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个新手村》   作者:横空   文案   叶兰亭大学毕业后,准备考公,回十八线老家当个乡官养老。   期间她下了个游戏,在游戏里体验当古代村长,搞基建培养人才。   没想到这天,她一睁眼,穿进了自己玩的游戏,成了里面大古村刚上任的村长。   叶兰亭:“……”   得,这公也不用考了,直接开干吧!   别看她只是一个村长,但她手下的NPC可是能人闲士辈出——   掌握全国最大船运的当朝首富曾是她村里账房;   从大古村考出去金榜题名的状元是她家里杂工;   后宫最得宠的容妃娘娘小时候在大古村当园娘;   还有朝中的大理寺少卿、工部侍郎、镖旗将军,全都曾是叶兰亭身边的掌事、木工、看门小弟!   一年一度的神州奥运会和选美大赛引得各大世家子弟争相参加;凡大古商会出品,必成全民爆款;每逢大古村村庆,朝廷便有大批官员请假回乡,说是要向他们尊敬的村长大人做年终总结。   这个大古村从农村包围城市,势力渗透京城腹地,刚登基的皇帝看着堆积的请假奏本陷入沉思:“这个大古村村长究竟什么来头?”   叶兰亭: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村长,人民的公仆:)   内容标签:种田文 游戏网游 市井生活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兰亭┃配角:微博@晋江横空┃其它:NPC   一句话简介:我的NPC遍布朝野,个个是大佬   立意: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第1章   半夜两点,夜深人静。   房间里,叶兰亭还抱着一本《国家公务员考试申论》在埋头苦读。   去年大学毕业她就开始准备考公,她的要求不高,回老家随便做个什么乡官就行,反正她的目标只是为了提前养老。   没办法,城市太卷了,她要回农村。   直看到打哈欠她才将书放到一边,关灯准备睡觉。   睡觉前,她从床头摸过手机,习惯性点进游戏看一眼。   这是个模拟古代乡村的基建经营类游戏,不仅可以种田养殖,建造屋舍,还可以培养人才、寻宝奇遇……   游戏挺有意思,在她乏味的备考期,不仅可以打发时间,还能为她将来回农村当公务员提前体验一把。   叶兰亭进了游戏,顶着困意把村民种的农作物和卖的铜钱都收了,又派了几个村民出去打猎,点了几个村民发的牢骚,最后实在困得不行,手机从手里一滑,就这样睡着了。   在她睡着后,显示着游戏界面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   叶兰亭感觉自己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   大概是昨晚看书太晚了,她想。   她悠悠转醒,盯着头顶的雕花床柱和皂色蚊帐发了一会儿呆。   叶兰亭:“……”   她这是睡糊涂了???   就在她疑窦时,听到一阵蹒跚的脚步声走了进来,脚步声停在门口,隔着床帐问了句:“兰亭,咳咳…你醒了没?”   声音是个苍老的奶奶,一句话咳了两三次,听着那仿佛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的沙哑声音,叶兰亭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猛地掀开蚊帐,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门口。   站在屋门口的老奶奶岣嵝着腰,一头银发用根银簪挽在脑后,穿着洗得白发的灰布麻衣,手里拿张帕子捂在嘴边连连咳嗽,见她醒了,慈爱地笑了笑:“醒了就好,快些起来吃饭吧,吃完饭就跟爷爷去宗祠,村里大家伙都等着呐。”   “爷爷也是没法子了,才决定把村长位置传给你,这些年…咳,年年征战,咱们大古村只剩些老弱妇孺,仅有的几个青壮年也没个识文断字的,你从小跟着爷爷认过字,识过草药,等过两年,从隔壁村子说个上门女婿来,把活交给以后的郎君去管,你就轻松了。”   叶兰亭听完这位老奶奶的话,整个一脸懵逼。   为什么她说话的语气和台词,都跟她昨晚玩那个游戏的NPC那么像啊???   不能说完全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大古村——她下游戏时随便取的名字,怎么会这么巧!!   叶兰亭回头看了眼她刚刚躺的木床,在枕头旁找到她的手机,她把手机拿起来,屏幕上正显示NPC对她说出刚才老奶奶那几句话。   她的手指刚一放上去,界面弹出一个红色提示框:【您已开启游戏世界,将村庄升至满级方可离开,祝您游戏愉快!】   叶兰亭吸了一口气。   她定了定神,抬头看了眼老奶奶,又看向手机。   老奶奶见她站那不动,咳着催道:“走吧,爷爷在等你了。”   阿婆说完这句话,叶兰亭手机游戏里那个NPC气泡框也出现了这句话。   叶兰亭:“……”   如果不是她最近熬夜把脑子熬出幻觉,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老奶奶转身出了屋门。   叶兰亭在屋里迟疑了会儿,还是跟她走了出去。   站在屋外,她看清这是一座土墙青瓦的农家小院,三间跨房合围,朝北开着栅栏,地上是黄色硬土坝,院前种着几棵树。   她又走到院前,朝远处眺望,瞧见远处十几座茅草屋形成的村落。都是以黄泥作墙,茅草作墙裙的麦秸茅草房。   这村落场景落在叶兰亭眼里,实在玄幻——正是她考公期间玩的这个叫《我在古代当村长》游戏的村庄地貌图。   老奶奶带着叶兰亭来到中间的堂屋。   堂屋里一张矮方桌,桌上摆了三碗小米粥和一碟咸菜。   矮桌左侧,有把竹椅,竹椅半躺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穿着一袭洗旧发白的灰布长衫,皱纹和血管爬满他的皮肤,瘦得双颊凹陷,三寸长的胡须,身上有股草药味道,看起来一副行将朽木的样子。   叶兰亭心头震惊更甚,惊疑地走过去。   那白发老人见到叶兰亭,长长叹了口气,也说出跟叶兰亭手机上老翁NPC一模一样的台词:“兰亭啊,阿爺时日无多了。以后这个家和这个村子……就都交给你了。”   叶兰亭:“……”   她面色淡定,嘴角却在抽搐,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一觉醒来会跑到游戏里来?!   这诡异情形莫不是她还没从梦里醒来???   叶兰亭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踏马的,真疼!   “先吃饭吧,吃完饭带你去宗族祠堂。”   叶兰亭冷静地坐下,决定先静观其变。   她看着面前的小米粥,看着看着,腹中忽然一阵强烈饥饿感袭来。   见两个NPC老人吃得很认真,叶兰亭摸摸肚子,心道这玩意儿应该不会有毒,便端起粥,试探地尝了口,味道还不错,就着那碟少得可怜的咸菜吃了半碗。   白胡须老人见她吃好了,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起身:“走吧,大家伙也都该来了。”   叶兰亭跟着起身,见老人走得不稳,上前搀了他一把。   一路上,叶兰亭见到的房屋都是黄墙茅顶屋,相比之下,她身处这青瓦小院算好一点的了。   蓝天白云下,山青水绿,茅屋座座,炊烟袅袅。   叶兰亭顺手用手机拍了两张风景照。   白胡须老人对叶兰亭道:“我们大古村一共有三十户人家,村里人口123人,其中老人47七人,妇孺56人,中年11人,青年9人。”   “这些你都知道了,待会到了宗庙祠堂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我们大古村虽然只是个散村,但从前朝开始,已经在此定居近百年,该传承下去的东西还是要传承的。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哦。”叶兰亭点点头,看了眼刚拍的照片,她发现游戏里的NPC是看不见她手机的,至少这两位阿公和阿婆对她一直拿着的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NPC老人继续道:“现在外面世道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好多人穷得连饭都吃不起,拖家带口到处流亡,咱大古村能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已经知足。老百姓也就求一个安生日子罢了。”   叶兰亭没说话,她听着老阿公一路的念叨,最初的震惊已经平静下来。   等到了村里祠堂,叶兰亭见到三五成群的村民已经等在那儿,有的端着长凳坐那儿做针线,有的叼着狗尾巴草在抠脚,有的甚至爬到了树上张望。   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和小孩,青壮年没几个,身上穿着粗布补丁的衣裳和草鞋,一个个看起来灰头土脸丧里丧气的。   刚才叶兰亭还觉得阿公阿婆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现在看来,这村子里的人普遍身体状况都这样面黄肌瘦。   也是,在贫穷的古代山村,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哪还顾得上营养。   叶老爹颤颤巍巍走到村民宗祠前,让大家安静下来,对众人道:“今天召集大家来这里的目的,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老朽身患苛疾,腿脚不便,往后村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孙女兰亭代为打理,她从小跟着我识大字,辨草药,我能做的事情,她也能做。”   话说完,叶老爹顿了顿,见大家反应不大,才继续道:“大家伙可有意见?”   大家能有什么意见,叶老爹是村里唯一会看病写字的老村长,现在老了身体不行了,要把位置传给自己唯一的孙女,大家没话说。只可惜他孙子前几年进山采药摔死了,不然就能传给他孙子。   现在他把大家叫来宗庙,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不过还是有人怀疑,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姑娘家能当村长?   叶老爹在大古村还是有威望的,即便有人觉得叶兰亭太年轻又是个姑娘不能胜任,看在叶老爹的面子,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大古村能种的良田少,交完苛捐杂税大家都穷的叮当响,既然没有油水捞,谁当村长无所谓,至少叶家爷孙还能在大家小病小痛时帮忙抓几副草药。   要换旁人,看病抓药都不会,更不要说识文断字了。   所以这位置还只能叶老爹的孙女接。   叶老爹见大家不反对,便走进宗庙,取过三炷香点燃,对着祖宗牌位恭敬磕了三个头,转头对呆愣着的叶兰亭道:“兰亭,还不进来给祖宗磕头。”   叶兰亭迈着僵硬地步伐走了进去,接过叶老爹递来的香,跟着他对供奉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两人拜完祖宗,把香插进炉子里,然后在一本破旧的族谱册里记上今日之事,简陋的传承仪式便算完成了。   叶老爹郑重其事把存放宗庙族谱的钥匙交给她。   叶兰亭接过钥匙,站起身,看向手机。   游戏提示:【你从村长爷爷的手里接过了村长位置,从现在开始,大古村的命运就交到你手里了!】   叶兰亭回头,看了眼站在祠堂外的村民。   他们一个个衣着破旧,脸上满是木讷和茫然,眼里没有任何对生活的盼头,有的只是浑浑噩噩和得过且过。   贫穷夺走了他们希望,饥饿使得他们麻木。   叶兰亭心里忽然升起股使命感,她想改变这群浑浑噩噩的古人,让他们升起对生活的希望,让他们吃饱饭,穿好衣,过上好日子。   反正她考公也是打算回老家当个乡官,现在穿进游戏做了现成的村长。   既然如此,这公也不用考了,直接撸起袖子干吧!   村民们见仪式完成,便打算各自散去。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叶兰亭开口了:“请大家等一下。”   她现在就要宣布她上任大古村村长的第一件事。   村民们不明就里地站在祠堂外回头看她,有动作快的人已经走到祠堂外的三岔小路去了,听到她的话也没有停下,他们还赶着回去下地呢。   叶兰亭扬声道:“请大家挨个排队进宗庙里来。”   叶老爹皱着花白胡须:“兰亭,你这是要做啥?”   “爷爷放心,我只是想选几个干部班子,想看看这些人里面谁比较有能耐。”叶兰亭说完,见听了她的话后只有少数一部分村民迟疑地留了下来,且还都是一些看着比较老实本分的妇孺,心头并无意外。   虽然这些村民看在她爷爷的份上没反对她接村长的位,但却不是真心拥护她。   叶兰亭对留下来的十几个村妇道:“我现在要选几个村干部,作以后我管理村子的帮手,不过我要先看看你们的天赋。麻烦你们挨个进宗庙里来,让我看一眼。”   一群村妇面带茫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明白叶兰亭的意思。   干个村长还要帮手?   他们大古村拢共才三十户人,加上刚会走路的娃子也才百来口人,这点子人,干啥还需要帮手。   大家觉得莫不是叶兰亭刚接她爷爷的位就开始耍威风了。   叶兰亭一见她们表情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加了句:“各位姑姑婶婶放心,当村干部是有工钱领的,不是让你们免费帮我干活。”   “还有工钱领?多少工钱?”一个圆膀村妇问。   叶兰亭现在还不知道这里的真实物价,她玩游戏半个月,从注册一开始就有新手大礼包,不管是建房屋还是开垦田,每天指挥NPC村民去打猎开矿赚币。也不过点点手指那么简单,没有真正去计算过人工物价。   想了想,她道:“就按一个壮年每天帮人家犁地的工钱算。”   “这么多?”大家都不太信。   叶兰亭心想这个时代一个劳力帮人犁地应该也没几文钱吧,这点钱她还是付得起的。   “白纸黑字,绝不赖账。”叶兰亭有心再次试探大家对她手中手机的反应,故意把手机拿起来晃了晃,“前提是,你们能通过我的面试。”   果然村民们对她拿的手机恍若未觉。   很好,这下叶兰亭就放心了。   最先发问那个圆膀村妇犹豫一会儿,叉着腰率先走出来:“那我来!叶老村长,您可是听见您孙女刚才说的话了啊,要是她不给我工钱,我可找你要!”   叶老爹蹙眉看向叶兰亭,叶兰亭朝他安抚地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麻烦婶子走到我面前来,让我相看一下。”其实叶兰亭主要是为了近前好用手机扫一下这位NPC在游戏里的天赋属性。   圆膀村妇走到叶兰亭面前,把壮硕的胸脯一挺。   叶兰亭:“……”   她用手机扫过村妇的脸,游戏里的村民庙便弹出当下NPC的角色属性——   【王阿嫂,女,年龄48,资质31歪瓜裂枣(满值120),天赋:52;能耐73;体力90.(此三项点值无上限)】   叶兰亭看着那个歪瓜裂枣的资质,默了两秒,朝王阿嫂微微一笑:“恐怕这边暂时不能请您来帮忙了,以后有别的机会我一定再找你。”   王阿嫂瞪她一眼,骂骂咧咧走了:“逗着大家好玩呢?”   叶兰亭有点尴尬,叶老爹更尴尬。   不过没关系,后头又来了一人,看在能拿工钱的份儿上,大家都愿意试一试。   叶兰亭如法炮制,用手机扫过她的脸,得到NPC角色属性,好家伙,这个更牛逼,资质才5,整个一无是处。叶兰亭只好再次堆笑把人送走。   如此扫了三四个村民,大家都有点情绪了,叶兰亭也有点郁闷,难道整个村子就找不出来一个有资质天赋的人吗?   接着一个沉默的中年村妇上前,她低着头,叶兰亭只能看到她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发髻和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裳。   叶兰亭将手机在她面前一扫,惊喜地睁大了眼!   游戏页面显示出当前NPC村民属性:郑姑,女,年龄32,资质95[七窍玲珑],天赋199;能耐85;体力79。擅长:绣工。   叶兰亭激动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郑姑是吧,恭喜你,被我录用了!!” 第2章   郑姑被叶兰亭握着双手,有点发懵:“叶姑娘?”   叶兰亭老干部一般拍着她的手,欣慰道:“你天赋极高,我非常看好你,以后你就来我身边做事,可以先做个妇女主任。”   妇女主任是啥?   郑姑不懂。   她是听叶姑娘刚说帮她做活儿可以拿工钱才来的。   “不懂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叶兰亭知道自己的思想对这些古代土著太先进了,无妨,她会手把手教她们。   在宗庙一连测了二十来个村民,只得了郑姑一个天赋不错的,其他的测出来不是[一无是处],就是[任人宰割],叶兰亭觉得这些村民还是适合本本分分种庄稼,等到时候她重新规划了村子里的田地种植,再给他们安排活计。   至于其他人,一部分刚才就先走了,还有一些老人和孩子压根就没来参加今天的传位仪式。   “从明天开始,你就到我家来上工。上午时间留给你自己,下午未时到酉时(13-18点)你就过来。”   “至于工钱,按月结。”想到这,叶兰亭又寻思,还得再找个财会才行,有了财会,还要文书,再找个村主任,治保主任,民兵排长。   有了这些岗位,她的村干部班子才能算是配齐全。   叶兰亭背手转向祠堂对面,眺望眼前山青水绿的村庄,开始在脑子里构画她的建设蓝图。   郑姑惊讶地道:“按月结?叶姑……叶小村长,你是要请长工?”   郑姑擅长做些女红,叶姑娘许是要请她帮忙做绣活儿,但要做整整一个月,不知道是什么活儿。   叶兰亭看着自己的妇女主任,想发表点豪言壮志,但又怕她觉得自己在给她画饼,于是拍拍她肩膀:“放心,以后跟着我干,咱村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郑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听了叶兰亭这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呐呐点了点头:“哦,好的,小叶村长。”   这时叶兰亭看到游戏界面左上角有个新手大礼包提示,心里一动,和郑姑交代几句,转身跟叶老爹出了宗庙。   她想快点回去看看新手大礼包是啥。   一路上,叶老爹还在念叨,他腿脚不好,走得又慢,颤颤巍巍的,叶兰亭眼见自家院子就在前头,着急地直接点开了新手礼包。   游戏提示:   【恭喜您,获得新手大礼包一份:铜币1000;元宝10;解毒丸1;回血丹1;低级皮肤1套】   【您目前可解锁培养的村民为3人,已培养村民/1人。】   叶兰亭看完游戏提示,便在自己跟前上下左右的找,哪儿呢?哪儿哪?她的新手大礼包在哪儿呢?   叶老爹走进院子,阿婆在院子里喂鸡,见到他们回来,放下手里的簸箕:“这么快回来啦,怎么样?”   “放心吧奶奶,一切顺利。”叶兰亭一边说,一边不死心地在手机上到处点,什么烂游戏,说好的新手大礼包呢?   叶老爹扶着墙壁进了堂屋,不一会儿,手里拿了个小布包出来,对站在屋檐下的叶兰亭招手:“兰亭,你过来。”   叶兰亭揣好手机,走进堂屋:“爷爷,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叶老爹坐在竹椅上,把小布包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语重心长地对叶兰亭道:“这些,是咱老叶家攒下的家底,现在家交给你当了,爷爷就把这些东西都传给你。”   小包袱一掀开,只见里面是几串铜钱,十来个银元宝,两个白色药瓶。   叶兰亭都惊了……新手包原来竟在她爷爷手里,她怎么就没想到?!   叶老爹继续翻出小包袱底下一套崭新布袍,又道:“这套衣裳,原本是给你哥哥准备的,现在你接了我的位,这套衣裳就给你吧。”说着悲伤地叹了口气。   叶兰亭心情复杂地从叶老爹手里接过新手包,用力点头:“放心吧爷爷,我会做好这个村长,不让您失望的。”   她回到自己早上醒来那间屋子,把衣裳换上,抬起衣摆左右看了看,竟也莫名觉出几分清朗竹秀来。   她本就一米七的身量,穿上古人的布衣青衫,将头发往头顶这么一簪,还真有几分书生意气。   叶兰亭走出屋子,对阿公阿婆道:“爷爷奶奶,我去村子里转转。”   现在叶兰亭要做的,就是实地考察村子情况。   她早在游戏里看过大古村地图,可在手机上看是一回事,实际看又是另一回事。   在手机上看只觉得山清水秀蓝天白云的游戏原画真不错,真正走进村子里,叶兰亭才觉得——大古村是真穷啊!   村子地形前田后山,能种的良田总共没几亩,关键还都是些老弱妇孺,青壮年被前几年打仗强行征去了,仅剩的十来个男人还是当时逃到后山才躲过一劫。   村里缺少劳壮力,地里的重活没人干,本来收成就不好,直接变成恶性循环。若遇上重赋年头,更是叫苦连天。   村里的孩子也没学上,整天光着屁股到处跑,七八岁了还没件像样的衣裳穿,稍微大点就得跟着家里人下地干活。若是女孩,最好的出路就是卖给镇上大户人家做丫鬟,惨一点的,直接给人家当童养媳。   村里的孤寡老人也很多,没儿孙养老送终不说,生病没钱买药,还得忍病干活,否则就得饿死。   就连村里的大黄狗都饿得有气无力的,趴在村头歪脖子树下蔫着,见到生人才吠几声。   叶兰亭背着手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深切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担子之重。   当务之急,是解决全村人的温饱问题!   不过好在村里的人还是挺淳朴,偷鸡摸狗的事很少发生,没事还会互相串串门唠唠嗑,这点叶兰亭还是很欣慰。   她转完了村子,准备再上地里头去转一圈,看看这个季节都种了些什么庄稼。   刚走到村口,瞧见一个瘦弱少年打了两桶水从远处石板路走来,他穿着件补丁短卦,不合身的裤子,一双破草鞋,走起路来却非常快,两桶水在他肩上没洒出来半分。   叶兰亭站在原地等他走近,叫住他:“等等。”   那少年见到青衫簪发的叶兰亭,不由一愣:“……叶大哥?”   叶兰亭背着手:“什么叶大哥,我现在是你们村长,叶兰亭。”   “兰亭?”少年更惊讶了,放下肩上的水桶,仔细瞧了几眼叶兰亭,幽黑的脸才慢慢红起来,挠了挠头道:“你刚刚这样站着,真像叶大哥,我险些认错了。”   “你过来。”叶兰亭朝他招手。   少年脸更红了,低头不敢看她,支支吾吾道:“我……我还要挑水回家呢,我娘在等我。”   叶兰亭见他磨磨蹭蹭的,直接掏出手机走上前,在他面前一扫:“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她有直觉这少年应该天赋不错,关键是他还年轻,如果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得趁早放在身边教着。   一扫,手机果然跳出NPC村民属性提示:【杨虎娃,男,年龄17,资质93[七窍玲珑];天赋165;能耐109;体力132;擅长:打猎。】   【请问是否培养当前村民?是or否】   叶兰亭心道自己直觉果然很准,毫不犹豫选了【是】,不过她视线落在最后那‘打猎’二字上,有点无语,这少年这么好的资质,怎可能只是个猎户?   不行,自己得好好培养他,不能让他吃了没文化的亏。   “杨虎娃是吧,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我让你当……民兵排长。我看你这小伙子身手灵活,力气也大,好好培养将来应该会会出人头地的。”   杨虎娃愣愣看着叶兰亭,只见她从袖口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在自己面前晃了晃后,便开始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挠了挠后脑勺,弯腰把水桶扛到肩上:“那个……我真的要回家了,我娘还等我打水回去呢。”   叶兰亭见他急得汗都出来了,便道:“那行,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儿等你。”   杨虎娃一惊,眼神慌乱得不敢看她:“叶……叶小妹,你等我干啥?”   叶兰亭啧一声:“你现在是我的民兵排长了,我要去地里转转,考察农作物种植情况,我对田间地头不熟,你得负责给我带路。”   “还有,不许叫我叶小妹,叫我村长。”   杨虎娃早上没去宗庙祠堂,他天刚亮就下地干活去了,不过晌午的时候听他娘回来说,叶阿公把村长位置传给他孙女了。   杨虎娃老实道:“哦,那我先把水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   说完他便逃也似地跑了起来,仿佛叶兰亭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叶兰亭站在后头看他,见他跑得那么快水竟也没洒,真是好身手。   她等了大概十来分钟,杨虎娃重新扛着把铁锹回来了。   他走到叶兰亭面前,不自在地挠头:“我娘让我顺便把大石坡下那块地刨了,叶…村长,你要去哪儿,我给你带路。”   作者有话说:   未来的小将军出场了~ 第3章   叶兰亭让杨虎娃带她到村里的水田看看。   结果到那儿一看,只见田地里稀稀拉拉长着些黍米苗,就是叶老爹他们煮粥那种小米,黍苗长得青黄不接,一看就是自由生长,看天吃饭。   叶兰亭直摇头。   杨虎娃见她皱眉,挠头道:“其实这已经算长色不错了,去年干旱,撒下去的秧苗死了大半呢。”   “田里除了种这个,还种什么?”   “上半年种黍米,下半年种小麦。”   叶兰亭背着手,站在田埂间,抬眼望去,面前的田地被弯弯曲曲分成许多小块。东边是李家的,西边是杨家的,本就不多的田地被分散后,种得乱七八糟。   村里的田以后得统一规划种植才行,叶兰亭暗道。   杨虎娃站在叶兰亭身后,看着她如山间青竹一般秀逸的背影,不知怎地,觉得有点移不开眼睛,他觉得……叶家小妹身上有种和村里人不一样的东西,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嘴笨说不上来。   她穿上这身衣裳,真好看,比叶大哥穿着还好看。   “小麦的生长周期长,要是下半年收成不好,大家吃什么?”叶兰亭回头问。   “省着点吃,再不然进山里挖点野菜葛根,运气好还能打只野狍子,也能勉强熬过冬。”   叶兰亭心道你年轻力壮当然可以进山打猎,那些老弱妇残怎么办?   她回头望了一眼村子后的大山,那大山丛林险峻,像一座巨兽盘坐在后方,这时候的人们都敬畏山神,也怕野兽,不敢轻易深入大山,采蘑菇挖野菜都只在山脚一带活动,像杨虎娃这种胆子大的才敢进深山打猎。   叶兰亭猜,杨虎娃应该是以前跟着她哥进过山里采药打猎。   “你刚才把我认成我哥,我跟我哥有这么像?”叶兰亭一边走一边闲聊的问。   杨虎娃点点头,又摇头:“像,也不像。”   杨虎娃以前跟叶大哥进山打猎时听他说起过自己妹妹,但没接触过,不知道她本人竟然是这么的……这么的……   唉,杨虎娃懊恼地挠挠头,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走,带我进山瞧瞧。”叶兰亭说着就要进山。   “山里危险,还是别去了吧。”杨虎娃默默看了眼叶兰亭纤细的身形,和她白皙的手,劝道,“山上野兽多,毒虫大蛇还咬人。”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叶兰亭坚持要去。   现在已经入秋,眼看地里黍米长得那么差,这个冬大家准得饿肚子,要是干等来年小麦收成,再交了赋,恐怕熬不到春天。   现在叶兰亭要做的,就是找到其他食物,提前帮村民攒下过冬粮食,再做其他规划。   填饱肚子,永远是生存第一要素。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自己村子的等级,才第1级。田园、牧场、渔场、山林,全都还是待开发状态。   不过好在每个地方可以免费领取一个初级种子,就好比在宗庙,新手村长有三个天赋村民的培养名额。在田园也可以免费领红薯种子,在牧场可以免费领柴鸡仔。   叶兰亭毫不犹豫把能领的初级种子全领了,但经过刚才新手礼包的经验,她知道,要拿得这些东西,得有个契机。   要拿到红薯种子和柴鸡仔,只有进山去‘寻宝’。   杨虎娃看她抬步进了上山小道,只得跟在后头。   山脚下路倒还平整,一看就经常有人走,碎石路一直延伸进林子,叶兰亭他们在山脚见到一个挖野菜的大娘。   大娘见他二人徒手进山,好心提醒:“兰亭,虎娃,上山去啊?可要小心山里的熊瞎子。”   叶兰亭笑着应了声,继续往山里走。   进了山后她就开始寻找红薯种子和柴鸡仔,可山里这么大,这么找也不是个办法,叶兰亭就把手机扫描功能打开,对着前面密林左右开扫。   杨虎娃又看见叶家小妹把那块奇怪的石头拿在手里,对她的行为感到纳闷,在她身后挠头问:“小叶村长,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吧。”   “我要找一种类似葛根的食物,叫红薯,有藤叶,长在丛蔓里不好分辨。”   杨虎娃不知道什么是红薯,但他知道山里什么藤根是能吃的。   他朝前走了几步,在一簇草丛里扯起几根绿藤来,对叶兰亭道:“这种藤蔓的老根挖出来就能吃。”   叶兰亭上前用手机扫了扫,得到提示[柴胡],中药。   “这个是柴胡,药材,不能当食物吃。”   “哦。”杨虎娃把柴胡根上的泥巴抖了抖,放进嘴里嚼着,一副憨憨的表情。   叶兰亭:“……”   她面无表情转身,继续扫描面前密林,突然手机叮一声,游戏界面弹出提示:【恭喜您获得红薯种子x3】。   叶兰亭惊喜地朝手机扫中目标跑去,看见了长在藤蔓丛里的红薯叶。   她将红薯藤扒拉出来,从地里刨出一串比巴掌略小的红薯,新鲜带泥,一共有三个。   “杨虎娃,过来!”叶兰亭朝他挥手。   她拿起一个红薯在衣摆上擦了擦泥土,掰成两段,递给他:“尝尝。”   杨虎娃毫不犹豫,接过红薯就往嘴里咬,顿时双眼一亮:“甜的,脆的!”   “怎么样,比你那柴胡根好吃吧?”叶兰亭也咬了一口,笑问。   “嗯!这个红薯真好吃。”杨虎娃三两下就把半个生红薯吃完了,还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叶兰亭道:“煮熟的红薯更好吃,还可以蒸、烤、炸,总之吃法多多。生的吃了容易拉肚子。我们把剩下的挖回去,种在山脚下的沙地里,以后就能吃到这种甜甜的红薯了。”   “那太好了!我们赶紧挖吧!”杨虎娃高兴道。   他们在找到红薯的密丛里又找了一圈,相继找到另外几簇藤蔓,挖到大约二十几颗红薯。   杨虎娃一边挖一边奇怪:“我进山这么多回,居然都不知道这种藤蔓结了这么好吃的果根,小叶村长,你一进来就找到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兰亭随口搪塞:“我爷爷告诉我的。”   “哦,难怪。”叶阿公会看病抓药,还会写字念信,懂得多,杨虎娃很单纯地相信了。   上山时叶兰亭观察了,山脚下大娘挖野菜那片,全是沙地,因为靠近山体土质不适合种植庄稼,但用来种红薯却是再合适不过,沙地红薯又大又甜。   不过要想把那块荒坡翻出来需要人力,叶兰亭看了眼蹲在地上傻乐着挖红薯的杨虎娃,沉默一瞬,还是得发动村里其他劳动力一起干活才行……   “杨虎娃,回去后你就挨家挨户通知,让每家派一个人,从明天开始来山脚下开荒,趁现在天气暖和,把红薯育苗种下去,等入冬就能收获了。”   杨虎娃听了,为难道:“可现在大家都等着收田里黍米,恐怕没人愿来。”   叶兰亭想了想,她新官刚上任,还没什么威信力,空口白牙让村民来开荒种地,他们不愿意也正常。   她问杨虎娃:“村里劳壮帮别人下地干活一般工钱多少一天?”   “也就一两文钱吧,去镇上能多点,有三文。”   “那一文钱能买什么东西?”   “两个窝窝头。凑够五个铜板,能买一升黍米。”   叶兰亭算了算,一升米是三斤,五文钱三斤米,物价倒也不算离谱,不过古人穷,在他们眼里,两个窝窝头能抵一天的饭。   既然如此,那她就改变一下管理策略。有些机会免费给大家,人们不但不领情,还担心你是不是要害他,可一旦这个机会变得稀少,大家就会争破头抢。   “这样吧,待会儿回去你拿个锣鼓上村头敲,告诉大家我要招十个能开荒种地的人,每人一天发个铜板,干活时间上下午各两个时辰,人数有限,先报名的人优先录用。”   杨虎娃听了,红着脸问:“那……小叶村长,我能不能来啊?”   “当然了,你现在可是我的民兵排长,种红薯这事我得交给你负责呢。你跟他们不一样,你现在是有编制的人,每个月拿工资的。”叶兰亭琢磨道,“现在有郑姑和你,再加上剩下的名额一共三个人,唉,现在村里困难,我也拿不出太多工资,就给你们每月一百文吧,你看如何?放心,等以后村里条件好了,待遇会涨的。”   杨虎娃一惊,连忙摆手,急得称呼都忘了:“不用不用,叶家小妹,你不用给我这么多!我跟大家一样,帮你干活,就给一个铜板就行。”   “一码归一码。”叶兰亭挥手,正色道:“你现在是我的编制职工,跟临时工不一样,除了开荒种地,接下来我还会安排给你许多工作,比如安保夜巡,教大家打猎,还要每天早上到我院子里来学认字,别以为你的工作就轻松了,我之所以看上你,是因为你有天赋,你不能浪费自己的天赋,懂了吗?”   杨虎娃目瞪口呆看着叶兰亭,半晌才发出声音:“……哦,我、我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叶兰亭满意点头。   下了山后,杨虎娃便按照叶兰亭的吩咐,敲锣打鼓在村里宣扬消息,说小叶村长要招人开荒啦!一天一个铜板工钱,只干四个时辰,十个帮工,名额有限,先来先得啦! 第4章   “听说了吗,叶家姑娘刚当上村长就要上山开荒了!”   “还要请十个人去帮工,干一天给一个铜板,真的假的?”   “消息是杨家虎娃传出来的,我们哪儿知道真假呀。”   村口老井边,坐了一群村民,大家都在讨论刚听到的新鲜事。   见到杨虎娃从村口出来,一老婶叫住他:“虎娃,叶家姑娘招工这事是真的?”   杨虎娃忙道:“当然是真的,我这都已经好几个人要来了,明天就开始干活!小叶村长说了,让我只找十个人,多的不要,谁先报名让谁来。”   “那到底是干啥活?”   “就是帮小叶村长在后山脚把那片沙坡挖出来,她要种红薯。”怕她们不信,杨虎娃又道,“小叶村长说了会给工钱就一定会给。”   “红薯是啥?”又有人问。   “红薯就是……”杨虎娃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形容:“山上一种野藤长的根,吃起来脆脆甜甜的,还能煮着吃。”   “野藤根啊?那玩意儿有啥好吃的,还兴师动众开荒去种,这个叶小妹啊,到底比起她哥和她爷还是太年轻,想一出是一出。”   杨虎娃见这些婶子不信叶姑娘的话,想帮她反驳,可他嘴笨又不会说,闷头转身走了。   那边叶兰亭从山上下来后回了自家院子,实地考察后,她便打算画一幅规划图出来。   在堂屋找了一圈,家里只有简陋的鬃毛笔和黄草纸,这些还是叶老爹写药方买的,一般人家里别说纸了,连根笔都没有。   罢了,先将就。   叶兰亭把草纸摊在桌上,开始思考如何规划大古村以后的建设。   她眼光长远,现在就把以后哪块地要用来搞种植,哪块地用来养牲畜,哪里做居民区,哪里做工业区,哪里做公共休闲区等等,全在图纸画的清清楚楚。   她把这命名为‘大古村十年发展规划图’。   “兰亭,你在画什么?”叶老爹拄着拐杖过来。   叶兰亭抬头一笑,把画得密密麻麻的草纸拿起来:“爷爷您看!这是我为咱们大古村做的规划图,十年后,我定要把大古村发展成这样。”   叶老爹接过图纸,皱着脸看了几眼,奇道:“兰亭,你这画的什么,这还是咱们大古村吗?”   “是,但是十年后大古村的样子,爷爷,您就等着看吧,大古村会在我手上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请您相信我。”叶兰亭很有信心。   叶老爹看着孙女年轻自信的面孔,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身体已经熬不过这个冬了,只慈爱地摸摸她头顶:“你只要把爷爷教给你的药方记住,就算能为村民做点事了。其他的不必勉强自己。咱大古村穷了这么多年了,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爷爷放心,我没有勉强自己,这是我的事业,也是我的理想,不会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的。”   叶兰亭把规划图贴到自己房间的墙上,一起床就能看见。   她又把那张简陋梳妆台搬到窗前,将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走,摆上叶老爹的纸笔和墨,一张简易办公桌便成形了。   郑姑和杨虎娃都不识字,想要他们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叶兰亭就得给他们扫盲,教两个人是教,教十个人也是教,她便打算把村里孩子们上学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她坐在桌前开始列教学课程,就从简单的认字数数开始。   既然要上课,还得做张黑板,学生们练字,就先用木棍在地上练好了。   叶兰亭在窗前写了一张又一张的工作计划,全然投入,不知时间。   傍晚的时候,杨虎娃来找她了。   她坐在屋里头,听到院子外远处一阵狗叫声,叶奶奶沙哑慈和的声音在院里传来:“虎娃,你咋来啦?”   “阿婆,我……我找小叶村长。”少年红着脸,支吾地道。   “咳,她在屋子里呢,我去叫她。”   奶奶走到偏房门口,叶兰亭已经起身出去了。她扶住阿婆:“您身体不好,进屋歇着吧,杨虎娃是来跟我汇报工作的。”   奶奶在兰亭和虎娃二人身上看了眼:“那你们说话,我去灶房生火做饭。”   叶兰亭转身带着杨虎娃往屋里走:“进来说吧。”   杨虎娃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外:“不……不了,我还是不进去,就在这儿说吧。”   叶兰亭诧异看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眼她的‘办公室’,这耳房是她睡觉的屋子,外男确实不适合进去,是她疏忽了。   看来得重新换个‘办公室’才行。   她进去把纸笔拿到外面堂屋,招呼杨虎娃坐下,问道:“怎么样,让你招的十个人,招齐了吗?”   “找齐了。听说你会给工钱,他们都愿意来干活。”   “这十个人,都叫什么名字?”叶兰亭一边问一边在纸上记录。   杨虎娃记性好,况且这十个人里,有三个是他要好的伙伴,两个是他邻居家的婶子,再加上他老娘,随便再找三四人就凑齐十个了,有些得到消息晚的跑来找他,想来还没名额了呢。   叶兰亭听到他把他娘也叫来了,笑了笑:“你小子倒是聪明,一家人赚两份工。”   杨虎娃一僵,怕叶兰亭不高兴,忙道:“那我不要工钱,我可以免费帮你干活!”   “行了行了,我夸你聪明呢,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叶兰亭道,“我现在刚开始推行工作,难免遇上不配合的村民,你懂得发动身边亲朋好友支持我工作,我表扬你。”   杨虎娃脸又红了,不敢看叶兰亭,低下头去。   叶兰亭:“我还有个事要交给你去办。帮我找个大点的木板,用锅底灰刷黑了挂在屋檐墙上,到时我有用。”   杨虎娃想了想:“木头活二狗哥会做,我去找他帮忙。”   “这个你自行安排,去吧。”叶兰亭头也没抬挥挥手。   叶兰亭又在屋子里记载了些红薯育苗种植工序以及注意事项,天色渐黑,叶奶奶来叫她吃饭。   看着方桌上跟上午一模一样的小米粥加窝窝头,叶兰亭顿了顿,扯过凳子坐下。   这样下去不行,她今天已经将整个村子考察过了,他们叶家已经算是村里条件最好的人家,可也照样天天吃稀饭窝窝头,一天还只有两顿。   长期这样,她一个饭量小的女人都挨不住,更别说村里的劳壮力了,他们还得下地干活。   粮食啊粮食!   叶兰亭一边感叹,一边拿起个窝窝头往嘴里送,唔,别说,没有化工农药污染的土地种出来的五谷就是香。   吃完饭天黑得差不多了,叶兰亭回到屋躺下,继续研究她的村建规划。   她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网络信号早就没了,奇怪的是电量居然一直满格,她穿越前正好将手机放在床头充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反正她今天跑一天了,还到处用手机扫描,电量居然一点没消耗。   叶兰亭觉得这事有点玄幻,但她人都能穿进游戏里,这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了。   好在她一直就是个爱整理归纳的人,手机从她大学开始用,里面存了很多论文资料和考公书,还都是本地文档,以后用得上。   手机里还有很多照片视频和音乐,无聊了还可以娱乐娱乐。   除了不能联网,其他功能都在,叶兰亭很满意。   今天上山的时候只找到了红薯种子,柴鸡仔还没找到,看来明天还得再进山一趟,叶兰亭脑中想着事,在咯吱响的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才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郑姑就来了。   叶兰亭昨晚熬了夜,叶奶奶来叫她时,她还没醒。   她摸过手机看了眼,才6点,披着衣裳走出偏房,打着哈欠对郑姑道:“以后不用来这么早,辰时三刻来就行了。”她让郑姑8点来。   郑姑穿着补丁但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梳得整齐,看得出是个做事利落的女人,站在屋檐局促地点头:“小叶村长,不知道你要我干啥活?”   郑姑昨天听说小叶村长在村里招人到后山开荒,她是个寡妇,家里的地就她一个人种,还要养三个孩子,今年收成不太好,要是能帮叶阿公家干活挣点工钱,再加上卖的绣品,今年冬天兴许没那么难熬。   “今天就要去后山开荒,你也跟着去吧,还有,我这边有件事交给你去办。”叶兰亭走到桌边倒了两碗茶,递给郑姑一碗,自己喝了口,又苦又凉。   “我要办个启蒙班,你去通知各家各户,凡二十岁以下青少年和孩童,从明天起,到我家来学认字。包括你还有杨虎娃,……其他人愿意来学的也都让他们来。我每天早上教一个时辰,学完了大家还能回去忙地里的活。”   郑姑都惊了:“学认字?”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跟娃娃们一起认字?   叶兰亭又喝了口茶水,凉得她皱眉:“再穷不能穷教育,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郑姑想到自己家就有三个孩子,眼看大丫二丫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迟疑问:“那小叶村长,你这束脩收多少?”   叶兰亭理理袖子站起身,对郑姑展眉一笑:“免费,这是义务教育。” 第5章   叶兰亭和郑姑来到后山脚下,杨虎娃已经带着人先到了。   “小叶村长,人都来齐了,咱们从哪儿开始干?”杨虎娃脸上神采奕奕,充满干劲。   叶兰亭笑着点头,走上前,刚要说话,后头有个中年村妇抢先问道:“叶小村长,虎娃说,俺们来帮你刨地,你会给俺们一天一个铜板,是这回事不?”   叶兰亭转头看去,只见跟着杨虎娃一起过来的十个村民,有五六个都是身板比较粗壮的中年妇女,其中应该就有杨虎娃他娘,旁边竟还有三个小伙子,只有一个年纪大点的老汉。   叶兰亭目光重点在那三个小伙子身上停了停。   村里男子在五年前那次征兵十四岁以上全被强征去了。也就是说,留下来的,最大现在也不超过十九岁。   这几个小伙看起来,跟杨虎娃差不多,十五六七的样子。都是村里未来的希望。   “当然是真的了。”叶兰亭道,“话是我让杨虎娃传的。”   她从袖里掏出一串铜板:“今天的工钱我都带来了。你们把面前那块沙坡翻出来,把野草根锄了,挖上筷子那么深,一拢一拢归好,今天的活便算干完了。”   “那要翻多少才算完?”   叶兰亭想了想,走到山坡前,用步子量出一米的距离,走了十步,道:“从这儿到那,你们每人挖出我十步长双臂宽的一拢地就行。”   有了目标和规划,大家干活便有了方向,纷纷扛着手中的铁锹挖起来。   杨虎娃最卖力,他挥着铁锹,幽黑的脸上满是认真,吭吭哧哧挥汗如雨。   郑姑也下去跟大家伙一起翻地,她干活麻利,动作不比男人慢。   叶兰亭站在山坡上,看了一会儿,点开游戏,发现她的田园地图已经从昨天的待开发状态变成lv1级。   总算是有一点进展了。   就在他们这边翻地干得热火朝天时,来了几个村民躲在大石头后悄悄观望。   这些人在昨天杨虎娃传消息时就听到了,可他们并不信,所以没参加。今天见到叶兰亭果真带这群人来后山开荒,有些纳闷,难不成叶老爹这孙女还真花钱请人来这鸟不拉屎的后山开荒种地?   可这是为啥?   他们不解。   同时还有点后悔,早知道是真的,他们也该来的。   叶兰亭看见悄悄躲在石头后面的村民了,暂时没理。   得先让他们知道自己错过了第一次机会,产生损失心理,往后她再需要招纳人手做事时,这些人才会积极参加。   现在开荒这十个村民,是响应她号召的第一批村民,都是积极分子,看在她们这么有觉悟的份上,叶兰亭就该多给她们一些机会。   叶兰亭想到这,又拿出手机开始扫描NPC天赋属性,希望能在这十个人里再发现一个值得栽培的。   正好他们忙着刨地,叶兰亭用手机挨个扫过去,得到的结果都不尽如意。   这几个村妇农汉,半辈子啥也没学过,天赋都很差,资质就没有高过50分的。像郑姑那样绣工天赋异于常人的,算少见了。   叶兰亭把希望放在那三个少年身上。   她扫过第一个少年,一看NPC属性:【杨三毛,16岁,资质33[歪瓜裂枣];天赋41能耐66体力95。】   叶兰亭:“……”   她遗憾地朝下一个少年扫去,得到NPC属性:【刘铁柱,18岁,资质68[脚踏实地];天赋79能耐85体力119。】   游戏对NPC村民的资质天赋做了评级,从0-120分,每10分为一个不同等级,刘铁柱68分的资质,在120的总分里面,算勉勉强强,60-70分的评级为[脚踏实地],倒也贴合。   【请问是否培养当前村民?是or否】   叶兰亭犹豫了会,毕竟她现在只是初级村长,手头仅有三个村民培养名额,要是给了刘铁柱,就会错失真正有天赋的村民。   她看了眼‘脚踏实地’的刘铁柱,略过他,往下一个少年走去。   这少年是三个里面最瘦弱的一个,干活也比其他人慢,翻的地比旁边杨虎娃短了一大截,不过倒是认真,一点不偷懒。   见到叶兰亭慢悠悠走过去,瘦弱少年抿唇看她一眼,默默翻地。   叶兰亭见他不说话,直接拿起手机在他面前一扫,界面弹出提示:【薛二狗,19岁,资质91[七窍玲珑],天赋177,能耐114,体力75。擅长:木工】   好家伙,村里人给孩子起的名字就没一个好听的,叶兰亭毫不犹豫将这木工少年【培养】了!   不过……她顿了顿,这薛二狗体力怎么这么差?   她看了眼身板瘦得跟个竹竿似的少年,都19了,比她还瘦,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你生病了怎么还来干活。”叶兰亭道。   薛二狗脸一白,低着头一言不发,旁边杨虎娃见了,连忙过来解释:“小叶村长,二狗哥他没病,锄地挖土这些活他都能干,他还能做桌子板凳,我娘灶头用的柜子就是二狗哥帮忙打的。”   “你……你昨天只说要找人开荒种地,我想也不是什么重活,就让二狗哥来了……”   杨虎娃本就嘴笨,急得脑门汗都出来了,为了帮薛二狗解释,穷尽了所有的语言能力。   叶兰亭看了眼满头大汗的杨虎娃,又看看白着脸的薛二狗,这俩人年岁差不多,却一个精龙活虎得可以打死牛,一个三步带踹风都能吹走。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要他。”   叶兰亭又仔细看了眼薛二狗,少年穿了件灰色长衫,大概是长辈穿旧替下来的,穿在他身上并不合身,空荡荡的显得他更瘦了,嘴唇毫无血色,却倔强地抿着,眼神也不看叶兰亭。   叶兰亭笑笑,倒是个有傲气的年轻人。   她道:“你体质这么弱,应是杂病缠身,待会儿干完活到我家,让爷爷给你看看。”   “不必了,多谢小叶村长。”薛二狗终于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跟他人一样,清隽如风,带着倔强。   “哦,忘了说,你被我录用了,以后就跟着我做事。先做个木工队长,从明天开始和杨虎娃还有郑姑一起来上班,工钱另算,按目前编制一月一百文,月结。”   往后用得上薛二狗木工手艺的地方很多,叶兰亭还打算让他开个木艺启蒙班,教村里的孩子做木工,免得以后大兴土木的时候,没有能用的人手。   这么一想,叶兰亭就觉得好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薛二狗一愣。   他本以为知道他是个病秧子后,叶兰亭会将他赶走,不让他来做工了,可没想到……   她不仅没把他赶走,还说要录用他,让他去做什么木工队长,还给他一百文的工钱。   薛二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杨虎娃很高兴,他过来拍着薛二狗的肩膀,憨笑道:“二狗哥,太好了!以后咱俩就可以一起帮小叶村长做事了!”   薛二狗被他铁掌一拍,脸色更白了,连忙按住杨虎娃的手,看向叶兰亭:“小叶村长,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我得先知道自己能不能做,才能接你的活,否则我不敢要你那么多工钱。”   叶兰亭开的工钱,比帮镇上那些大户人家做苦工挣的还多,薛二狗不认为自己这点粗糙的手艺值这么多钱。   叶兰亭背着手走了:“我那儿活儿多着呢,到时候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至于细节,等我今晚回去做个工作计划,明天你来了再详谈。”   “当然了,公家的活你们也得干,做好表率。”   叶兰亭拿起一把铁锹,开始跟大家一起翻地。   薛二狗还在看着她背影发愣,杨虎娃又拍了他一下:“二狗哥!好事啊,叶姑娘让咱干咱就干呗,以前叶阿公和叶大哥对咱村都挺好的,就算我们不拿工钱,帮她干点活也是应该的。”   薛二狗被他拍得一阵呛咳,无奈道:“我知道,你别上手。”   “呃…”杨虎娃挠头傻笑:“不好意思,我又忘了。”   村民干活的速度远比叶兰亭预估的快,刚到晌午,她初步规划的百米地就翻出来了,一拢一拢,野草锄得干干净净。   “小叶村长,地都翻完了,接下来干啥?”   叶兰亭又安排大家下午一人挑一桶粪水上来浇地沃肥,接下来就等栽种了。   大家一听,这活简单,也不等下午了,趁着晌午的功夫来回挑粪,小半天就把她安排的活全给干完了。   叶兰亭见大家干活积极,拍手表扬:“今天大家团队协作,效率比我想的要好,以后咱大古村就要这样团结起来,不怕不能脱贫!今天来这里开荒的,都是最先响应号召的先进村民,等红薯种出来,先分给你们几家。”   叶兰亭讲话的手势和语气,是有点老干部气质在身上的。   她站在小山坡上,一手背到身后,一手挥斥方遒:“现在大家排好队,挨个上前领铜板。”   杨虎娃带来的人加郑姑,共十一人,半天干完一天的话,叶兰亭很大方地现场发工钱。   躲在大石头后悄悄偷看的村民瞧见叶兰亭真给大家发钱了,一阵后悔,早知道他们也来报名了!   也不知道小叶村长明天还有没有活让大家干,到时候他们好抢在前头。   叶兰亭余光扫过石头后闪过的几个身影,微微一笑。 第6章   大家领到工钱都很高兴,虽然只有一个铜板,但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今天来了就算没白干。   “还有件事跟大家说。”叶兰亭扬手,继续道,“从明天开始,我会在叶家院子办一个蒙学班,各位叔婶家里有小孩的,不论男女,都可以让他们来学认字。你们要是愿意来学,也都可以来,不收束脩,我免费教大家!”   此话一出,村民都愣了愣。   叶兰亭宣布完消息,转身对郑姑、杨虎娃和薛二狗道:“郑姑,你留下统计入学名额。虎娃和二狗,跟我进山。”   郑姑看了眼村民,局促地攥着衣摆,点了点头。薛二狗表情有点怔,他还在想刚才叶兰亭让他做工的事儿,现在她又宣布要免费教大家认字,一时间这么多件事有点消化不过来。   只有杨虎娃最兴奋,他昨天就跟叶兰亭进山找到了红薯,今天叶兰亭要带二狗哥一块儿,他扛起铁锹就过去:“二狗哥,走!咱们进山去!我跟你讲,小叶村长可厉害了,昨天她一进山就找到了红薯,红薯可好吃了,又脆又甜。