁好运想到了段老三和刘向东,立即给刘向东打电话。   刘向东和段老三在开会,还不知道这事。接到她的电话,打开电视一看,刘向东就问:“这看起来怎么比三十二年前的大地震还严重?”   那时候没有多少高楼大厦,茅草屋倒塌自然没有钢筋水泥吓人。   梁好运:“看起来一样严重。”随后把部队领导给她的地址和联系电话给刘向东,“知道怎么做吧?”   十年前的特大洪水,刘向东和段老三吃了好些年红利,俩人都不好意思了。这次的事梁好运不说,他们也知道怎么做。不过他们还是想跟梁好运步调一致。   梁好运也没瞒他,“我准备了一千万物资。”   “你公司这么多库存?”刘向东震惊。   梁好运:“一部分物资,一部分钱。这个钱由我们公司基金会的人出面买帐篷、棉被等生活用品。”   “不捐款?”   “捐给谁?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百姓,钱到那些人手里能用到刀刃上?有那个钱,不如等地震过去,我们自己弄个建筑公司,给当地修路建房。”   刘向东想想:“你说得对。我们自己出面,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也不用担心经过层层克扣,到不了灾民手里。灾后重建你准备了多少钱?”   “也是一千万。已经让财务部门调出来了。对了,跃民给你们公司弄个官网,你公司的人知道怎么用吧?”   刘向东下意识:“知道。怎么了?”   “把你公司捐的物资明细放官网上。”梁好运道,“我们公司的物资一到灾区,我们就放上去。到时候别怪网友只关注我们。”   刘向东莫名想到十年前,梁好运让人做横幅,捐东西恨不得捐的天下皆知,“好运,我发现你真是十年如一日。”   “什么?”   刘向东:“厚脸皮。”   梁好运:“……”   挂断电话,梁好运吩咐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去买帐篷等必须品,又吩咐官网的工作人员盯着新闻。   张爷爷没少跟梁好运念叨,天气不正常。梁好运要是没经历过末世,会认为老人杞人忧天。前世末世那几年梁好运过的艰难,而这个世界跟她前世是平行世界,前世末世要在近百年后,不等于今生也是。   末世最重要的是物资。所以这小半年来,好运公司的仓库就没空过。仓库有足够的面和肉,公司都不用找肉联厂和面粉厂订购,会议一结束,车间主任就把加班生产一事安排下去。   加班有加班工资,也只加一周,工人们都很乐意。其中来自帝都周边的工人最积极,因为他们很多人都听说过,甚至经历过三十二年前的那场大地震。   工人们热火朝天,梁好运闲了下来,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想到了她的分公司。   分公司肯定还有存货。分公司也有安保和销售部门。   梁好运派两个人前往分公司。   总公司负责协调的人抵达分公司,梁好运在新闻画面里看到了抵达地震灾区的官兵。此时地震局也给出震级。   梁好运前往食堂用饭,热热闹闹的食堂难得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盯着食堂中央墙上的电视,电视里在直播灾区情况。   食堂工人一边给梁好运打饭一边问:“老板,咱们的东西还没到?”   梁好运:“发生地震的这个地方是小城市,没有飞机场,路不好走,估计得半夜。”   “老板,我们要不要捐款?”其中一个大娘问。   梁好运一时没懂:“你们捐什么?”   “这么严重。这些房子都倒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大娘也不是突然决定,因为多年前的那场大地震,她家没钱,她爹还捐了一袋玉米。她现在日子好了,又赶上这事,不出一份力心里过意不去。   梁好运:“公司捐了一千万物资,这几天会陆续运到灾区。还准备了一千万用于灾后重建。你们就不用了。”   正在吃饭的工人们惊得忘记呼吸。   梁好运继续说:“公司能拿出这么多,都是你们辛苦赚的。”   有人不禁问:“老板,去年一年又白忙活了?”   梁好运:“上面会记着咱们的。”   “那又怎样?”有人替她抱不平,因为两千万太多了。   梁好运失笑:“又不是一次这么多。再说,灾后重建早着呢。那一千万可能得到下半年才能用到。”   “那也不少。”有人大声嚷嚷。   梁好运:“这话在这儿说说就行了。出去不许讲!受灾的要是我们,我相信这个地方的人也会捐款捐物。”   可依然有人忍不住说:“全国又不止咱们一家企业。我们就是个卖水的,能赚多少钱。一瓶水才一块钱。卖多少水才能赚那么多钱?”   梁好运心中一动,立即通知网站的工作人员,让他们现在就对外公布,好运食品公司先捐一千万物资。这些物资会分批运到灾区。   梁好运的对家可不少,官网消息一出,都骂梁好运,有钱也不是这么用的。   公司的物资还在半道上,梁好运回家也睡不踏实,就给张跃民去个电话。   张跃民白天上课不知道,傍晚回来就从左邻右舍口中得知此事。晚上的《新闻联播》拍摄了很多地震画面,帝都市民震撼,乃至心有余悸,尤其像张爷爷、何大妈这些经历过多年前的大地震的人都睡不着。   九点了,还在胡同里讨论此事。   在张跃民看来他老婆觉悟高,这么大事肯定不甘其后,所以接到梁好运的电话毫不意外。   梁好运不去休息,盯着新闻和官网的工作人员也不敢休息。管理层是睡不着,因为还有余震,他们担心物资更担心同事。   食堂就挑几个人值班,给梁好运他们做饭。   梁好运一众移到会议室,盯着新闻直播。   夜深了,梁好运的眼皮酸涩,听到一声惊呼。   梁好运瞬间清醒,看到镜头扫到一个红色横幅,正是梁好运公司的物资到了。这个横幅不是临时做的,也没这个时间。很多年前做的,一直放仓库里,所以再次拿出来还跟新的一样。   梁好运立即让官网再发一条公告,公司会拿出一千万用于灾后重建。至于这些够不够,梁好运觉得够了。   刘向东和段老三也准备两千万,一千万物资加一千万用于灾后重建。这个钱会交给梁好运的基金会,有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弄个建筑公司,或者由他们联系建筑公司。   刘向东和段老三也没睡,一看好运公司发布消息,他们的东西比梁好运晚一点,但天亮之前能到,所以也对外发一条公告。   这么大的事全国媒体工作者都没睡,一部分前往震区,一部分盯着新闻直播,一部分盯着网络声音。   全国人民都在关注地震灾区情况,这时候只要发跟“地震”有关的文章,那点击率都蹭蹭往上飙。梁好运和刘向东反应最快,一出手就是千万,有眼尖的人还在新闻画面里看到“好运食品公司”字样,草原乳业和好运公司立即登上财经头版。   一些股民忍不住感慨,明儿一早这两家公司的股票得涨停。   翌日天亮,股票开市,股民惊奇地发现,这俩家公司居然没上市。   段老三这个爱吹牛的很虚荣,看人家上市公司好像很牛逼的样子也想上市。不过被张跃民按住了。   梁好运不懂股市,张跃民为了倒腾股票没少研究。直接怼段老三,你一个高中没毕业的人,跟资本玩股票,就不怕公司被做空。   段老三想到股票,想到那些年经历的股灾,往后谁再撺掇他上市,他就离谁远远的。   在很多人看来,上市公司比没上市的牛。没上市等于小公司,两家小公司都能弄这么多钱,大企业不大方点就不觉得丢人吗。   两家公司的公告发在官网上,网民难免会讨论,一对比其他企业,好运食品公司和草原乳业的好感度也蹭蹭往上飙。   梁好运没请人推波助澜,因为没必要。   很多领导抵达灾去,震区没条件生火做饭,梁好运的自热食品派上用场。   梁好运的物资跟部队物资同时抵达,一个企业这么有社会责任感,领导们非常欣慰,在记者采访询问用餐情况时,简单介绍一下梁好运的自热食品。   送物资的销售人员很会来事,亲自发放他们带去的食品。不论灾民还是记者以及医护工作者,人手三份。一份自热食品加两瓶水。   记者常年跑新闻,有时候想吃口热乎的很难。得了自热食品,记者也很给面子,他们虽然不能亲自讲解,但可以采访受灾群众。   如梁好运所言,水电瘫痪。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很多受灾群众滴水未进。梁好运不光送来水,还送来热乎的饭,好些饿的不行的人吃的时候还能忍住,记者一采访,一下就哭了,哽咽地感谢梁好运。   尤其家中有老人小孩的灾民感触最深。   好运食品公司和草原乳业亲如一家,好运公司的销售人员发现记者采访吃饭的灾民,正好奶制品也送到了,他们就把牛奶送过去。   摄影记者只要拍人,就能拍到两家公司的东西。   新闻直播,压根没法模糊商标,关注地震的都看到了自热食品和牛奶。   很多比他们慢了一步的企业羡慕嫉妒的想骂人。可有梁好运打头阵,他们还不能比梁好运少。除非口碑不要了。   往灾区运送物资不是第一次,员工都熟,梁好运安排好就回家补眠。   梁好运醒来,手机上好几个电话,销售部门打来的。因为梁好运的自热食品上新闻,坐火车的人平时不舍的买,也买一份尝尝。   先前送往便利店的自热食品也在今天中午被抢购一空。其实没多少,一家店就一二十盒的样子。   这东西比卖水赚得多,所以不论车站还是便利店就找销售人员要货。   公司的人知道梁好运在家补眠,还是试着打几个电话,以免延误时机。   梁好运往灾区送物资,给自己博个好名声,没资格让经销商配合啊。于是梁好运回到公司,抽掉一部分三班倒。   翌日,第二批物资运往灾区,帝都便利店也拿到货。   买东西的人看到生产日期不敢相信,凌晨一点钟,逗他们呢。   销售员送货的时候,便利店的人顺嘴问一句,主要是嫌少,希望再给他们两箱。销售人员抱怨,就这还是加班加点赶的。   便利店的工作人员底气十足地解释,日期没错,就是夜里做的。好运食品公司为了赶送往震区的物资三班倒。   买自热食品的人百分之八十是白领精英。这些人会用电脑,很少一部分人在网上发声感慨,梁好运的公司三班倒给震区送物资。   全国人民都在关注地震灾区情况,这么一小部分人的声音依然传播开。有人好奇自热饭什么样的,有人便上传图片。   不过三天,自热饭就在网上传开了。   盯着网络舆情的工作人员欢欣雀跃地向梁好运报告此事。   梁好运笑不出来,因为最快两个月,各大便利店便会出现很多仿品。   好在梁好运的牌子响亮,费者认可,她有钱拍广告铺地广,小企业砸钱宣传砸不过她,最终只能退出这个舞台。   话又说回来,梁好运虽然坐镇后方,半个月后她依然瘦了一圈。因为她一直绷着神经,怕食品生产过程中出错,怕物资运输途中出意外,更担心前往灾区的工作人员一秃噜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幸亏派去打头阵的是干销售的,嘴皮子利索会来事,圆满完成任务。   在梁好运这边忙的时候,研发部门也没闲着。五月底,车间可以安心给部队加工食品,他们研发出新的包装。包装盒不好看,但大大消减成本。   六月的第二个周一,部队收到他们订购的自热食品。   这时全国人民逐渐理智,陡然发现一个情况,好运食品和草原乳业每送一批物资前往灾区都会发明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梁好运的对家没法揪她的小辫子,其他企业的对家可以啊。   六月下旬,楚兜兜到张跃民家商议,他填报哪个专业的时候,网上热闹起来。   “诈捐”和“地震”成了今年的网络热词。   这些跟好运公司和草原乳业无关,监控舆情的工作人员没必要告诉老板,梁好运段老三等人不知道,所以齐聚梁好运家。   今年楚兜兜参加高考,段老三的儿子也参加高考。   楚兜兜不知道报哪个专业,段老三纠结要不要他儿子复读。   张跃民没搞虚头巴脑的,直接对段老三说:“以你儿子的智商甭想接替你的公司。要我说,复读一年,回头当老师好了。”   小年轻不服气:“我爸高中都没毕业。”   “你爸创业的时候处在风口上,你是吗?”张跃民不客气地问。   段老三好奇:“什么意思?” 第169章 填志愿   梁好运知道,忍着笑说:“在风口上猪都能飞。”   段老三不信张跃民是这样的人。   张跃民问:“难道不是?那个年代有点资金有点胆量,捣鼓什么都能赚钱。”   段老三立即很不客气地问:“那好运呢?”   张跃民梗了一下,“好运有我。”   段老三噎住了,瞪一眼张跃民,不再搭理他,而是对他儿子说,“公司是我和你刘叔的,你就别惦记了。不过你是我儿子,你要能过一本线,也不是不行。但从基层做起。”   “我能上一本,还去你公司?”段老三的儿子说话挺不客气。   段老三气笑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你这个脾气,上重点我也不要。”   “别吵吵了。”梁好运此话一出,小年轻不得不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打电话问问学校分数出来了没。”   张跃民:“不用问。凭兜兜的成绩,一出来老师就得给他打电话。”   段老三顿时忍不住说:“你看看兜兜,你看看你。”   小年轻脸皮厚,道:“你怎么不看看人家爸,再看看我爸?”   旁人不知道楚兜兜的爸爸是市长,可段老三不是旁人。   儿女跟段老三住一起,段老三偶尔说一次,他儿子也知道了。   段老三气得扬起巴掌要揍他。   “恼羞成怒?”小年轻嘴上不服,身体很诚实,躲到张跃民身后。   张跃民好笑:“这么厉害你躲什么?其实也不是只有上学这一条出路。”   小年轻搬个小杌子坐到他身边,洗耳恭听。   “我家以前的两个保姆,你爸见过。现在一人一家烧烤店,其中一家就在这边路口。”张跃民算了算,“每个月净剩四五千。知道四五千什么概念?你普通本科毕业,进个不错的单位,一个月也就这么多。但是很辛苦。”   说到“辛苦”,梁好运想起一件事,“你去披萨店体验一下,他们有送餐服务。体验两个月,再决定复读,还是拿钱上大专,吃喝玩乐混一辈子。你只是吃吃喝喝别惹事,别想着创业,你爸不支持你,我也支持你。”   “梁姨,怎么这么说?我又不傻,跟我爸住一起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怎么就不能创业?”   梁好运:“你要是创业,少则百万,多则得千万吧?你天天山珍海味的吃着,一年能吃多少?要不就用你的零花钱开个烧烤店。”   段老三忍不住说:“吃饭都懒得端碗,让他开烧烤店,想都不用想。”   梁好运:“干什么都不容易。空手套白狼不但要聪明,一不小心就得进去。当然,你像张老师这样,也能舒舒服服赚钱。”   小年轻忍不住嘀咕:“我不就是考不上帝都大学吗。”   张跃民不客气:“你不是考不上名校,你是连一本也难。”问段老三,“没给他请家教?”   “看见书就犯困。”段老三道。   张跃民打量他一番:“晚上偷偷玩游戏了吧?你玩游戏能玩好也行。现在也有游戏比赛,第一名奖金还不少。你行吗?”   小青年没想到张跃民还知道游戏比赛。   “那我复读啊?”   段老三要说这些话,他儿子肯定认为他爸故意的。话从张跃民和梁好运口中说出来又不一样,小青年真被打击到了。   段老三:“复读你就得好好学。否则没有任何意义。”   小年轻耷拉着脑袋抠指甲。   段老三看到他这样就来气,指着他:“跃民,你看看,看看他什么样子。”   张跃民:“其实现在钱也好赚。”   小青年猛然抬起头来。   张跃民:“现在上网的人多,但因为电脑贵,买得起电脑的少,你可以让你爸给你买一处商铺开网吧。”   梁好运赞同:“再卖点零食,一个月赚的足够你自己用。到时候你想买什么买什么。”   段老三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小钱,他看不上。”   “你和张跃民当年刚开始干的时候,也是从小一点点做的。”梁好运拿自己举例,“我刚开始办厂,就一个车间。”   段老三的儿子忍不住说:“那是您没钱。我爸现在有钱。”   “不是的。”梁好运摇头,“我们没经验,摊子铺太大极有可能血本无归。你爸有钱,可隔行如隔山。你要是干别的,我们不懂,你必须从小做起。”   段老三赞同:“我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别指望我一下拿出上千万让你折腾。我有那个钱不如买房。今年一千万买的,最多五年就能卖一千五百万。你一年能赚一百万吗?”   “房子这么赚钱?”楚兜兜不禁问。   梁好运:“主要是人多,帝都的房子少。兜兜,要不你学建筑吧?过些天我跟你段叔叔弄个建筑公司,这两年先去震区修路盖房。等你毕业就交给你打理?”   “我不!”楚兜兜拒绝,“整天跑工地,太脏。再说,这活很多人都能干,我要学别人不能做的,这样以后才不会被淘汰。”   段老三忍不住夸:“好小子,有志气。”看到儿子想数落,“你看看人家兜兜。”   “您先看看您。龙生龙凤生凤。”   段老三又想打死他。   张跃民:“别逮住机会就挤兑他。他现在这么皮都是你念叨习惯了,不痛不痒,说再多也没用。”   小年轻诧异,他又知道。   段老三道:“他是教授!”   张跃民笑了笑,继续说:“你不想去送餐也行。去你好运阿姨公司当两个月文员再决定干什么。”   段老三忍不住皱眉:“他当文员?”   “他会用电脑,办公软件简单,几天就能上手。”张跃民对段老三的儿子道,“不论去哪家公司,每天都得按部就班地上班。你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只能干自由职业。”   这点是事实,小青年没有再哼哼唧唧地瞎嘀咕。   梁好运:“从七月一日开始?我回头让人给你收拾一间宿舍,再装上空调?”   刚满十八岁的年轻看他爸爸。   段老三:“你也大了,也该学会自己做主。”   “那我去试试?”   梁好运立即给公司打电话。   楚兜兜试着说:“表舅,我也想去。”   “去当文员?你去浪费时间。想好学什么,我给你找个专业对口的公司。”张跃民道。   楚兜兜犹豫片刻,“其实我想好了,不过我妈不支持。”   “说说看。”张跃民道。   楚兜兜弱弱地说:“人工智能。”   “这是什么?”段老三问。   张跃民:“机器人知道不?”   段老三惊得张大嘴巴,“比你表舅还厉害?”   “没表舅厉害。”楚兜兜忙说:“好些还得表舅教我。”   张跃民问:“你妈怎么想的?”   “我妈希望我当老师。但是我学这个不想当老师。”楚兜兜之所以来找张跃民,除了不敢跟父母说实话,还有一点担心,“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学好。万一上两年,我发现不感兴趣怎么办?”   段老三:“这好办,你舅教学生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   “现在是暑假,表舅今年暑假也不用带学生。”   张跃民笑道:“我可以教你。”   “可是学校都关门了。”   梁好运也想笑:“傻孩子,在家啊。像以前暑假给你补课那样。”   楚兜兜恍然大悟。   张跃民:“从明天开始,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你再填。”   楚兜兜想想,这样很可以,“谢谢表舅。”   “谢什么啊。”张跃民笑了笑。   段老三看看人家孩子,又看看自己孩子,又忍不住念叨,“瞧瞧人家兜兜,还没填志愿,就想到以后。我不指望你赚钱,你——”   梁好运头疼:“你少说两句吧。高考前他偷偷玩游戏,你都没发现,说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你这个当爸的失职。”   “他这么大,我又不能整天盯着他。”段老三看着儿子,“他不学,我也不能打死他。”   梁好运:“怎么不能整天盯着他?他才十八,你十八的时候在干什么?再说,现在跟以前也不一样。你是苦过来的,他没受过苦。环境不一样,就不能要求他跟你一样懂事。”   段老三张了张口,“好运——”   “停!我不想听你辩解。”梁好运道,“跟张跃民比起来,你也没资格为自己开脱。我们家那两个,自打上小学,不论功课还是开家长会,都没让我操过心。张跃民的工作可没你自由。”   段老三无语:“你拿我跟跃民比?”   他儿子顿时忍不住:“你能拿我跟楚兜兜比,你怎么不可能跟跃民叔叔比?”   段老三被堵的哑口无言。   梁好运对段老三的儿子说,“现在创业环境也跟以前不一样。现在竞争激烈,你打个盹就有可能破产。张老师之前说处在风口,指的就是大环境。”顿了顿,“不说人家,只说我和你爸的公司,也不能跟以前一样。”   段老三:“我们的公司怎么了?”   梁好运问:“营销、食品口味等方方面面都要慢慢转变。我不知道你公司情况,但我公司这一两个月的口碑非常好。”   “肯定的。一千万换来的。”段老三忍不住接道。   梁好运笑了:“我还没说完。我指的是网上。”   “网上?”段老三没懂。   楚兜兜最近没少摆弄电脑,闻言立即把他的笔记本拿过来,牵上网线。   梁好运:“兜兜,各大论坛搜一下关键词。”   “好!”楚兜兜找最大的华人论坛,先搜“好运”,接着是“自热米饭”,结果两个页面满满的,最多一个帖子有上万层回复。   楚兜兜不禁惊呼:“这么多?”   梁好运让段老三也看一下留言回帖:“有钱上网闲聊的人都不差钱。这群人关注,一传十十传百,自热食品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打开帝都市场。   “要是还靠电视广告,不可能这么快。因为现在的广告越来越骗不了年轻人。年轻人玩手机,上网,也没空看电视。可是整天守着电视的,完全有时间自己做饭。”   段老三明白了:“所以以后打广告就得把网络这块加上?”   梁好运点头,然后段老三的儿子:“张老师刚刚说,现在的钱也好赚,确实。你可以赚你爸的钱。”   小年轻的眸子猛一亮。   梁好运笑道:“你在这个论坛上注册七个八个号,然后编故事,故事里提一下你爸公司的产品,要是有人要买,你就可以找你爸要宣传费。这个工作简单吧?”   张跃民闻言,灵机一动,“你也可以开个宣传公司。专门给新公司或新产品宣传。”   “现在也有包装公司。”梁好运想了想现在的行情,“专业的很少。你还可以弄个公关公司,好比某款食品过期还卖,名声臭了,你就可以雇很多人该公司解释,说通俗点,把带有黑点的洗成白的。这个也能赚大钱。”   小年轻看看几个长辈:“这么容易,你们怎么不做?” 第170章 门票   段老三脱口而出:“缺德。”   他儿子想弑父。   梁好运忍着笑说:“别听你爸的。主要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赚钱的行当都干了。再者隔行如隔山。我们知道归知道,想赚钱还得精通。我们没空学。你年轻,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可是你们不是不支持我创业?”   梁好运:“你现在干,我们也不支持。等你学会,又在别人公司干一两年,有了经验,我做主让你爸送你一层办公楼。”   段老三觉得他儿子不是干这一行的料。因为糊弄人的活儿,不光心黑,还得没脸没皮,“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张跃民道:“学也看跟什么人学。”   小年轻忍不住嘀咕:“还是得考个好大学对吧?”   张跃民笑了:“知道就好。加油吧!”抬眼看到墙上的钟,“这么快,十一点半了。”   梁好运看过去,“难怪我总觉得越来越精神,闹了半天是饿的。”对段老三道:“中午别回去了。”   “这么热的天,我们傍晚再回去。”儿子确定复读,段老三心静了,终于意识到双胞胎不在,“运运和好好呢?”   梁好运:“不是在刘大宝家,就在东边何家。不用管他们,饿了自己就回来了。”   天气太热,厨房不能开风扇,否则能把火吹飞了。   梁好运就让保姆煮一锅面汤,弄几个凉菜,又用烤箱烤几个菜。   夏天热,胃口不好,又因为时不时吃个冰激凌,吃个西瓜,不甚饿,所以这几样再加上炸酱面,也够这么多人吃了。   饭后,都没出去,在室内吹空调。   五点左右,气温降下来一点,段老三带着儿子回去,张跃民去帝都大学,找一套大一的教材,晚上就开始教楚兜兜。   楚兜兜对人工智能感兴趣,张跃民又不是照本宣科的老师,他讲的浅显易懂,楚兜兜很感兴趣。   翌日上午,楚兜兜接到老师的电话,就让张跃民送他去学校,越过他爸妈填报志愿。   楚兜兜的成绩上帝都大学稳稳的,他要是报分数相对低,名气不如帝都大学的公安大学,老师肯定会给他父母打电话。   帝都大学热门专业,老师替楚兜兜高兴,而且填志愿这么大的事,老师不认为楚兜兜敢背着父母干。   楚市长想起儿子该填志愿了,志愿改都没法改了。大表姐一听儿子要学人工智能,听起来不靠谱,就让楚兜兜回家。   楚兜兜十八岁了,这么大的孩子不论挨揍还是挨骂都觉得丢人,就把手机给张跃民。   张跃民跟他表姐解释,什么是电子信息工程。以免她瞎想,又补一句,楚兜兜以后要进部队,部队抢着要。   大表姐还是不信:“既然是这样,兜兜干嘛瞒着我们?”   “因为他怕你让他学生物或水利工程。”张跃民道。   大表姐忍不住说:“他不学,我还能逼他?我是那样的人吗。”   张跃民直接问:“你不是?”   大表姐气得一下挂上电话。   张跃民还给楚兜兜。   楚兜兜:“好了?”   “别管你妈。整天管这么多,管习惯了,以后连你对象一块管,谁还敢嫁给你。”张跃民的学校放假了,每天有很多时间,但他不再给楚兜兜上课。让楚兜兜找同学玩儿去。   张运运和张好好比楚兜兜还着急,催楚兜兜赶紧走。   张跃民悠悠道:“我说的是兜兜,不是你们。”   “我们也放假啦。”张好好道。   张跃民:“你兜兜哥是毕业。高三毕业,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两个月后又要踏入新的征程,你们是吗?暑假作业拿出来!”   兄妹俩一看爸爸认真,可怜兮兮的转向楚兜兜。   张跃民刚帮楚兜兜对付了他妈,楚兜兜谢他表舅还来不及,哪敢帮他俩。很是抱歉地摇了摇头,就戴上棒球帽,背着他的双肩包,里面装有防晒霜、毛巾、水等物,去找同学。   张运运和张好好爱溜冰,楚兜兜经常带他们一起玩儿,偶尔感兴趣学几次也学会了。这么热的天不能去打球踢球,于是跟同学约到溜冰场。   楚兜兜到地方一看有男有女,除了同学还有校友,顿时忍不住皱眉。   跟他关系好的同学搂住他脖子说:“不是我叫的。人家都是冲你来的。”   楚兜兜拨开他的手:“你不说谁知道我来?”   “你也没让我保密啊。”   楚兜兜噎了一下,“下不为例!”   “下次我也不敢。”同学小声说,“你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那几个女生围着我一个人问东问西,也不知道喷了多少香水,我快呛死了。”   楚兜兜不同情他:“活该!”说着就换鞋。   同学拿着溜冰鞋移到他旁边,看清楚他的鞋,大吃一惊:“哪儿买的?”   楚兜兜不懂溜冰鞋,直言道:“我舅妈买的。”   “表舅妈吧?”比起楚兜兜那个厉害的爸爸,同学对他表舅妈更为好奇。尤其这段时间,不论家里经商的还是从政的,没少念叨梁好运做事绝。   她公司捐的物资明细发出来,脸皮薄的商人不好意思蒙混,也跟着发出来,其他脸皮厚的扛不住舆论,只能老老实实发出来。   由于有人诈捐,有人趁机搞对手,多方混战结果牵出一串人。   要不是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出梁好运跟部队合作,身后有李家,还有楚家,食品监管、消防等部门不知道去多少次了。   他们接二连三的去,没问题也能揪出问题。只要一点点问题,就足够她公司停工自查。   楚兜兜这个同学家里有经商也有从政的,这些天没少听“梁好运”三个字,“你那个表舅妈厉害。”   公布物资明细,这事楚兜兜也挺他爸提过:“我舅妈没想那么多。”   “你舅妈要是故意的,早被人暗杀了。”   同学听他爸爸说过,东西刚送到地震区,好运公司就对外公布了明细。离地震发生不过十多个小时。梁好运绝没空考虑这么多。   同学做生意的亲戚说,梁好运就是想利用地震出一把风头,结果出大了。后来牵扯出一串牛鬼蛇神,估计她自个也没想到。   小同学不知道的是,梁好运能安稳,是没碰到特别厉害的人物。   国字头的公司捐的多,那么多钱都换成物资也没地儿放,买物资也麻烦,所以大公司干脆只捐钱。   像梁好运的公司这个量体的中型企业多是捐钱和捐物。这类企业能量有限,被梁好运搞的没法蒙混过去,也只能干咬牙。   同学继续说:“你得提醒你舅妈。她不是承诺加一千万用于灾后重建吗?好些人盯着她呢。让她赶快,别因小失大。否则下一个因为‘诈捐’登报的就是她。”   “我舅妈才不是那么眼皮子浅的人。她打算弄一个建筑公司,给震区盖安置房修路。”   同学伸出大拇指:“难怪你舅妈能把生意做那么大。对了,我知道一个小道消息,不保真。”   楚兜兜拿瓶水:“说!”   “奥组委那边留了很多票,知道吧?”   楚兜兜点头:“不对外出售,给有些单位和领导准备的。”   “好像要邀请你舅妈一家在那边看开幕式。”   楚兜兜转向他:“真的?我表舅买好了。”   “先留着。不一定是真的。我估计早安排好了。”   楚兜兜:“可能。听我爸说,邀请了好多领导人。也不知道来不来。”   小同学连连点头:“我爷爷也说了。你说要是到时候‘摔杯为号’会怎么样?”   楚兜兜吓得捂住他的嘴,“找死!小心被有关部门弄进去。”   “开个玩笑。”   楚兜兜:“世界大战。这玩笑能开吗?”   “看你吓的。说起来,我以为你会当志愿者。你居然没去。”   楚兜兜很想去,然而他得参加高考,填志愿,等通知书,一堆的事,他妈肯定不同意。所以楚兜兜没敢提。   楚兜兜就说:“报名的时候咱们都在学校里出不来,怎么去啊。”   “对,我忘了。”同学说出来,看到校友往这边来,“快走。”   楚兜兜把包放好,就往溜冰场里去。   同学紧随其后,“中午回你家还是去你表舅家?”   “我爸妈都在单位。”楚兜兜想了想,“我爷爷奶奶这半年来身体不好,被我大伯接走了。我不想去我大伯家。”   同学点头:“我也不喜欢走亲戚。不出意外,咱俩能当校友。我们家亲戚说,回头给我贺一下。你要是收到率取通知书,你爸妈也得办几桌吧?”   “帝都大学搁我们家不稀奇,再说,考上学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新的开始。没必要搞得像古代中状元一样。”   同学奇怪:“你不是说,你这一代就数你考的最好?”   “那是我爸那边。我姥姥那边厉害。我大舅重点大学,我小舅帝都大学,我妈最不行,她的学校现在也是一本。还有我表舅,现在是教授。”   同学赞同:“你姥爷那边基因好,就是情商不高。”   “我妈?”楚兜兜冷笑一声,“我妈的情商高的很。我表舅说的。她把我当成她所有物,没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才敢呼来喝去。”   同学拍拍他的肩膀:“苦了你了。要不中午在外面吃?”   吃喝玩乐,张跃民从不拘着孩子。帝都最贵的餐厅,楚兜兜一年能去好几次。对于外面的东西,楚兜兜不感兴趣。不如吹着空调,看着电视吃冰西瓜。   楚兜兜摇了摇头:“去我表舅家。”   “你也不嫌麻烦。”   楚兜兜:“坐地铁一会儿就到了。”   小同学心中一动,“不用转公交车?”   “不用。不过下了车得走一会儿。我表舅要是搬去新家更近,出了小区就能看到地铁口。”   小同学心里有个主意,俩人玩一个多小时,又在商场里逛一会儿,楚兜兜准备打道回府,小同学跟去地铁站。   楚兜兜本以为他也坐地铁回去,可是等他下来,同学也下来,楚兜兜后知后觉,“我没邀请你。”   “现在请也不晚。”同学哥俩好的搂住他的脖子。   楚兜兜嫌热,“可是,可是我表舅那儿——”   同学掏出楚兜兜的手机塞他手里,意思不言而喻,现在打也不晚。   楚兜兜服气:“叶铮铮,你是真不要脸!”   “不怪我。谁让你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表舅和表舅妈的。我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小同学叶铮铮一脸无辜。   楚兜兜瞪他一眼,认命地打电话。   张跃民很诧异,因为他从未听楚兜兜提过要好的朋友。现在不光有,还带来,张跃民想了想,把冰箱里的羊排拿出来解冻,赶紧让保姆再加几个菜。   楚兜兜带着他朋友进来,发现院里很安静,“我表舅肯定生气了。”   “你表舅是教授,你还说他特善解人意,不可能。”叶铮铮往四周看,连忙拍拍楚兜兜的肩,示意他往东。   楚兜兜转头看去,张跃民穿着灰色短裤,白色T恤,趿拉着拖鞋从厨房出来。   上课的时候张跃民会梳大背头。他毕竟四十岁了,不好弄一头潇洒的短发,跟二十郎当岁的小青年一样。   回到家,张跃民怎么舒服怎么来,刘海随意搭在前额,神色轻松,压根不像不惑之年的人。   叶铮铮小声问:“是你表舅张教授吗?”   “在他们家,除了他还能有谁。”   叶铮铮:“看来顶多三十岁。你表舅怎么保养的?”   “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我表舅有六块腹肌。”   叶铮铮惊得转向他,“开玩笑吧?”   “他自己显摆给我们看的。”楚兜兜一看张跃民走近,下意识站直,“表,表舅,这个就是我同学叶铮铮。”   叶铮铮敢跟过来,也是个脸皮厚的。可楚兜兜紧张,他不由得跟着紧张:“表舅!”   张跃民乐了。   叶铮铮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是兜兜的朋友,叫表舅也行。喊我张老师也可以,叫叔叔也行。”张跃民笑着招呼,“外面热,先进屋。还没吃饭吧?”   俩人同时点头。   “我们中午吃的晚,还得一会儿。”张跃民示意他俩进来,“兜兜舅妈中午不回来。兜兜的表弟表妹,我儿子张运运和女儿张好好在邻居家。”   叶铮铮点头,他知道那俩小孩。   张跃民:“没外人,别拘束。”说着拿俩冰激凌,又去开电视。   楚兜兜忍不住说:“表舅,别忙活了。”   张跃民笑道:“看《新闻联播》。”转头问叶铮铮,“行吗?”   叶铮铮:“中午也没什么好看的。”话音落下,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楚兜兜小声说:“我表弟和表妹回来了。”   俩孩子冲到屋里猛然停下,看到一个陌生地人,瞬间变成小绅士小淑女,同时看张跃民。   张跃民:“你兜兜哥哥的好朋友,叶铮铮。喊叶哥也行,喊他铮哥行吗?”   叶铮铮立即道:“喊我名字也行。”   楚兜兜的好朋友,俩孩子很给面子,同时喊:“铮哥。”   叶铮铮被他俩慎重一喊,忍不住跟楚兜兜嘀咕,“叫的我好像黑老大。”   楚兜兜朝他肩上一巴掌,别贫了。   冰激凌还没拆,楚兜兜递给张好好。   张好好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挥挥手:“你吃吧。”又拿两盒。本想坐到楚兜兜身边,犹豫一下,跟爸爸坐。   有客人在,还是第一次来他们家,张好好觉得她得给兜兜哥哥长脸,所以说话要注意。   小丫头压低声音:“中午加餐?”   张跃民好笑:“我饿着你了?”   小丫头赶紧拍爸爸的胳膊,小点声啦。   张跃民小声说:“羊排解冻,中午主菜烤羊排。”   小丫头的眼睛猛一亮,扭头看看叶铮铮,靠在爸爸身上问:“贵客啊?”   “第一次登门,必须得。”张跃民补一句,“你兜兜哥哥可能就这一个朋友。”   小丫头诧异,为什么。   “你大姑管的严,以前没人敢跟他玩儿,他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胆子小,不敢学你们阳奉阴违。