小叶村长还说了,今天咱们开的这片荒地就是用来种红薯的。”   薛二狗见杨虎娃一口一个小叶村长,俨然已经成了她的小跟班,抿抿唇,看了眼叶兰亭负手的背影,有些犹豫不决,却不料被杨虎娃直接拽住胳膊,二话不说拉进了山。   等叶兰亭走了,大家才小声讨论起来:   “蒙学班?那不就是私塾吗?”   “私塾只有镇上大户人家的孩子才上得起呢!”   “小叶村长要教村里娃娃认字嘞,好事啊。”   “咱村穷,自家一亩三分地还缺人种呢,认字,认那玩意儿干啥?难不成咱山沟沟还能出个状元郎不成?”   大家又问被叶兰亭指定留下来统计的郑姑,“郑姑,小叶村长是怎么跟你说的?”   “是啊,眼见地里黍米就要收了,大家都忙着呢,半大的娃也得跟着下地,哪有功夫跟她认字呢,咱穷,纸笔贵,供不起!”   郑姑想着今早小叶村长跟她说的话,道:“小叶村长说了,刚开始认字的时候就用木棍在沙子上练练,等以后条件好了,再买纸笔。”   “嗐,那不是过家家吗!”   “有这闲工功夫,还不如帮家里多干点活呢。”   村民们摇头摆手都走了。   郑姑想叫住大家,可大家根本不听她的。   村里人的想法,要是闺女就早点给她许个人家,要是有儿子,就早早帮着家里下地干活。   至于读书认字?当秀才考功名?是他们想都不会想的事。   郑姑便寻思,反正自家三娃还小,可以让他来小叶村长这学几个字,她带着三娃出来,大丫和二丫还可以在家里帮着干点活。   叶兰亭早已料到蒙学的事不会一开展就顺利,所以很淡定,消息放出去了,先让村民消化消化吧。   她现在要做的,是进山找到柴鸡仔。   在山里转了小半时辰,树林越来密,山路也越来越不好走,到处都是乱石草丛,好在杨虎娃在前面开路,叶兰亭才不至于走得太困难。   “杨虎娃,你平常打猎就是来这片林子?”   “还得再往深处走,野猪狍子都狡猾,偷吃庄稼的时候它们才下来,平时都藏在深山,得循着它们的粪便气味和脚印找。”   叶兰亭点头,这杨虎娃倒是聪明。   她又转头看后面气喘吁吁的薛二狗,他不知从哪儿找了根木棍当拄杖,一边走一边在草丛里敲敲打打,以防有什么虫蛇突然窜出来。   这俩少年,一个胆大,一个心细,挺好。   她又问杨虎娃:“那你有没有提前放置陷阱在山里。”   “我只会做一些简易的捕兽夹,以前叶大哥教过我挖陷阱,我记得地方,我带你去吧小叶村长。”   “行,带我瞧瞧。”   杨虎娃带着他们转进山里,找到几处陷阱坑,陷阱有些痕迹,并没看到猎物。   杨虎娃挠着头道:“我陷阱挖得不太好,叫那些活物跑了。不过以前叶大哥挖了一个很深的坑,我们去那儿找找,兴许有收获。”   叶兰亭心念一动,拿出手机对着前头丛林扫描。   就在杨虎娃带着她找到那个猎坑时,游戏弹出提示:【恭喜您获得柴鸡x1;柴鸡蛋x15】。   “叶村长,你快来看!”杨虎娃惊喜地声音从前头传来,他蹲在坑边,大声道,“这坑里有只野山鸡,还有一窝蛋呢!”   叶兰亭和薛二狗小跑上前,凑到深坑前一看,果然,那只野柴鸡不知何时掉进了陷阱,被坑上的树枝挡住扑腾不出去,还在里面下了一窝蛋。   “把它捉上来。”叶兰亭道,“捉活的,蛋也要,拿回去孵小鸡。”   杨虎娃立马道:“我下去捉!”   这陷阱是个坑洞,有两米多深,叶兰亭担心杨虎娃下去了上不来,便打算找根藤蔓捆在他腰上,待会把他拉上来,结果杨虎娃摆手说不用。   只见他跳下陷阱,将那柴鸡脖子一捉,扯了几根野草将它翅膀拴住,然后脱下衣裳,将那窝蛋捡进衣兜包好,起身俯冲几步,脚蹬在坑壁上蹭蹭踩两下就跃上来了。   他咧嘴一笑,刚要说话,手里衣兜松了,一颗蛋掉下来。   “啪嗒!”   蛋摔在地上,碎了。   杨虎娃连忙去接,没接住,还险些让手里提着的那一大兜蛋也掉下来,还是旁边薛二狗上前用手托住布兜,才避免了所有的蛋掉在地上摔烂。   叶兰亭:“……”   杨虎娃尴尬地看了眼叶兰亭:“……我不是故意的。”   叶兰亭把让薛二狗拿着蛋,对杨虎娃道:“以后做事别毛毛躁躁的。”   薛二狗把杨虎娃的衣裳摊开,找了些干枯的野草铺在上头,重新把蛋放上去,每隔一层铺一些干草,然后才重新捆了个结实的结。   叶兰亭:“走吧,下山。”   有了柴鸡和蛋,接下来就可以孵小鸡了。   她对薛二狗道:“我回去画个鸡笼,你照着图纸给我做出来,等这些蛋都孵出来,咱们就有鸡种了。”   柴鸡不像家鸡需要喂粮食,到时候随便在山上圈个地方放养,吃点野虫野草它们就能长大。   薛二狗见叶兰亭只是让他做鸡笼,这活不难,不用图纸他也会做,低低应道:“好。”   杨虎娃拎着野鸡走在后头,闷闷不乐。   叶兰亭见后头好半天没声响,转头一看,见杨虎娃委屈巴拉的样子,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句话可能打击他的积极性了。   她停下脚步,对他道:“杨虎娃,你身手好,又勇敢,还不怕危险,是好样的,刚才蛋摔了不怪你,下次小心点就行。”   杨虎娃黯然的表情重新亮起来,红着脸挠头:“都是我该做的,下次我会小心的。”   “嗯。”叶兰亭点点头,带着二人往山下走。   薛二狗看着被叶兰亭夸上两句恨不能尾巴都翘起来的杨虎娃,又看了眼叶兰亭的背影,若有所思。   叶兰亭虽空着手,但也没闲着,她在游戏上点看大古村周围的地图。要想致富,困在村里这一亩三分地是不行的,还得往外找出路。   她看到地图上大古村属于宝河镇,镇子因一条河而得名,围绕这条河的还有其他七个村子,其中大古村是离河最远,也是最背靠山的,所以大古村最穷。   叶兰亭打算上宝河镇看看。   “杨虎娃,从咱们村到宝河镇,要走多久?”   “走路的话得走一整天,要是有牛车,头天傍晚上路,第二天早上能赶到镇上。”   大古村在八个村子里位于离宝河镇最远的落日山脚下,落日山就是他们现在这座山,在最西面,而宝河镇在东边,所以要去一趟镇上来回得花两天时间。   路程估摸也有个百来公里,叶兰亭没想到这么远,游戏地图上只有方位,不像真正的高德地图那样有精确的路线和比例。   本来她还打算今天下午就去镇上走一趟,看来只有过两天准备好再去了。   下山后,叶兰亭先请叶阿公帮薛二狗看病,然后带着柴鸡去请教奶奶怎么孵小鸡。   叶阿公坐在堂屋给薛二狗诊脉,详细问了几个问题后,沉吟道:“你这症状,倒像是石淋之症。”   石淋之症……   叶兰亭心道,不就是肾结石吗。   若早期还好,结石可以通过药物排出,若是结石大了,得做手术才行。   可这里医疗水平这么落后,怎么做手术。   叶阿公对薛二狗道:“我先调几服药给你吃,不用怕,石淋症虽顽固,也能治得好,只是调理起来多花些时间。只不过……”   “不过什么?”薛二狗白着脸问。   叶阿公观察薛二狗脉象,皱眉:“你这症状看起来怕是还有痢疾,我另外开两副药给你,你拿回去连服三日,看看排便情况再来找我。”   叶兰亭从偏院出来,对薛二狗道:“病要慢慢治,不用着急,会好的。”   薛二狗自己倒是松了口气,不会死就好,他一度都以为自己活不过二十了。   “多谢叶阿公。”他道谢后站起来,又转向叶兰亭,“也谢谢你,叶村长。”   少年面色苍白,眼眸沉静,真诚地向她致谢。   叶兰亭摆摆手,匆匆朝堆杂货的耳房走去:“不用谢我,赶紧帮我做个黑板,我明天教书要用!”   薛二狗:“……好。” 第7章   在院里忙了一下午,黑板总算做出来了。   长三米,宽一米五的板子拼起来,抹上锅底灰,写字时用灰石子,写满再用锅底灰重新涂一遍,就又可以继续用了。   虽简陋,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做好后,叶兰亭先让他们回去,明早八点和其他人一起来认字。   结果到了第二天,她的蒙学班,只来了五个人……   叶兰亭看着站在院子里的郑姑、杨虎娃、薛二狗和一个小男孩,还有昨天见过的刘铁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那么费力宣传的蒙学班,结果除了三个下属,就来了两个人。   “怎么就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呢。”叶兰亭问郑姑,“你没挨家挨户通知吗?   郑姑为难道:“他们都不愿来,说耽误干活,没那闲工夫。”   叶兰亭皱眉,她料到村民觉悟低,能来十几二十人就不错了,万万没想到只来了五个人,那小男孩还是郑姑的小儿子,刘铁柱也因为和杨虎娃薛二狗他们玩得好才一块儿跟来的。   太失败了!   叶兰亭拧着眉心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这些村民贫农观念根深蒂固,一朝一夕难以改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教育不是三五个月能完成的,这是一项艰巨而长期的任务。   她要做好心理准备。   本来兰亭想,要不也像促进大家的劳动热情一样,用一些奖励手段激励大家学习,但这容易让村民为了混那一两个铜板滥竽充数,加重她工作量不说,效率反而提不上去。   罢了,等以后新的项目她都优先招录会识字算数的村民,大家的学习积极性自然就上来了。   郑姑瞧着叶兰亭绷着脸一言不发,担心她不满自己没完成任务,心里有点忐忑。   杨虎娃,薛二狗他们几个也面面相觑,默默看着叶兰亭。   却见叶兰亭一抚掌,转过身来,瞬间又恢复了神采,道:“他们不来算了,我先教你们几个,一人端个小板凳,到廊下坐好。我们今天先识一些简单的字。”   叶兰亭走到黑板前,用灰石子写上【天地人和】几个大字:“来,跟我念,天……”   她一字一句念,下面几人就跟她一字一句学,学会了念,她又一笔一划教大家写。   杨虎娃和薛二狗从没上过学,但年轻记性好有天赋,学得就快。郑姑虽不年轻了,但她也是有天赋的人,多念几遍也就会了。那刘铁柱资质一般,就需要强记硬背了。郑姑的小儿子八岁,小男孩刚启蒙,懵懵懂懂学得慢,只会念不会写。   第一天进度不宜过强,叶兰亭教了十来个字就停了,让他们自己回去练习,明天来再抽查。   教学结束后,叶兰亭拉着郑姑到一旁问:“你有三个孩子,为什么不把两个女儿也带来一起学呢?”   郑姑今年三十二,她的大女儿顶多也不过十五六岁,这个年纪学什么都还来得及啊。   就像刘铁柱,不管资质如何,只要他肯学肯上进,将来就比那些好吃懒做的人强。   郑姑攥着衣角:“我带着三娃来叨扰您和叶阿公,已经不好意思了,怎么还好让大丫和二丫都来呢,况且家里活也挺多,她俩留在家里干点活挺好的。”   她没有说的是,大丫二丫明年就要许人家了,得赶紧多做点绣品卖了攒嫁妆,不然将来到了婆家,会被人看不起的。   叶兰亭不赞成道:“我总共就早上教一个时辰,能耽误多少活?明天你就把她们一起带来,我教你们几个是教,多两个也照样教,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识字算数了吗。”   郑姑犹犹豫豫,没有表态。   “你回去考虑考虑吧。”   叶兰亭让她回去,留下了杨虎娃,问他打听去镇上的事,要坐牛车去哪家借。   杨虎娃说:“我们村里没有牛车,要坐牛车的话得去隔壁李家庄借,顺路坐的话一人给个铜板就行,要是借车,得给二十个铜板。”   “行,那你就跑一趟,去李家庄把牛车借来,我给你钱。”叶兰亭打算今天傍晚就出发,“你和二狗跟我一起去。”   把人都送走了,叶兰亭坐在屋檐下的躺椅,点开手机查看游戏进度,依然还在缓慢的lv1级,这速度要通关还漫长呢。   不过她注意到游戏界面有每日签到礼物,礼物是随机盲盒,抽到什么是什么。昨天她这个时候没看手机,大概错过了签到时间,就没领到,现在她点开一看,领到了一把匕首。   叶兰亭:“……”   匕首要她上哪儿去领?   总不可能叶阿公突然拿出一把匕首说要送她防身吧。   她回到屋子,取出纸笔,记下明天要到镇上采购的物品清单,有些东西她也不确定有没有卖的,反正先写下来。   写好后,她起身,忽然发现对面墙角被她移开梳妆台的地方露出一条缝隙,她走过去查看,见墙缝里藏着东西。   叶兰亭小心翼翼伸手进去,把东西取出来,竟然就是一把匕首!   匕首虽然日久生锈,但做工却非常精巧,也不知是谁藏在里面的。   叶兰亭盯着它若有所思。   “兰亭,你在干什么呢,出来吃饭了。”叶奶奶在外头唤道。   “来了奶奶。”叶兰亭起身用个东西把墙缝挡住,将匕首塞到枕头下,出了屋子。   席间爷爷得知她待会儿要去镇上,顿了顿,道:“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托村里人买回来就是,爷爷给你的钱该用的就用,我和你奶奶年纪都大了,活不了几年,不用替我们省着。”   叶兰亭点头:“我知道爷爷,我就是去镇上看看,都卖些什么东西,物价行情几何,顺便打听一下外边的消息。”   爷爷眉头微凝,语气变得很沉:“兰亭,外边世道乱,你一个女孩子出去不安全,要买什么,我让李家二叔明天去帮你买,你就别去了。”   叶兰亭不明白,为什么爷爷突然反对她去镇上。   他不是连村长之位都传给她,她在家里办蒙学班也支持,是个睿智通达、思想开明的老人吗。   “爷爷,可是我想自己去。”叶兰亭不解,但她也坚持,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为买东西去的,她是为了探听外面的消息才要去镇上。   窝在村子只能坐井观天,不了解外面世界,她怎么给村子升级。   “兰亭!你怎么就不听爷爷话,难道你想重蹈你爹娘的覆辙吗?”爷爷一拍桌子,翘着胡子道。   他气得呼吸不稳,脸色涨红,奶奶连忙上前替他拍背,又是一阵急咳,一边咳一边哀声对叶兰亭道:“兰亭啊,你就别气你爷爷了,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要是把他气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   叶兰亭面对两个身体不好的老人,无法反驳:“……”   只是她陡然从爷爷话里抓到一丝疑窦:“爷爷,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别问了,反正我不同意你去镇上。”爷爷顺平了气,只掷下这一句话,颤颤巍巍进了屋。   叶兰亭看着阿公阿婆苍老的背影,心道,难道他们叶家在镇上有什么仇人?   转念又想,整个大古村都穷得叮当响,他们叶家却能拿出十个大元宝,这钱虽然是她的新手礼包,但却实实在在是从叶阿公手里拿出来的,按照这里的物价算,这笔钱抵得上一个中产家庭资产了。   而且叶阿公的医术和学识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他不是说大古村已经在这里定居近百年了吗,显然他们叶家祖上是外来的,否则不可能整个村子都是未开化的土著,就他们一家识文断字。   叶兰亭想到墙缝里藏的那把匕首,又想到刚才爷爷听到她要去镇上后一反常态的态度,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镇上她是一定要去的,不管爷爷怎么反对。   杨虎娃动作很快,晌午的时候就跑回来告诉叶兰亭,牛车他借到了,太阳下山就可以启程,赶一晚上的路,明早就到镇上。赶完集回来,要是脚程快的话,天黑就能回村。   叶兰亭也不打算等到太阳下山了,让杨虎娃现在就准备赶路。   出门时她没让阿公阿婆知道,她把那把匕首揣在身上,悄悄出了门。   叶兰亭原是只带杨虎娃和薛二狗去,一来是这俩毕竟是男的,遇到危险可以多个人,二来有什么出力的事情他俩可以搭手。   结果郑姑看到杨虎娃借了牛车回来,也追了出来——她最近攒了些绣品,正好拿到镇上去卖。   叶兰亭一看正好,她培养的三个下属都一块带去。   上了车,杨虎娃在前头驾车,扬起鞭子吆喝:“坐稳了啊,出发咯!”   薛二狗坐在杨虎娃旁边,叶兰亭和郑姑坐在后面车板上,四人一路摇摇晃晃朝着宝河镇的方向行去。   叶兰亭从没坐过牛车,起先还挺新奇,路上颠簸一会后,她的屁股就开始发疼了。   郑姑见她不舒服,把怀里的布包递过来:“小叶村长,要不你垫着这个坐吧。”   “这里面是什么?”   “我做的绣活儿。”   叶兰亭:“那还是不了,给你压坏就不好了。”   “我能看看你做的刺绣吗。”虽然知道郑姑在刺绣方面有天赋,但叶兰亭没真正见过她的手艺。   郑姑打开布包,从里面取出几个香囊和手帕,抿笑:“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拿到镇上卖了,给孩子攒点嫁妆。”   叶兰亭拿到手里一看,妈呀,这手艺,简直是栩栩如生,绣得也太好了吧! 第8章   叶兰亭忽然觉得自己低估了他们的天赋。   她把香囊还给郑姑:“这一个荷包能卖多少钱?”   “两三文吧,料子精细些、花样复杂的,就能多卖两文钱。”   叶兰亭又问:“那一个香囊你要绣多久?”   郑姑:“简单的两天就能做完,复杂些的就要多花几天。”   叶兰亭算了算,辛辛苦苦两天绣个香囊,只卖两三文钱,这时间精力和收获成比也太低了,简直浪费郑姑的天赋。   她没再问,只是道:“待会儿你带我去你卖香囊的地方看看。”   郑姑这么好的手艺,做这些最廉价的香囊荷包太浪费了,她明明是可以接定制的水平。   郑姑笑着应下,两人又聊起别的。   天色渐黑,前头杨虎娃赶车的速度逐渐放慢,薛二狗将事先准备好的松油灯点燃,勉强能看清前头的路。   叶兰亭本担心夜间赶路不安全,结果发现杨虎娃走的这条路还算平坦,远处时不时还能瞧见几座屋舍,听见几声狗叫,应该是沿路的村庄。   “咱们这是走的什么方向?”叶兰亭问杨虎娃。   “夜里路不好走,我就从李家庄这边绕着大河村走,虽然绕了点,但路平敞,也熟悉,比走南口村那边的小路要安全。”   叶兰亭点点头,古代交通真是难,百公里的路程搁现实世界开车一小时就到了,在这儿坐牛车,颠簸一晚上才能到,简直活受罪。   郑姑见叶兰亭扶着腰,便道:“叶村长,到镇上还早着呢,坐着不舒服,你躺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叶兰亭这么坐着确实不舒服,便靠在郑姑身旁:“那我眯会儿。”   她侧枕着臂,听着车轱辘的声音,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摇晃她,在她耳边唤道:“小叶村长,醒醒,咱到了!”   叶兰亭睁开双眼,抬头一看,天已经蒙蒙亮,牛车正顺着一条河往前走,前头不远处就是镇子,已经能看见房子了。   她坐起身伸展僵硬的四肢,见旁边郑姑依然保持那个姿势,前头薛二狗也没睡,杨虎娃驾了一晚上的车更没喊累,就她一个人撑不住睡了。   她道:“等到了镇上,先去吃个早饭吧,赶了一晚的路大家都饿了。”   叶兰亭感叹,要不说要致富先修路呢,进城一趟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路上了,哪还有效率致富。   她决定了,下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修一条从大古村到宝河镇的直通路,解决村民交通难的问题。   听叶兰亭说要到镇上吃早饭,郑姑犹豫道:“我就不吃了,我带了干粮,对付两口就行。”   前头薛二狗也道:“我也不吃,我不饿。”   杨虎娃看薛二狗一眼:“那个……我也不饿。”   叶兰亭:“……”   两个正长身体的少年跟她在这儿睁眼说瞎话,还不饿,她都听见杨虎娃肚子里唱空城计了。   “不用客气,我请你们。”   郑姑忙说:“那怎么行呢,让您破费就更不行了。”   叶兰亭懒得废话:“一顿早饭而已,破费什么,听我的,待会儿还有事要你们办。”   郑姑:“……那就多谢小叶村长了。”   叶兰亭觉得他们三个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份,再次郑重其事道:“我跟你们说过了,现在你们三个是我选上来的干部,就是我的下属,专门为村部办事的。你们有工资拿,所以有事我会理所当然吩咐你们做事,而你们也不要不好意思,因为你们也是在为自己工作,懂了吗?”   叶兰亭见他们还是很局促,便直接从袖口掏出一串铜钱:“这样吧,我先把这个月工资预支给你们,免得你们不相信,为我干活也觉得心里没底。”   她一人数了一百文钱递给他们。   郑姑和薛二狗看着这么多钱,都愣了。   郑姑忙摆手:“这怎么能行呢,小叶村长,以前老村长对我们这些乡邻都挺好的,家里娃娃病了都是他帮忙看病,您还免费教我们认字,我们帮你做点事也是应该的,不能再平白无故要你的钱。”   “不是平白无故,这是我提前预付接下来一个月的工钱,拿着,后面的活还多着呢,到时候别叫不动你们就行。正好今天到镇上,你们拿着钱还能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   叶兰亭二话不说,把铜钱放到他们手里,杨虎娃在前头驾车,叶兰亭就把铜板给薛二狗:“你帮他拿着。”   薛二狗:“……”   郑姑看着这钱,家里两个女儿马上说亲,她真的很需要钱,红了眼眶,感激道:“小叶村长,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们当牛做马随您使唤。”   叶兰亭轻笑:“什么当牛做马,我还要带你们发家致富呢。”   那边薛二狗默默看她半晌,捏着手里的铜钱只觉手心发烫,半晌才抿着嘴角道:“我只会做些木工,木活就算是在镇上,也挣不了这么多。”   叶兰亭又笑:“说明我要你干的活远不止一点木工啊,放心吧,你的价值比你自己以为的高。”   薛二狗嘴唇嗫了嗫,不说话了。   前头杨虎娃拍着胸脯大声道:“小叶村长,放心,往后你让我杨虎娃干什么都行!我绝无二话!”   “好。”叶兰亭满意点点头,这下三人总算是心无顾虑地跟着她干了。   到了镇上,杨虎娃先去把牛车栓好,一行人往镇子里步行。   这会儿天刚亮,集市上的人还不多,街边店铺陆续开门,路边的小摊也都支起来了,叶兰亭便在路边找了家面馆坐下,给大家一人点了碗阳春面,又看见旁边有卖烧饼的,给他们一人买了个饼。   “都饿了,吃吧,不够再点。”叶兰亭招呼他们开动,自己也拿起烧饼咬了一口。   人饿的时候觉得什么都好吃,虽然这烧饼又干又硬,但叶兰亭一口面配一口饼,也吃得挺香。   再瞧对面杨虎娃,他嘴里嗦着面,大口咬着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幽黑的脸上全是满足,吃得鼻尖汗都冒出来了。   郑姑和薛二狗的吃相要比他斯文些,不过俩人也是埋头吃得很认真,连一口汤都没舍得浪费,全喝得干干净净。   叶兰亭吃完后,用手帕擦擦嘴角,问饭量最大的杨虎娃:“够吃吗?”   “够了够了。”杨虎娃也把碗里的汤全喝光,连连点头,表示他已经吃饱了。   叶兰亭结了账,起身:“吃好就走吧,先到集市上转转。”   这阵差不多已经辰时了,商铺和小贩都已经开始吆喝叫卖,街上人来人往还挺热闹。   叶兰亭一边走一边观察,时不时问问摊贩价钱,时不时看看铺子里都卖些什么,就这样来到了郑姑往常来卖香囊的地方。   地方在一家布庄旁,除了郑姑,还有另外几个绣了香囊来这来卖的村妇,不过郑姑的手艺最好,一般她拿来的绣品都是最快卖完的。   布庄之所以允许她们在门口卖东西,是因为郑姑她们卖了香囊后要再找布庄买线料和布头,那些都是给客人裁布用剩下的,再折价卖给郑姑她们这种自己做绣活的村妇。   叶兰亭了解完情况后,问郑姑:“来布庄买布的,一般都是有点钱的人家,你为何不直接帮她们做成衣绣活,这样比你辛苦做香囊好多了。”   郑姑苦笑:“有钱人家小姐哪会看得上我这样的粗人,她们都有专门做女红的仆妇。”   叶兰亭站在布庄外观察片刻,发现镇上没有成衣铺,这里的人都是买了布回去自己做,布庄会让裁缝做几个时兴的款式挂在店里,有人来买布,就照着那些样式裁布回去。   这时前头走来一位年轻姑娘,衣着鲜亮,头戴钗环,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   “那是李员外家的小姐,她们买过我的手帕。”郑姑小声道。   看来是经常来这里消费的大主顾。   叶兰亭站在布庄路边,微笑看着那位小姐走近。杨虎娃和薛二狗俩人跟木桩似的杵在她身后。   郑姑上前问:“李小姐,今天我带了新绣的香囊手帕,您需要吗?”   李小姐被人拦住倒也没生气,只说:“今天不要了,庄子上了一批新布,我是来买布的。”说完进了布庄。   郑姑有些愁,李小姐大方,往常会一气买好几样,可今儿她不买了,她带这么多香囊手帕来,要卖给谁啊。   “郑姑,你带针线了吗?”叶兰亭问。   “带了。”   “那待会儿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叶兰亭说。   不一会儿,李家小姐选好两匹新布,被掌柜的点头哈腰送出来。   叶兰亭悠然上前,道:“李小姐,你手里这布是洛城时兴的,宝河镇没有会做洛城样式的绣娘,我这里有一个,推荐给你怎么样?”   李小姐抬头,视线和叶兰亭直直相对。   刚才进店时她就注意到这个青衫布衣的女子了,实在是她身量高挑,气质斐然,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镇上能数得出名字的小姐她都认识,李小姐打量叶兰亭片刻:“请问你是……?” 第9章   叶兰亭很有风度地颔首:“我叫叶兰亭。”   她微笑:“李小姐衣裳熏了香料,行走间自带一股雅香,我推荐这位绣娘却有办法直接让你将花香穿在身上。”   “将花香穿在身上?”李小姐疑惑地看着叶兰亭。   “李小姐若不信,可让我一试?若你喜欢,衣裳就算我赠与您初次结交的见面礼,若你不喜欢,我自掏腰包陪您一件新的。”叶兰亭说话时习惯注视对方双眼,让对方感受到她的诚意。   李小姐觉得叶兰亭是个有意思的人,想了想,半信半疑地同意了。   叶兰亭便让郑姑上前,在她耳边吩咐几句。   郑姑取出针线包,走到李小姐跟前,低头说一声得罪了,然后屏息凝神,两指念起绣花针飞速穿梭,不大会儿功夫便在李小姐肩膀处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错眼看去,就好像是李小姐身上的幽香引来一只蝴蝶停驻在她肩上。   李小姐身后的丫鬟惊呼一声:“哇!小姐,这蝴蝶跟真的一样!”   叶兰亭赞道:“桃花红似火,蝴蝶飞又来。”   恰好这时有个小童被他爹娘抱着从街前走过,小童天真无邪地指着李小姐:“阿娘快看,那个姐姐身上有只蝴蝶!真漂亮!”   小儿童言无忌,顿时惹得周围行人朝李小姐看来。   李小姐一下子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不动声色抬了抬下巴,余光扫了眼‘停’在自己肩上的蝴蝶,心下很是受用,再看向叶兰亭时便多了分探寻:“很有巧思。我可以将这两匹新布交给你,不过你要向我保证,替我做出洛阳城最时兴的款式来。”   叶兰亭颔首:“自然。保证做得比布庄裁缝的好看。李小姐若同意,就请先些定金给郑姑,余下尾款等衣裳做好再付即可。”   李小姐失笑:“我光这两匹布就不止这点钱,你还怕我赖你账不成?”   叶兰亭摇头:“李小姐误会了,您家境富裕,两匹新布在你眼里不算什么,但对于郑姑这样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的村妇,两匹布无异巨款,这定金,是为了让她好先买些做衣裳要用的丝线。李小姐的布都是好料子,肯定不能用粗线做吧。”   李小姐看郑姑一眼,点点头,吩咐身后丫鬟:“你回布庄,向掌柜买些丝线,再拿半吊钱给她。”   丫鬟伶俐,很快按照吩咐买回丝线,又从荷包里取出半吊钱递给郑姑。   郑姑千恩万谢地接过了。   李小姐转向叶兰亭,又问:“敢问叶小姐跟这位绣娘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她。”   “啊……忘了说了。”叶兰亭恍然,朝对方一揖手,“在下乃大古村村长,郑姑是我大古村的村民,作为村长帮助村民是分内之事。”   “村长?”李小姐愕然。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女人当村长,还是这么年轻……看起来不过刚及笄的姑娘当村长。   “既然订单已经敲定,我留一个取货地址给您,届时郑姑会在约定时间将新衣做好送到李小姐府上。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李小姐看着叶兰亭带着三人告辞转身,那一袭青衫落落的背影映入眼中,总觉得与周围人有种天然的屏障,叫她看起来如此的与众不同。   李小姐忽然扬声道:“叶姑娘,你我今日有缘,咱们做个朋友,我请你到府上吃杯酒如何?”   叶兰亭转身,抱歉地道:“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我等来得匆忙,还要帮这两个小子规划规划,时间恐怕来不及。这样吧,下次郑姑来送成衣时,我定携礼登门拜访,到时李小姐再请我喝酒定不推辞。”   李小姐闻言,目光落到叶兰亭身后两个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少年身上。   两个少年都穿着补丁的旧衣裳,露着脚趾的草鞋。   一个皮黑幽黑身板结实,眼眸黑亮,纯朴的脸上满是好奇,想四处张望又怕露怯,站在叶兰亭后面显得有些憨态可掬。另一个脸色病态苍白,身体瘦弱,眼神却沉静淡然,对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视若无睹,自有一股少年人的傲气。   李小姐收回打量的目光,含笑道:“好,那我李含香就恭候叶村长。”   叶兰亭隔着几步的距离对李小姐揖手一笑:“李小姐这个朋友我定是要交的。”   等目送叶兰亭一行人走远,李含香才问身后丫鬟:“你是从兰花村来的,这个大古村你熟吗?”   丫鬟道:“大古村我知道,跟我们兰花村隔着一座山。不过大古村的人都是当年流亡逃难到这里来的,村里的人杂姓多,都是难民,穷得很。”   李含香回想刚才叶兰亭的谈吐,怎么都觉得她跟难民这两个字沾不上边,“那你可听说大古村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女村长?”   “女村长倒是不奇怪,我们兰花村的兰英姑姑,男人死后她就当了村长,比咱村很多男人都能干。不过那个大古村什么时候也让女人当了村长,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记得以前他们大古村是一个老大夫当村长来着,好像也姓叶,就是不知道跟这个叶姑娘是什么关系。”   李含香若有所思:“你去找个老乡打听打听。”   另一边,叶兰亭带着杨虎娃他们几个在街头转了一圈,来到巷子口一家铁铺。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杨虎娃空有一身力气,却没经过任何培训和系统化学习,现在他身上肩负和保护大古村巡防安全的重任,光靠一把铁锹是不行的,所以叶兰亭决定给他配一件趁手的武器。   走进铁匠铺,叶兰亭对杨虎娃道:“去选一把你用着趁手的,什么都可以,只一个要求,要你觉得手里拿着它能一个打十个,我就让你买。”   杨虎娃懵头走进铁铺,先拿起墙上一把斧头,在手里颠了颠,心想这斧子又能砍树又能劈柴,真好,转念又想叶村长要求他拿这玩意儿一个打十个。杨虎娃觉得有点悬,毕竟斧头不够灵活,手柄还短。   他放下斧头,又去拿了把剑。剑就比较灵活了,一个打十个肯定没问题,可平时放在身上没啥用,又不能砍柴又不能干活的,想到这里,他默默将剑放下。   最后杨虎娃拿起一把大刀,这刀又重又长,既能当斧子用,也能当剑用,平时带着它进山打猎还能防身,若是遇上熊瞎子,两刀便能砍死,不错。   “小叶村长,我选好了。”杨虎娃拿着长刀出来。   叶兰亭见他拿了刀,便道:“耍两招我看看。”   杨虎娃点头,拎着大刀走到铁铺前的空地,虎虎生威耍了几个招式,他身手灵活,力大无穷,那把十几斤重的长刀在他手里完全不觉吃力。   就连铁匠铺的老板看了都叫好。   叶兰亭也很满意,又挑了一把弓箭,一起向铁铺老板结账。   杨虎娃却不肯再让叶兰亭出钱,急道:“叶村长,刚才你已经给了我们一百文钱,这刀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要你的钱了,还是我自己买吧。”   叶兰亭斜他一眼:“这刀和弓是给村部买的安保工具,只是分配给你这个民兵队长使用,武器的实际所有权还是村部的,懂了吗?”   “我不懂。”杨虎娃老实摇头。   叶兰亭被他一噎,换种方式重新阐述一遍:“你可以理解为,东西是我要买,但我不会用,我聘请你来保护我们村的安全,所以把这些武器借给你用,现在懂了吗?”   “懂了。”杨虎娃挺起胸膛,背上弓箭,拿起长刀,一脸认真保证,“我以后会保好护小叶村长的,不让你受到任何危险!”   叶兰亭:“……行吧,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走,换下一个地方。”   她又带着一行人来到间药铺。   走到柜台前,叶兰亭直接对药铺老板道:“掌柜的,麻烦给我抓一副石淋症的温和药,再抓一副生猛药,各要三个疗程。”   从走进药铺,薛二狗就猜到叶兰亭要干什么了,果然,听到她对掌柜的说的话后,薛二狗抿着唇上前阻止叶兰亭:“叶村长,不用。买长刀你可以说是为了村里的安全,但抓药看病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你破费,我的病本来就已经够麻烦你和叶阿公了,抓药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   叶兰亭回头看一眼薛二狗,见他明明苍白孱弱,却倔强地按住她袖袍,少年的骨气让他不肯向别人伸手。   “啊……这个嘛,你想多了。”叶兰亭幽幽道,“出门前爷爷让我买的,昨天给你开了药后他觉得自己的药方不是很完善,所以叮嘱我到镇上帮他买几副药回去,他要重调试配药方。至于你的病嘛……不管是在镇上买药还是找我爷爷开药,都是要收钱的呀。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让爷爷免费抓药给你吃?想得美,他那么大年纪了,进山采药不辛苦啊!”   薛二狗脸本就白,听了叶兰亭这话,变得更白了。   他僵硬收回手:“……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叶兰亭付了钱,拎起药包走出药铺,回头见薛二狗仍惨白着脸,啧一声:“干什么这副样子,行了,看在大家同事的份上,给你打个八折吧。” 第10章   而后叶兰亭又去买了些纸笔,东西置齐后,才带着几人打道回村。   时辰已至晌午,杨虎娃怕天黑之前赶不回,出了镇子后便架着牛车走的近路。   比起来时车板上空空如也,回程路上放了大包小包,每个人都有收获,叶兰亭见他们脸上表情都带着股不自觉流露的欣喜。   杨虎娃宝贝似地将弓箭和大刀背在腰上,时不时伸手摸摸,就连驾车也不取下来。   郑姑又在布庄买了些碎布料带回去,叶兰亭将她的布包借来当靠垫放在腰下,斜斜歪在摇晃的车板上。   “小叶村长,今天真是多谢您了。”   郑姑很感激,今天要不是小叶村长帮忙,她不可能得到给李小姐做新衣的机会,李小姐出手大方,一给就给了半吊钱,有了这钱,家里两个丫头说亲的事就有着落了。   “那李小姐什么人,家里是干什么的?”叶兰亭道。   郑姑道:“李小姐闺名李含香,是李员外的爱女,李员外是镇上有钱的大户,出门都坐马车,他家的田产可多,镇上好几家铺子都是他的,家里奴仆十几个,镇上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先问他。”   叶兰亭明白了,是个地主,一方乡绅。   古代皇权不下乡,在偏隅乡镇,一般都是由当地士绅豪强说了算,再往下的村子,就是由一些有威望的乡老说了算,好比叶兰亭的爷爷。   这个李员外是宝河镇最有钱有地的人,自然就有话语权了。   叶兰亭想到之前在李小姐身上闻到的浓郁花香,古代没有香水,身上香味要么来自佩戴的香囊,要么来自衣裳上的熏香。   可李小姐今天没戴香囊。   一般能够在衣裳上熏香的人家,都极有家底的名门贵族,李员外不过一个小小的地主,家底还没厚到那种程度,否则李兰香就不会买两匹布还要自己亲自来选。   再加上李含香衣着打扮紧跟洛城风向,可见她是个喜好附庸风雅之人。   叶兰亭判断,她应该是喜好养花弄草,身上是沾了花卉粉末的味道。   今天叶兰亭略施小计,让郑姑绣了只蝴蝶在她身上,此举无意间取悦到她的喜好,受用之下才大方将新布交给郑姑裁衣。   “她将布给你,你就好好做,这位李小姐也算是宝河镇上的弄潮儿,你给她的衣裳做好了,以后不愁接不到绣活儿。”   郑姑点头应下,方才她在布庄外仔细瞧了里头挂着的几个成衣款式,她有信心做出更好看的。   叶兰亭想到方才李含香邀请她到府上坐,其实她不是真没有时间,只是她得先搞清楚这位李小姐什么来头,才好与她结交。   现在基本弄清了,那位李员外是镇上乡绅,以后她要打通商贸,少不了与之打交道,李小姐看起来也是个性情中人,叶兰亭决定下次和郑姑一道登门拜访。   “对了。”想到什么,叶兰亭又问郑姑:“你们在集市卖东西,交摊位费吗?”   郑姑道:“我们不摆摊,卖了荷包又去布庄买布头,掌柜的便不收我们占地费。其他挑扁担箩筐的小贩,在人家铺子前摆摊是要五个铜板占地费的。”   “哦……”原来如此,叶兰亭点点头,她刚还在惊讶,觉得这里的百姓淳良,在集市摆摊没人收摊位费,结果还是要收的。   怪不得大古村的村民这么穷,却没人到镇上做摊贩生意,没有本钱,光这五个铜板的占地费他们也交不起呀。   刚才逛街时叶兰亭观察了,集市上面馆、包子铺这些不少,像郑姑一样自己做布鞋香囊拿去卖的也多,百姓挑着自己砍的柴,地里种的菜,家里母鸡剩的蛋来卖,叶兰亭还在街头看到一些卖山鸡野狍子的猎户。   杨虎娃说他以前也来卖过猎物。   同时她也观察到,在镇上,盐、糖、布、面,还有铁铺药铺这些东西是非常紧俏的,在这个资源匮乏的时代,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这些东西。   越是紧俏的东西,越是市场需要的。   说白了,就是初级农业与初级工业的价值区别。   原始采摘的农产品,比起需要一定技术难度的加工品,替代性和价值性都是不一样的。   可现在叶兰亭手里只有两样从新手村得到的红薯和柴鸡,其他稀有资源一概没有,她要想个什么法子让村民富裕起来呢?   叶兰亭开始闭目冥想。   郑姑以为她累了,便没再开口打扰她。   想到了!   叶兰亭蓦地睁开双眼。   她可以先搞一个香皂工厂。   之前是她思路跑偏了,觉得村民穷,吃不饱穿不暖,她就想着从衣食上着手解决,可今天见到那位李小姐,叶兰亭突然醒悟过来:洛城那种大城市的东西可以流行到她们这样的小地方来,反过来,她们小地方的东西也可以卖到大城市去呀!   以前她上大学时,跟朋友一起去做过手工香皂,那东西并不复杂,初期需要的工具要求也不高,她有人手,完全可以搞起来。   直接跨过县和镇,把商品出售目标放到洛城,岂不是来钱更快!   叶兰亭一拍脑门,哎呀,之前她真是被这游戏给误导了,觉得游戏给她什么东西,她就要靠什么东西来升级,完全忘了利用自己智慧,真是失策。   就好比从新手村领到的红薯,她完全可以把它们加工成红薯粉条做酸辣粉嘛,那些柴鸡和产的鸡蛋,将来也可以做炸鸡啊、卤蛋啊、鸡肉肠啊这些加工难度并不高,且在这个世界而言很先进的东西。   叶兰亭越想越觉得自己思路找对了。   她决定回去就先把香皂工厂办起来!   叶兰亭支棱起来,问杨虎娃:“还有多久到村里?”   “快了,天黑之前就能到了。”杨虎娃一抖缰绳。   叶兰亭见前头的路又窄又烂,小路两边杂草丛生,牛车的车轱辘有时候都通不过,沿路也看不到村庄,放眼望去全是山,心头更加坚定了要修路的想法。   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他们总算回到了大古村。   叶兰亭现在就想回去筹划香皂厂的事,便让他们三个回家,明天早上辰时先到叶家习字,然后她有任务要安排。   等她回到叶家院子,天已经黑下来,堂屋点了一盏油灯,灯光昏暗,桌上摆着的饭菜都没动,叶阿公和叶阿婆坐在堂屋等她。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怕他们生气,叶兰亭专门给阿公阿婆买了东西,毕竟她昨天走的时候没让他们知道。   叶阿公的确很生气,沉着脸看向叶兰亭:“你去哪儿了?”   叶兰亭走进屋子,如实道:“我去了趟镇上。”   爷爷抖着胡须,颤颤巍巍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你去镇上吗,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叶兰亭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准我去镇上,总得告诉我理由吧,况且就一个小镇罢了,谁能把我怎么样?”   “把你怎么样?”叶老爹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她道,“我和你阿婆年纪都大了,活不了多久,也护不了你多久,等我们走了,你一个人孤苦无依,谁来保护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对得起你的爹娘吗?”   叶兰亭:“……”   虽然名义上来说,她确实是他们的孙女,可她一进入游戏她爹娘就已经死了,也没人告诉她是怎么死的呀,现在叶阿公因为她没听他阻拦去了镇上,就被气成这样,叶兰亭觉得很冤啊。   “爷爷,是镇上的人害死了我爹娘?我们在镇上有仇人?”叶兰亭问。   叶阿公和叶阿婆对视一眼,悲怆地长叹一声:“兰亭,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们在大古村日子虽是苦了些,但至少能活下去。我们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好好活着就行。爷爷会在走之前,给你找个老实本分的郎君,以后好好过日子。记住,这辈子,你都不要离开大古村。”   叶兰亭想说:那怎么可能……   但她看着叶阿公行将朽木的身体,年迈凹陷的面颊,又不忍反驳老人家的话,只好低头,做出聆听训导状。   “好了,不说了,赶路回来还没吃饭吧,你奶奶给你做了好吃的,快来吃吧。”爷爷让她过去坐下。   叶兰亭走到桌前,见桌上竟然有一盆鸡,惊道:“奶奶,您把我给你的柴母鸡给杀了???”   奶奶和蔼一笑:“那是你让我帮你孵小鸡的鸡种,我怎么会杀呢。”   叶兰亭惊疑地看着桌上的鸡汤:“那这是……”   “这是奶奶喂的下蛋鸡,吃吧,咱们兰亭太瘦了,要多吃点,长好身体才漂亮。”   叶兰亭愣住,见奶奶往她碗里夹了一大块鸡肉,自己和爷爷却只吃碟子里的咸菜。   叶兰亭默然,她明白了,阿公阿婆以为她是嘴馋了,才执意去镇上买了那么多东西回来,也没苛责她,转头却杀了家里用来下蛋的老母鸡给她炖汤喝。   两位老人是真心实意疼爱自己的孙女。   叶兰亭不由想到从小照顾自己的外婆,眼眶有点酸,低头看着碗里盛满的鸡汤,心情复杂。   往后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她是不可能不去镇上的,那就只有尽力说服爷爷了。   想要说服爷爷,就得解开他的心结,查出她爹娘的死因。   作者有话说:   看文的宝子们按个爪 第11章   晚上叶兰亭加了个班,将制作香皂所需的材料和工序都列了出来。   制作香皂并不难,只需要动物油脂、牛奶、香料、花粉等原材料,器具方面,只要有干净的加热器和模具即可。这些东西准备起来都不难。   做完了这些,已近子时,叶兰亭起身去耳房打水洗漱。经过阿公阿婆房间时,她在门口听了听,两位老人应是已睡下,房间里没什么声响。   叶兰亭回屋,解衣躺到床上。   她散开发髻,枕臂在脑后,回想叶阿公两次提到她爹娘的反常,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他又不肯告诉她原委,她只得自己去弄实情。   找村子里的老人应该能打听出一些线索。   叶兰亭对古代乡村的夜晚适应良好,睡觉时前惯例点开游戏查看。   现在晚十二点已过,又可以领签到礼物,叶兰亭点了领取,这次却只有几十个铜板。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她不挑剔,直接收进了游戏仓库。   她发现游戏界面多了个感叹号,点开一看,系统提示:【恭喜您,结交人脉-乡绅小姐!获得声望值+10】   原来结交人脉还能获得声望值,之前她都没发现。   声望值、财富值和贡献值这三样东西,是她村子升级的指标。   也就是说,这三样东西的分值越高,她的村子升级就越快。   叶兰亭扫了眼现在的三项指标分值,声望值:+113;财富值+50;贡献值+70.   级别:lv1,新手村长。   叶兰亭叹气,升级之路长且阻啊。   罢了,先睡觉。   第二天早上,叶兰亭的闹钟六点半准时震动,她起身穿好衣裳,洗了把脸来到堂屋,见薛二狗杨虎娃他们几个也已经来了。   今天来的还是只有五人。   郑姑没有把她两个女儿带来习字。   李含香的衣裳要她半个月交工,郑姑怕时间不够,出来这两个时辰,让两个女儿在家帮着做绣活。   叶兰亭见郑姑还是只带了她家三娃来,没有再问,只招呼几人端来板凳坐好,开始在黑板上写今天要教的字。   叶兰亭的计划,是每天教他们认十个文字和十个数字,一个月后逐步加大难度,开始教些三字经和唐诗宋词,这样半年就能将基础文字全部认完。   简而言之,她就是按照学前班和小学生的课程进度在教。   她的五个学生里,薛二狗是学习能力和领悟能力都最快的。叶兰亭便让他当班长,在她不在的时候,他就负责给其他人温故补习,检查作业。   “今天我要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   叶兰亭在黑板写上‘杨虎娃’和‘薛二狗’的名字,觉得实在难听,便道:“这些蛮名以后就作小名罢,我给你们重新取个大名。”   她看向薛二狗,想了想,念道:“朦胧霁月映寒梢,这个霁字很衬你,往后你就叫……薛霁安如何?”   薛二狗愣了愣,在口中喃喃念了两遍‘薛霁安’这个名字,霁安,霁安,比二狗的浑名不知文雅到了几何,他光是这么念着,就好像看见了郁郁竹林中有清风拂面而来。   “霁安,多谢村长赐名。”薛二狗,不,他现在是薛霁安了,起身朝叶兰亭恭敬鞠了一躬。   “嗯。”叶兰亭又转向杨虎娃,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他。   杨虎娃红着脸挠头,其实他觉得自己名字挺威风的呢,虎娃虎娃,一听就是个能上山打虎的。   叶兰亭想到一句诗:“三尺青锋怀天下,一骑白马开吴疆。你如今背着长刀,往后我再赠你白马,你就叫杨青锋吧。”她把对他们的祝愿都放在名字里。   “杨青锋?”刚才杨虎娃还觉得自己的名字听着威风,可跟小叶村长取的青锋二字比,顿时感到扑面而来的凌厉出鞘之意,仿佛有鸣金之声在耳膜划过,杨虎娃想到自己那把长刀,兴奋地点头:“好,我以后就叫杨青锋了!”   叶兰亭又问郑姑的全名,郑姑笑道:“我都活了半辈子,村里邻舍叫郑姑都习惯了,我的名字就不用改了。小叶村长学识过人,不如帮我家三娃取个大名吧。”   叶兰亭点头,又帮三娃和刘铁柱起了大名,一个叫郭豪,一个叫刘昂。   她在黑板上写下他们的名字,一笔一划教他们怎么写。   学完了字,叶兰亭开始安排今天的工作。   目前郑姑手里头有李香兰的订单,叶兰亭便让她负责养鸡的工作,这个事不怎么耽搁时间。杨虎娃则继续负责后山的开荒种红薯,目前来说,红薯是很重要的口粮,必须抓紧。   至于薛二狗,叶兰亭让他来负责后续香皂工厂的事,当然了,现在这个工厂还没有,首先得要准备工坊和材料。   叶家院子还有间堆杂货的偏房,打扫打扫还能将就,就先把香皂工坊定在那里好了。   安排完工作,叶兰亭才宣布:“以后,咱们村里的任何招工,只招在蒙学班学过认字算数的。你们去告诉村民,不来学字无妨,但往后再想来干活我可是不要的。”   紧接着她又道:“我马上要办个香皂工坊,每天要招十几个人,一个工我按两个铜板的工钱算,而且是长期工。如果我们村里的人不愿意学,那我只好去隔壁村招人了。”   适当的用一些竞争机会来激励村民上进心,是很有必要的。   郑姑愣了,一天两个铜板,那一个月就是六十文钱,若是能让大丫二丫也跟着来干,那她们家的日子岂不是就能好起来了。   郑姑忙道:“小叶村长,我明天让我家大丫二丫也来上学行不行?是我糊涂了,只想着早点赶完李小姐的衣裳,没想那么多长远的事,辜负了您的一片好心。”   叶兰亭笑着喝了口茶:“自然可以,你明天让她们来吧。”   杨虎娃也道:“村长,那我娘可以不可以来,她年纪大了,我是怕她学不会还耽误你时间,才没跟她说这事。要是知道来学认字还能上工,她肯定愿意来。”   “来,只要想来,不论男女年纪,都可以来学。”   刘铁柱也忙举手:“叶村长,我还有一个堂弟和堂妹,他们能来吗?”   叶兰亭微笑重复:“我说了,只要想来,不论男女年纪,都可以来。”   大家都很高兴,商量着明天就策动家里人一起来跟叶村长学认字,叶村长人实在太好了,不仅免费教他们读书认字,还给他们安排工做,发工钱给他们。   他们是走了什么好运,才遇上这么好的村长!   叶兰亭让他们回去通知左邻右舍,下午将名字报过来统计。   几人笑着应下,出了叶家院子,沿着鹅暖石小路走到村子口。   杨虎娃走路都带着风,将一双破草鞋踩得虎虎生威,高高扬着脑袋道:“我以后就叫杨青锋了,你们可不要再叫我虎娃了啊,谁再叫我就跟谁急!”   刘铁柱在后头笑:“我们叫你杨青锋,有人知道是谁吗,村里谁不知道你叫杨虎娃。”   杨虎娃急了:“小叶村长都说了,虎娃只能当小名,大名以后就叫杨青锋!”他看向没怎么说话的薛二狗,“你说是不是,二狗哥?”   刘铁柱又哈哈笑:“你自己都叫他二狗哥了,还要我们叫你杨青锋呢。”   杨虎娃拦住薛二狗:“薛霁安,他们不叫我叫,以后我就叫你霁安哥,你也要叫我杨青锋,行不?”   薛二狗,不,薛霁安,他用一双清凌沉静的黑眸扫过杨虎娃满脸的赤诚急切,缓缓点头,温声道:“嗯,以后你叫我霁安,我叫你青锋,这样很好。”   小叶村长替他们取的名字,很好,他十分喜欢。   有了就业机会的竞争,大古村的村民对叶兰亭的蒙学班热情果然高涨了许多。   第二天早上,来了整整二十一个村民。   好在叶家院子尚算宽敞,叶兰亭让他们带了自家的小板凳来,坐在院子里,听她讲课。   来听讲的人多了,叶兰亭讲起课来就多费些口舌,村民又懒散惯了,一会儿这个挠挠背,一会儿那个抠抠脚,就是坐不住。   叶兰亭敲着戒尺,给他们严格定了规矩,若是不守规矩,就不准进蒙学班,众人这才老实了些。   一节课下来,叶兰亭茶都比之前多喝了几杯。   真切体会到了教书育人的不容易。   不过眼下没办法,等过段时间,她先将薛霁安和杨青锋他们几个培养出来了,就能帮她分担工作了。   郑姑的两个女儿有些让叶兰亭惊喜,这对姐妹花十三四岁,一看就很水灵,人也乖巧,在后来的村民里是学得最快的。叶兰亭本想扫看她们资质天赋如何,结果因为她现在没升级,村民培养名额已经满员,扫不出来了。   很遗憾,只得等她升级再扫了。   不过她有预感,郑姑这对女儿,天赋极好。   如此十来天后,进步最快的薛霁安很快就能帮叶兰亭给刚来的村民授课,教一些最简单的字。   后山的红薯育苗杨青锋也带人全部栽种下去了,孵出来的柴鸡仔也开始喂养,因为这事交给郑姑,鸡仔就让她带回去养了。   香皂工坊那边已经准备起来了,第一批实验的香皂做出来了,除了颜色不太好看,香味不够,打出来的泡沫和成模形状基本都已经合格。   正好过两天郑姑要去镇上给李含香送衣裳,叶兰亭便决定再去一次镇上,采购一些制作香皂所需的香料和花粉,再买些油彩纸做包装。   再调整一次,她的香皂就可以出货售卖了! 第12章   这回去镇上,叶兰亭仍是瞒着阿公阿婆走的。   她将教字的任务交给薛霁安,只带了杨虎娃和郑姑两人去,大概是少一个人老牛负担小一些,也或许是第二次路熟了,叶兰亭觉得这次赶夜路没有头一回那么难熬。   她还带了个蒲团垫子,路上颠簸的时候垫在屁股下面。   天亮时分抵达了镇上,叶兰亭照例带着两个下属先去吃了碗阳春面。   宝河镇每逢一三五赶集,他们两次来都是特意挑的赶集日,这个时间,镇外路上已经陆陆续续有摊贩挑着担子来了。   叶兰亭要买香料花粉和油彩纸,不知道这些东西镇上有没有。现在时辰还早,她便带着两人去铺子逛,找到什么先买什么。   一圈逛下来,与她所料不差,镇上资源匮乏,她要的这些东西,除了香料药铺有卖,其他东西一概没有。   纸在古代世界是很贵的,一张宣纸至少要十几文钱,哪怕是最便宜的黄草纸,普通百姓人家也用不起,如厕都只用木棍。   宝河镇集市只有一家卖笔墨代写书信的铺子,掌柜是个老秀才。叶兰亭在他那找到一种麻沙纸,质地比白纸和草纸硬,颜色暗沉偏灰色,价位中等,因为太硬颜色又不好,买的人很少。   “老先生,这种纸怎么卖?”   “一文钱一张。”掌柜坐在长桌后书写,闻言头也未抬。   叶兰亭算了算,这样一张纸,大概能包两块香皂,她还得拿回去自己染色,这么算下来,包装费就投的贵了。   “若是我买得多,您能给个批发价吗?”   “批发价?”掌柜从桌后抬起头,眯眼上下打量叶兰亭,见来人是个女娃子,选的既不是书写用的白纸,也不是家用的草纸,一看就是个外行,口气却不小。   “你要多少?”掌柜不以为然,又低头忙自己的。   “我先要一千张吧。”她客气地道。   掌柜一顿,再次抬头,重新打量叶兰亭:“你要这么多纸干什么?”   叶兰微笑:“我自然有我的用处。要一千张的话,老先生可否行个方便,给个优惠价?”   