能跟这个叶铮铮成为朋友,还是叶铮铮上赶着缠他。否则……”张跃民摇了摇头.   张好好小声问:“爸爸怎么看出来的?”   “兜兜不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不可能请他来我们家。再说了,他邀请的,也不可能到门口才给我打电话。”张跃民道。   张好好想了想:“对啊。”扭头看看叶铮铮,脸肉肉的,但轮廓棱角分明,浓眉大眼,跟丑没有半毛钱关系,“长得还蛮好看的。这个朋友,我认了。”   张跃民哭笑不得:“用得着你同意?又不是你朋友。不许调皮。”   “我兜兜哥唯一朋友,我肯定不能啊。”张好好闹也是跟父母闹,面对外人很有分寸,“爸爸,烤羊排快不快?”   张跃民看一下时间:“得一点。”   还有一个多小时啊。   张好好吃完冰激凌,翻出扑克牌,找几个哥哥打扑克。   叶铮铮第一反应是看张跃民。   张跃民笑了笑:“等着。”   去他和梁好运卧室,拿一沓钱,全是一块的,而且还是纸币。   张好好跳起来就抢。   张跃民朝她胳膊上一巴掌。   几个小男生替她疼的慌。   张好好装可怜。   张跃民瞪她一眼:“一人二十五张。没了就不许玩了。输赢都归你们,不许耍赖。”最后这句是对张好好说的。   叶铮铮看楚兜兜。   楚兜兜笑道:“赢了钱请我吃冰激凌。”   好的冰激凌很贵,叶铮铮一听这话没了心理负担,接过二十五张纸票。   张跃民坐到楚兜兜那边。   叶铮铮开玩笑:“表舅,观棋不语真君子。”   “我是裁判,盯着你们别耍赖。”张跃民的视线落到女儿身上。   张好好很不雅地翻个白眼:“爸爸,我是您亲生的吗?”   “你该庆幸的。否则我早把你扔了。”   叶铮铮不由得看张好好,   小丫头气得哼一声。“你就打击我吧。”   张运运头疼:“能少说两句吗?一天到晚就听你一个人嘚啵。”   张好好的回答是朝哥哥脚上踩一下。   张运运又不能打妹妹,他力气大,一脚下去能把妹妹踩的哭天抢地,“铮哥,换换。”   叶铮铮坐到张好好旁边。   张好好白一眼她哥,开始洗牌斗地主。   有张跃民坐镇,张好好不敢耍赖,两大两小和谐地玩一个小时,依然意犹未尽。主要是有输有赢,差距不大,分了胜负也没什么意思。   羊排的香味飘到堂屋,张好好道:“下午继续。”   楚兜兜想说什么,张跃民打断他的话,让他洗手。   午饭后,张好好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被张跃民赶去睡觉,楚兜兜就跟他朋友出去了。   兄妹俩醒来,没人玩,张跃民一个眼神,他俩乖乖地继续想写作业。   张跃民天天盯着,俩孩子的暑假虽然刚刚开始,暑假作业写得差不多了。张好好不用赶作业,写一会儿就想玩儿,“爸爸,那个叶铮铮把兜兜哥带哪儿去了?”   “我没好意思问。”   张好好嫌弃:“多大点事啊。亏你还是当老师的。”   张跃民想说什么,听到熟悉的车声,“你妈回来了。”   兄妹俩正襟危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张跃民摇头笑了笑,打开门,梁好运进来。   从门外到堂屋,顶多三十米,她和司机小冯头上就冒汗了。   张跃民递给一杯绿豆汤:“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好事!”小冯忍不住说。   梁好运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叠东西。   张跃民看过去,诧异:“你也买了?”   “再看看。”梁好运递给他。   梁好运拿来的票和张跃民买的不一样。张跃民前不久刚以计算机系教授的身份去过体育馆。普通教授或许看不出,他到了那儿一眼就看出哪些区域坐哪些人。   张跃民:“有关部门送的?”   梁好运难得喜形于色,使劲点头。   “那我买的票怎么办?”   梁好运:“给小孙、小王四个。”   张家以前的四个保姆。   张跃民:“还剩一张呢?”   梁好运问小冯:“谈对象了没?”   小冯以前很想谈,他这个年龄在他们村已是大龄青年。帝都这个大城市呆久了,未满三十岁的男人真不算大。小冯不着急,而且他有更重要的事做,他买了一台电脑,学电脑。   小冯摇了摇头。   张跃民的朋友不需要他的票,而且他只剩一张,也不能给学生。他不止一个学生。   “爸爸,我知道。”张好好突然开口。   张跃民:“知道什么?”   “卖掉!”张好好脱口而出。   张跃民瞪她一眼。   “爸爸不好意思,我帮爸爸卖。”   梁好运:“你没懂。好好,只剩一张,难道自己去?”   张好好做什么都喜欢跟哥哥一起,闻言摇了摇头,“我知道给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这一章啊 第171章 送票   张跃民提醒她:“想好再说。”   “想好啦。”   张爷爷本来在葡萄树下乘凉, 梁好运突然回来,张爷爷也担心出什么事了,就拄着拐杖进来。   “太爷爷!”张好好道。   梁好运:“人家给我五张, 有你太爷爷的。”   张好好摇头:“不是啦。太爷爷知道给谁。”   “我?”张爷爷笑了, 忽然脸上的笑凝固,真让这个小丫头说对了。   张跃民禁不住问:“您老人家背着我们找个后老伴儿?”   张爷爷抡起拐杖就要揍他。   梁好运赶忙拦住,扶他坐下, “张好好,不许卖关子。”   “太爷爷的发小啊。”张好好提醒,“五里坡。”   “老村长?!”   梁好运和张跃民齐声道。   老村长要是不戒烟, 早变成一抔黄土。可纵使后来很注意,也无法与岁月抗衡。前些天段老三带儿子过来, 吃饭的时候闲聊到公司,再到公司员工,自然而然地聊到五里坡的人。段老三就提到老村长的小儿子辞职了。一来回家带孙子, 二来伺候老父亲。老村长的身子骨不行了。   张跃民看到他爷爷点头,忍不住说女儿:“我还以为你说兜兜的朋友。”   “叶铮铮?”小丫头惊讶,“他还用买票啊?”   梁好运好奇:“叶铮铮又是谁?”   “兜兜最好的朋友。为了招呼那孩子, 小段给咱们带的羊排都让跃民做了。”张爷爷想想那个少年,“挺好一孩子。比咱家兜兜活泼,正好跟咱家兜兜互补。不怪能成为朋友。”   张好好忍不住问:“交朋友不要志趣相投吗?”   梁好运问:“如果跟你一样脾气大,出去玩儿,她要往南, 你要往北,互不妥协,还怎么玩儿?你能跟娇娇成为朋友,正是因为你俩性格互补。能跟大宝成为朋友也一样。”   张运运忍不住说:“人家老实, 懒得跟她计较。”   张好好面露不快。   梁好运笑了:“儿子,不是的。两个人都老实,一块出去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两个人都是刺头,在一块净惹事。好比大宝和娇娇,他俩在一块,就经常被人欺负。”   张运运仔细想想,真是这样。   有一段时间,何娇娇的口头禅是,好好姐,有人欺负我。刘大宝的口头禅是,张运运,帮我报仇。   梁好运好奇:“那个叶铮铮什么来头?不用买票。”   张跃民:“我没问。那孩子好像知道姐夫的职位,跟兜兜相处时又特自然,父母极有可能是高干。说不定就是奥组委的。”   梁好运想了想,楚兜兜自打幼儿园就在高干子弟扎堆的学校上学,“有可能。那张票是现在给,还是开幕式前夕再给老村长送过去?”   张爷爷道:“提前送过去吧。让他高兴高兴,说不定能撑过这个夏天。”   梁好运办厂之初,老村长没少操心。车间工人是他挑的,食堂做饭的工人也是他选的。那时候梁好运没经验,能顺顺当当度过最初的慌乱期,多亏了老村长。   翌日上午,张跃民前往五里坡,仨孩子都要去。   楚兜兜是对农村好奇,张运运和张好好单纯的想玩儿。   俩孩子昨天在家写一天作业,张跃民就没让他俩下去。   张好好瘫在副驾驶上,双脚翘的很高。张跃民朝她腿上一巴掌,小丫头变成淑女。   没抢过妹妹,只能坐后排的张运运幸灾乐祸:“活该!”   张好好转身要打他,被安全带固定住。   “不想去就下来,前面有个地铁口,坐地铁回去。”张跃民慢悠悠说出来,张好好老实到兴和县。   回五里坡必须经过县政府,张好好看到县政府重新活过来,“兜兜哥,我大伯就在这儿上班。”   “我知道。”楚兜兜听他父母说过。   张好好扭头问:“那你知道我大姑在哪儿吗?”   楚兜兜:“我妈我当然知道。”   “我——”张好好噎了一下,“不是那个大姑。”看到楚兜兜眼底的笑意,大呼:“兜兜哥,你学坏了!是不是跟那个叶铮铮学的?”   张跃民头疼:“你能闭嘴吗?”   张好好捂住嘴巴小声问:“爸爸,去不去大伯和大姑家?”   “今儿又不是周末,去干什么?”张跃民反问:“上班忙半天,还得准备八大碗伺候你?”   张好好小声嘀咕:“我又不挑食,也不是外人,随便吃点就行了啊。”   楚兜兜忍不住笑了。   “笑啥?”小丫头虚张声势。   楚兜兜:“你不挑食,是因为没法挑。别的不说,表舅做的羊排,帝都大饭店要吃也得提前预定。”   张好好不敢相信地转向她爸。   张跃民:“我说养你俩费钱,当我挤兑你们?”   “不是段伯伯送的吗?”张运运忍不住问。   楚兜兜道:“再好的朋友也得有来有往。你们吃了他的羊排,不用钱买,可舅妈得帮他照顾儿子。舅妈是赚大钱的人,在公司的时间可以按分算。”   张好好又忍不住嘀咕:“段伯伯好鸡贼。”   张跃民朝他脑袋上一巴掌:“不许胡说!”   “本来就是。一点羊排就想把我们打发了。”小丫头哼唧,“难怪妈妈这些天早出晚归。”   楚兜兜又想笑:“舅妈早出晚归忙着联系建筑公司。”   “我妈妈说的?”张好好回头问。   张跃民:“你兜兜哥哥猜的。总要赶在立冬钱把地基弄出来,也给灾区的人一个盼头。”   楚兜兜不禁问:“需要这么久?”   “联系当地政府,再找建筑公司,再让当地有关部门划地,程序走下来,最快也要几个月。”张跃民想想,补一句,“当地政府还得以防你舅妈打着建安置房的名义搞商品房。”   楚兜兜:“舅妈才不是那样的人。”   张跃民笑了:“人心隔肚皮。你知道不等于人家相信。你舅妈送物质,可没少被说成做秀。要不是当时前往灾区的领导肯定你舅妈的自热食品,这种声音早闹大了。”   “以后不做了。”张好好道。   张跃民忍不住说:“小笨蛋!人家没说错,你妈那么着急,确实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一是做好事,二是上电视,为新品宣传。”   “啊?”张好好不敢信。   张跃民:“你妈是个商人。商人逐利,无利可图,她早回家当全职太太了。我们赚的钱足够后半辈子用的。”   张好好扭头找哥哥。   张运运白了她一眼,“这还用问?妈妈不赚钱,拿什么买羊排?拿什么买这个开幕式的票?”   “可是爸爸说有钱啊。”   张运运:“妈妈的钱就是这样赚的。”   小丫头懂了,可难以接受,她以为她的妈妈是个大善人。   “爸爸一直都知道?”   张跃民:“妈妈没有几分心机,公司早被对手蚕食了。”   “妈妈还有对手?”张好好忙问。   张运运竖起耳朵。   楚兜兜:“我也知道。你们去超市买东西,货架上的水、八宝粥、火腿肠等等,只要不是好运牌的,不论哪个品牌都想吞掉舅妈的公司。”   张好好想想方便面货架上,眼花缭乱,顿时脸色大变,“那么多?”   “那些不多。”张跃民摇了摇头,“还破产了很多。从你妈办厂到现在,所有方便面口味加起来,足够你吃一个月不带重样的。”   兄妹俩惊得微微张口。   楚兜兜:“那么多?”   “你们没关注过其他品牌,所以没注意。市面上每出一款新品,你舅妈就会让人买回来。哪天去她公司研发部看看你们就知道了。”张跃民发现进村了,“张好好,要不要下来?”   张好好想说不,忽然发现大树下坐着几个小老太太,其中两个很眼熟,再仔细看看,早年在食堂做饭的大娘。   这两位大娘是最初那批食堂工人。给梁好运做事,家里有钱,娶的儿媳妇不错,闺女嫁的也不错。很感激梁好运,所以对兄妹俩很好。   张好好小时候跟哥哥去食堂玩儿,没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   “爸爸,我要下来。”张好好看着熟人亲切,“哥哥,你呢?”   张运运不想下去,乡下比城里凉爽,现在也是三伏天。哪有在空调车里舒服。可是他怕妹妹口无遮拦闯祸,被爸爸收拾,“等等我。”   儿女都下去,张跃民也不能一踩油门直奔老村长家。   “跃民回来了?”   大树下的几位老人不约而同地起身。   张跃民走过去:“放假了,城里闷热,带他们出来透透气。”   “咱们乡下这点好。”有个老人见到张跃民高兴,笑着说:“晚上睡觉都不用开风扇。”   张跃民点头:“是呀。最热的时候扇扇扇子就过去了。”   “好好,还认识我不?”其中一人问。   张好好点头:“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跃民起先没发现,“好好就是看到你们才要下车。”   “真的?”那大娘惊呼,拉着张好好,“中午别走了,去大娘家。大娘给你做好吃的。”   张好好可不敢答应,眼瞅他爸爸。   “我们跟爷爷说,一会儿就回去。”张跃民道:“哪天带爷爷一起来再去吧。”   说话的大娘脸色微变,“这么热的天就别让你爷爷来了。那么大年纪,折腾啥啊。你们上午过来,不是给你奶奶上坟吧?”   张跃民道:“不是。听我朋友说老村长病了,我们来看看他。”   “那快去吧。这两天好点了。”一个大娘催他,“他们家还有空调。”   张跃民点点头,带儿女上车。   楚兜兜朝外看去,那几人还没坐下,“表舅,拉着好好的那个大娘,怎么一听说你带太爷爷回来,整个人显得特别紧张?”   “年龄大的人,一听说回乡,十个有九个潜意识认为身体不好,回来看最后一面。”张跃民道。   楚兜兜明白:“我还以为有什么。又想想不对,真跟太爷爷不对付,好好不该不知道啊。”   “五里坡没人跟太爷爷不对付。”张好好转向张跃民,“不信问我爸。”   张跃民点头:“他识字,又在县里上班,都找过你太爷爷办过事。”   “德高望重啊。”楚兜兜感慨。   张跃民下车:“村里人尊敬他,是因为他干过革命,学问深。真正德高望重的是老村长。”   “谁呀?”   大门打开,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正是老村长的小儿子。看到张跃民一行,惊得愣住,“跃,跃民?快,快进来,外面热。难怪我听声音那么耳熟。你怎么来了?”   张跃民不常回来,还是来看望长辈,自然不可能空着手。   老村长的小二子一看他开后备箱,“带啥东西?家里啥都有。”   张跃民笑着说:“又不是孝敬你的。” 第172章 开幕式   村长小儿子噎了一下, 失笑道:“进来吧。”   张运运跑过去帮爸爸拎东西。   张跃民带的东西确实是给老人吃的,除了四箱牛奶、燕麦等物,还有一箱甜如蜜的葡萄。   看望出五服的长辈, 拿一两箱东西就行了。多了会让主人家为难, 不好回礼。   可张跃民有钱,两箱东西于他稍显吝啬,征求了他爷爷的意见, 准备这么多东西。   村长的小儿子看到这些东西,结合张跃民的身份,只是稍稍有一点意外, 便坦然接过去,“我爸在偏房。”   这处房子从里到外都是新的, 正房上下两层。老村长的孙子辈住楼上,儿子住楼下。当初盖的时候楼下也给老村长留一间。老村长觉得死在正房不吉利,重孙还小, 又怕阴气伤着孩子,执意住跟厨房相邻的偏房。   老村长的小儿子就给他爸买个空调。   老人年龄大了,温度不敢打太低, 但也比外面凉快。   张好好忍不住感慨:“好舒服。”   老村长睁开眼:“好好?”   “老村长爷爷。”张好好笑着打招呼。   老村长指着旁边的凳子:“快坐下歇歇。跃民,啥时候来的?”   “刚到,来看看您。”   房间挺大,床边好几个板凳,很有可能是给来陪老村长唠嗑的乡亲准备的。   张跃民让儿女和外甥坐下。   老村长冲儿子招招手。   小儿子赶忙扶他坐起来, 又往他身后塞个枕头。   老村长浑浊的双眼慢慢变得清明,“你爷爷还好吧?”   “好的很。要不是天热,又该跟一群人出去巡逻了。”张跃民笑着回答。   老村长笑了,“好, 好。你爷爷啊,苦了大半辈子,该享享福了。”   “您也一样。他要跟我们一起来,我怕他中暑。”   老村长微微抬手:“不用,不用。”   “对,又不是见不着了。”   张跃民此话一出,老村长和他儿子脸上的笑容都淡了。   楚兜兜很是担心地看他表舅。   张跃民依然面带笑容,冲女儿招招手。张好好立即把她的小背包递过去,“今天除了来看看您,还给您送一样东西。”   老村长父子不由得朝张跃民看去,看到一张像请柬又像票的东西。   父子俩糊涂了。   张跃民:“奥运会开幕式门票。”   爷俩一时没懂,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老村长顿时惊得不会说话,摆手又摇头。   张跃民赶忙起身:“别激动,您别激动。不是我们特意买的,是多的。”   老村长的心情平复下来,苦笑道:“跃民,我还没老糊涂。”   “真的,真的。当时买票的时候问过我大哥大姐,他们要带着孩子去,所以一家给他们三张。”张跃民看楚兜兜,“他得跟他爸妈一起去。我表哥舅舅有赠票。我买的时候算的刚刚好。   “可有关部门昨儿又给好运几张,位置比我们的好,我之前买的就用不着了。给家里的司机保姆几张,结果剩这一张,给谁都不合适,就想到您老人家。”   老村长看俩孩子。   张好好点头:“对的。”   老村长的小儿子问:“那你家其他亲戚呢?”   张跃民:“除了我舅舅一家,不就我大哥和大姐?给姑奶奶送去,也得两张,甚至四张。”   老村长想到张跃民有俩姑奶奶。再说,给姑奶奶,姑奶奶也是让小辈去。   “兜兜,你舅说的都是真的?”老村长问。   楚兜兜笑着说:“当然。回头让舅妈的司机小冯叔叔来接您,您跟小冯叔叔一块去。”   老村长看他儿子。   “跃民,听说这票很贵?”老村长的小儿子问。   张跃民笑道:“我能请保姆和司机看开幕式,不能请老村长去?”   老村长的小儿子被堵得语塞,只能转向他爸:“去看看?”   早些年帝都通了地铁,老村长想坐地铁,又觉得自己不衬。去张跃民家看望张爷爷,他孙子念叨得挑个时间,否则堵车。   老村长试探着提到地铁,孙子就带他坐了几趟地铁。很早以前又坐过飞机。种了一辈子地,交了一辈子税,临了不用交税,国家还给补贴。老村长觉得这辈子了无遗憾。他的很多发小,亲戚都没等到这一天。   可是随着奥运氛围浓厚,老村长又想去看看。他一个人没法去,听说还很贵,又觉得自己不衬——他一个小老百姓,哪能去开幕式。   老村长不相信张跃民的说辞,正是因为他觉得不可能想啥来啥。   老村长依然看儿子,嘴巴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张跃民干脆把票放他手里。   老村长的手抖个不停。   仨孩子纳闷,不约而同地转向张跃民,这是激动的?   张跃民微微颔首,指着票上的日期,“这天市区肯定车多人多,到时候让小冯提前来接你。”   老村长的眼角湿润了,仰头看看张跃民,又看了看他儿子。   张跃民笑道:“您这是不想去啊?不想去留作纪念好了。”   老村长下意识想反驳,看到张跃民眼中的促狭,破涕为笑,“你这孩子啊。”   “那我们可说定了。”张跃民道。   老村长使劲点了点头。   张跃民坐回去,“到时候让小冯送您回来。”   村长的小儿子忙说:“不用,不用。”   “好运的车厢宽,坐着舒服。再说,小冯开车稳。”张跃民道。   老村长抬抬手,示意儿子听他说:“你又不知道去哪儿找我。”   张跃民赞同:“是的。人特别多,稍不注意就过去了。”   “那麻烦你们了。”村长的小儿子禁不住说。   张跃民不以为意:“这有什么麻烦的。老村长不去,我们也得开两辆车。”   老村长算算张家的人,保姆家司机,一辆车坐不下,“跃民说得对。”   “那您老今晚别因为这张票睡不着?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开幕式时间长,可不能看一会儿就睡着了。”   张跃民的目的他多活几日,老村长此时心里眼里都是“开幕式”,没听出他话里有话,一个劲点头。   “那我们就走了。”   老村长忙说:“吃饭!”   “爷爷还在家等着呢。怕您老不愿意跟小冯一起去。”张跃民胡诌。   老村长的脑袋转得慢,想不到那么多,“那你开车慢点,路上车多。”   “好。”张跃民看到他试图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您老休息,想说什么等回头再说。”指一下他手里的票。   老村长笑呵呵点头,看着儿子送张跃民出去,张跃民却没直接走。   到门口就被老村长的小儿子拉住,“跃民,太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张跃民:“真是巧了。我们当初买的时候就没想到老村长。”   楚兜兜附和:“对,都是天意。”   “那也得谢谢你。”老村长的小儿子实话实说,“我爹最近很关心这次奥运会,我以为跟以前一样只是关心国家大事。没想到他这么激动。早知道,早知道就让孩子给他买了。”   张跃民笑道:“门票对他来说很贵,他可不敢让你知道。好好照顾他,最起码撑到奥运会。”   老村长的小儿子很是郑重地点点头,看着张跃民一行走远才找他爸。结果就看到半个小时前精神萎靡的老父亲容光焕发。   村长的小儿子心里咯噔一下,可别是回光返照。   犹豫片刻,赶紧给大哥大嫂打电话。   自打老村长的老伴儿去了,他一个人住,儿子们不放心,就一家几个月的轮流照顾。这个月正好轮到小儿子家。   老村长在别的儿子家,不会麻烦其他儿子。老村长的大儿子一看弟弟不早不晚的打电话,吓得撂下活儿就往弟弟家跑。   看到老父亲的样子,大儿子险些双腿发软,双膝跪地。   老小跟老大解释:“跃民刚刚来过,给咱爹一张开幕式门票。”   老村长像献宝似的给他大儿子看一眼就赶紧收回去。恐怕儿子抢他的。   老大哭笑不得:“跃民给你的,我敢抢吗?瞧你宝贝的。”然后小声问弟弟,“跃民走后就这样?”   老小连连点头。   老大松了口气,“那就没事。”对他爹道,“你慢慢稀罕吧。我们干活去。”   老村长嫌弃地摆摆手,赶紧滚蛋。   老大到堂屋就说:“看这个精神头,能撑过这个夏天。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不会一激动过去吧?”老小问。   老大摇了摇头:“人只要有盼头,谁也不知道他能活多久。就说跃民的奶奶,跃民跟好运结婚那年,哼哼歪歪,眼瞅着就不行了。结果,活到八十多。咱爹的身子骨可比她好。”   “对啊。坏了!”   老大吓一跳:“咋了?”   “跃民的那俩孩子喜欢吃村里养的土鸡。我忘了给他拿几只。”老小懊恼,“还给咱爹拿四箱喝的和一箱葡萄。那葡萄一看就不便宜。”   老大好奇,老小带他偏房,东西就在老村长床边。   老大拆开一看,葡萄还用纸包着,捏一个尝尝,甜的起鸡皮疙瘩,“我的天,这得多贵。”   “跃民孝敬我的。”老村长大声说。   老大点头:“是,没人吃你的。我给你洗葡萄去。”示意弟弟出去,“回头送咱爹过去的时候,再拿也不迟。”   八月八日下午,小冯接到老村长,后备箱被老村长的几个儿子个闺女塞的满满的。   看开幕式对农村人来说是件大事,张跃民走后,中午吃饭一家人齐聚一堂,老村长的几个儿子跟家人一说,家人忍不住,不过半天就传的人尽皆知。   当天晚上,九点了,还有人挤在老村长房间里稀罕奥运会门票。   没几天,老村长的闺女也知道了。当天就跑回娘家。   张跃民的票没人敢惦记,闺女回来一边看门票,一边感慨,张跃民和梁好运厚道,还能想到他们的老父亲。   老村长的闺女发现她弟媳妇收拾鸡蛋,以为腌咸鸡蛋。一问得知张跃民的俩孩子喜欢吃,第二天送来俩公鸡。   小冯载着老村长到张家都不敢下车,怕梁好运训他。然而小冯表现太明显,没容他下来,张跃民就看出不对,“出什么事了?”   小冯一言难尽地打开后备箱。   六只公鸡加四只母鸡,还有一篮子鸡蛋,最少也有一百个。   小冯扶着老村长下来:“是老村长让我拿的。还说我不要,就打哪儿来的回哪儿。”   张跃民无语又好笑:“好运天天去平安县,那边什么没有?”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老村长中气十足。   梁好运惊得小声问她爷爷:“谁跟三哥说他老人家快不行了?” 第173章 通知书   “除了他儿子还能有谁?”张爷爷也纳闷, 小声说:“过去看看。”   梁好运扶着老人走下廊檐。   张爷爷明知故问:“咋回事?”   “您看看。”张跃民指着后备箱,“这么多鸡蛋怎么吃。”   老村长:“腌了吃。”   张跃民噎着了。   张爷爷笑道:“做变蛋也行。我会做。”   老村长看张跃民,听见了没。   张跃民虚心受教:“我忘了。时间还早, 先进屋歇会儿。”   老村长迈开腿,猛一停:“我的, 我的票!”   “在这儿。”小冯单手扶着他,从车里拿出票, “跟我的在一块。回头我们和江大姐一起去。”   老村长往四周看了看, 看到江大姐,“就这一个保姆?”   吕大姐很想在张家做事,可她丈夫是干工地的, 她之前在帝都正是因为丈夫在建张跃民买的那个小区做事。   小区全面完工, 她丈夫要去下一个地方, 她只能跟过去。   梁好运本以为吕大姐的丈夫离不开老婆, 后来听江大姐说才知道, 干工地的人喜欢找小姐,吕大姐怕她丈夫出轨。   张爷爷道:“运运和好好大了,不用接送,一个就够了。对了, 还有小王、小孙几人跟你一起去。”   老村长都没去过体育馆, 更别说看开幕式。面上不显, 其实心里紧张的不行。闻言得知一行七人, 老村长悬着的心落到实处, 高兴地到室内喝半杯水。   梁好运给张跃民使个眼色, 夫妻俩回卧室,名曰收拾点东西。   “怎么了?”张跃民问。   梁好运不想说晦气的话,可她实在忍不住:“你看老村长像不像强弩之末?”   “不像。”张跃民上次见他, 他想坐起来还得儿子帮忙。刚刚小冯只是一个手扶着他,他就能跨过门槛,“我也纳闷。难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梁好运:“要么之前不想活了。”   “别管了,反正不可能老在开幕式现场。只是时间太长,他估计撑不住。”   梁好运摇了摇头:“说不准。”   “我打电话问问。”张跃民有老村长大儿子的电话,一听自打他把票送过去,老村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事。”   梁好运:“那做饭?”   “做饭。也得带点吃的喝的。”   梁好运和江大姐做饭,张跃民去收拾东西。放后备箱的时候,看到车边的几只鸡,又忍不住皱眉。   这么热的天,弄这么多,怎么吃啊。   一只比一直大,冰箱顶多放两只。   要是不杀,院里得臭的招苍蝇。   晚上,张跃民带着一家老小找到座位,正想给楚兜兜打电话,抬眼看到他表姐和楚兜兜,心里有个主意,冲母子俩招招手。   大表姐不爱搭理张跃民,发现梁好运也在,才带着儿子过来,“有事?”   “我家有好几只公鸡和母鸡。”张跃民直言道。   大表姐皱眉:“张跃民——”   梁好运明白了什么,解释道:“大姐,跃民不是显摆。兜兜有没有跟你说,我们剩一张票给了五里坡的一个老人?”   楚兜兜跟他爸说的,大表姐听到了,“怎么了?”   “那家人觉得票贵,平白得一张票不好意思,给我们送了几只鸡。回头你拿两只,给大舅一只,再给兜兜的爷爷奶奶一只。”   楚兜兜:“爷爷奶奶还在我大伯家。”   梁好运:“那就给你二姥爷一只。”   大表姐有空收拾也没空做,梁好运才这么安排。   “明天再去吧。今天开幕式结束半夜了。”   梁好运点头:“兜兜呢?”   由于要跟爸妈一起,楚兜兜这几天都在家住。   楚兜兜想了想:“等我收到率取通知书再去吧。”   虽然知道自己很稳,可上了十几年学要出结果了,楚兜兜还是想亲自拆开通知书。   梁好运前世高三比楚兜兜还辛苦,懂他,“回头通知书下来给我们个电话。”   楚兜兜点了点头,随妈妈回去。   张好好忍不住问:“妈妈,开幕式好看吗?”   “问你爸爸,他看过彩排。”梁好运记不清了,不敢说太多。   “表舅!”   张跃民眉头微蹙,正想训楚兜兜,快开始了乱跑什么。循声看去:“叶铮铮?”   叶铮铮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打量一下张跃民,就看叶铮铮。   小同学赶紧解释:“小姨,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楚兜兜的表舅,帝都大学计算机系的张跃民教授。”   女人又忍不住打量张跃民。   开幕式要几个小时,张跃民当然怎么舒服怎么穿。他一身休闲装,人显得年轻,不怪人家怀疑。   叶铮铮解释:“张教授特别厉害。”随即压低声音,“听说是帝都大学的门面。”   女人走过来:“您好。铮铮给您添麻烦了。”   “铮铮挺好。”张跃民眼角余光注意到梁好运转过头来,“这位是我爱人梁好运。”   叶铮铮:“好运牌纯净水的老板。”   女人肃然起敬,道:“您好,梁总。”   梁好运跟她握一下手,感觉她的手在抖,不明所以的看张跃民,什么情况啊。   张跃民看到她对梁好运的态度很郑重,笑了笑,等一下再说。问叶铮铮:“你爸妈没过来?”   “我妈临时有事,我爸跟楚伯伯一样暂时没空。”叶铮铮的座位不在这边,他是从这边经过,“表舅,回头再说。”   叶铮铮的姨不由得看梁好运。   梁好运冲她点了点头。   张跃民看着她跟叶铮铮走远,才对梁好运说:“叶铮铮的这个姨好像很崇拜你。”   “崇拜我?”梁好运好笑,“一个卖水的,初中生。”   张跃民想说什么,看到站着的陆续坐下,“先坐。爷爷,别站着了。”看了看腕表,“领导人该出来了。”   张爷爷慌忙拿出老花镜。   张跃民想笑,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扭头一看是女儿:“你又怎么了?”   “那那,那边!”张好好急的惊呼   张跃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各国领导人陆续走向主席团。   小冯把望远镜递给老村长。   老村长看到一排全是电视里的人物,顿时呼吸变得急促。   小冯吓一跳:“别激动,别激动。”慌忙给他顺气,“您老又不是没见过。”   老村长合上嘴巴,动了动,道:“那是电视,这是活的!”   “好,好。鼓掌了。”小冯提醒他。   老村长瞬间忘记激动,双手无意识地呱唧,目不转睛地盯着主席台。   这让小冯担心不已,很怕一场开幕式要了他的命。   夜深了,开幕式接近尾声,小冯注意到老人没有一丝困意,依依不舍地起身,心底的那个预感愈发强烈。   三更半夜,顺顺利利把老人交到儿女手上,小冯回来就把他的猜测告诉张跃民。   翌日清晨,张跃民睁开眼就打给老村长的小儿。   老村长的小儿子摸摸老父亲的身体,热的,肉是软的,立马给张跃民回电。   梁好运好笑:“就算一场开幕式耗尽他的精力,也不可能这么快。”   “还不是之前太凶险。”张跃民打个哈欠,“七点了,起吧。”   平时睡的早,张跃民和梁好运六点就起了。   梁好运算算她的睡眠时间:“我再睡个回笼觉。”   张跃民把她抱起来,“中午再睡。表姐等一下过来。”   梁好运想到那几只鸡和一篮子鸡蛋。   天气热,鸡蛋只能放几天,梁好运揉着眼睛坐起来,“你跟爷爷做变蛋。那么多吃不完,舅妈家肯定也有。”   张跃民洗漱后就准备做变蛋的东西。   他们一家睡得晚,楚家也一样。   烈日高升,烤的水泥路能煎熟鸡蛋,大表姐才过来。   楚兜兜进屋就找冰激凌。   随后进来的大表姐眉头紧皱:“刚吃过饭。”   梁好运:“男孩子吃点凉的没事,不像女孩子吃多了寒气重。”   大表姐自认为摊上张跃民个倒霉催的,梁好运也不容易。梁好运得了几只鸡还想着她,大表姐就给梁好运个面子,只是瞪一眼儿子,而不是直接上手。   梁好运把她请出去,给她挑两只大的。   大表姐瞧着公鸡的毛油亮油亮,鸡冠子红又大,忍不住说:“难怪我那几个嫂子想起来就念叨。”   “想吃再买啊。”梁好运顺着道。   大表姐摇了摇头:“她们去一次给人家买完了,上哪儿买去。兜兜的大伯母还怪人家养的少。人家养几十只,她又该怀疑养来卖的,不是吃虫子长大的土鸡。”   “能给我们家拿这么多,应该有不少。”梁好运道。   大表姐:“那我打电话问问。不过后来听说,她们隔两年又去一次。这一两年要是没去,可能就等着鸡长大。”   梁好运张了张口,“等着鸡长大?”   “一群有钱有时间的人,正常。等你退休——”大表姐想到梁好运的公司是她自己的,不存在退休一说,“你哪天不想干了,突然闲下来浑身不舒服,也是跟她们一样,不是想着吃,就是想着去哪儿玩儿。”   梁好运不知道以后什么样,道:“可能吧。打不打?”   大表姐打给她大嫂。   张跃民给老村长的票是最贵的一档,视野很好。而五里坡有钱的要么上班,要么不在帝都,要么不舍得花那个钱,以至于全村只有老村长有幸现场看开幕式。   昨儿老村长就念叨,村里人都等着他讲呢。   小冯昨晚回来,也说老村长到家的时候,村里好些人都在老村长家,等他“凯旋”。   梁好运小声说:“这个大公鸡是老村长的闺女送的。她家应该有。她现在就在五里坡。”看到大表姐挂上电话,欲言又止,“去了?”   “巧了。兜兜的嫂子怀孕了。”大表姐阴阳怪气道,“看着吧。又得给人家买光。”   梁好运失笑:“好事啊。她们有钱不讲价,卖一次鸡,孩子一个月的伙食费出来了。”   “可她们吃完了又得找我。我让她们去平安县,说什么不够正宗。让她们去别的村问问,又怕人家的鸡不安全。这么怕死,吃什么土鸡。”大表姐说完忍不住翻个白眼。   梁好运乐了:“也不能怪她们。以前是小作坊弄虚作假。这几年出事的都是大企业,连锁炸鸡店里都有苏丹红。”   大表姐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梁好运找个尼龙袋给她装上:“回家就杀。没东西喂,放一天瘦半斤。”   大表姐点一下头:“我直接去你舅家。楚兜兜,走了!”   楚兜兜跑出来。   梁好运逗他:“傍晚再走?”   楚兜兜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得回去等通知书。” 第174章 送礼物   说曹操曹操到。   楚兜兜和他妈刚到家, 就听到有人喊“兜兜”。   楚兜兜朝外看去,熟悉的老保安身边还站着一个邮递员。   “妈!”楚兜兜下意识大喊。   大表姐吓了一跳:“怎么了?”   楚兜兜瞬间清醒,拔腿往外跑。   大表姐想抓儿子, 少年像个泥鳅一想滑出去。大表姐气得要骂,追出去一看儿子手里的东西,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保安勾头问:“打开看看?”   楚兜兜忽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不由得看他妈。   大表姐伸手夺过来, “出息!”三两下拆开,帝都大学几个字跃入眼前, 嘴角不由地上扬。   保安惊呼:“帝都大学?”   邮递员笑道:“恭喜!”   大表姐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笑道:“谢谢,谢谢。”   “我看看, 我看看。”楚兜兜一看到“电子”二字就忍不住笑了,“对了,对了,表舅!”   大表姐习惯性追儿子,看到保安和邮递员,脚步一顿,“谢谢你们。”   保安笑道:“不客气。”扭头就跟邮递员说,“这就是楚市长家。楚市长的儿子, 厉害吧。”与有荣焉。   大表姐又忍不住笑了, 加快步伐,回屋打给爱人。   这个小区里面多是高官, 邮递员知道,没想到是楚市长家,“楚市长的儿子这么小?”   “据说当年下过乡,回来又上大学, 然后才结婚。具体我们没敢细打听。楚市长的这个儿子好啊。乖的很,还懂礼貌,一点不像官二代。”保安摇头感慨,“知道他那个表舅是谁吗?帝都大学的张教授,好运食品公司的老板梁好运的爱人。”   邮递员好奇,“你怎么这么清楚?”   “楚市长夫妇工作忙,没空管孩子,那个张教授经常来接他。有几次他爱人就在车上。他爱人上过报纸,老帝都人都知道。”保安道。   邮递员推着车子出去,“电子是什么?”   “我哪知道。”保安摇头,“跟电脑差不多吧。”说着忍不住回头看,“帝都大学啊。”感慨万千。   大表姐打给她爱人没打通,就打给娘家人。   帝都大学在娘家人那儿不稀奇,又知道楚兜兜的成绩稳得很。大表姐希望的激动自然不存在。大表姐心中有一丝不快,打给她婆家人。   大表姐很少跟几个婆家兄长联系,有事多找嫂子。   楚家大伯母看到熟悉的号码立即挂断,继续跟老村长聊昨晚的开幕式。   国人不自信,又有外国珠玉在前,很多人花重金买门票,内心并没有太多期待。   楚家大伯母本不想去,被儿女拉去的。结果从头到尾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以至于结束了,楚家大伯母还不敢相信,自己人也能搞出这么精彩的开幕式。   楚家大伯母带着朋友到老村长家,门口全是人,都在聊开幕式,忍不住加入。浑然忘了此行的目的。   大表姐气得想骂人,用人前不用人后!   楚兜兜立马离他妈远点。   大表姐打给二嫂,终于打通了。   那端传来难以置信的惊呼,大表姐笑出鱼尾纹,还一个劲谦虚,差点没考上云云。   楚兜兜想法白眼,更想送他妈俩字——虚伪!   婆家亲戚通知一遍,大表姐的虚荣心大大满足,终于想起儿子,“你表舅怎么说?”   “恭喜我和他啊。”楚兜兜道。   大表姐皱眉:“有他什么时候?”   楚兜兜很想回他妈,有你什么事。平时给我补课的是表舅,高考前给我请补课老师的还是表舅。   “他们学校又多个英才啊。”   大表姐嫌弃的瞥他一眼,“张跃民的优点没学着,厚脸皮学个十成十。”   楚兜兜起身走人。   大表姐终于意识到自己过分,“中午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大龙虾,您会吗?”   大表姐不会,也没那个耐心,“你姥姥会。”带着儿子,买上大龙虾,三文鱼,回娘家吃饭。   楚兜兜心说,还是跟自己妈亲啊。   “不去大伯家?”   楚兜兜的大伯住的远,要穿半个城:“明天再去。对了,忘了告诉你爷爷奶奶。他们在你大伯家,我想着告诉你大伯母,结果不解我电话。”话音落下,电话响了。   大表姐还生她大嫂的气,递给儿子。   楚兜兜直言,没啥事,就是想告诉她,她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大伯母喜欢这个乖巧的侄子,特别高兴,要去老村长的女儿家买大公鸡。   帝都大学不好考,不靠赞助,不靠特长,实打实的成绩很难。大伯母的那些朋友也替她高兴。一群人呼呼啦啦陪大伯母买大公鸡。   大表姐的气消了,带着龙虾去公婆那儿。   母子俩刚进门,楚兜兜的二伯和大姑就来了,直言要给楚兜兜办几桌。赶楚市长忙完,得知儿子收到录取通知书,他大哥都把酒店订好了。   没外人,就楚兜兜的伯伯姑姑和姥姥那边的人。表亲里只请张跃民一家。堂亲那边只邀请张跃民的二舅一家。   楚市长嫌闹腾,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张跃民上午收到楚兜兜的好消息,下午接到邀请,哭笑不得,“他们的动作真快。”   昨天睡得晚,梁好运没精神,今儿就没去公司。楚兜兜打电话的时候她知道,打算送他一个新手机。   伯伯姑姑都参与进来,手机肯定轮不到她,“张老师,兜兜有没有跟你说想要什么礼物?”   “兜兜哥哥想换电脑。”张好好想了想,“换个轻薄款的。他考上了,大姑会给他买吧?”   张跃民今年暑假闲,只因他“退休”了。仅剩一份工作,帝都大学老师。但也没全退,那边有需要,他还是要提供技术支持。不过不会再像以前,一走好几月,有时候半夜也得出去。   时间是自己的,张跃民得空就搞装修图。   他去设计公司看过,没找到合适的,才决定自己设计,然后请工人装修。   张跃民不经意间瞥到茶几上的设计稿,拿起一张递给梁好运。   梁好运愣住,反应过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在征求你的意见。虽然写我的名,但是你的钱买的。”张跃民道。   张跃民买的早,给打折,房子又便宜。几十万对梁好运也就是一个包的钱。虽然她没买过那样的包,但偶尔听人说起也不觉得贵。   梁好运道:“我是无所谓。你可不止这一个外甥。”   “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张好好奇怪。   张爷爷笑道:“你爸爸要送你兜兜哥一套房。”   俩孩子“哦”一声表示知道,意识到什么是“一套房”,惊得同时看张跃民。   张跃民:“你俩一人一层。”   兄妹俩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早知道一套房不是一个房间。张跃民旧事重提,兄妹俩羞愧,讷讷道:“爸爸还记得呢?”   “我敢不记得吗?你妈让我买四套,你俩要四层。”张跃民瞥他俩一眼,“过几天请工人砸墙,你们那一层是打通还是怎么着?”   何家的房子也在装修,张好好随何娇娇去看过,一套房很大,好几个房间,还有客厅和餐厅。   张好好摇头:“一套就够我住啦。爸爸,答应我,一个放玩具,一个书房。”   “爸爸,我也一样。”张运运赶忙说。   张跃民:“你俩住一层?就像在家一样,中间隔一堵墙。”   张运运找妹妹都是敲墙,到新家能这样也挺好的,“住一层。爸爸妈妈和太爷爷住我们楼上?”   “先不搬。那边留你们招呼朋友。”张跃民想了想,“哪天这边没法住了再搬过去。”   张运运道:“随便吧。反正你和妈妈的钱买的。兜兜哥哥也不是外人。”   张跃民看他爷爷,征求他的意见。   张爷爷:“那你还得再准备三套房。”   “为什么?”张好好忍不住问。   梁好运道:“你两个大伯一个姑姑的孩子。”   “哦?他们还小。”张好好想了想,“爸爸要是不舍得,就说谁考上帝都大学就送谁。但是有个前提,不可以靠特长。怎么样?”   张爷爷摇了摇头:“那就不用了。你大伯的孩子悬。你姑笨,孩子比她聪明也难。”   “爷爷!”张跃民哭笑不得,“哪有这么说自己亲重孙的。”   张爷爷叹气:“我也不想。身上流着罗兰香的血,能有多大出息。”   “罗兰香谁啊?”张好好好奇。   张运运:“笨!五里坡那个爷爷的妻子。早几天我们去五里坡,桂花姑的娘还指给我们看过。忘啦?”   张好好想起来了,因为罗兰香家的房子太旧,她还问过她爸爸,那是谁家。   “那个小老太太啊。”张好好问:“爸爸,她家的房子怎么那么旧?院墙裂开了欸。”   梁好运不禁问:“大伯家?”   张爷爷听到这事就来气:“这些年跃华和悦芳结婚没让他们掏钱,孩子没让他们带,吃的都是地里见的,你奶奶去世,出钱办事的是你们几个,收礼钱的是他们,一年存一千也能盖三间新房,拉个大院子。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逼你们出钱给她盖。”   “为什么?”   两个小孩想不明白。   张爷爷:“她觉得你妈是企业家,你爸是大学教授,都是要面子的人。他们的大伯伯母住危房,你爸妈脸上也不好看。再不济,你大伯为了你爸妈,也会给他们起新房。”   张运运佩服:“好算计。就那个小老太太?”转向他爸爸。   张跃民被儿子逗乐了,“拄着拐杖捡柴火,看着很可怜对不对?人这一辈子,运气和福气都有个定数。前半生享完了,还不知道惜福,后半辈子只能那样。” 第175章 过户   张好好问:“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是的。她的可恨之处还不少。”张跃民想了想, “这样的人不会因为年龄大而变好。”   张好好立即说:“那我不同情她了。爸爸,想好了没?”   “按你说的办。”张跃民看他媳妇,“大哥大姐不会以为我故意的吧?明知道帝都大学对他们的孩子来说很难, 还设这种条件。”   梁好运笑道:“又不止他们有孩子。还有表哥呢。过两年可能还有你表弟。李霁生一个,正好一边俩。”   张爷爷点了点头,“好运说的对。兜兜有没有说哪天办?”   “订了帝都饭店。不过兜兜说办谢师宴的人多,最近的没订到。考虑到好运、表哥都得上班, 订的是周日。”张跃民道。   张爷爷:“回头拿个房产证过去?”   “兜兜哥哥肯定不敢要。”张运运提醒他爸,“他敢伸手,大姑就敢打他。”   张跃民笑道:“你爸我没那么傻。给兜兜打电话, 让他明儿把通知书拿来我看看。”   梁好运:“兜兜会不会觉得你莫名其妙?”   张好好摇一下头:“不会的。兜兜哥哥说, 收到通知书就来。”   “我去找房产证。”张跃民起身, 俩孩子跟上。张跃民忍不住皱眉。   张运运推一下爸爸:“一起,一起啦。”   “想看看保险箱里有什么?”儿女的小心思, 张跃民不想也知道。   张运运没有一丝窘迫,和妹妹拉着张跃民往卧室拽。   “转过身去。”张跃民到保险箱前就说。   兄妹俩同时嘀咕, “小气鬼。”   啪一声。   保险箱打开。   兄妹俩同时转过身,挤开张跃民,七手八脚,一股脑儿把里面的东西全弄出来。   本想直接放地上,地板该拖了,于是放床上。   床正对着窗户, 亮堂堂的, 张好好惊呼一声:“黄金!?”伸手比划一下, 她巴掌那么大,“爸爸,这是真的吗?”   张跃民没好气道:“砖头?”   张好好嘿嘿笑的不好意思:“你买的?”   “你妈。整天担心世界末日。”   梁好运从未跟张跃民提过世界末日, 可张跃民能看出来梁好运很担心世界末日。   比如去年年底下大雪,张爷爷念叨天气不正常。梁好运不光把公司仓库塞满,家里俩冰箱也被她填的满满的。   更早以前,张跃民调侃梁好运钱多。梁好运来一句,钱再多到了末世也是废纸。没几天,弄两块金砖回来。因为黄金是硬通货。   张跃民纳闷了:“也不知道你妈是不是末世谣言看多了。”   “所以这两块砖头是妈妈买的?”张好好好奇。   张跃民:“不然呢?”   张好好不敢相信:“妈妈可是个大老板。”   “越有钱的人越迷信。”张跃民笑着问:“没听说过?”   张好好笑眯眯地问:“信不信我告诉妈妈?”   张跃民把金砖放回去。   “这些全是房产证?”张运运拿起一沓。   张好好忍不住说:“哪有那么多。爸爸就买了八个。”   “有几个是很早以前买的。这次装修全装了。”张跃民道。   张运运看看手里沉甸甸的房产证:“那得多少钱?”   “简装。”张跃民想了想,“租的时候再添家具。”   “咦,这是什么?”张运运抽出一个,“不是房产证?”   张跃民:“这个房子的土地证。这些有房产证的土地不是我们的。这个房子的地是我们自己的。”   “有什么区别吗?”张好好问。   张跃民:“我们可以把房子拆了盖一幢楼。”   兄妹俩惊呼一声。   张跃民拿过房产证,翻出那八套,“哪个给兜兜?”   兄妹俩互相看了看,张好好道:“兜兜哥哥肯定希望高的。十一层吧。爸爸,大姑和大伯家的姐姐要是考上了,你真送啊?”   张跃民:“不舍得?”拿起他早年买的房子,“这一套能买那边三套。”   兄妹俩连忙扒过他的手:“我看看,我看看。”   张跃民乐了,“这房子是一梯一户。”   “给我,给我!”张好好夺走,“那边的房子我不要了。爸爸,这个不许租出去,我要。”   张运运想抢妹妹的,看到还有几个房产证,翻开一看,跟妹妹的在同一个地方:“爸爸,我也要这样的,你不许租。”   张跃民无语又好笑:“租两套留着交物业费。”   “随便你,别租我的就行啦。”   张跃民故意问:“那这几套呢?”   “爱给谁给谁。”张好好挥挥手。   张跃民摇头失笑,“先收起来。”   “这是存折吧?”张运运终于看到压在首饰盒下面的东西。   张跃民赶紧拿走。   “小气鬼!”张运运哼一声,“以后不还是我的啊。”   张跃民摇了摇头:“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妹妹的。你俩谁孝顺给谁。”   兄妹俩放下房产证,同时扮个鬼脸。   张跃民朝他们脑袋上敲一下:“调皮!”找出十一层的房产证,“这个留着给你兜兜哥。”   “上面是爸爸的名字。”张好好提醒。   张跃民:“我有办法。”   翌日上午,楚兜兜带着通知书过来,张跃民只看一眼就让他签字。   楚兜兜想看看内容,但被快一步的张跃民挡开了。   “表舅,给我的惊喜?”楚兜兜好奇地问。   张跃民:“猜猜什么惊喜。”   楚兜兜猜不出来,但需要他签字的也不多。试探着问:“我身份证你要吗?”   “要的。”张跃民差点忘了。   楚兜兜立即给他:“我想学车,是不是把您的车送我?”   “那车好多年了。过两年就可以报废了。”张跃民道。   楚兜兜:“我知道。你和舅妈说过,年底换新车。舅妈的小轿车,您是越野车。您真不是把车送我,让我开两年?”   “送也是送新的。”   楚兜兜摇了摇头:“不行。我妈肯定不同意。”   “我送东西还用得着她同意?”张跃民瞥他一眼,开什么玩笑。   楚兜兜忍不住笑了:“我不要太贵的。否则我妈也不许我开。送给我一辆三十万的好了。”大堂哥说过,三十万以上的车安全性能高。   张好好禁不住啧一声。   “贵了?”楚兜兜很奇怪。   张运运也啧一声:“兜兜哥哥,这种机会一辈子就一次,你居然要三十万的?换成我,一百万打底。你表舅可是大学教授。你舅妈是大老板。”   楚兜兜再次摇头:“不行。”   张好好给他出主意:“放我家,大姑又不知道。”   楚兜兜叹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张跃民看了看儿女:“听见没?好好跟你兜兜哥学学。兜兜,我给他俩打了两张试卷,不写完不许出去。”   他一走,楚兜兜就问:“表舅干嘛去?”   “买车?”张运运故意这样说。   楚兜兜喜不自胜:“真是车啊?”说出来又不放心,“不是跑车吧?”   张好好好奇:“兜兜哥哥怎么会想到跑车?”   让楚兜兜签字的人是梁好运,楚兜兜不会这样想。对方是张跃民,那就很有可能。以张跃民的品味,看不上五十万以下的车。所以他刚刚才说三十万。   “不是吗?”楚兜兜松了一口气,“不是也好。那是不是要把他的车转给我?”   张好好:“你可以——”   “可以再想想。”张运运赶紧打断妹妹的话。   楚兜兜想不出来,“买好了吗?”   张好好点头。   楚兜兜笃定:“那肯定是车。用表舅的身份证买的,然后转给我,对吧?带我去买就露馅了。”   张好好起身朝他肩上拍一下:“我哥就是我哥。”   “我听你这话,不是?”楚兜兜皱眉。   张好好给他一盒冰激凌,“过几天你就知道啦。对了,早上没买菜。你有想吃的,让江姨买去。”   “你们中午吃什么?”   张好好指着外面的菜地:“黄瓜、茄子、西红柿、豇豆,都可以吃。干煸豇豆,茄子烧肉,西红柿炒蛋,凉拌黄瓜。”   “那就不用买了。”楚兜兜在他大伯家吃多了——海陆空齐聚,未来几天都不想念饕餮盛宴。   张运运:“你今天还走吗?”   楚兜兜不想走。可他妈妈的堂妹,他爸爸的堂妹、侄女等等,都要看他的通知书,他得把通知书送回去。   楚兜兜想起在他大伯家,所有人围着他一个,七嘴八舌,他的头都快炸了,“运运,好好,我跟你们说,等你们参加高考,要是有人问你们考的怎么样,就说不怎么样,顶多一本线。”   “为什么?”张好好奇怪,“这又不是坏事。”   楚兜兜:“你不懂。别人知道你考的不好,就不好意思总问你,怕你伤心。要是知道你考的不好,还三天两头的问,那人一定不安好心。   “要让人家知道你们考的好,也会三天两头问。天天来你们家,就算想找你爸妈,也会用你们的名义。”   “所以很多人以看你的通知书的名义找姑父?’张好好问。   楚兜兜点头。   张好好看她哥哥。   张运运想想:“说考的不好,还能测试人心,这个主意好!”   “人心不禁测。”张爷爷从他房间里出来,正好听到这句,“结果只会让你们失望。”   张运运:“为什么?”   “你会测试兜兜吗?不会。因为你们认为没必要。”张爷爷慢慢坐下,“你们认为该测的人,说明他们不值得你们信任。这样的人也没必要测了。”   两大一小仔细想想,好像有点道理。   张爷爷:“不过可以说考的一般般,给自己留有余地。”   张好好忍不住说:“还要留余地?要是连自己考的怎么样都不知道,恐怕也没人问我考的怎么样。” 第176章 庆祝   张爷爷被她的话噎的想抡拐杖:“你这个小丫头。”   “我说错了吗?”张好好问。   张爷爷:“小嘴啵啵个不停, 就得你妈收拾你。”   妈妈不在家,张好好不怕,哼哼跑出去。   “干嘛去?”张爷爷忙问。   以前没吃过催熟的番茄, 张好好很搞不懂,超市里的番茄和黄瓜那么便宜,干嘛还自己种。这两年催熟的多了,张家虽然不会买, 但学校食堂买啊。   吃多了那种,张好好很稀罕自家的菜地。以前嫌菜碍事,现在经常主动给菜浇水。   张好好三两步跳到菜地里:“摘黄瓜。哥, 吃不吃?”   “给我一半。”   楚兜兜大声说:“给我一个。你们家的黄瓜被太阳晒的烫手也特别脆。”   张爷爷想笑:“因为新鲜。”   “好好, 别吃太多, 快做饭了。”在堂屋里擦家具的江大姐忍不住提醒。   张好好找来盛水果的盘子,摘了四根黄瓜和四个通红通红的番茄, “江姨,给!”   江大姐意外:“还有我的?”   “别擦了。”张好好挥一下手:“整天不开门不开窗, 能有多少灰尘啊。”   谁不知道闲着舒服呢。   可拿着人家的工资,江大姐闲着心慌,总觉得不踏实,随时会被开除,“那我下午再收拾。”   张爷爷指着旁边的椅子:“坐吧。明儿再收拾。要我说这些家具,半月打扫一次就行了。对了, 小江, 你儿子也该高考了吧?”   张好好轻笑一声:“江姨才多大啊?跟我妈大小差不多。”   江大姐笑道:“我们农村结婚早。我二十岁就生孩子了。”   “二十?”张好好震惊, “我还在上大学呢。”   江大姐:“早年家里穷,没钱让我们上学。好好,小冯拍的照片几天能洗好啊?我想挑几张寄回家。”   “小冯叔叔送去洗了没?”张好好问他哥。   张运运:“送了。三四天吧。不能太早寄, 您儿子还没开学。”   江大姐算是,还有十来天,不急了。看着手中红彤彤的番茄,忍不住感慨:“还是自家种的好吃。”   张爷爷以前还有精力收拾他的小菜地,如今上了年纪,蹲下去起来费劲,菜地就由江大姐收拾,“也是你收拾的好。”   江大姐家地多不精贵,种菜胡乱撒,随便出一点就够吃了。所以很少仔细收拾。闻言笑了笑没好意思搭话。钟敲十一下就去洗菜。   张好好要吃的菜她收拾好,张跃民回来。   江大姐煮一盆挂面,张跃民把菜做好,中午便吃菜拌面。   楚兜兜趁着他表舅收拾厨房的时候,摸到他的车钥匙,刚打开车门,就被张运运无情地关上。   “我看见了。”   张运运下意识往里看,“我也看见了。一个档案袋。”   “运运,哥教你打篮球?”楚兜兜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张运运拿掉车钥匙,“你就死心吧。要么睡午觉,要么回你家去。”   “哥跟你踢足球?”楚兜兜再来。   张运运摇头:“别跟我提足球。”   楚兜兜:“国内的糟心,你可以看国外的。”   “时差啊。你当我不想。”张运运白了他一眼,“我还想去现场看球呢。”   楚兜兜眼中一亮,“运运,告诉我表舅买的什么,我就让表舅带你去国外看球。英超?十一前后应该有一轮比赛。”   张运运笑了:“你当我爸不想去?我爸他出不去啊。”   “为什么?”楚兜兜被说糊涂了。   张好好笑嘻嘻道:“边控啊。”   “张好好,再说一遍!”张跃民从厨房出来。   张好好吓得跑回堂屋。   楚兜兜看小表弟:“不可能吧。”   张运运不敢在胡扯:“我爸出去一趟麻烦,各种手续审核。还不如指望我妈。不过我妈得带翻译。我爸让人她学英语,她说这辈子不跟老外打交道,用不着。要不你陪我去?”   “我没护照啊。”楚兜兜的妈出不去,爸没空,国外还没亲人,所以他压根没想过出国,“现在办也来不及了。”还有十来天就开学了。   张运运叹气:“我啥时候能出国看比赛啊?”   “等你满十八岁。”张跃民补一句,“我资助你。”   张运运算算时间,还得七年,“我喜欢的球星该退役了。他踢前锋,贼耗身体欸。”   “你还知道前锋?”楚兜兜诧异。   张运运拒绝和他说话,“爸爸,可不可以让妈妈学英语?”   “自己跟你妈说。”张跃民想了想,“你妈其实真用不着。她那个公司没打算上市,也没打算走出国门,只要了解国内市场就行了。”   张运运故意说:“我妈真不像一个上过报纸和电视的企业家。”   “你少气我。”张跃民乐了,“咱们国家十几亿人,每人一年喝一瓶矿泉水,买一袋方便面就多少了?这笔账算过没?”   楚兜兜惊呼:“这么多?”   “就是这么多。”张跃民道:“去国外跟人抢地盘,不如把进口的挤出去。运运,回头让妹妹跟你一起去。”   张运运忍不住嘀咕,“七年!”   “知足吧。你爸我看了半辈子国足还没抱怨呢。”张跃民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   听到“国足”两个字,张爷爷从屋里出来:“新宇放咱家的两瓶茅台拿走了没?”   仨孩子同时看张跃民,他们怎么不知道有茅台。   张跃民:“当年国足出线,你们的新宇叔叔高兴,弄来两瓶茅台要庆祝一下。梁总说,不如等小组出线再庆祝。”   楚兜兜好奇:“后来没有?”   “一球未进。”张跃民摇了摇头,“赵新宇说等下次,结果八年过去,反而离世界杯越来越远。当年我们都以为国足起来了,没想到啊。”   张好好扯扯爸爸的手:“新宇叔叔有次回来看足球赛,好像念叨一句‘家祭无忘告乃翁’,就是国足出线啊?”   “不然你以为什么。”张跃民笑道,“行了,睡午觉去。”   张运运惦记他的足球赛,楚兜兜惦记车里的东西。   张跃民拿走车钥匙回卧室,俩人都没得惦记,灰溜溜滚去睡午觉。   送给楚兜兜的房子是转送,不是卖,所以不需要转账,也省了很多程序。张跃民拿着他的身份证一会儿就办好了。   晚上,张跃民把档案袋从车里弄出来,房产证上的名字已是楚兜兜。   梁好运看着房产证:“你给还是我给?”   “你给行吗?”   梁好运觉得不行,大表姐肯定跟她推来送去。   张跃民出手,甭说大表姐,就是楚市长也不敢轻易开口。   梁好运递给他:“那天爷爷去吗?”   “爷爷不去,姐夫得亲自来接他。”   张爷爷比楚兜兜的爷爷奶奶大,是几家最为年长的老人。   酒店的菜单要提前订。   大表姐跟酒店敲定菜单那天,特意打给梁好运问老人喜欢吃什么。   酒席本来准备放在晚上,但几家都有老人有孩子,乌漆墨黑不方便,就设在中午。   八月二十四日,周末,几家人齐聚帝都饭店的小宴会厅。   由于人多,设了六桌。帝都饭店离楚家和李家近,等张跃民一家赶到,人已来的七七八八。楚兜兜面前的桌上全是礼物。   不出张好好所料,有崭新的手机,有崭新的电脑。   张跃民看一圈:“不错啊。”   楚兜兜的大伯对张跃民很有好感,一来他自个有本事,二来对他们楚家的孩子好。所以不拿他当外人。   楚大伯笑着打趣:“张教授,空着手来可不符合你的身份。”   “您送的什么?”张跃民问。   楚大伯从手机底下翻出一张银行卡,翻过来给张跃民看,原来密码就在卡后。   “兜兜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包了。”   张跃民:“十万?”   楚大伯很谦虚,“小钱。”   不怪楚大伯这么大方,一来兜兜比他家几个孩子乖,楚大伯不止一次羡慕。二来父母跟着老小,早些年老人家里的煤球没了,水电要交费了,都是楚兜兜的父母忙活。   大伯母早几年有时间炖土鸡,正是因为公婆不用她操心。最后便是楚兜兜给他们老楚家长脸。   张跃民看向梁好运。   梁好运把包给他。   张跃民拿出来,楚兜兜眼中一亮,“真是车?”   “车?”   众人同时转向张跃民。   众人只能看到背面,“什么车的行驶证这么大?”   “你怎么知道是车?”大表姐问儿子。   楚兜兜:“我猜的啊。我十八了,可以考驾照,表舅又打算换车,想到送我一辆车有什么奇怪?”   大表姐赶忙说:“张跃民,跑车、越野车我们可不要。”   张跃民挑了挑眉:“不是豪车就要了?”   大表姐冷笑:“你少跟我玩文字游戏。我说一百万是豪车,你可以说一千万才是豪车。”   张跃民:“我没那么无聊。姐夫,你说呢?”   “你手里这个东西,怎么那么眼熟?”楚市长看他大舅子。   李擎也糊涂了,“张跃民故弄玄虚。哪有这么大的行驶证。”   张跃民笑看着他表姐:“只要不是豪车你就收?”   “三十万以下。”大表姐不放心。   张跃民皱眉:“那车能开吗?”   楚市长一看要吵起来,“那就五十万?”   “我那破车卖了还值这个价呢。”张跃民瞪眼。   楚大伯忍不住说:“他表舅,百万吗?这对孩子来说太贵了。”   楚兜兜点头。   张跃民想想房价:“没那么多。”   楚兜兜的大堂哥说:“那还行。”   李擎:“张跃民,拿出来!”   张跃民翻过来递给楚兜兜。   楚兜兜下意识伸手,接过来发现不对,“这个行驶证怎么跟我妈的不一样?”   众人勾头看去,楞了一下,齐刷刷转向张跃民。   张跃民:“这可不是豪车。” 第177章 中介   楚大伯伸手抽走:“这是真的?”   “兜兜的好日子,我至于弄个假的吗?”张跃民觉得这话问的好笑。   楚大伯看小侄子:“不是车?”   楚兜兜也懵了,“不是车吗?”   “傻孩子,这是房产证。”楚兜兜的大伯指给他看,“看这上面的字。”   楚兜兜更糊涂了:“我的车怎么变成房了?”   张跃民笑道:“车是你自己想的。”   “所以表舅送我的礼物是房子?”   楚兜兜这话一出,他爸妈终于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他们没看错,张跃民送的是房。   大表姐夺走就还给张跃民。   张跃民避开:“这么大的人了,跟小孩一样,说话不算话?”   “我小孩子也不出尔反尔。”张好好忍不住反驳。   大表姐的手僵在半空中,神色极为复杂。   表姐夫苦笑:“跃民,不合适。”   张跃民:“你先打开看看。”   大表姐的手一哆嗦,难道还有乾坤。   表姐夫接过来打开,房产证上赫然写着楚兜兜,“兜兜,怎么回事?”   “表舅让我签的东西,是转让房子,不是转让车子?”楚兜兜终于想通了。   张跃民点了点头。   梁好运笑道:“车子是消耗品,买到手一年比一年便宜。等兜兜大学毕业就成一堆废铁了。房子一年比一年贵,等兜兜结婚,完全可以换一辆两三百万的好车。”   表姐夫皱眉:“可是这是房子。”   张跃民:“又不是送你的。再说,我送房是因为兜兜上的是帝都大学。要是隔壁的农业大学,我肯定送车,自行车。”   “噗!”   楚兜兜的小堂姐呛着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突然想到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没想到今儿见到一个活的。”   楚兜兜的小伯父瞪一眼女儿,闭嘴!   张爷爷开口说:“小楚,房产证还给兜兜。”   “老爷子,您也知道?”楚市长不禁问。   张爷爷:“兜兜打电话叫我们来吃饭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好运跟跃民犯愁送什么,刚好在看房子装修图,跃民才想起来送房。再说了,一套房子,多大点事。瞧瞧你们一个个。北城的房子,又不是皇城根下的四合院。”   众人被老爷子的口气惊得有口难言。   张好好点头:“是呀。我爸爸买了好多,只是给兜兜哥哥一套而已。”   众人不由得转向小丫头。   大表姐忍不住问:“好多?”   张运运点头:“我爸爸买房跟菜市场批发一样,我们有一沓房产证。”   李擎忍不住问:“你弄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张跃民朝儿女头上一巴掌:“还敢说?你妈让我买两套,你们一人要一层。不是你们,我至于弄那么多?”   李擎冷笑:“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少往运运和好好身上推。”   兄妹俩后退一步,“就是!”   张跃民:“行吧。我说实话,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因为买的多,又是全款,七五折买的。买到手大概三个月开始涨。没到一年,单价涨了一千。现在看着贵,其实就一两普通轿车的钱。”   大表姐再次把儿子手里的房产证拿过来。   楚家一众年轻人勾头看上面的地址。   楚兜兜的大堂嫂道:“这个房子刚开盘的时候确实便宜。现在贵是因为后来通了地铁,那边又建了一个商场。”   张跃民:“我买的时候刚打地基。”   楚大伯忍不住问:“张老师知道会涨?”   “我当时看中这房子质量。这个公司在帝都的第一个项目。”张跃民实话实说,“这个公司你们肯定知道,钱存银行里不划算才拿出来盖房子,不可能偷工减料。何况物业还是他们自己。”   不论是楚家还是李家人,都知道这个开发商。   李擎打量一下张跃民:“没看出来啊。”   张跃民想怼他:“您老是不是忘了我干什么的?”   梁好运笑道:“倒爷。”   “倒爷?”   楚家一众惊呼。   梁好运:“以前我们没钱,跃民听说往毛子那么弄货赚钱,就跟刘向东一起倒货。后来还玩过几年股票。不过这些都是他上大学前和上大学的时候干的。大学毕业就金盆洗手了。”   “媳妇儿,怎么说呢?”张跃民佯装生气。   大表姐只知道他倒腾货,“你还敢玩股票?不知道股市有风险?”   张跃民点头:“经历过几次大跌,我就不干了。不过我幸运,完美躲过大跌,赶上暴涨。”   李霁问:“表哥,运运说你们家有一沓房产证?”   众人再次把视线集中向张跃民。   张跃民:“兜兜的房子这边我买了八套。在兴和县有一处,还有四处大平层。加上我家现在住的,放在一起确实挺多的。那四套买的早,也涨了不少。”   张好好忍不住说:“一梯一户。比兜兜哥的大,比兜兜哥的好。爸爸说这个房子是给兜兜哥住着玩的。”   张运运赞同:“爸爸想送贵的就送那种了。”   大表姐说不出话。   楚家一众堪称哭笑不得。   楚兜兜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表舅,我还要说谢谢吗?”   “甭客气!”张跃民摆一下手,扶着他爷爷坐下。   楚兜兜看他爸。   楚市长本来觉得房子非常非常贵重,可得了俩孩子的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跃民看向小表弟:“早点生个孩子,等你孩子考上帝都大学,我也送他一套。”   “我有吗?”李擎故意问。   张跃民:“有。不过得跟兜兜一样实打实的成绩。特长上去,甭想!”   李大舅不由得看张爷爷。   张爷爷笑呵呵道:“我们那边俩孩子也有。”   张跃民算了算:“这一下就去掉五套啊。”   大表姐忙问:“你不是还要买吧?”   张跃民看梁好运。   梁好运:“还有钱吗?”   “还有。这几年花的是我的工资。你给的家用没动。”张跃民道。   楚兜兜的大堂哥和堂嫂相视一眼。   堂哥拉开身边的椅子:“表舅,坐!”   楚兜兜正想吧房产证给他妈,闻言手一抖:“别乱叫!”   大堂哥冲他摆摆手,小孩子一边玩儿去。   “妈!”楚兜兜找帮手。   大表姐心堵,看见张跃民就眼疼,转向她爸妈,“我们坐这边。”随即找张爷爷,“老爷子,我们去那边。”离张跃民最远的桌子。   张爷爷好说话,笑呵呵道:“好。跃民他二舅,你们也来。”   楚兜兜的小堂姐又拉开一张椅子,就在张跃民旁边,“舅妈,你也坐。”   楚兜兜坐下去,被他小堂哥不客气的抓起来。   转瞬间,一张桌子被楚家一众兄弟姐妹坐满了。   甭说楚兜兜和李家人,连张运运和张好好也没地儿坐。   李霁笑着把小侄女和小侄子拉去他那桌,顺便叫走大外甥。   梁好运包里的东西很全,有卫生纸,有笔,还有备用手机等等。   楚家兄弟姐妹让张跃民给他们讲讲帝都的房子。张跃民拿出笔和纸一边画帝都地图,一边问:“你们还缺钱用?”   楚家人不缺钱,可父母亲戚给的,跟自己挣的不一样。   “手里有点存款,不知道投资什么好。”大堂哥的态度放的很低。   张跃民不由地看他,骗鬼呢。像他们这种家庭消息很灵通,等人民群众知道,他们早把钱赚到腰包里了。   大堂哥道:“十个项目顶多一个赚钱的。要是跟人合伙,还得担人情。”   张跃民乐了:“合着我不用啊?”   “您是表舅,又不是外人。”   张跃民佩服,顶多比他小十岁,管他叫舅居然一点不脸红。   梁好运不禁看楚家这群兄弟姐妹,不算楚兜兜也有十来个,“你们都要买啊?”   楚兜兜的小堂姐说:“要像表舅买的那么便宜,我也能买两套。”   梁好运心底生出一个想法,“一人两套,加上我们的,完全可以开个中介公司了。”   “中介公司?”楚兜兜的大堂兄摇头。   楚家一众兄弟姐妹也嫌弃,搞中介太不上档次。   梁好运也拿出纸和笔,“我不常往市区来,不清楚这边的情况。但说我家那边,不论是进城务工,还是大学毕业生,很多人想租房都挨家挨户问。也有小中介,但他们信不过。换我也信不过,不是二房东,就突然跑路,或随意毁约。   “租房市场乱,你们要是弄个规范的肯定成。一套房给你们一个月中介维护费,哪怕半个月,你们要有上百套房源,按租一年算,”说着把这个数字列出来,“就是这么多。要是有三成租户只住半年,或住三个月,就得再加这么多。最最主要的是,干这个,你们有机会捡漏。干几年不赚钱可以把公司卖了。”   楚兜兜的小伯母不禁说:“这个好啊。”   “我们谁有空?”大堂兄反问。   梁好运笑道:“你们可以跟人合伙。虽然赚的钱要分出去,但多个人承担风险。”   小堂姐忍不住问:“舅妈,您也可以自己干啊。”   “我不行。”梁好运摇了摇头,“我手上有一家基金,还有一个房产公司,还有我那个食品公司,忙不过来。最近一直在招人。”   张跃民赞同:“她想干,草原乳业就不止两个老板了。”   众人知道她跟刘向东和段老三是朋友。闻言相信梁好运的话。   大堂兄想了想,说:“一个月中介维护费,对我们来说小钱,对租房的人来说不少。”   “水龙头坏了给修,马桶堵了给通,他们自己请人,一次就得五十乃至一百。你们包了,长远看很合算。跟你们签合同,不用担心住一个月就被房东赶出去。要是直接跟房东租,房东不给押金,大多数人都没办法。”   大堂兄问:“还得请工人?”   “可以让工人兼职。比如那些打零工的,你们跟他们签约,有事先紧着你这边,没事随便他们。”梁好运上辈子没租过房,这些都是听人聊天听来的,“你们嫌麻烦,让合伙人办好了。做生意赚大钱,就不能怕麻烦。”   张跃民赞同:“你们想买房不也得到处看楼盘。”   “画好了?”大堂哥震惊。   表姐夫忍不住过去,一看惊呆了。他办公室就有一张帝都地图,他每天都会看到,张跃民画的跟他那张至少有八分像,“你还有这一手?”   “我有的多着呢。”张跃民扔下笔,揉揉手腕,“别担心,都是亲戚,我不可能乱画。”   楚市长再仔细看看他标出来的位置,瞠目结舌,“……你有内部消息?”   “你告诉我的?”张跃民反问。   楚市长被堵得哑口无言。   “别管他!”大表姐大声说:“过来吃饭。”   楚市长移不开脚,盯着张跃民:“你真没内部消息?” 第178章 处在风口   张跃民道:“你告诉我的,那我就有。你没说过,那就没有。”   楚家小辈同时看楚市长。   楚市长下意识走人。   “小叔什么意思?”楚兜兜的小堂姐问。   张跃民笑道:“这些地方肯定有升值空间。姐夫,对吧?”   表姐夫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我不知道。