掌柜沉吟片刻,从后桌走出来:“你若真能一次买上千张,我给你算九折。”   “先生宽厚,不若就算个八折吧,我往后还会接着来买。”叶兰亭讨价还价。   她选的这种砂纸并不软,且粗纤维多,容易晕墨,在铺子里卖得并不好,老掌柜犹豫片刻:“那你告诉我,你究竟要这沙纸何用?”   叶兰亭揖了揖手:“家里有门生意,用这沙纸装货能防潮,所以才要得多,以后还会来买也是实话,请老先生行个方便。”   掌柜沉吟:“既是如此,就给你算八折。往后再要,还给你这价。”   叶兰亭谢过掌柜,付了钱,让杨虎娃进来,点清数量拿着砂纸出了店。   如此时间也差不多了,她让郑姑带路,去李员外府上拜访。   来到李府门前,向门房说明来意,几人等在门外。   叶兰亭抽空打量李员外府的宅子。   青瓦白墙的三进三出大院,门口摆了两个石狮子,还有专门的家仆看门,确实当得上整个宝河镇最有钱的地主。   等了大约一盏茶功夫,家仆出来请他们进去。   叶兰亭让杨虎娃在门外等候,她和郑姑进去。   进了李府,便见李含香带着丫鬟迎出来,隔着十几步远笑道:“叶村长,你总算来了,上次集市一见,我可等你好久了。”   叶兰亭微笑揖手:“李小姐折煞在下了,这番郑姑将您成衣做好,才敢与她一块来贵府叨扰。”   李含香将叶兰亭请到后院就坐,吩咐丫鬟上了茶水糕点,接过郑姑送上的成衣。   她抖开一看,衣裳绣工做得精美无比,前襟腰摆正是洛城时兴的样式,果然比布庄裁缝做得好看几倍,家里的仆妇更是没一个比得上这手艺。   “太好了,衣裳很合我意!”李含香爱不释手,吩咐丫鬟将尾钱付给郑姑,还特意多打赏了一百文。   郑姑拿了钱,激动地连连道谢。   叶兰亭见李含香这院子种着不少花草,正值十月下旬,花架上有几盆凤尾兰开得清新淡雅,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弯弯嘴角,她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用木盒,放到石桌上,笑道:“李小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李含香笑着看她一眼:“叶村长也太客气了。”说着一边将木盒打开。   只见木盒里是两块巴掌大小的枣红色方形膏物,闻着有股淡淡香味,李小姐还以为是叶兰亭自己做的糕点,扫了一眼便准备盖上盒子:“那就谢过了。”   叶兰亭见她没有发现东西玄机,便道:“此物名叫香皂,是用香料蜜粉和牛奶做成,用它来洁面净手,可使皮肤光滑白嫩,有驻颜功效。”   这是她特意选的两块做得最好的成品。   李含香一愣,已经快要将盒子盖上的手立马顿住:“是么?这东西竟有此功效?”   李含香伸手将盒子里的香皂取出,手感滑滑的,拿到鼻间一闻,香味变得更加馥郁,“这个东西怎么用?”说着就要把香皂直接往脸上抹。   叶兰亭失笑制止:“李小姐可让丫鬟去打一盆清水来,我教你用。”   丫鬟打来一盆水,叶兰亭先将手在盆中沁湿,拿起香皂在手中涂抹,不一会便揉出许多细腻泡沫,她双手揉搓,仔细清洗,然后将泡沫在水中洗去,再用手帕擦干净手,放到李含香面前:“李小姐看,我洗过的手是不是清香洁净?”   李含香双眼发亮:“我也试试!”   她照着叶兰亭的方法,用香皂打了泡沫在手上,只感觉自己双手搓起来又滑又嫩,低头一闻,泡沫里的香味全在手上,放到水里一洗,再将手拿起来擦干,果然洁净又清香。   “这东西还真好用!”李含香惊喜极了。   “李小姐喜欢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叶兰亭道,“只可惜做这两块时我没有足够的花粉香料,做出来的颜色和香味还不够最佳。”   “哦?”李含香将香皂放回盒里,顿时来了好奇:“我还以为此物是叶村长从洛城买来的,原来竟是你自己做的?”   “没错。”叶兰亭点头,开始胡诌,“我爷爷曾和一位很云游神医学过医术,这香皂的驻颜方子就是那位游医传授给我爷爷的。现在我接了我爷爷的位,爷爷便把他的手艺都传给了我。”   此话三分假七分真,叶兰亭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哦……原来是这样。”李含香眼珠转了转,没告诉叶兰亭,当日她们走后,她就让丫鬟去打听过她的事情,得到的消息也确实跟叶兰亭自己说的对得上——她爷爷是大古村的老村长,会医术,又把村长之位传给了她这个唯一的孙女。   李含香道:“你要香料和花粉,我这里有啊!需要多少,我送你就是!”   叶兰亭摆手:“使不得,花也是精心栽培出来的,李小姐的花粉我不能白要。……若是你有多的,余一些来卖给我倒是可以。”   “我们既是朋友就不必客气。”李含香吩咐丫鬟去取了两罐香料和花粉来,大方送给叶兰亭。   叶兰亭看一眼花粉罐,没再推拒,转而道:“李小姐觉得我这香皂可好用?”   李含香还在爱不释手闻着手上清香,点头道:“自然好用!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个香皂,若是叶村长不说,我还以为是洛城胭脂铺来的东西。”   叶兰亭微笑:“那李小姐觉得……我把香皂拿到洛城去卖,那些小姐夫人们会喜欢么?”   李含香一顿,抬头讶然盯着叶兰亭。   叶兰亭抿了口茶,不动声色道:“李小姐对洛城的时兴风向了若指掌,我想向您请教,若是我去洛城租一间铺子专门卖我这个驻颜香皂,有没有销路呢?”   李含香眼中精光闪过:“这么好用的东西,洛城那些官家太太和小姐自然愿意买了,就是不知……叶村长手里有多少这香皂?”   叶兰亭放下茶盏:“我此次来,就是想再买些香料蜜粉,好多做些香皂。可镇上铺子少有卖这些精细物的,所以才厚脸皮向李小姐讨买。我村里人手多,有了原材料,多做一些倒没问题。只是我对洛城不太熟,去那里租铺子打通销路需要人介绍,这就是个麻烦事了。”   李含香转头又看一眼木盒,在心头琢磨,笑道:“若是叶村长不嫌弃,我倒是有个表姑在上河郡,恰好她有两间铺子,若你想把东西拿到城里去卖,我可以帮你问问我表姑。”   很好,总算切入正题了。   叶兰亭惊讶道:“哦?既然李小姐在上河郡有熟人,那我何必舍近求远,你若愿意,与我搭伙做这生意如何?”   “搭伙?”李含香意外。   “没错。”叶兰亭说出此次而来的真正目的,“我有货源,李小姐有渠道,你我搭伙,所卖银钱可以四六开。”   说白了,就是她这个生产商来找看中的经销商谈合作来了! 第13章   “当然了,还有另一种合作模式。”   叶兰亭双手放在膝上,微笑道:“驻颜香皂市面上只我一家,定价权都在我这里。也就是说,只要顾客认可,我愿意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如果李小姐和我合作,我可以定一个出厂价给你,至于拿到上河市场后的零售价,可以由你自己来定。”   “我估算了我的原材料本钱和工人本钱,一枚香皂我最低要回本六十文才不亏,但我想它拿到上河洛城那些地方去,怎么都不止卖这六十文吧,至于究竟能卖多少,这个相信李小姐了解的比我更清楚。”   她刚给的李含香是分成模式。   但这种模式在没有计算机互联网的世界,实际操作是不可行的,因为上河郡那边想怎么做账就怎么做账。   所以,叶兰亭的真正意图,是第二种保底定价模式。   当然,作为生厂商,她会给出适当的建议,让李含香表姑那边不要把价格定得太离谱。   叶兰亭原本预定的香皂是零售价一百文一枚,现在她给的六十文保底出厂价,就是在保证己方的利润同时,也给了李含香更灵活的操作空间。   李含香听完叶兰亭的话,心念一动,抿了口茶道:“东西是好,可这运送车马费,和上河郡那边的铺子费,都是一笔不小开支。七七八八刨去叶村长六十文的本钱,我也赚不了几个钱。”   叶兰亭明白李含香只是不想让她掌握主动权,想再讨价还价一番,悠然道:“如果李小姐愿意搭伙,最大头的原材料和技术人工这些你都不需要管,生产这边我一手包办,你只需负责将东西拿到上河郡卖就行,你那边的定价我不干预。咱们各司其职,分头合作。”   她的意思很直白,大头的生产和人工她都负责了,李含香若是想赚钱,路费和租金自是要自己搞定的,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李含香见叶兰亭说到这步,转头沉吟片刻,然后笑道:“叶村长真是个爽快人,好!我跟你合作!”   叶兰亭毫不意外,她之所以会选李含香做合伙人,自是事先考量过的。   她打听到,李员外虽是镇上小有家产的乡绅,偏子嗣单薄,这么多年,就一个原配生的李含香长得聪明伶俐,小妾们的肚子就跟填了石头似的,不管他怎么耕耘,就是不下蛋,好不容易前几年有得个小女儿,也长得病歪歪的。   现在李员外五十多,左盼右盼生不出儿子,也有心无力了,只得把希望放在大女儿李含香身上,培养她打理家产,以后再找个女婿入赘。   也就是说,李含香是李员外的继承人,李府的生意很大程度上她能做主。   叶兰亭笑着起身:“那就借李小姐笔墨一用,我草拟一份合作协议,咱们白纸黑字,有凭有据。”   李含香朝丫鬟示意,笔墨很快送来。   叶兰亭将早想好的合同条款写在纸上,一式两份。她暂时对这世界的盛朝法律不太了解,不过历朝历代也都大差不差,她便写了个简易版。   李含香站在石桌旁边看叶兰亭写字,目光探究地落在她身上。   这叶兰亭不过是个从穷山村里出来的姑娘,为何身上会有这样孑然不同的气质,她举止谈吐潇洒自若,垂头拂袖挥墨时的样子,比李含香见过那些洛城官家小姐还要从容雅致。   她明明只穿着一身青衫布衣,头上没有任何金钗玉冠,却给人感觉比那些一身富贵装扮的人更落落大方。   从第一次见面,李含香就觉得她跟旁人不一样,之前她说不出那股不一样到底是什么,但今天和她谈了话,看到她写字,李含香终于明白是什么不一样了——叶兰亭根本就不像一个村姑。   叶兰亭写好了合同,吹干墨迹,递一张给李含香:“这是我们合作的凭证,为防行情变化或物价波动,合作期限我先写了一年,一年后若是李小姐对我们合作满意,可再续合同。”   李含香接过协议仔细看了几眼,笑起来,“叶村长真是考虑周到。”她接过毛笔,在协议签上名字,“那不知叶村长什么时候能交第一批货给我呢?”   叶兰亭看一眼刚才李含香送给她那两罐香料花粉,扬眉:“若是原材料充足,七天后我可交第一批货三百枚香皂给你。”   李含香瞧见她眼神的方向,狡黠一笑:“这两罐是我送给叶村长的,若叶村长还要更多花粉,就得按你买材料的价付钱了。”   叶兰亭爽快地道:“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往后在李小姐这儿采购香料花粉,自会按协议付钱。”   按照协议,李含香采货前,需先向叶兰亭付一半定金,交货后再结清全部款项。她们说好七天后给三百的货,李含香便取了九吊钱交给叶兰亭。(一吊为一千文)   她道:“那七天后,我就恭候叶村长消息了。”   叶兰亭揖手:“请李小姐放心,七日后在下亲自派人将货送到府上。”   “走了,郑姑。”叶兰亭告辞后,喊上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郑姑。   郑姑回身局促地朝李含香见礼:“多谢李小姐,奴家告辞。”   李含香笑着点点头。   等叶兰亭两人身影消失在李府大门,李含香才转身,重新拿起那张合作协议,嘴角满意翘起,提笔写下一封信,招手唤来家仆,吩咐道:“把这封信送到上河郡我姑母那。”   她表姑在上河郡的铺子平时就卖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生意不错,又不用交租,若是她拿到叶兰亭的驻颜皂,放到表姑的铺子代卖,卖个二百文不成问题。   况且她表姑夫家在洛城有门路,如果这驻颜皂好卖,届时直接拿到洛城卖给那些官家小姐夫人,就算半吊钱一枚也有人肯买。   而叶兰亭那边却只需要给她六十文的本钱,李含香觉怎么算都觉得这笔生意自己稳赚不赔。   过了一会,穿着富贵锦团袍的李员外从主院走来,他身材矮胖,大腹便便,见到李含香在院中摆茶,笑呵呵问:“香儿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刚才有客人来?”   李含香心情极好:“爹,我刚认识了一个很特别的朋友。”   “哦?什么人能让我家香儿这般夸赞,男的女的?若是男的,爹让他入赘,给我闺女当上门女婿!”李员外连忙道。   “女的。”李含香白了她爹一眼,继而神秘道,“等她下次来,我介绍您认识。此人眼见卓识颇为不凡,若是个男的,还真是个上门女婿的好人选。”   莫说在这小小的宝河镇,就是在上河郡,李含香也没见过比叶兰亭气质谈吐更出萃的人,说着她有些遗憾:“若是能将她拉拢到我们家做事也是极好的。”   李员外一听是个女的,不以为然:“那就让她给你做个丫鬟。”   李含香无语:“爹,等您自己亲眼见过这个人,就不会这么说了。”   另一边。   杨虎娃叼着根狗尾巴草蹲在李府大门外,正等得抓耳挠腮,叶兰亭走了出来,他忙起身跑过去:“叶村长,你们终于出来了,那个李含香没有为难你吧?”   “她怎会为难我。”叶兰亭一笑,背手朝前走去,“走,再随我去趟铁铺,我要打个东西。”   叶兰亭去铁铺,是让铁匠帮她打个Logo,香皂工厂正式开张,她们村的企业品牌就叫[大古],至于产品名称,最好是简单直白点,就叫[美肤皂]。   驻颜皂听起来有点夸张了。   叶兰亭把画的logo图纸交给铁匠,让他照着样式打出来。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   回程路上,杨虎娃急策牛车,总算在天黑时分赶回大古村。   薛霁安在村子口外面等他们,见到牛车赶回,才算松了口气,天黑后一直不见他们回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村口几声狗叫传来,夜色中薛霁安举着火把上前:“叶村长,你们可算回来了。”   叶兰亭跳下车,从怀里抽出合同拍到薛霁安身上:“七天,三百枚香皂,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薛霁安一愣,借着火光看了看纸上文字,大多数字他都已经认得,联系前后文能看明白大意:“需要再加几个人手,否则赶不及。”   叶兰亭:“那就招工,蒙学班教了大半月,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从和李含香签完合同出来后,叶兰亭就发现她的游戏等级升到lv2级了。   因为给村企业谈成一笔重要生意,她的财富值和贡献值瞬间涨上去,现在变成:[声望值:117;财富值140;贡献值109.]   系统提示:【您当前可解锁培养的村民为4人,已培养村民3/4人。】   也就是说,她现在可以再选一个天才NPC进她的干部班子。   太好了,现在叶兰亭缺的就是人手!   作者有话说:   本文地区行政级别设定为:村-镇-县-郡-城-京。 第14章   “铛铛铛!”   一阵锣鼓声在大古村小巷中敲响。   杨虎娃和刘铁柱边走边吆喝:“小叶村长让我通知各家各户,村里的香皂工坊招工了,工钱六十文一月,有意者到叶家院子登记,男女不限,通过考核即可录用!”   村子基本夜不闭户,家家的茅屋篱笆院都敞着,杨虎娃二人这般敲锣打鼓的来回宣扬,整个村子的人都听见了。   自从上月叶老爹把村长位置传给他孙女叶兰亭后,村里的新鲜事就多了起来。   她先是花钱找人到后山开荒挖地,说是种什么红薯;又后在自家院子办了个蒙学班,说要教大家识文认字,而后又捣鼓出一个什么工坊来,要招一批人去她家上工!   “这小叶村长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一老翁坐在家门口编竹篾筐,见杨虎娃两人敲锣打鼓地从门前走过,抬头张望了一眼。   隔壁的王阿嫂在菜地前浇水,扯着嗓门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呗!她这么年轻,又没有她爷爷的资历辈分,不折腾点动静出来,村里谁肯听她的?”   有个挑着水桶的中年村汉路过王阿嫂家,隔着篱笆道:“我听杨家虎娃说,她这回招工给六十文一月的工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我倒是想去试试。”   王阿嫂往菜地里泼了一瓢粪水,撇嘴:“唬谁呢,我看啊她不过就是想拿着鸡毛当令箭,想骗咱们去她家免费干活!”   村汉放下扁担,用袖子擦了把汗:“可我听说,她给杨虎娃买了一把三尺大刀,还送了把弓给他。”   王阿嫂嗤一声:“就说你们被她骗了吧,她这是看上人家杨虎娃了,哄着人帮她干活跑腿呢!她一个女娃子,阿公阿婆又都老了,不赶紧找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帮着自己,等叶老爹去了,她就更立不住了。”   编竹篾的老翁摇头叹气没再说话,挑水的村汉蹙眉往叶家院子的方向看了眼,也挑起扁担走了。   杨虎娃和刘铁柱两人继续在村子里敲锣喊话,叶兰亭吩咐他们一定要通知到每家每户,保证村子里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另一头的郑姑家。   郑姑对两个女儿道:“这次小叶村长的香皂坊招人,你们俩一定要去。”   她道:“小叶村长人好,有学识,心又善,她抬举咱们娘仨,是旁人求不来的好运。你们在叶村长面前都懂事些,她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照做,自己也放机灵点,跟着叶村长多学些本事。”   昨天在李员外家,叶兰亭和李含香谈话时,郑姑全程就站在后头,默默看着她与李小姐你来我往。小叶村长只用几句话就说服了李小姐,不仅签了香皂的搭伙协议,还一下子就赚到李小姐整整九吊钱。   她和两个女儿日夜赶工绣衣裳,花了半个月时间也才赚到半吊钱,就这样自己就已经觉得很幸运了。可小叶村长,她仅凭着一块香皂,两张协议,就轻轻松松、源源不断赚到九吊钱的十倍,甚至百倍!   郑姑看着小叶村长谈话时自信从容的气势,和李小姐坐在一起毫不逊色的谈吐,她泼墨提笔时的潇洒自如,这一切,都让郑姑大受震撼。   她终于明白,有学识的人和没有学识的人,区别在哪里了。   她没有学识,不认字,不识数,只能带着女儿起早贪黑半个月赚那半吊辛苦钱。而小叶村长有学识有远见,她可以一边喝着茶一边和人侃侃而谈,让人心甘情愿将钱送到她手里。   郑姑看着大丫,大丫今年十四,作为家里的老大打小就懂事,时常帮她分担家里的活。   以前郑姑只想着攒钱给丫头备点嫁妆,以后嫁到夫家不受欺负,可自从她跟在叶村长身边长了见识,忽然觉得,大丫才十四岁,说亲的事也没那么着急。小叶村长那么本事,十六了也没见她急着给自己找夫家。   大丫和二丫也进蒙学班学了半个月,让郑姑没想到的是,两个女儿比小儿子学得更快也更聪明,还得到了小叶村长的点名表扬。   这更让郑姑下定决心,要让两个女儿跟在小叶村长身边多学点本事,与其她累死累攒嫁妆,不如让女儿们自己学一门本事傍身,这样将来到了夫家,就算条件差也不至于饿死。   这回香皂坊招工就是个机会,两个女儿心灵手巧,只要进了工坊学会手艺,以后就不愁养活自己了。   大丫二丫这半个月天天去蒙学班学认字,心里也对小叶村长很佩服,见娘亲这么说,点点头,齐声道:“放心吧娘,我们会好好学的!”   母女三人商量好后便去了叶家。   来到叶家院子,见已经有不少村民围聚在此,看样子都是听到消息前来应工的。   大家吵吵嚷嚷站在院子里,起码来了二三十个人。   叶兰亭一袭青衫布衣,坐在堂屋檐下的案桌后,对村民道:“工坊只招十个人,现在大家排好队,挨个上前来考核,通过考核的我就录用。”   “小叶村长,究竟是干啥呀还要考核?”   “是啊,出力我们这些粗人会,你要是让我们写写算算,这不是难为我们吗!”   “没错,我们要是能写会算,早去镇里当伙计了!”   叶兰亭面对村民的意见不慌不忙,道:“在村里工坊干活,一月放五天假,每天四个时辰,包午饭,给你们六十文工钱。我给的工钱虽然不高,也跟镇上短工差不多,在村里干完活还可以回家休息,在镇上做苦工,一天累死累活挣三文钱,还得自己找地方住。你们算算,哪边好?”   村民们都不说话了。   自然是叶兰亭这里好,否则他们也不会来这么多人。   叶兰亭见场面安静下来,继续道:“工坊需要干活沉稳细心的人,笨手笨脚的干不了,所以我才要事先考核。明白了吗?”   大家便问:“那你要怎么考核?”   叶兰亭朝旁边的薛霁安示意,让他拿来三样东西放到桌上。   第一样是套纸笔,第二样是两碗豆子,第三样则是放在屋檐下的磨盘。   叶兰亭说:“三种考核。第一,能在纸上写出十个大字,过关;第二,伸手将碗里的豆子抓一把起来,能估算到我指定的重量,也算过关。第三,能将檐下磨盘扛起来的,过关。”   与之对应的便是拓模、包装、搬运这三个工种。   叶兰亭最后抛出彩头:“如果有人三关都能过,我奖励工钱每月一百文!”   一百文?!   大家一听,纷纷摩拳擦掌。   “这有何难,我来试试!”   村民们轮番上阵,各自拿出自己的本事。   叶兰亭让薛霁安记录,自己则在旁边观察。   今天来了不少村民,叶兰亭打算借此机会找到下一个要培养的NPC,手机早就准备好了,上来一个她便扫一下。   方才挑水从马大娘家路过那村汉也来了。   这村汉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了发现叶老爹这孙女还真是要招工。村汉视线在叶兰亭面前三样东西一一划过,略过了纸笔,又在那磨盘上顿了顿,最后停在中间的两碗豆子上。   薛霁安问:“你要考哪个?”   村汉抬手指了指:“我要量豆子。”   与此同时,郑姑也带着她家大丫来到桌前,道:“我家大丫会写字,也会量豆子。”   叶兰亭将手机扫过去,居然同时跳出两个NPC村民属性——   [郭大丫,女,年龄14,资质104[天赋异禀],天赋195;能耐124;体力85。擅长:花娘。]   [赵汾,男,年龄36,资质105[天赋异禀],天赋199;能耐141;体力127。擅长:货郎。]   叶兰亭手一抖,激动地抬起头。   妈呀!   一下子来了两个天赋异禀的npc,她却只有一个培养名额,这叫她如何抉择是好!!! 第15章   【请问是否培养当前村民?是or否】   叶兰亭在郭大丫和赵汾两人的名字上犹豫了会儿。   大丫才十四,已经进蒙学班,又是郑姑的女儿,就算自己不将她纳入团队班子,跟在她身边也能学点东西。但赵汾已经三十六了,再拖下去,他就更没什么机会改变命运了。   想了想,叶兰亭抬头看向赵汾,道:“你可能徒手量出一斤二两的豆子?”   赵汾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只伸手在碗里一捞,颠了颠后又抖掉几颗,再放到旁边的计量木簸里,一秤,不多不少,正好一斤二两!   叶兰亭又问:“你会写字吗。”   赵汾眼睛往旁边正在写字的郭大丫看了看,摇头:“不会。”   “啊。”叶兰亭就道:“那可惜了,我看你这身体,磨盘应该也是能扛起来的,若是识字,我就奖励你一百文的工钱,现在只能拿六十文了。”   赵汾连忙道:“我现在不会,但我可以学的!”   叶兰亭在赵汾的名字上点了培养,而后面无表情抬头:“我的蒙学班都办了半个多月了,又不收你们的学费,你早先怎么不来学?现在听说有钱拿了才想来?”   赵汾有点尴尬:“这……家里农活多,我一个人养家里四五口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那从明天开始,你除了到工坊来干活,还要进蒙学班认字,什么时候会记账了,我就给你涨工钱。”   “多谢小叶村长!我会认真学的!”赵汾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通过了,感激地道。   叶兰亭又看向那边的大丫,这丫头聪明懂事,长得还水灵,将来定是可造之材,叶兰亭招手让她过来。   “叶村长,您有什么吩咐?”大丫乖巧地看着叶兰亭。   “大丫,以后你就带着妹妹在工坊里做事,蒙学班的功课也不要落下,干得好村长给你们发奖金。”   大丫笑起来,用力点头:“嗯,放心吧叶村长,我们会好好干的!”   最后叶兰亭选出来的十个人,五个是蒙学班的,另外五个是闲散村民。她本以为那二十一个进了蒙学班的村民怎么也能选上七八个,结果只选上五个。   其根本原因是这些人压根就没好好学,完全在浑水摸鱼。   他们刚开始冲着叶兰亭许诺的两文钱工钱还有点积极性,但没过几天,这些人就开始敷衍了。   杨虎娃的娘,杨二婶就是这样。   那天儿子杨虎娃突然交给她一百文钱,还背了把大刀和弓回来,杨二婶一问,才得知这钱是叶兰亭发给她儿子的工钱,大刀和弓也是她帮儿子买的。   儿子很高兴,回来后爱不释手摸着长刀,说他现在是村里的民兵排长了,小叶村长让他以后负责保护村里的巡逻和安全,还说过不久小叶村长要招工,只要去叶家院子学认字就可以。   杨二婶便动了心思,可她毕竟四十的人了,不管记忆力还是领悟力都比不上年轻人,来叶家院子几天就坐不住了,常常是叶兰亭在上面教,她悄悄在下头纳鞋底。   等到今天招工考核,要求的十个大字杨二婶磕磕绊绊一半都写不出来,豆子也量不准,那磨盘起码两百斤,她就更不可能扛得动了。   考核既然不过关,招工就落选了。   这下杨二婶生气了!   “我说小叶村长,当初你可是跟我们说好的!来你的蒙学班学了字,就让我们上工!有你这话,我们这些人才来的,否则谁有空天天过家家似的搁这陪你耽误时间?”   杨虎娃见他娘亲嚷嚷起来,脸色一变,忙过去将他娘扯开:“娘,你干什么!没选上就没选上,你怎么还闹起来了?”   杨二婶甩开儿子的手,忿忿瞪着叶兰亭:“现在说把我们打发就打发了,我们这么多人被你整整耽搁半个月!你要怎么赔我们?”   有了杨二婶带头,其他来了蒙学班却没选上的村民也都有了情绪,纷纷抱怨起来。   杨虎娃愧疚地看叶兰亭一眼,一咬牙,强行将他娘拽出人群不让她再说话。   过家家?叶兰亭淡淡环视一圈,看着这些怨天尤人的村民,敲敲桌子:“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继续留在蒙学班学习,后面再招工时优先录取;二,每人到薛霁安那领十五个铜板,算补偿你们耽误的劳动时间。”   此话一出,杨二婶第一个冲上来:“把钱赔我!我不来了,地里庄稼还等着收呢!”   薛霁安皱眉看了眼杨二婶,又看向叶兰亭。   叶兰亭摆手示意:“不愿再学的都给他们吧。”往后再想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蝇头小利和延迟回报的工钱,短视的人当然是选现钱了。有了杨二婶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时间,十几个村民蜂拥上前,找薛霁安领‘赔偿费’。   等到这些人都拿了钱走了,院子里只剩郑姑一家四口,杨虎娃,薛二狗,刘铁柱,赵汾,蒙学班里留下的三个半大孩子和另外选上的七个工坊工人,一共十八人。   叶兰亭摇摇头,这样也好,过滤掉那些浑水摸鱼的,留下真正脚踏实地的,她的工作反而更好展开。   “待会儿你们到工坊里去,薛霁安会教你们怎么做。从明天开始每日辰时来蒙学班认字,巳时开始上工,午时就在我家吃饭,下午酉时回家。”   叶兰亭又安排郑姑在负责养柴鸡的同时,中午过来帮着做饭。杨虎娃则在管理好后山红薯同时,负责看护打包搬运等活。   杨虎娃因为他娘刚刚那么一闹,有些无地自容,小叶村长对他那么好,他娘不仅不感恩,还对小叶村长恶语相向,让他整张脸都臊起来,不敢抬头直视叶兰亭,只小声表示自己力气多,工坊里的活也能干。   叶兰亭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要是兼顾得过来,来工坊帮忙也行。”   杨虎娃得到她的允诺,这才松了口气。   叶兰亭原是打算让大丫学打包装,不过在知道她的天赋后,改变主意,让她跟着薛霁安学了拓模,香皂的调制拓模是最需要技术的一环,牛奶和花蜜这些东西都精贵,稍微没调好就浪费了材料,得心思细腻沉稳的人来做。   至于糊纸盒做包装,叶兰亭就让工人里的几个村婶做,这是手上活,很简单。   材料搬运这些体力活,就交给刘铁柱赵汾等人。   至于这个赵汾,他的天赋点在卖货经商上,叶兰亭琢磨着,等香皂稳定量产后,培养他算账管理,再让他去打通其他销售渠道。   就这样,大古美肤皂工坊正式开张了!   流水线分工生产的方式很快,十来人的工坊,在上手初期,除去次品,一天差不多能做五十枚香皂。   叶兰亭算了笔账,除去人工、材料、伙食等本钱,一枚香皂的净利润有三十文。就按一天产五十枚,工坊每天的总利润有一吊半铜钱。   一个月大概能赚四五十两银子。   若是能提高产量,当然不止这点。   可这点钱对于叶兰亭的发展规划而言,远远不够。   她要大兴土木,开荒修路,建学校,建工厂,建楼房。   她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第16章   叶家院子成了整个大古村最热闹的地方,每日十几人进进出出,早上有读书声,中午有粥米香,工坊有齐心劳作的欢声笑语。   在这样的气氛下,连带叶阿公和阿婆的忧虑也去了不少——只要叶兰亭不再去镇上,她在村子里怎么折腾两位老人都不反对。   甚至叶兰亭忙不过来时,叶阿公还会帮着给村民们教教字。   他的授课比叶兰亭讲的更贴合这个世界,很多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一次叶兰亭见到她爷爷在教一个成语时顺口讲起来源典故,当时他脸上追忆的神情和悲悯的眼神,恍惚让叶兰亭想到了她的大学教授。   阿公懂得这么多,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平民么?   叶兰亭心头不禁升起一丝疑问。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进了灶房。   灶房里炊烟升起,两道身影围在炤台前,一个淘米一个烧火,正是郑姑和阿婆。   叶兰亭将奶奶从灶膛前扶起来:“奶奶,您到外头休息去吧,我来烧火。”   奶奶的咳嗽时好时坏,爷爷每天给她煎药,身体却不见好转,叶兰亭不忍让两个老人操劳,就规定蒙学班每天一人值勤,负责打扫卫生和挑水。   她撩起衣摆坐到灶膛前。   郑姑道:“叶村长,这些粗活我来就行了,您去忙吧。”   “忙完了。”叶兰亭往灶膛里架了块柴,拍拍手上的灰:“闲着无事,进来帮帮忙。你每天做这么多人的饭,辛苦了。”   “这有啥辛苦的,反正是一锅煮下去,多少都一样。”郑姑把淘好的黍米倒进沸腾的水里,“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天天在您家开伙,要吃不少粮食呢。”   叶兰亭笑笑,将火钳到放一边:“清粥窝窝头罢了,等以后咱们条件好了,我让大家顿顿有肉吃。”   郑姑听着叶兰亭笃定自然的语气,点头:“小叶村长这话,我信。”   “郑姑,你嫁到大古村来多少年头了?”   “十六年了。”   叶兰亭来了兴致:“那这么说,你嫁过来的时候我还没出生?”   郑姑想了想:“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在襁褓里。”   叶兰亭又问:“那你见过我爹娘?你对他们可还有印象?”   郑姑摇头:“没见过,你爹娘不是在你生下来没多久就……,这事恐怕得你爷爷才知道。”   叶兰亭:“……”   居然在她生下来就死了……   她陷入沉思,摸出手机,想从里面的NPC介绍里找到点线索,可游戏一开始就是爷爷将村长之位传给她,对她父母没做任何介绍,就连她兄长,也只草草提了一句进山采药摔死了。   “郑阿姑,饭好了没有?大家伙都饿了!”门外传来刘铁柱的声音。   “来了来了!别急。”郑姑忙把刚出锅的小米粥舀到一个大盆里,又端了一屉刚出笼的窝窝头到外面堂屋,吆喝着,“排队打饭,乱哄哄的挤什么!”   叶兰亭也起身走出去,大家见到她,原本围在桌前挤作一堆,瞬间乖乖排成两列站好,各自手里拿个陶土碗,等着郑姑帮他们打饭。   等打了饭,一个个就端着碗蹲在屋檐下大口吃起来。   叶兰亭注意到,好几个村民都只吃一个窝窝头,把剩下那个揣进怀里藏起来。   赵汾更是只喝粥,两个窝窝全被他藏进了袖里。   叶兰亭走过去:“给你们准备午饭就是为了让你们吃饱有力气干活,窝窝头你怎么都不吃?”   赵汾身形略高,卷着裤腿坐在屋檐石阶下,听见叶兰亭问话,猛地起身,尴尬堆笑道:“……叶村长你放心,我不吃也有力气干活,保证不会拖累工坊进度。”   叶兰亭盯着他不说话,赵汾在她的视线里低头,苦笑解释:“家里老母亲患病在床,两个孩子都在长身体,我是想把窝窝头留给他们吃。”   叶兰亭闻言,视线又在其他几个藏了窝窝头的村民身上扫过,他们估计都是想偷偷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   叶兰亭提一口气,道:“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知道,但只要你们肯学肯干肯努力,往后我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一个窝窝头算什么,家家户户有肉吃,孩子有学上,成亲有新房住,看病不花钱,那才是我们大古村的目标呢。”   蹲在檐下的村民都愣了。   叶村长说的这种生活,怕是京城皇宫的达官贵人才过得上的日子吧。   在工坊这几天,已经是大家吃得最饱的几天了。   这时候大家都只吃朝食和暮食两顿饭,从没有哪家奢侈到中午还要吃一顿。   在叶村长的工坊干活,她不仅给大家工钱,还请大家免费吃午食,一人一碗小米粥加两个窝窝头,比自家的暮食吃得还好。   几个被选进工坊里村民都觉得很庆幸,还好他们没有听旁人的瞎话,进了工坊才知道,小叶村长对大家有多好。   这样的待遇,就是到镇上的李员外家做工也是没有的。况且每天上完工回家还早,也不耽误地里的活,大家都很珍惜这份工。   叶兰亭道:“大家不要从嘴里省这一口吃的,吃饱了有力气,工坊的活才干得快。等香皂交了货,我们赚了钱,自会给大家发奖金,到时候你们想买多少窝窝头都可以。但你们若是一个个的不吃饱,干活有气无力,几天都熟练不了工位,拖慢了进度,我就只能把你们换掉了。你们是愿意省这一两个窝窝头,还是愿意每月都拿丰厚的工钱,自己想买什么买什么呢?”   “你们自己想想这个道理。不要只顾眼前,要长远打算,明白了吗?”   工坊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担心真被叶兰亭换掉,丢了这么好的做工机会,忙表示:“知道了!叶村长。”   赵汾家里有个患病的老母,有个哑巴婆娘,还有二弟留下来的两个孩子,他一个人养家里四口人,日子紧巴巴。   所以他每天中午都将那两个窝窝头留下来,捂在衣裳里,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没想到被叶兰亭发现了,他一阵窘迫,只好将那窝窝头从袖里拿出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柔软的麦香回味在齿间,吞进喉咙里那一瞬浑身都感到满足。   叶兰亭见他们开始好好吃饭,才转身进堂屋,舀了碗小米粥,自己也开始吃午饭。   赵汾见叶兰亭进了堂屋,连忙将另一个窝窝头塞进衣裳里,假装吃完了。   薛霁安坐在西偏房前的长凳上,瞧见了赵汾的动作,但他收回视线,只当没看见。   村里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赵叔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从嘴里省下一口吃的,就能多养活一个孩子。   蹲在他边上的杨虎娃有些垂头丧气,平日里放饭,他跟饿虎出笼似的,三两下就吃个底朝天,今天却拿着窝窝头半天没咬几口,还不停唉声叹气。   薛霁安看他一眼,道:“不用担心,叶村长心胸宽阔,不会与你娘计较的。”   杨虎娃烦躁抓头:“我不是怕村长与我娘计较,我是自己过意不去!”昨天他娘当着那么多人闹,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且昨天回家后,他娘居然还让他来跟叶村长要涨工钱,理由是他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凭什么这么使唤她儿子!   杨虎娃当时听了,直接驳斥了他娘,气冲冲去了刘铁柱家睡,一晚上没回去。   今天来到叶家院子,从早晨上课开始,杨虎娃就心不在焉。   他娘别的都好,就是有个贪财的毛病。跟她一块去的刘铁柱他娘都进了工坊,唯独她没进,就不乐意。   又不知在哪听了王阿嫂她们的闲话,说小叶村长之所以对他和二狗哥另眼相待,是想在两人里选一个郎君。   杨二婶一听,心想薛二狗那病恹恹的身体,叶兰亭傻了才会挑他做郎君。自家儿子既能上山打虎又能下地耕田,模样长得还端正,若不是家里穷,早说亲了。去年还有个邻村的想让她家虎娃去做上门女婿,只杨二婶就这一个独子,又是寡妇,自是不愿儿子上别人家的门。   觉得叶兰亭‘看上’她家虎娃,杨二婶心里升起一种微妙的得意,便端起架子来。   所以才有了后头这一系列的事。   杨虎娃很烦恼,烦自己,更恼他娘。   今天一天他都没敢跟叶兰亭对视。   薛霁安淡淡道:“做好你自己分内事就行,村里的流言蜚语叶村长自会处理。”   杨虎娃抬头,见二狗哥已经吃完饭,正拿着一个手工册翻看,这册子是小叶村长给他的,说让他照着这上面画的做工具,这几天他都在看这册子。   他一身灰布衣坐在木凳上,手中握着册子安静翻看,在满院子席地喧哗的村民中,愣是独独僻了个画风出来。   杨虎娃呆呆道:“二狗哥,你看书的样子越来越像小叶村长了。”   薛霁安合上册子:“我现在叫薛霁安。” 第17章   “开工了!开工了!”   吃完饭,休息了会儿,院子里的村民便自发回到工坊接着干活。   杨虎娃连忙将窝窝头往嘴里一塞,朝薛霁安囫囵道:“知道了,霁安哥!你自己看吧,我去干活了。”   薛霁安抬头看了眼,又打开册子继续研究。   叶兰亭背着手慢悠悠从堂屋走过来:“如何,东西能不能做出来?”   薛霁安起身,思索道:“难倒是不难,就是要费些工时和木料。”   “只要能把推车做出来,人手不够我再给你找几个,木料上山去砍。”   薛霁安道:“那我试试。”   叶兰亭点头:“最多给你半个月时间。”   说完又上下瞟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苍白清瘦的脸上,蹙眉:“你没吃饭吗?也跟他们一样把窝窝头藏起来了?怎么还是这么瘦。”   薛霁安:“……”   他嘴唇抿了抿:“我身体打小便这样。”   “啧,叫你多吃点!”叶兰亭训完人,转身走了。   少年站在偏院屋檐下,漆黑的眸子沉静而清亮,一直目送叶兰亭进了工坊。   香皂工坊是用叶家院子堆杂货的偏房改的,二十几平的土屋,划出三个区域,三个操作台上村民们各司其职地忙碌着。   第一个区域是专门调料拓模的,等拓好模定了型,再交给第二个区域上的人打包装,包装好后便由剩下的来将这些成品一摞摞抬走,又运新的物料进来。   每个工种的村民活都是分开的,这样做起来既轻松效率又快。   头两天大家不熟悉怎么操作,进度有些慢,等熟悉两天,速度很快提了上来。   叶兰亭来到工坊里巡检时,见在包装线上的几个阿婶手脚麻利打包完了前头送来的香皂,已经开始提前糊起纸盒来,这样等新的一批香皂送过来,她们直接往里纸盒里一装就行了。   “婶子们动作很快嘛,男人的速度都赶不上你们了。”叶兰亭笑道。   “小叶村长来了啊。”村里的婶娘们见到叶兰亭,很是热情。   她们围在堆满沙纸的桌子边,一边聊着家常,一边用浆糊将纸做成一个个方形的小盒,她们的笑声有时候叶兰亭坐在院子外边都能听见。   她因此了解到村里不少小道消息,比如王阿嫂儿子想娶郑姑家的大丫,刘家大郎前月到镇上干苦工摔断了腿,村头李家的大黄狗又产了五个崽,诸如此类的八卦琐碎。   刘大娘说:“我们都是干惯粗活的人,农忙季节一天要割十几篓庄稼呢,手不快能行吗?这点活算什么,再多点活我们都能干,小叶村长您真是对我们太好了!”   其他几个婶子也都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不怕苦,也不怕累,小叶村长您有什么活就尽管让我们做!”   叶兰亭含笑点头:“放心吧,以后要干的活多着呢。”   她指着刘大娘手里的纸盒,纠正道:“这里的折痕要糊整齐,不然包装出来不好看。”   巡视完包装线,她又来到拓模线。   拓模流程大丫已经完全上手了,她在花卉方面本就天赋极高,经过几次比例加减,调制出来的皂蜜是极其漂亮的樱花粉,比叶兰亭第一次做出来的枣红色好看多了。   等香皂成型后,再将[大古美肤皂]的logo印上去,整齐摆到托盘里,拿到院子外头照晒一天,香皂就做好了。   叶兰亭走进去,看见大丫正专注调制皂液,连她进来了也没发现。   她拿起窗台托盘里晒干的香皂看了看,卖相漂亮,香味馥郁,这样一枚远超当前工艺水平的香皂,拿到洛城去,怕是远远不止卖一两百文钱。   不过合同已经和李含香签了,叶兰亭也没什么惋惜的,她只是用香皂来获取建设村庄的第一笔资金罢了。   “叶村长!您什么时候进来的?”大丫抬起头,发现了叶兰亭。   叶兰亭将香皂放回窗台,回头一笑:“刚进来,见你正投入,便没打扰你。”   “叶村长,我发现一件事!您看,这是用您从镇上买回来的月季和芍药花粉做成的,调成了粉色。要是我们用菊花或者墨兰,可以再调出黄色或者蓝色!将这些颜色调到一起,说不定还可以混合出彩色!”   叶兰亭问她:“我们的美肤皂主要是卖给城里的夫人小姐,你觉得比起粉色,花里胡哨的颜色她们会买么?买了敢往脸上用么?”   大丫锁眉沉思,这个问题她倒没想过。   “我给你个思路吧,你想想怎么把它调成透明的珀色,在里面放上一朵花瓣,或芍药,或白兰,都可以。这样会让它看起来更精致。贵妇们总是愿意为精致的东西买单的。”   大丫顿时茅塞顿开,双眼亮起来:“我知道怎么该做了村长!”   孺子可教一点就通,叶兰亭很欣慰:“不过现在不必着急,这批货几天后就要交了,先等做完这一批,看看市场反应,咱们再调整产品也不迟。”   大丫对叶兰亭说的这些奇怪术语听不太懂,不过不妨碍她理解意思,点头道:“放心吧叶村长,我会按时做完您给我的任务!”   “行,那你接着做,我上那边去看看。”   叶兰亭又背着手溜达到赵汾他们这边。   奶脂是从隔壁赵家湾买来的,叶兰亭让杨虎娃打听了周围几个村子,只有赵家湾有两头奶牛,好在赵家湾离大古村不算太远,半天就能来回走一趟。   赵汾他们每天早上去赵家湾把原料挑回来,下午就在工坊里把那些植物香料盅成汁,拿去给薛霁安他们。   一箩箩原材料在区域间里堆着,进出库都往他们这走。   赵汾站在墙角,一边点数,一边在册子上记录。   见到叶兰亭进来,他放下册子:“叶村长,您有什么吩咐?”   叶兰亭四处观察:“我就来看看,没事,你忙你的。”   她在边上看着,赵汾有点不太自在,转身继续清点刚刚装进木箱的香皂。   叶兰亭见他数完几箱后,加册子已经记载的数目时是直接心算的,而且算出来的答案完全准确。   叶兰亭看了会儿:“你会打算盘?”   “以前在镇上做短工,见到那些掌事打过。”   叶兰亭挑眉:“所以你就会了?”   赵汾顿了顿,迟疑道:“我见过几次,感觉不难,只我没有实际操作过,所以不算会。”   叶兰亭了然:“那下回去镇上,你随我一道,买把算盘学一学。还有,你录册的方法也不行,名目杂乱还容易出错,用我这个表格,把各项品类支出纳入,全都分门别类记上,这样一汇总,材料开销多少,生产库存各多少,全都一目了然。”   她说着把手机拿出来,点开app里的office表格,刚想拿给他看,想起这些NPC看不见她手机,便道:“把纸笔给我。”   赵汾忙把手里的册子递给她。   叶兰亭将出入库表格画在册子的空白页上,画好后递给他:“你看看,是不是很简单。”   赵汾拿起册子,很多字他还不认识,所以看得一知半解。   叶兰亭便手把手教他,教完后道:“以后就按照这个格式记账,每隔七天交给我过目一次。”   赵汾不知为何眼神有些激动,定定看着叶兰亭:“请叶村长放心,我会认真记的。”   “嗯,好好干。”叶兰亭点点头,巡视完三个生产线后,转身出了工坊。   她来到院子外,负手站在树下,抬头远眺村口那条泥泞小路。   现在工坊已经运作起来,她的路,也是时候修起来了! 第18章   从大古村往外走五百米,有两条分叉路。   一条向左,经李家庄一路沿河抵达镇上,路较为平坦,就是叶兰亭他们每次坐牛车走的那条。   一条向右,是往南口村方向去的泥泞小路,只有半人宽,路面坑洼不平长满野草。   而叶兰亭却在规划图上,画了一条从大古村直线通往宝河镇的路。   只要修了直达路,比绕李家庄走起码近了三四十公里,这将为她将来打通外面的物流货运开启第一道便利。   但当叶兰亭宣布她要修一条从大古村直达宝河镇的路时,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郑姑小心翼翼劝道:“小叶村长,修路这事实在太大了,以咱村现在这条件……要不还是先缓缓吧?”   薛霁安也说:“突然要修路,村子里恐怕没那么多人手,地里黍米已经开始收了。”   赵汾试着建议:“村长若是嫌大路太远,把小路边的野草锄一锄,只要牛车能过,也能省不少路程。”   叶兰亭扬手,示意她已经决定。   路必须修,而且要越早修越好。   往后她不仅会办香皂工坊,还会办养殖场,纺织厂,砖窑厂,建学校,开医院等等,需要运货拉车的地方多如牛毛,不能一味去赶夜路,更不能在那坑洼的山路运东西。   翻车事小,人出事怎么办。   且纯靠人力修一条五十多公里的路,不是三两月能完成的,她现在开始修,明年此时就能正式启用。   届时,村子里的工坊将会拔地而起,每天都有车马运物拉货,若是那时再来修路,已经嫌迟了。   或许旁人都觉得她想一出是一出,这件事还没做好就急着做下一件,看起来急功冒进。但只有叶兰亭自己清楚她在做什么。   叶兰亭道:“修路不是一个短期任务,从现在开始修,先挖路面,再采碎石,等到修好,也就明年了。到那时你们再看,我今天的决定是否正确。”   郑姑薛霁安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眼里虽都有惊惑和不解,但也不再说话了。   小叶村长既然坚持要修路,那就……修吧。   于是,第二天,大古村村民又得到一个消息!   小叶村长要招人修路,只要家里有锄头铁锹等工具的,就都可以报名,在不耽误大家收庄稼的前提下,每人只做半天工,工钱一天两文,不限人数。   这个消息一出,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大古村!   “她要修路???!”   “我没听错吧??”   “她不仅要修路,还要修一条从咱村到镇上的石头路??”   “嗐,管她修什么路呢!这回又要招工,还不用考核,只要有锄头就能去,干半天就有工钱,何乐不为。乡亲们,我先去报名了啊!”   “哎等等,我也要去!!”   有了前两次开荒和工坊的事,叶兰亭的话有了可信度和威信度。   这回得到消息的村民,大半都往叶家院子跑来了,生怕没赶上。   尤其是上次工坊没选上的那些人。   因为后来他们听进了工坊的邻居说,她们在那里干活特别轻松,每天只需要坐着糊糊纸盒就行,每天晌午还有一顿饱饭吃。   等到傍晚下工回来,她们还会给家里孩子带一个窝窝头回来,那是在工坊做工才能免费领到的。   这可把其左邻右舍给羡慕坏了!   一听这次叶兰亭要修路又要招工,尽管觉得修路这事透着离谱,但管他呢,能拿工钱就行,于是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来报名了。   修路是体力活,后山的红薯种下去就等它生长,期间只需偶尔浇水施肥就行,叶兰亭便打算让杨虎娃来负责修路分队,顺便训练他的管理能力。   可这两天杨虎娃见着她就跟个霜打茄子似的,话也变少了,也不像之前那样爱跑她面前表现了,说话时眼神甚至躲闪她。   “杨虎娃,你怎么回事?”叶兰亭把他叫到办公室来训话,“不想干啦!”   她的表情很严肃,语气也多了几分严厉。   叶兰亭的长相不是明艳温柔那一挂的,她的五官虽清丽,但眉骨和鼻梁很高,眼睛是扇形凤眼,用现代话说,她长了一张高级脸。   微挑的眉峰,狭长的眼尾和浅淡的唇色,让她在不笑时看起来会有几分令人难以接近的疏淡与气势。   她平时跟他们相处都是亲和随雅有说有笑,显少露出严厉的一面,杨虎娃被吓了一大跳。   “小叶村长,我错了。”杨虎娃低着头,耷拉着脸,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   “错哪儿了?”叶兰亭又冷着脸训一句。   杨虎娃嘴巴一扁,少年的委屈像倒豆子一样吐出来:“我……我不该让我娘来蒙学班,我不该让她到处说你的闲话,我娘还让我来找你闹,我没听她的,我这几天都没回家睡,但我不晓得该怎么跟她说,我嘴笨……”   叶兰亭没好气地睇他:“你这几天就是为这事在愁?”   “嗯。”他闷声点头。   叶兰亭看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道:“你娘是典型的农村大妈,闲着没事到处碎嘴,让她跟着去挖路!有活干她的嘴就堵住了。”   这件事也提醒了叶兰亭,现在她的团队班子是逐渐培养起来了,但家属的思想工作也要两手抓。   最近她的决策是有点多,村里老一辈人有些意见,这些声音她不能忽视。   “你先出去吧,把郑姑叫来。”叶兰亭想了想,没立刻把修路的管理权交给他。   杨虎娃应下,又偷偷瞟她一眼,才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郑姑进来堂屋:“村长,您找我有事?”   “是有件事要让你去办。”叶兰亭招手让她过来,对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郑姑听完,想了想:“村里最近是有些闲话,放心吧村长,杨二婶这事我去说。”   “好,办完来回复。”   郑姑便出了叶家院子,直接去了村下杨家。   而这边,叶兰亭让刘铁柱和杨虎娃一起给愿意修路的村民登记,统计过后,一共有三十六人。   这个人数是很喜人的,因为村里光老人和孩子就六七十个,当然,修路也不是完全要求体力,有的分工就除除草挖挖路,一些六七十岁身体还硬朗的村民想来,叶兰亭也都收了。   统计完修路小分队的人数和名字,明天就可以动工了。   叶兰亭给他们排了上午和下午两班,家里下午有事就上午来,上午有事就下午来,总之每天干满两个半时辰就可以。   没过多久,郑姑回来了。   她脸上表情看起来很奇怪,嘴角有种极力掩饰的嘲弄。   叶兰亭看她一眼:“这么快就回来了?”   郑姑捂嘴窃笑:“村长,您是没看见刚才杨二婶脸上那表情!她和王阿嫂在村里一向刁蛮,谁惹她都骂,我以前没少被她们指桑骂槐过。哎呀,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吃瘪呢!”   “你跟她说什么了?”叶兰亭问。   “我就告诉她,因为她最近老在村里造谣,跟王阿嫂俩人成天嚼舌根,影响您的名声。您为了避嫌,本来要让她家虎娃管理修路大队的,现在决定让刘铁柱干了。以后虎娃没工钱拿了,大刀和弓箭也要收回去!杨二婶一听,脸当时就煞白了,又青又白的,在院子里哭天喊地的直咒骂王阿嫂害了她家虎娃。”   叶兰亭听了,笑笑,摇头道:“村里大妈没事就嚼舌根是古往今来都有的毛病。平时可以跟她们摆道理,可现在村里正齐心协力搞发展,只好用这种方式让她们提高意识了,王阿嫂那边你得空也去做做思想工作。”   郑姑不太情愿:“村长,像王阿嫂杨二婶那样到处编排您的人,本就是活该,您何必抬举她们!”   叶兰亭正色:“有的村民思想觉悟低,我们应该让她们跟上我们脚步,大古村是一个集体,先进步的同志要带动后进步的同志。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才能让全村一起脱贫致富。”   郑姑被叶兰亭从容笃定的语气话里的大公无私震住,怔怔半晌,点头:“我明白了叶村长。”   “嗯,去吧。”   叶兰亭走出堂屋,到外头找到蹲在屋檐下发呆的杨虎娃,叫他:“杨青锋!过来。”   杨虎娃连忙一个激灵跑过来:“村长,你找我。”   叶兰亭睥他一眼:“瞧你这出息,训两句就蔫啦?明天给我带修路分队去挖石头,路修不好,拿你是问!”   杨虎娃顿时狂喜,转瞬又羞红满脸低头,呐呐道:“村长,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叶兰亭:“……”   “干什么呢你,扭扭捏捏的装小姑娘呢,还不滚去干活!”   杨虎娃立马绷直胸膛:“是!”   叶兰亭看着他瞬间生龙活虎的背影,笑骂了句:“臭小子。”   香皂工坊和修路分队两边开工,干得热火朝天。   大古村的动静大得周围邻村的人都听说了。   听说大古村现在是一个年轻姑娘当村长。   听说大古村办了一个工坊,和镇上大户人家做起了生意。   听说大古村要修路,发动全村老小挖石头,还给每个人发工钱!   西边卖了奶脂给大古村的赵家湾,东边频频租借牛车的李家庄,都开始派人来大古村打听了。   而叶兰亭和李含香约定的七天交货时间也转眼到了。   这几天,工坊村民操作速度提了上来,每天能做出六十枚香皂,交给李含香的货,提前一天就备好了。   上回去镇上带了郑姑和杨虎娃,这回叶兰亭就让他俩留在村里管事,另带薛霁安和赵汾去。   她让赵汾仔细点清了三百枚香皂,再叫上薛霁安,一行三人趁着月色明亮坐牛车出发去镇上。   