我说了也不算。”   “帝都规划是大事,确实轮不到你指挥。”张跃民把地图给楚兜兜的大堂哥,“回头看看这些地方有没有新房。二手房合适也行,反正不是自己住。”   大堂兄不由得看他小叔。   楚大伯道:“你能把那个中介做大,还用得着内部消息?”   小堂姐很怀疑地问:“中介能做大?”   张跃民等服务员出去才说:“卖水都能,中介怎么不行?”   梁好运笑道:“是呀。我的一瓶水才一块钱。毛利润用毛计算。我卖水的时候没几家。你们干这个也没几家。奥运会一开,全世界人民都注意到咱们这个东方古国,来华的人多,因为村村通工程,山区的人出来,往后大城市的人会越来越多。”   张跃民补一句:“我们国家在修高铁,速度提上去,以前不想离家太远的人,现在半天就能到帝都,他们肯定来帝都。小城市一个月两三千块钱,帝都一个月剩两三千。”   一屋子人,除了几个小孩子,都不由地放下筷子。   梁好运:“之前段海军的儿子要创业。他的理由是他爸高中没毕业都能把生意做起来,他一个高中毕业生肯定行。张跃民说,他爸当时处在风口上。”   “什么意思?”表姐夫问。   张好好悠悠道:“风口上猪都能飞。”   大表姐口中的饮料全喷出来。   梁好运忍不住笑了:“现在你们正好也处在这个风口上。当年是做生意的少。现在是基建跟上来,以前不好做,比如快递运输,现在村村通公路,这行也好做。”   张跃民接道:“以前到县城就没信号,现在很多地方通信塔建到村里,人在家就能上网,上网的人多了,然后呢?”   “网络这块也大有可为?”大堂兄问。   张跃民没有回答:“自己做调研。不过容我提醒你,哪一行都想沾,到头来可能白忙活。”   梁好运道:“要想干房地产,等过几年我把公司卖你。看在亲戚的份上给你打七五折。”   大堂兄不禁说:“舅妈这么聪明都不干,我还敢接手?”   楚大伯起身道:“不敢接手就让你表舅吃饭。菜都凉了。张老师,别理他们,他们就是看人家赚钱眼热,自己又嫌麻烦。回到家不见你们,就不感兴趣了。”   张跃民不禁看楚家一众兄妹,不会吧。   大堂兄不自在:“我爸不懂。”   “你懂还问?”楚大伯瞪儿子。   大表姐一看父子俩要叨叨起来,打圆场,“大哥,你也坐下。”然后看一众侄子侄女,“做生意这事张跃民说得简单,那是他没少折腾。好运是一通百通。不管你们以后自己干,还是跟人合伙,都得想清楚这点。”   梁好运想了想:“不光要做市场调研,还要找一些懂行的人。好比网络这块,你们都不能碰。真忍不住就入股,只拿分红。”   旁的大表姐不懂,网络这个,因为儿子的专业,大表姐了解过,“对,我看兜兜从张跃民家拿来的书,跟天书没两样。”   “妈什么时候看的,我怎么不知道?”楚兜兜不禁问。   楚市长脸色一变,坏了!   张跃民:“你妈这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隐私,偷偷看的呗。”   整个宴会厅的人同时看大表姐。   表姐夫赶忙说:“你的书就在沙发上,还用得着偷偷?别听你舅的,他跟你妈向来不对付。”   楚兜兜下意识想辩解,他爸一瞪眼,顿时不敢吭。   张跃民见状,道:“我怎么不知道?姐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表姐夫找张爷爷求救。   张爷爷:“跃民,饭堵不住你的嘴?”   张跃民不敢吭声了。   李家和楚家人都想笑,然而对象是张跃民都不敢笑,忍的别提多辛苦。不过这事一出倒是方便了楚兜兜,吃过饭就往张跃民车上跑,他妈也没敢吼他。   大表姐看到儿子急的连房产证也没拿,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是谁儿子。”   张跃民正打算扶他爷爷出去,闻言停下来,“你不要,我也不介意。”   大表姐噎了一下。   张跃民的大舅妈数落闺女,“你多这个嘴干什么?送你一套房了,他想说让他说几句又有什么。”   “这是送我的?”大表姐瞪着眼说。   楚大伯母酸,她也想要一个张跃民这样的表弟,“你要是嫌弃,回头让兜兜转送给他大哥。”   大表姐噎住了。   李大舅摇了摇头:“走了,走了。这房子真跟跃民说的一样,赶明儿兜兜结婚都省得你准备新房了。”   李擎提醒他姐,知足吧。   “还是精装修的房子。”   “精装修?”楚家一众不禁看张跃民。   李擎:“张爷爷说的,兜兜打给跃民的时候,跃民正看装修图。”   表姐夫问:“兜兜的这个房子装修好了?”   “你们自己装?”张跃民反问。   表姐夫是不好意思麻烦他。   梁好运:“一起装买的多,材料也便宜。再说,只是简装,花不了几个钱。”   众人不由地想起张好好的话,他们家有更好的大平层。   表姐夫不再执意要自己装,“你们别再给他买车,买了他也没法开。”   张跃民:“楚兜兜想的美。还是个学生,开什么车。人不大虚荣心不小。有辆自行车就不错了。”   众人又忍不住笑了。   表姐夫笑道:“回头把他的自行车送你们家去。”   “回头再说。”张跃民自打只有一份工作,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每天午饭后都会睡一会儿,“困了,我得回家睡觉去。”   楚兜兜的大堂哥忙说:“表舅,电话。”   张跃民:“找梁总。她比我懂。”   梁好运想捶他,“谁是梁总?”   “我媳妇儿。”张跃民坦然承认,反而让梁好运无言以对。   梁好运拿一张名片,“有我公司的,也有我本人的。”   “您私人手机呢?”大堂哥下意识问。   梁好运:“我没什么私人手机。不像张老师,一个教书的,整好几个手机。”   “我乐意。”张跃民特光棍。   梁好运又想捶他,“没夸你。”   “打是亲骂是爱,我懂。”张跃民说着还点了点头。   梁好运气个仰倒。   楚家一众知道张跃民智商高,知道他长得好,便以为他一定是个风光霁月般的人物。饭前见他送楚兜兜房子,又不吝告诉楚家小辈赚钱的行当,就加了一个义薄云天。   堪称完美一人。   现在却是一副滚刀肉的模样,让楚家人的神色变得格外复杂。   大表姐逮住机会:“你们现在知道我为什么——”   “别为什么了。”大舅妈赶紧打断女儿的话,“等一下堵的你说不出话,又该抱怨跃民说话难听。跃民,虽说收到通知书,接下来没什么事,也别让兜兜整天玩儿。”   张跃民点头:“我知道。”   “那回去吧。”李大舅发话,催女儿女婿,“你们也回去吧。记得给兜兜收拾几件衣服,让司机送过去。”   梁好运:“秋衣。立秋了,天气说变就变。”   大舅对女儿女婿道:“买几件新的。大孩子了,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天天就那几身。”   张跃民忍不住看他表姐和表姐夫。   梁好运赶在他出言嘲讽前推他一把,“开车去!”   张跃民踉踉跄跄把车开来,人都还没走。直到张爷爷上车,两家人才各自散去。   梁好运从倒车镜看到一群楚家人,想起一件事,“兜兜,你大姑和姑父好像没来?”   “没来。跟我家断往了。”楚兜兜说的不带迟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梁好运:“因为什么?”   张跃民道:“就他爸现在的职位,不是特要命的事,怎么可能断往。是不是找你爸走后门,你爸没同意?”   楚兜兜佩服:“什么都瞒不过表舅。好像我表哥干了什么缺德事被弄进去了。大姑让我爸把人放了。我爸说,我表哥就是我大姑惯的。不让他长长记性,出来还得惹事。”   张爷爷道:“你爸说得对。你爸那个职位,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固若金汤的时候没人敢做什么,哪天不甚稳妥,一点小事就能把你爸牵扯进去。”   “我妈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我问什么事,他们都不说。”楚兜兜摇了摇头,“我堂哥也知道。他说我小,别瞎打听。”   张跃民笑道:“你堂哥说的不错。什么都不知道,像你大姑哪类人想走你爸的门路,找谁也不会找你。”   楚兜兜好奇:“也会找你们?”   “当然!”张跃民点头。   楚兜兜:“可我怎么从没见过有人找你们?”   张跃民笑道:“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找我们没用。你以后上了大学,跟初中高中不一样,不论谁找你,包括老师教授,都不能贸然答应。”   楚兜兜在初中和高中的时候瞒的好,只有为数不多几个同学知道。那几个同学知道,还是因为父母彼此认识,甚至熟稔。   像张跃民所说的情况,楚兜兜还未遇到过。   楚兜兜:“表舅送我的房子也不可以说?”   张跃民想了想:“不可以。嫉妒使人疯狂。不过可以说你爸妈买的。”   楚兜兜想不明白,“不一样吗?” 第179章 压岁钱   张跃民摇了摇头:“当然不一样。”   楚兜兜看他表舅妈,涉及到父母,他更相信舅妈不会跟他胡扯。   梁好运:“你是男孩子,结婚要用房,父母给你买房很正常。表舅送房,整个帝都也就你表舅这一个。”   这种情况楚兜兜还是知道的,甭说表舅,亲舅舅送房的全国也没几个。   “那还跟我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一样好了。问我就说爸妈在机关上班,不问不说。”楚兜兜道。   张跃民问:“住校吗?”   楚兜兜嘿嘿笑的不好意思。   张跃民替他说:“一直生活在你妈的监控下,有机会是得出去看看。出去才知道世间险恶。”   楚兜兜好笑:“表舅,说的太夸张了。”   “查查近年来的投毒事件。”张跃民这话一出,楚兜兜的笑容凝固,不安极了。   梁好运道:“别听他瞎说。那种情况比吃饭噎死的概率还小。”   “他不信我才说的。”张跃民为自己辩解。   楚兜兜松了一口气,“表舅放心,我一定多长个心眼,不轻信任何人。”   “别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就行了。”张跃民想了想,补一句,“你考的不错,但到了帝都大学只是很普通的一员。”   楚兜兜:“我知道,好多各省的理科状元文科状元。”   张爷爷不禁说:“兜兜懂事,不用操心,你还是操心你那十几套房吧。”   “全装啊?”楚兜兜忍不住问。   张跃民:“我原本打算先装那八套。运运和好好非要装那四套。”   “两套也行。”张好好忙说。   张跃民趁着红灯,回头瞪她一眼,“要装不全装?留两个再忙一次,不用你到处买建材?”   小丫头闭嘴。   “表舅,要不要我帮忙?”楚兜兜问。   张跃民笑道:“帮我搬材料?人家送货到家。”   楚兜兜想到他要装十二套房,大客户,不论建材市场还是装修工人,想干他的活不敢偷奸耍滑,还得特别尽心尽力。   “一块装挺好的。”楚兜兜想起一件事,“表舅,要是那几个妹妹都能考上,您还真送?”   张跃民轻笑:“怎么可能。也就你小舅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有可能。”   “这话千万不能让大舅听见。”   张跃民微微摇头:“我不是说他闺女笨。看你大舅妈的意思,极有可能让她上国防大学。你小舅的孩子,可能上外交学院。”   “小舅妈的母校分数也高。”楚兜兜不禁说。   张运点头:“是呀。我家那两个,你太爷爷说了,智商是硬伤。”   楚兜兜惊得微微张口。   张爷爷坐前面,闻言下意识回头,看到楚兜兜不敢信的样子,“能考上一本,我家祖坟都得冒青烟。”顿了顿,“你大伯和表舅当年考试难,是因为用全国卷,现在用帝都卷,说不定真能上一本。”   楚兜兜想笑:“哪有自己这样说的。”   “全国人民都知道,咱们不承认也不行。”张爷爷转过身去,感慨道:“他们真是生在一个好时代啊。”   张好好问:“我们吗?”   “是呀。”张爷爷想想:“像你爸这一代,咱们要啥没啥,国外要啥有啥,都削尖脑袋往外跑。现在要啥有啥,外国有的咱们一样不缺,反倒不羡慕国外。少了很多崇洋媚外的,挺好。”   张跃民不禁看他爷爷。   张爷爷瞪眼:“你啥意思?老子还没老糊涂。”   “瞧瞧您这个脾气。”张跃民摇头,“人家说你能活一百岁,我看能活千岁。”   张爷爷朝他脑袋上一巴掌:“连你爷爷的玩笑也开。”   兄妹几个同时看梁好运,什么意思。   到公园附近了,张跃民停车,让他爷爷找老伙计玩儿去。梁好运才敢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仨孩子恍然大悟,再看张跃民尽是佩服。   张跃民:“我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   梁好运忍不住说:“爷爷整天这么精神,就是你气的。”   “气一气十年少?”张跃民说完,忍不住打个哈欠,“中午主食吃多了。都怪兜兜你那些堂兄弟,问东问西,我也不好啃骨头剥虾。”   梁好运:“兜兜要你说了?”   张跃民噎了一下,“你是我媳妇,让你。”下车就往卧室钻。   楚兜兜见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别幸灾乐祸,小心他一回头看见。”梁好运转向儿女,“要玩出去玩儿,打扰你爸睡觉,小心他揍你们。”   张运运不困,找到他的足球,跟楚兜兜去胡同里踢足球。   楚兜兜禁不住调侃:“不是不玩?”   “总不能跟张好好踢毽子吧。”张运运无奈地叹了口气。   楚兜兜:“玩游戏?”   “没意思。”张运运摇了摇头,“都怪我爸。好不容易想玩,他让我先看他玩,他教我。看他爽了,还有什么好玩的。我严重怀疑我爸故意的。”   楚兜兜心说,你爸就是故意的。   “明年十一,要是来得及,我们去现场看比赛。”   张运运忙问:“出国?”   “当然!”楚兜兜点一下头,“不过得你爸妈赞助。”   张运运:“我有钱。”   “你那点钱不够。”   张运运抱起足球:“够的。”   楚兜兜跟到他卧室,张运运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大盒子,还是带锁的。   那盒子足足有三十公分长三十公分宽。   楚兜兜:“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存钱罐。”   “聪明!”   啪地一声,锁打开,楚兜兜不敢置信,全是百元大钞,“你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张运运指着少的那沓:“这是爸爸妈妈给的压岁钱。”然后指最多的那沓,“这是太爷爷给的压岁钱。这个中间的是两个大伯、两个大姑和小叔,对了,还有两个舅爷爷和舅奶奶给的压岁钱。”   “你爸妈没要?”楚兜兜不禁问。   张运运点一下头:“给我的压岁钱,又不是给他们的。”   楚兜兜张了张口,抱着小表弟的脑袋朝他脸上头上揉搓几把。   张运运不由地挣扎:“干嘛?”   “我羡慕嫉妒不行?我总算明白表舅说的嫉妒使人疯狂是怎么回事。”楚兜兜忍不住咬牙切齿。   张运运推开他,楚兜兜猝不及防,一下倒在床上,也没力气起来了,“总共多少?”   “我查查。”张运运把一打一打捆好的先拿出来。   楚兜兜奇怪:“这上面捆的白纸好像是银行专用的。”   “太爷爷从银行取的。”   楚兜兜:“你太爷爷的钱是不是都给你们了?”   张运运摇了摇头:“爸爸说差不多是太爷爷一个月工资。”   “你太爷爷工资这么高?”楚兜兜不禁惊呼。   张运运想想:“好像也就这两年涨的。以前少。我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太爷爷才三四百吧。爸爸说差不多,可能是四舍五入。比如六七千。太爷爷的东西都是爸爸妈妈买的,花不着钱。爸爸说他这样给,卡里也得有一二十万。”   “你堂妹他们呢?”   张运运:“比我们少个零。太爷爷说,不吃他们的,不喝他们的,不让他们伺候,这么多不少了。”   “确实不少。我爷爷奶奶就给五百。”楚兜兜一直觉得挺多。然而看到小表弟一沓一沓往外拿,顿时觉得眼疼。   张运运不禁说:“你们家多少人啊。我们家就我和妹妹俩。”   “也是。”楚兜兜心里舒服点,“我爷爷奶奶还是蛮疼我的。”   “在说什么啊?”   张好好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张运运慌忙拉开空调被盖上。由于太快,连楚兜兜一起盖住。   张好好推开门,何娇娇跟进来。“不知道敲门啊?”张运运瞪眼。   张好好莫名其妙,“我来找你还敲门?”   “你找爸妈敲不敲门?”张运运反问。   张好好敢不敲门,她爸妈得男女混合打招呼她。   张好好气得哼一声:“本来还想问你吃不吃辣条。想吃也没有。娇娇,我们走。”   “不许过马路!”张运运忙提醒。   张好好:“我们去小卖部。超市才不卖长辣条。我再买两个鸡爪。兜兜哥吃不吃?”   楚兜兜无力地摆摆手。   张好好带着小闺蜜走人,楚兜兜赶紧把被子掀开,“憋死我了。”   “我明儿就在门口竖个牌子,女生禁止入内!”张运运气得关上门。   楚兜兜:“舅妈要进来呢?”   “那也得先问问我。”张运运把钱推到他面前,“够不够啊?”   楚兜兜点头:“足够了。舅妈和表舅身上都没多少钱,居然敢让你们放这么多钱。”   “小偷才不会朝我们房间来。”   楚兜兜想想,别说小偷,保姆和司机也想不到俩孩子有这么多钱。   “那还踢球吗?”   张运运把他的存钱箱锁起来,钥匙扔抽屉里,想了想,“找好好去。”   张好好买了一堆各种各样的辣条和卤味,有鸡蛋,有鸡爪,还有鸡翅,多的可以开小卖部了。   “吃得完吗?”张运运怀疑。   张好好想了想:“今晚有闭幕式,边看边吃。”   何家给何娇娇买了一套房,家里没有大的开支,四个人养一个孩子很宽裕,所以何娇娇也有不少零花钱。   何娇娇头脑一热跟着买很多,到胡同口冷静下来,担心爸爸妈妈训她。张好好的话一出,小丫头的眸子亮了,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家。   不出意外,何大妈忍不住念叨。   何娇娇脆生生道:“我给大家买的。留晚上看闭幕式的时候吃。”   何爷爷大呼:“娇娇真懂事!”   何娇娇的爸妈也很意外,意外她还记得闭幕式。   奥运会乃举国大事,开幕式又太让人意外,全国人民都很期待闭幕式。   夏天天黑的很晚,张家和何家不约而同地早早吃饭,七点半就坐到电视机前等,唯恐一不小心错过开场。   何爸爸等的无聊,跑出去买几包瓜子,路过张家,看到张跃民在浇菜,还给他一包。   张跃民关好门,拿着瓜子进屋,正好开始。   张爷爷的注意力都在电视机上,没注意到何爸爸进来,禁不住说:“你准备的倒是齐全。”   懒得跟老爷子叨叨,张跃民磕着瓜子看完闭幕式,就盯着几个孩子洗脸刷牙。瓜子壳卤味袋过夜特难闻,张跃民又打扫干净才去睡。   梁好运看着他盯着一头水进来,“又冲澡了?”   “秋老虎。不动弹不热,一动一身汗。”张跃民吹吹头发,正想关灯,手机响了。   梁好运下意识拿起来。   张跃民发现是自己的,“挂断,睡觉!”   “五里坡的人找你,可能有事。”   张跃民打个哈欠:“大半夜能有什么事。找我聊闭幕式?”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每天六千多,是在忙新文。之前没敢说,怕写不出来。下本就开预收那个《六零年代》,故事从六五年开始 第180章 旧事   梁好运:“你是大学老师,懂得多,他们哪好意思跟你聊。听你说还差不多。接了?”   手机很执着,还在响。   张跃民头疼:“什么事不能等明儿早上再说。要不要人睡觉。”   梁好运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同意了。   电话接通,那端传来老村长的小儿子的声音。   张跃民佯装被吵醒,含含糊糊问:“这么晚,还没睡啊?”   “跃民,我爹去了。”   张跃民愣了愣,反应过来看梁好运。   梁好运也听见了,“去了?”几个意思。   “刚去。”   梁好运张了张口,“不,不是,不是挺精神?怎么这么突然?”   “谁说不是。晚上还吃了满满一碗米饭。看完闭幕式,他说要睡觉,我就说你先睡。我把来看电视的老邻居送走,门锁好,问他空调冷不冷,没人答应。我就觉得坏了。等我大哥过来,人就没气了。”   梁好运问:“那,那怎么办?我和跃民现在过去?”   “你们别来了。大半夜的商店关门了,想帮忙置办东西也得明天。我打给你们是因为我爹今晚还念叨,没想到这辈子能赶上开幕式。我觉着他一定想跃民。好运,你忙,赶明儿让跃民过来就行了。”   从张跃民这辈人算,两家关系远。但从老村长和张爷爷算,还是未出五服的兄弟。老村长帮过梁好运,当年张跃民和梁好运结婚,张奶奶去世,他老人家也没少帮忙。   张跃民一个人去不合适。不过这档口,梁好运也没跟他争,“明天再告诉爷爷?”   “明天再说。现在说该睡不着了。你们睡吧。”   哪睡得着。   张奶奶走的时候,一家老小都有预感。寿衣和棺材也置办好了,所以梁好运不慌。   老村长半个月前还中气十足的吼张跃民,这说走就走,梁好运莫名心慌。   “张跃民,掐我一下。”梁好运把手递给他。   张跃民朝她手上一巴掌。   梁好运的手背瞬间红彤彤的,痛的抽气,忍不住瞪他。   “虽然突然,你也该有预感。像他之前的状态,顶多撑七八天。”张跃民道。   梁好运:“我又不知道他之前什么样。”   “也对,我和运运好好去的。”张跃民坐起来,“也是喜丧,还没受罪。睡吧。我明儿一早过去。”   梁好运看了看床头上的表,十一点了,“睡得着吗?”   睡得着,但不踏实,张跃民一夜总做梦,还是些乱七八糟的梦。有他多年前的中学同学,有张保栓等人,唯独没有老村长。   翌日清晨,张跃民起来,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脸色也有点蜡黄。   张跃民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太难得了。四十岁的人,整天跟二十郎当岁,血气方刚的小青年似的。   张爷爷调侃:“晚上做贼去了?””   张跃民淡淡地瞥他一眼,摘几个黄瓜去做拍黄瓜。   “他什么德行?”张爷爷急的瞪眼。   梁好运给他搬张椅子,“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近乎哄孩子的话从张跃民口中说出来,张爷爷肯定跟他急。孙媳妇摊上他孙子简直倒了八辈子霉,张爷爷可不好意思吼。   张爷爷坐下就问:“他咋了?”   “昨晚睡觉前接个电话,老村长的身体不大好。”梁好运看着他的脸色说。   张爷爷跟昨晚的张跃民一样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大好?”   “本来,开幕式那天,他精神很好,不光跃民,他几个儿子也担心回光返照。殡仪馆的车都联系好了。”   张爷爷抬头看梁好运,“是去了吧?”   梁好运没想到老爷子真不糊涂,“是的。不过没受罪。去之前还吃了一碗米饭,说他困了,然后就睡过去了。”   “半夜去的?”   梁好运:“十一点。”   “他是哪样都没拉下啊。”张爷爷说出来,精神瞬间萎靡了不少。   刚刚能跟张跃民打一架,这会儿自己站起来都难。   梁好运见他这样,心里闷闷的,难受,“那边的意思让跃民一个人过去。明天傍晚火化,我们明天下午再过去?”   “我跟跃民去,你上班去吧。明天下午再一起去。”张爷爷想了想,“带上运运和好好。”   楚兜兜不禁问:“我呢?”   “你留下看家。”张爷爷撑着椅子起来就往外走。   梁好运忙说:“还没吃饭。”   “我去买纸买炮。”   张跃民从厨房出来,“您老去哪儿买?小卖部不买,超市没有。到兴和县再买。”   梁好运给楚兜兜使个眼色,看着点爷爷。   楚兜兜过去:“太爷爷,我们先去堂屋等着。六点多一点,人家还没吃饭呢。”   村里人吃饭早,但这个时间也太早了。   张跃民一家吃过饭还没到七点。   差不多八点到五里坡,帮忙治丧的乡亲惊呼,“咋来这么早?吃饭了没?”   “吃了,吃了。”张跃民扶着他爷爷进去,见一见老村长,就留他爷爷在屋里跟来送老村长最后一程的人说话。他去帮忙。   早一个多月前,寿衣、棺材就置办好了。现在跟以前还有一点不一样,以前乡村宴席自己准备,现在专门干这一行的,一桌酒席给多少多少钱,全程不需要主人家插手。没有张跃民需要做的。再说,张跃民是五里坡最有出息的人,他过来,蓬荜生辉,老村长的儿女们也不可能使唤他。   屋里院里人都多,乱哄哄的,张跃民身材高大,不论在哪儿都碍事,索性去门口。   “跃民,吃饭了没?没吃去我家吃去。”   邻居一边把羊拴树上,一边招呼。   张跃民:“吃了。六点就起来做了。”   “你昨儿就知道了?”邻居走过来。   张跃民点头。   “太突然了。”邻居年龄也不小了,这个年纪的人会过日子,不舍得买大彩电,所以就去老村长家看闭幕式,“我走的时候还提醒我慢点。谁能想到……”   张跃民:“是呀。刚听到这事,好运还让我掐一下她。”   “好运没来吧?”   张跃民“嗯”一声,“孩子在家,她还得去公司。跟公司人说一声,明天下午再来。”   邻居压低声音:“你爷爷来了?”   张跃民从屋里努一下嘴。   邻居睁大眼睛:“咋能让他在屋里。”   “没事。我爷爷身体好。再说,真有那么玄乎,老村长也不会碰我爷爷。”   邻居小声说:“就怕他不知道自己去了。”   张跃民听他越说越邪乎,无语又想笑:“他要找也是找我。听说昨晚看闭幕式的时候还念叨我。”   邻居想了想,还真是,“你可得注意点。”   张跃民:“我阳气足,神鬼不侵。再说,人比鬼可怕。人都没弄死我,我还怕鬼啊。”   邻居打量一番张跃民,想想他早年遭遇,“是呀。我去给你搬个板凳吧?”   “不用。”张跃民想了想,“等一下看,爷爷可能要回去。”   张跃民原本打算待到天黑,因为他没什么事。他爷爷过来,老村长的儿女肯定又买菜又买肉的招呼他。不够给人添麻烦的。   邻居闻言以为他还有事,“今明两天都是来烧纸的,不办事,你们在这儿也没事。回去好,你爷爷那么大年纪,天又这么热,别中暑了。”   老村长的几个儿子也是考虑到这点,张爷爷在屋里待半小时,就让张爷爷去楼上。   张爷爷看晚辈又是端茶,又是切西瓜,忙得跟陀螺一样,还围着他一个人转,就要跟张跃民回去。   张跃民问老村长的孙子,“我大哥大姐知道不?”   张跃华和张悦芳的孩子满月酒,没收老村长的礼。老村长一家不打算告诉他们。   大孙子面露迟疑,张跃民道:“我打个电话,让他们回来送老村长一程。明天和后天就不过来了。”   “我打吧。”   张跃民便等等他堂哥和堂姐。   张跃华看到张跃民开的还是多年前的车,很诧异:“你居然忍住没换车?”   “好运不给钱。”张跃民装委屈。   张跃华瞪他一眼,看他姐出来,让他姐先回去。   张悦芳的工作虽然没有张跃华自由,自打她有次说漏嘴,同事知道她弟媳妇是梁好运,对她特别客气,“我跟同事说了,家里有事,晚一会儿没事。跃民,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张跃华不禁说:“这里除了爷爷就是我,什么事还得背着我们?”   张悦芳问:“那我们去车上?”   “故弄玄虚。”张跃华瞥她一眼先上车。   张跃民关上门,张悦芳才说,“好运的堂姐和伯父伯母在我家斜对面开个早餐店。”   “谁?”张跃民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跃芳:“就是替好运上学的那个堂姐,把好运卖给咱家的伯父伯母。”   张跃华震惊:“他们居然没出去?”   “我找人打听一下,好运的那个堂姐一从监狱里出来就去了南方。那个女人在南方找个对象。后来她爹娘出来,就把她爹娘接过去了。一家人也不知道在南方干什么,赚了钱就把我家斜对面买下来了。可能觉得十几年过去,就算没忘,也没人在意了吧。”   张跃华皱了皱眉,看张跃民:“太巧了吧。既然有钱,干嘛不去市里。市里的买不起,也可以去一中那边。那边人多生意也好做。”   张跃民啧一声:“真没想到,那两口子居然还活着。”   “现在怎么办?”张悦芳紧张。   张跃民想了想,先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傍晚,我邻居说的。早上卖早餐,一天到晚卖馒头包子。她还说馒头好,要不想做馒头就去那儿买。我多嘴问一句才知道。刚开始还以为同名同姓。”   张跃民:“你别出面。让你邻居打听打听,可能只是巧合。” 第181章 软柿子   张悦芳看着张跃华:“我先打听打听?”   “打听打听。不论是巧合还是故意的都得弄清楚。否则总有个事搁这儿也膈应得慌。”张跃华想了想,“反正你的店铺也租出去了,最近没事少往那边去。”   张跃民:“也别让孩子去。”   “你的意思……?”张悦芳不敢置信。   张跃民想了想:“以防万一。我也找人打听打听。”   “那你就先回去吧。”张跃华道。   张跃民跟老村长的家人打声招呼,就载着他爷爷回去。   到家,张爷爷注意到江大姐在休息,屋里就他俩:“跃民,我觉得那一家三口没这么大胆子。”   “在牢里蹲那么多年,也不想再进去。”张跃民道。   张爷爷闻言,不再拐弯抹角:“他们那个钱,会不会是你生父给的?你看,你是大学老师,想对付你,只能从男女关系和学术不端上入手。这两样你都没有。他们无计可施。好运那边,车间里里外外全是监控,也不好动手。”   张跃民:“我舅舅那边,他们更是不敢碰。柿子捡软的捏。”   “对!”张爷爷闹不明白,“可是跃华和悦芳跟他们无冤无仇,犯得着吗?”   张跃民笑道:“不是您我早死了。哪有后来这么多事。”   张爷爷恍然大悟,“这样就说通了。你打算怎么办?”   “还得查查是不是他们。”张跃民虽然退了,但人脉关系还在。有些人因为工作需要,更是认识一些私家侦探。   张跃民这边给钱大方,又有他以前的同事牵线,九月中旬,楚兜兜军训还没结束,就出结果了。   大致看一眼,梁家那三口买房的钱,确实是他生父那边给的。至于住到张悦芳和张跃华的店铺对面的目的,是监视还是故意膈应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那家人被赶出帝都,在南方做生意,凭他们心术不正,也不可能遵纪守法。   张跃民把资料给他表哥李擎。   谁让他那个人渣生父是李家人选的女婿呢。   李擎难以置信,“他们还敢蹦跶?”   “缓过气了。你看,人家还是外籍。”张跃民指着资料,“这个圣什么和什么斯,有这个国家吗?”   李擎点头:“有的。”   “这是拿着世界地图找的?”张跃民不禁问。   李擎:“管他们什么身份,在国内就要遵守国内的法律。这样也好,真查出来,他们拿钱贿赂这个国家的官员,这么点的小国也不敢找咱们要人。”   张跃民:“我就不管了。”   “你一个老师,管得了吗?”   张跃民起身走人。   大舅妈瞪一眼儿子,叫住张跃民,“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张跃民奇怪。   “我听你姐说的,她是听兜兜的大伯母说的,那个老村长去了。”大舅妈道。   张跃民皱眉,“她们什么时候又去了?”   “早几天,兜兜的堂嫂生了,给她买鸡补身体。”大舅妈道。   张跃民:“难怪要买房却突然没影了。”   说起房子,李擎叫住他,“你给他们标的那些地点真能涨?”   “反正比放银行合算。像他们自己说的,虽然是小钱,但不用承别人的情。”张跃民道。   李擎:“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你可别信誓旦旦地承诺能涨多少多少。”   “我傻呀。”张跃民瞥他一眼。   李擎摆摆手,滚蛋。   大舅问:“不吃了晚饭再走?”   “不了,家里做好了。”张跃民道。   大舅妈:“开车慢点。这么多年还没死心,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来。”   “我知道。”张跃民点了点头:“我从大路回去。”   每个红绿灯口都有拍照和监控,张跃民不信他们敢搞人为车祸。   大舅妈还是不放心,“运运和好好那边,给孩子提个醒。但别说太多。”   “他俩会两下子。单打独斗不行,他俩打一个中等身材的成年男人没问题。”   大舅妈想想这几个暑假,俩孩子一边写暑假作业一边练武,“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他们学武是为了防身。”张跃民提醒。   大舅妈:“不管什么,有用就行。”说着不禁看李擎。   李擎想笑:“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我得跟您儿媳妇商量商量。”   大舅妈满意了,送张跃民出去。   张跃民平时回来的早,今天踏月而归,俩孩子都忍不住问,爸爸去哪儿了。   没敢跟孩子说实话,张跃民胡诌,有人嫉妒梁好运,打算冲他们下手,借此威胁打击梁好运。   兄妹俩信以为真,放学也不急着出来,和刘大宝或何娇娇碰到一起才回来。这样万一出点事,还有个报警找人的。   梁好运的大伯两口子又蠢又毒,脑子一抽风,干出什么来都有可能。梁好运也担心,忍不住催张跃民,让李擎那边快点。   李擎也知道,只有千日抓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拿到张跃民给他的资料,李擎就安排下去。   张跃民这么也没能闲着,楚兜兜的大堂嫂出月子,他堂哥腾出空来,一个周末,就带着一群弟弟妹妹找张跃民——买房。   房子租出去也合算,张跃民跟他们一起买几套,然后跟他之前买的一起装修。   楚家兄妹算一下房子,真可以开中介公司。   后又了解了解中介市场,房屋中介公司提上日程。   转眼到了年末。   张跃民的房子装修好,由于味道太重,暂时还不能入住。   楚兜兜家在帝都,每周都可以回去,不想回家也可以来张跃民这儿,正因为如此,楚兜兜愈发难忍受几个人的宿舍。   楚兜兜的爸整天不着家,他妈退休了,回家就得整天面对他妈,所以一放假就来张跃民这儿。   当晚吃饭的时候,楚兜兜忍不住问:“表舅,那个房子啥时候才能住?”   “宿舍不习惯?”张跃民问。   楚兜兜实话实说:“性格蛮好的,上了大学也没松懈,整天忙着学习,都很勤奋,可也都邋遢。袜子能从周一堆到周日再洗。要是一个人的还好。好几个人,那个味道,别提了。九月十月那两个月天凉还行。自打十一月份供暖,每天进宿舍,我就跟进酸菜坛子一样。都说帝都环境不好,可一到你们家,我就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张好好不禁问:“这么恐怖?”   楚兜兜连连点头。   张运运奇怪:“爸爸说,帝都大学,尤其你那个专业,就没有水的。怎么还那么,那么不讲卫生?”   “聪明跟个人习惯没有任何关系。”楚兜兜道。   张好好:“那你咋办?爸爸说,我们的房子还得半年。”   “八月份?”楚兜兜忙问。   张跃民点头:“夏天晾晒的快,至少得过了夏天。即便没甲醛,新房的味道你也受不了。”   “还得再忍一个学期?”楚兜兜仰头长叹,“我要死了。”   张跃民好笑:“上次我问你,你可是说挺好。”   “只要不去宿舍,一切都很美好。”楚兜兜说起宿舍的事,又有话说,“除了袜子内裤,还有鞋。我把他们的鞋拿出去晒,他们还说我洁癖。   “这些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脚臭。我两个舍友特别用功,经常看到十一二点,累了脱掉鞋就睡,没人提醒,三五天都不洗脚。”   梁好运奇怪:“他们是九零后吗?”   张跃民:“正是九零后,独生子女,在家有父母耳提面命,到了学校没人打理,才能这么邋遢。像你我小时候,什么都得自己,不论到哪儿都跟在家一样。”   楚兜兜连连点头:“我之前还担心我不懂。”   “结果你是最讲卫生的?”张好好问。楚兜兜叹气:“是呀。真不知道别人怎么过的。”   “要么跟他们一样,要么让他们跟你一样,要么搬出去。”张跃民道。   楚兜兜摇了摇头:“不说了。越说越想搬出来。”   梁好运:“你房间好好的,搬过来就是了。”   楚兜兜想独立,搬到他表舅家跟在家有什么两样啊。   “不要。我不能一直靠长辈。在你们这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永远别想长大。”   张爷爷忍不住说:“兜兜能想到这点,说明你长大了。”   “那也不行。我要是谈个对象,我妈不满意,又该怪表舅。”楚兜兜再次摇头。   张跃民:“你妈敢吗?”   大表姐只敢背地里瞎嘀咕。   梁好运:“兜兜应该试着一个人生活。现在不习惯可以回家。等到毕业再独立,那时候不习惯就得辞职。”   楚兜兜正是希望趁着大学期间,学会各种生活技能,“舅妈懂我。”   梁好运给他夹个大鸡腿,“吃吧。平安县买的。”   “这个金针菇,还有香菇炒青菜里的香菇也是来自平安县吧?”楚兜兜顺着问。   梁好运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她和张跃民的手机一样,铃声也一样,本以为是自己的,拿起来一看屏幕,扔给张跃民。   “学校找你?”张爷爷问。   张跃民摇了摇头:“您孙女。”   以前张悦芳没少为了罗兰香挤兑张跃民,张跃民因为罗兰香烦她,又嫌她蠢,懒得搭理她。偶尔搭理她,还是夹枪带棒的。所以张悦芳多是打给梁好运。   大晚上的,明知道梁好运多半在家还找他,这让张跃民想起几个前的那件事。   不能让孩子知道,张跃民出去接。   张好好瞥一眼他爸:“大姑打电话还背着我们。妈,爸爸有情况啊。”   张跃民脚步一顿:“张好好,皮痒了可以直接说,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快接电话!”梁好运瞪他一眼,转向女儿,“爸爸妈妈感情好,你不高兴?”   父母天天闹,孩子希望父母能好好的。父母关系太好,不管孩子,孩子被忽略,心里多少有点在意。   张好好也是要面子的人,才不会承认,“我说什么啦?妈妈,您这样很像不打自招啊。” 第182章 招聘   梁好运问:“不打自招是这么用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张好好又问。   张运运瞥一眼妹妹:“你这样是什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张好好伸出小爪子要挠她哥。   张跃民干咳一声,小丫头正襟危坐。张跃民进来瞥她一眼,张好好吓得埋头吃饭。   楚兜兜乐了:“好好,现在这样可不像你。”   “食不言,寝不语。”张好好嫌弃地看一下她表哥。   楚兜兜噎了一下。   梁好运:“天冷,早点吃好早点休息。”   此言一出,几个孩子不敢嘚啵。   江大姐收拾碗筷,梁好运翻出泡脚盆,和张跃民两人去卧室泡脚。   “这么晚找你什么事?”   张跃民:“你大伯一家搬走了。”   “搬走了?”梁好运没能理解。   张跃民点头:“房子没卖,可能临时找不到下家。店转让了。大姐怕他们一计不成,又来一计,到村里一打听,一家人又回南方了。给村里人的说辞是,帝都太冷,在南方习惯了。”   “你生父那边什么情况?”   张跃民想了想,“我打电话问问。”打给李擎。   李擎在忙,手机静音,等他回过来,张跃民打算睡觉了。   张跃民看到他的号码,很想说,现在回给他,还要不要他睡。   可是他先打的,也不能不接。   听李擎说完,张跃民非常满意,他生父家几个有点能耐的因为经济上的问题被关起来,只待开庭定罪。   梁好运担心:“能定罪吗?”   “帝都这边关注,那边不敢乱来。”张跃民道。   梁好运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终于解决了。当年那么狼狈,我还以为,以为再也不敢了。”   “还是大舅那边太仁慈。”   梁好运:“话不能这样说。把人逼上绝路,他们就敢跟咱们同归于尽。这样最好。”   “睡吧。”张跃民想了想泡脚的时候她说的话,“明天还得去公司面试。”   这么冷的天,梁好运不想出去,“哪有年前找工作的。”   “年前才适合跳槽。一年的奖金拿到手,不妨碍过年休息,还不用担心来年企业招够了。”张跃民道,“何况你找的是高管,又不是应届生。人家什么时候有空,你就得什么时候见。”   梁好运想想,他说的有道理。   关灯,睡觉!   翌日清晨,梁好运找出一件长款黑色修身羽绒服。   张跃民盘腿坐在床上,看她挑衣服,“你该穿黑色大衣。”   “外面这么冷,还不冻死我。”   张跃民:“你看网上那些明星,国外那些名人,王妃、总理什么的,就没有穿羽绒服的。”   “她们代表着国家或王室形象。我犯得着吗?”梁好运道,“我就算穿的跟王妃一样,不认识我的人,都会认为我就是个乡村企业家。”   张跃民笑喷,“乡村企业家?”   “平安县农村,不是乡村是什么。”梁好运看了看羽绒服,“这也不便宜,好几千呢。”   张跃民起身:“穿着羊毛衫,外面穿着大衣其实不冷。你公司有暖气。”   “从停车场到办公室可没有。”   好运食品公司办公楼在山脚下,山边温度本就比市区低,周边还没有过高的房屋遮挡,每到冬天北风刮的,梁好运窝在有暖气的办公室里都觉得冷到骨子里。   张跃民:“那你得戴上帽子和围巾。”   “围巾要,帽子就不必了。”梁好运找一条围巾,跟她的提包放一起就去洗漱。   张跃民伸个懒腰,穿戴齐整去买早餐。   江大姐煮的粥,张跃民买一些茶叶蛋和油条、包子。   楚兜兜把油条放粥里泡软,吃一口道:“没有泡豆浆好吃。”   “晚上泡豆子,明天打豆浆。”张跃民接道。   楚兜兜赶忙说:“我就随口一说。”   张爷爷:“有豆浆机,不麻烦。你表舅说过,豆浆比粥有营养。”   “粥没营养?”楚兜兜好奇。   张跃民:“白粥最没营养。”   梁好运把粥推给张跃民。   张跃民愣住。   满屋子人忍不住笑了。   张好好多嘴,“爸爸,吃吧。”   张跃民反应过来:“你不吃?”   梁好运:“一个鸡蛋一个包子差不多了。我再拿瓶牛奶,渴了再喝。”最后一口包子吃完,就去拿牛奶。   司机小冯三两口吃完就去开车。   张跃民看了看面前的两碗粥,把鸡蛋放回去。然而,粥不顶饿,梁好运慢悠悠到办公室,张跃民就觉得肚子在叫。   张跃民弄个鸡蛋煎饼,经理着急忙慌的撞开梁好运的办公室门。   梁好运吓了一跳,微微有些许不快。   经理忙说:“老板,我可以解释。”   “出什么事了?”   经理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您自己看。”   梁好运接过去,是三份简历,不禁瞥一眼经理,“有什么问题?”   经理:“您仔细看。”   梁好运从头看一遍,很是诧异的看着经理,“帝都几个好运食品公司?”   “全国也就您一家。这是真的,人现在就在会客室。”   梁好运张了张口,“三个博士,其中一个还是海归,来我这儿应聘?咱们公司是帝都十强,还是全国五十强?”   “老板,甭管十强还是五十强都轮不到咱们。”经理提醒,“不算国企巨轮,咱们勉强能占一席之地。”   梁好运:“所以干嘛不去国企?来我这座小庙。我今儿也没去雍和宫。”   由于张跃民的生父搞事,梁好运最近连市区都没去。天天家和公司两点一线。   经理试探着问:“我让她们回去?”   “没必要。我梁好运要是这么胆小,趁早把公司卖了,回家相夫教子。”梁好运想了想,“让她们进来。”   经理:“来您办公室?”   梁好运想了想,“去会客室。”   经理前面开门,小声说:“那几位虽然年轻,但气质很好,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   “八十年代初出生的女孩,有几个穷人舍得供女孩子读书,甚至出国。”梁好运看了看手里的资料,一个姓古,一个姓汤,还有个姓祝,“也不是我们家亲戚的孩子啊。可别是哪家大小姐。”推开门,猛地停下。   经理回头看去,梁好运愣住。   “老板?”经理小声问。   梁好运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可当着外人和下属的面,不能这么做,还得挤出一丝笑,“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经理奇怪,看看梁好运,又看看那三人。   三人中看着年龄最大的起身笑着说:“我不能来吗?”   梁好运噎了一下。   经理小声问:“认识?”   “我外甥的朋友的小姨。”梁好运此话一出,其他两人同时转向古韵,打量起她。   古韵:“叶铮铮可不知道我来你这儿。”   梁好运头疼,“我若是没记错,你的原单位应该是某国字头部门吧?”   “辞职了。”古韵说的干脆。   梁好运头疼:“我招的是建筑公司总经理。”   “我可以学。”古韵顿了顿,补一句,“已经在学。”   梁好运听这语气,估计是赖上她了,“您二位呢?”   “阿姨,您不记得我啦?”   古韵的眼皮猛一跳,转向跟她差不多大的女人,“阿姨?”   梁好运赶忙说:“你别乱叫。我只有两个姐姐,还是我小姑子。”   “阿姨,你以前在公园卖过衣服吧?”   梁好运仔细看看年轻女子的长相,“你,你是那个跟爷爷奶奶一起找我买衣服的小姑娘?”   “对。就是我。我家人特别希望我能来您公司。”   梁好运抬了抬手:“你先等等。您也认识我?”   “我听说过您。”说话的年轻女子很漂亮,“说我的大名你肯定不知道。我小名叫祝牙牙。”   梁好运眼前一黑,她今儿就该穿大衣,不应该穿羽绒服出门。   “梁姐姐,你怎么了?”   梁好运撑着桌子坐下,示意三人也坐,指着汤明明,“海归金融博士,来我这个小基金应聘经理。人大博士,来应聘建筑公司经理。你帝都大学博士,来给我当副总?我长得很逗吗?”   三人互相看了看,没懂。   经理小声说:“不带这么逗我们玩的。我们公司虽然也有博士硕士,可,也没有您几位这样的。”   “那我们是好不好?”古韵问。   经理:“你们几位都非常优秀,可我们庙小,赚的少,请不起啊。”   汤明明忙说:“够我基本生活费就行了。我们家拆迁,光我名下就有四套房。我出来工作,是因为喜欢工作。”   古韵:“我也一样。只要梁总用我,工资跟车间普工一样也行。”   祝牙牙道:“梁姐姐能在我爸找到我的时候帮我一把,倒贴工资也行。”   经理的头都大了,这三位什么来头啊。   “老板,老板,别揉了,太阳穴快破皮了。您说句话啊。”   梁好运长舒一口气,“您三位随便其中一个我也得罪不起。三人一起,我命给你们好不好?”   “梁姐姐,我爸爸没你说的那么可怕。”   梁好运冷笑:“不论去哪儿,身上都带着枪,警卫也带着枪,还不可怕?”   “我爸冲谁,也不可能冲您动手。”   梁好运眉头一挑:“你知道什么?”   “知道您和我姑一家关系很好算吗?”祝牙牙眨了眨眼睛,一脸狡黠。   梁好运拿出手机,“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表哥打电话?”   古韵好奇:“你还认识她堂哥?”   “你可能也认识。帝都这个圈子也不大。她表哥赵新宇。”梁好运接着说出祝牙牙她爸的名字。   古韵猛地转向祝牙牙,“你不是在部队?”   祝牙牙反问:“你能从单位辞职,我不能?”   古韵张了张口:“我辞职是他们不敢用我。每天上班除了喝茶就是看报。”   “他们倒是敢用我,往死里用。”祝牙牙看向梁好运,“梁姐姐,就可怜可怜我吧。我还年轻,不想死。” 第183章 抢盐   梁好运反问:“你觉得我信吗?”   三个年轻女孩都不吭声了,眼巴巴看着梁好运。那小表情,别提多可怜。   梁好运想了想,“你们应该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吧?”   古韵道:“违反公司规章制度,你可以开除我。”   梁好运气笑了:“我敢吗?”   古韵说不出话来。   汤明明道:“我父母不是什么大人物。基金要是亏了,我卖房补给你。”   经理忍不住说:“你给我们也不能要啊。否则我们梁总成什么人了。”   古韵问:“那你说怎么办?”   经理一看问题抛给他,顿时不敢接茬。   梁好运拿起手机:“我给你们父母打个电话。”   古韵不禁问:“你有我爸的号码?”   “我有楚兜兜的。”   楚兜兜有叶铮铮的,叶铮铮必然有他姥姥姥爷的号码。   汤明明忍不住问:“我就不用了吧?”   梁好运点头,一边拨号一边对经理说:“先给她办入职。”   汤明明不禁欢呼一声,看到两位同伴的表情极为严肃,赶忙闭嘴,跟经理出去。   梁好运找到古老的号码,也不能说,赶紧把你闺女领走。而是实话实说,古韵专业不对口,虽然在学,可能会很辛苦。   古老是知道女儿辞职后要自己找工作。这些天不见她出去,以为她拉不下脸。结果人家不但找到,还找个私企。   换成别人,古老肯定懒得废话。   梁好运的公司天天做广告,有时候是火腿肠,有时候是纯净水,导致古家人不论何时打开电视都能看到。   除了会营销,两次天灾,梁好运不是捐款最多的,也不是捐物最多的,却冲到最前头,很有社会责任感。所以古老对她公司很看好,对她本人感官也不错。   古老直言,先让古韵试试,不行就让她回家。   这话说出来,梁好运放心了。   赵家那边更好办,梁好运直接找赵新宇的妈。   赵妈妈出面找她弟弟弟媳妇。   十来分钟,俩人的事解决,梁好运无需担心以后不好办,就让她们去找经理办入职。   梁好运到办公室就联系基金和建筑以及总公司管理层。   三人的学校好,学历高,不需要搬出家世,管理层也不敢轻视她们。可是知道真相的梁好运把这些事安排好,在公司待不下去,让小冯开车回去。   帝都大学放假了,张跃民就在家摆弄他的计算机。   梁好运见他跟什么人聊天,字她认识,连起来看跟天书一样,没好意思打扰他。   楚兜兜带着表弟表妹进来,室内热闹起来,张跃民合上笔记本,梁好运才说:“我公司来了三座大佛。”   张跃民先头表示知道,猛地转向她:“大佛?”   “一个拆迁户,家里得有十几套房子。”   楚兜兜的口中的水全喷出来。   梁好运递给他一张纸。   “十,十几套?”楚兜兜结结巴巴,“帝都?”   梁好运:“正常。我家这个四合院拆了,至少得给我半栋楼。”   楚兜兜摇了摇头:“那您别想了。可拆不起。”   “拆不起也好,就住一辈子。别墅也就这样。”梁好运说着一顿,“别墅也没这儿方便。”   楚兜兜点头:“小别墅没你们家大,大别墅离这儿远,表舅上班特不方便。”   张跃民:“别打岔。什么大佛?”   “那个家里有十几套房的是个海归金融博士。还有两个,一个是新宇的表妹牙牙,你学校博士。还有一个是叶铮铮他小姨。”   张跃民想想俩人的父母祖辈,张了张口,“一起去的?说好的?”   “商量好的我还不愁了呢。偏偏互不相识。”   楚兜兜知道那两家的情况,“叶铮铮的小姨小的时候跟父母在外地,那个牙牙在帝都。俩人大学不同校,没机会认识。”   张跃民看梁好运:“没把人送回去吧?”   “我敢吗?”梁好运反问。   张跃民摇了摇头,“可请神容易送神难。”   楚兜兜不禁说:“又不是舅妈请的。那个牙牙我不了解,古韵阿姨我知道,我听叶铮铮说的。毕业一两年,换了三四个单位。不论在哪个单位,都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她不喜欢这样。”   “难怪那次见你那么激动。”张跃民不禁说。   梁好运心说,我要知道在这儿等着我,当时说什么也不给她好脸。   张跃民问:“听兜兜的意思,也没什么工作经验。你留下来也没用啊。”   “让她们学。”梁好运一想起这事就头疼,“我最不喜欢用家里有钱有势的。一不开心能直接给我撂挑子。”   张跃民笑了:“行了。别人想请,她们还不去呢。”   张好好很好奇:“很厉害吗?”   “那个海归是金融博士,华尔街待过,你说呢?”梁好运问。   张好好天天跟着长辈们看电视,知道“华尔街”,“那厉害了。”   梁好运看着女儿眼中一亮。   张好好直觉不好:“妈妈,我还小。”   张运运奇怪,她怎么了。看到妈妈转向他,心中忽然一动,“妈妈,我胸无大志。”   梁好运抄起茶几底下的鸡毛掸子。   张运运赶忙躲到他爸身后,“我,我说错了,我要为人民服务。”   梁好运起身。   张跃民下意识拉住他。。   “卫生间!”梁好运很无语。   张跃民立即松手,跟过去。   梁好运不禁停下来看他。   “还没聊完。走了,走了。”张跃民拉着她出去,问:“你让她们学,她们就学了?”   梁好运也不确定:“走一步看一步吧。真像她们自己说的那样,一个是喜欢我公司,一个是想工作别人不敢用,一个是不喜欢之前的工作,她们极有可能很珍惜这份工作。”   “工资呢?”   梁好运:“按招聘上给。再说,她们不差钱。真能干好,直接给年终奖就行了。我找人了解过,很多大公司的高管都是指望年终奖。”   “要是犯了错呢?”   梁好运想了想,“该怎么训怎么训。不过训完之后我会给她们父母打个电话。这些公主,我可惹不起。”   张跃民想笑:“她们怎么就认准你了?”   “鬼知道。”   梁好运也好奇,不好问古韵她们,于是就找汤明明。   汤明明直言,梁好运公司简单,虽然是私企,但不是家族企业。她只需要对梁好运这个老板负责就行了。   其次她这里没酒桌文化。因为老板是女人,公司聚餐也好,跟客户吃饭也好,客户都不敢往下三路聊。   最重要一点,她这个公司很有发展前景,她不用担心中年失业。   梁好运听她说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句句都在夸她。   话又说回来,梁好运也知道自己上辈子只顾打丧尸,没上过一天班,没有工作经验,能把生意做这么大,除了她本人凭良心做企业,前世看多了营销策略,再就是生在一个好时代。   现在做生意的多了,梁好运前世懂得那些不一定好用,所以她只看最终的盈利和口碑。至于中间怎么运作,梁好运不管。   建筑公司的第一个项目是地震灾区的那个小区。注册公司虽然在帝都,办公楼也在好运食品公司里面,然而古韵本人需要前往灾区盯着项目。   年后,古韵启程前往震区,本以为到了那儿梁好运会打个电话问一下工程进度,结果梁好运仨月没消息。古韵就找汤明明。   汤明明管着基金,办公室在总部,因为梁好运上班时间晚,经常错开,见不着梁好运,梁好运也不过去,她也慌了。正想找古韵。   俩人一合计,古韵让她外甥找楚兜兜。   楚兜兜不好意思找梁好运,转而找张跃民。张跃民知道为什么——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两人得到这个答复,直呼梁好运心大。   梁好运心不大也不行,让她操作基金,她能把一年盈利全赔进去。   张跃民逗她,“其实基金那个,你可以出出主意。”   “我出主意?”梁好运指着自己,“我都不知道怎么开户。”   张跃民:“你运气好。”   梁好运白了他一眼,“你可别扯了。看着你闺女儿子写作业去吧。初中,该认真了。对了,他们人呢?”   “在何家。”张跃民把洗衣机移到廊檐下,冲隔壁大喊:“张运运,张好好。”   “爸爸,快来帮忙!”   张好好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非常着急。   张跃民大步打开门,俩孩子一人抱着一箱子,“又买的什么?我可提醒你俩,青春期横向发展长不高。”   “先接过去。”张好好说着就递给他。   张跃民下意识接过去,张运运把他那箱也递上去。   “又买的什么?”梁好运过来。   张跃民看看箱子上也没什么商标,“打开看看。”   “盐?”梁好运拿出一包,捏捏又看看,真是食盐,“你们,买这么多食盐干什么?”   张好好摸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吃啊。”   “吃也不能买两箱。就算一个月一包,这,这么多也得吃三四年吧?”梁好运看看箱子上面,没找到多少包,“一箱多少包?”   张跃民冲屋里努努嘴:“先进屋。”放茶几上就忍不住问:“你俩是没睡醒,还是被鬼迷了心了?买这么多盐。”   张运运倒杯水,润润唇,“爸。你不懂,再不买,现在一块钱一包的盐能涨到一百块钱一包。”   江大姐又在擦桌子,闻言毛巾掉在地上:“运运听说谁的?”   “都这么说。”张运运转向妹妹,“不信你问好好。超市都买疯了。幸亏我俩跑得快。不然,”摇了摇头,往沙发上一瘫,“可累死我了。”   江大姐忙问:“那,那我要不要给老家打个电话?“   张好好立即把电话机给她,“快打,晚了就买不着了。” 第184章 剪彩   张跃民抬手夺走电话。   “爸爸,嘛呢?”张好好皱眉。   江大姐不禁看梁好运,“我,我——”   梁好运:“先别‘我’。你俩听谁说的?别告诉我何娇娇的奶奶。”   张运运不禁问:“不能是她?”   梁好运和张跃民同时坐下,叹了口气。   江大姐看看俩孩子,又看了看两位老板,这啥意思啊。   张跃民头疼:“你们也不大,怎么跟一群老头老太太一样?她的话也能信?当年‘非典’要不是我拦着,她能买两箱醋回来。醋没买成,弄两箱盐回来,可真行。”   张运运坐起来:“爸爸,这次跟那次不一样,这次有依据。”   “什么依据?古代都没闹过盐荒,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能让你吃不上盐?”   张运运:“科技发达,对上天灾也没用。早几天刮台风忘了?海盐全被台风刮走了。”   “东南沿海跟你有关系吗?”张跃民反问。   张运运不禁咂舌,“您怎么还不懂?连锁反应。东南沿海没盐,还不得从咱们这边买。这边的盐买走了,物以稀为贵,还不得涨价?”   张跃民乐了:“你还知道物以稀为贵?那你知道什么叫国家储备物资吗?”   “什么意思?”张运运没懂。   张好好没听懂,还跟着问:“国家还储备食盐?那板蓝根怎么卖那么贵?”   “国家要板蓝根干什么?”张跃民反问,“咳嗽有咳嗽药,发烧有退热片,感冒有感冒灵。”   俩孩子被问的哑口无言。   江大姐试探着问:“所以不用买?”   “买什么?一包盐能吃一个月。口味淡的能吃两个月。”张跃民瞥一眼俩孩子,“现在又不是以前,车马都慢。今天海南缺盐,明天这时候有关部门就能把盐送到。”   张运运想想超市的情况,“可,可好多人都在买啊。”   张跃民:“我没去,但我知道,十有八/九是老头老太太。这群人,国家大事关注,鸡毛蒜皮的事也关注,就没有他们不掺和的。伊拉克战争,能比萨达姆还懂。”   梁好运忍俊不禁。   “我正说他俩,你严肃点!”   梁好运问:“何家买多少?”   俩孩子下意识看张跃民,一脸的担心。   张跃民冷笑:“还用问?至少三箱!”   兄妹俩惊得睁大眼睛。   江大姐好奇:“张老师咋知道?”   “何大妈去抢盐,能不叫上老伴儿?运运和好好去了,娇娇能不去?他俩一人一箱,他们一家三口肯定也是一人一箱。”张跃民问儿女:“是不是?”   兄妹俩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爸爸。   张跃民搬着椅子坐到他俩对面,“你们是我亲生的吗?”   兄妹俩面面相觑。   张跃民又问:“多大了?”   “十二岁。”张好好嘴巴快,一看爸爸瞪眼,慌忙捂住嘴。   梁好运:“下次别这么干了。买两箱板蓝根,我都不说你们。自己用不完还可以卖。食盐一块钱一袋,好意思卖吗?不卖白送,除了咱家亲戚,谁好意思要?”   张好好问:“那怎么办?”   “可以做菜吗?”张运运问。   张跃民想了想,转向梁好运,“去平安县弄几箱鸭蛋,做咸鸭蛋。回头每家送点。”   江大姐忍不住说:“不用吧。这盐早晚都要吃。”   “天气热不化?”张跃民问,“今年不化,明年呢?后年呢?”   张好好:“那娇娇家怎么办?”   “别管他们,吃一堑长一智,我看以后还抢不抢。”张跃民道。   张好好摸摸鼻子,“爸爸,我去写作业?”   张跃民看着她,不摇头也不说好。   小丫头尴尬的拉着哥哥走人。   张跃民看到雪白的盐袋子又忍不住叹气,“这要是口罩,我都不说他们。空气那么差,不戴口罩不能出去。一家子这么多人,一段时间就得一箱。可盐……”   “再说也买了。”梁好运想了想,朝外面喊:“运运,好好。”   话音落下,兄妹俩跑进来。   梁好运乐了:“这次倒迅速。以后这种事,不许自作主张。妈妈是什么人?你们能买到的东西,妈妈都能买到,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两人恍然大悟,继而懊恼——他们把妈妈忘了。   梁好运:“妈妈买不到,还有李家和楚家呢。”   张跃民道:“你跟他们说再多也没用,睡一觉就忘了。哪天何大妈一撺掇,他们还得去。”   兄妹俩连连摇头。   梁好运道:“你就别这么说了。孩子也是担心家里没盐吃。”   兄妹俩使劲点头,是的。   “行了,写作业吧。再过几天就考试了。期末考试成绩掉了,别怪我跟你们算总账。”   兄妹俩赶忙回屋。   张跃民揉揉眼角,“他俩这样是不是叫高智商低情商?”   “十二岁,还指望他们跟你一样精明,做事周全?再说,也没机会。”梁好运顿了顿,“爷爷可是说,你小时候还没他俩听话呢。”   张跃民:“今天买盐,明天就能买药。得亏对你的公司不感兴趣。”   梁好运失笑:“就是感兴趣,也是从普工销售一点点干。”   张跃民起身,看到食盐又觉得眼疼,“江大姐,收起来。对了,何大妈要是问你,我们家的食还剩多少,就说还剩一包。再问你盐哪儿去了,就说送人了。”   梁好运笑喷。   江大姐不知道有啥好笑的。   梁好运:“何大妈要是也学我们送人,她家亲戚肯定得挤兑她。就算不挤兑,也得说她老糊涂。”瞥向张跃民,“你是真坏。”   翌日中午,小冯送来好几个小坛子。   傍晚,张跃民腌咸鸭蛋。因为张跃民打算把食盐用的七七八八,每个坛子只有二三十个,结果东边杂物房摆满了。   张跃民指着咸鸭蛋:“张好好,算上小冯和江大姐,我们家七口人,一天一个,这些鸭蛋能吃多少天?”   张好好不敢算,怕她爸爸让她天天吃咸鸭蛋。   咸鸭蛋得一个月,而一个月后正好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每天早上煮七个咸鸭蛋,蛋白夹馒头里,蛋黄放白粥里面,连着吃三天,渴的难受,张跃民等人受不了。但依然让江大姐煮,每天煮两个,一个孩子一个。   一周下来,再拿到鸭蛋,兄妹俩的眼泪一个个掉。   张跃民的目的达到,给他们家亲戚打电话,他这儿有流油的鸭蛋。   几家亲戚一分,鸭蛋还剩两坛。   李家来拿鸭蛋的时候,梁好运在公司。张运运就偷偷给妈妈打电话,“爸爸太坏了!”   “小心你爸爸听见。”   张运运吓得往外看,张跃民进来,条件反射般挂上电话就往外跑。   张跃民冷笑一声,按“重播”,梁好运的声音传过来。   “张运运又怎么了?”   梁好运乐了:“你可真不禁念叨。说你太坏,本就打算送人,还故意让他们吃。”   “这样才能记一辈子。省得以后跟风。”   梁好运也觉得把孩子“逼哭”这个法子不错,“你说得对。我过几天得出差。”   “去分公司?”   梁好运无意识地点一下头,“确切地说去江北县。”   “那个县又怎么了?”   梁好运:“县里有钱,建个新的办公大楼,让我剪彩。”   “没富几天,不修路,不修养老院孤儿院,弄个大楼,县领导是不想好了。你不许去。”   梁好运没想到这点,“我打电话问问?”   “打给你派过去的人。现在的几个领导,是后来调来的吧?”   梁好运:“是呀。最早的那个领导班子早退了。有人都去世了。当初的书记‘非典’那年就搬去省城跟儿子住。可是我答应了。”   张跃民摇头笑了笑:“两个孩子顾前不顾后的毛病,我算找到根了。”   “能好好说话不?”   张跃民:“半年前还头疼,公司来几尊大佛。半年过去,就把佛忘了?活该佛不找别人就找你。没一点敬畏之心。”   梁好运恍然大悟,挂断电话就打给古韵,过几天看看工程进度。   古韵盯着,底下人不敢乱来,震区冬天很短,就过年那几天停了几天,以至于由好运食品和草原乳业建的幸福家园不日便可竣工。   江北县怕梁好运没空,提前半个多月预约。   古韵算一下这个时间,正好能把小区内部清理干净。   梁好运登上飞机,江北县书记让人查好运食品公司底下的建筑公司总经理什么来头。   古韵也怕震区的领导认出她,搅的她没法工作,在那边这些日子深居简出。“幸福家园”的建筑工人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江北县离震区上千公里,一个小小的书记到了那儿可不好使,何况他拐弯抹角找的人。所以只打听到对方姓古,老家还不是帝都的。   江北县政府大楼剪彩当天,幸福家园也弄个剪彩仪式,当地有关部门领导和梁好运剪的。总经理并未出现。   这事登在当地报纸上,江北县领导便认为这个总经理并不受重视。或者没什么背景,没资格跟梁好运站一块。   当地政府太热情,要陪她四处逛逛,这边美食也不错,梁好运也想趁机休息几天,所以没急着回去。   梁好运考虑到这段时间古韵很忙,就带她出去转转。结果前往风景区的路上,车被一辆大卡车拦住。 第185章 混混   梁好运一见车斜横着放,把路堵的死死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小冯,来公司几年了?”   小冯目视前方,若有所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懂。”说着就推车门。   “等等!”梁好运忙叫住他,不由得拔高声音,四人吓了一跳。   除了梁好运和小冯,车上还有古韵、梁好运的秘书以及两位当地政府派的人,一男一女,都只有三十来岁。   四人当中古韵率先反应过来,“不能下去。”   迷迷糊糊的三人瞬间回魂,一个比一个不敢相信。   当地政府派来的女同志指着车外,“那那车——”   “先别那。”梁好运打断她的话,“给最近的派出所和交警队打电话。快!古韵,车上有没有趁手的工具?”   “工具?”古韵愣了愣,就看小冯。   小冯想说什么,卡车里下来一群人。   “六个?”小冯惊呼一声,扭头朝车里看,居然跟他们一样。   梁好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再次问,“古韵,车里有没有趁手的工具?”   秘书忙说:“老板,已经在打电话,先等等别下去。”   小冯看到那六人当中有两人提着钢管,道:“我们不下去也没用。古经理——”   古韵:“没趁手的工具。但后面有个工具箱。”   话音落下,坐在最后面的男同志拉个工具箱出来。   小冯打开一看,扳手、老虎钳一样不少,“够了!”推开车门走下去。   “等等,我也下去!”   梁好运一个助理一个秘书,助理是女的,秘书是男的。男秘书推开门,当地政府派的人跟着说:“我也下去。”对同事说,“你陪梁总留在车上,把车门锁上。”   梁好运立即锁上车门,掏出手机拍照   六人摇头晃脑,仿佛港片里的古惑仔,突然停下,一脸错愕的看着小冯等人。   梁好运坐在副驾驶,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见状愣了愣,“不是冲我来的?”   “你们是谁?”   六人当中为首的人指着小冯问。   小冯气笑了,“拦我的车,不知道我是谁?”   “这是你的车?不是那个姓古的?”   小冯的眼皮猛一跳,大声问:“姓古?”   秘书和当地政府的人下意识回头,回到一半听到小冯的话又转回去。秘书故意问:“姓什么?”   梁好运转向古韵:“找你的?”   古韵再次懵了,“我——我不认识他们啊。”   车里还有一位当地政府派来的女同志,梁好运转向她。   女同志连连摇头,“我不知道。上了车我才知道今天出城。”   梁好运问古韵:“你都跟谁说过?”   “我没——”古韵想起来了。   梁好运弄房产公司,并不是自己盖,而是把活承包给当地人,她派几个人来监工。施工方的公司大,就给梁好运腾几间办公室。古韵平时就到施工方所在的公司上班。   这辆车也是施工方借给梁好运的,停在公司里面。   古韵早上过去开车,门卫问一句,干嘛去。古韵回他出城,去哪儿哪儿。当时正好上班高峰,公司内外人可不少。   古韵张了张口,“我只跟门卫说过,不过很多人都听见了。包括门口扫马路的环卫工人。现在怎么办?”   梁好运朝外看去,六个流氓交头接耳一番,问小冯:“姓古的不在车上?”   小冯:“不在。”   “副驾驶那女的是谁?”   梁好运推开车门。   古韵忙喊:“不行!”   “有小冯在,没事。”梁好运下车,但没敢往那边去——钢管无眼,“我是梁好运。你们找我?”   为首的流氓立即问:“你跟姓古的什么关系?”   “我是她老板。你们找她,不去公司,拦我的车干什么?”梁好运佯装很不高兴。   为首的流氓看同伴,其中一人说:“车里还有人。”   “你们当地政府派来给我当向导的人。”   六人眉头微皱,互相看了看。又一人问:“我们当地政府?”   “对,你们书记。”梁好运看向自己正前方的人,“这位也是你们书记派来的。”   六人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梁好运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心里有一点点不安。可一想到那笔钱,瞬间挺直腰板,大声问:“你是干什么的?”   “好运牌方便面,好运牌矿泉水,好运牌自热米饭吃过没?我就是那个梁好运。”   六人沉吟片刻。   “大哥,这是我们的恩人!”最边上的男人指着梁好运大喊。   梁好运眉头微皱:“恩人?”   “恩人,恩人!”那人手里的钢管“啪嗒”一扔,就往这边跑。   小冯一个闪身拦住,“站住!”抡起工具箱里的扳手。   那人吓的停下,“你——兄弟,这位梁好运梁总真是我们的恩人。当时我们饿的快不行了,就是,就是吃了她的那个米饭还有水才活过来。”   小冯冷笑:“骗谁呢?恩人你不知道她是谁?”   “我,她——我们又没见过她,哪知道啊。”   小冯:“网上有她的照片,有视频!”   那人神色窘迫。   梁好运轻笑道:“不会上网。可能连学校门都没进过。”   “上,上过几年学。”那人期期艾艾地说。   梁好运:“既然我是你们的恩人,是不是先把路让出来。”   “对,对!”那人转身就去开车。   为首的混混忙喊:“等等!”   那人停下,疑惑不解,“大哥,这个真是我们的恩人。”   混混道:“我又没说不是!”瞪他一眼,转向梁好运,“我也没说不挪。你容我查查。”扔下钢管找手机。”   小冯不禁看梁好运。   梁好运微微摇头,别着急。   小冯握紧扳手,奚落他:“会打字吗?”   “闭嘴!”混混打出“梁好运”三个字,带着她照片的“百科”闪出来。   混混看看照片,又看看真人,一模一样。   其他人勾头看看,嚣张的神色不在,反而变得很拘谨。   梁好运几人又愣了愣,彼此相互看了看,小冯开口问:“现在可以挪车了吧?”   “挪,挪,立即挪!”为首的混混立即推一把管梁好运叫恩人的男人:“快点!”   梁好运:“据我所知,我的那个古经理跟你们可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找她干么?或者说,谁雇你们来的。”   “这不能说!”混混头子摇头。   梁好运笑着问:“我是你们的恩人?”   “一码归一码!”   梁好运敛起笑:“放屁!”   几人吓得立正。   梁好运道:“我派她来这边监工,不论她出什么事都是工伤。知道什么是工伤?跟我打官司,我轻则赔她上百万,重则赔她上千万。那人也给你们这么多钱?”   几人惊呼:“姓古的这么值钱?”   “不是值不值钱。她就算是山窝里出来的农家妹子,就凭她的职位,总经理,我就得赔这么多。”梁好运看着几人,“有你们这么对恩人的吗?”   挪车的小混混跳下车就说,“大哥,你不说我说。当时我就跟你们说,这事不能接。别管姓古的那女人人品怎么样,可要不是她监工,幸福家园也不可能那么快建成。”   “幸福家园?”梁好运不禁问。   小混混连连点头:“恩人,就是你们公司建的那个幸福家园。政府给我们建的,过几天就能搬进去了。”   “政府建的?”梁好运看向当地政府派来的人。   男同志忙说:“我们真那么做,剪彩那天也不可能请记者。”   “剪彩?恩人过来剪彩,不是旅游啊?”小混混问。   梁好运顿时感到无力,问:“你们早几天不在本地?”   “我们去省城送货去了,昨儿才来。”   为首的那个混混似乎明白了,但不能确定,“那个幸福家园,是,是您给我们建的?”   小冯想翻白眼:“你们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   “真,真是您给我们建的?”   一排混混期期艾艾地问。   小冯:“不知道谁建的,你们也敢搬进去?”   “有政府出面怕什么。”小混混接的飞快,一看小冯瞪眼,忙说:“起初弄地的时候,还有去年开始打地基的时候都是,都是政府的人盯着。我们以为政府出钱建的。听说,去年地震,政府收了,收了很多钱。”   梁好运头疼,“即将搬新家,还有正当职业,你们还干这么不入流的事?”   “我们,我们就是,就是吓唬吓唬那个姓古的,没想干嘛。”小混混说完,另外无人连连点头。   其中一人拿起钢管,双手抓住两边,往膝盖上一使劲,钢管弯了,“一层铝皮。也,也就唬唬人。”   梁好运身后的车门打开,古韵和当地政府派来的女同志先后下车。   六个小混混睁大眼睛,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古韵走到小冯身侧,“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姓古的。”   小混混们惊得张大嘴巴。   古韵:“都这份上了,还不老实交代?”   几个小混混同时转向梁好运。   梁好运:“看我干什么?连我一块绑了?”   六个小混混同时摇头。   梁好运道:“那些人今天可以找你们,明天就可以找别人。你们要是不说,还是现在就把我们绑了吧。到你们手上,我们至少不会受皮肉之苦。”   “可,可我们收人家钱了。”   梁好运:那你们知道恐吓罪判几年吗?”   “判——我们就是吓唬吓唬她。没想怎么样。”   梁好运道:“还想怎么样?故意伤人罪加一等。故意杀人牢底坐穿!”   “这么严重啊?”小混混不禁问。 第186章 脚下没根   梁好运顿时觉得糟多无口,“真是几句话的事,用得着花钱雇你们?没听说过赚的钱越多,风险越大?”   六人同时摇头。   梁好运:“小冯——”   警车声打断梁好运的话。   “你们报警?”   六个混混惊呼一声,就吓得往车上跑。   “站住!”梁好运呵斥一声,六人不由得停下,“老老实实去派出所待两天,不给你们留案底,也不会起诉你们。进去长长记性。前提主动坦白!”说完看古韵,这样做行吗?   古韵无奈地摇头叹气:“算了!关爱弱势群体,人人有责。”   小混混问:“什么意思?”   “脑子有病!大病!”小冯很不客气。   那小混混一步窜到小冯跟前。   小冯扔下扳手,拽住他的衣领,不待他反应过来就把人撂倒在地。   小混混懵了。   混混头子不禁问:“你,你还是个练家子?”   “没练家子跟着梁总和古总敢往荒郊野外来?”小冯看向五人,“要不比划比划?”   混混头子赶忙说:“不敢,不敢,大哥,我说。”   “等一下!”梁好运示意政府派来的人。   小冯把车里的本子和笔递给他,对方接过去就朝几个混混走去,“说吧。   被小冯摔倒在地的小混混爬起来。也是小冯没用力,否则不晕过去也得缓一会儿,“恩人,真要把我们关进去?”   梁好运:“拿人钱财,不□□,还把人供出来。不关管你们,你们能全须全尾的活到明天这时候?回头就说被警察撞个正着。”   小混混眼中一亮,“恩人就是恩人。”   “别让我再听到这两个字,像是在讽刺我。”梁好运当真很不高兴。   “梁总,梁总,没事吧?”   公安和交警大步跑来。   梁好运:“没事。几个法盲,以为口头警告我们几句不犯法。带回去关两天就放他们出来吧。”   “恩人,你你不是开玩笑啊?”小混混大声呼喊。   警察停下,看梁好运,什么情况啊。   梁好运头疼:“受灾群众。当年吃过我公司的自热米饭。回头好好给他们普普法。对了,雇他们吓唬我的人得好好查查。”   小混混下意识辩解:“我不——”   “闭嘴!”梁好运打断他的话。   也想开口辩解的其他混混吓得闭上嘴巴。   梁好运:“车给他们开过去。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什么。”   警察也想说,闻言不禁笑了,让同事先把几个混混带上车,“梁总,您是回去还是继续?”   “还继续什么啊。”梁好运摇头,“对了,那几人你们别审了。一个比一个蠢。”看到政府派来的人把写的口供撕下来,“直接查幕后主使。”   写口供的人把纸递给警察。   警察犯难:“我们出警有出警记录。”   “那个你们看着办。这个不好查交给我。”梁好运道。   警察的手抖了一下,“幕后主使是,是帝都的人?”   “不可能。”梁好运不好把古韵供出来,“帝都的人对付我,没必要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找几个电视剧看多了,没上过几天学的文盲。亏他想得出来。”   警察:“那我们这就查。”   梁好运点一下头,“我们先走。”   “您先请。”   梁好运上车,古韵几次试图开口都被她拦下来。   车到市区,让政府派的人下车,梁好运才对古韵说,“这地儿你不能呆了,反正工程也好了,立即收拾行李回去。”   古韵在以前的单位,倒点水同事都怕她烫着。现在没人知道她是谁,反倒有人敢找她麻烦。这让古韵觉得她就是个大麻烦,“是回家,还是回公司?”   梁好运笑看着她,“你想回家,也行。”   “我没说!”古韵赶忙说。   梁好运:“后续工作交给经理。以后也由他出面。”   “那我做什么?”   梁好运道:“你指挥。”   古韵点了点头:“这样还行。”   梁好运送她去宿舍,接着就去她下榻的酒店。   小冯忍不住问:“老板,听你的意思跟古总家很熟?”   “不熟,我只是有她爸的手机号。”梁好运道。   小冯噎了一下,“这还不熟?难怪你不要警察审。担心把古总牵着进去,然后古老先生打电话问候你?”   “知道就好。”梁好运不放心,“你去警局看看。行李让小柳收拾。”说着朝后面看一下。   小冯住的是双间,另一个舍友就是梁好运的柳秘书。   秘书收拾好行李就叫车,然后跟梁好运去公司。公司离古韵的宿舍近,梁好运到时,古韵正跟经理交接。   梁好运把事揽到自己身上,经理问古韵怎么又回来了。古韵直言有人雇人吓唬梁好运,她得陪梁好运回去。   经理也是从帝都来的,知道梁好运背后有人,闻言直呼,谁那么不怕死。   话说回来,这边是个小县城,开车半小时能绕城一圈。那几个小混混这边一交代,一个电话过去,那边就把人控制起来。   押到县公安局,十分钟就撂了。不过交代的是吓唬姓古的,而不是姓梁的。   公安局本想细审,然而一看他供出来的人,就知道他们办不了。小冯到警局,警察就把结果给他。   小冯看到江北县想也没想就问:“不会弄错吧?江北县,那个县能发展起来,多亏了我们老板。他就是跟古经理有仇,也不该越过我们老板啊。”   办案警察道:“除了有文字,我们还有监控录像。”   “我不是怀疑你们,是怀疑这人没说实话。”小冯想不通,“算了,你们把这些证据移交给河东省吧。”   不光跨省,还越级,办案警察办不到。   小冯:“我给梁总打电话。”   古韵工作交接好,随梁好运到警局。   梁好运没让古韵出面,她打给河东省一把手,然后把这边的文字资料传真过去,审讯视频发过去。   几分钟事情搞定,县公安局一众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在他们看来,梁好运固然厉害,人脉在帝都,到了地方可不好使。   县官不如现管啊。   梁好运居然找到现管的人。   公安局的同志再看她,莫名觉得她身高八丈。   梁好运却无暇跟他们寒暄,从公安局出来直奔机场。到家就把此事告诉张跃民。她这么着急,只因为她想不通,江北县的书记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   张跃民笑道:“哪有那么复杂。”   “你又知道?”   张跃民:“你是当局者迷。江北县跟姐夫比,是个九品芝麻官。你在他那个位子上肯定小心又谨慎。可你忘了,再小在江北县也是一把手。   “一把手跟下属跟当地的企业家信誓旦旦承诺,大楼落成,梁总来剪彩。梁总不是忙总公司的事,而是跑去震区,给一个居民小区剪彩。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你说他能咽下这口气吗?   “他不敢动你,甚至不敢让你知道。可古韵,不过是一个毕业两年的小丫头片子。收拾她,几个文盲足够了。”   “就这么简单?”   张跃民点头:“不信你等着。”   “要是这样,省里派人查,也只能给他一个口头警告啊。”梁好运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你说他那个大楼有问题,会不会……?”   张跃民摇了摇头,“我说的是他脑子不灵光,好面子。事实不光如此,还飘的脚下没根。他的手能伸到千里之外,在当地能老实?   “他想老实,凭他那份心性,也经不起别有用心的人撺掇。你又让那边的人给他传消息,古经理吓得滚回帝都。他飘的不知道自己是谁,省里的人又去的突然,猝不及防,指不定能抓个现行。”   梁好运叹气:“真像你说的这样也好。否则不出三年,江北县就得让他折腾的回到解放前。”   “去睡会吧。做好饭我叫你。”张跃民道。   震区没飞机,梁好运一行赶到省城坐的飞机。帝都机场离她家又远。上午没怎么耽误,等回到家太阳也落山了。   梁好运累,但怕晚上睡不着:“我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张好好张运运呢?”   “不是画画就是练字。”   两个孩子自打被咸鸭蛋收拾一顿,这些日子别提多乖。   早上起来背书,然后打拳,冲个澡吃了饭就去上学。赶上星期天,先做功课再玩。外面不好玩,到张跃民书房挑一本书,兄妹俩人窝在沙发上看书。   兄妹俩以前从不知道爸爸整人比妈妈吓狠,突然一下,导致梁好运去灾区这几天,兄妹俩甚至不敢跟张跃民共处一室。   这点张跃民看出来了,但他觉得没必要说:“长大了,知道自己做什么,别管他们。”   梁好运推一下他。   张跃民起身,给她找个毛巾毯盖上,就关上门出去。   家里只有江大姐一个保姆,这么多人的饭她做的慢,张跃民去搭把手。   念俩孩子懂事,张跃民给他们做道京酱肉丝。随后去菜市场买一沓饺子皮,每张面皮上都刷一点油,摞在一起,用擀面杖擀薄,隔水蒸。   吃饭时张运运又惊又喜,“爸爸什么时候买的烤鸭面饼?”   “我做的。”张跃民拿一张,夹点黄瓜丝,小葱和肉丝,卷起来递给梁好运。   梁好运忍不住笑了,“你自己吃吧,我又不是不会。”   “面皮上有油,你用筷子夹。”   梁好运夹过去。   “好吃吗?妈妈。”张好好问。   梁好运:“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有油欸。”小丫头说着眼巴巴看她爸。   她爸爸如春风般温柔的模样顿时冷如寒冰,“自己卷!” 第187章 网购   张好好捂住心口,佯装很难受:“我一定是爸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是的。捡一送一。”张跃民瞥一眼儿子。   张运运为自己叫屈,“爸爸,我可什么也没干。”   “就是因为你什么也没干。”梁好运接道。   张运运小声嘀咕:“不讲理。”   梁好运:“妹妹怕弄一手油,你帮帮她,她还能找爸爸?”   张运运转向妹妹。   张好好一脸嫌弃,“我不要你卷。”   “你是不饿。”张运运很喜欢吃他爸做的面皮。张跃民做的多,整整两摞,足够他吃。他吃着面皮卷菜,喝着汤,饱了就走人。   张好好边吃边一脸幽怨的瞟她爸爸。   张跃民不为所动。   “爸爸,你变了。”   张跃民挑起眉头:“不是你爸,变成你妈?”   张好好噎住,败下阵来,三两下吃完找哥哥。   这类情况在张家餐桌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江大姐和小冯最初诧异,现在再看到,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可张好好今天的表现却让两人很意外,居然就此罢手。   江大姐担心,“好好不会哭去了吧?”   “太看得起她。”张跃民朝西厢房方向看一眼,“不信你现在过去,眉开眼笑,跟没发生过一样。”   江大姐正在吃饭不好过去。   张爷爷最后放下筷子,江大姐收拾碗筷,绕去西厢房,名曰还剩几张面皮和一点菜,要不要放炉子上温着,留他们饿了吃。   张好好摆摆手,道:“不用。晚上吃了发胖,我爸爸说横向发展。”   江大姐张了张口,转过身正对上似笑非笑的张跃民,顿时觉得自己想多了。   张跃民刚把梁好运的脏衣服拿出来,听到电话响。从铃声传来的地方判断,“好运,手机。”   梁好运在洗澡,“帮我接一下。一个小时后再打来。”   张跃民从她包里翻出手机,非常意外,因为来电显示“刘向东”。   “什么事?”   刘向东听到那端的男声愣了愣,反应过来,失笑道:“跃民啊。跟你说也一样。好运早几天发给我几张照片,幸福家园的。不错。好运说钱存银行不合算,不如建房。我和老三商量一下,那个建筑公司算我们一份?”   “不是你们仨弄的?”   刘向东:“不是,不是。我们把钱给好运,好运弄的。”   “可以。回头你们拟个合同。公司怎么运作,好运不管。全权交给总经理,总经理姓古。”   刘向东笑道:“姓古就姓古呗。好运办事我放心。”忽然一顿,姓什么都告诉他,可不符合张跃民一贯作风,“哪个古?”   “古老的古。”   电话那端没了声音。   好一会儿,张跃民要怀疑是不是挂断了,出现一声干咳。   张跃民明知故问:“怎么了?”   “跃民,我就是小老百姓。”   张跃民:“我也不是封疆大吏。人也不是我们请的。”   “还能是自个找上门的?”刘向东听到他的笑声,“不,不会吧?”   张跃民叹了口气:“是呀。因为只有好运敢让古家人做事。古老那个家人不想当混吃等死的二代。不过你就当不知道。否则你们一客气,捧着她,什么都由着她,又得辞职。”   刘向东不禁说:“知道了哪还能当不知道。以后不跟他碰面好了。先不告诉老三?”   “你看着办。”张跃民想了想,快到十一了,“过几天回来不?”   刘向东:“城里人太多。你们打算出去?”   “你不回来,我们就过去。本来运运和兜兜打算出国看球赛,姐夫不同意。我想他们还没骑过马,带他们到那边玩几天。“   刘向东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住我家。”   “几个孩子不习惯。”张跃民想了想,“他们是出去玩儿,不是学校秋游。头一天玩累了,第二天不想起来,在你家也不好意思睡懒觉。”   刘向东打小就不爱去亲戚家:“那我给你们订酒店。几号?”   “三十号晚上到五号上午。”   刘向东:“五号就走?”   “怕路上堵车。我买的房子装修好了,回来看家具,国庆节有活动。”   刘向东想笑:“你还赶着活动买东西?”   “薅资本家羊毛,机会难得。”   刘向东:“说得好像好运不是一样。”   “你是吗?”   刘向东哑口无言。   “到时候见。没几天了。”   张跃民挂断就给她放回去,结果手机又响了。本以为是梁好运的,孰料声音从身后传来。   沙发缝里找到手机,张跃民惊讶:“赵新宇?转业了?”   “不是。”   张跃民愣了一下,居然没贫,“出什么事了?”   那边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赵新宇感慨,“师兄,你反应可真快。我过几天结婚。”   张跃民没听清:“什么?”   “十一结婚。”   张跃民张了张口,“十一,当天?”   “当天是单日,我妈说日子不好。十月十号。”   张跃民松了一口气,“还好。”   “你们十一要出去?”   张跃民:“一分钟前刚跟刘向东说去草原。他现在应该正给我们订酒店。前几天给你妈送咸鸭蛋,你妈还没说。怎么这么突然?你对象逼婚?”   “中奖了。”   “中——”张跃民意识到中什么,“是得快点。可十一结婚的多,酒店不好——我忘了,国宾馆?”   赵新宇话中带笑,“国宾馆也得排队。我们定十号,也是不想跟人家争。”   “领证了没?先把证领了。别显得你不想负责。”   赵新宇:“回去就领。”   “还在单位?”   赵新宇叹气:“我也想回去。可平时休息,再这么早请假,领导没意见,同事也不高兴。晚点回去也好。她喜欢什么买什么,省得审美不一样再吵架。”   “我等一下就告诉你嫂子。忙的话,请柬就算了。”   赵新宇:“这事我妈说了算。对了,到时候都来啊。”   “我家保姆和司机?不行!”又不是去他大舅家。   赵新宇道:“那个保姆大姐照顾爷爷,司机给你们开车。师兄,我结婚,滴酒不沾可不合适。”   “知道了。”张跃民挂上电话,正好梁好运出来。   梁好运一听他说完就犯愁:“新宇结婚给多少合适?多了,赵伯伯不收。少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张跃民:“办张银行卡?”   “你又没他身份证。用你我的办,新宇也不好意思取。”   张跃民想了想,只能给现金。   “妈妈买个礼物好啦。”张好好准备去卫生间,闻言停下来,“我知道哪儿有卖的。”   梁好运想笑:“学校门口小卖部。”   “妈!”张好好气得跺脚,“琉璃厂!”   “送古董?”梁好运惊得睁大眼睛,“我闺女真大气。可惜人家不缺。”   张好好想了想,“要不送房吧。就送那边的。”指着东边,“爸爸买的时候便宜。”   “他可不是你兜兜哥哥那个傻孩子,叫签什么签什么。你就别管了。”梁好运想了想,“我问问你舅奶奶。”   张跃民想到一个人,“问新宇的表妹,他们亲戚给多少。”   “按朋往呢?”梁好运问。   张跃民:“他同事顶多千八百。”   梁好运找她的副总,赵新宇的表妹。   问清楚,梁好运就去卧室数钱。   她包里只有几千块,不够。   四个八数好,张跃民自制一个很大的红信封包起来。   翌日,梁好运又去奢饰品店买一对不是很贵,但大气好看的摆件。今年中秋节正好在十一假期里面,张跃民没法去他舅舅家。九月二十六日,前往张跃民大舅家送礼。九月二十七日,周日,去他二舅家。   梁好运和张跃民还没抱怨应付亲戚累,两个小的从二舅爷家回来往沙发上一躺,长吁短叹。   “怎么把你们累成这样?”梁好运纳了闷了。   张好好有气无力地说:“别跟我说话,脸疼。”   “脸疼?”梁好运赶紧摸摸女儿的额头。   “笑的脸疼。”   梁好运松了一口气,“这个节骨眼上生病,我把你送医院去。”   张好好哼一声:“我傻啊?生病也不说。”   “那你真傻。”张运运没忍住接茬。   张好好朝哥哥身上拍一下。张运运坐起来还手。   转瞬间,兄妹俩撕起来。   梁好运摇了摇头,跟张跃民出去。   俩孩子一见父母走的这么干脆,愣住。   张好好反应过来就喊:“妈,我们在打架。”   “看见了。”梁好运回头说一句,跨到门外。   张好好张了张口,“我们——我们这么不听话,你不训我们啊?”   “打死又不用我偿命。”梁好运说的无所谓。   张好好想吐血,问她哥:“是亲妈吗?”   “眼神不好,我可以送你一副眼镜。”   张好好朝他腿上一脚。   张运运抓住她的脚,把她提起来,头朝沙发。   “过了!”张跃民转身之际看到这一幕,心脏险些吓出来,“运运,妹妹哭了自己哄。”   张运运忙放下,“你怎么这么轻?我还没使劲。”   张好好气得朝他身上捶,“你为什么是哥哥?在妈妈肚子里,你就比我吃得多,爬的快。不检讨自己,好意思怪我?我一天也没你一顿吃得多。”   张运运想想自己的海量,甭说妹妹,爸爸也没他吃的多,“好好,我是不是肚子里有虫啊?”   “虫?”   张运运点头,“你想,我在二舅爷家,两碗米饭,一个大鸡腿,好多大虾,还有大闸蟹,排骨。你看我肚子,平的。这么多饭菜哪儿去了?”   “对啊。”张好好越想越担心,趿拉着鞋就往外跑,“妈,妈,爸——”   “别喊了。”张爷爷就在门外坐着,俩孩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说:“哥哥正长身体。”   张好好:“我也在长。”   “运运,有没有在你舅爷家上过厕所?”   他二舅爷家今天人多,儿女回来了。   饭后,张跃民想走,他表弟找他搓麻将。耽搁的时间长,张运运吃的东西又还给他舅爷家,“上过。”   “早上一次,中午一次,你说吃的东西哪去了?”张爷爷瞧着俩孩子还有点懵,“这就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爸像你这么大,晚上饿的睡不着,家里没余粮,他就抱着开水瓶,一晚上喝一瓶。”   张运运不禁朝厨房看去,“我爸爸以前这么可怜啊?”   张爷爷生生不知道说什么,“说你呢。说你爸干什么?”   “我肚子没病?”   张爷爷:“没有。”   “那我,可我比爸爸吃的还多啊。爸爸说,晚上不能吃太多,胖!”   张爷爷笑道:“不长个了就好了。”   “那我还是顿顿都吃这么多吧。”张运运不想当土行孙。   张爷爷想再眯一会儿,打发孩子说道:“没事就去收拾行李。过几天你爸带你们吃烤全羊,敞开了吃。”   怕俩孩子兴奋的睡不着,张跃民还没跟好在说。   兄妹俩奇怪,吃个烤全羊收拾什么行李。   张爷爷解释一下,兄妹俩兴奋地大呼小叫朝厨房跑。   饶是梁好运料到这点,可真要面对像疯子一样的孩子,依然想叹气,“闹就不去。”   兄妹俩同时闭上嘴巴,去收拾衣服。   “找休闲装。张好好,敢找裙子,到了那儿就把你的裙子扔了。”梁好运大声提醒。   张好好小声嘀咕,“那边又不是没有城市。大不了再买。哥,多带点钱,一人买一套。”   “你敢背着妈妈买吗?”   张好好:“问问妈妈啊。妈妈要是以为咱们没钱,肯定说,自己买去。”   “买了又穿不出去。”张运运摇头,“不要!”   张好好想想街上的情况,“那我也不买了。我去问问妈妈,草原上有啥特产。”   “不用问。”张运运招招手,“跟我来。”   张跃民的笔记本,兄妹俩不敢动。书房里有台式机,张运运打开搜索,多出一排。   张好好赶紧找笔记下,“这个网络可太方便了。”   “不是一般方便。”张运运点开一个图标,“这个知道吧?可以在上面买东西,然后邮递员寄到家。”   张好好:“寄到家?加上邮费,不合算,不合算。”   “妈妈说现在路特别好,以前江北县的东西运到这边得一天一夜。现在早上出发晚上到。节省了人工工资和油费,邮费便宜下来,比我们开车出去买还合算。爸爸把车停商场,还得给停车费。”   张好好勾头看看,“都有什么?”   “我们先看妈妈的店。”   “妈妈也在上面开店?”   张运运想想怎么说,“妈妈公司。”输入几个字,“你看,好运食品公司的店。买九十九包邮。”   张好好很好奇,“怎么买啊?”   “要不我们试试?”张好好跟何娇娇玩的时候,张运运在家里,偷偷听他爸妈聊过几次,一直很好奇。   “你会吗?”张好好不禁打量他。   张运运:“网上肯定有教的。你去找个笔,记下来。”   张好好把大致步骤写下来,叹气,“不行,我们没法付款。”   张运运看看妹妹写的,又看看网上那些虚拟商品,真的很想知道能不能送货到家,“兜兜哥有网银。只是得用那个跟小U盘一样的东西。”   “别打电话,用球球号。”张好好小声说,“爸爸现在越来越坏,我打电话找娇娇,他居然还查我。查完还训我,没嘴啊。出去喊一声能要你命啊。我看,妈妈没更年期,他先得更年期。”   张运运小声说:“小点声。”   “我又不怕他听见。”张好好在嗓子眼里嘀咕。   张运运心说,你不怕这么小声干什么。   “我这个号的数字太少了。人家都是九位十位,这个才一二三四五个。好好,我们再申请两个吧。”   张好好:“不要。麻烦。经常忘记密码。”   “那我也不——咦,爸爸的号可以自动登录?”张运运忍不住趴在电脑上。   张好好慌忙移开鼠标,“你干嘛?爸爸能看出来。”   “我们登上去看看就下掉。”   “爸爸也能看出来。”   张好好指着登录那里,“这儿,我们登上去,等爸爸登的时候就会在最上面。他下次登录的时候,可能还会显示上次登录时间。我有次用兜兜哥的笔记本登录就是。”   张运运不敢动,楚兜兜的消息发来,让他俩去路口拿。   兄妹俩做贼一样跑出去。   张跃民问他爷爷:“快吃饭了,又往哪儿跑?”   “没听见。”张爷爷起来醒醒困,“年龄大,不行了。跃民啊,哪天我去了,你可不能伤心。”   张跃民想给老爷子一顿,“好好的说什么呢?”   “给你提个醒。”张爷爷打量自己一番,“我这个身子骨,看着好,一生病就要命。”   张跃民:“你要能跟老村长一样,我肯定不伤心。”   老人家没受罪,吃饱走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张爷爷叹气:“但愿吧。对了,他俩刚刚在屋里摆弄电脑。”   张跃民发现台式机开着,打开浏览痕迹看一遍,就找他的网银。发现还在,张跃民想了想,出去问胡同里的小孩,“张运运和张好好往哪儿跑了?”   “从东边往北。张老师,他俩又犯错啦?”   张跃民温和低笑道:“没有。”掏出手机就打给楚兜兜。   楚兜兜正想提醒表弟表妹,别跑太快,胡同里的电瓶车多。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想也没想就挂断。意识到欲盖弥彰,又乖乖地拨回去,“表舅……”   “找你要网银了?”   楚兜兜的心跳骤停,“您不是在做饭?”   “他们忘了关网页。多少钱?”   楚兜兜:“有,有几千吧。”   “回头转出来,留五百块钱。等一下就找他们要。对了,有没有说买什么?”   楚兜兜也不能确定,“他们就好奇,想试试。”   “明天叫他们给你送回去。你那个房子,你妈收拾好了。家用电器看好了,十一去买。十一回来就可以搬进去。”   楚兜兜一听他妈收拾的直皱眉,“家用电器也是我妈选的?”   “你舅妈选的。”   楚兜兜松了口气:“还好。我妈这人,审美真不行。你装修的很现代,她能给我整一屋子木桌木椅。我说她,还怪我不懂欣赏。我能不知道古风好看。关键不适合啊。”   “别抱怨了。这才刚刚开始你就受不了,等以后结了婚,你对象都不用担心婆媳问题,天天听你们娘俩叨叨。”   楚兜兜嘀咕:“我才不跟她住一块。她没事,我能先抑郁。”   六岁的楚兜兜不懂什么是“抑郁”,十九岁的楚兜兜懂。这两年抑郁的名人不少,楚兜兜好奇,上网一查,当晚做一个噩梦。   梦中一个小可怜受不了母亲准备跳楼,楚兜兜瞧着孩子可怜上去劝说,那小可怜转过身,长得跟他一模一样,吓得楚兜兜心砰砰跳。   室友的磨牙声让楚兜兜意识到宿舍里好几个人作伴,这才不怕。   也是那次楚兜兜觉得跟室友住一块挺好。开学前房子好了,他也没说要搬。   “有事跟我说,别一个人憋着。晚上别熬太晚。运运和好好回来了,不说了。”张跃民挂断,本想堵俩孩子,怕做贼心虚的两个小崽子没等他问,吓得坦白,回头再背着他来第二次,索性转身回屋。   兄妹俩可紧张了。   张跃民进屋,让兄妹俩误以为他出来打个电话。   到书房迫不及待地插电脑上,“好好,买什么?”   “先买妈妈店里的东西。咦,这个包跟妈妈的包好像啊。比妈妈的便宜,少一个零?”张好好猛地看她哥。   张运运:“笨蛋。便宜没好货。真这么便宜,爸爸妈妈都会上网,还买那么贵的?”   “网上也有假的?”   张运运点头:“当然。我们去店里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有假的呢。忘了那个专门打假的人?以前可没网。”   “那还是买妈妈店里的吧。”张好好指着自热米饭,“这个留路上吃。还有水和火腿肠、八宝粥也买几个。我们住酒店,酒店里的东西好贵。当我们人傻钱多啊。”   张运运不禁瞥一眼她,你还知道自己人傻钱多啊。   “这些?”   张好好算一下:“够九十九了。写谁收呢?不能写爸爸妈妈,我们要是去上学,也不行。写太爷爷。”   帝都的东西自然是从总公司发货。   张爷爷的名字连小冯也不清楚,所以公司那边正常发。   离得近,第二天下午就到了。   快递员看看地址,又看看门牌号,愣是不敢敲门。   早年这边出过拐子,这周围的人都很警惕,看到他像快递员也忍不住怀疑,“你找谁?”何大妈问。   快递员说出张爷爷的名字。   何大妈:“就是这家。”   “可是,可是这个东西是从,从他们家公司寄来的。”快递员想说,有病啊。   何大妈仔细一看还真是,“好运,跃民,快出来。”   刘大妈出来了,“还没下班下课呢。张大爷,您的快递。是不是您大孙子大孙女买的?”   “我们家运运和好好在网上买的。”张跃民和梁好运商量网店的时候没瞒过张爷爷,张爷爷偶尔听一耳朵,也知道有“网购”这么神奇的东西。   何大妈:“网上都是骗子吧?”   “找你要钱你没钱,找你见面你不见,咋骗你?”张爷爷问,“问你卡号,你不记得。骗子能气的骂你。”   何大妈想想:“是这个理。对了,这一大包费用是不是特别贵?”   “不贵。我们跟梁总网店有合作。”快递员回答。   何大妈不禁说:“那这个挺方便的。”   “要不要我搬进去?”快递员看了看两个老太太和一个老爷子。   张爷爷摆摆手:“忙你的去吧。”朝屋里喊江大姐。   “不拆开看看?”刘大妈问。   张爷爷摇头:“俩孩子买的,得他们拆。”   刘大妈愣了愣,意识到不是开玩笑,“您家真讲究。”   张爷爷心说,您家真不讲究,在门口就要拆我的东西。   兄妹俩放学回来,发现东西到了,比快递员还震惊。稀罕的绕着东西转一圈才拆。一边拆一边嘀咕:“太神奇了。”   他俩放学,张跃民也下班了,闻言问:“没给钱?”   “给了啊。”张运运不禁看他爸,“不给钱谁给咱们东西。”   张跃民:“给了钱收到东西,不正常?哪儿神奇了?”   “网络啊。在网上点点点,坐在家里收货。”张运运啧一声,“谁以前要跟我说这个,我得当他异想天开。”   张跃民好笑:“照你这样说,那每一天发生的事,对太爷爷来说都是异想天开。”   张爷爷不由得想起七十年前的他,穿着草鞋,吃着青稞面,巴掌大一点,还得吃好几天。可就这老家也没有。   “跃民,十一回来陪我去烈士陵园。”   张跃民不禁皱眉,“您老人家这几天怎么回事?大好河山还没走遍,干嘛总想以前?”   “是呀,是呀,太爷爷。您的老战友没能看到这一天,您替他们看看。”张运运边想边说,“回头到烈士陵园,你也能跟他们说说。”   张好好附和:“对啊。您总说太奶奶在地下等你。你那些朋友肯定也等着你。啥也不知道,见着他们怎么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六零半路夫妻》这个,15号九点开   文案:   结婚前,杜春分的婆家穷的吃不上。婚后婆家弟弟靠她的工资考上学,妹妹靠她的关系嫁个好人,丈夫被千金大小姐看上,婆家一脚踹开她和两个闺女。   对外说杜春分生不出儿子。   结婚前,邵耀宗的岳母一家等他接济。婚后因为他的关系,妻子有了正式工作,结果跟同事好上,还要离婚,两个女儿也不要了。   对外说邵耀宗没本事,身为军官不能让她随军,她受不了分居两地的日子。   杜春分无父无母,亲戚惦记她工资,还想把她母女三人往火坑里推。邵耀宗的父母重男轻女,不愿帮他带闺女。   两人一合计,搭伙过日子,成了半路夫妻。   *****   多年后,还在小城市打转,洗完衣服又要做饭的前夫打开电视,准备跟大厨学做菜,看到国宴大厨杜春分时,傻眼了。   为了给儿子买房,退休后还要打零工的前妻在电视里看到邵耀宗参加阅兵仪式,还是将军领队之一。前妻懵了,悔不当初,恨不得重生 第188章 阅兵   张跃民没好气道:“这辈子白活了。”   张爷爷被说的神色讪讪,“……九月十八号,我就该去的。”   “九月十八号机关单位祭拜,很多地方路都封了,你怎么去?”张跃民问。   张爷爷没去成就是因为今年建国六十周年,比往年重视,各单位接二连三的过去。   “别整天想着自己大限将至。”张跃民不想听,更不想去想这件事,“明天和意外谁都不知道哪个先来。要是明天来一场大地震,我有可能走在你前头。”   张爷爷忙说:“别瞎说!”   “您也知道瞎说?”张跃民瞥他一眼,转向儿女,“买的什么?”   他脸色不好,张运运乖乖地说:“买的自热米饭留路上吃。水留到酒店喝。火腿肠和八宝粥留晚上饿了吃。”   张跃民想笑又无语,“你俩小小年纪,怎么比我和你妈还会过日子?你们抢购的盐还有六包呢。”   “爸爸,快别说了。”张运运忙打手势喊停。   张跃民:“这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晚上饿了,那是你刘伯伯和段伯伯没招待好。你们应该打电话让他们给你们送宵夜。吃方便面火腿肠?亏你们想得出来。”   “还可以吃宵夜?”   张跃民反问:“没吃过?”   自打以前的保姆小王在这边开个烧烤店,每到夏天外面热闹,他俩跑出去玩,到路口看见小王的烧烤店就想吃。三天两头使刘大宝或何娇娇去买。因为他俩去小王不收钱,又不敢吃白食。   张运运一下就猜到他爸指的是他夏天买烧烤,“草原上也有?”   “草原上还有酒店?”张跃民似笑非笑地问。   兄妹俩终于转过弯来,酒店在城里,城里什么都有。   “这些东西呢?”   张爷爷:“带去学校留课间吃。”   中学生上午四节课,通常第 二节课上完张运运就饿了。可是自热米饭麻烦,课间时间不够啊。   张跃民见儿子盯着自热米饭:“买了几盒?”   “七个。”张运运老实说。   张跃民:“七盒?”   张运运指一圈:“我们和小冯叔叔还有江姨啊。”   “他们不去。”   张运运不禁问:“为什么?”   “放假回老家。”张爷爷说出来,看到好好同样惊讶,“跃民,没告诉他俩?”   张跃民比他还奇怪,“你天天跟他俩在一块,你没说?”   “我——”张爷爷想反驳,猛然想到他平时虽然不接送他们,但他们上学放学的时候,他会去小卖部门口盯着俩孩子过马路。赶上周末,张跃民和梁好运出去,也是他在家看着俩孩子,“我老糊涂了。”   “打住!”张跃民赶紧说。   张爷爷亟待出口的话咽回去,不甘心地瞪一眼张跃民。   张跃民打算后天下午放学接上孩子直奔高速,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一天,“我去收拾东西。”   “爸爸,米饭怎么办?”   张跃民想了想,“带上。给你刘伯伯和段伯伯尝尝。他俩好像还没吃过自热米饭。”   刘向东和段老三何止吃过,在公司加班错过食堂的饭菜就吃自热米饭。俩人办公室各备一箱。不过草原上的人不好这一口,外来务工人员又少,没市场,铺货赚的还不够来回运费,所以他俩跟张运运一样在网上买的。   网上购物还是张跃民教的。   张跃民帮梁好运弄网店的时候问过他俩,要不要也弄一个。牛奶纸盒装,里面又是水,很多消费者怕坏了网店不赔,或不知道该怎么找网店赔偿。以至于他俩的店开了一年多,一直不死不活。   网店又不用房租,不需要花钱打广告,网站偶尔还主动推荐,一个员工盯着就行了,所以俩人也不在乎有没有人买。   张跃民和梁好运到那天,刘向东和段老三的孩子都在,因为也放假了。   段老三的儿子在梁好运公司干一个暑假,体会到赚钱不易,张跃民又给他请几个家教,老老实实复习,今年走个二本。   