李含香那边早已打通上河郡关节,一切商路都铺好了,就翘首等着叶兰亭送货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三更,评论发红包,感谢大家支持!   ————————   求个预收,下本开《离开豪门后回村养老火了》   云舒死后,穿成小说里的豪门养女。   女主即将回归,云舒会从豪门千金变成乡下村姑,成为衬托女主的凄惨对照。   上辈子云舒忙着赚钱,还没好好享受就死了,这辈子她只想过平淡生活。   她毫不犹豫收拾行李回到乡下,一个海边渔村。   云舒在海边过起梦想的养老生活,每天吹吹海风晒晒太阳,悠闲得不得了。   某天,她在海边捡到一个受伤昏迷的男人,   俊美如同漫画走出的王子,皮肤冷白,湿漉黑卷发,琉璃般的眼眸,艳丽到荼蘼。   云舒打量半晌,把他带回了家。   *   海边来了个节目组,租了云舒隔壁的别墅,要在这里拍恋爱真人秀。   嘉宾除了娱乐圈明星,还有各行精英。其中就有回归豪门的女主,和云舒那位‘前未婚夫’。   女主挽着未婚夫,借着节目秀恩爱,顺便看她被赶出豪门的窘境和笑话。   节目组得到授意,特地增加素人嘉宾环节,请云舒和她捡来的男人上节目。   云舒:?都躲到乡下还避不开这种对照组情节?   *   节目开拍,面对镜头,云舒和男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局促紧张。   节目组:请介绍一下年龄职业。   男人:……养、养鱼的。   云舒:……养老的。   男人:大约一万多岁了。   云舒:永远18。   网友:什么鬼???   出海户外环节:   一群嘉宾费了老大劲一条鱼没抓到;云舒这边,男人随便一网下去,捞上来一船罕见深海鱼。   嘉宾下厨环节:   别的CP都是女嘉宾给男嘉宾做饭;反观云舒,瘫在院子晒太阳,男嘉宾系着围裙给她做饭。   才艺展示环节:   流量小生们努力飙假音,撩刘海油腻耍帅;云舒对面,男人温柔清唱,天籁之音开口惊艳全场。   互送礼物环节:   云舒把随手捡来的贝壳递过去:喏;男人却红着脸,郑重拿出一顶鲛珠镶嵌的王冠戴在她头顶。   节目播出后,网友磕疯了,养鱼CP爆火,霸屏热搜——   #天!节目组哪儿找来的神仙CP,这也太上头了#   #呜呜呜好宠啊,养鱼小哥长这么帅还这么会#   #万人血书跪求下一季请养鱼CP做常驻嘉宾#   云舒发现,她捡的男人身份好像有点不同寻常?   *   鲛人族王子殷鸾,因化形受伤被巨浪卷到沙滩。   一个凡人女孩救了他。   鲛人族有个传说,刚成年化形的鲛人会爱上第一眼见到的人类。   殷鸾想,这个传说肯定是真的。   否则,他怎么会第一眼见到她就不想再回大海。 第19章、1更+2更   《别看她只是个村长》/横空   “叶村长,你可算来了!我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啊!”   李含香一得到守门家仆的传话说叶兰亭来了,就赶紧带人出来亲自迎接。   叶兰亭依旧是那身青衫布衣,素簪束发,通身看起来青秀如月下风竹,她朝着李含香微微一揖:“叫李小姐久等了,不过我送货来的时间,应该没有超出约定时日吧?”   李含香热络地拉着叶兰亭的手往内院里走:“自然不是,只是我几日前已经去信一封给我在上河郡的姑母说了此事,还将你上回送我的驻颜皂给了姑母一枚试用。她很是喜欢,三日前就已经回信,催我赶紧把这好东西送到上河去,说她保管能大卖!”   叶兰亭笑道:“看来李小姐的姑母也是个很有生意头脑的人。我已经一个不少的将约定好的三百枚香皂全部送来,李小姐可以两人清点一下数目。这批香皂的颜色和原料用的都是最好的,做出来成色比上次我带来的初品要好很多。”   “那太好了!我都等不及想要看看了。”   李含香让丫鬟准备茶点送来,又唤来一个管事,吩咐道:“你带人去清点叶村长带来的货,再去把我爹请来。”   叶兰亭也转头,对身后的赵汾道:“你去跟这位管事做下交接。”   李含香打开一盒成品香皂,见到那漂亮的樱花粉色,顿时惊呼一声,满脸欣喜:“叶村长说的没错,这次真的比上次还要好,这颜色真是漂亮,叫人一看就忍不住喜欢!”   “呀,这上面还刻了字……大古…美肤皂?”李含香仔细品了会儿,抬头对叶兰亭笑道,“叶村长这名字倒是取得不错,还把你们大古村的名字也印上去了。”   虽然李含香现在还并不能理解到品牌的力量,但她见了叶兰亭在香皂上印的字,也隐约觉得叶兰亭这个法子很聪明,以后买了这美肤皂的太太小姐们,一提起来就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李含香又将美肤皂凑到鼻尖闻了闻,又道,“嗯,香味闻着也馥郁幽香,这么好的东西,我都有点舍不得拿去卖了。”   叶兰亭自然知道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少女心满满的樱花粉,她道:“李小姐喜欢的话,可以留几盒自用或送人。”   “那是自然。”李含香眸色转了转,看向后院,似笑非笑:“我还要留几盒给家里的姨娘们呢。”   别人家的家事叶兰亭不便参言,便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不一会儿,李府掌事清点完货物数量回来禀报李含香:“大小姐,数目已经清点完,三百个没错。”   李含香便让掌事去取剩下的九吊尾款钱来付给叶兰亭。   然后她又道:“叶村长,这三百枚驻颜皂我这就叫人用马车送到上河郡去,您回头再给我五百枚吧。咱们提前说好了,也免得后头货卖完了补不上。”   叶兰亭放下茶杯:“行,五百枚没问题,只是最近秋收农忙,可能得半个月后才能交付第二批货了。”   李含香一笑:“半个月就半个月,我相信叶村长的能力。那我就把定金第一批货的尾款和第二批货定金一块儿付给你吧。”   这时李府掌事拿了钱过来,放在托盘上,一千串成一吊,整整齐齐码了二十四吊钱。   叶兰亭示意赵汾上前点钱,赵汾一愣,看叶兰亭一眼,又看看旁边的薛霁安,脚步迟疑在原地没有动。   叶兰亭道:“愣着干什么,人家管事的手都已经端软了。”   赵汾这才连忙上前,从对面李府管事手里接过那整整放满一托盘的钱,握住托盘时,他的两只手都在微微发抖。   李含香见这次跟着叶兰亭来的随行换了个生面孔,方才也是他和管事一起去交接的货,应该也是叶兰亭身边信得过的人。另一个跟着来的瘦弱少年上回在集市倒也见过一回,只是他一直低头站在叶兰亭身后,从头到尾沉默着,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存在感。   “还不知这两位是……?”   叶兰亭指着赵汾:“工坊账房。”又指着薛霁安,“这个是木工。”   “哦。”李含香点点头,转而意味不明道:“叶村长身边可用之人还真是多,看得我都羡慕了。我爹让我学着管家产,可我总觉得身边没一个可用之人,时常烦恼。我要是有个像叶村长这样有才能的帮手就好了。”   叶兰亭缓缓看李含香一眼,这是……想收拢她?   她笑了:“贵府家大业大,在下一个小小村长尚且整日焦愁,李小姐要帮李员外管理镇上这么多资产,还能这般轻松,可见比我厉害多了,我要向李小姐多学习才是。”   李含香讪讪道:“叶村长真是太见外了,以后就不要再叫我李小姐了。我应该比你虚长两岁,你若是不介意,你我二人可以姐妹相称。”   叶兰亭微微挑眉,得,这是收拢不成改为义结金兰了。   “那兰亭就冒昧了。”她便厚着脸皮当一回别人的妹妹吧。   李员外这时候终于拖着肥胖的身子晃悠悠过来了,见到院子里坐着的几人,扯着粗厚的嗓子道:“香儿,你叫爹过来做什么?”   李含香起身,介绍身旁的叶兰亭:“爹,这位就是我跟您说过的大古村叶村长,她今天给我送货过来,我想请您见一见。”   叶兰亭端正脊背行了一礼:“见过李员外。”   “哦……就是你啊。”李员外的目光不以为然从叶兰亭脸上扫过,然后一顿。   原本放在头顶上的眼睛终于露出几分油腻轻浮的微笑,“这位姑娘,你是大古村人?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李含香见到她爹露出那样的眼神,心下极是反感,出声提醒:“爹,兰亭是我的朋友。”   李员外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道:“既是你的朋友,就更应该好好招待嘛!不如爹吩咐让厨房做点好菜,留你这位朋友在家里吃饭吧。”   叶兰亭微笑垂眸,起身告辞:“多谢李员外好意,不敢叨扰,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朝对面父女俩揖了揖手,就带着赵汾和薛霁安走了。   李含香本来还有好多话想说,被她爹这么一搅和,只得眼睁睁看着叶兰亭转身而去,待要追上去,几人身影却转眼就出了院门外。   耳边李员外略显遗憾的声音还在继续:“香儿,别说你这朋友还真是漂亮,嘶……我记得那个大古村穷得要命,连要饭的都不会去,没想到也能长出这么妙的人。”   李含香咬了咬牙,面无表情看她爹一眼:“为老不尊,她可不是你后院小妾那种女人,你别想打她的主意!”说完哼一声,跺了跺脚,拂袖而去。   李员外在后头恼羞成怒骂道:“嘿你这丫头,竟敢教训起你老子来了!”   ……   另一厢。   一出李府,薛霁安就冷声道:“那个李员外不是什么好人。”   叶兰亭淡淡一笑,将刚签的五百枚香皂订单递给他:“本就是个剥削农民的地主罢了,能指望他好到哪儿去。”   赵汾也道:“我听说这个李员外年轻的时候就爱强买镇上的漂亮姑娘做小妾,叶村长,您可得小心他着点。”   “嗯。”叶兰亭想到刚才李含香和李员外父女各自的反应,觉得这对父女有点意思,道:“不必理会他,只要记住我们来这的目的是谈生意。”   薛霁安却皱眉,刚才李员外看叶兰亭那色眯眯的眼神,实在让他很不舒服。   她道:“走吧,到集市上逛逛,工坊里的很多材料都短缺了,需要采购。”   现在叶兰亭手上有了二十四吊钱,加上之前的九吊定金还剩下几吊,差不多总有有三十吊钱,资金总算宽裕了一点。   只是现在村里用钱地方多,除去工钱饭钱和买原材料等的钱,能用的钱便不多了。   好在兰亭手头还有一笔新手礼包的启动资金,其中有十个元宝,她还没有怎么动过。   那十个元宝叶兰亭是打算用来当做应急资金的,现在村里的一切开销,最好都从这三十吊钱里划。   她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宝河镇了,每次来都是租的隔壁李家庄的牛车,牛车实在太慢了,每次叶兰亭坐完一趟牛车回去,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但也不能每次进城都去找别人家借车,村里得买个自己的车。   叶兰亭便问赵汾:“镇上哪里有卖牛马的,去看看。”   赵汾一听就明白了,问道:“村长,您是想买牛?”   不是牛,叶兰亭真正想买的,其实是马。   可马它贵啊,在交通工具简陋的古代,一匹好马起码要六七十吊钱,就算一匹次马,也要二三十吊钱,放现代就相当于一奔驰。她现在手里能用的总共就三十吊,买了马,让全村跟着她和西北风吗。   “先去看看吧,看看价钱再说。”叶兰亭道。   赵汾以前在镇上做过不少短工,对镇上集市比较熟悉,便带着叶兰亭来到卖牲畜的那条街。   这里位于集市最西边,用几个木栅栏圈出畜贩子手里出卖的牲口,栅栏里丢了些草,干草嫩草都有,牲畜就在栅栏里吃草。   到地方后,叶兰亭率先就去问了马的价钱。   一问果然让她打消了念头,这牲畜交易街总共就只有两匹马,看起来都很老了,商贩竟然还要价三十五吊钱。   这是想把她当冤大头宰呢,叶兰亭笑而不语,又去问了卖牛的商贩。   牛就比马便宜多了。   一头能耕地的牛也只要价两吊钱,而且看样子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叶兰亭站在牛栏前,与那头老黄牛大眼瞪小眼。   “村长,这头牛不值两吊钱。”赵汾怕叶兰亭一冲动连价都讲就买了,连忙小声提醒她。   “我知道。”叶兰亭叹气,“除了牛和马,就没有性价比更高的了吗?”   赵汾就道:“村长如果想买来耕地,那当然是买牛好,划算,以后死了还能吃肉。但如果只是想拉车,除了马,其实还可以买驴,驴比马便宜,跑起来也不慢,就是没法耕地。”   叶兰亭一拍手:“对啊,驴也行!哪有驴,快带我去看看。”   赵汾带她找到一个驴贩子,问了价钱,五吊,不算贵,但对普通老百姓也不算便宜了,跟牛比起来的话。   “去砍价,就买驴。”叶兰亭果断做了决定,让赵汾去和驴贩子划价。   赵汾自信点头:“放心村长,我保证砍到一个最低价。你们先去那边茶铺子等我消息。”   叶兰亭便带着薛霁安走到街尾那头的一家露天茶铺坐下,叫了一壶茶,远远见着赵汾跟那驴贩子你来我往的交谈起来。   没过多久,赵汾就回来了,喜滋滋地告诉叶兰亭:“村长,讲下来了,三吊半钱,他把那头驴子卖给我们。”   叶兰亭都有点惊讶:“便宜这么多?那牲口贩子还真是心黑啊。”   旁边薛霁安道:“倒不是那贩子心黑,一头驴四五吊钱是行价,是赵叔会砍价。”   叶兰亭笑起来:“不错,那就买了。”   赵汾哎一声,正要过去付钱,叶兰亭想了想,又叫住他:“你问问那贩子,如果我们再买一头牛的话,能不能再便宜点?”   叶兰亭原本的预算就是五吊钱,现在既然赵汾看下来一吊半,那不如将牛也买了吧,反正村里村民种庄稼耕地这些都用得上牛,农忙的时候也不用去找邻村借了。   赵汾再次与那小贩讨价还价,最后谈拢,一头驴和一头牛,总共五吊钱成交。   叶兰亭非常满意,赵汾这么会砍价,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而后叶兰亭又去了笔墨铺子,在上次那老掌柜那里又定了一千张沙纸。   铺子老掌柜见叶兰亭这么快就又来买纸了,不由好奇:“姑娘,你是在咱们宝河镇上做生意的?怎么老朽没有见过你。”   叶兰亭道:“不瞒先生,晚辈是大古村人,除了偶尔赶集会来镇上,平时都是村子里。”   “哦,居然是大古村里。”那老先生奇了,大古村能有什么买卖短短十来天就用一千张沙纸。   叶兰亭只笑笑:“还想请先生再帮个忙,不知您铺子里可有那种适合启蒙教育的书?游记传记这类的也可以。”   “有啊,三字经,千字文,私塾里都用这些给学子启蒙。”   “那麻烦您一样给我拿一本。”   老先生打量她,问:“你不是识字吗,还要这些启蒙书做什么?”   叶兰亭如实道:“我是识字,可我村里村民不识字,我是给他们买的。”   老先生眉头一皱,语气骤然提高了些:“你要教他们认字?”   叶兰亭点头:“是。”   “哼,可笑。”老先生冷笑一声,起身取了纸和书给她,坐到案柜后不再和她说话。   叶兰亭虽觉得这老先生态度莫名其妙,但想到上回曾听说他以前是个秀才,大概是骨子里有种读书人的清高,看不起也不相信她说的话,叶兰亭懒得争辩,拿了东西付了钱,转身出了铺子。   她上回答应了要给赵汾买个算盘,这事她没忘,等材料等东西都差不多采购齐全了,最后去给赵汾买了把算盘,作为今天给他砍价的奖励。   赵汾拿到算盘,如获至宝,就好比杨虎娃第一次摸到长刀和弓箭,爱不释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连连感谢叶兰亭。   打算盘有一个专门的口诀,叶兰亭还记得。   她把九九乘法表和珠算口诀口述给赵汾,然后就让他自己回去练了。   能被她点了培养的NPC村民,基本都在自己的特长领域里是天才,不需要她太费劲,随便点拨几下就能自己悟到诀窍的那种。   叶兰亭一转身,见到薛霁安在默默看着赵汾,脚步一顿。   她给了杨虎娃刀和弓,帮郑姑得到给镇上富户做衣裳的机会,现在又给了赵汾一把算盘,但仔细想想,好想她从头到尾什么东西都没给薛霁安,但这少年却一直沉默安静,不争不抢地待在她身边,认真做着她吩咐的每一件事。   “薛霁安,你想要什么?”叶兰亭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我给你买把锯子吧,打木料时肯定需要这些工具。”   薛霁安摇头:“不用了叶村长,工具我家里有,我爹留下来的。”他爹在被征兵之前就是个木匠。   叶兰亭苦恼地道:“可我觉得我应该送点什么给你。”   “真的不用了。”薛霁安低头。   他已经有了她送给他的名字。   这个他就已经很喜欢了。   赵汾抱着心爱的算盘,想起来一事,道:“村长,不如去铁铺买些铁钎吧,修路采石头用得到的。”   叶兰亭一拍脑门:“你不提醒我,我差点忘了,走去铁铺。”   于是一行人又转道去了趟铁匠铺,七七八八买了些用得上的工具。   这么半天买下来,叶兰亭手里的三十吊钱,转眼就只剩十九吊了。   叶兰亭:“……”   哎,真是花得比赚得快。   回去的路上,赵汾就把从李家庄借来的老牛卸下来,换了新买的那头驴,然后再把两头牛栓在车后面,就这样朝着大古村返程回去了。   换了驴子拉车后,跑起来果然比老牛快多了,这次赶在日落之前就回到了村里。   一回去,叶兰亭就让杨虎娃把从李家庄借来的牛车送去还了,以后他们村就有自己的车了!而且牛车和驴车想坐哪个都行!   驴子和黄牛被叶兰亭买回大古村,引来了整个村的村民围观。   牛倒是不稀奇,附近的几个村,村村都有牛,他们大古村以前也有人养过牛。但驴子不一样,它可是个仅次于马的平替品,得有点家底的人家才买得起的。   叶兰亭牵过那头老黄牛,走到对晒坝中间,对村民们道:“以后这头牛就作为咱们大古村的公家牛,什么叫公家牛呢?顾名思义,它是属于我们整个大古村的,以后谁家要用牛耕地,都可以来借,不收租不要钱,只需在牛借到你家的时候,你负责喂养好就行了。不耕地的淡季,就每家一户轮流喂几天,把它当自己家的牛来喂。大家明白了吗?”   村民们还以为牛是叶兰亭买来自家用的,还想着以后就不用跑到隔壁村就借,在叶村长家借牛就方便多了,可没想到,她居然是给全村人买的牛?   大家都愣愣反应不过来,也不太敢相信。   叶兰亭又道:“还有这头驴,以后就专门用力做拉货的驴车,同样的,以后哪家人要进城去,坐咱们村子的驴车,也不收钱。懂了吗?”   “叶村长,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框我们这些老家伙?”一个年迈老翁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叶兰亭问,“村里以前哪家养过牛,哪家有牛圈的?”   老翁道:“我家以前就养过牛,后来那头牛老死了,牛圈一直空着呢。”   叶兰亭就道:“那行,就把这头牛放到老翁家的牛圈养着,以后这头牛的喂养安排就由老翁您来负责,其余各家各户,以后要借牛的,就去找老翁,相应的,轮派到谁家割草养牛了也不能推辞偷懒!”   这么好的事情,大家当然愿意。   晒场坝子里,大家齐齐拍手,纷纷叫好!   村民们见叶兰亭才上任村长短短一个月,就买了一头黄牛一头驴回来,为大家做了这么多实实在在的好事,都开始信服她,拥护她,连番赞美她!   要知道,不管是开荒种红薯,还是办工坊,修路,拿到村民们手里的实际好处也不过就那一天两文的工钱和中午那一顿免费的伙食。   但现在,叶兰亭却是实打实拉了一头驴和一头牛回来,这样的吨位和价值直接摆在面前,比起那细水流长的工钱,是要更震撼人心的。   那被叶兰亭点到负责管理养牛的老翁感激得热泪盈眶,连连给叶兰亭鞠躬作揖。   “多谢叶村长,多谢叶村长啊!”   叶兰亭没想到她就买了两个牲口,就引起村民这么大的反应,还误打误撞将整个村子的人心都凝聚到了一块儿,连忙将老翁扶起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听我说!”   “咱们大古村是很穷,穷惯了,也穷怕了。但人穷志不能穷!谁都想过好日子,谁都想吃饱穿暖,住大房子,出门有车坐,家里有存粮。以前大家都觉得这样的日子是员外老爷、官老爷才能过上的日子,但我要告诉你们,不是!咱们平头老百姓,只要肯努力,肯奋斗,肯齐心,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她拿出那张刚签下的订单合同。   “你们瞧,前阵子村里半的工坊,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我们做出来的东西已经卖到了上河郡去!上河郡那边又订了五百个货,只要这批货做出来,我们就有资金办新的工坊,到时候就需要新的工人,每个人都有岗位,每个人都能拿工钱。”   “等路修好了,工坊盈利了,就能给大家涨工钱,发福利!过年过节想买什么好吃的就买什么好吃的,等有了余钱,家里的破茅屋也能推了盖砖瓦房,再也不用把女儿卖给别人当童养媳,不用把儿子送给别人当上门女婿,一家人能幸福团圆的生活在一起。这样的日子,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把劲儿往一块儿使,咱全村人拧成一股绳,为了大家共同的脱贫致富目标,一致努力,不出三年,我可以给大家保证,这样的日子就能实现。”   “还有,大家想想,工坊规模大起来了,是不是需要人来掌事管理?既然是管事了,那工钱肯定比普通工人多吧?那什么样的人能管理呢?当然是能写字会算账的人了。有本事的人自然就该多得工钱嘛。所以我让大家到蒙学班来认字,是想给每个人都有一个公平的机会,只要你们学会了写字算数,以后工坊里管事的活就能来干,就能比别人赚更多的钱,机会已经摆在面前了,就靠你们自己努不怒力了!”   叶兰亭一席话,说的坝子上的村民热血澎湃,大家都被她描述中那美好的生活听得入迷了。   他们这些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的穷苦村民,真的也可以过上那样的好日子吗?   看着叶兰亭买回来的牛和驴,村民们眼里都升起了一丝希望。   叶兰亭见她的话起了作用,满意地环视一圈,思想的种子已经播撒下去,就静待他们觉醒吧。   她微笑,转身走出人群。   “那个……叶村长。”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讪讪的声音,一直跟在叶兰亭身后走到小巷将她叫住。   叶兰亭转身,见是杨虎娃的娘杨二婶。   她讶然扬眉:“杨二婶,您有事跟我说?”   杨二婶神情不太自在,笑得也很尴尬,她胳膊上挽着一个竹筐,竹筐里是一篮子鸡蛋,她把鸡蛋递给叶兰亭:“叶村长,这个是给您的。”   杨二婶双手举着鸡蛋篮,挤笑讨好地道:“之前是我嘴碎,俺这嘴啊就是臭!说了些影响不好的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人计较,您对俺家虎娃有大恩,我也没什么能回报您的,这是家里老母鸡下的蛋,全都是新鲜的,给您和阿公阿婆补补身子吧。只求您千万别跟我计较,以后您让俺家虎娃干啥都行,您只管使唤他,我绝无二话!”   叶兰亭明白她什么意思了,笑着摇头:“杨二婶,你的诚意我收到了。杨虎娃是个好苗子,我会好好培养他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不过鸡蛋就不用了,您拿回去吧,给杨虎娃吃了长长身体。”   “您一个人拉扯大孩子不容易,当母亲的心情我理解,爱子心切嘛,有时候听到一些真假不知的传言,难免心情着急一些,做出护子心切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您既然疼爱您的儿子,就要支持他,尊重他自己的意愿,这样他反过来也会更敬重您,孝顺您。”   “您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我知道您在村里种庄稼也是一把好手,干活比很多男人都厉害,以后村里需要用人的地方很多,我还指望着您和其他叔伯婶娘多多支持我的工作呢。”   杨二婶听完叶兰亭的话,只感到满脸羞红。   她那样背地里和王阿嫂她们嚼叶村长的舌根,说了好多难听的话,可叶村长不仅不计较,还大度地反过来宽慰她,一时间,杨二婶臊得手里的鸡蛋篮子都觉得烫手起来。   她强行将篮子往叶兰亭怀里一塞:“叶村长,这鸡蛋您就收下吧,您要是不收,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叶兰亭被动抱住一篮鸡蛋,看着杨二婶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笑笑,大古村的村民骨子里都是很淳朴的嘛。   作者有话说:   V后会每天双更,所以请大家不要养肥我,没有读者的热情我写起来没有动力QAQ   评论发20个红包给大家~ 第20章、3更+4更   杨虎娃去李家庄还借来的牛车。   还牛车的时候,那家村户就借机向他打听:“杨虎娃,听说你们大古村最近搞了个什么工坊,还跟镇上李员外做起了买卖?真的假的?”   杨虎娃一脸的得意自豪,挺着胸脯道:“当然是真的!工坊是我们村长办的,她可厉害了!”   “而且今天我们村长给村子里买了一头牛和一头驴,往后我们就不用来李家庄借车了,我们有自己的车了。”   李牛户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宝河镇下的八个村子,最穷的就属大古村,现在大古村居然都买驴车啦?   杨虎娃看着李牛户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定是觉得自己在说大话,便把手里的车钱递给他,嘿嘿道:“多谢李叔借车给我们,以后你要是想借我们的驴车,我也可以便宜点借给你。”   说完,杨虎娃迈着神气的步伐转身,朝回大古村的路走了。   李牛户瞧着杨虎娃牛气的背影,好奇地挠了挠脸,往大古村的方向够着脖子张望,莫非是真的??   第二天早上。   赵汾带着几个负责搬运的村民去隔壁赵家湾取牛乳时,也遇到了同样的打听。   那两头奶牛都是赵家湾赵村长家养的,而赵汾和赵家湾村长又沾着点远亲关系,所以每次赵汾来取牛乳,都是直接来赵家湾村长家。   这天赵村长见到赵汾又来了,便热情地招呼他进屋里去坐,还主动拿出朝食来招待他。   赵汾一连推辞,说得赶着时间把牛乳送回去,那赵村长却硬是将他拉到了屋里坐下。   一坐下,赵村长东拉西扯的绕了几句后,就开始打听他们大古村工坊的事了。   “赵汾啊,叔看你天天都上我家来拉牛乳,你们工坊的用量还不小啊?你们那工坊到底做什么呢?”   赵汾活了三十几岁,为人处世毕竟要比杨虎娃那种毛头小子要沉稳有经验些,听话听音,这远房赵表叔一张口他就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他道:“表叔,工坊是我们村长家里开的,我就是个负责拉货的,到底用这牛乳干什么,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这话确实也不假,流水线分工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生产线的工人都除了自己所在工位的事情外,对其他生产线的事情是不清楚的。   牛乳送回去后就直接给了拓模那边,赵汾虽知道牛乳是香皂的重要原材料,但实际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做出来的。   赵村长自己家里就有两头奶牛,却只能卖给大古村,眼看着大古村用他的牛乳挣了钱,心思便动了起来——要是能打听到大古村究竟是用牛乳做什么,那他不就也能开个工坊赚钱了吗,毕竟他家可有两头奶牛,都不用出去买了,用现成的就行。   但无论他怎么问,赵汾都不说。   赵村长就有点不悦了,“听说你们村的工坊招了十几个人做工,每月发六十文的工钱,这么多钱,你们叶村长自己赚得更多吧?她赚了那么多,买我的牛乳却只给二十文一桶,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想涨价了。   赵汾就道:“叔,您这话可就说得见外了。你们前头那柳家湾有户人家喂了羊,有几只母羊也产羊乳。我去问过,一桶羊乳他们十七文便愿意卖给我们,但我和您有这层关系在,肯定不愿意去买外人的呀,这才定的在您家买牛乳,还出了比别家多几文的价钱。就这,我还是瞒着我们村长的呢,要是让她知道柳家湾有便宜的羊乳我却来买你这贵的牛乳,指不定我这活都得没了!”   当然,事实上是叶兰亭经过对比了羊乳和牛乳做出来的实验品,最后决定选的牛乳,因为羊乳的腥气更重,目前没有更好的技术将那股腥气完全去掉。   但这话到了赵汾嘴里,就成了他对赵村长的人情生意,其中是有恩惠在的,还同时暗示,若是赵村长想涨价,那他们可能就要转而去买柳家湾的羊乳了。   赵村长听了这话,虽然表情仍旧不太好看,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将赵汾送客出去。   赵汾和杨虎娃回到大古村后,都将各自在邻村遇到的打听汇报给了叶兰亭。   彼时叶兰亭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拟着一份新的工作安排,听罢,笑道:“咱们大古村日子好起来了,周围邻居眼红好奇是正常的。不过你们在外面行走,不要与人结仇拉恨,也不要因为一点进步就沾沾自喜,即便是邻村人,以后也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跟大家打好关系,有利于我们的发展。”   “这件事你们俩都还处理得不错,以后若再遇上打听我们大古村的人,自己留个心眼就行了,学会分辨旁人的意图,再尽可能的广交朋友。这一点,杨虎娃要向你赵汾叔学习。”   杨虎娃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叶兰亭把赵汾留下,让他把这几天记的账拿来过目。   对完账后,叶兰亭确认无误,又把工坊接下来的生产任务分派下去。   她设置在堂屋的办公室,时不时就有人进进出出,这些天来,大家已经习惯了她每天坐在堂屋的长桌后办公,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就会来这里跟她汇报。   等到一上午的工作闲下来,叶兰亭才终于有空点开她的手机看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给了她一个惊喜!   她的声望值突然暴涨两百多,等级也从之前的lv2级升到了lv4级。   游戏系统弹出一连串的提示:   【恭喜你,已升至lv4级,当前可培养的村民为5人,已培养村民4/5人。】   【您当前的[声望值:374;财富值330;贡献值281.]】   【您已解锁新功能[NPC闯荡],NPC外出闯荡所获声望、财富、贡献等成就皆可帮助村长升级!】   叶兰亭看着手机扬起眉梢,NPC外出闯荡成就能帮她升级?   那太好了了!   这本就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实际上叶兰亭早就已经在开始这样做了,她有意培养手下各自独当一面的能力,前两回去镇上谈生意,她就是换着带的两批人去,就是想让他们跟着学习,多攒点经验。   现在既然培养的NPC闯荡收获并入了升级指标,那叶兰亭就更可以直接指派他们出去闯荡了。   她想了想,决定在明天召开一次村部全体大会,正式宣布一下分工任职。   她走出堂屋,去通知大家这件事。   叶阿公在院子里头晒他的草药。   上次叶兰亭在镇上药铺买了调理石淋症的凶猛温和药各几副回来后,叶阿公这些天得空就在将那些药材挑出来重新调配,配出来的药给了薛霁安。   薛霁安连着吃了半个月叶阿公重新调配的药后,面色确实好了些,不像之前那样整张脸苍白中泛着病态的黄气了。   叶阿公看着这些天叶兰亭天天都和杨虎娃薛霁安他们几个在一起,思来想去,决定找她谈一谈。   叶阿公出声叫住叶兰亭:“兰亭,你过来下。”   叶兰亭从工坊门口走到院子边:“爷爷,怎么了?”   “兰亭啊,爷爷想问你,你觉得杨虎娃和薛二狗这两个小子怎么样?可不可靠?”阿公捻着胡须道。   “可靠啊,他们俩一个勇敢正直,一个沉稳内敛,好好培养的话,将来都是能成大材的。”叶兰亭道。   叶阿公点点头,同时也在默默观察她说话时的神色:“那你觉得,你更欣赏他们俩哪一个?”   叶兰亭回味了一下爷爷的话,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干嘛突然问她这种问题?奇奇怪怪的。   “不存在更偏向哪一个吧,他们俩各有各的的品质和优点,我一碗水端平,都听挺看好他们。”   叶阿公:“……”   听着孙女话里的坦然,叶阿公顿了顿,只好厚着老脸把话说得再直白一点:“你今年十六,已是碧玉年华,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既然那两个小伙子都还不错,你看……从他们当中,选一个给你做郎君怎么样?”   叶兰亭一愣,脸上出现一丝哭笑不得,村里大妈们闲着没事说几句八卦也就算了,怎么就连她爷爷也觉得她是对杨虎娃和薛二狗俩人有意思。   “爷爷,我没有这种想法。”她干脆果断地道,“我才十六,还小呢!这些事不急,以后再说。”   “况且您也瞧见了,我正在大力给村里搞发展,哪有心思想这些事。”谈情说爱根本就是耽误她的时间。   “只要您和奶奶的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了,我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那些琐事您就别操心了啊。要是您觉得无聊,我下次再去镇上给你买点药材回来让您研究。”   说完叶兰亭怕她爷爷再念叨,赶紧出了院子,借口去巡逻村口修路分队的情况,脚步加快地遛了。   叶阿公站在院子前的石头墙前,看着孙女背着手悠闲走在村里小路上,心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的身体还能熬多久,叶阿公心里最清楚,一直瞒着兰亭没有告诉,就是怕她担心,有心想在撒手人寰之前给她找一个可靠的郎君,但每次说起这个话题,她不是顾左言他,就是以后再说。   叶阿公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那头叶兰亭从院子里出去后,便一路往村口外的修路分队去。   路上遇到一些在地里劳作的村民,也都笑着跟她打招呼。   叶兰亭每路过一家村户,就要停下来跟他们聊几句,问问家里情况,地里收成如何,家里老人孩子怎么样,近期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期望能得到改善的又是什么。   也算是一种随机的民意调查吧。   村民们现在对叶兰亭很尊敬,见着她也很热情,大家都请她到家里去坐坐,喝口水。   叶兰亭摆手,说她还要去看修路队,笑着和村民们聊了几句就走了。   她走后,地头里的村民们就摆起了龙门阵来。   “小叶村长真是负责任啊,什么事都自己亲自过问,咱们起先还担心她年纪太小担不起村长位置,现在看来,她比老村长还要行啊!”   “是啊是啊,小叶村长头脑聪明,会赚钱,又是真心为了咱们村好,以后咱们的苦日子兴许真能好起来呐!”   “修路那么难的事她都能干,小叶村长以后肯定有大作为!”   王阿嫂在田埂里割猪草,听了其他村民的话,瘪着嘴酸里酸气道:“收买人心罢了,她办那工坊我可是都听说了,七天就赚了整整九吊钱!工坊赚的钱还不是全进她自己腰包里。买的牛和驴说是给大家共用,还不是想让大家免费帮她养罢了,你们都被她骗了,我才不上她的当呢!”   养牛的老翁听了不太高兴:“王阿嫂,你这就不对了。小叶村长自己开的工坊赚的钱不自己得,难道要送给你不成?她用工坊赚来的钱买牛和驴给村里人用,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说这些诬蔑的话,你既然有本事,那以后村里的牛和驴你别来借!我也不要你养!”   王阿嫂直起身,粗壮的手臂叉着腰骂骂咧咧起来:“呸!我还不稀罕呢!谁知道以后借了她的牛会不会被讹上一笔,你们这些人真以为她有便宜会让你们占了?做白日梦呢!”   大家都摇摇头,不再跟王阿嫂说话,只低头收着自家的庄稼。这王阿嫂性子向来泼辣,骂起人厉害得很,惹急了她,撒泼打滚扯头发,什么事她都能干得出来。   以前杨家二婶老爱跟她走动,估计是因为两人都是寡妇,也都是生的儿子,比较有共同话题,时不时就互相串门,闲着没事嚼舌根。   最近杨二婶突然就不去找王阿嫂唠嗑串门了,王阿嫂去找她,杨二婶也冷着脸不待见,还说让她以后没事别上她家来。   王阿嫂被昔日同伴抛弃,就觉得这一切定然都是叶兰亭指使的,便把叶兰亭给记恨上了。   于是越发毫无遮拦地到处说叶兰亭的坏话。   叶兰亭并不知道在她走后,地里干活的村民们又说了些什么,她来到村口的岔路前,查看修路的情况。   这几天,杨虎娃带领一些有力气的男人,在后山采了石头运过来。村妇们便在荒草丛里挖出一条宽为三米的道路,先把那些杂草锄去,铲平坑洼不平的地段,等石头运来了,再敲成碎石铺在泥土上,这样下雨天便不会出现泥坑积水的情况,因为泥巴路一旦积了水车轮子就容易陷进泥坑里没法通过,所以必须铺碎石子。   村里的很多小孩也跟着大人一起出来,背着小竹篓到小河边去捡鹅暖石。   叶兰亭看着孩子们穿着补丁的破衣裳,露出脚脖子和屁股蛋,却天真无虑地在河里戏水玩耍,不由笑起来。   她打算回头让郑姑每天熬两锅南瓜绿豆汤给修路小队送来,修路都是体力活,送两锅汤来放在休息区里,这样村民们饿了渴了就能打一碗南瓜汤解渴充饥。   “村长,你来啦!”   杨虎娃正和几个村汉抬了块大石头从后山下来,见到她过来,放下石头后,用汗巾擦了把汗就过来了。   “嗯,我来看看你们路修得怎么样了。”叶兰亭背着手道。   “您放心吧,大家都很积极,干劲很足,上午我娘已经带着一群婶子把荒路挖到前头一里地去了,我们这边铺石子得加快速度才追得上她们呢。”   叶兰亭点点头,大家的干劲确实比她所想的还要好,大概是昨天那头牛和那头驴的激励效果,她想。   看了看杨虎娃累得满头的大汗,本就幽黑的皮肤晒得都发亮了,衬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叶兰亭失笑:“我是让你来给大家分工的,你怎么自己跑去抬石头了?”   杨虎娃挠挠头:“我浑身都是力气,这点活不算什么!而且我这么小年纪就管他们几十个人,很多还是我的亲戚长辈,我要是自己都不带头干活卖力,他们也会跟着偷懒的。”   叶兰亭点点头:“这点你倒是说得没错,领头表率的作用很重要。不过你作为领头队长,也要学会给自己的工作规划,你一味跑去抬石头了,那要是前头婶娘们有事找你怎么办?大家手里的工具坏了找谁修?万一河边的小孩落水了怎么办?万一有人受伤了该怎么应对?这些都是你作为一个队长应该考虑到的问题,而不是光会蛮干,明白了吗?”   杨虎娃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以前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呆呆点头:“村长,我知道了。”   “还有,我上回交你的练弓作业,你练得怎么样了?”   杨虎娃忙道:“我现在已经能从我家门前射中对面田里稻草人的脑袋了。”   “是吗,那明天早上你把弓箭带来,让我看看你这半个月练习的结果。”   杨虎娃连忙答应,还拍着胸脯保证让她看到自己的进步。   叶兰亭说:“我明天会让郑姑熬两锅南瓜绿豆汤给大家送过来。”   杨虎娃欣喜道:“谢谢村长,这样大家就不用自己天天带水囊来了!”   “是我先前没有想得周到,以后有什么我没想到的地方,你们都可以提醒我,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只要是为大家好的事情,但说无妨。”   杨虎娃眼里亮晶晶的,浑身都透着股使不完的能量:“我知道了村长。”   “嗯,你忙吧,我回去吧。”   叶兰亭本是想直接回家去,走到小河边时,看见那些孩子们,又驻足顿了顿。   她沿着崎岖小路下了河边,先是观察了会河沟深浅,发现七八岁的半大孩子站在里面也就膝盖深度,清澈的小河一眼能看清河底,便笑着对孩子们道:“你们在这里玩水,要小心着些啊,别摔着了,衣裳打湿了可是要得风寒的。”   孩子们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她,七嘴八舌地喊她:“小叶村长!”   叶兰亭摇摇头:“叫我兰亭姐姐就行了。”   孩子们就嘻嘻哈哈笑起来,乖巧地喊她:“兰婷姐姐!”   叶兰亭看着孩子们的笑脸,找了块大点的石头坐下来,想了想,拿出手机点开音乐APP:“兰婷姐姐教你们唱歌吧。”   “好啊好啊!”   孩子们都拍着手高兴地道,还有人围上来,好奇地看着她手里那块黑色石头。   叶兰亭在自己音乐app里找了找,大多都是她喜欢听的流行歌和一些外语歌,很多她不喜欢听的听了一耳朵后便没有下载到本地缓存。所以在手机没有网络的情况下就没有了。至于儿歌,找来找去,她就找到一首《数鸭子》。   这首歌好像还是她在大学时某次做个什么视频的背景音乐,下下来的。   叶兰亭点了歌曲播放,问孩子们:“你们能听见吗?”   孩子们茫然摇头:“什么都没听见呀。”   叶兰亭:……   好吧,那就只有她清唱了。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孩子们围在她身边,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拍手,跟着她学唱起来。   清脆稚嫩的歌声与河流一起流淌起来。   薛霁安从村子里走出来。   他按照图纸做出了一辆推车,正想要找叶兰亭汇报,叶阿公说她去了村子口外边巡视修路小队,他便也跟着找到这里来。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小河边找到叶兰亭。   清澈的小河流水声叮咚,欢快的河床里,鹅暖石在太阳光下照射出好看的颜色。   她坐在一群孩子中间,满脸的温柔,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她口中吟唱着一曲童趣的歌谣,在孩子们惊奇崇拜的注视和拍手声中,她仿佛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薛霁安站在村子一侧的槐树路上。   少年漆黑清亮的眼眸静静落在那个发着光的人身上。   他听见一个小女孩脆声问:“兰婷姐姐,这歌谣叫什么名字呀?”   她抬手摸摸小女孩的脑袋,笑着答:“这首歌叫《数鸭子》哦,你们学会了吗?”   “学会了!兰亭姐姐,我唱给你听。”   小女孩轻软的声音便唱起来。   她拍手夸奖:“妮妮真聪明,我只教两遍就学会了。”   妮妮被夸得小脸蛋红彤彤的,高兴极了,忽然抬头,看见了站在上头槐树旁的薛霁安,惊喜地伸手一指:“是二狗哥哥!”   薛霁安一怔,不知为何,苍白的脸颊霎时随着妮妮一指烧了起来,像是有什么秘密被人发现一般,慌忙移开了视线。   余光却瞧见叶兰亭已经随着妮妮的手指朝他看来。   “薛霁安!”   他呼吸一紧,心突然咚咚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评论随机发20个红包哦~ 第21章、1更+2更   叶兰亭摸摸孩子们脑袋,让他们自己玩,起身提着长衫爬上平坡小路,朝薛霁安走过去。   她正要问他过来是找她何事,目光落在槐树下的少年脸上,突然侧目,‘咦’了一声:“看来爷爷重新调制的药效不错嘛,你最近脸色好像红润很多呢。”   话音一落,薛霁安脸上的红润好像更明显了些,他抿着唇别开视线,扭头盯着下面小河沟:“叶阿公的医术自然是好的。”   叶兰亭点头,还想就他的病情再问几句,薛霁安却仿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紧接着道:“推车我已经做出来了,请村长回去看看吧,行的话我就用剩下的木料再做一辆,修路这边用得上。”   这几天修路,村民大多都是用的最原始的工具,挖完了荒草泥巴就用箩筐扁担挑到前面去埋掉,后山采下来的石头也是用人力在抬,这样太费工时了。   如果有了推车,再用新买的驴架上驴车,这样不管是运送泥土还是石头,都能省时省力不少,还能运更多的石头。   叶兰亭一听正事,便道:“那赶紧走吧,回去看看。”   她步子一迈,带着薛霁安朝叶家院子的方向走去。   回到院子里,看到一辆木色崭新的两轮推车摆在耳房前,是薛霁安捣鼓了半个月的成果,用的叶兰亭给他画的图纸。   推车两个木轮中空加宽,两个长手柄方便人手抓握,推车上面不是以往那些板车就只有一块光秃秃木板,而是做成了一个大的后斗,后斗的四面挡板二十公分高,不管是用来装沙石还是以后装米粮,都不用担心推着推着东西滑落下来。   虽然技术还是做板车的技术,但至少造型有所改良,实用性大大增加了。   叶兰亭看了推车,亲自上手试了试,空车推起来倒不费力,车轮也不卡。   她让薛霁安再装些重物进后斗里试试,薛霁安便叫刘铁柱过来,帮忙把那个两百斤重的磨盘搬进后斗里,叶兰亭再推着推车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走了两圈。   “不错,以我的力气都能推得动,其他人推也应该没有问题。”叶兰亭肯定了薛霁安的动手能力,说,“这车再多做几辆,先把这个拿去给杨虎娃他们用着。”   叶兰亭想了想又道:“从蒙学班里挑几个动手能力强、年纪大点的孩子,跟着你学一些木工活吧,以后需要打木器的地方很多,得多培养几个人才行。”   薛霁安点点头,道:“我上回就发现刘铁柱那两个堂弟不错,眼睛快,手也跟得上,不如让他们俩跟着我当学徒。”   叶兰亭就道:“可以。要是有其他有动手能力的人,你也可以教一教,总之多多益善。”   郑姑系着围裙从那边灶房里出来,扬声喊道:“把手里的活儿放一放,都来吃午饭了!”   叶兰亭就对薛霁安道:“先去吃饭吧。”   每天中午,工坊里的工人都盼着晌午这一顿放饭呢。   今天郑姑做了包子,包子还在锅里头蒸的时候,偏院工坊那边便能闻到面团发酵后被蒸汽送出来的香味了。   大家都在猜今天中午吃什么,这么香。   等到郑姑把几蒸笼热腾腾的包子端出来,蒸盖一揭开,那一个个白生生圆溜溜的大包子便冒着热气露了出来,香味扑鼻,大家都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郑姑笑道:“这是村长前天在镇上专门买回来的白面,让我给大家蒸点包子吃,改善改善伙食!”   “大家人多,没那么多肉,就用猪油碎和着酸菜包的馅儿,照样好吃,一人两个,排队来领!”   小米粥和酸菜肉包,这是什么神仙伙食!   大家盯着蒸笼了里的包子,一个个眼睛都要望穿了,害怕乱挤会领不到自己那两个包子,用最快的速度排好队伍,拿着自己的大碗,挨个上前打饭。   等领到了包子,放到嘴里咬上一口,白面的松软和弹香顿时黏上牙齿,让整个口腔充实起来,猪油碎末和着酸菜流出来,舌尖往里一卷,汁水又香又入味,让整个齿颊回味无穷。   村民们吃的满足极了,舍不得太快吃完,一口包子都要仔细品味,反复咀嚼上好几口才肯吞下去。   一个包子吃完了,连手指上的残渣都不肯放过,全舔干净了。   等到吃完一个,很多人都不肯再吃了,趁着叶兰亭不注意,悄悄藏进了衣裳里,这么好吃的酸菜肉包,他们要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   叶兰亭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点破大家。   郑姑端了一盘包子和粥到她的办公室来:“村长,这是给您留的,叶阿公和阿婆那里我已经给他们送去,他们都吃了,就您还没吃。”   叶兰亭拿起一个包子咬了口,连连赞道:“唔,你这手艺真不错诶!完全能到镇上去开馆子了。”   也不知道是古代的面粉没有添加剂,还是猪油香得很醇厚,总之郑姑做的这猪油酸菜包是真好吃。   “做顿饭罢了,哪将就什么手艺。”郑姑笑笑,擦了把手:“您把工坊赚到的钱用来给大家改善伙食,大家都很感激村长呢!”   叶兰亭一边吃一边点头:“你也赶紧去吃!都忙活半天了,去歇会儿。”   郑姑点头:“放心吧村长,包子都是按着人头数做的,我自己也有份。”   “对了,郑姑,我问你个事儿,你会纺纱吗?”   “我只会纺麻线,我们这地方没有棉花,只有麻。”   叶兰亭眼睛一亮:“纺织都是一个原理,你既然会纺麻线,那纺布应该也会咯?”   郑姑点头:“会倒是会一些,不过纺出来的麻布粗糙,卖不出去,我以前试过这个法子,不行。”   叶兰亭笑了:“等我改良一下原材料就可以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她将咬了几口的包子放到盘子里,拿起笔开始写一个新的计划。   郑姑见叶兰亭一边吃饭还一边忙着工作,也不再打扰她,退了出去。   她走到外头廊下,拿起蒸笼里最后两个包子,从大盆里舀了最后仅剩的一点粥,端着碗走到两个女儿坐着的长凳边上挨着。   看着大丫和二丫这段时间来了叶家院子学习跟做工后,一日三餐吃得饱,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郑姑心里很庆幸,还好当初她做了个正确的决定,不然现在大丫恐怕已经被说给隔壁村的哪个庄稼汉,后半辈子的命运就是不停地生孩子了。   瞧现在她家大丫,可是工坊里除了薛霁安外最受叶村长器重的人,像调颜色这种别人都不会的活,就她家大丫会,在蒙学班里,也是她家大丫学字学得最快。   现在她都能认完半本千字文了。   叶村长说了,等她家大丫认完整本千字文时,就再教她一些新知识,以后就让大丫当管事。   郑姑心里是真高兴。   大丫小声对郑姑道:“娘,我不饿,把这个包子留着带回去给三娃吃吧。”   三娃是家里最小的弟弟,才八岁,正在长身体。   郑姑笑笑:“不用,你俩自己都还在长身体呢,都吃了吧!这是娘亲手做的包子,小叶村长都说娘的手艺比镇上包子铺还要好呢。等以后咱们家里好起来了,娘天天给你们做包子吃。”   郑姑话这样对两个女儿说,自己却只吃一个包子,默默把剩下那个用手帕包起来,揣到了衣裳里。   大丫看见她娘的动作,心里很难过,她娘为了养活她们三姐弟受了很多苦,以后她一定要让娘亲过上好日子。   二丫也在旁边拉拉郑姑的袖子,举着小手把手里的包子递过去,十二岁的小女孩声音还有些稚嫩:“娘,我饭量小,吃一个就饱了,这个包子给你吃吧。”   郑姑瞬间红了眼眶,抱着两个女儿无声哽咽:“娘也不饿。大丫二丫乖,你们自己吃啊,小叶村长对咱们好,以后咱们天天都能吃饱,不会再饿肚子了。”   对面蹲在石头上赵汾将碗里的小米粥喝完后,也将两个酸菜包藏进了怀里,一抬头,瞧见对面抱在一起哽咽的母女三人,视线一顿,默默移开了视线。   ……   第二天。   今天是开村部大会的日子,昨天叶兰亭就已经提前通知了。   早晨上完蒙学课后,叶兰亭先是宣布,要在蒙学班外格外加一个木工班,想学做木工的,都可以去找薛霁安。   然后她叫上手下培养的五个NPC村民到堂屋办公室开会。   这还是叶兰亭的村部成立以来,开的第一次班子大会。   按照培养顺序点名,郑姑、杨虎娃、薛霁安、赵汾、郑姑的女儿大丫,全都来齐了。——升级后,叶兰亭就将大丫也放进了培养团队。   几人围坐在长案边上,互相对视,对眼下情况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村长要干嘛。   “好了,人都来齐了,现在我们开会。”叶兰亭给自己泡了杯茶,端着茶杯走过来,坐到主位上。   “今天叫你们来开会,主要有四个目的:一是考核你们这段时间的工作与学习进度;然后各自总结经验与错误;再就之前的经验发言提建议;最后再进行汇总,分配新工作的任务。”   叶兰亭说完,直接点了杨虎娃的名字:“杨青锋,你先来。”   杨虎娃一愣,没料到叶兰亭会让他最先发言,有点懵逼地站起来,挠着脑袋:“村长,我要说啥?”   叶兰亭敲敲桌子,提示:“这段时间,你负责了后山开荒和村里修路的事,这两件事你就没有什么总结?哪些地方做得好,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进展如何,底下村民反馈如何?你不做个汇报,我们其他人怎么知道情况。”   杨虎娃眼珠缓缓一转:“哦——我知道了!”   他在几个人的注视中,挺了挺胸脯,清清嗓子道:“报告村长,后山的荒地红薯已经全部种下去了,我带人去拔过两次草,浇过三次粪水,红薯叶已经长出来了,不知道地里果根长势如何。村里的修路分队干劲很足,三十六个老少村民按照您的意思分为上下两班接替,现在已经挖出了半里地,从后山采的石头已经堆在路边,过两天就能敲成碎石子洒下去了。我算了算,过年前应该能修到赵家湾前头去。”   说完杨虎娃又悄悄瞧了眼叶兰亭神情,见她神情专注地盯着自己,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杨虎娃本就嘴笨,能组织这么多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抓耳挠腮继续道:“村里人都说村长是个大善人,买的牛驴都给大家用!还让大家喝南瓜绿豆汤,大家都争着抢着愿意来干活。”   叶兰亭扶额抬手:“拍马屁的话就少说几句,你的学习情况呢?”   杨虎娃连忙把自己带来的弓箭拿起来,说:“我现在就可以展示给村长看!”   叶兰亭点头:“行啊,那你展示展示,让我们大家都见识一下你这打虎小将的厉害。”   杨虎娃就走到堂屋外,站在院子中间,大家也都跟着他走到院子来,杨虎娃回头对叶兰亭道:“我能射中对面百步远那颗树。”   说着他便开始蹲步张弓,将一支自制的尖头竹箭矢搭到弦上,手臂肌理鼓起,将弓弦拉到最满,下颌也绷得死死的,难得一见严肃沉凝的幽黑脸上,一双黑亮眼睛紧紧盯住对面那棵大树。   “嗖——”   他射出那支竹箭。   众人视线随着竹箭飞了出去。   竹箭稳稳扎进树皮上,箭尾还在摇晃。   倘若这是一支铁制箭头,那棵树恐怕就要被钉穿了。   叶兰亭拍手鼓起了掌,其余几人也都纷纷叫好。   “厉害啊杨虎娃,这百步穿杨的本事你都学会了!”   杨虎娃回头,一双晶亮的眼睛满含期待地看向叶兰亭。   叶兰亭点头:“不错,进步很快。”   几人重新回到堂屋的办公室坐下,叶兰亭先肯定和表扬了杨虎娃进步和工作,然后问:“你有没有什么意见要提的?好的坏的都可以,我会酌情采纳。”   杨虎娃嘿嘿摇头:“我什么意见都没有,村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兰亭:“……”   “好吧,那我给你汇总一下接下来的工作任务,修路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修路分队那边的有什么事情要及时报告给我。后山的红薯地也要时不时派人去照顾,再过个把月应该就能收成了,别让山里的野猪给偷吃了。另外给你一个学习任务,把那把大刀使会,下次就检查你的刀法。”   杨虎娃兴奋应下:“我知道了村长!”   叶兰亭点头,在她自制的工作档案上做好记录,又将视线移到了郑姑这边:“郑姑,你也说说吧。”   郑姑道:“上回村长交给我一窝柴鸡,我带回家后都喂着呢,小鸡长得不错,都没有死。最近这段时间我就帮着工坊做做饭,早上跟着学几个字,其实我也没干什么话,重活累活都是其他人在干。我唯一的意见就是,我干的活太少了,村长要是有别的活派给我,那就更好了!”   叶兰亭又在会议日志上写了句什么:“嗯,行,你的意见我收到了。”   她又点名:“薛霁安,你那边呢。”   薛霁安抬头,温声道:“我主要负责的工坊拓模技术,现在已经全部教会了大丫,大丫也已经完全上手不需要我再帮忙,工坊运作一切良好。村长给我的那本千字文我已经认完,最近我主要就是帮着村长给蒙学刚来的学子教一些简单的数和字,接下来可能还会收几个会做木工的孩子做学徒。昨天做了一辆拉货的推车出来,村长说此车可提高劳作效率,让我多做几辆,目前正在制作当中。”   “意见方面嘛,就是我觉得这个推货车可以普及到各家各户,因为到时候收庄稼也用得上,有些上了年纪的叔爷他们其实也是会做一些简单木活的,可以让他们来学,一来能够给木工队增加人手,二来也能提高全村人的收成效率。”   最近薛霁安跟着叶兰亭学了不少专业名词,工作汇报比前两人都做得好。   叶兰亭继续记录大家的发言,颔首:“意见不错,直接采纳。”   “你的工作任务保持不变,继续稳步执行就行。给你的木工手册继续钻研。那几本书铺里买来的书也要记得每天看。”   薛霁安点头,一一应下。   叶兰亭又看向赵汾:“到你了。”   赵汾便坐直了身体,拿出一本小册子翻开,正襟危坐道:“从我进入工坊后,村长便叫我负责登记出入库和收支。这是所记账目,十二日前,入账定金九吊,开支包装纸一千文、香料花粉一千七百八十文、牛乳五百二十文,米粮三百文……结余六吊零两百一十七文。四日前入账定金二十四吊,开支牛驴各一头共五吊、香料花粉一千三百二十文、牛乳四百五十文,米粮六百文,铁器两吊钱,笔墨纸砚花费一吊零五十文,目前工坊共结余十九吊零三百四十一文。”   叶兰亭点点头。   大家神色却很惊异,工坊明明是村长自家的,她为何要让赵汾把账目公开给大家知道?   赵汾念完账目,随后从身后摸出那把算盘,二话没说,直接噼里啪啦开始拨起算珠来,一边打还一边念:“一上一,二上二……一下五去四,二下五去三,……八上三去五进一,九上四去五进一。”   打完了算盘,他又开始背:“一一得一,一二得二……六七四十二,七七四十九……”   坐在长案边上的几个人都听呆了,赵汾他在念什么?   等到他念完,大家有看见村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不错,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学会了算盘口诀和乘法口诀,以后你就负责把这两个口诀交给蒙学班的其他人。”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这绕口令一般的数字打油诗,他们几个也要学?   “没错,你们几个都要学。”叶兰亭说,“现在你们是村里的干部班子,这些只是最基础的算术法,你们必须都要掌握。否则以后要你们独当一面,万一需要你们自己算账却不会,要怎么应付?”   “特别是你,杨虎娃。”叶兰亭点名,“你虽力大勇猛,但不能只做一个有勇无谋的人,要学会细心思考,三思而后行,明白了吗。”   杨虎娃听完赵叔那一大串咒语般的念词,只觉得整个头都大了,要他学这个,还不如让他每天蹲两个时辰马步呢,有气无力地道:“知道了村长,我会好好学的。”   “大丫。”叶兰亭语气温柔地转向这里面年纪最小的女孩,“你呢,在工坊里干了几天,感觉怎么样?”   大丫冲叶兰亭甜甜一笑:“村长,工坊里的活我都会了,我现在会调各种香味和颜色,我还教会了我妹妹,她帮我打下手的时候,我们每天可以做六十几个香皂出来。如果再有一套工具的话,我还能每天做更多。嗯,检讨错误的话,就是我刚开始不熟练的时候浪费了半桶牛乳,村长可以从我的工钱里扣。”   “对我的工作很满意,没有任何的意见,我很感谢村长能给我娘和我们姐妹俩做工的机会,我会好好努力的。蒙学班的千字文和算术口诀我也会认真学的。”   大丫嘴甜,长得也漂亮,叶兰亭看着她时就会不自觉露出姨母笑:“嗯,大丫表现很棒。你现在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你的首要任务先是学习,然后才是做工。我从镇上买回来的几本游记给你了二狗哥,等他看完了你就去拿来看,多涨涨外面的见识。”   大丫乖巧点头。   等到每一个人都做完了自己的工作总结,叶兰亭开始发话了。   “赵汾和郑姑,你们俩准备准备,两日后出发,去一趟上河郡。”   “郑姑目前手里两件事,中午做饭就让刘大娘暂代,养鸡的事就……”叶兰亭目光划过杨虎娃,“先交给杨二婶。赵汾手里的出纳入库我来,运货的事情交给刘铁柱。”   “剩下的人,杨虎娃仍旧负责修路和红薯地,薛霁安负责木工队和木工班,工坊这边的生产线大丫帮着管理。”   叶兰亭将早就安排好的分工宣布,直接将郑姑和赵汾两人抽调了出来。   郑姑和赵汾两人都愣了。   “村长,您让我们去上河郡是要做啥?”郑姑问。   赵汾眼里也有疑问,但他只是看着叶兰亭,等着她的下一步安排。   叶兰亭道:“我要让你们俩去上河郡历练历练。”   作为第一批派出去历练的人选,是叶兰亭经过精心考量的。   首先,赵汾和郑姑都是三十几岁的成年人,生活阅历比其余几个少年多,出门在外的危险系数也相对较低。而赵汾天赋点在于经商卖货,那么选派出去闯荡的第一个人选就必然要有他。   选定赵汾后,在选第二个人选时,叶兰亭是犹豫过的,她本来想让薛霁安一块去,但想了想,还是换成了郑姑。   因为叶兰亭接下来想办一个纺织厂,先让郑姑出去历练,等她回来,新办的纺织厂就可以让她单独挑起大梁。   叶兰亭道:“我交给你们的俩的任务就是,赵汾你这边:考察打听清楚上河郡的各类物价行情,去李含香表姑的铺子观察我们的美肤皂销售情况,以及找到你觉得潜在的商机。郑姑这边,我要你去学会纺线纺布手艺,打听市面上各种布料丝线等仿制品的售价以及各城郡消费喜好,再买一辆市面上最新出的纺车回来。”   “此去一行,驴车交给你们二人,携带应急银钱各三吊,照顾好自己人身安全,半个月后回来答复。”   听着叶兰亭交代的任务,赵汾心情开始激荡起来,他站起身,朝着叶兰亭一揖手:“村长,赵汾必不辱命。”   郑姑也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村长放心,郑姑一定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叶兰亭点头:“你们放心去,家里老人小孩我会着人照顾一二。还有记住,不管此去有没有完成我交代的事,半个月一到,必须返回村里,不可多耽误时间。”   两人齐声应道:“是。”   旁边杨虎娃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又目光热切地盯着叶兰亭,那眼里的渴望藏都藏不住,只差没说“我呢?我呢?”   叶兰亭见他那样儿,轻笑一声:“知道你也想去,等你练好刀法,下次就派你去。”   杨虎娃顿时来了精神。   叶兰亭自然已经做好了安排,等到下次再派人出去闯荡,就让杨虎娃和薛霁安这一静一动两个少年一块去,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每个人都有出去闯荡历练的机会,但你们也要把握每一个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结束村部大会后,班子里五个人走出叶家堂屋。   现在的他们,脸上都有了一种不一样的光芒,他们不再茫然混沌,不再得过且过,也不再怨天尤人,他们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朝着什么样的目标奋斗和努力,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心中有了坚定的力量,这力量是叶兰亭带给他们的信念。   当天晚上回到家后,郑姑对三个孩子交代:“等我走后,大丫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三娃子你要听姐姐的话,在蒙学班好好学字,不要乱跑,等娘回来的时候你们买糖吃。要是遇到困难,就去找叶村长,她会帮你们。”   赵汾回到自家里也开始交代:“我不在家这半月,婆娘你要照顾好母亲,实在有什么难事,就去叶家院子找叶村长。嵩娃和东娃你俩明天也开始去蒙学班,庄稼是越种越穷,以后你们都跟着学做生意吧。”   作者有话说:   咱这文是主基建种田经营类、升级流的爽文,建议大家直接当事业文来看!!!   虽然因为女主个人魅力,会有一些NPC对她单箭头,但感情戏中前期几乎没有。   因为本文主搞事业,就算男主出来了,情情爱爱也不会写太多。 第22章   隔日天刚蒙蒙亮时,村里的鸡开始打鸣,大黄狗懒懒吠了几声。   赵汾和郑姑各自收拾好行囊,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坐上了向着上河郡出发的驴车。   叶兰亭带着大丫二丫和赵汾的两个儿子来到村子口,目送驴车一路南去。   “顺利归来。”她这样对俩人说。   “村长,您就等我们消息吧!”两人挥手。   送走了人,叶兰亭牵着几个孩子:“走吧孩子们,我们该回去上课了。”   大丫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郑姑南上而去的车影,二丫紧紧拽着叶兰亭的手问:“村长,我娘什么时候能回来?”   叶兰亭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半个月娘亲就回来了,二丫是大姑娘了,害怕吗?”   二丫摇头,脆声道:“我不害怕!娘亲还让我照顾弟弟。”   “嗯,二丫真是个好孩子,不用担心,又村长在,我会保护你们的。”   叶兰亭又转头看向赵汾的两个儿子,这俩孩子也才十来岁,长得面黄肌瘦,一对黑溜溜的眼睛陷进眼眶里,穿着长短不一的旧布衫和草鞋,深秋的天气仍旧露着脚趾头,也不说话,就那样好奇又局促地看着叶兰亭。   “你们俩谁是嵩娃?谁是东娃?”   大点的那个举手道:“我是嵩娃。他是东娃,我弟弟。”   这俩孩子其实并不是赵汾的亲生儿子,是他二弟留下来的血脉。几年赵汾的二弟被征兵抓走了,媳妇见家里顶梁柱没了,家里又穷得揭不开锅,绝望之下就和娘家人跑了,留下一对半大的孩子可怜得很。   而当时赵汾拼命逃到后山去躲了几天,才逃过一劫,回来见到家里情况,就把这俩孩子继过到自己膝下,当成自己的孩子养着。   赵汾的婆娘是个哑巴,小时候受过一些苦,成亲后一直生不出孩子,赵汾就把嵩娃和东娃当成自己亲生的疼,在工坊做工时,他偷偷藏在衣裳里带回去的窝窝头和酸菜包,一个给嵩娃和东娃,一个给老母和婆娘。   这些事,叶兰亭也是在听工坊里糊纸盒那些婶子们八卦闲聊时得知的。   看着长得又干又瘦的两个孩子,叶兰亭叹气,都是苦命的孩子。   “走吧,跟兰亭姐姐回去,我教你们认字。”   蒙学班里每天早上郎朗的读书声几乎成了叶家院子一道好看的风景。   孩子们念课文时,叶兰亭就走到院子外头,对着篱笆墙,远眺下方的村落,伸展双臂和腰肢,做上一套健身操。   有时候她还会放一点音乐,只可惜游戏里的NPC村民都听不见,不然她兴许还能培养出一两个音乐家。   美好的一天就在郎朗读书声中开启了。   工坊的工人陆陆续续到来,运输小队赶着牛车出发去赵家湾运新鲜的牛乳过来,工坊里的三条生产线开始各自运作起来。   接替郑姑做饭工作的刘大娘进了灶房,开始准备晌午的伙食。   薛霁安带着四五个半大孩子坐在院子角落,教他们怎么组装木榫。   叶兰亭就在一切井然有序的气氛中……打开手机玩她的游戏。   游戏等级已经升到lv4级,她的田园和农场又有新的种苗可以领了。   “萝卜。”   叶兰亭看着田园的新种子,想了想,萝卜这个东西在历史上应该有一千多年的种植时间了,但就这一个多月来,她并没有在大古村或是宝河镇上发现有农民种萝卜或是卖萝卜的。   叶兰亭不认为这个世界里还没有萝卜这种农作物,应该是宝河镇这个地方偏僻,很多靠近中原城郡流行或者已经使用的东西还没流传普及到这些穷乡僻壤来。   萝卜跟红薯一样,对土壤要求不高,很好存活,水分糖分也多,对于穷苦百姓而言,是个极好的充饥食物。   叶兰亭先领取种子,然后又去看了看农场那边。   柴鸡才孵化喂养不久,农场的等级很低,没有解锁新品种,不过倒是有一个意外惊喜。   叶兰亭点今日签到礼物时,系统弹框跳出来一句话:【恭喜您,获得野猪一只!】   “野猪?”叶兰亭挑眉,还有这种好东西!   “村长——村长——!”   就在叶兰亭怀疑这个礼物的可靠性时,院子外边远远传来一阵叫喊声,是杨虎娃的声音。   杨虎娃穿着一身短打,背着那把长弓,神色兴奋地跑进来:“村长,你快出来瞧瞧,我们在上山采石头的时候捕到一头野猪!”   叶兰亭顿了顿,收起手机,起身:“哦?在哪儿捕到的!”   杨虎娃就一边带路一边道:“就在上回我们去那密林大坑附近,野猪常爱趁人不注意时在晚上偷偷跑到地里偷吃庄稼,我早就想捕它了,今儿个可算被我给逮住了。”   “你一个人逮住的吗。”叶兰亭问。   “还有两个和我一起采石头的叔,他们帮我拦住野猪,我用弓箭射中了野猪的屁股,它还想跑,我就一箭射中它前腿,然后它就跑不动了,就被我们给抓住了。”   “不错嘛,知道团队作战,还利用远近战术。”叶兰亭肯定道。   来到后山脚下,见到几个采石头的村汉正将一头黑毛野猪五花大绑,那野猪身上中了两箭,但还在拼命挣扎。   “村长来了!”   叶兰亭走过去一看,那头野猪还挺结实,起码有两百多斤。   “抬回去宰了吧。”叶兰亭问杨虎娃,“这样一头野猪,拿到镇上去能卖多少钱?”   “整猪一般六七百百文,割了卖肉的话可能多卖一点,但麻烦,肉放坏了还不好处理。”   叶兰亭点点头:“那你们几个待会儿回去上我那儿一人领二百赏钱,然后把这猪宰了,肉给每家人平分,给我留两只蹄子就行。”   其他三个帮着杨虎娃捕野猪的村汉都欣喜连连向叶兰亭道谢,能拿上赏钱,还能分到肉,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杨虎娃也很高兴,幸亏他今天带了弓在身上,不然就要交那头野猪给跑了。   在村外修路的村民听说今天杨虎娃他们捕到一头野猪,不仅得到了叶村长给的赏钱,村长还让人把宰的肉分给每家每户,大家都想快点回去领猪肉,干完活后连休息亭的南瓜绿豆汤都没喝,就赶紧跑回村里大坝去看杀猪了。   在乡下村子里,杀猪这种大事一般是在过年才能看到的,平时谁舍得把辛辛苦苦喂了一年的猪杀了吃肉呀,都要等着过年杀了卖钱的。   在大古村,拢共就两三家人喂了猪,平时都当宝贝似的养着,生怕病了死了,那王阿嫂一家就是这样,每天打猪草比种庄稼还跑得勤快。   野猪宰杀后,杨虎娃用长刀把猪肉切成一条一条,给村子里每家分了四五斤肉。其中最好的部位,比如排骨,后臀,他都全留下,送到了叶家院子。   看见他把好的部位全留给了叶兰亭,杨二婶心里还是有点介意的,这野猪明明是她家儿子捕到的,白把肉分给了其他人不说,最好的后臀肉全给了叶兰亭。   她这个当娘的都没吃到。   主要是给了叶村长一家吃倒也好了,至少还落得个人情,就怕到头来她还是把这些肉拿来当伙食,做给工坊里干活那些人吃了,这杨二婶就觉得有点浪费了。   那些人凭什么免费白吃她家虎娃打的野猪肉啊,想想就怄气。   虽然杨二婶有点不高兴,但整个大古村的村民却很高兴,不是过年盛似过年,家家户户都升起炊烟做起了肉吃。   有的人家用分到的肉骨头炖了一大锅野菌子汤,有的把肉切成碎末炕了肉夹馍,还有的将肥肉炸成了猪肉放着以后慢慢吃。   村里的孩子们难得吃一次肉,闻着炤台上的肉香馋得口水直流,端着碗筷吃得满嘴的油光。   晚上的时候,叶阿婆也亲自下厨做了一锅炖肉汤,煎了排骨,再炒了个青菜,蒸的杂粮米饭,一桌子上饭菜很丰盛。   叶兰亭本是让杨虎娃只给她留两只猪蹄就行,没想到他把那一大块后臀肉也给她家送来了。   这时候的村民不觉得猪蹄是什么好肉,又没油水又全是骨头,是仅次于猪下水的东西,所以杨虎娃把他觉得最肥厚的后臀肉给了叶家院子,把内脏和下水全留给了自家。   叶兰亭看到桌子上的菜后惊讶:“怎么是肥肉和排骨,我不是让杨虎娃给我留的猪蹄吗?”   阿婆往叶兰亭碗里夹了块肉,慈笑道:“虎娃这孩子实诚,全把好肉送到咱家来了,他自己只拿了些边油和下水回去。”   叶兰亭无奈地想,那他肯定又要被他老娘骂了。   不过这野猪肉吃起来是真的香,就连叶兰亭晚上的时候都多吃了两碗饭。   就这般几天后,工坊这边就将给李含香定好的五百枚香皂提前备齐了。   叶兰亭打算让薛霁安和大丫一起去镇上交货,她自己就不去了,这些小事总是要慢慢交给下面人去做的。   自从赵汾去上河郡后,刘铁柱就接替他每天去赵家湾运牛乳。   这天,刘铁柱带回来一个消息。   “村长,赵家湾赵村长向我打听咱们修路的事,他让我问问您,咱们修路还招人吗?他说他们赵家湾也有不少青壮年,可以来帮着修路,只要按照咱们村民的工钱给就行。”   叶兰亭一听,这是好事啊。   赵家湾的村民愿意来帮着修路,那就让他们来啊,反正每天两个铜板,外加一桶南瓜甜汤,愿意来干的话,那她的直通路就能提前完成了。   想了想,叶兰亭索性道:“你再去问问隔壁李家庄、兰花村和柳家湾的人,他们有没有愿意来修路的,只要愿意来的,我都招!”   修路这件事已经动工十来天了,周围邻村的人该打听该知道的早就已经知道了,知道叶兰亭一直没有向外找人,只有离大古村最近的赵家湾跃跃欲试。   毕竟赵家湾那边每天卖给大古村几桶牛乳,对大古村最近的动静了解得很清楚,赵村长在工坊的事情上打听不到什么,就把心思放到修路上来了。   结果叶兰亭索性就直接宣布向周围几个村公开招人!   于是第二天,赵家湾村长和隔壁的李家庄村长就带着十几个人来找叶兰亭了。   他们来的时候,刚好在村子口遇到薛霁安和大丫俩人带着满满一车的货物赶着牛车朝宝河镇上去。   那个应该就是最近大古村开的工坊里做出来的东西了吧?!   赵村长和李村长对视一眼,垫着脚够着脖子往牛车上的木箱瞧,但那木箱封得死死的,也瞧不见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刘铁柱咳一声:“赵村长李村长,请跟我来吧,我们村长已经在等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所以更新在晚上十一点,我准备了三更,记得来看哦! 第23章   赵村长和李村长一路沿着青苔小路往叶家院子走。   李家庄和赵家湾跟大古村算离得比较近,互相只隔着一两座山头。   而且乡下村民多少都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比如谁谁的大表姑嫁到了隔壁村,村里谁谁又娶了隔壁村某家的女儿,久而久之,几个村子间就都有了远亲关系。   所以赵李二位村长以前是来过大古村的,知道大古村穷,各村姑娘最不愿嫁的就是大古村。会嫁到大古村来的,要么是身怀隐疾,就像赵汾的哑巴婆娘;要么就是女方家里会索要一笔‘巨额’彩礼,相当于直接把女儿卖过来。   甚至还有首打油诗这样唱:   “一座大山两茫茫,半月无雨苗枯黄,每人碗里半口粮,有女不嫁大古郎。”   这也道出了为什么杨虎娃薛二狗他们这批少年长到十八九岁还没有娶亲的缘故,谁也不愿意娶个瞎子瘸子,又拿不出‘巨额’彩礼钱,就只好打光棍了。   这次一路过来发现,大古村还是以前那个样子,破旧低矮的茅草土屋,田里庄稼长得很差,村里小孩仍旧穿着补丁衣裳,跟以往来看到过的样子毫无二致。   但唯一有一点区别就是,路上遇到的村民精气神不一样了!   整个大古村,不管是老朽还是妇孺,他们身上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精神,每个人步履匆忙朝着村口走去,肩上扛着锄头和铁锹,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他们的表情和神态,根本就不像是去做苦工,而像是给自家建新房一般充满了干劲!   赵村长和李村长再次对视一眼,觉得这场景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很快,两人被引着来到了叶家院子。   进了院子后,先是见到宽敞的院中摆着一堆横七竖八的木料,有几个年轻人坐在木料中捯饬着,应该是在打板车。   屋檐墙下挂着一块巨大的木板,木板被锅底灰涂成了黑色,上面写着几行大字,赵李二人也是半文盲,认识的字仅够看明白一份地租。   另外一边,有个银发白须的老翁在院墙前翻晒一些草药,是老村长叶阿公。   赵李二位村长向叶阿公打了声招呼,便迫不及待将视线投向他们最好奇的工坊。   只见工坊屋顶上方支出来一个烟囱,烟囱里冒出一些带着香气的白雾;屋子里面时不时有妇女的说话声传出来,一个个木箱被青年们从这头抬出来,又从那头抬进去,看起来井然有序,分工分明。   正看得起劲,视线突然被人挡住。   引着他们进村的年轻人木着脸道:“村长办公室在那边。”   赵村长扭头,瞧见叶家院子的堂屋朝东敞开,从堂屋的视线能够一览大半个院子里的情况,屋子正当中摆了张黑色青木长案,案后坐着个身着青衫布衣的年轻女子,低头在一张摊开的纸上写着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在写什么,但她那样抬首挺胸,坐在案后挥动笔墨的气质,却是让赵村长和李村长看得一愕。   倘若不是事先知道她是叶阿公的孙女,他们还以为是哪个要进京考取功名的年轻秀才呢。   “可是赵村长和李村长来了?请进。”里头传出一道清逸的嗓音。   两人被那如山涧溪水淌过的清冷嗓音提回了神,下意识整了整衣摆,清了清嗓子,才抬步往堂屋走去。   叶兰亭端坐在办公桌后,微笑看着二位村长走进来,目光掩饰不住地在她这办公屋里四处打量。   叶兰亭也不出声制止,只含笑等他们打量完了,才招呼二人入座,然后开门见山地道:“二位村长可是为招工修路一事而来。”   赵家湾村长本确实是为招工一事而来,但当他刚才在院子看到工坊那井然有序生产的画面时,瞬间改变了决定,他决定来一场关于牛乳价格的谈判。   “看来叶村长的工坊生意很好,从我那儿买来的牛乳也不知够不够用啊。”赵村长先是意有所指地绕了个弯。   叶兰亭将他小心思全纳入眼底,笑道:“确实不够,所以打算再从柳家湾和南口村再采购一些更具性价比的羊乳。不过赵村长放心,你我一直合作愉快,就算你的牛乳比他们的羊乳贵上三文钱,但看在我们长期合作的份上,即便我与柳家湾那边谈妥了合作,也不会断了和您的合作。”   赵村长面色一讪,两手揣在袖笼里:“这么说叶村长是不需要我的牛乳了,那我便也不卖了。正好我最近也要用牛乳。”   叶兰亭点头:“即使如此,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再有生意,兰亭还是会先想着赵村长的。”   说完,她一刻不停,直接略过赵村长看向李村长:“李村长,我们大古村最近在修路,需要大量招工,不知你那边有多少人愿意来?工钱待遇我先说好,每天工时三个时辰,工钱两文,期间有甜瓜汤免费供应。上下工都需要签字点人头,迟到早退便没有工钱。”   赵村长本以为自己提出取消牛乳供应,叶兰亭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便会立马慌乱阵脚,要赶紧放低姿态来跟他重新谈价钱,没想到她直接点头同意,然后便不搭理他了!   赵村长自己先慌了,这,这叶兰亭反应咋跟他预想的不一样呢?!   他刚才明明都看到了,刘铁柱他们那一桶一桶运的白色乳羹,明明就是用他的牛乳做的,说明牛乳是很重要的原料,他要是不卖了,叶兰亭上哪儿买去?   附近几个村子,就他家有奶牛。   说什么可用羊乳代替,那羊乳味道那么腥,能跟牛乳比吗?   所以赵村长有恃无恐,敢用取消买卖的话来威胁叶兰亭。   但哪想,叶兰亭根本就不落他的套!   现在他反而把自己僵在那里,尴尬地下不来台了。   旁边李家庄村长堆着笑接话道:“早就听说小叶村长是个爽快人,虽女儿身却比男人还能干,修路是件造福大家的好事,我这就回去发动村里老壮力,让他们都来帮着叶村长修路!”   “就是不知道……叶村长这工钱是怎么个结法?”   叶兰亭道:“自带工具,干一天结一天。”   李村长一拍手:“那成!我保证能给叶村长带过来至少二十个人!”   赵村长在一旁干着急起来,他的牛乳买卖被自己作没了,修路的活也被李拐头抢先了,这一趟来大古村,总不能什么都没捞着吧?!   叶兰亭不动声色看一眼暗暗着急的赵村长,微笑道:“二位老叔若是不急的话,中午可留下来同工坊工人们一起吃顿便饭。”   李村长还想赶紧回去通知此事,一顿饭吃不吃不要紧,抬手一揖便想先回他的李家庄去了。   但赵村长也想找个由头赖在这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说叶兰亭给工坊工人的免费伙食开得好,他倒是想瞧瞧,究竟怎么个好法?   况且他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不能就这样走了。   “哎呀!正好肚子有点饿了,既然叶村长盛情邀请,那我就留下来叨扰了。”赵村长装模作样地道。   李村长看他一眼,扭头就走:“那你自己留在这儿吧,我就先回去了。”   李村长走后,就剩赵村长一个人站在堂屋,气氛有点尴尬,他眼珠子转了转,心生一计:“叶村长你先忙,我出去随便溜达溜达,顺便看看我表婶去。”   他口中所说表婶就是赵汾那卧病的老母亲。   叶兰亭微笑抬手:“赵村长请便。”   赵村长走出叶家堂屋,便开始绕着叶家院子溜达,他就想看看那工坊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刘铁柱皱眉看了会儿,走进堂屋,对叶兰亭道:“那赵村长一直在工坊外头鬼鬼祟祟的,要不要我找人将他赶走?”   “不用。”叶兰亭认真地在册子上画着一张工厂施工图,头也没抬,“让他瞧,瞧了才知道他以为可以用来和我谈判的筹码,其实什么也不是。”   刘铁柱虽然只在搬运部干活,但也知道工坊分为三个区域步骤,各自掌握一个生产环节,最重要的技术全都在头部大丫的拓模那边,不是那姓赵的随便偷窥两眼就能学会的,但还是很反感对方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   “不用管他,你给他端杯茶水让他坐在院子里慢慢看。只需注意一点,别让他趁机跑进工坊里面去就行了。”   刘铁柱点头,按照叶兰亭的吩咐照办。   那赵村长在工坊周围绕了半天,只听到一耳朵那群大声八卦的村妇们嚼的舌根,待想往里头凑时,那刘铁柱就警惕地盯着他,跟个门神似的杵在工坊门口。   “工坊里闲杂人等不让进,赵村长还是到那边坐吧。”   赵村长表情讪讪:“我就随便看,没想进去。”   赵村长便捧着茶碗坐到院子一角,够着脖子张望,工坊村民各干各的活,有序忙碌,也没人再搭理他。   他从窗户瞥见里头有一堆彩色的纸,被那些村妇用浆糊糊成一个个纸盒;刘铁柱他们搬回来的牛乳被煮成了稠羹,还有很多月季花被盅成汁液。   其他的,就再也看不到了。   可就这么点讯息,就足够把赵村长给搞懵了!   还要自己买彩纸,那纸得多贵啊?一张纸的价钱能抵得上他的一桶牛乳了,况且还是染了颜色的纸?   还有那些花,赏花可都是大户人家才会做的雅事,这么多精贵的花,全被叶兰亭叫人给盅成了碎汁,真浪费啊!   赵村长想着自己来偷师的目的,有点泄气,就算他偷到了大古村工坊里的秘密,也没这个能力办得到啊!   “唉……”   难怪叶兰亭不怕他偷看,也难怪她一车货能卖几大掉钱,光那些纸钱和花料钱就得费去不少本金。   赵村长垂头丧气坐在屋檐下,这下好了,牛乳人家也不买他的了,这可怎生是好?   这时候,他忽然见到对面灶房里走出一个厨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家伙都歇歇,开饭了啊!”   紧接着,那厨娘便端出一大锅香喷喷的炖肉汤,两盘炒青菜,和蒸笼里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   赵村长看得眼睛都直了!   大古村的工坊免费伙食居然能吃得上白面馒头配酱肉汤???   这样的配置,可是他们村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啊!   叶兰亭居然用这么好的饭菜给她工坊工人做免费伙食,也太奢侈浪费了吧……   要他说,一人一碗咸菜清粥得了,只要饿不死能干活就行,省出来的伙食费又是一笔不少的钱呢,傻了才会把赚进自己腰包的钱给别人买肉吃!   这时叶兰亭背着手潇潇朗朗从堂屋走出来,对赵村长笑道:“赵村长,这些是给工坊工人做的伙食,粗茶淡饭,您要不嫌弃,和大家一块将就吃点吧。”   赵村长:“……”   这哪儿是粗茶淡饭,他简直是到大古村吃席来了!   赵村长一听,激动地就想上前先拿它几个大白馒头再说——不是说免费的嘛,那他就不客气了。   刚要上前,被人拦住了。   赵村长皱眉转头,怎么,又不让吃了?!呵呵,他就知道,果然不是免费的,指不定这些村民吃了这顿豪华大餐,今天一天的工钱就要被扣没了。   然后就见拦住他的刘铁柱皱着眉道:“赵村长,虽然你是客人,但也请你遵守规矩,到后面去排队。”   赵村长转身,瞧见从工坊里干完活出来的十几个村民已经自发地走到旁边桌上一人拿了个土陶碗,取了双筷子,然后井然有序地排起了队来。   “……”这地方规矩还真多。   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地盘,得按别人的规矩来,为了能吃到那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和酱肉汤,赵村长忍了。他吞了吞口水,学着其他村民的样子,去拿了副碗筷,站到队列后头乖乖排起队来。   等终于排到他时,那放饭的厨娘往他碗里舀了一勺还浮着油末的炖肉汤,给了他两个馒头,青菜自己加。   赵村长一拿到馒头,就赶紧囫囵吞枣地往嘴里塞,生怕慢一步就没了。   那肉汤也很香,不知是用什么大料顿的,肉吃起来软烂弹牙,肉香在整个口腔中回味无穷,好吃得赵村长险些把舌头都咬到了。   他一定要把汤汁都全舔干净才行!   吃着吃着,赵村长忽然停住了,蹲在叶家院子屋檐下哽咽起来。   叶兰亭眉梢一抬,走过来,惊讶地问:“赵老叔,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饭菜不合您胃口?”   叶兰亭也不拘泥小节,青衫一掀就在赵村长旁边席地坐下,手里也拿个馒头嚼着,像个虚心请教的晚辈一般道:“刚才赵老叔说自家要用牛乳,我也不好勉强买卖。于是我想了想,正好前几日赵汾带人去了上河郡,我干脆去信一封,让他在上河郡买两头母牛回来,以备不时之需,这番想向老叔打听打听,您家这两头母牛买价几何呀?”   赵村长闻言脸色微变,半晌沉沉叹了口气,抬起头道:“小叶村长,牛乳我也不涨价了,我再给你让两文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让我的两个儿子到你这里来做工行不行?”   叶兰亭微微一笑:“行啊,那价钱也不必少了,赵叔让的这两文就当做给您儿子的工钱吧,您让他们每天把新鲜牛乳送到大古村来就行。”   赵村长放下碗筷站起身,朝叶兰亭一揖:“好,既然有了小叶村长这句话,那我也爽快一回,以后叶村长买我赵家湾的牛乳,都以每桶十八文的价算,我让两个儿子直接给你送来。我再回去号召号召,兴许还能给小叶村长招上十来个愿意来修路的人。”   叶兰亭回了一揖,颔首道:“那就多谢赵老叔了。”   等到送走了赵村长,叶兰亭才闲适转身,不慌不忙地回了堂屋。   刘铁柱在旁边全程目睹整个过程,对村长的睿智实在佩服至极!   他从最初知道那两个老家伙的来意时就有点提防,再然后发现赵村长一直围着工坊打转时更加警惕,若不是村长事先吩咐,他都想拿着大棒直接撵人了,后又见村长竟邀请赵村长一起吃饭,心里更是忿忿,那老家伙凭什么吃他们的馒头和肉汤?他们自己都还不够吃呢!   就在他心里窝着火不服气时,村长现身,笑笑和和地,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就让那老家伙变了脸色,居然主动提出给牛乳降价,还愿意自己派人把东西给他们送到大古村来。   刘铁柱都看傻了,他还没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是怎么回事,村长就把赵老头那个无利不起早的难缠家伙给摆平了。   还摆平得服服帖帖。   刘铁柱满眼崇拜地看着叶兰亭,他们村长真是厉害啊!   ……   另一边的李村长回去后,三言两语就动员了二十几个年轻人来叶兰亭这里报名修路,有男有女。   李家庄跟他们大古村情况一样,多数壮年都被召去服兵役了,不过他们村子人口要多些,剩下来的青壮又继续结婚生孩子,所以人口断层没有大古村那么严重。   李村长最担心的就是工钱问题,统计人数之前再三和叶兰亭确定了当天做当天结。   得到叶兰亭的保证后,李村长才让跟他来的人挨个上前摁劳工手印,以后每天来做工,就在这个点名册上摁手印‘打卡’。   这个叫‘劳务合同’的东西也是他们大古村村长叶兰亭发明的,说是为了保障劳务双方的权益。   李村长不懂这个,但他勉强认识几个字,拿起那‘劳务合同’看了看,上面简单列了几条规定,都是之前叶兰亭就讲好的,只是现在把它变成白纸黑字写下来而已。   这样也好,有了这个,大家干活更放心。   于是李家庄的这批人挨个摁了手印。   叶兰亭让杨虎娃来接管这批人,给他们安排要干的活。   李家庄的人都自己带了锄头和铁锹来,杨虎娃就道:“力气大的男人跟我到后山推石头,四个人一组,每天推十车石头。力气小的女人到前头去挖沙土,五个人为一小组,每组挖一百步路。”   他指着远处的休息亭道:“每隔一千百步放了一锅甜瓜汤,大家渴了可以自行去喝,要如厕的就跟队长打报告,中途遛了跑了的,可没有工钱。”   李家庄的村民没想到,只修个路而已,大古村竟然也搞这么大阵仗,纪律还这么严整。   “每天早上辰时集合开工,午时下工。下午来的,就是傍晚酉时结束。上工和下工都要签到点名,点完名才发工钱。”   杨虎娃挺胸抬头,叉着腰:“没其他问题的话,大家就开始干活吧!”   男人们上了山,女人们往前走,去长满荒草地尽头挖路。   修路小分队变成了修路大队,队伍人数越来越多,修路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叶兰亭站在叶家院子围墙前的石头上远眺,已经能看见一条崭新铺就的马路通往村外,一眼看不到尽头了。   快了,就快了。   叶兰亭在心里说。   天黑之前,薛霁安和大丫从镇上赶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   薛霁安先是上交五百枚香皂的尾款十五吊钱,然后道:“李含香还想再订一千枚货。”   “一千枚?”叶兰亭挑眉,李含香的胃口一次比一次大,看来她的大古美肤皂在上河郡那边卖得很好,甚至比她料想的还要好。   叶兰亭起身,负手在堂屋里踱了几步。   上河郡虽然叶兰亭没有去过,但以她在游戏地图上看到概览图,实则上河郡不算很大,在这个虚拟架空的古代世界,郡县的行政等级和人口面积,就跟现代的四五线城市差不多,而且古代和现代的消费水平完全不可类比。   叶兰亭不认为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一个五线小城就能吃得下一千八个货。   就以目前的市场来说,大古美肤皂的新奇程度,不亚于一个新出的名牌包,所以叶兰亭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自己在宝河镇开铺子卖这个东西,因为它的定位和定价,就决定了它在这些小地方根本没有市场。   ——试问,哪家名牌包会把专卖店开到一个区县集市上去?   ——又有那个平头百姓连家里饭都吃不起就去买名牌包的?   叶兰亭原本估计的,上河郡那边,一个月能销掉五百枚就不错了。   除非李含香那姑母是个商业鬼才。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叶兰亭给李含香送过去的香皂,李含香转手运到上河郡,而上河郡的李含香姑母又将货转卖到了比上河郡更高一级的地方。   叶兰亭猜,应该是洛城了。   也只有洛城,拥有足够多的达官贵人和商家富豪,能够在半个月内吃下一千八的货。   薛霁安又道:“她看起来要得很急,让我们半个月就备齐一千个货,但我说这个数量太多,需要回来先请示您,暂时没有接她的定金。”   李含香也不放心把三十两银子直接交给除叶兰亭以为的人。   “她说她明天会亲自来大古村走一趟,和您见面详谈。”   叶兰亭意外:“李含香要来我们大古村?”   大丫在旁边点头:“我觉得那个李小姐也是想趁机来咱们工坊看看究竟。”   叶兰亭沉吟片刻:“行,她要来就让她来吧。”来了她再见招拆招。   作为他们目前最大且唯一的经销商,来要工厂考察,哪有往外拒绝的道理,况且……   叶兰亭抬眸,往上河郡的方向遥望了一眼,过不了几天,赵汾和郑姑也该从上河郡回来了。   到时候她就能知道李含香和她姑母究竟在上河郡搞了什么阵仗,要一下子吃一千个货!   作者有话说:   一小时后还有一章加更哦~   感谢投地雷:废废鱼1个;   感谢灌营养:银白72瓶;哈哈哈哈哈哈25瓶;bobohxx、冰河世纪10瓶;52540349、脱壳冰墩墩5瓶;心、陌上星空、小雲1瓶;   以后收藏评论营养液每满千,都加更~爱你们! 第24章、3更   杨虎娃刚威风当了一天联合修路队队长,就有人来找叶兰亭告状了!   “村长,村长!杨虎娃带着我们村的人和他们李家庄的人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修路队的几个人风风火火跑到叶家院子,老远就开始大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好奇地停下手中动作看了过来。   叶兰亭正在准备应付李含香来村里的事,听到外面动静后立马起身,走到院子里一看,这几个人鼻青脸肿,身上衣裳撕烂几块,挂满野草和泥土,有一个人连鞋都跑丢一只,像是刚去逃难回来一般狼狈。   叶兰亭站在廊下,眉梢一凝:“发生什么事了,不要慌,讲清楚。”   当下就有人一五一十将早上修路大队那边发生的两村群斗讲了出来。   虽讲得逻辑不通,情绪冲动,但叶兰亭还是大概将整件事听明白了。   简而言之,就是李家庄那边过来的人见杨虎娃年纪小,仗着自己人多,就不服杨虎娃的指挥,想要按照自己的方法来干。   但用推车运送石头这事是叶兰亭事先就给杨虎娃演算好了的,一车拉多少块石头,每次分几个人推,一天跑几趟能完成前头铺石的需求,然后体重人力又怎么安排更省力气,都是经过公式的演算得出的最优分配。   杨虎娃也一直按照叶兰亭给他说的这个法子在安排人手,但自从昨天李家庄的那群人来了之后,就开始不服从管教了,还时不时就偷懒耍巧,让杨虎娃大为光火,一气之下就跟对方带头的人打起来了。   杨虎娃这个愣头青,本就血气方刚一身的蛮力,再加上叶兰亭最近有意培养他的武力值,最近又是练箭又是练刀的,每天还要上山运那么多石头,身板早已经结实起来。即便对面是个三十四岁的壮年,也打不过他。   既然打不过,那就要叫兄弟们一块上了!   于是,两边领队的单挑战眨眼就演变成了群斗战,李家庄那边的村民见他们领头被杨虎娃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一哄而上!而大古村这边的村民见他们这么多人围攻杨虎娃,也纷纷上前帮忙!   最后事情实在收不了场了,喂牛的王老翁才赶紧喊了几个人下山来禀报叶兰亭。   叶兰亭听完皱紧眉头,立马问:“你们打架,是赤手空拳打的,还是用的铁锹?!”   几个村民低着头嗫嗫道:“那哪儿能真用铁锹啊……”铁东西一棒槌下去脑袋就得开花。   叶兰亭才松了口气,但打群架这事谁也料不清楚,双方人马都冲动上头,难保一句话不对付哪边就先动了真格。   她立即道:“速速带我过去!”   叶阿公叫住她:“我也跟你们一起去,万一有人受了伤,我去了能包扎一下。”   叶兰亭便朝后头薛霁安道:“你搀着爷爷,在后头慢慢来,我跟他们先过去。”   薛霁安神色也很担忧,朝她点头:“好,我带着阿公来,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叶兰亭便随着几个村民快步朝后山采石头的地方赶去。   到了后山,看到两边人马还在混战,每个人脸上都鼻青脸肿,推推攘攘中这个挨那个一拳,那个又被这个踢一脚,杨虎娃和一个中年壮汉扭打在一起,旁边还围了十几个人在给他俩助威叫好。   叶兰亭脸色一黑。   “都给我住手!”她冷冷一斥。   听到她的声音,大古村这边的村民连忙往后退,还在群殴的也都停下来。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这边人一停,李家庄那边的人也跟着住手了。   大家都停了,唯独杨虎娃两人还在扭打,你一拳我一拳的绞着。   “杨虎娃!”叶兰亭沉声一喝。   杨虎娃听到叶兰亭的声音,惊慌地扭头往她这边看来,就这个分神空档,便被那个他掣骑在身下的壮汉一个倒勾拳挥在眉骨上,痛得他龇牙咧嘴,提拳就要再还手。   “杨虎娃,还不给我住手。”叶兰亭轻飘飘道,但语气里已经有了严厉。   杨虎娃白挨了一拳,又不得不听叶兰亭的话,不甘不愿地松开那壮汉,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咬着牙,犟着脖子不看她。   叶兰亭的视线先在杨虎娃身上扫了一圈。   见他身上衣裳虽然被撕烂了,草鞋也不知道在哪儿扯坏一只,仅剩几根草绳子挂在脚踝上,裤管也一边高一边低,看起来很滑稽,他嘴角有点乌青,刚才眉骨挨了一拳,肉眼看起来再没其他地方受伤。   叶兰亭又看那李家庄汉子,他受伤的地方要比杨虎娃多几处,脸上和脖子上红肿比较明显,他一直在捂着嘴龇牙,看样子是牙关被打松了。   几眼下来,叶兰亭就扫明白刚才战况的输赢。   叶兰亭便将威严的视线投向杨虎娃:“杨虎娃,你出息了啊。让你带人修路,你给我在这儿打群架?”   “要不是他们几个来找我,你打算怎么收场?嗯?这就是你作为队长给我带的好头?”   杨虎娃死咬着牙关不吭声。   旁边的村民见状便帮杨虎娃说话:“是他们李家庄的人先挑的事!”   “对,是他们李家庄的人故意不配合咱们!拖慢咱们进度不说,还专门跟虎娃对着干!”   李家庄的人也道:“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我们二哥那是还手!难不成站着让你们的人打吗?”   “你们李家庄来我们大古村做工,就要按我们的规矩来,不听规矩的,就滚回你们李家庄去!”   眼看双方群殴就要演变成口水骂战,叶兰亭眉心一抽,扬声道:“都给我安静!谁要再闹事,立马逐出修路队,以后村子里的任何招工都不录用。”   双方人马都闭了嘴。   叶兰亭看向站在中间两个一直不说话的当事人。   “这位壮士怎么称呼?”叶兰亭问那个李家庄的壮汉。   “某姓张,大家都叫我张二哥。”   “那好,张二哥。”叶兰亭走过去,“你来说说,杨虎娃为何要打你?”   那姓张的壮汉气哼哼瞪一眼杨虎娃:“这个毛头小子,什么也不懂,就在那儿瞎指挥,我明明告诉他了,他那样抬石头不对,用我的方法能一次运更多的石头,还更省力!谁不想早点干完活!叶村长,我们这些人来帮你修路,都是冲着挣工钱来的,谁也没想偷懒,但这个杨虎娃我就是不服!”   叶兰亭道:“好,那可否先请张二哥把你认为更好的法子说来我听听。”   张二哥语气倨傲:“砍几十根大腿粗的滚木铺在下山的路上,再用撬棍把石头运上滚木,栓上绳子把石头往下一拉就行了,何必用这么多人手推车。我都已经说了这个办法比他那个办法好,他不肯听,非要我们按他的法子用板运,我们自然不愿意配合了。”   叶兰亭一听就明白了,他说的这个法子巧借滑力,确实比自己那个法子要好。   “张二哥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   “我以前服过徭役,那些造城墙防驻的就是用这种方法运石头和圆木的。”   叶兰亭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知道这个法子。   古代人民也有古代人民的劳动智慧,叶兰亭仅凭自己一个人的脑子自然无法做到面面俱全,既然比自己的法子好,她便决定采纳这个张姓汉子提的法子。   但她看了眼旁边一直梗着脖子不说话的杨虎娃。   “张二哥的提议很好,可以采纳,奖励赏钱一百文。杨虎娃,身为管事队长殴打手下工人,罚工钱半个月。”   话音落地,张姓汉子颇为惊讶地看向叶兰亭,杨虎娃不服气且委屈地瞪她。   叶兰亭没理他们,她转向其他村民:“你们来参工时,李村长将劳工合同清清楚楚都念给你们听了,规矩写得很明白,修路期间,不可发生械斗,不可滋生事端。今日双方发生群殴,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所以罚你们扣一天工钱。”   “啊???”   “为什么要扣我们的工钱啊!”   “带头打架的明明是杨虎娃和张二哥,要扣也该扣他们的呀!”   叶兰亭知道他们不服气,一个个的心头还窝着火,又被扣了工钱,心里更是有意见,今天她要是不把这事摆平,以后两方人马怕是还得擦枪走火。   她在全场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地上一堆捆石头的麻绳上,心头有了一个主意。   “打架不是文明人该干的事,以后在修路队严禁斗殴。再有挑事违规的,不惯主犯从犯,就不止扣工钱这么简单了,直接开除,永远也别想再进修路队。”   无论是管理团队还是收服人心,永远都要张弛有度,所谓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先讲纪律,再将情理。   叶兰亭道:“我知道大家对彼此不服,这样吧,大家拿上那捆麻绳,到村里晒场来一场大力拔河比赛,哪边赢了,今天扣的工钱我就奖给那一方,输了的也要不要不服气,大家公平比赛,各自凭本事得彩头。”   “此赛过后,今天的纠纷就要就此翻篇,倘若再叫我知道你们事后纠缠暗斗,便通通都不用来了,这样不服管教的人我用不起,也不敢用。”   众人一听,想起刚才的群斗,都觉得脸上有点晒然,满肚子的抱怨顿时化作一股拼劲。   张姓汉子扬声道:“好!那就请叶村长来做这个裁判,看看到底是我们李家庄的汉子厉害,还是你们大古村的男人强。”   杨虎娃眼神一凌,咬牙切齿道:“比就比!谁怕谁!”   众人便拖着那捆麻绳来到下边村子里的晒场坝子上,开始伸腰展腿,摩拳擦掌。   这时候,村口外面突然响起一阵狗叫声,是那种生人进村狗才会叫得这么响亮的声音。   一辆半圆顶棚的马车驶进大古村。   马车在村里那口老井边停下,正对着上头的晒场坝子。   真稀奇,大古村这么穷的地方,居然来了一辆马车?   在坝子上准备拔河比赛的一群村民都纷纷凑着脖子去瞧稀奇,想看看是哪个贵人出现在这里。   叶兰亭看着那辆马车,心头隐隐猜测,……该不会是李含香在这时候来了吧?   只见那车帘一掀,先是从里头跳下来一个竖着双髻的丫头,紧接着走下来一个穿紫色衣裙的年轻姑娘,不是李含香是谁。   李含香是第一次来大古村,一路崎岖的山路可让她颠得够呛,但没想到一下车就见到叶兰亭站在上方坝子边上,她高兴地朝叶兰亭挥手:“兰亭妹妹!是我啊!”   李含香三两步走上坝子,亲热地抓住叶兰亭的手:“兰亭妹妹,没想到你带这么多人来迎接我呢?”   叶兰亭笑笑,也就顺势道:“含香姐来得正巧,正好赶上了我们大古村第一届拔河大力赛!你瞧,这些都是即将要参赛的村民!”   她又转身,对身后一群不明情况的修路队村民道:“这位就是镇上李员外家的长小姐,专程来我们大古村调查的,等大家把路修好了,我们的货第一个就要运到李小姐府上去的。”   修路队的村民便齐刷刷鼓起掌来,李员外家的小姐都亲自来看他们修路了,可见修这条路有多么重要。   毕竟李员外可是宝河镇上最有钱和地位的乡绅,完全就相当于他们宝河镇的镇长。   李含香笑着道:“呀,我运气这么好呢,一来就赶上了村里的大事!”   “没错,我刚给了大家一个彩头,今天哪边赢了,我就……”   叶兰亭话还没说完,余光便瞥见另一边薛霁安也搀着阿公过来了,大概是他俩刚才去了后山,发现人都往这边来了,便也跟着过来了。   “那位是?”李含香看向叶阿公。   “哦,那是我爷爷,也是我们大古村的老村长,他以前当过游医,所以会些医术。”   叶阿公走过来,见到面生的李含香和她身后的丫鬟,眉梢微微一拧,视线在下头老井边上的马车扫过,不露声色道:“兰亭啊,来客人了?”   叶兰亭知道爷爷不喜她跟镇上的人结交,便含糊了李含香的身份,只道:“爷爷,这就是跟我合作卖香皂的那个朋友,专门过来看我的。”   “叶阿公好!”   叶阿公眉头拧得很紧,只淡淡点了点头,便转过头,没有再说话。   叶兰亭看了薛霁安一眼,示意他把阿公搀到一旁去坐着。   那边杨虎娃和王二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杨虎娃扬声喊道:“村长,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含香朝前定睛一看,原来是要拔牵钩赛,便笑道:“兰亭,刚才你说你给他们什么彩头?”   兰亭挑眉:“赢方每人得双倍的工钱。”   李含香想了想,使唤叫丫鬟去马车里取了个食盒来,对叶兰亭道:“既然今天这比赛叫我遇上了,那我也给大家添个彩头吧!”   “这食盒里的东西本是我带来送你的,镇上八宝铺做的桂花如意糕。不过既然你这个叶大村长都这么大方,我也不能小气了不是,这盒糕点便算我送给大家添彩头吧,下次你来我府上我再请你吃如何?”   叶兰亭笑骂她:“你倒是比我会做人情。”   “行,既然咱们李小姐大方,那今天拔河比赛赢的人,就再得一盒八宝铺的桂花如意糕。”   这下大家拼劲更足了,个个眼里都透着股狼一样的绿光。   每人双倍的工钱,还能再给家里老婆孩子赢几块八宝铺的桂花如意糕回去,拼了!!!   “听我口令,不许抢先犯规。”叶兰亭将红绳绑到麻绳中间,然后在地上画了个十字记号,看向左右两组人马,口中喊着倒计时:“准备,三、二、一,开始!”   作者有话说:   更完了,大家看完早点睡哦,晚安~ 第25章、1更加2更   叶兰亭和李含香在那头寒暄的时候,杨虎娃就在观察对面李家庄那群人。   李家庄人数比他们大古村少,但体格却要更结实,双方都有自己的优势,比赛可以说势均力敌。   杨虎娃想了想,悄悄对身后几个人道:“待会儿开始后,你们就把绳子栓在腰上,使劲往后头倒,听我喊节奏,大家同时迈一条腿,把力气往一处使,咱们人多,比他们有优势,等赢了他们的工钱,他们以后就不敢不服咱们了!”   大家都点头,纷纷表示愿意听他的。   而另一边,王老二也在跟他们李家庄的人排兵布阵,力气大的前后各站几个,力气小的就往中间。   等到双方都准备好了,叶兰亭拿着彩头走过来,问他们:“准备好了吗,听我口令,不许抢先犯规。”   “三、二、一,开始!”   一听到兰亭那声‘开始’,那条系着红布的麻绳顿时被拉得绷直起来——   两边的男人个个咬紧牙关青筋涨起,双掌死死拽住麻绳,铆足了劲往后拉。   杨虎娃站在大古村队伍最前头,盯着中间那条象征胜利的红布,口中大喊道:“一二三倒!一二三倒!”   另一边李家庄的人也在王老二的带领喜齐声喊着号子:“嘿哟!嘿哟!嘿哟!”   赛况异常激烈,一时难分胜负,看得李含香和她丫鬟都兴奋地助威呐喊起来。   那边薛霁安也仍不住来到场边观看,眼神不停在两边人马来回地瞧,那替杨虎娃捏把汗的眼神,都有点恨不得自己能上场的感觉。   叶兰亭倒是瞧着神色淡然,不管输赢都在她的接受范围当中,倘若大古村输了,给杨虎娃长个教训,收拢一下李家庄的人心;倘若大古村赢了,也能趁势敲打一下李家庄这群不服管教的人。