到了大学,接触到的人跟原来混日子的时候交的朋友完全不一样,公司的高管和亲戚夸他也多了几分真心,小年轻能感受到,以至于见着张跃民和梁好运特狗腿。   一口一个张叔梁姨的喊,主动帮忙拎行李。发现一包吃的还抱怨:“买这个干嘛?家里什么都有。”   张跃民笑道:“运运和好好买的。他俩不信不出门,在网上点点点东西就能送到家。”   “爸爸,别说了。”张运运现在是中学生,知道要面子了。   张跃民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   刘向东:“买的什么?”   “水和自热米饭。”张跃民道。   刘向东的女儿比双胞胎小很多,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小孩儿忍不住踮起脚往袋子里看。   张跃民给她拿一盒。   小丫头双手抱住,对上张跃民温和的笑脸,突然就害羞了,转向她爸。   刘向东抱起她:“喜不喜欢?”   “这边又没有卖的。”刘向东的妻子接道。   刘向东想起来了,他和段老三网上购物直接送到公司,“那回头尝尝。”话音落下,注意到儿子也好奇,“这些就给我吧。”   张跃民递给他。   段老三道:“今天太晚,先在酒店吃,明天咱们出去吃。”   “那你们明天别来太早。”张跃民算算时间,“下午吧。”   段老三惊叫:“下午?你怎么不说晚上。”   “明天大阅兵,爷爷得看阅兵仪式。”   段老三恍然大悟:“瞧我这脑子。那明天上午去我家看。中午都去我家。”这句是对刘向东说的。   工人放假了,公司啥事没有,因为张跃民过来,这个长假也没别的安排,刘向东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太晚酒店不供餐,可刘向东给的钱多,张跃民和梁好运到房间,客房服务人员就把餐送到。   饭毕就各回各屋。   翌日八点,张跃民先敲女儿的门,再按儿子的门铃,最后到双人间门口喊他爷爷和楚兜兜起床。   一行人在酒店随便吃点,就出去尝尝当地早餐。   昨晚进城的时候整个城市安静下来,沿街的商铺关门闭户,乍一看跟帝都没两样。   早上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一家人出了酒店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皆穿着民族服饰,一身休闲打扮的张家一众反而像另类,导致向来调皮的张好好紧紧拉住爸爸的手。   张跃民难得看到她这样,“害怕?”   “不是。就是感觉很奇怪。”张好好不知道怎么形容。   楚兜兜:“像是到了异国他乡?”   张好好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小点声。”张跃民提醒,“这边本就是少数民族聚集地,今天又是举国欢庆的日子,都走出家门很正常。想吃什么?”   张好好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因为好些东西看起来都油腻腻的,“我跟爸爸一样。”   张跃民懒得拆穿她,每样买一点,边吃边去段老三家。   张爷爷年龄大,张跃民等人不敢走太快,结果到段家正好看阅兵。   看到鲜红的城楼,张爷爷想到了六十年前的今天。   当年应该称之为开国大典。他是人民群众方阵中的一员。那时候城楼破损的厉害,那时候的兵骑的是马,现在的兵开的是坦克。那时候整个空军的飞机也没现在飞行表演队的飞机多……张爷爷越想越难过,领导人乘车检阅部队,他已泪流满面。   楚兜兜很担心,却不敢打扰老人,轻轻地戳戳他表舅。   张跃民摇了摇头。   段家一众看到他的动作,不由得屏住呼吸。   刘向东一家也来了,他的小女儿还不懂阅兵的意义,室内严肃的氛围却一向坐不住的孩子整整老实半天。   阅兵结束,张爷爷的眼泪哭干了。   张跃民拧一瓶水给他。   段老三的爱人连忙去拿湿毛巾。   张爷爷很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张跃民:“再活十年,咱们国家比现在还厉害。”   “再活十年?”张爷爷笑了笑,“那就真成了老王八。”   张跃民不禁皱眉。   “啥时候吃饭?”张爷爷不想他唠叨,赶紧转移话题。   段老三:“肉炖上了,炒几个菜就好。”   “羊肉?”张爷爷问。   段老三笑道:“中午吃牛肉。晚上出去吃羊肉。手把肉,烤羊肉串。人家做的好。”   来到当地吃着当地人做的当地特色,却是正宗够味。   张爷爷怕消化不良睡不着,通常晚上吃个半饱。今天却难得吃多。   他和楚兜兜一个房间,怕翻来覆去打扰到他,就要跟小曾孙换换。   张跃民本来给他订的单间,楚兜兜担心老人家,非要他俩住双人间。昨晚没也意见,今天要换回来,张跃民直觉不对。   张爷爷说不过他,只能跟他说实话。   老人胃口好,张跃民很高兴,也不嫌麻烦,大晚上的去买消食片,然后又陪他在酒店遛弯。   十点左右,老人舒服了,张跃民也困得睁不开眼。   翌日,一行人去骑马。   草原没什么玩的,好在地方大,又特别,马场待一天,蒙古包转转,五号上午梁好运带着跟刘向东和段老三签的合同,建筑公司的那个合同,心满意足的一行人就打道回府。   几个孩子觉得累,到家就各回各屋补眠。   张跃民开一路的车也累,回房睡一个小时起来不见爷爷,就问梁好运,“又去哪儿了?”   “我刚刚去买菜,看他在小卖部门口高谈阔论。”梁好运说着,忍不住摇头笑笑,“你真应该经常带他出去看看。老村长病入膏肓,看一次开幕式都能多活一个多月。爷爷心情开阔,他儿子也活不过他。”   张跃民:“我大伯?他能活。”   “大哥说的?”梁好运把刚刚从地里摘的青菜给他。   张跃民一边洗菜一边说:“他这辈子万事不操心,一天三顿饱一个倒,脸皮特别厚,能活到七老八十。”   梁好运想想他也没孩子闹腾,想吃啥买啥,“你我还不如他舒坦。”   “你跟他比?比不了。”张跃民看看青菜,“晚上吃什么?我这几天吃肉,总感觉吃伤着了。”   梁好运:“煮粥,炒一盆青菜。”   张跃民满意,几个孩子也非常满意。一盆炒青菜吃的干干净净。末了张运运还嫌不够,“爸爸,明天早上还做这个吃啊。”   张跃民:“明天做醋溜白菜。”   “也行。”保姆还没回来,张运运和张好好吃好就帮父母收拾碗筷。   俩孩子以前也不干。   家里就江大姐一个保姆,买菜做饭洗衣服拖地,他们要不搭把手,给再多工资人家也不敢——有命赚没命花。   张跃民念叨俩孩子一次,别把人累病了。俩孩子挺喜欢保姆江大姐,偶尔帮忙扫地,擦桌子,久而久之,不需要张跃民提醒,也会帮一把。   连着吃四天清粥小菜,一家人吃的想念荤腥,正好参加赵新宇的婚礼。   赵家办酒跟农村不一样,农村办喜事会拉张桌子收礼金。赵家是谁收谁的。赵爸爸这边的亲戚朋友把红包给他,赵妈妈那边给她。   赵新宇和他未婚妻也是各收各的。所以梁好运那份就给赵新宇。   赵新宇一见除了礼金还有礼物就忍不住皱眉,“师兄,不是说了,什么都不缺。”   “你嫂子买的,送你老婆的。”张跃民推的干干净净,“找她去。”   赵新宇不好意思,让他表妹招呼张跃民和梁好运,他给妻子送去。   伴娘好奇传说中的梁总送的什么,所以赵新宇一出去,就把门关上,让新娘拆开看看。   赵新宇的老婆可不是这么不讲究的人,不论伴娘怎么撺掇,就是不碰。直到两人回到自己的小家才把东西拆开。一对水晶摆件,特别精致。   赵新宇的老婆惊得捂住嘴巴。   “这么高兴?”赵新宇诧异。   他老婆摇了摇头,“不全是。我之前想买,我妈不让。说这东西贵,不实用。我要自己买,她又说易碎,家里有孩子不能放这种东西。摔碎事小,伤着孩子事大。她这样说了,我哪敢买。没想到……那个梁总审美真不错。”   赵新宇:“她和我师兄的审美都不错。对了,师兄让我明天下午过去一趟。”   “什么事?”   “我没顾得问。”   “那我跟你一起去。算认认门。”   赵新宇想到什么,笑了:“他们家好认。”见老婆好奇,“明天你就知道了。”   两家酒席一起办,不存在回门。可很多东西还在娘家。翌日上午,两人回一趟娘家搬东西。下午,赵新宇从他岳母家开出来十多分钟,拐进胡同口走十来米就把车停下。   赵新宇的老婆诧异,“这么近?”   “一直这么近。他们要是搬去新家更近。”赵新宇指着东北方向的高楼,“就那儿。”话音落下,大门从里面打开。   赵新宇一看是江大姐,冲她点了点头,就扶着老婆进去。   江大姐:“在书房。”   书房就是堂屋东间,所以两口子直接去堂屋。   “师兄!”赵新宇进门就喊。   张跃民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拎着两瓶茅台。   赵新宇下意识问:“你在喝酒?”   “你再看看。”张跃民把茅台递给他。   赵新宇看了看上面的商标以及年份,越看越眼熟,“这,这是我的那两瓶?”   “我一猜你就忘了。”张跃民无奈地看他一眼,“以前放家里怕你爸喝了。现在可以拿回去了吧?”   赵新宇放茶几上,“现在拿回去也没人喝。我爸三高,我妈不准他喝。我们单位也不能喝酒。”   “那就卖了。”张跃民算了算,“加上你们的礼金,应该能买一套房。房子还有升值空间。”   赵新宇的礼金加卖酒的钱不够,于是看他老婆的意思。否则他就得动用定期存款。   对方并不喜欢高层的房子,但张跃民说的是“升值空间”,不是自己住,“你我认识的人也不缺酒啊。”   赵新宇想到他们那个圈子的人,谁家都有几箱茅台,多是逢年过节发的。不用钱的喝不完,谁花钱买。   “师兄,算了,这酒还是表舅给的。”   “要是哪天没看见蒸发了呢?”张跃民看一眼酒,“快少一两了。”   赵新宇不禁问:“少这么多?”   “多少年了?”张跃民反问,“我们又不懂藏酒。再说你放我这儿快十年了。”   赵新宇的老婆惊呼,“这么久?”   “国足出线那年,他拿来要庆贺,你嫂子说等小组线出线再庆祝也不迟。谁也没想到一轮游。”张跃民想想两人的身份,也不适合卖酒,“要不就还给你舅。”   赵新宇:“我舅也不差这两口酒。我现在还给他,他肯定挤兑我小家子气。”   “那我帮你卖了。不说是你的。正好向东有朋友要这种陈年茅台。”张跃民。   赵新宇:“随便你。要不留你喝吧。”   “先不说酒,你们要想投资房子也得抓紧。”张跃民朝东边看一眼,“我在那边买的房子,零头快赶上当初的房价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夫妻惊得张大嘴。   赵新宇的老婆更是惊呼,“疯了?!”   张跃民:“开发商运作加市场需求很正常。我这处院子买的时候十多万,现在加两个零我也不卖。再往后可能得加三个零。”   赵新宇知道这几年房子涨得厉害,也没想到这么厉害,“难怪嫂子搞房地产。”   “你嫂子跟主业是房地产的人不一样。她是用公司要存银行的钱搞。”   赵新宇:“那帝都有嫂子盖的楼盘没?”   “帝都的地太贵。”张跃民摇了摇头。   赵新宇看他老婆的意思。   对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他过两天回单位,我这个样也没法看房。”   “兜兜的堂哥跟别人一起弄个房产中介,手里有新房,也有二手房。你们有喜欢的,让他帮你们留意一下。”   两人本来有点犹豫,一听楚家也参与进来,便知道大有可为。瞬间决定听张跃民的。   张跃民当着两人的面给楚兜兜的大堂兄去个电话。结果那边跟他“讨价还价”。中介费免了,有好房子给他留着,张跃民要帮他从学校里找几个人,给他们公司弄个网站。   张跃民是好气又好笑。对方说价钱好商量,他又没法拒绝。   楚兜兜的堂哥有钱,其实也可以找别人。可哪家公司的人能有张跃民的学生牛。那些学生毕业后不是进国字头单位,就是进全国百强单位。   他找那么大的公司做网站,价格可得翻一番。   赵新宇和他老婆虽然也在张跃民跟前,电话没开免提,所以不知道中间还有这茬。   话又说回来,赵新宇那两瓶酒张跃民没喝,一来梁好运不喜欢他喝酒,二来他经常开车,也没机会。   他给刘向东去个电话,第二天就把酒卖出去。   房子交给专业的人,十月底,赵新宇和他老婆的零花钱变成一套房。房子到手,他们只看一眼就交给中介租处理。   赵妈妈特意打电话谢张跃民,给他添麻烦了。其实张跃民早就想把赵新宇的酒处理了。因为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拿出来称一下,蒸发的多,还得给他换地方。别提多麻烦。然而这事不能告诉赵妈妈,否则赵爸爸知道又得数落赵新宇没出息,酒也拿出去卖。   以免真传到赵家老两口耳多里,这事张跃民连梁好运也没说。   梁好运倒是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帝都工人工资太高,梁好运不打算在总公司那边盖厂房。以后就算盖楼也是租出去。江北县工人工资低,那边也有地方,梁好运决定在那边扩张。   张跃民赞同:“现在道路好了,运输成本大大降低,在那边也行。对了,江北县那事还没出结果?”   “哪事?”梁好运问。   张跃民:“古韵。”   梁好运恍然大悟:“省领导忙,可能忘了。也有可能他没大问题,就给他个口头警告。那边又不知道古韵是古老的女儿。”   “不知道?”   梁好运点头:“江北的那个书记只知道她姓古。古虽然不是大姓,也不是什么冷僻字。”   “那要是哪天古韵去河东省拿地,可就有意思了。河东省的领导班子肯定知道‘古韵’这个人。”   梁好运笑道:“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你跟那边的领导班子不是挺熟的?”   梁好运:“十年前还行。现在很多人我都不认识。再说了,这几年我都是从机场直接去江北县。再好的感情——”   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梁好运拿出来一看,惊讶的张嘴。   张跃民:“谁?”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本来想九点更,实在忍不住,凌晨发文 第189章 处理房产   梁好运感慨:“真不禁念叨啊。”   “江北县?”   梁好运无意识地摇摇头。   张跃民:“那就是河东省?”   梁好运点一下头,接听。张跃民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直到她挂上电话,张跃民才问:“出结果了?”   “可能还在查。”   张跃民:“这么久还没查清楚?一个小小的江北县。”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那他找你什么事?”   梁好运没急着回答:“猜猜看?”   “你跟他不熟,我猜不出来。”   梁好运道:“这事得从古韵那事说起。要不是古韵,他还不知道我弄个房产公司。他说省城老城区太旧,道路窄,每天上班不论谁,都得提前起至少一个小时。打算往南拓展一个新区。可惜没人干。”   “所以就想到你?”   梁好运点头:“那边荒凉。不过也好,能往南拓十公里,江北离主城区就近了。新城区能发展起来,我在江北县的那些厂房跟地得翻一番。”   “双赢啊?”张跃民想想,“可以试试。不过那边荒凉,资金回笼慢,找银行批贷不合算。”   梁好运笑道:“有多少钱干多大事。再说,他们跟我非亲非故,为了政绩,我填再多他们也嫌少。”   “你清楚这点就行了。先让经理过去看看。”   梁好运也没打算一开始就让古韵出面,“我知道。”   “那个汤明明那边呢?”   梁好运:“不愧是华尔街混过的。”   “也有可能新手运气好。”张跃民提醒她,“别大意,没隔一段时间看一下。”   要不是怕捐出去的钱被人拿去养情人,梁好运这辈子都不会搞基金。她实在觉得弄那个不靠谱。再说了,要是弄那个赚钱,他们家新房的开发商发现钱存银行不合算的时候,也不会选择搞房产。   翌日上班,梁好运把河东省的事交给古韵,也没往汤明明那儿去。阳历年来临之前才看看收益情况。   元旦假期结束的第一天,梁好运接到江北县分公司经理打来的电话。江北县书记干的事终于出结果了。   故事太长,经理电话里说不清楚,于是就把那件事处理结果的网址发给她。   梁好运一听传到网上,意识到事不小。她下面还有个会,担心打扰她工作,直到下午下班回家,才用张跃民的电脑看这个消息——网络太卡,用手机看太麻烦。   张跃民见她看得认真,拉张椅子坐她旁边,一看上面的内容,惊得目瞪口呆,因为牵一发动全身,查他一个,带出副省长。   “怪不得这么慢。”张跃民感慨。   梁好运:“我也没想到这么严重。他调去江北县才几年。”看了看公示上的履历,“今年是第四个年头。”   张跃民提醒她:“你忽略一点,江北县是河东省最肥的县。”   梁好运长舒一口气,“不会查到我这边吧?”   “人进去了,知道事情因你而起又如何?要是冤枉的,还有可能。贪赃枉法,坏事做尽,还有脸报仇?”张跃民冷笑。   梁好运上辈子就是升斗小民啊。   这辈子虽然认识很多大人物,因为李家楚家和赵家的关系,旁人也不会给她摆架子。敢算计她的人不多,她也没机会练心机耍手腕。   正因如此,每遇大事,她才会第一时间告诉张跃民。   梁好运打算关上电脑,看到购物网站,不禁打开看看。   “看看销量?”张跃民问。   梁好运点一下头,“也该换代言人了。”   “成国民品牌了,还要代言人?”张跃民看看现在的代言人,一对青年演员,“以后找有国民度的老演员。这种没用。”   梁好运:“是没什么效果。我以为年轻人会喜欢。找年轻的明星,学生也追捧。”   “学生没钱,捧不捧都得买你的水。因为你的水最便宜。你以前说过,不能看代言人,要看营销。营销做得好,那什么金什么康,没代言人照样年年送礼都送它们。你找这种小青年,不是帮你打广告,而是你给他们打广告。不代言你的东西,老百姓知道他谁呀。”   梁好运想了想,“大概我怕被同行赶超,被碾压,担心则乱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   梁好运决定先卖个关子。   公司跟总台签了长约,换代言人并不需要再签约。广告过了审核就可以播放。   翌日,梁好运联系广告拍摄公司,半个月制作好一条新广告。   冬天黑的早,吃饭也早。七点多一点,江大姐就把厨房收拾好,等着看会儿电视,顺便跟雇主一家聊聊,明天的腊八粥。睡觉前把杂粮泡上,明早起来煮,一个小时就能煮的浓稠香糯。   江大姐进门就发现不对,张好好双膝跪地,双手扒着电视机,恨不得舔屏,“这是咋了?”   “等着看我妈。”张运运道。   江大姐下意识朝东看,“梁总好像在卧室铺床。”   “咳!”张运运险些呛着,“电视里的我妈。”   江大姐稀罕:“梁总又上电视了?”赶忙找个位子坐下。   “好运公司董事长向全国人民拜年。”   江大姐想问,咋这么耳熟。看到一身红色唐装的梁好运出现在电视里,恭祝全国人民新春快乐。   “这,这……”江大姐不敢置信地指着电视机,“这是梁总?”   张好好起来:“怎么这么短?总共没十秒钟。”   张运运:“总台黄金档,想要多少?”   “等一下,运运,那真是你妈?”江大姐下意识看电视,电视已换成别人的广告。   张运运:“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我妈瞒的严实,连我爸都不知道。”   江大姐想说什么,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去,梁好运和张跃民先后进来。江大姐下意识起身,站起来懵了,她起来干啥啊。   梁好运失笑:“又不是没上过电视,看把你们紧张的。”   “妈妈以前上电视是专访。”张好好提醒她,“给自己公司打广告可是头一次。”   张跃民坐下:“谁说的?”从茶几二层拿一瓶水,“这上面的仕女图就是根据你妈画的。忘了?””   张好好想起来了,“不算。这就是个纸片人。”   “那下次你帮我给全国人民拜年?”梁好运问。   张好好连连摇头:“您放过我吧。我还想自由呼吸。我可不想被当成大猩猩一样围观。”眼珠一转,“找我爸。我爸长得对得起观众。”   张跃民:“你对不起观众?”   “您——您人身攻击,我不跟你说了。”张好好转到她妈身边,“妈,拍广告好玩吗?”   梁好运:“好奇?”   “我——”张好好犹豫一下,试探着问:“我可以好奇吗?”   梁好运想笑:“当然可以。回头我给总台打个电话,问问哪个在帝都拍戏的剧组需要小演员,你和哥哥暑假去玩几天?”   “我不去!”张运运拒绝。   小冯道:“梁姐,影视城,还有那些影视公司一个比一个乱,简直颠覆人的三观。不能去。”   “这么乱?”张运运来了兴趣,“那我得去看看。”   小冯的呼吸一顿,“张老师……”   “我听运运说你最近谈个对象?”   小冯愣住,怎么突然提起这茬啊。   “你再帮好运找个司机,以后你们一替半个月的开。暑假你辛苦点,让他陪运运和好好去玩玩。”张跃民看着一对小儿女:“颠覆三观好过无知。”   小冯想了想,“您真让他俩过去,那家里的电视往后可就成了摆设。”   “这么严重啊?”张好好不禁问,“那妈妈还请明星代言?”   梁好运:“也有爱惜羽毛的。以后不请了。”   “妈妈代言?”   梁好运摇头,“天天搁电视里看到我自己,我也别扭。以后请动画人物代言。”   “这个主意好。妈妈,赶明儿我帮你画几个。”张好好想了想,“费用吗,我给你个亲情价。”。   梁好运失笑:“是我亲闺女。可以。不过我得提醒你,我是甲方。”   “啥意思?”   张跃民:“你可能得改十次八次上百次。”   “改呗。”张好好想也没想,“反正到最后,妈妈还是得用最初的那个。”   张跃民很意外:“听谁说的?”   “我师兄啊。”   张跃民顿时知道,她说的是学画画的师兄,美院学生,经常兼职赚外快,“影视城还去吗?”看着张运运问。   张运运想一下,“去吧。我要做一个看遍世间丑恶,依然对世界充满希望的快乐少年。”   小冯笑喷。   张运运:“不信?”   “信,我信!”小冯点头表示深信不疑,“我没想到你还能说出来。”   张运运甩一下他的学生头,“当然!妈妈,打电话吧。”   梁好运:“你俩没演技,有可能跑龙套。”   “没关系。让我们进去,不演也行。”张好好道。   梁好运又想一下,“如果人家问你爸妈做什么的,你怎么说?”   “就说妈妈联系的那个伯伯家的亲戚呗。”张运运回答的很迅速。   张跃民笑道:“这个电话可以打。到了那儿不许分开,别人给你们吃的喝的也不许接。我给你们买个手机,有事打给妈妈。”   “妈妈,我要翻盖的。”张好好忙说。   张运运不甘其后:“妈妈,我要直板的,后盖还是好几种颜色的那种。”   “你真会选。”梁好运不禁看儿子,“是不是今年新款?”   张运运的眼珠转了转,“去年的。降价了,不贵。”   “用你们的钱买贵不贵?”梁好运问。   张运运猛一拍腿。   梁好运吓了一跳,顿时想揍他,“又怎么了?”   “明年是世界杯啊。”张运运看他爸,“我得和兜兜哥哥去看世界杯。护照办好了。”   梁好运松了口气:“还以为什么事。好好,你呢?”   “比起出国,她也想出去。”张好好点头。   张跃民:“那我明天就去给你办护照。小冯,刚才说的别忘了。”   要是去影视城,小冯恨不得磨叽到明年这个时候。去看世界杯,小冯想也没想就说:“我明天就联系看看。”   江大姐不禁问:“运运和好好还小,不需要你们陪着?”   张跃民:“不用。国外像他们这么大的小孩,自己就敢出去。”   “真好!”江大姐羡慕。   梁好运:“等你儿子毕业,让他带你出去看看。”   江大姐摇了摇头:“不行。张老师说过,刚毕业工资低。”   梁好运:“用你的钱。”   江大姐苦笑:“我的钱不能动,得给他盖房子。”   小冯忍不住问:“在你们老家?我劝你有钱就买房。你儿子是在申城对吧?就去申城买。市中心的买不起,我知道,那就去偏远的地方买。”   江大姐摇头:“那就到农村了。”   张跃民本不想掺和保姆家的事,“江姐,我们这儿二十年前跟农村差不多。你要说这里大学林立不是农村。我老家你知道吧?”朝他爷爷那边努努嘴。   张爷爷道:“跃民早年在兴和县买的房子,现在得再加一个零。”   “那边也能涨十倍?”江大姐震惊。   小冯道:“我打算春节回去就在我们老家县城买一套。”   梁好运不喜欢小冯老家的人,尤其是他父母,“买了给你父母住?”看到他摇头,“那你不如去省城买。河东省省城建新区,因为这几年发展迅速,老城区饱和了。你老家省城可能也在扩建。现在便宜,五六年后基础建设齐全能翻一倍。”   小冯一听一倍,顿时心动,“那我春节回去就看看。”   江大姐闻言顿时心慌,是那种在家盖房,以后想去城里买也买不起的心慌。可要是不买,真涨了,她肯定特后悔。   “申城的房子那么贵,买个小的我们家也买不起啊。”江大姐这样说的目的是希望梁好运说,那就别买了。以后真涨起来,她也能给自己找个借口。   梁好运:“普通家庭都买不起。贷款。我给你开的工资高吧?”   江大姐老老实实点头。   梁好运给她算一下:“你们家付首付,房子写你的名,用我给你的工资还房贷。等你儿子毕业,用他的工资还。”   “我儿子早呢。”江大姐摇头,“他要读博士什么的,我也不懂。张老师懂吧?”   张跃民:“你儿子的学校是申城最好的学校,多读几年出来,年薪至少二十万。到那时候完全可以房子卖掉,换个大一点的。普通人买房,没有不欠钱的。”   “那还不如在这边买。”江大姐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到了申城,我们谁都不认识,遇到骗子咋办啊。让兜兜的哥帮我们找一个,那中介费啥的,随便他们开,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   梁好运转向张跃民:“这也行啊。”   张跃民摇头:“得问她儿子。你没听她的意思,那房子是给儿子娶媳妇用的。她以后还是回老家。”   江大姐就是这样打算的。   城里吃根葱都要钱买。一个月生活费就得一千多。回到老家,顶多三四百块钱。   江大姐看看时间才八点钟,眼睛忍不住看电话机。   小冯把他的手机递过去。   江大姐出去打电话。   本以为会聊许久,然而三分钟就从外面进来。   张爷爷摇摇头。   江大姐看到老人的动作,很尴尬:“我儿子说,说房子要买,不过不要我的钱。我的钱留以后我们两口子养老。他说,张老师说毕业后年薪二十万,他自己买。”   张跃民笑了。   一家人被他笑的莫名其妙。   梁好运稍稍一想就懂了,“你儿子毕业还得七年吧?”看到江大姐点头,“那你知道两千年我们新家那边还是块荒地吗?”   梁好运和张跃民很少说房子涨了多少多少。   东边何大妈和西边的刘大妈喜欢聊,没少感慨,当初要不是听张跃民的话早早的买,现在借钱也买不起。   江大姐想一下:“那就不听他的。不要他出钱,也不写他的名,也不用他还房贷,也不告诉他,省得他说我不懂瞎折腾。”   谁也没想到,没等七年,二零一五年年底开始暴涨,一直到一六年中,这阵暴涨才结束。很多二线省会城市的房子短短半年翻了一倍,有的甚至两倍三倍。   自打江大姐的女儿考到帝都师范大学,江大姐的丈夫也到帝都做事。在梁好运厂里开叉车装卸货。他以前在老家县城一边开叉车一边看着儿女上学。   两口子都忙,又自己过习惯了,都在帝都也很少见。用他们夫妻俩的话说,远了香近了臭。自打房价暴涨,江大姐却恨不得跟她丈夫报团取暖。因为经常晚上做噩梦,梦到房价像泡沫一样,哗啦一下全没了。   六年前,梁好运跟张跃民说,没事就带爷爷出去转转。   十一假期人太多,这几年每到八月下旬和春节,张跃民都会带他出去。红军当年走过的地方,张爷爷去个遍。身体反而六年如一日。   江大姐天天半夜惊醒白天做事,半个月下来,精神状态还不如张爷爷。   张跃民和梁好运早出晚归,张运运在帝都大学医学院,张好好在法律系,兄妹俩的课业繁重,比父母还忙,以至于一家四口都没注意到江大姐的变化。   江大姐用擦脚毛巾擦桌子,张爷爷才意识到问题很严重,“小江,歇会儿,咱爷俩聊聊。”   “哦,好。”江大姐忙过去问,“哪儿不舒服?我电瓶车送您去医院,还是给张老师打电话?”   张爷爷:“我没事。有事的是你。你咋了?眼底乌青,家里出啥事了?好运那个公司有个爱心基金,你跟管基金的那个明明说一声,应该能给你拨出一笔钱。”   “不,不是的。家里没啥事。都,都挺好的。”江大姐一家三口在这里,儿子在申城上大学,老家的父母,他们出钱,兄弟姐妹照顾,因为给的钱稍微多一点,这几年兄弟姐妹也没闹过矛盾。   张爷爷问:“那你咋了?”   “老爷子,我也不瞒你。当年张老师建议我买房,别搁老家建。那个房子你知道吧?”   张爷爷点头:“我知道。虽然是老破小,现在算有四十年了,可你说的,房子很正,还送俩大阳台。咋了?”   “早两年帝都提出就近上学,那个房子涨了一点。我当时想卖,张老师说,不急着用钱就再等等。最近半年又涨了。”   “涨了好啊。”   江大姐头疼:“按照六年前的房价算,涨了六七倍。”   张爷爷惊得张大嘴,不禁攥住椅子扶手坐起来:“多少?”   “当时首付二十多万,现在几百万。”江大姐说着就心慌,“老爷子,我想卖了。不卖,我总觉得不踏实。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张爷爷运气,“这,这太多了。你那个房子涨那么多,东边我们那些房子,得多少啊?”   “听说一套至少一千万。何大妈说的。”   张爷爷倒抽一口气,“疯了,疯了。赶紧给好运打电话!”   江大姐也有手机了,张好好送她的。本来打算换个洗脚盆。江大姐说还可以用,可惜了。张好好就给她了。   江大姐不上网,打个电话旧手机足够了。   梁好运以为老爷子身体不好,接了电话就打给张跃民,让他下课就回家。   张跃民离得近,梁好运离得远,一个在上课,一个从平安县赶过来。结果两口子到门口碰个正着。   进门看到老爷子在廊檐下遛弯。两人相视一眼。   梁好运问:“爷爷,出什么事了?”   “好运,咱们家你最听话吧?”   梁好运被他说的心慌,“爷爷,怎么了?”   “小江的房子涨了,你知道?”张爷爷看她点头,“涨疯了。”   梁好运:“江大姐又想卖?”   “先不说她。你,你那个房产公司赶紧卖了。”张爷爷的神情非常严肃,“我知道那个公司大,一点点卖,但一定得尽快处理。”   梁好运奇怪:“谁跟你说了什么?”   张爷爷摆摆手:“没人说什么。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啊。好运,你要是不舍得,那个物业服务公司你留着。房产公司一定要早点卖。”转向张跃民,“跃民买的那些房子足够咱们住的。”   梁好运看张跃民。   张跃民:“你早些天跟我说,分公司那边的规模赶上总公司,不知道派谁去。要不就让古韵过去?”   梁好运皱眉,国家还未敢于,用得着着着急吗。   “你也认为应该尽快脱手?”   张跃民没有直接回答:“我只知道咱们国家跟国外不一样,国外政权拿大资本没办法,咱们国家可以调控。今天出台,明天就能到位。”   张爷爷:“好运,知道你爷爷我参加革命的时候最擅长干啥不?”   梁好运当然知道:“打土豪。”顿了顿,“可是现在是二零一六年。”   张爷爷道:“国家还没有改姓资。”   梁好运沉吟片刻:”好,我听你的,一点点出掉。”   “这就对了。”张爷爷欣慰,“爷爷错了,你也别怪爷爷。好运,不贪才能走长远。今天你能卖房产,以后才舍得处理别的。你才四十六,这辈子长着呢。不到进棺材那一天,一切皆有可能。”   梁好运被他说的心慌:“我回头就给向东和老三开个视频会议。不说你,说跃民说的?”   “那俩小子没你听话,尤其是段家小子。说跃民,他会以为听兜兜他爸说的。”   梁好运那样说,正是有这个担忧,“先处理到那些不甚好的。像市中心那些最后处理。”说着,看张跃民。   “好的地段降不下来。因为物以稀为贵,这是市场决定的,没法调控。”张跃民道。   江大姐忍不住:“梁总,张老师,我家的那个房子咋办?那个四十多年了。”   梁好运:“给你儿子打电话,问他以后在帝都还是打算留在申城。在申城就卖了买申城的。在帝都就留着。”   “对,对。”江大姐拨通,想一秒就按免提,“儿子,有没有空?”   “有啊。什么事?”   江大姐想了想:“儿子,快毕业了,是来帝都咱们一家四口在一块,还是在申城定居啊?”   “到时候再说吧。”   江大姐急了:“不能到时候。房价涨得厉害,你得早点打算,咱好早点买房。”   那边传来一声苦笑:“妈,我当时真该听你的。可现在,就算现在买,咱们也买不起。”   江大姐忙说:“买得起。我把房子卖了就买得起。”   “咱家的房子?不够付房产税的。再说,卖了你和我爸以后住哪儿?行了,房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江大姐一见她儿子要挂:“不,不是老家的。听我说完,老家不能卖。老家好像要搞新农村。我说的是帝都的房子。”   “帝都?”   江大姐:“对啊。六年前,我要在申城买,你还记得吗?你说郊区不好。我就在帝都买一个老破小。现在管那一片叫学区房,涨了很多很多。我和你爸这些天老做噩梦。我就想把房子卖了,钱到手里心里也踏实。儿子,儿子,说话,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觉得明天能完结 第190章 急流勇退   江大姐担心不已:“梁总,张老师,这是咋回事?是不是手机坏了?还是突然没信号了?”   张跃民转向梁好运,你说还是我说?   梁好运:“手机好好的,你儿子可能吓着了。”   “吓着?”江大姐回忆她说的话,“我没说啥啊。”   梁好运想笑:“他不知道你在帝都有房。”   “就这事?”江大姐摇了摇头,“我儿子没这么胆小。”   梁好运想说什么,忽然看到手机被挂断,恢复手机屏幕,“你儿子挂断了。”   江大姐连忙看了看:“咋回事?”   梁好运有个大胆猜测:“他可能正在查从申城到这边的动车。”见她更糊涂了,“看看你的房子值多少钱。”也有可能在网上发帖,“一直做家政服务的母亲突然告诉我,在帝都有一套学期房,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别问梁好运怎么知道这种发帖格式。她和张跃民从浏览记录里看到张运运和张好好发帖。其中一个帖子,张好好抱怨张跃民偏心,眼里只有妈妈没有她   “那他,咋不说话?”江大姐还是想打回去。   梁好运:“房子这么大的事,你一直瞒着他,你儿子肯定生气。可房子涨了,他没钱买房,你可以买,他又高兴。现在正处于悲喜交加的状态。容孩子缓缓。”   “对,他刚才说买不起。这孩子,跟我这个当妈的,有啥不好说啊。”江大姐高兴又觉得孩子好笑。   梁好运想笑,“咱们国人表达感情含蓄。像好好今年十九岁了,还跟运运争宠,整天粘着我和跃民的极少。”   “我们家孩子跟我和他爸确实不亲。”   梁好运:“因为他们小的时候你们只顾赚钱养他们,没时间陪他们。他们也能理解。”   “对,对。第一年给人补课赚的钱,就给我和他爸一人买一件羽绒服。”   梁好运心说,这事你说好多次了。   “别担心,孩子到帝都自然会给你打电话。”   江大姐连忙看手机,发现电量只有一半,赶紧去充电。   张爷爷看向梁好运:“明天就给向东和海军打电话。”   “我知道。”梁好运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让助理通知下去。”   张跃民按住他的手。   张爷爷不禁瞪眼。   “明天周六。”   张爷爷有个老年机,挂他脖子上,打开一看:“那就周一吧。运运和好好快放假了?”   “下周放假。”张跃民道。   张爷爷很关心他小曾孙,“订机票了吗?”   “还没有,不急。”张跃民道:“他们自己会订。虚岁二十了。”   张爷爷淡淡地瞥他一眼就去葡萄架下纳凉。   