同时她还分神地想,这种时候,要是有把哨子就好了,哨子还挺简单的,改天让薛霁安试试做一个……   就在她一边观战一边想事情的时候,李家庄队伍里突然有个人脚步踉跄了下,险些绊倒,瞬间打乱了李家庄队伍的节奏,杨虎娃见势立马带着自己的队伍乘胜追击,喊的口号加快,所有人齐心发力,趁着对面节奏打乱时,一鼓作气将中间的红布条拽到了大古村这边。   叶兰亭立马挥手:“停——”   “胜负已分,杨虎娃队胜。”叶兰亭当机立断宣布输赢。   听到自己这边赢了,不用被扣工钱,还能得双倍彩头,大古村的村民都高兴地抱在一起跳起来!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杨虎娃更是牛气哄哄地扛起绳子,甩了甩满头的汗水,走到王老二面前下巴一抬:“服了不?”   王老二从鼻孔里哼一声,扭头不说话。   李家庄那边队伍里摔倒那个人懊恼极了,坐在地上很是自责拖了大家后腿。   叶兰亭上前道:“王二哥,比赛规矩是事先就说好的,公平比赛,尊重输赢,今天这事就此揭过。你的一百文赏钱待会做工结束后照样领,他们扣的工钱,不殃及你们村的女人。”   王老二虽然还是有些不认输,但面对叶兰亭公正的处理,也只得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叶村长秉公处理。”   “好,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大家回去继续干活吧。”   叶兰亭便让大家散了,转身时面无表情看一眼杨虎娃:“待会儿完工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杨虎娃正沉侵在胜利的喜悦中,十几个村民将他围在中间庆祝,正高兴了,就被叶兰亭点了名。   他笑容一僵:“……村长。”   叶兰亭没理他,径直转身,对李含香道:“含香小姐,这边请,先到我家去坐坐吧。”   李含香道:“正合我意,请。”   叶兰亭便对阿公道:“爷爷,先回去吧。杨虎娃这边没事了,剩下的让他自己解决。”   一行人便往叶家院子去。   从大古村小巷一路走来,所见全是破烂茅草土屋,路上还能偶尔看见几个光着屁股蛋的小孩好奇地盯着他们瞧,李含香眼里非常惊讶,叶兰亭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那些小孩子看见生人并不害怕,反而跑上来围着叶兰亭喊道:“兰亭姐姐,你今天还能再教我们唱歌吗?”   李含香看见叶兰亭温柔地摸摸他们脑袋说:“今天不行哦,今天兰亭姐姐家里来了客人,改天再教你们唱歌好吗。”   孩子们得了兰亭的许诺,便欢天喜地的跑远了。   等来到叶家院子后,李含香见到一座寻常的土墙青瓦农家小院,三间跨房合围,朝南北两边开着栅栏,院前种着几棵树,院墙上晒着几篓子草药,院坝还算宽敞。   要比方才一路看到的茅草土房好上一些,但也完全谈不上宽裕,李含香有点失望,她想象当中能够培养出叶兰亭这样人物的家,不是这样子的。   那或许是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世家大族,也或许是一个源远流长的书香世家,总之不是这样深藏在穷乡僻壤的农家小院。   李含香或许也不是失望,她是不舒服和挫败,叶家的贫穷让她不舒服,让她挫败于同样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同样是家里没有可以继承家业的兄弟,她比叶兰亭出身条件好,却不如叶兰亭优秀。   “到屋子里坐吧,我给你泡壶花茶。”   就在李含香静静打量四周的时候,叶兰亭将她请进院子。   “兰亭,不用麻烦了,我随便坐坐就行。”李含香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美肤皂订货的事。   叶兰亭也知道她的来意,便道:“那行,就去我办公室说话。”   两人来到堂屋,李含香四下看了眼,笑道:“你这样布置,看起来倒像县里的那些衙门中堂。”   “家里简陋,让你见笑了。”叶兰亭将她请入座。   说着见笑,但李含香却没在叶兰亭脸上看到任何一丝局促或因家中贫寒而产生的窘迫,相反,她坐在对面,端着一杯清茶慢慢地品,坐姿神态都很坦然、自如,甚至举手投足透着与这山村土屋不符的雅致。   “兰亭,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李含香忍不住道。   叶兰亭诧异抬头,注视了李含香片刻,调侃回道:“知道啊。怎么,我这个宝藏被你发现啦?”   李含香一愣,继而没忍住笑起来:“你还真是一点不自谦。”   叶兰亭一副悠悠的表情:“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我还谦虚什么。”   “你这人一点夸不得!”几句打趣过后,李含香刚才心里那点戒备和不舒服便散去了,转而道:“对了,你的美肤皂工坊在哪儿呢,既然我来了,不如带我去瞧瞧?”   “就在西院,走吧,我带你过去。”   刚才进来时李含香就瞧见了西偏房那边一直有人进出,但没想到叶兰亭竟然就把工坊设在了自己家里?   这地方未免也太小了点……   那一枚枚粉丽馥香的、惊艳上河郡各家太太小姐的美肤皂,竟然就是在这样一间简陋偏院里制作出来的?   李含香有点不可置信。   叶兰亭带着她走进第二生产线:“美肤皂做出来后,就是这些婶子们包装的。”   她又带着李含香走进第一拓模线:“大丫现在是工坊里调颜色香味最厉害的高手,拓模便是在这里进行。”   李含香走到大丫旁边,仔细盯着她手上动作瞧,瞧了一会儿,回头对叶兰亭道:“这个火候技术一般人怕是掌握不好。”   “没错,大丫有这方面的天赋。”   叶兰亭又指着窗架上刚定型好,还在晾晒的香皂:“那些是半成品。”   李含香过去拿起一枚,又闻了闻:“这个香味我没见过,你们又调制了新的香味?”   叶兰亭并不避讳告诉李含香这些:“没错,我让大丫调制了新的白兰花油进去,白兰花油有补水和抗皱的作用,通俗点说,就是能减缓皮肤衰老。”   李含香一喜:“那太好了!这种新的白兰香味,你能不能给我做一千个!不,我要两千个!”   “你还需要什么材料,白兰花吗?我那有,不够的话我让姑母从上河郡给你送来!”   李含香越说越激动,有了这种减缓皮肤衰老的美肤皂,那她和姑母就能发财了!   但这才叶兰亭缺没有答应,她说:“那怕是不行。白兰花精油炼制非常费时,而且精油不比牛乳,产量少,算下来,一天也就只能出十来枚这种精油皂。”   “一天才十枚?”李含香蹙眉,“那怎么够?!”   但转念一想,她又道:“也没关系,越是稀有物越是慢工出细活,白兰花皂你先慢慢做,就把之前的粉色美肤皂先给我一千枚吧!”   叶兰亭还是不松口:“这超出我们工坊的产量了,上次五百枚已经是极限。”   “哎呀我的好兰亭,你就让你这些工人赶赶工,先帮我做一千个吧!我姑母那边人家定了货,有几个大主顾,都是几十个几十个的买,你每次给我那点货,我送过去要不了几天就被人抢完了,你这边不加紧点,我拿什么去卖呀?大不了我给你再涨十文钱,给你算每个本钱七十文,就算是我补偿给你的,行不?”   叶兰亭走出工坊,李含香也紧步跟着她追出来:“好不好嘛,兰亭,咱俩可是签了契约的搭伙人!我现在缺货卖了,你不能不管呀。”   叶兰亭走到堂屋的案后坐下,才问李含香:“那你实话告诉我,你和你姑母给美肤皂定的售价为几何?”   李含香表情一卡,眼神不自在转了转,笑着开玩笑:“怎么,不是你自己当初说好的,我和姑母怎么定价你都不干预?”   叶兰亭扬眉,十指交握放在桌上:“我也没说我要干预,我只是问问。”   李含香低头咳了咳:“做生意嘛,肯定都以赚钱为目的了,咱们朋友归朋友,但我和姑母那边也要五五分账,七算八算减去本钱,其实我也剩不了多少的。”她哂笑着勾了勾头发,眼神游移,并未直视叶兰亭:“也就……卖个一二百文吧。”   叶兰亭看她那眼神游移的样子,就知道她没说实话,而且水分还很大。   保守估计,恐怕李含香说的这个价钱,至少要再加一倍。   叶兰亭心里轻轻一叹,意味深长地对李含香道:“我们俩签了供货合同,你的零售价我不会干预。但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若是不规范统一价,又一味盲目扩张,会遭到市场反噬和同行打压,这样做生意是做不长久的。”   李含香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呀,你就放心吧,我姑父在上河郡也是个有些地位的人,没有人敢打他名下铺子的主意。”   叶兰亭点点点头,她已言尽于此,李含香既悟不到其中深意就算了。   只是有些遗憾,李含香怎么说也算是她找的第一个合作伙伴,却因为急切贪利,就这样把路走窄了。   叶兰亭:“一千枚货我会按照上次的生产工期,在二十天后交给你,二十天后,我派人给你送到镇上。”   李含香却说:“二十天太长了,十天行不行?我给你七十文?八十文!就当给工坊工人多发点钱,让她们辛苦一下,赶制出来,这一千枚我真的要得很紧。”   叶兰亭道:“就算赶工也没有三头六臂,半个月吧,最快就半个月了。”   李含香无奈,只得道:“那好吧。你七天后做完五百个就先给我送来,我要尽快给上河郡那边送去。还有你那个白兰花皂,做好了也一起给我送来。”   叶兰亭:“白兰花皂的本钱可比那个贵。”   李含香笑:“你当我傻呀,我从你这儿的进价高,我转手的卖价自然也要涨了。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么好的东西,你就说个价吧。”   叶兰亭随便说了个价:“一百文。”   李含香站起身,很爽快地同意了:“行,一百文就一百文,到时候做好了全都给我运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叶兰亭含笑点头,起身将李含香送出了院子。   她一直将李含香送到村口老井,看着她上了车,从车窗探出身子挥手:“你回去吧,等我好消息!”   叶兰亭颔首目送,等到马车逐渐消失在村外小路尽头,眉心才慢慢蹙起,这香皂生意,怕是做不了多久了。   树大招风,暴利之下人人趋之若鹜,上河郡和洛城的精明商人怎可坐视李含香姑母一家独吞这蛋糕。   唉,叶兰亭摇摇头,背着手往回走,脑子却已经在想,她下一个要切的风口选什么好。   算算日子,赵汾和郑姑三天后就该回来了吧。   ……   李含香坐上马车,谈成了此行来的目的,心情十分愉悦。   马车出了大古村村子口,看见远处一群扛着锄头铁锹的村民正在前头亭子排队领工钱。   听说大古村正在修一条丈宽的石板路,修好后能直达宝河镇。   这也是让李含香觉得叶兰亭这个人神奇的地方——   明明有路,她却偏偏要去自己修一条,明明赶夜路只需要驱使两个人就能将货物送到镇上,她却偏偏要花几十个人力,去修一条好走一些的路,只为了以后不再驱使那两个赶夜路的人。   你说她修路是为了造福村民吧,想想又觉得有点可笑。   李含香撩着车帘,视线从修路队那群朴实的村民脸上略过,扫到杨虎娃时,微微顿了顿。   丫鬟道:“那小子不是刚才赢了拔河大力赛那个吗?”   李含香不以为然放下帘子:“空有一身蛮力的莽夫罢了。……不过,这些人倒是很听叶兰亭的话,她才刚从她阿公手里接任村长位置没多久,就能让这些人这么追随她,这才是真正的本事。”   丫鬟看着眼色:“难怪小姐肯和她以姐妹相称,等以后老爷把家产交给小姐打理,可让这叶兰亭到咱们庄子上去管那些佃农。”   李含香瞪一眼:“你以为她跟你一样眼皮子浅!”   丫鬟便嗫嗫不说话了,李含香却在回想刚才叶兰亭提醒她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杨虎娃看着李含香的马车渐渐走远,愁眉苦脸地转过头。   想到之前村长让他完事后去她办公室一趟,杨虎娃心里有点忐忑。   原本今天赢了和李家庄的拔河比赛,给村里老叔们拿到了双倍的奖钱,大家都夸他干得好,既教训了李家庄的人,还得了奖赏,每个人都分到一块从来没吃过的八宝铺桂花糕。   杨虎娃自己也很高兴,今天他出了风头,打趴了比他壮硕的王老二,还赢得了大家的赞誉,可明明是件好事,为什么他一想起村长临走时那个平静的眼神,杨虎娃就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是不是犯错了啊?   杨虎娃一边自己琢磨,一边朝叶家院子走。   到了叶家后,杨虎娃先是去找了好哥们薛霁安打探口风。   “二狗哥,今天村长回来没生气吧?”   薛霁安淡淡看他一眼,“你自己觉得呢。你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要不是村长出面替你摆平,你是不是得打死打伤几个才罢休?好让李家庄的人来咱们村长找兴师问罪。”   杨虎娃急得直跺脚:“你也不问问那王老二说了什么我才动的手!”   薛霁安看着他眉骨和嘴角的淤青,俯身将两个药包扔给他:“这是叶阿公给你的,自己去跟村长认错,跟我说这些没用。”   杨虎娃看着药包,捡起来放进怀里,垂头丧气地往叶兰亭办公室走。   “村长,我来了。”他闷声在门外喊了句。   “进来。”里头响起的声音平静温凉,不喜不怒。   杨虎娃实在摸不准叶兰亭是什么态度,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但也不敢走太进去,只敢站在门口边上,乖乖立着先认错:“村长,我错了。”   叶兰亭放下笔杆,抬头静静注视他,声音仍旧平淡无波:“你错哪儿了,说说。”   她越是这样平静淡然,杨虎娃心里就越是没底,他扭扭捏捏道:“我不该打那张老二。”   “还有呢。”   “我不该召集村里的老辈子跟我一起打群架。”   “还有呢。”   “呃……没、没了吧。”   叶兰亭问:“你觉得自己的错误,就这些?”   杨虎娃被叶兰亭轻飘飘的语气磨得有点委屈,气性也上来了:“那张老二就该打!”   叶兰亭端坐在案后,眼里没有责备,只是陈诉事实:“那张老二提的意见确实要比我定的办法好,你明明一听就能明白,就算你自己决定不了,也可以回来后向我禀报。为何还要和他起争端?”   “他的法子是省力,但他们李家庄人说话难听,我忍不了,我非要打他不可!”杨虎娃梗着脖子道。   叶兰亭也不问他对方说了什么,只道:“你就这点出息,手下的人随便说几句难以入耳的话,你就要打人?”   杨虎娃脸色涨红道:“他们……他们说你,说你……”   不用他把后头的话说出来,叶兰亭也猜得到,无非就是一些女人怎么样怎么样的话罢了。   叶兰亭道:“你身为修路队的队长,这几十号人,我交给你管,你就是他们的领队,作为一个领导者,下面的人不服从你,你处理事情的方法就只有拳头?”   “我管理大古村一百多号人,遇到下面村民不服闹事的时候,我什么时候动过手打人?”   “即便你打他了,事情就解决了吗?他们对我出言不逊,会因为他上去打他们几拳而改变对我的看法吗?”   “你在动手打他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后果?把人打受伤了怎么办?人是来我们大古村修路受的伤,是不是责任在我们这边?赔钱是小,人命是大,当时在那么多锄头铁锹在现场,万一一个不注意,擦枪走火了你要怎么收场?”   “当你和王老二动手的时候,你代表的就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大古村,他代表的也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李家庄,后面那么多一起来的村民,你冲动出手,不仅没有化解矛盾,反而激化两边矛盾。”   “还有,今天我罚大家工钱,让你们用比赛的方式解决争端,你侥幸占着多几个人的便利赢了比赛,万一你输了呢?那时候村民不仅不会称赞你,还会怨恨你,害得他们损失了一天的工钱,到时候,你这个队长就会愈发在下面的人眼里没有威信可言,你说话就更没有人听你的。”   “而那张老二,他今天为了李家庄出头与你打架,在他们李家庄人的心里,他就成了英雄,即便他们村里人今天被扣工钱,但他得到了奖励,他要是聪明些,回去便用那一百文钱分给其他人,这样,他既收得了人心,赢得了奖励,还要永远压你一头。”   “两相对比,你觉得你这拳头一出,收获了什么呢?”   杨虎娃头越来越低,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现在又回到你最初动手的原因。”叶兰亭看着他,“你觉得张老二对我出言不逊所以你要教训他,但最后,却是我出面帮你教训了他。我用事实证明,即使我不用拳头,也能让他心服口服。”   叶兰亭语气深长:“所以你记住,当你出拳头的时候,先想清楚,你出拳的目的是什么,出拳的后果又是什么,对面的人值不值得你打这一拳,如果非打不可,那再想想,还有没有除了出拳头以外更聪明的办法。”   她训完话,见杨虎娃好像都要哭了的样子,也有点不忍。   “好了,回去吧,今天我说的这些,好好体会。”   “冲动是魔鬼,这样的错误,以后切不可再犯。”   作者有话说:   作者是个熬夜党,一般更新都在晚上十二点,等不了的亲可以早上看~ 第26章、1更+2更   杨虎娃从叶兰亭办公室出去时,是猩红着眼睛出去的。   薛霁安原本正坐屋檐下在搭木榫,见到他这副样子,准备上前询问,哪想杨虎娃根本不理他,倔牛一样抬脚就跑了。   薛霁安:“……”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杨虎娃的背影消失在村子巷头,迟疑了会儿,还是转身,去了堂屋。   “村长,杨虎娃他……”话还没说完,薛霁安止住了声音。   叶兰亭闭着眼,一手支着额头,另一手放在眉心缓缓揉捏。她看起来好像有些疲倦。   今天需要她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薛霁安抿着嘴角静静看了会儿,没再开口,转身往外走。   可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叶兰亭已经睁开了眼,微有些倦意的眉眼神情复又变得清明:“薛霁安,什么事?”   薛霁安轻声道:“没什么事,工坊里的都忙完了,杨虎娃回去了,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您忙了一天,休息吧。”   叶兰亭懒懒伸了伸双臂,起身看看外头天色:“你也回去休息吧,都在这儿忙一天了。”   “嗯。”   叶兰亭刚要走,忽然想起,又翻身折回案前,将几张墨汁刚干不久的纸递给薛霁安:“这个你拿回去看看。”   薛霁安垂眸接过,见这几篇手稿上提的文章标题叫做《鲁迅散文集》:“村长,这是?”   叶兰亭揉着肩膀道:“以前我读过的一个大文豪写的文章,背不太详细了,不过内容差不多,虽是白话文,但却是极好的文章,你拿回去好好读一读。”   她刚才坐在这里写了这么久,就是在给他抄文章?   薛霁安眸子一敛,掩下的睫毛颤了颤。   叶兰亭把手抄稿递给她,就打算进屋去躺下了,今天实在是被那群人吵得头疼,现在只想睡个清静觉。   薛霁安拿着手稿,待叶兰亭进了里头耳房后,过去帮她把办公桌上杂乱的手册和稿纸收拾好,又将半干的毛笔和砚台拿去清洗干净,重新摆上案桌。   收拾完后,薛霁安才出了堂屋。   “叶阿公,我回去了。”他跟叶爷爷打了声招呼。   “诶,那药膏记得给杨虎娃,能活血化瘀。还有你自己的病也要上点心,有什么不适反应的就告诉我。”   薛霁安点头:“我知道了,谢谢阿公。”   出了叶家院子,薛霁安去了杨虎娃家。   还未走进篱笆墙,就听到杨二婶的骂声,什么‘丢了管事的活咋办’什么‘白丢了半个月的工钱’,总之骂声沸沸,薛霁安站在篱笆外听了会儿,微微蹙眉,喊道:“二婶,杨虎娃在家吗,我给他送药来。”   没过多会儿,杨二婶从屋子里头出来,见着薛霁安,脸上堆起热络的笑脸:“哟,是二狗来啦!是小叶村长让你来的吗?”   薛霁安嗯了声:“叶阿公调了药膏,让我给杨虎娃送药来。”   杨二婶忙不迭迎出来:“老村长和小叶村长就是心好,虎娃今天闯了那么大的祸,他们竟然还关心他的伤。请村长放心,我刚刚都已经骂过他了,以后他再也不敢打架惹事了!”   杨二婶知道现在薛二狗是叶兰亭的左膀右臂,又和她家虎娃从小一块长大,就想能不能让薛二狗帮忙在叶兰亭面前求个情,让她不要扣杨虎娃的工钱。   但话还没来得及说,薛霁安就道:“我进去看看杨虎娃。”   “行,进来吧。”杨二婶往里头走,“他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我骂得口水都干了。他已经知道错了,二狗啊,你和虎娃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比别人厚,虎娃这一下子被扣了半个月工钱,家里多困难啊,都揭不开锅了,就指着这点钱买米呢。你可得帮我们说说情,求叶村长别这么狠心,怎么能帮着外人扣自己人工钱呢。”   薛霁安说:“这叫小惩大诫,若是不立下规矩,以后工队天天打架闹事,那还要不要干活了,杨虎娃是队长,这事本就应该罚他。”   “好了,二婶子,您别再说了。”薛霁安推开木门,进了里屋,把杨二婶的念叨隔在门外。   进了屋子,薛霁安检杨虎娃趴在木板床上一动不动,将脸闷在荞麦枕头里。   “脸都被揍成猪头了,压着不嫌疼?”   “给你擦伤的药膏,不要我可拿走了?”   等了一会儿,见杨虎娃还是不理他,薛霁安把药膏往床头一丢,就准备走了。   杨虎娃见他要走,猛地弹起来,瓮声瓮气道:“我揍了他三拳,他才揍了我两拳!有一拳还是趁我被村长叫住时偷袭的!”   “可他得到了一百文赏钱,你被扣了半个月工钱。”薛霁安理智给他算账,“他收入一百,你损失五十,一加一减,他比你多一百五。”   杨虎娃:“……”   他不服气地道:“他那是遇到我们村长人好,肯因为他提个抗议就给赏钱,要是遇上旁人,不把他打个半死赶出大古村去。”   薛霁安又道:“可他得了这一百文赏钱,以后就会死心塌地服从咱们村长。旁边的赵家湾柳家湾知道了,也会愿意来咱们修路队干活,以后也都不敢再闹事。村长治人的方法比你高明。”   杨虎娃小声嘟囔:“我知道村长厉害,可我就是想不通,干嘛要便宜隔壁村的人,修个路而已,咱们自己村的人完全就可以。”   薛霁安跟他讲:“村长要的是效率和速度,咱们村劳壮力不多,就靠那三十来个老弱妇孺,等路修好起码明后年了。今天李员外家小姐又来订了一千个货,村长还打算过不久再办几个工坊,以后三天两头要往外进货运货,路要是不早点修好,不就耽误时间了吗,耽误了时间,工坊运转不起来,村里的人去哪儿领工钱?你就不能把事情往远处想想?”   杨虎娃低头,刚才村长也训他,说他做事只顾前不顾后,现在二狗哥也这样说,他是不是真的很蠢啊。   “以后做事别这么冲动,实在拿不定主意,先向村长请示过后再说。”   “我知道了,二狗哥。”   “药给你,上完药就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薛霁安从杨虎娃家出来后,才转道回了自己家。   他家位于大古村离老井较远的位置,在村子西头。   此时夜幕已降,薛家土屋里一个人没有,房子简陋而空荡,薛霁安进了堂屋后,摸黑点了一盏松油灯。   油灯昏暗,只能照亮半个屋子,隔远些就看不清了,薛霁安坐在桌旁,从怀里取出那几张叶兰亭给他的手抄稿,就着昏暗的灯光读起来。   “二狗哥!你回来了吗?”   隔壁院子响起小女孩清脆的喊声。   薛霁安听到声音,提着油灯出门去,见到踮脚站在栅栏边上的小女孩:“妮妮,你过来干什么。”   小女孩扎着两个小环髻,见到薛霁安,笑得很开心:“二狗哥,我娘终于同意我去村长的蒙学班学认字了!”   薛霁安也笑:“那是好事,妮妮聪慧,去了以后要好好跟村长学。”   妮妮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薛霁安:“我听嵩娃他们说,二狗哥哥也在蒙学班当先生了,是真的吗?”   薛霁安点头:“嗯,妮妮好好学,以后也可以当先生。”   “我也可以吗?”小女孩眼神一亮,而后不知想起什么,又黯然下来。   “二狗哥,你吃饭了没。”过了会儿,小女孩窸窸窣窣从栅栏里递过来一个野菜团子,“这是我趁娘不注意藏的,给你吃。”   “妮妮乖,二狗哥不饿,你自己吃。”薛霁安将女孩手掌里的菜团包起来,温和地道:“快回去吧,待会儿你娘找不到人,又要骂你了。”   妮妮家就在薛霁安隔壁。   她上头还有三个姐姐,分别叫招娣、盼娣、来娣,从名字就可见,她娘想要个儿子的心情是多么急切。   但等到第四胎还是个女儿时,家里已经再也养不起这么多‘赔钱货’了,于是招娣、盼娣、来娣三姐妹在十一二岁时就被半送半卖给别人当童养媳,现在大姐招娣和二姐盼娣孩子都已经生了,前年三姐儿来娣也刚被卖出去,就剩妮妮年纪还小待在家里。   但家里却对这个盼来盼去仍是赔钱货的四女儿尤为不喜,连名字都懒得取了,妮妮从小就被她娘换作‘赔钱货’‘死丫头’,动不动就是一顿打骂出气,就等她来了月事后赶紧将她嫁出去,给家里省几口粮食。   薛霁安家就在隔壁,是亲眼看着妮妮每天怎么被她娘打骂的,很心疼这个孩子,经常护着她,也没少被她娘一顿白眼讽刺,骂他自己都是个没爹没娘的,病秧子短命相。   妮妮长得很瘦,是那种从小就没吃饱的瘦,十岁了看起来还像七八岁一样,只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清澈,里面一点没有对生活苦难的怨怼,笑起来嘴角两个笑涡很甜。   上次在小河边,叶兰亭教孩子们唱歌时就发现了这小女孩很聪明。   也是直到叶兰亭当村长后,薛霁安被她点中培养,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每天都去叶家院子,三五不时会给妮妮带点吃的,妮妮她娘才没有打骂她那么凶了。   叶兰亭在村里的威望日益增加,工坊每天都红红火火,妮妮她娘观望一段时间后,打算也把妮妮送去叶家院子的蒙学班——反正在家也是白吃粮食,去蒙学班每天中午还能有一顿免费饭吃。   要是赔钱货自己争气,能考进工坊里做工那就更好了,每个月能给家里挣六十文钱回来,如果这样的话,就不用急着将她卖去当童养媳了。   “回去吧。”薛霁安对妮妮道:“明天早点起来,辰时之前就要到村长家,知道了吗。”   妮妮乖巧点头,依依不舍地转身回了自己家。   薛霁安站在院边等了会儿,果然又听见隔壁谢氏那粗浑的骂声,他皱了皱眉,轻叹,转身回到黑漆漆的屋子,继续借着松油灯的光亮读手稿。   直到半夜三更,松油灯‘啪’地一声熄灭了,屋中再也没有光亮,薛霁安才摸黑起身,进了里头屋子和衣躺下,静静盯着漆黑的床顶,眼睛一眨不眨。   狂人日记,人人吃人,吃人之人,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   诸如谢大娘之流,又何尝不是吃着自己四个女儿的血肉,却理所当然,叫骂声比谁都要大。   薛霁安心绪翻涌,一瞬间有股寒意从头凉到了脚。   他厌恶这个吃人的世界。   ……   第二天早晨。   叶兰亭见到蒙学班里又多了几个小女孩,略显腼腆局促地和嵩娃东娃他们坐在一起,其中有一个她有印象,上次在小河边见过,唱歌很好听。   叶兰亭准确地喊出她的名字:“妮妮,来了蒙学班要认真听讲哦,每天都要检查前一天课业的。”   妮妮紧张地点头:“我会认真学的,村长姐姐。”   “嗯,乖。”叶兰亭站在黑板前,接着前一天讲的千字文开始教,新来的几个孩子等会儿再单独补习,否则人多了进度不一致会耽误课程。   妮妮一来就跟着学稍难的诗文和字,也没有什么概念,反正村长姐姐怎么教,她就怎么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学习天赋,一个时辰的课结束后,叶兰亭将她和新来的两个女孩叫到一边,一问,妮妮居然全都记住了。   叶兰亭欣喜地摸摸她脑袋,夸道:“妮妮真聪明。”几乎不用扫描NPC属性,她就能判定妮妮的天赋一定很高。   妮妮眼睛亮亮地盯着叶兰亭,她从小到大,只有两个人夸过她,一个是二狗哥,然后就是村长姐姐。   他们都是好人,她真喜欢他们。   叶兰亭见蒙学班来的孩子越来越多,就让负责做饭的刘大娘多煮一些小米粥和窝窝头,孩子们都还在长身体,送她们来的父母未必没有想着让孩子到她这里吃一顿免费午饭的想法。   现在叶兰亭手里可支配的银钱已经足够宽裕,便让送货去镇上的运送队每次回来都买两袋黍米和粗粮,只要是工坊里的工人和蒙学班的学子,中午饭都管饱。   妮妮第一天来蒙学班就吃到了两个窝窝头。一顿两个窝窝头,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娘只给她吃可以映出脸的稀米汤和野菜团。   妮妮吃得很珍惜,暖乎乎的窝窝头刚从蒸屉里取出来,放在手里还很暖和,咬一口嘴里全是粮食的香味,本来没觉得肚子很饿,嘴里嚼着嚼着,突然就觉得好饿好饿,是以前从没吃过一顿饱饭那种饥渴的饿。   叶兰亭见孩子们吃得狼吞虎咽,对她们道:“以后吃饭之前要先用香皂洗手,洗手的地方就在那边,有专门给大家公用的香皂。手上有细菌,直接往嘴里送食物容易肚子疼的,知道了吗?”   孩子们端着碗,蹲在屋檐下,一排黑溜溜的脑袋朝叶兰亭齐齐点头。   叶兰亭眼神温柔地笑起来,这些孩子都是她大古村未来的希望啊。   母牛还是得买,孩子们的营养都太差了,长得又瘦又矮,多买几头母牛产奶,以后可以定个规矩,只要来蒙学班的孩子,每人一天发一碗牛奶,一个鸡蛋,保证他们营养的同时,也能让父母们意识到培育孩子的重要性,不再随意将家里多余的孩子贱卖。   想到这里,叶兰亭觉得有必要开一次全村大会,给村民定几个规矩,首当其冲的就是把女儿卖去做童养媳这条,她决不允许。   今天下午不忙,吃完午饭后,叶兰亭就叫上薛霁安跟她一起去后山查看红薯的生长情况。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成熟了。   沙地有益于红薯的生长,当初开采出来的荒地现在已经变成一片茂盛的藤叶,藤叶下就长着红薯。   一般一根红薯藤能结三到五个红薯,叶兰亭扛着锄头,蹲在田埂边上,找了根最近的藤叶,把叶子往旁边一掀,一锄头挖下去!   她挖偏了,锄头将其中一个红薯挖成了两半,白中带粉的薯肉露了出来,叶兰亭赶紧用手将红薯藤连泥巴带根扯起来,一看,居然长了四个红薯,都长得挺好,大的比成人巴掌还大,小的也有拳头大小。   叶兰亭把挖坏的那个红薯捡起来,擦去上面的泥巴,咬一口中间的薯肉:“嗯,还挺甜的,水分也很多。”   “你尝尝。”她把剩下那一半递给薛霁安。   薛霁安放进嘴里咬几口,有些惊异这果根的口感,点头:“好吃。”   “看来已经成熟了,明天就可以让人来挖了。”   叶兰亭把剩下那三个红薯拎回去:“给阿公阿婆也尝尝,沙地红薯蒸熟了更甜。”   ……   还没等到第二天叶兰亭找人去挖红薯,外出闯荡的赵汾和郑姑回来了。   他们提前两天回到了大古村!   在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驴车出现在了大古村村口,正遇到修路队的村民结束一天的劳作,见到满载而归的驴车,村民纷纷上前询问。   “赵汾,郑姑,你们从哪儿回来的呀?”   “是啊,都半个月没看见你们了,你们是不是到外头做生意去了?”   “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这趟你们赚了不少钱吧?”   有眼尖的人发现,驴车上堆满了货物,用绳子捆得严严实实,其中还有一台看起来像纺车的东西。   大家都很好奇,他们这半个月干嘛去了。   赵汾和郑姑跳下车,笑着对围过来的乡亲道:“我们还要赶回去向村长复命,这些东西都是村长交代买的。”   原来是村长交代的呀,难怪呢。   只是短短半个月不见,二人出去一趟再回来,就好像跟他们这些人不太一样了,毕竟见过一些世面了。   村民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议论。   进村后的路就多是一些窄巷子,驴车最多只能开到村里老井边,车上的东西只能让人搬到叶家院子。   赵汾和郑姑二人忙着卸货,不一会儿杨虎娃过来了,见到他们也很高兴:“赵叔,郑姑,你们回来了,村长早就在等你们了!”   “东西我来搬吧,你们先去见村长。”   “那行,后头那辆纺车你小心着点,别磕着了。”   郑姑叮嘱了一句,就和赵汾先去了叶家院子见叶兰亭。他们也迫不及待要把这次游历所见经历告诉村长了!   两人还没到叶家院子,老早就有人先跑去报信了。   “村长,赵汾和郑姑回来了!”   叶兰亭听到声音,便从堂屋里出来,见到赵汾和郑姑正从院前的小路往这边上来。   居然提前回来了,看样子,他们带回了不少好消息。   叶兰亭微微一笑,负手回到办公室,等待二人前来复命。   赵汾郑姑两人很是激动,这趟他们出去见识和收获都很多,一进堂屋,就朝叶兰亭揖手禀报:“村长,我们回来了。”   叶兰亭坐在案后道:“先坐下喝口水,这趟出去收获如何,都说说吧。”   赵汾让郑姑先说,郑姑便道:“村长让我去打听郡里的布料丝线价钱,还有城里人的喜好,我全都打听到了。”   “上河郡的布庄种类很多,绫、帛、素、丝、布、麻,基本都有买的。其中麻最便宜,五十文一匹,但棉布和丝帛都贵,一匹棉布要八百文,一匹素稠要三吊钱,其中丝帛绫罗又分很多种,都要十几吊钱一匹,全是官老爷们才穿得起的。”   “上河郡有钱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鲜艳的颜色,衣裳裙子喜欢绣花,她们不在乎衣料贵不贵,只在乎花样好不好看,总之是怎么花哨怎么穿。街上的普通人家也多是穿素布衣,但样式都很好看。不像我们这里的人,穿衣裳先看耐不耐砸,方不方便干活,他们要好看合身是第一位。”   “我在一家杂货铺买到一架纺车,花了一吊半钱,但那老板说这种纺车纺一匹布只需要二十天,两个月就能赚回本钱。”   郑姑想了想说:“要是我们能纺出丝帛绫罗来,拿到城里去卖,一匹能赚十几吊钱!或者专门给城里人做样式花样,也能赚钱。”   叶兰亭听了,在工作日志上记录下来,点点头,暂时没做任何评断,而是再问赵汾:“你呢,此行有什么收获?”   赵汾一开口就道:“村长,李含香将我们的香皂送到上河郡,一枚卖到整整了五百文,最缺货时,甚至七八百文都有人在抢。”   叶兰亭皱眉,问:“你可有打听李含香姑母一家在郡上是做什么的?”   “她姑父是郡县衙门里的师爷,捐的官,他名下的铺子没人敢管,咱们的香皂东西又好,所以一送过去就成了抢手货,现在上河郡的富家小姐们,都以买到一枚大古美肤皂来炫耀身份。”   叶兰亭失笑,这种炫富显摆的风气还真是到哪都有,她又问:“香皂成了有钱人的抢手货,有没有听说洛城的动向?”   “有,洛城那边也出现了卖咱们大古美肤皂的,但根本不是咱们的货,是仿制的。只是仿得劣质,一眼就能认出来真假,所以我听说有一些商人直接把从李含香姑母手里买到的香皂又转手卖到了洛城,价格又翻了一倍。”   叶兰亭心道,难怪李含香那么着急的要她赶制两千枚货。   她沉吟:“这事我知道了。其他的呢,跟我们镇上的东西比,什么东西物价在涨,什么东西物价在跌,民间最近在议论些什么事,朝廷可有什么新政策,只要是听到有用消息,都与我说来。”   赵汾此去专往那种街头巷尾钻,还真打听到不少消息,是在闭塞的镇里根本听不到的。   他道:“听说北边几座城市又在打仗了!朝廷颁布了盐引,私人不允许贩盐,贩的被抓到就要坐牢。还有最近粮食在涨价了,北边打仗,靠近上江几座城的粮食都要往前线运,有很多流民逃窜了我们南方来,最近恐怕又要乱了。上河郡很多富户都在开始悄悄囤粮。还有就是铁铺也被官府管制了,以后买铁制农具都要上报官府。”   赵汾从此事隐约感觉到危机与商机并存:“但凡事险中求,即便朝廷禁了私自贩卖盐和铁,还是有很多人铤而走险,官商勾结,从中谋取巨利。”   他又道:“虽然咱们宝河镇是个小地方,战乱估计漫延不到咱们这里来,但村长,咱们也要事先做好准备,万一城里开始抢粮,咱们穷苦农民又没有钱,可就得闹饥荒了。”   叶兰亭眉梢微沉,朝廷管制盐和铁,在战乱时期是正常的,一旦战乱,流离失所的难民四下逃窜,必将引起粮价上涨和疫病流传。   “北边为什么打仗?”叶兰亭要先搞清楚,北边打仗是因为边境侵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听说……是什么前朝逆贼作乱,朝廷派兵镇压。”   叶兰亭惊讶得整个声调都提高了些:“前朝逆贼?”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盛朝,皇帝老儿才刚坐上去不久?   赵汾点头:“五年前那次征兵就改了国号叫大盛,我记得我爹还在时,那时皇帝还姓陈。后头几十年一直战乱,再后来,皇帝就换人做了。”   叶兰亭想了想,问:“那这五年里,朝廷有增加过税赋吗?”   “那倒是没有,不过前朝的赋税已经很高,再涨咱老百姓就没活路了。几年好像因为什么庆典大赦天下过一回,免过一年税。后来就又恢复了。”   叶兰亭的指节在案桌上缓慢地叩了叩,陷入了沉思。   一般来说,有能力推翻腐朽旧朝建立一个新朝的开国皇帝,能力都不会昏庸到哪儿去,五年时间除了征过一次兵,没有加过赋税,还免过一年,看来这个皇帝老儿应该是能坐稳的。   那么也就意味逃窜北方的前朝余孽折腾不起什么浪花,顶多纠集残余旧部打几个小仗,战事应该不会往大范围漫延,这么判断的话,他们这个位于西南版块的小乡镇,应该暂时还是安全的。   可也不能大意,毕竟北方流民开始往南方逃窜了,叶兰亭当即决定,从明天开始,让杨虎娃训练一个村民自卫排,镇上的铁铺如果还没得得到限制铁器流通消息的话,也尽快先去购置一批。   任何情况下,首先要保证村民安全。   其次最重要的事,就是准备足够全村村民度过今年年关,守到明年开春播种这几个月时间的粮食。   然后叶兰亭便开始思索,……既然盐和铁被管制了,也不让倒卖,那么糖呢?   香皂很快会被洛城的大商户挤压吞噬,而她有制糖的技术,是不是可以剑走偏锋,另外开辟一条生财之道呢。   作者有话说:   我写了七千五! 第27章、1更+2更+3更   禀报完打听到的信息后,赵汾又想起他用叶兰亭给的三吊备用钱买的东西。   “村长,这次我和郑姑去上河郡,倒是看见一些稀奇东西,有几个从西边胡国来的商人卖一种萝菔子,我见那东西个头大,便买了一些种子回来,也不知道外面这地方能不能种。”   叶兰亭听到‘萝菔子’三个字,想到她之前田园升级时领到的萝卜种子,心头一动,道:“在哪儿呢,快拿来我瞧瞧。”   “在驴车上,杨虎娃带人在帮忙卸货,马上就搬回来了。”   郑姑说:“纺车也拉回来了。”   叶兰亭便点头:“你们此去没遇上什么险事吧?”   赵汾道:“险事到没有,不过上河郡进出城门都要收一文钱,没有钱的就不让进。他们那儿的小摊贩专门敲诈外地来的生人,我和郑姑刚开始进去时,人生地不熟,四处问路,还险些被那个杂货铺老板给坑了。”   郑姑在旁边不好意思地道:“这事怪我,是我太着急了,险些上了那老板的当。后来我们说买他的纺车才没有讹我们。”   赵汾摇头:“本地人仗势欺客很正常,那纺车他说是从人家纺布坊里拿出来的,谁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那一吊半钱多半也是讹了我们。只我们掰扯过程中也打听到不少事情,也算太亏吧。”   “嗯,出门在外随机应变是很有必要的。”叶兰亭道,“给你们应急钱就是为了防止万一,这事郑姑不用自责,下回在外面与人打交道多留个心眼就行。”   说话间,那边杨虎娃也带人把车上的东西搬上来了,在外头喊:“村长,东西放哪儿?”   “就放在院子吧。”叶兰亭起身,出了堂屋。   她先问赵汾:“你说的那萝菔子在哪儿呢?”   赵汾找到一个布包,又从里面打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捧比芝麻大点的棕色种子粒:“那胡人说这个就是种子,萝菔子我也买了几个,在筐子里。”   赵汾把萝菔子拿给叶兰亭看。   叶兰亭看见那几个白生生的长萝卜,一下子就笑了:“赵汾,这件事可要给你记一功!你带回来的萝卜种子,能让咱们全村人今年冬天都不挨饿了。”   “这玩意儿有这么大能耐?”赵汾自己都很惊讶。   “没错,有了红薯和萝卜,就算粮食再怎么涨价,我们大古村人也不会饿肚子了。”叶兰亭握着萝卜在手里颠了颠,古代萝卜个头长得一般,跟她种的红薯大小差不了多少,大概是没有掌握培育方法,也没有除虫和挑选合适的土壤,全靠自然生长而成。   不知道吃起来口感如何。   “这个东西胡人卖得多吗?有没有人买?”   “不多,是那些胡国商人带在身上当果子吃的。上河郡的老百姓见卖得不贵,偶尔会买几个回去尝鲜,有钱人家没什么人买的。”   叶兰亭笑了笑:“那正好,明天去收了红薯,就将萝卜种子撒下去。”   杨虎娃他们将纺车抬下来,郑姑说:“村长,您来看看,这纺车能不能行?”   叶兰亭绕着纺车打量一圈,上手转了几下,转向郑姑:“这方面你才是专业的,你试了吗,它能不能用。”   郑姑说:“能用倒是能用,不过那掌柜说它能纺出棉布和丝帛,我觉得是在唬人,这个转轮纺锤很粗,只能纺棉麻,没法纺丝。”   叶兰亭摸着下巴想了想:“没事,我们这儿暂时也没有桑蚕,没有纺丝的需求,粗糙有时候也有粗糙的好处。”   叶兰亭思维转得很快:为什么就一定要纺织丝线呢,她完全可以纺粗毛线嘛,用毛线织成毛衣,又实用保暖,造价还低。   她对郑姑道:“这台纺车留先放在这里,从明天开始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熟练它的使用方法并且教会其他人,我让薛霁安来研究研究,看能不能照着它多做几台出来。”   赵汾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交给叶兰亭:“村长,这是我郑姑此去上河郡买完东西所剩下的钱,您给了我们六吊钱,一共还剩三吊零七百四十六文。那个,我和郑姑自己给孩子买点东西,不过您放心,买那些东西我们都是用的自己的钱,没用您给的钱。”   叶兰亭点点头:“嗯,好,剩下的拿去归入公账。”   “你们俩这趟去了半个月,都辛苦了,给你们放两天假,回去陪陪家人孩子,后天再来上班吧。”   赵汾和郑姑忙道:“村长不用,我们一点也不累!我们今晚回去睡一觉,明天就能来干活,况且家人就在村子里,天天都能看见,真不用给我们放两天假。”   叶兰亭:“……”   怎么回事,居然还有放假往回拒的。   叶兰亭不知道的是,郑姑和赵汾这一走十多天,也怕自己的工活进度落下太多,村里其他人有意见,这一回来,就想赶紧跟上进度。而且他们这趟出去,基本上什么也没做,就全当拿着村长给的钱出去游历了一遭,给自己涨了那么多见识。这种待遇村里哪个人能有,他们已经得了那么多好处,哪儿还能厚着脸皮再让村长放假,必须得立马开始干活心里才觉得踏实。   叶兰亭道:“行吧,既然你们自己执意不休假,那明天来上班吧,这两天就给你们三倍工钱,全当对你们占用你们休息时间的奖励。”   赵汾和郑姑感激地道:“多谢村长。”   “回去通知一下啊,明天大家都有一个任务,上后山挖红薯。蒙学班学完后,班子团队和工坊里的人全都暂停半天,跟我一起去挖红薯!”   杨虎娃一想到当时吃过那甜甜脆脆的果根,连忙举手:“村长,我们修路队的人也去吗?”   叶兰亭看他一眼:“不用,你们继续坚守岗位,后山那点地,我们十几个人去,要不了半天就能挖完。”   杨虎娃一蔫:“好吧……”   那边大丫二丫盼着郑姑回来好久了,每天都在担心她们娘亲在外头怎么样了,现在母女三人见面,自然是有体己话要说,不过郑姑却不让大丫停了手中的活,晌午吃饭的时候有整整一个时辰休息时间,多的是机会叙话。   郑姑是个闲不住的,见刘大娘已经开始在做午饭,就进屋灶房帮忙。   赵汾的俩侄子嵩娃和东娃在蒙学班上完学后就跟着薛霁安在学木工,只有老母亲和婆娘在家,赵汾看完两个侄儿后,便回家去看老母亲,等明天挖红薯再过来,午饭也不在叶家院子吃了。   今天大家都很高兴。   郑姑回来后,工坊里的婶子们都围着她问长问短,打笑声不断从工坊木窗里传出来。   叶兰亭让刘大娘做晌午饭的时候,顺便把那三个红薯给一块蒸了。   红薯蒸好后,变成了带点泛红的金黄色,又甜又软又沙,入口即化。   叶兰亭给阿公和阿婆的碗里一人夹个大的,“尝尝看,好不好吃?”   阿婆的牙口不太好,平时一些太硬太筋的东西就嚼不太动,她咬了两口蒸红薯,一个劲儿点头:“是甜的。”   “兰亭啊,你在哪儿找来的这个红薯啊?”   叶兰亭自己拿着个最小的红薯,吃了几口,口感还真不错,沙地红薯又捻又甜,她坐在奶奶旁边道:“就在山上挖的啊,我就想,它在山上野外都能长,在土里肯定能长得更好了,于是我就把它们全部挖回来,种到后山的荒地,果然,它就结了这么多。”   “等明天把地里的红薯挖回来,留一些吃,剩下的再用来育种,来年咱们就能加大红薯产量,这个东西碳水含糖量高,很能充饥,还可以做淀粉和粉条,比种黍米要划算。”叶兰亭一边吃一边道。   阿婆笑得很慈和:“我们兰亭啊就是聪明。”   叶阿公在旁边听了,研究似的翻来覆去拿着手里的红薯看,半晌自言自语了句:“以前我看过一本古籍记载,民间用一种用以做药的薯根充饥,想来应该就是这个了。”   叶兰亭本在和阿婆说话,没怎么注意阿公的自言自语,阿婆夸她聪明,她也乐得在两个老人家面前卖乖,正想说几好听话哄哄老人家,她突然一顿。   刚才阿公说什么?   民间……   这个词,从一个山村老赤脚大夫嘴里说出来未免有些违和了。   叶兰亭若有所思看着阿公。   不过阿公再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将那个蒸红薯吃完后,喝了半碗粥,就起身去晒他的草药了。   背影颤颤巍巍的,一身粗布旧长衫,头发花白,脊背已经有些佝偻,看起来又跟村里的其他老人没什么区别。   叶兰亭想了会儿,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便问阿婆:“奶奶,爷爷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您知道吗?”   奶奶摇头:“我认识你爷爷之前,他就学医了,你爷爷以前祖上是郎中,医术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后来战乱,家没了,才逃到南方来的。”   说着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神情有些唏嘘:“唉,好多人都在那时候失散了。”   “哦。”叶兰亭点点头,原来祖上是郎中啊,那应该也算是个有点根基的家族了,怪不得爷爷不仅识字,还看过这么多典籍。   “奶奶,那您呢,您小时候家里是做什么的?”   奶奶幽幽长叹一声,眼里有着一种叫叶兰亭看不懂的怀念和怅然:“奶奶小时候家里也是穷苦人家,被爹娘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后来……后来跟着大家伙逃难出来,在路上遇到你爷爷,是他救了我。否则,我早已经在几十年前就死了。”   叶兰亭将脑袋靠在奶奶臂弯:“奶奶,您和爷爷那时候,都吃了不少苦吧。”   奶奶慈爱地摸摸叶兰亭头发:“都已经过去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和你爷爷就能放心去了。”   兰亭挽着奶奶的手,“奶奶,不许您说这样的话,您和爷爷都要长命百岁的。兰亭会孝敬你们,让你们过好日子。”   奶奶笑笑,摸着她的头发,不再说话。   这件话题说到这里,也就止住了。   ……   第二天,工坊所有人和村部班子全都抗上锄头跟叶兰亭到后山挖红薯去了。   叶兰亭因为昨天不小心一锄头下去挖坏了一个,便吸取经验,对村民们道:“红薯脆弱,埋得不深,大家挖的时候要绕开野藤中间一点点小心挖,别把果实挖坏了,挖坏就不好吃了。”   大家齐点头,挽起袖子,准备开干!   长在农村里的人,五岁娃娃就下地干活,就没有谁是不会挖土的。   原本种的时候就是按照分列一拢拢挖好的,中间那条土坑就方便站人,采挖的时候不会茶踩坏藤叶。   刘大娘一锄头刨下去,惊喜地道:“哎哟!瞧这,我这窝里有整整五个大红薯!”   旁边人见状,也都纷纷挥动锄头,各自找了一拢地,沿着滕根开始挖起来。   “我挖到了!我这儿有三个!一个大的两个小的!”   “哈哈哈我也挖到了!好多!”   “糟了,我不小心挖坏一个。”   叶兰亭见刘大娘那边收获颇丰,就让刘大娘给大家传授经验。   刘大娘被叶兰亭点为挖土标兵,站起身骄傲地道:“挖这东西可不能急,顺着滕根慢慢刨,刨开最上面一层泥巴,下面的沙地就是松的,把着滕根一扯就出来了。”   其他人便学着刘大娘说的法子挖,果然效率高了很多,而且红薯基本上都没有再被挖坏的。   一个个红薯长得又大又饱满,堆在田埂边上的竹筐,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三个竹筐。   “村长,把这些都抬回您家院子吗?”   叶兰亭道:“不,待会儿统一抬到村坝子那去,下午让全村老少都到村坝来开会,我有事情宣布。”   听到叶兰亭这样说,大家心里都开始期待起来——村长是不是要在村坝发红薯了啊?   之前刚开荒的时候,他们这里面大半的人都参与过最初的种植,那时候村长就说过,等红薯收成了,会最先发给他们。   一想到这里,劳动的积极性就更强了,十几个人齐开工,没用到半天时间就将整块地全挖完了。   叶兰亭过去点了点,一共收获了整整九大箩筐的红薯,丰收非常喜人。   她对郑姑和刘大娘道:“你们指挥大家把红薯抬到村坝去,按照大中小的个头分类出来,我和赵汾回一趟村部,等会儿就过来。”   然后她又对刘铁柱道:“你跑得快,去村口和山上采石场通知修路队的人,午时到村坝来开会,除了不能走路的,村里每一个人都必须来,我待会儿要点名的。”   刘铁柱用力点头:“好嘞村长。”   于是各分几路开始行动,叶兰亭带着赵汾这个管账的回去村部,先把村里公账上的钱算清楚了,才好给村民发工钱。   修路队那边李家庄过来的人算是临时工,所以干一天结一天的工钱,但他们大古村自己这边,却是工钱月结。   现在算算日子,一个月时间已经到了,工坊和修路队都该发工钱了!   叶兰亭专门做了一个工资表册子,每个人什么时候入职,干了多少天,该结多少工钱,全在上面记得清清楚楚。   她把这个册子交给赵汾:“你再核算一下,看看有没有错。”   赵汾一目十行扫下来,笑道:“我算账的本事都是村长您教的,您算的工钱自然不会有错。”   叶兰亭却没有说笑,表情严肃道:“你别小看这一个账本上的几排数字,若是不仔细核对检查每一项收支,记账的人很容易动手脚的,贪污半数银钱你都发现不了,往后你管账,可要千万注意。”   赵汾也正色起来,点头:“我记住了村长。”   他拿出算盘,噼里啪啦重新核算了一遍,才道:”村长,核对过了,没有错。”   叶兰亭点头:“嗯,这还差不多。走吧,带上钱箱,跟我去村坝。”   而另一边的修路队,刘铁柱跑得很快,过去通知了杨虎娃说村长召集大家午时到村坝去开会,除了不能走路的,男女老少都要去。   这时候上午这一班的工刚刚做完,杨虎娃给李家庄那边来的人核算完了今天来的人数,让他们领完工钱赶紧回去。   王老二他们当中有好几个人都是壮年,力气使不完,就想干完了上午再接着干下午,这样一天就能有四文工钱,可叶兰亭规定了,每个人只能干一班,一问才得知,说是剩下的时间要让他们回去干家里的农活,不能因为做工就把农活给耽误了。   现在领了工钱准备回去干农活,又听到大古村的人说,他们叶村长要召开全村大会,李家庄的人便好奇起来,这个叶村长又要搞什么大动作?   不一会儿杨虎娃他们那群人得到通知就全往村子里回去了,剩下王老二他们这群人够着脖子站在大古村外,心下实在是好奇。   那边村坝已经布置好了。   就近抬了一张桌椅过来,是给叶兰亭坐的位置,几大框红薯就全放在桌子旁边,已经按照叶兰亭的吩咐将红薯大中小分类装好。   很快,村民们都陆续来到了村子中心的晒场坝子,大家看见场中这架势,都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每个人都在好奇叶兰亭召集大家伙过来是要干什么。   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那箩筐里的还带着新鲜泥土的红皮果是什么,便有刚才去了后山挖红薯的人跟他们讲,那是村长一个多月前开荒种的东西,吃起来很甜。   没等多久,叶兰亭就带着人来了。   她走在前面,后头一左一右跟着赵汾和薛霁安,赵汾手里抱着个上锁的箱子,薛霁安手里抱着一架纺车。   “人都来齐了吗?”叶兰亭走到桌子后,环视了全场一圈,道,“人来齐了就开始点名。杨虎娃,你嗓门大,你来点名,点到一个应一个,没来的就在名册上打叉,待会儿扣福利。”   杨虎娃便拿着全村名册上前,开始挨个点名,点完一个打个勾,没来的就要问清家里人,是什么原因没来。   一圈点名下来,除了卧病在床的,全村都来齐全了,就连一两岁孩子咿呀吃奶的襁褓婴儿也背来了——因为大家都听说村长要给大家发福利,很有可能是按照人头算的。   点完了名,杨虎娃队过来叶兰亭道:“村长,点齐了,村里当前共一百二十三口人,来了一百一十八人,还有五个没来,分别是赵汾的老母亲,柱子他奶奶……这几个老人得了病下不来地,便没来。”   “好。”叶兰亭点头,示意赵汾上前打开钱箱,道:“今天把大家集中叫到这里来呢,有几件事情要宣布,第一件事,就是给工坊的工人和修路队工人发工钱,工钱册子已经造好了,赵汾喊到一个人的名字,谁就上来领自己的工钱。领完在册子上摁个手印,便算确认。”   那钱箱里整整十来吊铜板,码在箱子里放着,阳光下几乎发着光,这么多钱,大家眼睛都看直了!   见对工钱这件事大家没什么疑义,叶兰亭直接道:“赵汾,开始吧。”   