傍晚,张运运背着书包拿着足球,张好好背着书包拎着羽毛球拍进来,张爷爷就冲他俩招手。   张运运要扶着他起来。   “你先坐下。我问你个事,你去欧洲的机票定了吗?”   张运运要去看欧洲杯,正好赶上四分之一决赛。他喜欢的球星要能撑到决赛,他就看完决赛再回来。   张好好本来不想去,去欧洲可以购物,就让两个哥哥带上他们。   “不着急。”张好好道,“看兜兜哥的时间。”   张爷爷听到后面一句,不问了,“别忘了。离咱们这儿那么远。多带两张卡。”   “知道,知道。这么热,我们回屋吧。”张运运再次扶他起来。   张爷爷这才回屋。   两个大二学生课业虽忙,但周六周日不需要上课。翌日早上,饭后,张爷爷就让俩重孙收拾碗筷。   张好好下意识看保姆:“江姨生病了?”   “她儿子今天可能得过来。她想儿子,心神不宁,别把碗打了。”张爷爷转向江大姐,“小江,这两天你休息。今天陪孩子看看房子,明天在帝都玩玩。晚上住酒店也行,住家里也行。有客房。”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江大姐在张家赚钱,她老家的父母公婆吃得好穿得好。江大姐又没法在父母床前尽孝,以至于就把张爷爷当成祖辈伺候。   江大姐手脚麻利,尤其早几年帝都提出就近上学,房子涨一波,她心中感激,愈发勤快。人家请俩保姆,也没她一个干的多。   张爷爷辛苦了半辈子,知道干活累,江大姐的付出他看在眼里,所以才说出这番话。   江大姐不好意思说,孩子要面子,自尊心强,分数可以上帝都大学,偏偏去了申城,就是因为她在帝都大学附近当保姆。   “他去他爸那边。”   张爷爷信以为真,“天热带几瓶水。”   “我知道。不一定是今天。”江大姐说着又拿手机,一想儿子还生她的气,又把手机放回去。   张好好发现她坐立不安:“江姨,从申城到这边最快得十二点。从车站到这里,一点不耽误得一点左右。”   江大姐张了张口:“这么远?”   “咱们国家大啊。”张好好想一下,“要是在欧洲,这么长的距离就出国了。”   张运运:“要是欧洲小国,得穿过好几个国家。”   江大姐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七点多一点。还有大半天啊。   往四周看了看,江大姐去把衣服放洗衣机里就去刷鞋。   张好好看她哥:“江姨又好了?”   “忙起来没空想。”张运运道。   张好好点头。   梁好运和张跃民也没闲着,张跃民用电脑跟同行聊工作,梁好运用电脑跟刘向东和段老三开会。不过怕隔墙有耳,两人就移到卧室里。   张好好把厨房收拾干净,看到卧室窗帘拉上,冲东卧室扮个鬼脸。   “爸妈在干嘛?”张运运问。   张好好:“好像在打电话。谁知道密谋什么呢。哥,去找兜兜哥?”   “兜兜哥在学校吧?”   张好好打电话问一下:“在家里。刚起来。”   这个家是张跃民送他的那套房子,不是他爸妈家。跟爸妈住一块,样样不好,就一点好,吃饭方便。自己住,样样都好,就一点不好,吃饭不方便。   “不用去了,他还没吃饭。”张好好见他准备换鞋:“问我家里还有没有吃的,我说有粥和油条,他等一下就来。”   小区门口就有共享单车。   楚兜兜从下楼到这儿,中间又等一下红绿灯,买一个油饼和烧饼,总共才用十五分钟。   今天的粥是江大姐盯着煮的,火候正好。夏天热,饭凉的慢。他过来粥不凉不烫刚刚好。楚兜兜喝一大口,感慨:“还是家里煮的粥好喝。早餐店的没法看。”   “你买个定时的电饭锅也能煮成这样。”张好好道。   楚兜兜摇头:“没有煤气大锅煮的好喝。”   张运运不想跟他讨论这事,“你什么时候放假?”   “我都可以。”说出来,楚兜兜忍不住叹息,“最后的自由啊。”   张运运:“以后时间不自由,但金钱自由。”   “对,以后我就能赚大钱了。幸亏我们研究所在帝都。”楚兜兜端起碗,“还能时不时回来吃饭。”   张好好坐到他身边。   楚兜兜看她一眼,往旁边移一米,“突然跟我这么亲密,我怕。有事说事,甭来这套。”   张好好瞥一眼他,“本来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这样,我不说了。”   “别啊。”楚兜兜又坐回去。   张好好打量他一番:“真想念我十年前的兜兜哥哥。”   “我要是还跟十年前一样,还不成怪物。到底什么事?”   张运运坐他对面,“她偷听到大姑给我妈打电话,要给你介绍对象。我妈替你回了。但她肯定没死心。”   “真的?”楚兜兜忙问。   张运运点头。   “难怪昨天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楚兜兜放下碗,“我还以就是那么一问。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大舅三十岁才结婚,她也是,我才二十六啊。”   张运运:“他们那些当家长的最喜欢严以待人,宽于律己。”   “运运,你爸妈随时会过来。”张爷爷慢悠悠说道。   张运运闭嘴,示意楚兜兜赶紧吃,吃好兄妹三人开车出去。开的还是张跃民的车。   别看楚兜兜二十六,张运运和张好好快满十九岁,有驾照,但还是没自己的车。张跃民的理由还是那一个,学生开什么车。有辆自行车就不错了。   他仨刚走,江大姐的手机就响了,儿子问她的具体地址。   江大姐在这边好些年,熟悉的很,想也没想就给她儿子好几条线路。挂上电话忍不住喊:“梁总,真让你说对了。”   刘向东和段老三也说通了。   梁好运关上电脑出来,“让你去车站接他?”   “不用。大小伙子会坐车。让我去地铁口等他。”地铁里有空调,江大姐说着就想去。一想到得一点左右,又冷静下来,“梁总,我这身衣服行吗?”   梁好运:“行。大热的天穿再好的衣服走到地铁站也汗湿了。”   江大姐赞同:“你说得对。那就不换了。”衣服和鞋收拾好,就去准备中午饭。   梁好运见她闲不下来,也懒得提醒,离中午还早。   可房子这事说开了,再也不用担心在儿子面前说漏嘴,江大姐开心啊。十一点就做饭。荤素八个菜,十二点吃饭。   饭后她洗洗刷刷,弄到十二点四十,到地铁口不到一点钟。   又等将近二十分钟,江大姐才再次接到儿子的电话。   儿子见他妈还是他妈,一副劳动人民的形象,又怀疑自己昨天只是做个梦:“妈,你真在帝都买一套房,还是学区房?”   “妈能骗你。走,妈带你去。”江大姐又跟儿子进地铁站,“那个房子,别看两室一厅,只有六七十平米,房租可贵了。”看到周围有人,赶紧压低声音,“五年,去年初光房租就有十几万。我问张教授,就是妈的那个雇主,是存起来,还是买房。他让我去省城买。”   儿子忙问:“你买了?”   江大姐犹豫起来。   “买没买?”   江大姐期期艾艾地说:“你别生气啊。张教授,有大学问,妈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   江大姐夫家姓名胡,小胡同学连连点头:“是。我现在知道了。妈,说吧。”   “张教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买帝都的房子,咱家钱不够,管你舅舅和叔叔借的,妈那一年的工资都给他们了。所以想给你妹买也买不起。房租钱出来,又加上我和你爸的工资,就给你妹买一套,写的是你爸的名。”江大姐说完,一脸紧张的看她儿子。因为在他们农村,没有给闺女买房的,默认家产归儿子。   小胡笑道:“应该的。你电话里怎么没说?”   “那边的房子便宜。比你房子大好多,总价才六十万。买的时候五成首付还给打折。妈去那边看过,现在周围都没超市。卖了不够你这个房子的首付。”江大姐摇了摇头。   小胡想想最近的房价,二线省会城市发展不是很好的,一套百十来平的也得一百多万,“妈,你买的太偏僻。”   “唉,钱不够。我管梁总借,人家肯定借给我。可是借了钱,咱气短,意义就不一样了。”江大姐摇了摇头,看到站了,“就这边。”   小胡没往这边来过几次,跟他妈出地铁口,还真是老破小,破的不像国际大都市,“在这里面?”   江大姐指着南边,“那边有个学校,跟帝都大学附属中学差不多。”   小胡倒抽一口气,不敢信,“那这,这边是帝都最贵的地段之一?妈,你真会选。”   “你妈我哪有这个本事。张教授的外甥的堂哥跟人家弄个房产中介,帮妈捡漏的。没要咱们的中介费,我就给他们买好几张购物卡,一个里面放几千块钱。”江大姐说着,看到中介公司,“你看那个,就是他们公司的店。”   小胡顺着他妈的手指看去,惊得张大嘴,因为申城也有好多,感慨:“梁总一家真厉害。”   “是呀。人也好。那个老爷子也好。妈真希望他老人家长命百岁。”江大姐说着,就往小区里面去,“房子妈租出去了,我跟人家说,不收房租不过来,咱就不上去了。”   小胡的脑袋是蒙的,自然是他妈说什么是什么。   江大姐:“省城的房子你妹不知道,我还没想好咋说。跟你的差太多。要不你跟她说说,她听你的话。”   小胡同学下意识点头。   “那这个卖不卖?”江大姐问,“卖了够在申城买的。张老师说的。”   小胡同学陡然清醒,“不卖,不卖。我明年争取来这边上边。旁边就是地铁口,上班方便。”   “真的?”江大姐震惊,随即忙说:“儿子,你知道妈的工作?”   虽然还没毕业,但被现实打击的小胡同学身上的清高已经没了,“职业无贵贱。”   “咳,张老师也这样说。”江大姐欣慰,“老爷子给我放两天假,能在这边呆几天?”   要是刚考上大学那会儿,小胡同学立即走人,“明天下午的车票。”   江大姐:“先去你妹那儿,还是先去你爸那儿?”   “去我爸那边吧。离得远,明天去我怕赶不回去。”   江大姐立即带儿子去平安县,晚上还给自己开一间宾馆。   翌日下午,跟闺女送走一起送走儿子。江大姐发现她儿子没提,估计不好意思说,就跟闺女一起去她宿舍。她有个同学帝都的,星期天回家去了,她睡同学的床。   江大姐先道歉,然后才敢说实话。   今年房子涨得疯狂,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也知道。   小胡的妹妹小小胡懵了,哪怕房子要还房贷,可那也是一套房。   江大姐吓得不轻,待女儿回过神,意识到是高兴的,欣慰又心酸,因为闺女懂事。那么偏僻的房子也不嫌弃。   张跃民让她买房,不可能坑她。不过两三年,房子就翻了三倍。那时小小胡刚好大学毕业。梁好运房产公司也易主了。   话又说回来,第二天早上,江大姐回张家继续她的保姆工作,梁好运去公司建筑公司部,召集管理层开会。但在开会之前跟古韵通个气。   古韵也觉得疯狂,至于国家会出台什么措施,她也不知道。她爸爸退休了,消息依然灵通,可房地产一个产业的事,有关部门还没整理出相应办法,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梁好运把张爷爷的话告诉古韵。   古韵打小不差钱,对于金钱没有太大执念。她也不希望自己的老板贪得无厌,所以很支持梁好运的决策。   梁好运怕动摇军心,没有把她的计划和盘托出,先出不甚好的产业。可这个节骨眼上,荒郊野地的房子也是香饽饽啊。   一六年年底,梁好运的房产公司只剩优质资产。   二零一七年初,梁好运放出消息,重整产业,房产公司被竞价接收,连上几天头条。那时亿万网民才知道,看起来没什么关系的两家公司是一家。   梁好运的房产公司和食品公司都没上市,她又对外宣称老板不止一个,以至于房产卖很多亿,财富榜上也没她的名。   没人清楚她有多少资产,自然没法把她放上去。低了她可能不高兴,她排名靠前,靠后的可能不高兴。   公司易主,除了几个高层管理者,员工关系也随之易主。这时候的员工依然认为房地产业大有可为,也不在乎老板是谁。   古韵依然单身,没人敢娶。有工作打发时间,每天跟同事在一块,日子充实,她也不想多个负担。   要去分公司担任总经理,古韵回家告别父母,被古老留下。   古老让女儿坐她对面:“那个梁好运,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爸,她是我老板。”古韵很不高兴。   古老:“怎么把公司卖了?全是优质资产。”   “我刚去她公司时,我老板就说过,房产对她就是赚个零花钱,没打算一直做下去。也不全是优质资产。去年处理了一批。”   古老想想去年的情形,“去年就开始了?这个梁好运不简单。别人削尖脑袋往房地产钻,她急流勇退。”   “那当然。”古韵很得意,“人家说我老板小农意识。赚点钱就赶紧弄腰包里。我老板说这叫落袋为安。贪心不足蛇吞象。”   古老微微颔首:“不错。难得啊。”   “我老板运气非常好。她要贪心早贪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最初办厂的钱是买彩票中的。听说直到两千年,全国各体彩店还人手一份她的照片。”   古老摇头失笑。   “真的。我老板不是中一次,是中六次。第一次买五张,第二次一张。九零年,六十万,等于现在六千万。”   古老惊讶:“这么多?”   “当时全国开出的最大的奖。”古韵起身,“爸,我走了啊。”   古韵以前干什么都无精打采的。古老看着女儿神采奕奕,像个女战士一样,笑道:“注意身体。”   “我们公司有定期体检。”   古老点头:“好,好。过年回来吧?”   “十一长假就回来。还有事吗?”   古老想了想,“去几年?”   “去三年吧。”古韵想想梁好运跟她的谈话,“三年帮她培养一个接班人。我就回来接管总公司。”   古老不由地坐直,“她呢?”   “三年后她五十岁,忙碌半生,一直是张教授伺候她。她说她也该伺候伺候张教授,当当贤妻良母。到时候我在帝都,天天回来陪您吃饭。”古韵拎着行李,大步走出家门,奔赴新的战场。 第191章 全文完   梁好运的房产公司处理好,钱分给段老三和刘向东,刚开始俩人都很高兴。可到年底,段老三带着家人回到帝都,在家闲着无聊去找张跃民,趁着梁好运不在,跟张跃民嘀咕,“处理房产真是你的主意?”   “你怀疑好运?”张跃民撩起眼皮。   段老三:“我真不想说好运,真有点头发长见识短。”   张跃民轻笑:“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张跃民:“还记得你我去申城卖股票吗?到飞机上你就后悔。因为去申城不方便,你又对股票一无所知,后悔也没敢偷偷地买。后来怎样?”   二十多年过去,没人提段老三早忘了。   张跃民提起,段老三想起那时候阵阵后怕,“你说说?”往上面指了指,“国家不可能动房地产。雷声大雨点小。”   “要搞你搞。我们不碰。”张跃民又想起一件事,“那个物业公司又没卖,也有你一份吧?”   段老三摇头,“那一年才多少钱。”   “别不知足。”张跃民没好气道,“一年分一个亿还少?上市公司一年有这么多吗?”   段老三语塞。   “你这毛病真得改改。以后精力不济,人家想忽悠你,一忽悠一个准。”   段老三:“直接说我老糊涂得了。”   “耐心等着吧。”张跃民想想最近几个月听到的风声,“这次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   段老三移到他身边,“内部消息?”   “房产公司已经处理了,我们要内部消息有什么用?”张跃民反问,“即便有消息,房地产商都像你一样也没用。因为你们,都不信!”   段老三很想反驳,却发现无法反驳。因为这些年房地产蒸蒸日上,闭上眼都能赚钱,不需要他出主意,他有自己的公司要管理,无暇兼顾,没认真了解过,至今还是个门外汉。   段老三参加过几次企业峰会,跟几个大房地产舵手聊过,于是就把这几人供出来,“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   张跃民笑道:“他们不这样说,难道要说房地产行业要完?欠银行几千亿,国家整治房地产,他们拿什么还?”   “跃民,你不懂。”   张跃民张了张口:“我——我不懂?”   “就是欠太多,国家才不敢让他们倒。”   张跃民头疼,“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从改革开放到现在,咱们国家换了多少个所谓的‘首富’?’   段老三下意识去算。   张跃民:“爷爷曾问过好运一个问题,他干革命的时候最擅长干什么。好运想一下就说出来。你认为呢?”   “打鬼子。”段老三脱口而出。   张跃民叹气:“打土豪!”   段老三的嘴巴动了动,半晌没能憋出一句话。   “资本再猖狂,咱们国家也不姓资。每次大灾好运都冲到最前头,真当她菩萨转世?她在上面挂了名,同行恨不得吞掉她的公司,没有十足把握也不敢动。”张跃民瞥他一眼,“因为好运一个电话就能解决。”   段老三惊得直视张跃民。   “赵新宇的小舅知道吗?”   段老三:“《新闻联播》里看到过。”   “他女儿在好运公司担任副总。”   段老三倒抽一口气,“什——什么时候的事?”   “跟古韵一起进去的。”张跃民道。   段老三忍不住攥紧拳头。   张跃民:“她们是很喜欢好运公司的工作氛围,可父母长辈不同意,她们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用。为什么同意?因为好运一直很听话。   “国家想动房地产,好运在有关部门采取行动之前把公司卖了。上面会怎么看?好运聪明,不贪。你说他们是喜欢逼国家接盘的企业家,还是喜欢好运这种?”   段老三不禁说:“傻子也知道。”   “那你还不如傻子。”段老三噎住,“这,不怪我。我也是这几年才知道古韵是那个古韵。”   张跃民:“好运手机里不光有新宇的小舅,还有新宇的叔叔,还有古老的号码。”   段老三惊得张口,“古,古老?”   “都是干食品生意,你手机里的号码让我瞻仰瞻仰。”   段老三莫名觉得脸发烫,转移话题,“听说过两年有大阅兵,你说,有关部门会不会邀请你们看阅兵?”   “你说呢?”   张跃民不反问,段老三得犹豫一下。   段老三:“我呢?”   “看看国家最近的大政方针,带着钱去支持,有关部门不介意请你们全家看阅兵。”   段老三下意识看墙上的钟,十一点一刻,立即把电视打开。   张跃民不禁问:“你真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   张跃民顿时不知道该说他什么,索性把茶几上的报纸给他,“看看。”   段老三拿正一看内容,吃惊:“扶贫?”   “还记得平安县和江北县吗?”   平安县离得近,段老三自然知道。   江北县太远,段老三也没去过,不熟悉,但江北县名声响亮,这些年一直是“中原第一县”。据说农村家家户户小洋楼。   这两个县,前者梁好运就出出主意。后者全靠梁好运的食品公司入驻。据说江北县民间流传有一副对联,横批就是“感谢好运”。   “你让我扶贫?不是去养猪吧?”段老三忍不住问,“我不会。”   张跃民道:“我倒觉得养猪比你搞房地产靠谱。房地产资金过大,周期长,一个楼盘从拿地到落成至少三年。养猪,半年出栏,给当地提供很多就业机会,扶贫赚钱两不耽误。”   “也行。只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这个刁民不是老百姓。老百姓可不敢跟我闹,也闹不到我跟前。有些地方穷,交通不便是一个方便,主要是当地领导蠢。”   张跃民笑道:“聪明人不是去包邮区,也是在帝都。”   “对,对,你知道就好。要是有关部门派下去的干部,我也不担心。上过大学,很多是重点大学,眼界不一样。就怕那些中专、大专毕业,半瓶子咣当的人。”   张跃民:“先考察。这事又不是强制性。咱们国家需要帮扶的地方不少,这个镇的领导没脑子,就去隔壁。”   “这事得跟向东商量商量。”段老三感觉突然一冷,扭头看去,梁好运开门进来。他立即往旁边移一下,把位子让出来。   梁好运:“聊什么呢?在外面就听到你们的声音。”   “扶贫。”张跃民道。   梁好运不禁看段老三,“去哪儿?”   “还没决定,正跟跃民商议。”段老三心中有个主意,“要不年后出去看看?”   房产公司清干净,分公司有古韵坐镇,总公司还有几个能人,梁好运一走十天半月了无音讯也没关系。   梁好运看张跃民。   张跃民:“开学前我都可以。”   梁好运就看段老三。   段老三立即给刘向东打电话。   要是一年前,绝对没多少人认识梁好运。   去年房产公司卖掉,财经、娱乐等板块都有报道,连上几天头条,以至于全国人民都知道做食品生意的梁好运有个房产公司,脑袋被门夹了,好好的产业全卖了。   梁好运又登上电视,给全国人民拜年。结果到西南小城的第二天就被人认出来。   网络发达,手机普及,西南当地人认出梁好运,因为梁好运不是明星,不敢打扰她,就把她的照片发网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陪同梁好运的不光有刘向东和段海军,还有一个长相好气质佳的男人,不是名人,网上也没他的照片,内行就找人打听,他是哪个大佬。   张跃民是计算机系的老师,他那些学生不说人人有社交账号,但人人都会上网看新闻。一个人看到,其他人就知道了。   十点左右发到网上,梁好运一行中午吃饭的时候,张跃民的身份就被扒出来。   张跃民打年轻那会儿就讲究,不论是偷拍,还是工作需要拍的照片,就没有不好看的。以至于看热闹的人瞬间把梁好运忘了,都在聊张跃民。   网民忘了,营销号蹭热度,不等于新闻工作者也忘了。   当即有媒体联系好运公司公关部。   公关部并不知道老板出去,当即打给梁好运。   扶贫这事梁好运不打算掺和,便让公关部回复,她只是出来玩玩。   媒体不信,就找草原乳业。拜记者所赐,等梁好运一行回来,甭管亲戚还是朋友都知道他们几人要养猪。   刘向东问梁好运:“还没开始就闹得人尽皆知,还干吗?”   “你们的目的什么?”梁好运问。   刘向东:“扶贫刷刷好感,顺便赚点钱。”   “这不就行了。”梁好运说。   刘向东恍然大悟:“对!我们又没想做大做强。”当即决定干。   刘向东比段老三小十来岁,虽然有五十了,但保养的好,近几年很注重养生,不论皮肤状态,身体机能,看起来也就四十五六。   从乳制品到养猪,跨度大,怕段老三的身体吃不消,刘向东就把此事揽过去。   给当地提供就业岗位,就不能小打小闹。   刘向东没养过猪,但他以前听人说过,养猪不赚钱。他就打算赚个零花钱就行了。   八月十五前夕,第一批猪出栏,资金到账一核算,刘向东吓了一跳。   元旦又卖一批赚的也不少。元旦假期,刘向东飞回帝都,先去梁好运那儿。   他忘了提前打电话,家里除了张爷爷和江大姐,只有张跃民。   张跃民不是外人,刘向东当即打开电脑把数据调出来。   “老三怎么说?”张跃民问。   刘向东摇了摇头:“他说小钱。一年赚的没人一个楼盘弄得多。不过他也就瞎嘀咕。让他干,他这么大岁数也干不动。跃民,我打算扩大规模。”   “可以。但先做市场调查。”张跃民想起一件事,“还记不记得十多年前,猪肉价格大跌,有关部门亲自去好运公司找她,让她买猪肉?”   刘向东忘了,“你是说猪肉赚钱,大家跟风养猪?”   “现在猪肉价还好。我是提醒你们盯紧市场,及时调整。”   刘向东点头:“真像你说的那样,提前转手。当地百姓在我那儿上几年班,手里有钱也可以自己做点别的。至于以后,是当地政府的工作。我什么都干,要他们干什么。”   “能及时抽身就好。”   刘向东:“我们这把岁数,钱赚够了,求的不过是个稳。”   “老三就不像你这样想。”   刘向东嗤笑一声:“他不想也没用。你和好运不支持,我不同意,他心里虚,别人再撺掇他也不敢。再说,他也没钱。”   “钱呢?”   刘向东:“在嫂子哪儿。他想买辆超跑都得找嫂子要钱。嫂子训他,年纪轻轻的儿子都没要,他烧什么烧。还不许我借给他钱。”   “怎么没找过我们”   刘向东笑道:“不敢。你肯定说他,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   张跃民想了想,他真有可能这么说:“晚上别走了?”   刘向东跟助理和保镖一起来的,到胡同口让保镖和助理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他只身前来张家,便是打算明天再飞总公司找段老三“汇报”。   又一年过去,房地产依然不见萎靡。段老三又忍不住跟刘向东嘀咕,房产公司处理早了。   刘向东有今天成就,家大业大,多亏抓住机遇。在他看来“养猪”就是新机遇。国家很关注贫困地区,反而对房地产颇有微词。对于他的话,刘向东是左耳听右耳朵出。   在总公司呆几天,刘向东再次飞去他的养猪场。春节又赚一笔。   刘向东干劲十足,他的养猪场多,当地百姓赚到钱,人均收入上去,当地政府也努力,年中摘掉贫困县的帽子。   梁好运、段老三和刘向东三家收到大阅兵的邀请函。   段老三拿到邀请函,终于不再念叨房产公司。阅兵结束,迫不及待地回家跟兄弟姐妹显摆现场看阅兵的感受。   亲戚朋友羡慕,公司员工与有荣焉,段老三走路生风。就在他得意即将忘形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全国停工停产。   对于疫情,梁好运很有经验,刚在电视里看到专家前往疫情爆发地,梁好运就从国外订购一大批口罩、酒精等物。   她倒是想找国内企业,可工厂放假,企业想接订单也没法生产。   这批物资降落帝都机场,梁好运本打算拉去公司,留年后开工分给工人。恰逢此时在网上看到很多医院缺口罩,她不信当地政府,当即给张跃民的二舅去个电话。   二舅有个儿子是军人,常年呆在部队,见面的机会少,跟张跃民感情一般般。可肥水不流外人田。   赵新宇的叔叔要没退休,梁好运肯定把物资一分为二。他退休好些年,梁好运就把这批物资交给表弟。   这场灾难太突然,部队也慌。表弟带着大批物资找领导,希望由前去支援的军医带过去。领导反而踏实——上下一心,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梁好运买口罩的时候,曾告诉过段老三和刘向东。俩人也买了,但不如梁好运大手笔,也不如她速度快。误以为跟早年“非典”一样,来的迅速走的也迅速。   梁好运的物资出现在电视里,段老三跟刘向东打电话感慨,“难怪古韵她们都愿意跟好运干。好运真是一点没变。”   “还是头发长见识短吗?”刘向东反问。   段老三:“现在看来还是有点。”   这场疫情来得快,有关部门最初很慌,因为迅速,众志成城,所以不过一个月就控制住。   阳历三月,春暖花开之际,工人一个不少的回到工作岗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房地产却不行了。   段老三第一次听说一个很大的房地产破产,久久不能回神。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打给张跃民:“我怎么感觉要变天。”   张跃民想挂断:“你才感觉到?”   “不是刚开始?”   张跃民不想跟他说话,手机递给梁好运。   梁好运失笑:“问我们不如问圈内人。咱们的房产公司三年前就清理干净了。”   “没再关注?”   “废话!”手机开的免提,张跃民忍不住说:“今年的情形,谁有空关心房地产?好运做梦都担心公司有人感染。”   段老三也有过这个担心,“那我回头问问。”   谁会自揭伤疤呢。   真撑不下去,也不可能跟外人说,否则没法“割韭菜”,也没人敢接盘啊。   翌日,段老三打听一圈,只打听到那个公司破产,是领导人决策失误。段老三觉得不对劲,一个大公司,只是一次决策失误,不可能这么严重。当即打给刘向东。   刘向东去年年底放假前去了一趟养猪场,再想回来回不来了。即便能回来,家里人也不许他进门。   刘向东将近四个月没归家,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就让段老三五一去帝都。他有事找梁好运。   梁好运公司的人很少出来,她要去公司上班,出来进去,病毒狡猾,她怕把病毒带进去,公司的人怕,都要求她居家办公。   四月二十八日下午,段老三和刘向东齐齐抵达张家,梁好运在书房开视频会议。   两人遇到廊檐下乘凉。   半小时,张跃民开车回来,先去卫生间换身衣服,洗漱一番。   段老三和刘向东互相看了看,待他出来先后换衣服洗澡。   张跃民不禁说:“你们不觉得晚了吗?”   “不晚,不晚。”段老三擦着他的板寸头,坐到张跃民旁边,“那个破产的房地产公司只是个例。”   张跃民瞥他一眼,“你相信就好。”   “你不信?”   张跃民叹了口气,手机里有最近收集的资料,因为他不想半夜再被段老三吵醒,“看看吧。”   段老三惊得张大嘴:“这,这么严重?”   张跃民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段老三一见刘向东出来,赶紧递给他。   刘向东只顾养猪,没空管别的,看到内容倒也不意外,“甭说这些资本家,就是古韵跟古老的关系,咱们跟好运的房产公司陷入危机,古韵求古老,古老也不会管。”   梁好运从屋里出来,“古老还会让古韵赶紧辞职,离我这个糊涂老板远点。”   刘向东赞同:“好运,我打算把猪场转手。”   “为什么?”段老三顿时顾不上别人家的事。   刘向东道:“我最近回不来,到处看了一下,多了很多养猪场。肯定是因为春节期间猪肉太贵。农村自家杀的猪,都飙到四五十块钱一斤。”   “有人接手?”   刘向东:“分开卖。多得是人傻钱多投机分子。”   段老三莫名觉得这话是对他说的。可一想也不对,养猪场是他和刘向东两人的,刘向东没必要左手倒右手。   梁好运:“那你得赶紧。不能等猪快出栏了再卖。你这样说,我得给公司打个电话,最近的肉用多少买多少。价格肯定一天比一天低。”   刘向东点头。   梁好运吩咐下去,拉张椅子在张跃民身旁坐下,对刘向东说:“你电话里说能回来,我让你过来,也是有事跟你说。”   刘向东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   梁好运:“还记得我和跃民什么时候结的婚吧?”   “当然!”段老三道。   梁好运笑道:“办厂呢?”   “也是那年吧。”太久远,当时忙着倒腾货物,刘向东记不清了。   梁好运点头:“公司是那年注册的。我元旦前一天庆祝会,顺便宣布退休。”   “退休?”刘向东震惊,“你才多大?!”   梁好运:“五十整。再过两年运运和好好谈对象结婚,我就可以当奶奶当外婆了。”   刘向东干劲十足,不觉得五十很老,“你要是像老爷子那么长寿,一辈子才过一半。”   “那下半辈子培养小辈。古韵不想干了,正好接班。”梁好运说着,忍不住笑了,古韵怎么可能在她公司干一辈子啊。再说了,她本人愿意,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夫家也不希望她一直给别人打工。   刘向东看了看张跃民,毫不意外,“你俩商量好了?”   张跃民:“原本是有这个打算,没想过一定是今年。这波疫情来的那么突然,现在还没疫苗,说不定我们哪天就去了,我们想趁着现在好好的,过几天安生日子。”   说起疫情,刘向东没了言语,他跟员工被关在公司时,险些以为到了世界末日。   “老段,您怎么看?”刘向东问。   段老三:“要有个像古韵那样的接班人,我也想退休,好好享受生活。”   刘向东一身干劲啊,被三人这么一说,顿时浑身无力。沉吟片刻,给养猪场那边打电话,段总身体抱恙,他得回公司主持大局,打算把养猪场兑出去。   段老三气得瞪眼。   刘向东挂断电话:“养猪场没你的份?”   段老三的怒气泄的一干二净。   梁好运笑了,“我也不可能全退。人就在帝都,总公司也在帝都,偶尔还得去公司看看。我打算总公司和分公司同一天办。我人在这边,你去分公司?”   “我?”刘向东惊讶。   梁好运:“总共俩老板,不能都在这边。”   “我差点忘了。”刘向东不禁挠头,“这事有谁知道?”   梁好运实话实说:“还没跟你商量好,谁也没说。我打算八月十五对外公布。工人出不去,虽然加班有加班费,可气氛很丧。包括古韵,每天都担心不知道在哪儿沾染上病毒。公布出来让大家乐一乐。”   “你要退休,古韵也高兴不起来。”段老三忍不住说。   梁好运:“那个先不说。”对刘向东说,“我打算到时候请全体员工吃个饭,饭菜的标准,每人一百,再给三百块钱红包。”   段老三算算总公司和分公司的人,不知清楚具体数字,也忍不住说:“得几千万吧?”   刘向东笑道:“几千万搁三十年前是巨款。现在,一套大平层学区房。”   段老三想起一件事:“我忘了,你在东南边有一栋楼。好运,请不请外人?”   “我和跃民。”   段老三不敢相信,“连我也不请?”   刘向东明白梁好运的意思:“你跟我去分公司。”   “这还差不多。”段老三满意了。   梁好运虽然说八月十五对外公布,花的钱对她而言也不多,可琐事多。   五一小长假结束,梁好运开视频会议,把这事告诉高管,让他们安排下去,除了钱,再给每人做一顶红色棒球帽,作为三十周年纪念礼物。   没人知道梁好运打算那天退,所以会议结束,高管们都很开心。红包虽少,可是老板的一片心意。   老板有情有义有人情味,跟着她完全不用担心她像某些房企一样坑手下员工。   一批一批三十周年纪念帽往空仓库里运,眼尖的普工也猜出什么。八月十五公司把办三十周年庆祝会的消息发到每个人手机上,不论总公司还是分公司的人都很期待。   二零二零年的最后一天下午,工人下班,人手一个红包和帽子,直奔食堂。   梁好运和张跃民抵达公司最大的食堂,两人身着黑色长款大衣,梁好运的头发盘起来,张跃民大背头,一个优雅,一个儒雅,走到司仪台,转向众人,众人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很多成语——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才子佳人等等。   食堂电视直播这一画面,大食堂的管理层还能忍住,各食堂等着开饭的工人忍不住交头接耳,讨论的内容只有一个,老板身边那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张教授吗。   不怪工人好奇,张跃民有些年没往公司来过。早年跟着梁好运打江山的老员工所剩无几,有的因病去世,有的回家带孙子孙女,享受生活去了。   随着充当司仪的公关部经理介绍两人的身份,各个食堂都响起掌声。   梁好运不会整些虚头巴脑的,也不会说矫情的话。再说,在食堂聚餐,就要好好吃。所以她简单说几句就交给公关部。   古韵和汤明明等人离司仪台很近,一桌人起初也没多想,可看到梁好运和张跃民黑色大衣,庄重的模样,心里都有个不好的预感。   公关经理说完就下来等吃饭。   鸡鱼肉蛋大龙虾上齐,古韵总觉得差点什么,就在这时梁好运起身再次走向司仪台。张跃民随之出去。   来了!   古韵看到梁好运环视四周,大概有十来秒的样子,说出她办这个三十周年纪念活动的最终目的。   随着梁好运说出“退休”二字,分公司总公司,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很久很久,古韵回过神,起身想说些什么,脚步声越来越近。下意识循声看去,张跃民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朝梁好运走去。   古韵的视线跟着他移向梁好运,梁好运惊得睁大眼睛,微微张口。她瞬间明白过来,这对夫妻也没有坦诚。   食堂的员工终于清醒,有些人甚至站起来,不愿意相信。   张跃民把玫瑰送给梁好运,揽着她的肩膀移到司仪台,道:“三十年前,她嫁给我,心却给了你们。现在,你们,应该把她还给我。”看到有人还想说话,“做人不要太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就到这儿吧。我真不会写事业型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