赵汾点头,翻开册子念道:“刘铁柱,工钱六十文,奖金一百文。”   听到刘铁柱居然还有一百文的奖金,下面村民一阵哗然。   “为啥铁柱的工钱这么多?”   “是啊,别人整整多一百文。”   叶兰亭叩了叩桌子,示意大家安静,道:“刘铁柱在工坊运货期间,成功使李家庄村长与我们大古村签订了劳务合同,为大古村带来了切实的利益,所以这一百文是奖励给他的。以后你们要是能为村里做贡献,我也会给你们发奖金。”   大家便明白了,原来出主意也能得奖励。   刘铁柱很高兴地上前领了一百六十工钱,笑容都裂到耳朵根了。   赵汾又继续念:“刘氏,工钱六十文。杨氏,工钱六十文。王氏,工钱六十文。”   这几个都是负责糊纸盒做包装的大婶,她们也欢欢喜喜上前领了工钱。   “郭大丫,工钱六十文,奖金三百文。”赵汾这回不等大家发问,直接把奖金理由念了出来:“郭大丫在工坊拓模期间,自主研发了花瓣精油,提高了工坊产量,所以村长奖励她三百文。”   能够帮工坊提高产量,那肯定是个大功劳,比别人多得三百文工钱也没话说,只恨自己没那么脑子,不然也能多得三百文奖励。   而后又念道村部班子几个人:“郑姑,工钱一百文,奖励一百文。郑姑去上河郡时买回来一辆纺车,这辆纺车村长有用处,所以村长奖励一百文。”   “薛霁安,工钱一百文,奖励三百文。薛霁安为村里打造了牛车和多辆推板车,还在蒙学班授课教大家木工,所以村长奖励三百文。”   “赵汾。”赵汾念到自己名字时语气还算镇定,“工钱一百文,奖励三百文,赵汾在去上河郡时带回许多重要情报,并从胡人手里买回萝菔子种子一包,村长奖励三百文。”   “杨虎娃,工钱一百文,扣五十文,因在修路期间聚众与李家庄村民群殴,造成不良影响,所以村长扣其半月工钱,并点名批评一次。”   杨虎娃:“……”   他没想到事情都过去两三天了,还能在这里再丢一回脸。   但赵汾还没念完,他紧接着道:“杨虎娃奖励一百文,因带大古村青壮在拔河大赛赢得比赛,振奋团结了本村人心,村长决定奖励一百文。”   下头脸色险些就要惨白下去的杨二婶听了最后一句才稍微好看了些,但还是恨铁不成钢就拧了杨虎娃胳膊一把,小声骂道:“你瞧瞧人家二狗,拿了整整三百文奖钱!你怎么不跟他学学?”   接下来就是修路队,除了那天跟着杨虎娃打架的人被扣了两文,其他每个人都得了六十文工钱。   发完工钱,每个人都上前点数、摁手印拿到了自己应得的,虽然诸如赵汾薛霁安等人比他们高出好几倍,但村长给出的那奖励理由让人完全无法反驳。只会在心里头想,下次有机会,他们也要多出出好主意,在村长面前立一功,这样兴许他们下回也能拿三百奖钱。   发完工钱,桌子上的钱箱瞬间就空了一半。   大家高高兴兴拿到了钱,又看向旁边那几大框红薯,等着叶兰亭接下来的话。   叶兰亭说:“这是后山沙地种出来的红薯,现在已经收成了,收成不错。”   “之前去开荒的是哪十个人,都出列,我奖励你们每人两个红薯。这红薯拿回家后,可以切块和小米粥一起煮,也可以蒸着吃,味道香甜软黏,你们试过就知道了。”   那十个开荒村民欢喜地上前,每人领到了两个中号红薯。   这下光是杨虎娃一家人就领到四个,杨二婶直接笑成了一朵菊花。   当时刘铁柱家去了三个人开荒,领到了六个红薯,他自己都没想到。   而其他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了,心头都在后悔,早知道小叶村长这么能干说一不二,当初他们就不该犹豫,开荒那么轻松的话,放到现在大家都是愿意抢着干的!   然后叶兰亭又道:“家里有十二岁小孩的,按人头算,也可每人来领两个红薯,但这红薯领回去,只能给孩子吃,要是被我知道大人吃了,就从你们工钱里扣。明白了吗?”   这下那些家里有两三个娃娃的村民可高兴坏了,一人上前领到一兜红薯,虽然是小号的,但也比一个都领不到强吧。   开荒的领了,家里有孩子的领了,剩下啥也不沾的人,叶兰亭便不再发了。   她说:“剩下的红薯,大的要用来做粉条,小的留着明年育种。”   大家也不敢有意见,这红薯本来就是村长家。   说完叶兰亭又拿出萝卜种子:“现在,我还需要一批人到后山沙地开荒,扩大沙地面积,种赵汾带回来这种新的农作物,我叫它萝卜,萝卜生长期一般五六十天,有谁愿意去种的,现在就举手。”   村坝里一百多人,齐刷刷全举起手来!   开什么玩笑,有红薯的经验教训在先,这回种萝卜要是再不跑前头点,到时候连汤都喝不着。   叶兰亭满意地点头:“那好,既然大家都愿意,到时候我便让刘大娘负责安排轮班,具体细则等明天下午我们开完会商议后张贴到村坝公告栏,你们自己来看。不会认字的就要学,以后村里的大事小情,我都会张贴到村坝公告栏,包括招工信息,也会张贴出来,就不会像以前那样敲锣打鼓的满街巷通知了。”   大家感觉都很新奇,村长张贴公告的举措就跟城里城门口那些放府衙榜告一样,什么新鲜事都能在城门口那儿打听。   村民开始交头接耳,互相讨论起公告栏的事情。   “还有几件事要宣布,从明天开始,村里六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孩子必须到蒙学班学认字,如果让我发现家里有这个年龄孩子但没有送到蒙学班来的大人,就取消做工资格。孩子送来蒙学班后,每天中午可以在蒙学班吃免费伙食,伙食跟工坊是一样的。”   “还有,村里任何人不许把孩子卖到外面当童养媳。现在村里条件好起来些了,只要你不懒,勤快点,随便做一份工,也能养活家里几口人,我不会让你们饿死的。所以,不准卖孩子,被我发现谁敢卖孩子,我就把你给卖了。”   叶兰亭见坝子里村民脸色各不一样,沉着声音问:“听明白没有?”   妮妮的娘谢氏脸色有点讪讪,她生了四个女儿,前头三个丫头全被她卖到隔壁几个村当童养媳了,虽然遭的罪多了点,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孩子都生俩了,招娣去年还带着娃回过一次娘家,娃都能喊她姥姥了。   本想着过两年妮妮来了月事,就将妮妮也卖去大河村,听说有户人家在镇上做买卖,家里有钱,愿意给两吊聘礼,虽然儿子是个先天瘸子,但谢氏便想,反正是嫁人,嫁谁是不是嫁,嫁给别人也是过去生儿育女,嫁给大河村的瘸子还能得两吊钱,为何不嫁给钱的呢?   现在叶兰亭当众宣布以后不许卖女出嫁,谢氏脸色有点难看,她觉得叶兰亭就是在故意打她的脸。   谢氏道:“叶村长,虽然你是村长,但女儿是我们自己家的,她要不要嫁人,这个轮不到你管吧?”   叶兰亭视线凉凉落在谢氏身上,她早就听糊纸盒的大婶们八卦过,这个谢大娘将自己生的三个女儿全卖出去当童养媳了,虽然那几年大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也不是她一个人这么做,但叶兰亭只要一想到她卖了自己三个女儿,还打算把妮妮也卖了,心头就一阵冷意。   叶兰亭面无表情问:“谢大娘,你家招娣、盼娣、来娣,三个女儿,一共被你卖了多少钱?”   谢大娘被当中戳穿,面上非常挂不住,语气也非常不客气:“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的女儿,我又没卖你!”   叶兰亭语气不喜不怒,又道:“好,这是以前的事我尚且不跟你追究。但我听说你已经跟大河村的瘸子商量好了,等妮妮满十二岁便把她用两吊钱卖过去,可有这事?”   谢大娘皱眉,被周围村长指指点点的看着,心里升起股怨恨:“我自己生的女儿,我愿意把她嫁给谁就嫁给谁!叶兰亭,你管得也太宽了吧,就算你爷爷当村长时,可都没管过这些事。”   叶兰亭站起身,浑身冷然气势一下镇出来:“我爷爷是我爷爷,现在是我当村长。你若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就卖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妮妮站在谢氏旁边,小女孩肩头单薄瘦弱,不敢吭声,泪水爬满了整张脸,咬着嘴唇小声啜泣着。   叶兰亭走过去,蹲在妮妮面前,爱怜地摸摸她头:“妮妮乖,别害怕,有兰亭姐姐在。告诉姐姐,你愿意被你娘卖去给瘸子当媳妇吗?”   妮妮哭得直抽泣,畏惧地看她娘一眼,又怯怯地看着叶兰亭。   叶兰亭握着她的手,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不用怕你娘,兰亭姐姐会给你做主。”   “不想,我害怕……呜呜呜,我害怕,兰亭姐姐,我不想被卖去当童养媳。”妮妮扑进叶兰亭怀里,双手紧紧拽住她衣襟,怕得浑身发抖。   今天她当着这么多人面顶撞了她娘,回去肯定要遭到一顿毒打的。   叶兰亭撩起妮妮的衣袖和裤管,全是竹条鞭打出的痕迹。   她冷冷盯着谢氏,起身,对一旁薛霁安道:“取两吊钱出来,给她,写个字据,以后妮妮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谢氏愣住,嘴一张刚想骂人,叶兰亭又道:“以后村里的招工对谢氏永不录用,这就是卖儿女的下场,你自生自灭吧。妮妮以后就跟着我了。”   薛霁安抿着唇,刷刷写好字据,取了两吊钱递给谢氏,淡淡道:“签了这个,妮妮以后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谢氏看着那钱和字据,又看着周围用痛快的眼神盯着她的村邻,心头感到一阵慌张和恐惧,一下子就嚎叫起来,整个人往地上一滚:“没王法啦!村长强买强卖啊,抢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啊啊啊!”   叶兰亭牵着妮妮走回桌前,对杨虎娃道:“把她拖到一边去,别在这儿影响大家。”   杨虎娃上前,三两下就把那胡天喊地谢氏拖到村坝外头,冷哼地朝她啐了一句:“叫你良心被狗吃了,村长肯培养你家妮妮那是你上辈子积来的福。”   叶兰亭坐在桌后一言不发,只平静环视着站在坝上的村民。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这时候郑姑出声:“请村长放心吧,儿女都是从我们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就是苦点累点也不会去卖儿卖女的!况且现在又村长带领咱们全村人解决了温饱问题,还给咱们做工挣钱的机会,大家感激还来不及呢,村长立的规矩我们一定会遵守的!”   大家这才明白,叶兰亭是要他们表个态,于是大家纷纷附和郑姑的话:   “村长就放心吧,只要能吃上一口饱饭,没有哪个人家愿意去卖儿卖女,以前那都是没法子了,活不下去没得选,现在村长让大家挣了工钱,还给孩子们免费讲学,免费伙食吃,我们绝对不会再买女儿,否则我们不久成了那不识好歹了人吗!”   “是啊是啊,请叶村长放心吧,我们不会那样做的。”   “我们大古村本来就没几口人了,谁家不想孩子好好的呢。”   叶兰亭得到了村民的保证,才点头:“那好,规矩今天就立在这里了,以后谁敢违背,谢氏就是下场。”   妮妮乖巧地紧紧站在叶兰亭身后,小女孩看着叶兰亭时,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和崇敬。   解决完这件事,叶兰亭才朝薛霁安挥手,让他把纺车抬上来,又让郑姑上前,对所有村民道:“除了香皂工坊以外,接下来,我还会再开一个新工坊。”   “但这个新工坊的活需要一定技能的人才会做,现在郑姑已经会了,我让她来教大家,只要是十五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的妇女,都可以去找郑姑学纺线。”   “等纺线坊开起来后,郑姑就是新工坊的厂长,此外我还需要一些能够做管理的人才,这个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到时候我会从你们里面挑选几个学得最好的人当管事,当了管事,工钱能涨到一月一百文。”   一听叶兰亭又要建一个工坊,大家都很激动,尤其是村里的女人们。   之前香皂工坊她们没能选得上,修路队采石头又都是力气活,去的基本上都是男人和粗壮妇女,像她们这些力气小的女人,就什么活也没有,现在村长终于也能给她们一个做工的机会了,太好了!   “村长,我们现在就去找郑姑报名吗?”   刚才眼睁睁看着大家领工钱,就连郑姑女儿都一下子拿到四百文,没有做工机会的人都眼红着呢。   叶兰亭抬手:“现在还不急。”   “大家想想,既然要办新工坊,那地方要选在哪儿呢,我家院子可已经没有地方再腾出来当工坊了,纺车占地方,有也摆不下了。”   大家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啊,新工坊要建在哪儿呢?   叶兰亭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今天要跟大家商量的最后一件事了。”   地。   她需要集中大古村的土地。   作者有话说:   嘿嘿今天我又粗又长,揪20个夸我彩虹屁的评论发红包!!! 第28章、两章合一   “村里没有地方做工坊了,就需要找一个新地方建工坊。”   叶兰亭拿出一张图纸展开,叫两个人帮忙举着,用竹条指着图纸对下面的村民道:“地址我已经选好了,就在村西口,这里有一片闲置的空地,我打算就把新工坊建在这里。”   图纸画得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一目了然,因为叶兰亭用了简笔漫画的画法,就算没读过书的文盲也能一眼看懂图纸上哪家人的房子在哪儿,村坝在哪儿,叶家院子又在哪儿,还有村西头要新建的工坊在哪儿。   村西口离新修的石子路比较近,有脑筋转得快的村民立马就明白过来,村长把工坊修在这里,以后往镇上运货就更方便了。   “村长,既然要修新工坊,是不是又要招建造工啊?”   叶兰亭微笑点头:“没错,几件事情是同步进行的,那边开始学纺线,这边就要修工坊,等到都弄好了,新工坊就能开始运转了。”   “但是,现在咱们村除去香皂厂,纺织厂和修路队,已经没有可以再干活的劳力了。”她说,“剩下都是些老人和小孩,这要怎么办呢?我想请大家帮我想想法子。”   坝子上的村民们还真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有的说,现在村里大部分劳壮力都去了修路队,直接让修路队的人干完半天活再去修工坊就行了,可这样一来,田里的庄稼就没人种了;也有的是说,可以再从隔壁村子里请一些人过来,实在不行,镇上也有很多专门接短工的人,只要给他们工钱就能干活。   但这又违背了村长的初衷,村长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帮助自己村的村民赚钱,没得道理他们自己还没吃饱就先便宜了外面的人。   能想到聪明主意的人实在太少了,大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叶兰亭悠闲地喝了口茶,坐在椅子上等大家议论出一个他们认为的好办法。   过了片刻,大家的讨论声渐渐平息下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叶兰亭。   “村长,您就说要怎么办吧?我们大家伙都愿意听您的!”   “对啊对啊,我们都村长的!”   叶兰亭放下茶盅,慢悠悠坐直身子:“行,那我就说说我的提议,大家伙先听听觉得能不能行,待会儿咱们再商量。”   “现在主要的困难就是大家都得一边种地一边做工,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同时干那么多活。所以我的办法就是——地,大家统一起来交给专业的人种,这样一来,种地不专业的人就有足够时间和精力去做自己擅长的活。”   大家都没明白叶兰亭的意思,都一脸疑惑纳闷地瞧着她。   叶兰亭继续道:“我看了宗祠簿子上记录的田地户口,咱们大古村每户人家分地六十亩,但除去山林荒地,能耕种的旱田水田人均不过一两亩。”   现在这个大盛朝沿袭的还是曾经陈朝的民丁分地政策,既一个十八岁男丁成年后每人授露田二十亩(通指家中长子),作为世业田,终身不还,可以传袭后代,但限制买卖。   打个比方,一家三代人,三代男丁,就有六十亩地,这六十亩包括一些露天荒地和山坡树林,总之划给你六十亩,你愿意怎么种就怎么种。而这家人爷爷死了,爷爷的地就自动传给孙子,孙子就不再分到新的地,这样一代一代传下来,家里基本不会超过四代人的地。   也就是说,一户人家,最多也就分到八十亩地,其中水田最多也就五六亩的样子。   假如遇上前几年那样的战乱,成年男丁被兵役强征,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那些位于后山本来就没有人力去种的荒地,就会直接荒废。   妇孺们只能种一些靠近村子周围的水田和旱田,所以实际耕种面积比分地簿子上记录的地少十倍不止,天公不作美的情况下,有时候收成还不够口粮吃。   但规定交税赋却要按人头交税,所以村民们常年都处于交完税后倒欠一屁股债的状态。   分地只按男丁分,势必会造成广大底层百姓重男轻女的思想;而交税却按人头交,朝廷这样严酷的剥削,百姓们势必怨声载道,群起反抗。   叶兰亭了解完整个关于人口田地税赋的苛政后,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王朝不灭,那才是有鬼了!   她对村民们道:“我的打算是,将咱们村所有的旱田和水田全部集中起来,统一规划种植,什么农作物收成好,适应咱们这里的天气和土壤,咱们就种什么,这样比你们东家一块西家一块的种起来要方便,也利于管理。土地集中种植后,我会指派最擅长种庄稼的人来种地,其余人全部去工坊干活。以后的粮税就统一交,收成的粮食按各家实际用地占比分成。”   叶村长话音一落,全村人都反对起来。   “那这样一来,咱们岂不是就没有地种了?”   “是啊,村长,你这不是要收走咱们的地吗?”   “咱们农民就靠种地糊口呢,做工虽然是能赚几个钱,但谁敢保证能长久,到时候咱们不还得继续种地!”   “不行不行,这事咱可不能答应!”   叶兰亭淡定地等村民发完牢骚,才继续道:“不是白让你们把地集中起来,地契的所有权也还是你们自己的,永远是你们的,我不要你们的地。我只是让大家统一执行,统一行动。你们若实在理解不了我说的意思,那我换个说法。”   “我,叶兰亭,大古村村长,租你们手里的地三年。这三年时间里,我付给你们租金,帮你们交粮税,地就交给我来统一管理,每年年底收成后,除去人工和税粮,我再拿出五成作为给大家的分红。现在听明白了?”   大家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点懵逼。   赵汾站出来道:“村长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大家都把地租给村长,她要统一请人种,村长种地这三年,赋税她来交,咱们不用管,到了年底收成的时候,村长交完所有赋税,再将剩下的粮食拿出一半来分给大家作口粮。”   养牛的老翁问:“那请问小叶村长,你租我们的地,租钱要怎么算?”   叶兰亭补充道:“水田一亩一年五百文,旱田一亩一年三百文。租金我可以一次性付给你们,到时候我要请人种地,你们再反过来帮我种地,我还会再付给你们工钱,你们也不用自行交税了,以后大古村所有人的税赋全由我一人负责。不管年底收成如何,我都会将剩下的粮食拿一半来平分给大家。”   “你们不种地的时候,就可以到工坊里干活赚钱。你们自己算一笔账,就拿最低每月六十文钱算,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七百二十文,再加上田地租金,最起码也有个八百文吧,这样一来,你们每家每户,一个人,一年最少都能进账一吊半钱,还不用交税,是纯收入,懂了吗?”   “况且在工坊做工期间,每天中午都免费管饭,实际上你们也是吃我的粮食,年底分的口粮也够你们自己家里吃了。只要你们勤快,不偷懒,一家人随便出两个人做工,一年最少就有三两银子的纯收入,明白了吗?”   三两银子?!   这么多!!!   大家都惊呆了。   郑姑笑着道:“我来帮大家算一笔账,我家四口人,一个大人三个孩子。我把地租给村长,我家有水田一亩,旱田一亩五分,算下来就有九百五十文的租钱。我和大丫二丫都在工坊做工,我和大丫每月一百文工钱,二丫也有六十文,我们三个人一年就能拿三千一百二十文,加上田地租金,一年就有四吊多钱,这还不算村长给的奖励钱。我家三娃又在蒙学班免费上学,一家四口中午都在村长家食堂吃饭,年底不用交税还能分到集中田的粮食,我们一家的存余能比镇上富农还多!”   “以往每年,咱们哪个不是累死累活干一年,交了税赋,连自己的口粮都不剩,到了冬天只能上山挖野菜根吃?”   “现在叶村长给咱们这么好的待遇,这地呀,我郑姑第一个愿意租给村长,我相信叶村长!”   赵汾也毫不犹豫道:“我也相信叶村长。我家愿意租地。”   杨虎娃正要举手,他娘比他还快一步大声道:“小叶村长,我们杨家也愿意租地给你!”   薛霁安家就他一个人了,他不用和任何人商量:“我支持村长。”   刘铁柱和他娘也道:“村长是为了大家好,咱们一定要支持村长!”   其余的人,有些得了好处,便也跟着赞同,但还是还部分在犹豫。   养牛的老翁又问:“请问小叶村长,那假如遇到干旱年头,收成不好,你租了全村人的地,种的粮食却不够你交税,更没有余粮分给大家,又当如何?”   叶兰亭赞赏地道:“老翁这个问题问得好。所以我会给大家签一个协议,叫做承包责任制协议,内容里面会写清楚,不管天灾人祸收成如何,我租地这三年,赋税一概由我负责,至于余粮,我给大家最低保底一家五百斤,租钱会在一年的开始就先付给你们,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拖欠赖账。”   “三年租期一到,你们可自行收到自家的土地,如果我赖账,你们就拿着我签的租赁协议上衙府告我的状去。现在你们还有疑义吗?”   叶兰亭环视一圈,见大家听明白了。   只是……他们从来遇到过这般大胆的决定,有点犹豫不决,说白了,还是有点不放心叶兰亭。   毕竟古往今来,土地都是农民的命根子,谁也不敢轻易把自己的命根子交给别人。   叶兰亭的工坊现在是挺红火,但谁能保证她三年都一直这么红火呢   “我给你们一炷香时间考虑,考虑清楚的人,就到薛霁安这里来签租赁协议,签完字,就可以立马领租钱了。”   叶兰亭又端起茶盅喝了口茶,整个下午,她已经是喝第二盅茶了,宣讲村规实在太费口舌了,尤其是跟这群完全未曾开化的文盲村民讲。   好在她培养的几个下属现在都很得力,她讲完后,他们便自发进入人群,给大家做起思想工作来。   郑姑给一群年轻妇女摆起利弊道理;赵汾给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中年村汉讲起租地的好处,杨虎娃也想去帮忙,可他娘的嘴皮子更加利索,拉着一群老大婶叽里呱啦就聊了起来。   叶兰亭笑呵呵看着杨二婶成了她的村规宣传大喇叭,觉得这婶子人还挺有意思的。   薛霁安坐在叶兰亭旁边给前来询问的村民登记,见她突然发笑,抬头看了她一眼。   叶兰亭正襟危坐,喝完水后,又将那位养牛的刘老翁请了过来。   这位刘老翁三番两次问出重点问题,叶兰亭觉得他应该是个内行。   “刘老翁请坐,兰亭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刘老翁向叶兰亭揖手:“老朽正好也想请教小叶村长几个问题。”   “之前听老翁说,您家以前养过牛,这么说来,您以前种庄稼是一把好手咯?”叶兰亭说着掏出手机,有点跃跃欲试。   刘老翁谦逊地道:“好手到算不上,不过我家的水田,确实一直是村里收成最好的。”   叶兰亭眼神微亮,低头看了看手机界面,自从赵汾和郑姑从上河郡闯荡回来,她的声望值和贡献值就涨了不少,眼看村子马上就要升级到第五级了,她可再解锁一个NPC培养名额。   她本来是想把这个名额留给妮妮的,但现在妮妮已经被她收到身边来了,有没有名义上的培养也不急在一时,但面前这位老翁……   贡献值还差几十分值就满五级,叶兰亭猜想,等解决完土地集中这件事,应该就能成了。   她还有点期待这位刘老翁的天赋属性。   刘老翁却担忧地问道:“我想问问小叶村长,您将所有人的田地租过来,可是有什么计划?春季谷雨种什么,秋分时节又打算种什么,咱们大古村地靠落日山,良田不多,水源也少,历来庄稼收成就差,倘若这么多地集中在小叶村长手里不好好打理,只会比村民自种产粮还要低。而且您事先就给了大家租钱,大家拿着钱只怕也不愿意再来种地了,到时候这地岂不是要荒在您手里?”   就凭刘老翁问的这些专业问题,叶兰亭说什么到时候也要请他老人家来干个管事。   “老翁放心,我叶兰亭不是一个做事没有计划的人,在务农方面,老翁比我懂,到时我会请老翁来参与农田集中种植的制定计划。”   “现在,先看看村民们的意向吧。”   如果同意的人多,那等地里的黍米一收完,就能开始规划冬田种植了。   等到登记完后,叶兰亭拿着名册一看,三十户人家,有二十二户都同意了,剩余八户没有同意,册子上也没有签字。   “这个结果还是不错的,至少三分之二以上的人现在都认可我叶兰亭的工作能力了。”叶兰亭点着头道。   她对刘老翁道:“能不能麻烦您将这二十二户人家签的租地画个缩小版的板块图给我。”   刘老翁对村里的田地分部烂熟于心,点头:“小叶村长放心,别的事我不行,但这事包在我刘老翁身上。”   叶兰亭又仔细看了眼哪些人家没签字,基本上都是村里不服管教的那种的刺头,诸如看她不顺眼的王阿嫂,还有妮妮的娘谢氏。还有几家人是自家的地位置产量都还可以,算下来一年收的粮食也能卖个一千多文那种,担心叶兰亭给了租钱后是否会真的再帮他们交税,所以有点半信半疑,便没有签字。   她指着那几家道:“这几家人,再去做做他们工作,给他们讲明白集中土地的好处,他们还有什么疑虑顾忌,通通都报上来。”   “至于这两家人……”叶兰亭皱眉看着王阿嫂和谢氏,“也再去问问她们吧,实在不愿意,也不用勉强她们了。”   土地集中承包的是最近大古村发生的大事,大家每天忙完活,就坐到村坝和老井口边讨论这事,一直议论了四五天,直到五天后,叶兰亭让人张贴了公告到村坝的告示栏。   大人们让去蒙学班学了认字的娃娃们将公告上的内容念出来。   孩子们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关于大古村土地由村部集中承包一事进展如下:已签租赁协议二十七户,未签三户,承租耕种土地共八十九亩五分,其中水田四十三亩五分,旱田四十六亩。未来还将在后山开荒十一亩沙地,共一百亩。集中耕地将聘雇刘老翁为田园管家,后续种植计划待公告。——叶兰亭,盛历五年,十月廿七。”   大家都围着公告栏摆起龙门阵来。   “咱村二十七户人家都签了土地承租协议,这么多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看没问题,咱们钱都已经拿到了,这公告都出来了,还能有跑!”   “以叶阿公在村子里这么多年的威望,就算小叶村长赖了咱们的税粮,到时候咱们也能找叶阿公理论去。”   “没错,也就三年时间,咱们就看看这小叶村长她到底葫芦里买什么药!要实在不行,三年租期一到,咱们把地收回来就是,白纸黑字都签了协议,咱也不怕她讹咱们的地!”   “其实咱们村这些地,都是最次的,叶村长要真想讹咱们的地,没必要自己掏那么多钱,她哪怕赁镇上地主的田,再雇人种,收成也比村里的好,她其实都是为了大家好啊。”   叶兰亭坐在她的办公室里,问薛霁安:“公告都贴出去了?村民反响如何。”   薛霁安道:“大多数村民反响都还算积极,没什么人唱反调。”   “那就好。”叶兰亭点头,“明天你带着大丫,把香皂工坊里做出来的这批香皂先给李含香送去。”   一件件事情稳步执行,等交完李含香的这批一千个货,叶兰亭就打算再派薛霁安和杨虎娃外出去闯荡。   上回赵汾郑姑二人历练回来,她的村子等级声望值和贡献值都涨得很快,而且手下人出去见过世面再回来,眼界心态都会不一样。   杨虎娃和薛霁安是叶兰亭很看好的两个少年,她多给他们一些机会闯荡历练,希望他们能快速成长起来,赶紧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叶兰亭又去看郑姑那边的纺线课进展如何。   她叫上自己的小跟班:“走,妮妮,跟我去郑姑姑家瞧瞧。”   自那天村民大会上她宣布要新办纺织工坊,当场就有十来个妇女报名跟着郑姑学纺线,而后又来了四五个人,总共十六人。   尤其是现在她们家里的地租给了叶兰亭,孩子也都送到蒙学班来上学了,家里男人也去了修路队做工赚钱。女人们一下子整个人被解放的感觉,不用带孩子也不用下地,闲在家里完全不知道该干嘛,便三五结伴的都来了纺织班。   纺织班在新工坊建起来前暂时设置在郑姑家。   郑姑把她家院子打扫干净,她就在沿台上给大家示范怎么操作,等示范完,再让来学习的村姑们挨个上前实践,不会的她再手把手教。   目前郑姑用的是麻树皮在教大家纺线,纺出来的都是粗麻线,在大古村后山就很容易采到一些含韧皮纤维高的植物和藤草,用来做成麻线。   叶兰亭想的是,到周边地方去收购一些动物羽毛或者棉花,再混合竹麻纤维,就能纺出毛线,再用毛线织成毛衣,这样,村民们就不用畏惧这个寒冬了。   ——现在已经进入深秋,村里还有很多孩子穿着补丁单衣,叶兰亭看着实在很心疼。   而且毛线如果产量高的话,纺出毛线和毛衣还能够拿出去卖,一举两得。   叶兰亭见大家学习热情都还不错,郑姑也教得认真仔细,便没有出声,带着妮妮站在院子边上静静地看了会儿。   “是村长,村长来了!”   很快有人发现了叶兰亭,大家原本坐着,现在都站了起来。   “大家不用管我,我就随便看看,你们学你们的。”叶兰亭跟个老干部似的背着手,笑吟吟道。   大家跟叶兰亭熟悉以后,也都不那么拘束了,跟他打过招呼后,又继续听郑姑讲课。   叶兰亭也端了根板凳过来,拉着妮妮坐在人群后跟着听了会儿。   这个纺车是最原始那种手摇纺车,得用手一边搓捻捶杆,然后将松散的纤维拧成线条并拉紧拉细反复捻成线,纺成的线容易粗细不匀,而且费人工,也费手。   叶兰亭想到现代那些纺织大厂里精端的纺织仪器,整个工厂全自动化纺织,羡慕得直叹气。   她什么时候也能拥有自己的先进机器!   她恨自己当初大学专业没有学电子工程,不然到了这里,她就能率先研究出电来,有了电,一切都好说!   即便没有电,叶兰亭思忖道,那是不是也可以将手摇纺车改进成脚踏的,至少能让女工们不这么费手啊。   她想到了七十年代的老三件之一:缝纫机!   正想着想着,一道热切的视线落到叶兰亭脸上,让她想忽视都不行。   叶兰亭转过头,看到一个朴素的村妇正腼腆地看着她,嘴唇蠕动,欲言又止,只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声音。   叶兰亭疑惑:“你是……?”   旁边一个婶子解释道:“她就是赵汾家里的,哑娘。”   哑娘看着叶兰亭,一边咿呀一边比划着什么。   “哑娘说她很感激你,让她家赵汾进工坊管事,还让嵩娃和东娃学认字。”   叶兰亭诧然,她早就听说赵汾的妻子是个哑巴,平时也不怎么出门,都在家里帮着照顾生病的老母亲,今日才第一次见。   哑娘长得并不难看,甚至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看着人时,能用眼神传达她的情绪。   “不用谢我,赵汾自己有这个天赋和能力,嵩娃和东娃也很聪明。你在家照顾赵奶奶辛苦了,是赵汾让你来郑姑这里学纺线的吗?”   哑娘点头,她看起来很紧张,好像很担心叶兰亭会不允许她来。   叶兰亭笑笑:“不用担心,纺织长对口才没有要求,你只要心灵手巧,会纺线,工坊就招的。”   哑娘朝叶兰亭感激地笑了笑。   叶兰亭突然福至心灵,拿出手机,对着哑娘朴实的笑容一扫——   【哑娘,女,年龄30,资质99(七窍玲珑)天赋201能耐87体力72。擅长:厨艺】   叶兰亭:“!”   瞧瞧,她随便一扫,就捡到一个宝。   做完土地集中这件事后,叶兰亭的村子就升到lv5级了,她没有急着选择培养妮妮亦或是刘老翁,而是把这个名额空置下来,这样后面遇到她觉得疑似可造之材时,就都可以先用手机扫一下确认他们的天赋属性。   很惊喜的是,叶兰亭的看人直觉非一般的准。   刘老翁,妮妮和现在的哑娘,都是三个有天赋的人。   “哑娘你做饭一定很好吃,不如你到叶家院子来,替换刘大娘做食堂厨娘吧,我照样给你每月六十文的工钱。”   自从郑姑离开灶房,换了刘铁柱他娘做厨娘后,叶兰亭就觉得食堂水平直线下降了,虽然其他人吃不出来什么区别,因为他们的需求只是填饱肚子,但吃在叶兰亭口里,就觉得味同嚼蜡。   也不知道刘大娘是怎么做的,同样的粗粮和荞面粉到了她手里,做出来的东西吃着就那么干巴无味。   哑娘听到叶兰亭愿意让她去叶家院子做工,非常激动!   她的男人和两个儿子都在那里,她当然也想去,而且叶村长竟然一点不嫌弃她是个哑巴。   哑娘对着叶兰亭一阵咿呜比划,叶兰亭大概看明白她仍旧是在感谢她。   “不用谢我了,走,跟我回去,我正愁找不到人做红薯淀粉呢,你厨艺天赋这么高,一定可以!”   叶兰亭叫上哑娘,牵着妮妮,三人一道往叶家院子走。   妮妮自从被叶兰亭‘买’来后,就一直很乖巧地跟在她身边,叶兰亭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给叶兰亭增添任何麻烦,短短四五天时间,她就已经学会了帮叶兰亭研磨,洗毛笔,整理办公桌上的册子,还会帮阿公晒采药,帮阿婆煎药汁,中午忙的时候还会去灶房帮刘大娘烧火做饭。   才十岁的小女孩,懂事得让人心疼。   而她的天赋属性也很让叶兰亭意外,因为她得到的妮妮擅长是:艺术。   在一个穷山村里面,无人知晓地孕育着一个未来的艺术家。   但如果没有叶兰亭,这个未来艺术家的命运,就是被自己亲生母亲卖给邻村的瘸子,然后一辈子活在家暴和虐待中,生下几个同样可怜的孩子,浑浑噩噩、凄凄惨惨过完她的一生。   在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女人们的命运总是不由自己做主的。   但叶兰亭偏偏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别的地方她管不着,但在她管辖的这个小村落,女人们一定要有自己的地位和工作,有选择是否愿意嫁娶和生育的权利。   叶兰亭紧紧拉着哑娘和妮妮的手,神色坚定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大古村,会改变的!   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哑娘和妮妮在身后,目光脚步紧紧地追随着叶兰亭。   她们知道,只有前面这个人,可以带领她们走出黑暗和沼泽。   作者有话说:   感谢雷的小天使:江德鲤、鹿蜀1个;   感谢灌营养液的小天使:30392870、页面无法显示,请刷新、666、卿人可青、水颜10瓶;琰是美玉啊、mua 5瓶;柒柒、小荷尖尖、塔尔塔洛斯2瓶;玐柒、洛洛、wm身体健康1瓶;   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双更哒! 第29章、1更和2更   这一次去镇上送货,叶兰亭仍旧是派的薛霁安和大丫一同去,他俩上次就和李含香打过交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叶兰亭把任务交给他们很放心。   这一批货因是李含香的加急单,当时说好以一枚八十文的价格批给她,是以李含香离开大古村时支付了四十两银子的定金。有了这四十两银子周转,叶兰亭手头宽裕许多,付完村民们签下土地集中协议的租钱后,这笔钱还剩余十五吊多。   加上之前账上盈余的二十来吊钱,和此趟送完五百个货后能收回的二十吊尾款,粗算下来还有个五六十吊。   五六十吊钱盖一个纺织厂那是绰绰有余的,人工很低,石木几乎不要本钱,就近在后山采砍就行,但将来叶兰亭要收购羽毛棉花就需要更多资金了,这一点钱远远不够拓展她的工业计划。   所以叶兰亭在等,等一个从上河郡来的消息。   薛霁安和大丫出发去镇上后,叶兰亭就带着哑娘在院子里试着制作红薯淀粉。   红薯淀粉制作过程并不难,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工具,叶兰亭小时候就经常看她外婆在乡下自己做红薯淀粉,很简单,看两次就会了。   将红薯洗干净切成块,碾碎后压出汁,汁和残渣搅拌一起倒入滤布,虑布就用一般的干净麻纱就行,然后再将汁水从残渣里冲洗过滤出来,等到红薯汁水静置沉淀后,最底下那一层白色粘汁就是淀粉了,晒干即可。   留下的红薯残渣还可以烙成红薯饼、蒸粗粮馒头吃。   红薯淀粉的放置期很长,一般都在两年左右,用来当做冬季储粮是最好不过了,做成粉条后更是一道美味佳肴。   除去来年育种的,叶兰亭留下来做淀粉的红薯还有四五筐,全是筛选的大个红薯,估计可以虑出个一两百斤的淀粉。   哑娘虽然口不能言,但她干起活来手脚却非常麻利,叶兰亭先是将虑淀粉的原理过程给她讲了一遍,又简单示范了一下,哑娘便点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叶家院子有一台推磨的石磨盘,阿婆偶尔会用它磨一些豆子,将就虑豆渣的滤布使用,把碾碎的红薯碎渣放进去,下面接一个木盆,白色的浆汁很快从滤布流下来,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一盆。   三四个木盆很快就装满了,但剩下的红薯还没有榨完,叶兰亭又找人去村里借了几个大木盆来,一整天的功夫忙活下来,虑了十来盆浆汁。   但这些还不是最终成果,要等它沉淀个一两天后,撇去清水,底下那一层白浆才是最后的淀粉。   一次性榨了四五框红薯剩下的残渣,足够工坊工人和蒙学班的孩子们吃上十来天的红薯饼和粗粮馒头了。   叶兰亭让哑娘想办法,看看怎么能将红薯饼做得更美味一些。   上次用野猪肉煸制的猪油还剩一些,叶兰亭允许哑娘使用这些猪油来制作食物。   哑娘拿起一个背篓,对着叶兰亭一阵比划,大概意思就是她要去后山一趟,采点野菜什么的回来。叶兰亭看明白她的意思,便让妮妮和她一块去。   哑娘来替换了刘大娘当厨娘后,叶兰亭就把刘大娘指派到后山去种萝卜了,因为叶兰亭发现刘大娘在种菜方面还有点经验,上回种红薯,也是她完成得最好。   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就是叶兰亭最主要的工作。   现在整个大古村,几乎除了三岁以下的娃娃和七老八十病得不能下地的老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岗位和任务,全村一起运转起来,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叶兰亭唤了杨虎娃过来,让他从修路队里挑选二十个强健些的男人,训练他们组成一个民兵队,先教一些简单的能防身自卫的拳脚招式,然后再教会他们射箭。   叶兰亭的要求不高,不要求每个人射中靶心,只要拉开弓箭,能射中箭靶子就行。   杨虎娃最近在修路队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尤其是他带领大家赢过李家庄的刺头给每个人赢到一块糕点后,在修路队干活的男人们逐渐开始服从他的指挥,学会了抱团对抗外村人。   叶兰亭交给他这个任务不算难,只是要挑选二十个强健男人恐怕凑不齐,因为村里剩下的男人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就是四五十岁的老弱,以古代的人均寿命来算,五十岁已经算老人了,又有常年营养和卫生问题,五十岁开始身体这样那样的毛病就都出来了,而中间年龄层又几乎都没有,像赵汾这样靠逃到后山去侥幸躲过征兵的,只是少数几个。   杨虎娃把他的困难说了出来:“二十个健壮民兵恐怕是凑不齐的。”   叶兰亭想了想:“那就尽量以年轻人为主,十五岁以上的,五十岁以下的,只要身体健康没毛病,就可以让他们进民兵队,同时在做工的,就轮流训练。现在修路队已经可以自行运转了,你也不用天天去守着,便把精力抽出来去做这件事吧。”   杨虎娃见叶兰亭对这件事很重视,惊疑地问:“村长,外面是又要打仗了么?”   叶兰亭摇头:“北边在打仗,暂时还没打到我们南方来,只是凡事要防患于未然,万一战乱四起,咱们也要有自保的能力才行。昨天薛霁安他们去镇上,我已经嘱咐他多买一些铁器回来。”   杨虎娃便也一脸严肃点头:“村长放心吧,我会好好训练他们的。”   经过几次经验教训,杨虎娃也不像之前那么虎了,知道做事前先问个为什么,然后才开始思考怎么执行。   练兵这事叶兰亭是个外行,她也没想过靠自己这小小的一百多人的村子就称霸一方,她现在想的只是怎样在不太平的世道下护住自己的村名。   于是叶兰亭索性把孙子兵法抄下来交给杨虎娃,让他自己去研究。   杨虎娃也每天都在蒙学班学千字文和诗书,虽然他的学习进度没有薛霁安那么神速,但他现在看个简单的文章已经没问题。   叶兰亭对他道:“这是一个打仗天才写的兵书,你只要把这本书研究透了,整个宝河镇八大村就没人敢打咱们大古村的主意了。”   杨虎娃一听,狂喜,拿着兵书如获至宝,表情虔诚地翻了几页,一会儿双眼瞪大,一会儿又皱起眉眉,感觉醍醐灌顶又有点晦涩深奥,好多话他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   “无妨,你回去慢慢读,读不懂的再来问我。”叶兰亭挥手,让他先去。   杨虎娃从她办公室出去后,赵汾又进来了。   最近班子成员都已经养成了一个默契,要是有事情向叶兰亭禀报时,得一个一个来,等前面的人禀报完了,才能轮到下一个。   “赵汾,你有什么事?”叶兰亭在她的工作日志上记录下给杨虎娃的新工作安排,只写了两行小字:训练民兵,完成进度1%.   赵汾站在办公桌面前,先是把他统计出来全村签了土地集中协议后的租钱下发情况给叶兰亭过目。   他按照叶兰亭的要求,用表格将每家每户几亩田地,几口人,姓名年龄,发了多少租钱,全部分门别类统计下来,总共发出去三十五吊零五百五十文。   叶兰亭结果统计表扫了一眼,问:“现在公账上还剩多少钱?”   赵汾道:“还有三十一吊零五百三十七文,如果再加上薛霁安他们这趟送货回来的二十吊货款,则是五十一吊零五百三十七文。账目都在这儿了,您看看吧。”   “唔。”叶兰亭接过账本,这个数目比她之前心头粗算的要少一些,她忘了给赵汾和郑姑出去闯荡的那六吊钱。   不过也还行,至少现在她颁布的几个项目都已经运转起来,公账也是盈余状态,一直没有动用她十个元宝的应急资金。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赵汾说完正事,最后才朝叶兰亭鞠了一躬,感激地道:“要多谢村长,给我家哑娘一个做工的机会。”   赵汾原本是想的是,现在既然不用种地了,就让哑娘跟着郑姑学纺线,以后就可以到纺织工坊里做一份工,挣钱多少倒不是首要,只是现在全村妇女都在开始自己学做工,赵汾也不想让自己的婆娘整天关在家里。   哑娘不会说话,也生不出孩子,旁人都奚落嘲笑她,嫁给赵汾十几年,在大古村也没什么朋友,基本上天天都是待在家里足不出户,一直尽心尽力照顾赵汾的老母亲和两个侄儿,尽管家里穷,但不管赵汾在外面怎么辛苦,只要一回到家,家里一切都被哑娘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赵汾从来没嫌弃过哑娘。   现在两个侄儿去蒙学班了,老母亲也不用天天守着人,哑娘看着村里的妇女们整天都谈论工坊的事,眼里时常会流露出羡慕和向往。   赵汾看到她的眼神,觉得很愧疚,便试着让哑娘去郑姑家学纺线,郑姑为人和善,不会像杨二婶王阿嫂那样牙尖嘴利的说些指桑骂槐的人让哑娘难堪,所以赵汾才放心让她去的。   只是没想到叶兰亭会直接让哑娘到叶家院子来做工。   要知道,在现在整个大古村,村民们都以能在叶家院子做工为荣耀。   赵汾对叶兰亭说:“哑娘虽然不会说话,但她干活很勤快,村长您需要她做什么,吩咐她就行了。”   叶兰亭笑笑抬起头:“这个还用你来说,我看中的是哑娘的手艺,以后指不定她能帮上我的忙比你还多,你就别操心了,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赵汾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我就替哑娘谢过村长大恩了。”   “对了,我这里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柳家湾和南口村,还有周围几个村子都打听打听,他们那边养羊的人家多不多,羊毛是怎么处理的,羊毛卖的话什么价,还有他们那些村里,养鸭养鹅的人家多吗。你去做一个调查,三天把调查报告拿给我。”   赵汾问:“村子,您要调查这个做什么?”   叶兰亭说:“我要收购毛料,冬天马上就到了,如果香皂生意做不成了,我们就得另外劈一条商路。”   赵汾诧异地道:“香皂生意为何会做不成?镇上李小姐前些日子不是刚来定了一千个货吗。而且她姑母在上河郡的铺子把咱们的大古美肤皂转手就卖到了四五百文,这么赚钱的生意,她们怎么可能会不做?”   叶兰亭耐人寻味一笑:“你也说了,这么赚钱的生意,旁人又不傻,怎么可能只让她们一家赚。但凡有点生意头脑的,都会眼红这么暴利的生意,用不了多久,李含香姑母就会比她体量更大的商人整个吃掉。至于用什么手段吃掉……,在一个王权封建社会里,比她姑父一个区区师爷权利大的遍地都是,这根本都不用想。”   “你就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那些嗅着铜臭味儿的商人便会找到宝河镇来,既然能找到宝河镇,最后也会找到我们大古村。”   香皂虽然不是什么技术含量高的东西,但要想在短时间内仿制出跟她大古美肤皂同水平的东西,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制作香皂除了最关键的牛乳和香料花粉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碱水。   不知道这个最核心的秘方,无论他们怎么仿制,都仿制不了。   赵汾皱眉:“村长,那咱们的香皂工坊岂不是很危险?”   如果真有从上河郡来的大商人打断李含香和从他们这里的采货渠道,那势会必顺藤摸瓜找到他们这个藏在大古村的小作坊,到时候,他们势单力薄,拿什么去跟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斗!   叶兰亭却不慌不忙:“别自乱阵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件事虽然是一个危机,但也有可能是我们谈判的筹码,只要做好两手准备,来什么人我们都不怕。”   赵汾原本心里七上八下,但见了叶兰亭镇定自若的样子,也奇异地冷静下来:“村长说得是,大古村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不是旁人来了想怎样就怎样的。”   等到叶兰亭这边处理完几件要事,哑娘和妮妮也从后山采了野菜回来。   妮妮很高兴,拉着哑娘的手,蹦到叶兰亭跟前:“兰亭姐姐,我和哑姨在后上挖了好多野菜,还是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哑娘让我最嘴巴尝,我放进嘴里一尝,有的是香的,有的臭的,还有的是麻的,我整个舌头麻掉了,喝了好多水才不麻。我说那个东西有毒,让哑姨扔掉,她却不肯,非要放进背篓里带回来。”   “兰亭姐姐,你看,就是这个!”   妮妮提起一条长满凹凸不平小绿瘤的枝条给叶兰亭看。   叶兰亭一看,乐了,这不就是野花椒吗。   她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妮妮脸色一变,赶紧扑过来阻止:“兰亭姐姐,这个东西有毒,吃了舌头会发麻的!”   叶兰亭笑着摆手示意无事,问她:“这个东西你们是在哪儿找到的?”   哑娘没法回答,比划了几下,妮妮道:“就是在后山往西的一条小路上去,有一片乱丛林,长着几颗这种树,结满了有毒的豆子,我们只折了几条树枝回来。”   叶兰亭给她们科普:“这个东西叫藤椒,吃起来就是麻的,还有点辛辣,可以用作调料,也可以用来当药,没有毒,是个好东西。”   叶兰亭又看了看哑娘背篓里带回来的其他东西,有一些野菜她也说不出名字,不过村里人经常都采来吃,应该是没毒的,还有一个东西让她很惊喜,野蒜。   哑娘从后山摘了好多以前叶兰亭没在这里村民饭桌上见过的东西,她以为大古村本就是这么贫瘠,大家都吃得很简单,但实则不然,大山里有很多资源,只是村民无知蒙昧,面对大自然那么多的馈赠,根本不知道怎么利用。   “哑娘,你带回来这些东西都能吃,灶房就交给你了,今天中午大家就吃烙红薯饼!”   哑娘抿着嘴角腼腆地笑了笑,妮妮在旁边乖巧道:“那去我帮哑姨烧火。”   “好,去吧。”   不一会儿,就从灶房里飘出一阵阵香味。   那香味,是刘大娘掌厨那几天从未闻到过的,正在干活的村民闻着香味,都不自觉吸了吸鼻子,扭头朝灶房的方向看。   就连叶兰亭这个吃过现代美味佳肴的人,就被那香味勾起了馋虫。   她干脆搁下笔杆,起身走进灶房,看哑娘怎么烙饼。   哑娘将制作淀粉榨出来的红薯榨撒上杂粮面粉揉成团,加上野菜碎末,捏成一个个碗大的饼,贴在烧热的抹了猪油的铁锅锅沿上,将红薯饼反复翻面烙炕。   几次翻面后,红薯渣面饼在铁锅上充分吸收猪油,直至烙出金黄色,香味便飘了出来。   叶兰亭和妮妮俩人动作一模一样,都一眨不眨地看着哑娘用木夹快速地给烙饼翻面,一个个圆饼,烤又均匀又好看,叶兰亭甚至觉得这个画面非常的治愈。   等第一锅红薯饼烙好后,哑娘夹起一个递给叶兰亭,示意她尝尝。   叶兰亭用两个手指头拿住饼,烫得她连连换手,一边摸着耳垂,一边将饼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妮妮。   她咬一口,红薯饼外面焦香,里面松软,吃到最里面时,还有一点野菜碎末的鲜味,口感层层叠进,几乎吃不出来这竟然是用榨淀粉剩下的残渣做的美味。   “唔唔,这也太好吃了!”叶兰亭忍不住给哑娘比了个大拇指。   妮妮的小脸蛋也吃得鼓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嘴里没空说话,就学着叶兰亭的动作给哑姨比大拇指。   哑娘笑起来,又继续翻饼。   妮妮把自己手里的那一半又分成两半,垫脚喂给哑娘:“哑姨,你也吃。”   叶兰亭吃完半个烙饼,觉得意犹未尽,就对哑娘道:“哑娘,你帮我多做几个,这饼好吃,还不费牙口,阿公阿婆他们应该也会喜欢。”   哑娘转过身来朝叶兰亭比划,叶兰亭看不太懂她的意思,倒是妮妮,和哑娘接触了两天后,基本能明白她计划的意思,帮忙解释道:“哑姨说,她给工坊工人和蒙学班学子的做完后,会单独给村长做。”   “哦,那倒不用,你顺便多做几个就行了,不用单独给我开一炤。”   说完,叶兰亭顺手又从刚烙好的夹起来的盘子里拿起一个饼,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现在偷吃两个,待会儿你补上就行,别让他们知道我偷吃了。”   说完叶兰亭把那个饼悄悄藏到身后,掩耳盗铃地背着手出去了。   哑娘和妮妮俩人看着叶兰亭那做贼心虚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等到晌午放饭,大家排队来领哑娘做的烙红薯饼,一个个也都吃得口齿留香赞美连连。   赵汾带着嵩娃和东娃,走到打饭的桌子前。   一家四口四目相对,哑娘就朝他们笑,赵汾和孩子们也朝哑娘笑,笑着笑着,几个人眼眶都有点红。   他们想起了刚开始赵汾独自一个人在叶家院子做工时,每天都会藏起来带回去的那两个窝窝头。   现在,他们一家四口都能在在这里吃到热乎乎的烙饼了,不再赵汾再每天从自己嘴里省下口粮,自己饿着肚子也要给他们攒吃食了。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来之不易,他们一家人团聚在这里都有些哽咽。   赵汾怕耽误后面的人打饭,赶紧和孩子们一人领了两个饼,端着碗坐到屋檐下。   赵汾吃着香喷喷的饼,对嵩娃和东娃道:“咱们家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因叶村长,你们两个要好好跟着村长学学问,不要偷懒,少给村长添麻烦,眼睛要看事,哪儿需要人手就去帮忙,年纪小不要怕吃亏,村长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你们的所有表现她都是看在眼里的。等你们以后学会了学问,村长会栽培你们出人头地。”   嵩娃和东娃齐齐点头:“知道了,爹。”   而被赵汾形容有大智慧的那个人,现在正躲在她的办公室里,偷偷吃从灶房里顺出来的饼,吃得可香了。   叶兰亭吃完一个饼,擦干净手,又若无其事地走出堂屋,去打饭的廊下,面不改色地再让哑娘给了她两个饼!   嗯,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她刚才偷吃了一个饼的事了。   经过坐在屋檐下的赵汾父子三人时,叶兰亭还非常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赵汾&嵩娃&东娃:“……”   这时候的叶兰亭还不知道,薛霁安和大丫傍晚会给她带回来一个坏消息! 第30章、1,2,3,更   天刚亮的时候,薛霁安和大丫坐上驴车,带着那刚做好的五百枚香皂送到镇上李员外府去。   然而傍晚的时候,他们匆忙赶回大古村,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我们的货被人扣了?”叶兰亭神情一凝,疾步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薛霁安脸色苍白,一路驾车赶回村子脸口气都没来得及喘,急声道:“我们到李员外府上时,就看到外面有几个穿着与李府家仆衣裳不一样的家丁守着,但当时我没注意这些人是干嘛的。等我们进了李府后才知道,原来这些是人来追货的,李含香姑母收了他们的高价,欠了他们货,这些人就追到了宝河镇李员外家。而我们又刚好送货过去,这车货当场就被那些人扣下了。”   大丫看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一脸的慌乱:“李小姐悄悄让她丫鬟从后门出来给我们传话,让村长赶紧把工坊先关了,她说这些人不会就此罢休的,一定会找到我们大古村来。”   叶兰亭听罢蹙眉,果然还是来了。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这伙人的手段竟如此粗暴直接。   她问薛霁安:“货被扣时,李含香还有没有说什么?”   薛霁安摇头:“她什么也没说,只一直使眼色让我们赶紧离开。我们便佯作李府下人,才从后门偷偷逃出来的。”   叶兰亭背着手在堂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又问:“找上李含香家的那群人什么装扮,领头的人什么模样?人数多少?”   “领头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看穿扮是个富商大掌柜,有两个随从,另外有五六个家丁,他们有马和车,腰上配了短刀。”   叶兰亭听完眉心又凝了几分。   只带七八个人就敢直接到李员外府上扣货,看来这些人身份足以让李含香忌惮,否则李府二三十个家仆,不可能奈何不了这七八个人。   但有身份也有身份的好处,至少身份人总爱讲究个假模假样的表面形式,她只要利用好这一点,也不是没有可周旋的余地。   于是叶兰亭吩咐:“香皂工坊不用停,正常运行即可。”   她给蒙学班的孩子放了两天假,让他们自己回家玩。   又让杨虎娃召集修路队的工人,包括李家庄那二十来个人,通知他们这两天不需要干活,只需要到大古村的村坝一起练习拔河比赛即可。   假如遇到有一队陌生人进村,不必理会,继续拉练。   然后叶兰亭又让杨虎娃带那二十个民兵埋伏在叶家院子后面,约定以敲锣为号,听到锣鼓声,便跳出来包围院子,不让任何人离开半步。   如此安排好后,叶兰亭便开始静待镇上的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果然没有让她等多久,就在第二天下午,一行商马队来到了大古村。   一直在村口十里外放哨的杨三毛见到生人来了,一溜烟跑回叶家院子向叶兰亭禀报:“村长,有人来了!一辆马车,四匹马,随行七个,马车里坐着的人瞧不见。”   叶兰亭面前放着一盏茶,她闭目端坐,一派淡定,只道:“再探,再报。”   薛霁安和赵汾几人都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波人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隔了大约两炷香,杨三毛慌里慌张跑回来:“村长,他们进村了,一共九个人,看方向,是朝您家院子来了。”   叶兰亭终于睁眼,对杨三毛说:“你去引路,若他们问你打听村里事情,你只一概说不知。”   杨三毛便领命去了。   薛霁安道:“三毛不会有危险吧?”   杨三毛是杨虎娃的堂弟,擅长爬树,瘦小灵活,所以叶兰亭让他去放哨。   “不会。”叶兰亭道,“从村口到叶家院子,要经过晒坝,晒坝有三四十个修路队村民在那里拉练,那些人初来乍到,见到几十个村汉光着膀子操练,在没摸清楚状况前,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赵汾恍然大悟,原来村长安排修路队的人今天到晒坝练拔河,是为了威慑那些人。   叶兰亭所料不错,商马队的人进入大古村后,起先并没有将这个穷村子放在眼里,走在前头的那中年男人下车后,先是四下环视了一圈,视线所见全是茅房土屋,甚至皱起了眉。   村子里也没什么人,地里庄稼也都收完了,枯草光秃秃的一片,看起来就很荒凉。   树下只有两条瘦了吧唧的赖皮黄狗冲着他们狂叫。   又往村子里走了一段路,还是一个人没看见。   中年男人身后的随从奇道:“这个村子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那中年男人也感到奇怪,甚至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从宝河镇沿路而来的大河村、兰花村、李家庄等村子,都遇见不少村民在地里耕种,穷虽穷,但至少有人烟出没。   这个大古村也太安静了,透着古怪。   正纳闷时,走到了前头一口老井跟前,老井上面便是村民集中晒谷物的石坝子,一阵整齐划一的‘一二三、嘿哟嘿哟’号子声传来,随着走近,那声音听得越来越清楚,人数还不少。   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让随从前去一探究竟。   随从便猫着身子爬上去斜坡,探了个脑袋在石头,看见几十个光着膀子的村汉正在拉练拔河。   他惊疑不定地返回去,对中年男人禀道:“这些村民居然在练牵钩赛。”   牵钩赛一般主要用以训练兵卒在作战时钩拉或强拒的能力,后来才渐渐流传到民间。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乡野村落,竟然也会组织村民训练牵钩赛。   中年男人想到李含香被逼急时说的那几句话,不由对这大古村村长多了几分慎重,他道:“找个村民打听一下,这村长家住在哪儿。”   正好这时杨三毛从巷子里窜了出来。   随从便上前,一把拎住杨三毛胳膊,像揪只鹌鹑一样将他提起来,粗声道:“你们村长家在哪,带我们过去!”   杨三毛眼珠子滴溜一转,谄媚地道:“大官人,我们村长家就在那上面,您找她什么事,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少废话,带路。”   杨三毛长得跟个瘦猴似的,穿着补丁衣裳,又一脸的谄媚讨好,中年男人便问他:“听说你们村长在村子里建了一个工坊,专门做卖给城里太太小姐们的养颜古皂,还发了一笔横财,可有这回事?”   杨三毛弓着腰往前带路,笑嘿嘿装傻:“大官爷,村长家的事我们这些小的哪知道啊。”   “他办工坊这么大的事,难道你就没听说?”   杨三毛谨记叶兰亭的吩咐,反正一问三不知:“听到是听说过,但到底什么情况没人晓得哩!真要发了横财肯定也不能让旁人晓得啊。”   “那你们那坝子上那么多人在练牵钩赛又是怎么回事?”   杨三毛一味挠头装傻:“这……我们也不晓得她究竟要干什么。”   中年男人间从杨三毛嘴里问不出什么,便哼一声,加快了脚步:“还有多久到你们村长家,别想耍滑头,要是敢给爷乱引路,没你好果子吃。”   杨三毛颠颠地笑:“马上就到了,往这条小路穿过去,上边就是。”   等到见到前方的叶家院子,中年男人信了杨三毛的话,因为从进村一路走来,所见到的就眼前这座小院是青瓦屋顶,其余人家全是茅草屋顶。   杨三毛将人引到院子后,探身喊了声:“村长,有几位大官人来找你咧!”   随着这声喊,中年人也带着几个随从走进叶家院子,这一瞧,便瞧见另一边偏院正在生产的香皂的工坊,因为从屋顶烟囱里冒出来的白色香雾,正是他们最熟悉的大古美肤皂的香味。   几个村民正抬着一箱箱东西在狭窄的偏院里进进出出,那正是包装好的香皂成品。   中年男人目光一眯,面上露出笑容,一切全得来不费功夫,养颜古皂的制作秘方终于叫他找到了。   这时从正面堂屋走出几个人。   先走出来的是薛霁安,身型瘦弱的少年脸色苍白,穿着灰色的宽松布衫,神色冰冷警惕地看着这一行人。   而后迈出门槛的是赵汾,他乍然见到几个来者不善的生人出现在叶家院子,神情还算冷静,不动声色与对方互相打量。   而后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搀着一个灰发白须的老者走出来,那老者虽上了年纪,脊背佝偻,但看起来目光矍铄,尤其是扫视他们一行人时颇为犀利。旁边的小丫头搀着他,笑吟吟地打量他们,看起来对他们有些好奇。   中年男人在这四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视线定格在老者身上,理了理袖笼,笑呵呵走上前:“这位一定就是大古村的村长吧,某姓何,上河郡人士,慕名而来,特此拜访。”   杨三毛狗腿子一般在中年男人身后提醒:“大官人,这是我们村的老村长,现在他已经不管事了。现在都是小村长在管事,旁边那位才是小村长。”   中年男人挑眉,又将视线移到旁边的赵汾脸上,上下打量两眼,重新抬手一揖,笑道:“失敬失敬,村长果然春秋鼎盛仪表不俗,在下何某,途径宝河镇听闻村长大名,特来拜访,想与你交个朋友。”   赵汾客气一笑,回了个揖,伸手往旁边一指:“何官人认错了,那位才是我们的村长大人。”   何官人:“……”   他视线随着赵汾手指的方向移过去,正正落在那含笑看着他的小姑娘脸上,冷不丁与其清凌凌的视线对上,叫他愣了一愣。   大古村的村长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看岁数最多不过十六七,没有梳妇人发髻,就表示还是未婚。   这信息量让那何官人吃惊不小,盯着叶兰亭探究且狐疑地打量了好几眼。但毕竟是个老江湖,即便心里再怎么惊讶,面上也没过多地流露出来,还能迅速地自我打圆场:   “哦呵呵,想不到大古村村长年轻有为,是何某人有眼不识泰山了。”   叶兰亭微微一笑:“何掌柜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来者就是客,请屋里坐吧。”   何掌柜笑容微顿,短短一句话,对方不仅点出他的身份,还夺回了话语的主场权。   初次照面,仅一个回合,他就感觉,这个年轻的大古村村长不太好对付。   何掌柜使眼色让随从留在院外,自己则随叶兰亭几人进了堂屋。   叶兰亭摆上椅子,请何掌柜入座,对不放心的阿公道:“爷爷,您去休息吧,客人我来招待就行了。”   她又让薛霁安去泡了茶来,只留下赵汾在身边,笑着对何掌柜道:“我们乡下条件简陋,只有粗茶几杯,还请何掌柜不要嫌弃。”   何掌柜端着苦茶一边打量四周,一边笑着打哈哈:“哪里哪里,村长客气了。”   叶兰亭微笑:“我叫叶兰亭,何掌柜辈分比我大,直呼我名字就行了。”   何掌柜也笑面虎一般跟她客套:“叶村长,在下在宝河镇就听说你的大名,特地前来拜访,今日一见,果然气质过人呐。”   “何掌柜过奖了,请喝茶。”   何掌柜喝了两口茶,茶水果然十分粗劣,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叶兰亭也神色自若,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微笑周旋,既不问对方来意,也不打听对方背景,反正就一副主人家招待客人的样子,反而叫人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   那何掌柜天南地北地扯了几句,叶兰亭也跟着附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真是在结交朋友,如果忽略何掌柜那一直往西院工坊偷瞄的眼神的话。   叶兰亭老神在在,见何掌柜喝完半杯茶,还非常周到地让赵汾帮对方续了一杯。   何掌柜兜了几个圈子后,率先沉不住气了,道:“叶村长,实不相瞒,何某这次是从上河郡而来,听闻李家与你有一桩养颜古皂的生意,何某也非常感兴趣。所以特此前来,想与叶村长谈谈。”   叶兰亭语气淡定:“何掌柜是说镇上李员外家?”   “没错,我听说李家铺子售卖的大古美肤皂就是从叶村长这里批的货。鄙人家中在上河郡有几个铺子,也做一点小生意,对叶村长的美肤皂很感兴趣,不知道叶村长愿不愿与鄙人合作,将你的美肤皂批给我们。鄙人商铺渠道比李家广,如果叶村长肯与我们合作,销路肯定会比李家好,赚的钱也比李家给你的多。”   叶兰亭品着茶盅里的苦茶,遗憾地道:“何掌柜,我不是不想与你合作,实在是我已经与李家签了供货合同,白纸黑字画押,写明只供货给她一家,要是我再供货给你,那便是违约了。我要赔偿违约金的。”   何掌柜一笑,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无妨,若叶村长担心与李家违约。那鄙人可以直接买你的方子,这样你供你的货,我们自己原料制止,便不算冲突了。”   总算露出真面目了。   就是想取她的方子。   叶兰亭微笑摇头:“何掌柜,古皂方子是我家祖传,这恐怕不能轻易卖给你。”   何掌柜眼里露出精光:“万物都有价,叶村长开个价吧。”   叶兰亭还是摇头:“请恕兰亭无理,方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传之物,不能卖。”   何掌柜便伸出一只手:“五百两,我出五百两,买叶村长手里的秘方。”   叶兰亭叹气,放下茶盏,道:“何掌柜的诚意很足,但您还是请回吧。”   何掌柜见她不动摇,便语气沉沉,意味深长地道:“叶村长,我千里迢迢从上河郡赶来,给你开五百两的价,这样的诚意你还不卖,那便有些不识抬举了。我们何氏商铺在上河郡乃至洛城都是鼎鼎有名的,区区一个养颜古皂,若真要研制,也是轻而易举,愿意大老远出钱买你手里的方子,是咱们东家仁厚。倘若遇到那心黑手辣的,直接仿制了你的方子去,别说到时候这五百两你得不到,恐怕李氏铺子在上河郡的生意也会被我们挤掉,届时你没了销路,分文不得。究竟如何决定,我劝你还是再好好想想。”   叶兰亭心里微微一笑,软的不行给她来硬的了?   吓唬她。   她悠闲道:“若何掌柜真能轻而易举仿制,又何必千里迢迢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大古村。”   何掌柜:“……”   他眯眼看叶兰亭,这个小女子确实难缠,他的第一直觉果然没错。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客气。   但紧接着叶兰亭就道:“不过何掌柜的这番话说得也不无道理,比起将来分文不得,现在把方子卖掉,好像才是明智之举。”   何掌柜不期然笑出声来:“叶村长果然是个聪明人。”   “那我便给何掌柜开个价吧。”   “可,请说。”   叶兰亭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开口要价:“五千两。”   何掌柜一惊,脸上的表情都险些挂不住了,可笑地道:“什么?!五千两!!”   他笑叶兰亭的愚蠢和贪婪,若是开个七八百两,只要是一千两以下,他都还可以考虑,但她一张口就是五千两,这么贪心,他还以为她多聪明呢,呵呵,原来还是个眼皮子浅的,不懂得什么叫适得其反。   这般狮子大开口,最后的后果只会是一分钱都得不到。   何掌柜语气微冷:“我最后再给叶村长一次机会吧,六百两,你若不是不卖,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叶兰亭也不紧不慢:“哦,这样的话那就六千两吧。”   “你说什么?!”他没听错吧,六千两???   她是真敢往上加啊。   叶兰亭语气闲适:“能让何掌柜主动加价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这么好的东西,说明我喊的五千两还是太低了,所以我决定再加一千,六千两。”   “我给您算算啊……,我和李含香姑母签的协议四六分成。一枚香皂零售五百文,她那边卖一枚,我就分三百文。卖一千枚,我就得三百两。我每月随随便便造两千个货不难吧,一个月就是六百两,一年就是七千二百两。所以啊,就这六千两,我还是给您的最低折扣了。更不要说您何氏商铺的出货量大,一年赚个三五万两银,小意思吧?”   “所以这六千两,您买得划算。”   何掌柜眼里涌出怒意来,眼神冷冷盯着叶兰亭:“小姑娘,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兰亭扬眉,笑吟吟看着他:“是么,我倒是很感兴趣,何掌柜要怎么给我吃罚酒呢?”   何掌柜冷笑:“叶村长怕是不知道吧,今天跟我来的这两个随行,全是我何氏商铺胭脂坊的配方高手,他们只需在你工坊外看上几眼,闻上一闻,便可知道你方子里用了哪些材料哪些香粉。”   叶兰亭很捧场地抚掌:“果然厉害,闻香识妙方,高手啊高手。”   但还没等何掌柜脸上得意的笑容挂起,叶兰亭就道:“不过就是不知道,何掌柜您这两位高手,要怎么走出我这大古村呢。”   何掌柜脸色登时一变。   叶兰亭语气随雅温和,像和友人谈论天气:“您觉得我既然知道你带了人来偷我的方子,还会让你们竖着走出大古村吗。”   何掌柜立刻警惕地四处观察,见外面几个随行都还好好的站在院角,心下略一松,但立马又提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进村时在晒场坝看见的那一群光膀子拉练的村汉。   何掌柜紧紧盯着叶兰亭:“我在镇上留了四个家丁,倘若我此行未回,你大古村恐怕要遭一劫难。”   叶兰亭淡定地道:“无妨,我大古村村民本就穷得活不下去了,比起何掌柜和您东家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肯定是比不了的,我们反正的贱命一条,光脚不怕穿鞋的,十个人换一个也觉得值了。既然祖传的秘方都要被别人偷走了,那干脆鱼死网破吧。”   “何况我们村里刁民多,锄头铁锹不长眼,磕出血了往山上一埋,即便有人来寻,我们一致对外众口不提,任谁来也是找不到证据的。殊死一搏还能搏出条生路,方子也保住了,钱也还能继续赚,担点风险就担点风险吧。”   叶兰亭笑容清浅:“您还有什么招,都摆到台面来说吧。我这个人不喜欢玩阴的,就喜欢来明的。”   何掌柜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兰亭见他那样,接着道:“都这样了您还不放弃买方子,看来您所谓的配方妙手也是偷不走的。这样吧,七千两,我就忍痛割爱,把方子卖给您了。”   她劝道:“咱们和气生财,交个朋友。我还可以把我工坊里最厉害的两个拓模师傅派到你们何氏商铺去,教你们的配方师和工人制作,等到学会了,再让她们回来。包教包会,一条龙服务,这笔买卖,您不亏。”   何掌柜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叶兰亭早就设下了一个陷阱,就等着他来钻。   他咬着牙,胸膛急促起伏,阴沉地盯着叶兰亭:“好,就五千两,成交。”   叶兰亭装模作样叹声气:“唉行吧,那我就再退一步,五千就五千吧。生意嘛,都是有来有回,何掌柜这么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容易,虽然我手下有一百多号人等着吃饭,让了这两千我的心都痛得在滴血,但要是能交到何掌柜这个朋友,我也觉得值了。”   何掌柜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叶村长还真是大人有大量啊。”   叶兰亭谦虚地道:“哪里哪里,何掌柜客气了。做生意是门学问,兰亭还有很多向您学习的地方。”   何掌柜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他刚才到底是怎么看走眼,才会觉得面前这个小女子愚蠢稚嫩斗不过他的。   实在是她那张年轻的笑盈盈的脸,太有麻痹性了。   这女子小小年纪就这般狡诈多谋,怕是得东家那样老练的人才能拿捏得住她。   何掌柜略一沉吟,道:“不过我此趟来得匆忙,身上并未带这么多银两,怕是得麻烦叶村长与我去一趟上河郡,好让东家亲自将银两交到你手中。”   叶兰亭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笑道:“无妨,既然生意已经谈妥,咱们先签了协议,何掌柜身上有多少现钱就先付多少,剩下的,您再给我写个欠条,然后我凭着协议和欠条去找你们东家拿钱,届时行事即可方便许多。”   她吩咐赵汾将笔墨呈上,抬手就写了一张卖卖合同。甲乙双方,条款分明,签字画押,律法生效。   最后落款时,叶兰亭问:“何掌柜,您身上带了多少现钱呀?”   何掌柜皮笑肉不笑:“只有五百两银票。”   叶兰亭摇头:“何氏商铺家大业大,作为首席掌事,怎么可能出来跑生意只带五百两。”   “薛霁安,去把杨虎娃叫来,让他帮何掌柜再找找,看看身上哪儿还放了银票给忘了。”   杨虎娃带着那二十个民兵在叶家院子后头蹲了一整天,脚都蹲麻了也没等到叶兰亭的信号,现在事情谈妥,终于轮到他上场了。   杨虎娃从后院屋檐梁木跳下来。   何掌柜盯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杨虎娃,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道:“你要干什么?”   杨虎娃盯着他,冷哼:“没听到村长吩咐吗,帮你搜身,看看你哪儿还藏了银票!”   叶兰亭在旁边啧一声:“干什么,何掌柜是咱们的客人,对待客人要有礼貌,别这么粗鲁。”   何掌柜:“……”   杨虎娃才不管那些,左右开弓,上下其手,将何掌柜身上凡事是能藏钱的地方都搜了底朝天,就连他带来那几个随行也没收了短刀,搜查了全身。   “报告村长,这些都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   叶兰亭数了数,几张整数银票,一些碎银,加起来有两千多。   她非常和善地道:“就凑个整数两千吧,剩下这些碎银何掌柜路上盘缠还要用的。”   何掌柜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两千两银票被叶兰亭拿走,脸色早已难看到极点,只是周围都是叶兰亭的人,只能咬牙隐忍。   “好了,还剩三千两的秘方欠款,麻烦何掌柜在这边欠条上签个字画个押吧。”   何掌柜眯眼盯着欠条,反正已经折进去两千两,不让叶兰亭到上河郡走一趟,这损失怎么找得回来。   他沉着脸签了字:“现在行了吧。剩下的银两我需得回去请示过东家过后,才能给你。”   叶兰亭微微一笑,道:“那行,便请何掌柜这几位随从先在我们大古村歇下。我带两个人,同你去一趟上河郡。”   何掌柜听到叶兰亭主动愿意随他去,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客气:“那就多谢叶村长的款待了。”   叶兰亭收起银票,让赵汾和杨虎娃看着何掌柜,自己则叫上薛霁安走到院子外头,低声吩咐他:“把他那几个随从全捆起来,找人看着,切忌,绝对不能他们跑回去报信。然后再派一个脚程快的人去镇上,通知李含香,看住何掌柜留下的那四个家丁。”   薛霁安神色担忧:“村长,既然我们已经拿到两千两,何必非要再跟他去上河郡,他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您去了肯定危险。”   叶兰亭神色冷静:“这个何掌柜今天在我手里栽了这么大个跟头,等他回去后势必会想法子报复我们的,与其被动等他报复,还不如主动解决这个隐患。他不过是个何氏商铺的一个管事掌柜,他上头还有真正的东家,要想阻止他报复我们,只有去跟他东家谈妥这笔生意,才没有后患。”   老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能不能拿到那三千两事小,替我们大古村解决这个后患是大。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上河郡,见一见这个何氏商铺的东家。我走后,村里一切事务就由你代我暂管,我会带杨虎娃,赵汾,还有大丫,他们三个人去。安心等我回来即可。”   赵汾和大丫是说好给派到何氏去当手艺师傅的,杨虎娃则随行保护她的安全。   薛霁安看了一眼院子里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何氏随从,抿唇点头:“我知道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薛霁安说:“村长,您还是多带几个人去吧,万一有什么危险,可照应一二。”   叶兰亭想到今天杨三毛表现不错,临场反应很是机敏,便道:“那行,我再带上杨三毛。避免夜长梦多,趁镇上那几个何氏家丁还不知情,我们今晚便出发。”   作者有话说:   揪20个夸女主的评论发红包~! 第31章、1更+2更   是夜。   天边一轮明月,月光疏朗撒在宁静的村庄。   叶兰亭带着几个亲信出了村子,准备星夜赶路。   何掌柜的几个随行被‘留’在大古村做客,薛霁安负责在叶兰亭外出的日子代管村中事务。   何掌柜此趟来大古村,共带了一辆马车四匹马。   叶兰亭便带大丫和她一起同何掌柜乘坐马车,让杨三毛来驾车,杨虎娃和赵汾各自骑一匹马,后面再栓一匹马,将全部行头一起带走。   不是叶兰亭不想留下两匹马,而是她得预防万一那几个何氏家丁偷跑回去给他们东家通气,所以马不能留在村子里。   何掌柜对她的安排不置一词,出了村子后他就不怎么开口,夜色下,表情显得和有些深沉。   即便星夜赶路,叶兰亭也仍旧闲适自若,坐上马车后打量一番,还笑着和何掌柜攀谈:“何掌柜的东家应该是洛城人吧?”   何掌柜眯着眼假寐,拒绝交谈:“叶村长到了自然就知道。”   叶兰亭靠着摇摇晃晃的车厢,视线在车厢中的装饰和摆设上缓缓扫过。   虽然这马车只是何氏商号旗下一个管事的出行马车,但叶兰亭估摸着,这样一辆马车,怎么也抵得上现代一辆宝马,何况还给随行配了四匹马。   如果把何氏商号比作一个公司,那么这个公司给它的部门经理,也就是何掌柜,配备的出差行头和经费档次不低。   看来这个何氏商号确实是个有来头的大商号。   叶兰亭并不担心拿不到剩下的三千两,她只担心他们到了上河郡后也会被何氏商号用同样的手段连人带货直接扣押,毕竟到了那里以后就是别人的地盘了,主动权在对方手里。   但她凡事喜欢做两手准备。   既然敢去,就一定会给自己留一张底牌。   “兰亭——,兰亭——”   叶兰亭见何掌柜上车后不再跟她交谈,也准备小憩一会儿,忽然听到后头村子口传来阿公的呼唤声。   杨虎娃骑着马转身望了几眼,忙跑到窗边对叶兰亭道:“村长,是阿公追出来了。”   爷爷?他怎么追来了?   叶兰亭让杨三毛停下车,跳下车厢往回走。   “爷爷,您小心点。”   只见叶阿公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追上来,天黑路又不平,他神色异常焦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一把托住叶兰亭的手:“兰亭啊,不能去,不能去啊!”   “你要谈生意,要赚钱,让赵汾他们去就行了,你不能去!你哪儿也不能去!”爷爷将叶兰亭的手握得很紧,力道大得叶兰亭的指节都有点疼。   叶兰亭神色微敛,摇头:“可是爷爷,这回必须我亲自去,光是他们几个去没用的。”   要跟何氏商号东家那样的角色打交道,以现在的赵汾和杨虎娃,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去了只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兰亭,你必须听爷爷的话。”叶阿公神态也很坚决,拉起叶兰亭的手就往回走:“爷爷从没强迫你做过任何事情,但就这一件,爷爷说什么也不同意你去。当今世道不太平,你出去会有危险的,跟我回去!”   叶兰亭拿固执的爷爷没辙,被他拽着往回走了几步,只得扬声命令杨虎娃:“你把爷爷送回去,再快马赶来追我们。”   杨虎娃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阿公面前,道了声:“叶阿公,抱歉了。”   他将叶阿公颤颤巍巍的身板往肩上一扛起,不顾阿公叫喊,朝着村子飞奔回去。   叶兰亭:“……”   她在心里默默对爷爷说了声对不起,转身毅然上了马车。   何掌柜不知何时探出头在窗帘后偷瞧,见到叶兰亭上车,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正襟危坐。   叶兰亭瞟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大丫在一旁有些担忧地扯了扯叶兰亭袖子,小声问:“村长,阿公他没事吧?”   “没事。”叶兰亭吩咐前头杨三毛,“继续出发。”   虽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但没有阻止叶兰亭此去上河郡的决心。   杨虎娃将叶阿公送回村子后,也很快骑马追上了他们。   从大古村到上河郡,马车赶路最快一天半的时间,一来一回骑马三四天,这还是什么事都不耽误的情况下。   若是再在郡里逗留两日,预计回村得是七天后了。   叶兰亭闭上眼心想,就当出一趟差,去和一个难缠的客户谈一个棘手的业务吧。   下半夜,马车从镇上穿过,经过紧闭的房屋,一路未停,直奔上河郡而去。   杨虎娃和杨三毛两人轮流驾车,叶兰亭休息时大丫就睁着眼睛盯着那何掌柜,如此到了第二天正午时分,他们离上河郡已经不远了。   路上饿了就用他们带的干粮和水充饥。   干粮就是哑娘烙的红薯饼,叶兰亭他们都觉得红薯饼好吃,但何掌柜却非常嫌弃,经过一个小县城时,他提出要下车,到集市上休整一下再继续赶路。   赵汾上回历练去过上河郡,叶兰亭问他:“还有多久的路程?”   赵汾记得这个小县城,从这里再到上河郡赶驴车也只需半日功夫,赶马车的话更快,他道:“村长,再赶几个时辰的路就到了,我们可以等到了郡上再休息。”   叶兰亭便对何掌柜笑道:“实在抱歉了何掌柜,还得再委屈您几个时辰,等到了郡上,我请您吃顿好的。”   何掌柜脸色不太好,哼一声道:“叶村长扣了我的随从和马,又一刻不停地赶路,莫不是自己心虚了?”   叶兰亭笑眯眯道:“何掌柜说的哪里话,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大古村有多穷。您现在还欠我们三千两,我们这是急着拿回欠款呢。”   “这是村里厨娘烙的杂粮饼,比不上您家中的山珍海味,但出门在外,只能请您将就一下了。”叶兰亭让大丫拿了两个饼给何掌柜。   何掌柜冷脸扭头,不吃。   不吃算了,故意做样子给人看呢。   叶兰亭心里敞亮。   这何掌柜估计是想等到了他东家面前再卖个惨,把黑锅全推到她叶兰亭身上,那三千两叶兰亭就必然拿不到了,不仅拿不到,她一行人能否平安离开上河郡,都有点悬。   叶兰亭现在不确定何掌柜带来那两个配方师傅到底是他东家的授意,还是他自己的安排。   如果本就是他东家的授意,那叶兰亭就不用想着与虎谋皮了,因为能想出这种损招的商人,一般手段都没有下限的。但倘若安排人偷秘方的主意是何掌柜自己想的,叶兰亭与那未曾谋面的何氏商号东家就还有得谈。   叶兰亭扯了一块烙饼放进嘴里,就着水壶,一口饼一口水吃起来。   虽然饼凉了没有刚出锅的时候好吃,但叶兰亭在大古村这两三个月,早就不讲究这些了,能填饱肚子就成。   何掌柜喉咙动了动,大概也是有点饿了,毕竟从昨天到现在就一直没吃东西,但他自己要忍着,叶兰亭也不劝。吃完干粮,她吩咐杨虎娃继续赶路,务必在天黑之前到达上河郡。   马车离上河郡城池越近,何掌柜的双眼就越有了精神。   那是一种回到自己的主场后恢复的底气。   叶兰亭看在眼里,心下好笑,并未点破。   只在即将到达城门前,问了赵汾上次他和郑姑俩人落脚的客栈是何处。   上回赵汾俩人头一次进城,什么都不懂,自然捡着便宜的住,他们当时是跟那些走商马夫一起住的脚店,二十文一晚,但现在叶兰亭跟他们一起来,赵汾不可能让村长去住那种大通铺的脚店,想了想,便道:“我记得有一家来福客栈,就在上次那杂货铺对面不远,村长若要先找地方住,我们可去那儿。”   叶兰亭点点头。   等排队进了城,交完入城费,叶兰亭就对何掌柜道:“现在已经进城,但天色已晚,此时前去拜访东家未免失礼。何掌柜一路上也舟车劳顿了,不如先与我们几人找个酒家吃些东西,等休整过后,明天再去拜访你东家。”   何掌柜是一刻也不想再与叶兰亭多待,他径直跳下马车,神情语气立马就变了:“我现在就要回去向东家复命!你与我签的那秘方协议乃是强买强卖,我身上的两千两是被你耍诈讹去的,能不能作数还得我们东家说了才算。”   叶兰亭料到他会翻脸,但没想到他一下车就翻脸,竟是一刻都不愿再伪装,看来在他心里,他东家势必会为他做主,叶兰亭神色微冷。   她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那一式两份的协议:“既然何掌柜着急回去复命,那我便不留你吃饭了。这份协议就请你先带回去给你东家过目,倘若他觉得哪里有问题,明日巳时可到来福客栈找我。”   何掌柜一皱眉:“你不是说要把秘方亲自交给东家吗,你不与我同去见东家?”   叶兰亭微笑:“我这一路风尘仆仆,实在邋遢,无法见人。待我整装过后,明日再拜见贵东家。”   “不行!我只拿这一份协议,空口无凭怎么向东家复命?万一你到时候跑了怎么办,你必须与我一道去见东家。”站在大街上,何掌柜语气也强硬了起来。   叶兰亭看一眼杨虎娃:“我随行这么多人,怎么也得先安顿好他们吧。何掌柜如果怕我跑了,可以与我们一道去客栈,你拿信物派人回去跟你东家说一声不就得了。”   何掌柜狐疑地盯着叶兰亭,总觉得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但这里已经是上河郡,任是她有通天的本领,也跑不了。   但他已经见识过叶兰亭的狡猾,不敢再因为她是个年轻女子就大意,想了想,拂袖道:“也好,我就随你一道去客栈。”   叶兰亭便让赵汾带路,先去那来福客栈住店。   到了来福客栈,何掌柜一进门,就招手叫来店小二,从腰间取下一玉牌,给了他点碎银,吩咐小二回替他跑一趟何氏商铺。   而这边的叶兰亭,趁着何掌柜和店小二说话时,将赵汾叫到身旁,问:“李含香姑母家在哪儿,离这儿远不远?”   赵汾小声道:“李夫人家在城南,但她的铺子离这不远,就在转角后头那条街。”   叶兰亭沉吟片刻,吩咐:“待会儿我引住何掌柜视线,你找机会去一趟李含香姑母那儿。”   如此这般吩咐完,叶兰亭才走到一空桌坐下,抬手示意:“掌柜的,上些酒菜。再给我们订三间房。”   而那边何掌柜也吩咐完店小二,店小二拿着赏钱,笑呵呵就出门去传话了。   ……   店小二对整个上河郡都很熟悉,知道何氏商铺在哪儿,在街巷里横穿竖跑,不过两刻钟功夫就到了。   他将何掌柜交给他的玉牌递给商铺里管事,尽职尽责传话,一字不落。   商铺管事听后,脸色不可思议,再三跟店小二确认给他这玉牌的人。   店小二嘴皮子利索,把自己在客栈里见到听到的都描述了一遍,就连那几人长相身高衣着打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等到确认无误,不管是信物还是描述,让店小二传话之人确实是几日前出发去宝河镇寻找大古美肤皂生产工坊的何二叔。   管事皱着脸听完,又给了店小二几个铜板赏钱,让他回到客栈,看好跟何掌柜一起来的那几人,而后转身,自己进了内院禀报。   “少主,二叔回来了。”管事匆忙步入,朝内院一个坐在凉亭中翻阅册簿的男人禀道。   那男人约莫二十几岁,一身湛青流云长袍,身量微高,眉眼俊朗,翻着手中的册簿,听到管事的禀报,头也未抬,道:“嗯,请他进来。”   管事停顿片刻:“二叔在来福客栈。”   年轻男人抬头,微微挑眉:“他不回来复命,去来福客栈做什么?”   管事手里还握着何二叔命店小二传话送回来的玉牌,斟酌着道:“二叔找到了大古皂工坊的人,和他们在来福客栈吃饭。”   年轻男人放下手中册子,莫名其妙道:“他既已找到大古工坊的人,不带回到府上,却请他们去来福客栈吃饭?”   管事又说:“二叔……二叔应该是怕他们跑了,所以自己在来福客栈看着他们,递了玉佩派人回了传信,请少主您拿个主意。”   然后管事把店小二送来的话和那张协议呈给年轻男人:“这是二叔差人送回来的。他被对方讹了五千两,还扣押了六个带去宝河镇的家丁,一路被绑回上河郡,现在秘方还未拿到。他说这伙人十分狡诈奸险,请少主务必小心行事,最好是直接派人将其拿下,以免再生意外。”   年轻男人听完管事的话,眉梢扬了又扬,许是事情太过离奇,让他有些无法反应:“你说什么?二叔被人讹了五千两?!”   管事恭敬把协议递上。   年轻男人接过那张秘方买卖协议,几眼看完,视线落到最后那行欠款三千两时,倏然促笑几声:“二叔这么精明老练的人,竟然也有马前失蹄的时候。”   他站起身,勾勾嘴角:“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这么厉害,竟能让我那二叔也栽这么大跟头。”   “现在这行人正在来福客栈,二叔说,他们约少主明日巳时在来福客栈见面。”   “也好,明日,就让我去会会那人。”   ……   叶兰亭点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难得进城一趟,这回又赚了这么多钱,当然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大家敞开吃,不够再点,不用想着替我省钱,等明日何掌柜东家来了,付了欠咱们的钱,咱们就能摆脱穷人的帽子了。”   叶兰亭看着脸色难看的何掌柜,笑吟吟对大丫他们几个道。   “何掌柜,您也吃啊,这桌酒菜算我叶兰亭请您的,不必跟我客气,随便吃。”   何掌柜硬抗了一天一晚,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也没力气跟叶兰亭较嘴巴劲了,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一副要将这一路的损失全吃回来的架势。   叶兰亭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饭菜,吃相很是斯文。   坐在她对面的杨虎娃几人也吃得很香,他们从来没在大城市的酒家吃过饭,那种感觉都跟镇上的路边摊不一样。   店里食客们都穿着花团锦衣,有的还带着小厮和丫鬟,每个盘子里都有肉;店里跑堂搭着汗巾,举着托盘穿梭在大堂;店小二点头哈腰在门前揽客;柜子前掌柜将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客人们结账时还会大方地扔些铜板做小费。   这里跟他们大古村完全是两个世界。   第一次来的杨虎娃和大丫,还有杨三毛几个人都看呆了。   只有第二次来的赵汾相对比较淡定,但他其实也是第一次进来福客栈吃饭。头一次来时,他和郑姑也只敢在对面街角远远望上一眼,这种富贵人家才能进来消费的地方,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现在,他们跟着村长来了,村长让他们坐在以前梦里才敢想的大客栈里,吃着蒸鱼,烧鸡,还有一些他们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菜。   像珍珠一样的白米饭,要吃多少有多少。   城里人过的日子真是神仙日子啊。   叶兰亭看着他们,说了句:“羡慕啊?那就好好努力出人头地,以后这些东西,我们也能想吃就吃。”   杨虎娃埋下头,狠狠嚼着嘴里的白米饭。   大丫往叶兰亭碗里夹了块鱼:“村长,您也吃。”   杨三毛顾不上其他,下筷如雨,狼吞虎咽吃得最快。   赵汾一边感叹,一边细细品尝每一道的菜味道,即便以后吃不到了,也能翻出来再回味。   何掌柜在旁边看着这群没有见识的乡下刁民,一脸的嫌弃和鄙夷。   他一边嫌弃,一边不忘把离自己最近两盘菜扯过来一些,吃到一半,又开始频频朝客栈外张望。   “何掌柜,你已经派人回去传话好一阵了,怎么你们东家也没来个人啊?”叶兰亭道。   何掌柜哼一声,吊着眼道:“叶村长,你也不必虚张声势,这里是上河郡,不是你的大古村。从整个洛城到上河郡,就没有不给我们何氏商号面子的人,你那点小算盘趁早歇了吧。”   叶兰亭笑:“哦,你们东家这么厉害呀?那还派您来偷我们工坊的秘方,这要是传出去了,有损你们商号的名声吧。”   何掌柜一拍筷子,怒指叶兰亭:“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偷你秘方了,分明你是耍诈在先,绑架我随从在后!”   “是吗,究竟有没有想偷,您自己心里清楚。”叶兰亭似笑非笑。   何掌柜现在吃饱喝足了,也又力气了,还待要与叶兰亭辩上几句,忽然见到客栈门口走进一个小厮。   那小厮站在客栈大堂左右张望,何掌柜忙一挥手:“这儿呢。”   小厮过来,眼睛先在叶兰亭几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才走到何掌柜跟前,压低声音道:“二爷,少主请您先回去。”   “可是这些人……”何掌柜皱眉。   “少主说了,他们敢来,就没想跑,也跑不了。二爷只管先回去,说明清楚事情细末,待到明日,少主会亲自见见这几人。”   何掌柜很不情愿就此放过叶兰亭,但少东家已经下了令,他也只好照办。   他起身,冷冷看着叶兰亭:“今日我便先行一步,明日巳时,我们少东家会亲自来见你。”   叶兰亭微笑:“那何掌柜慢走,兰亭人生地不熟,就不送了。”   何掌柜拂袖而去,小厮又回头瞧了眼叶兰亭,才跟在后头走了。   等到这两人出了客栈远去,赵汾道:“村长,我看这样子,偷秘方的主意不像是他们东家指使的。”   叶兰亭点头:“没错,这何掌柜是个奸商,他东家让他来收购方子,可他压根就没想花一分钱,直接带了配方师来偷。不过就算不是他东家指使的,五千两这个数目也不会在他东家原本的预算里。”   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何氏商号自己的一些腌臜,比如那何掌柜,若是真偷到了秘方,他东家原本许的收购预算钱,不就能被他自己私吞了?   但无论如何,何掌柜这一回去,颠倒黑白,那剩下的三千两恐怕是不太好拿了。   叶兰亭想了想,起身:“走,现在就去李含香姑母家。咱们得做两手打算。”   她结了账,让杨虎娃他们三个守在客栈,自己则和赵汾从客栈另一端的后门出去,直奔李含香姑母家。   ……   另一边,带着何掌柜回到何氏商号后,小厮便进去向主人复命。   “少公子,小的瞧清楚了,跟二爷交锋的,是个女人。随行带了四个人,三男一女。”   何子骞坐在书房,闻言轻笑一声:“居然还是个女人。”   作者有话说:   红包已经发了噢,宝贝们后台短信查收,每条评论我都认真看了,爱你们~ 第32章、两章合并   古时候的晚上,哪怕只是虚拟的游戏时空,通常也就晚上九点,老百姓就已家家户户闭门就寝。   但对于叶兰亭来说,九点钟,晚上的月亮才刚刚升起。   这个夜晚,她不仅去拜访了李含香姑母宅邸,还带着一同来的几人逛了上河郡的夜市,听了天桥下说书先生的评书,还买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虽然大多都只能玩赏,没什么实质性用处。要不是时间不允许,她甚至还想去河上的花船听听姑娘们弹的小曲儿。   赵汾一路跟着叶兰亭,见识到他家村长消遣的各种路子后,大开眼界。   他很确定,村长这是第一次来上河郡,此前她从没出过宝河镇以外的任何地方——因为村里就那几十户人,谁家土狗窜个崽全村都能知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村长一进城后,立马就与这里融为一体,不管是言行还是谈吐,完全与城里人看不出区别,不像他们几个,一看就是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也许是衣裳的原因。赵汾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粗布衣,又看了眼叶兰亭身上的青衫布衣。她的除了干净一些,布料也没区别。   那就应该是气质的原因了。   这个就没办法了,因为这个学不来。   叶兰亭走到一家裁缝铺,对他们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赵汾和大丫明天就会留在何氏商号。你们穿成这样不行,会被那帮人看低的,走,去给你们换身行头!   她带着他们几个进了裁缝铺,给每人换一身得体的崭新衣袍。   大丫虽然从小就跟着郑姑学女红,帮着做绣活,但做出来的那些衣裳,从来没有一件能穿到自己身上。   叶兰亭给她挑了件杏黄色的斜襟窄绣襦裙,换上身后,衬得她皮肤白净,眉眼婉秀,身段也显出来了,看着也不土气了,连大丫自己都觉得自己变了一个样。   叶兰亭摸着下巴,满意地点点头:“嗯,果然人靠衣装,我们大丫换身好看衣裳,完全不输那些大户小姐嘛。”   没有年轻女孩子是不爱美的,大丫被叶兰亭夸得红了脸,但还是很懂事地道:“村长,这衣裳肯定很贵,我还是不要了,我穿我原本那件就行了。”   那件是她唯一没有补丁的衣裳,是能穿出来见人的。   叶兰亭摆手,给他们四个人全都选了一身适合的,并道:“如果明天不跟那何氏商号东家谈判,这衣裳也不买也罢,但我们现在到了别人的地盘,就得按照别人地盘的游戏规则来。衣裳每个人都必须换,不仅换,还要给我挺胸抬头拿出气势来。”   她给杨虎娃挑了件青灰色的短打劲装,配上他的弓箭和长刀,炯炯有神的双眼和黝黑的皮肤,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给赵汾挑了件湛蓝的铜钱纹长褂,穿上后稳重老成,趁着他脸上时常掬着的笑容,面憨心不憨。   杨三毛个子瘦小,叶兰亭就找了个件松烟色的小褂裤袄,穿上后行动灵便。   至于叶兰亭自己,视线扫过裁缝铺那一排花里胡哨的襦裙,皱眉挑了半晌,最后给自己挑了个竹绿色的男式晋风长衫。   她一米七的身量比一般瘦小男人还高,即便穿上男式袍衫也能撑得起来,看着清清琅琅落落大方——主要还是她嫌弃女式襦裙束缚太多行动不够方便。   换了装备后,他们回到来福客栈。   原本定了三间房,又退掉一间,赵汾和杨虎娃他们表示,三个人挤一间就行了。   叶兰亭就和大丫一块住一间。   晚上躺在床铺上,大丫问叶兰亭:“村长,如果和何氏商号的东家谈妥了,您真的要把咱们做香皂的秘方教给他们吗?”   “嗯。”叶兰亭有点困了,但还是打起精神回答大丫的疑问,“方子已经保不住了,如果能最后赚一笔自然是好。谈妥了就给他们吧,你和赵汾留在何氏商号当,待上三个月,多在这里学点东西,三个月后再回去。”   “那,如果谈崩了呢。”大丫担忧地问。   “谈崩也不怕,大不了那三千两咱们不要了。这时候就要权宜行事,如果对方就是要明抢,咱们势单力薄,只能吃下这个亏,卖个人情给他们吧。这样至少保证我们没有人身威胁。”   大丫小脸气鼓鼓:“村长,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也太过分了,摆明就是欺负咱们老百姓斗不过他们。”   叶兰亭沉沉道:“所以我们要强大自己的实力。我们可以不去侵略别人,但要保证别人不敢侵略我们。”   大丫往叶兰亭身边靠了靠,缩在被窝小声道:“村长,我知道您在村子里做这一切的苦心了。”   叶兰亭拍拍小姑娘的脑袋:“大丫,你很聪明。到时候如果将你留在何氏对接,你要多看多听多学习,凡事留个心眼,保护好自己。”   “嗯,我知道了村长,您就放心吧,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叶兰亭闭上眼:“睡吧。”   ……   翌日一大早,叶兰亭睁开眼。   大丫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村长,先洗把脸吧。”   “什么时辰了?”她问。   “离巳时还有一个时辰。”   叶兰亭起身,洗了手脸,换上衣衫,将头发束起,走到水盆前照了照,看起来精神不错。   她带着大丫下了楼,与先一步下楼的赵汾他们汇合。   他们在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先吃点东西,就在客栈里等。”   只要她不去何氏商铺,何氏商铺的人就自然会找来。   吃完朝食,临近巳时,叶兰亭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叶兰亭端着茶杯,隔着客栈大堂的木雕窗户远远与那走在何掌柜跟前的年轻男人视线相撞。   只一眼,叶兰亭便确定,那个人就是何氏商号的少东家。   趁着对方还不知道她身份,叶兰亭不动声色打量那个少东家。   年轻不大,应该不到三十,身量微高,走路的姿势不疾不徐,举手抬步间透着股不自觉的自信,看起来比较有教养,应该不是那种小门小户出身的人。他的左边跟着一个年纪略长的管家,右边跟着一个小厮,那小厮就是昨日傍晚前来来福客栈请何掌柜回去的那个。   看样子其实昨天他就已经命人打探过她。   叶兰亭微微一笑,坐在原地静等这位少东家的到来。   何氏一行人进了来福客栈,小厮先去询问掌柜的,那何掌柜在大堂一巡视,瞧见了坐在窗边的叶兰亭几人,抬手一指:“少东家,她们在那儿呢!”   那年轻男人便随着何掌柜所指方向缓缓看来。   只见一个身着竹绿长衫的年轻女子坐在临窗的桌前,手握茶杯,垂头慢条斯理饮啄。   她静坐品茶,周身的沉定气质与客栈大堂的喧哗仿佛形成两个世界。   在她身后,左边站着个面向敦厚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揣着两手,正往他们这边看;她的右边站着两个少年,一个身背弓箭腰挎长刀,目光炯然;一个弓腰揣手,贼头贼脑。旁边还有一个容色秀丽的丫鬟。   何子骞略一挑眉。   说实话,在昨日先后听了管家的转述、小厮的禀报,和他二叔添油加醋的表陈后,何子骞脑子里想象中的叶兰亭,是一个既穷凶极恶,又三大五粗,还贪得无厌的彪悍村妇。   但是没想到,他来以后,看见的是一个与他想象中偏差十万八千里的女子。   何子骞远远审视叶兰亭,她看起来像一株从深山走出的幽竹。   就在他打量的时候,那女子抬头,浅浅朝他一笑。   微风吹过,竹叶轻轻拂动。   何子骞眯了眯眼,唇畔浮上笑意,抬步朝她走过去。   他在桌前站定,一笑,抬手行礼:“在下何氏商号少东家,何子骞,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叶兰亭起身,礼节周到还了一礼:“鄙人叶兰亭,宝河镇大古村村长,也是大古美肤皂工坊的负责人。”   她伸手示意:“少东家请坐。”   何子骞看了眼桌上的茶水,笑道:“叶姑娘远道而来,我作为东道主,岂能失了礼数,还请几位移步府上,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叶兰亭微笑:“我听说很多大东家都有一个习惯,客入府中不谈公事。我与少东家还有正事尚未谈完,若少东家实在热情,等我们谈完正事,再行请客也不迟。”   何子骞哈哈一笑,掀袍在叶兰亭对面坐下:“也好,这里人气旺盛,倒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   他也不兜圈子,直接取出那张秘方协议,推到叶兰亭面前,语气转瞬加深:“我听我二叔说,这张购买协议并非他自愿所签,押下的三千两欠款也另有隐情。不知道叶姑娘作何解释?”   叶兰亭看一眼那字据,道:“没错,何二叔所言不假。这字据确实是兰亭耍了一点小手段迫他签的。”   “哦?”何子骞扬眉,再次感到意外。   她竟然不为自己辩解,直接承认了。   如果承认这字据乃不正当手段所得,那么她不仅余款三千两得不到,已经拿到的两千两也得吐出来。   叶兰亭说:“在下早对何氏胭脂铺的配方师久仰大名,何二叔千里迢迢带了两位配方师到我们村子做客,兰亭受宠若惊,便安排他们在村里做客,何二叔舍不得放人,兰亭只好盛情相拦。”   何子骞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内情。   这一桩昨天陈诉的时候他二叔刻意对他隐瞒未禀,只说六七个随从都被叶兰亭强行捆绑扣押在了村里。   何子骞淡淡睥了恭敬站着身后的何掌柜。   何掌柜头冒冷汗,讪讪往后退了一步。   “这件事确实是兰亭莽撞无礼在先,这厢向少东家和何二叔赔礼了。”叶兰亭的话说得很好听,也给足了对方台阶下。   何子骞一笑:“原来是个误会。我这二叔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出门在外喜欢带几个家仆防身,倒叫叶姑娘误会了。”   叶兰亭顺着对方的话道:“确实是个误会。这个秘方协议既然是兰亭用不正当手段签的,理当作废。赵汾,把何掌柜那两千两,还给少东家。为表歉意,今日就由我请客,点一桌酒菜,向少东家赔个礼吧。”   说着,叶兰亭就要拿过那张协议撕毁。   何子骞手一抬:“叶姑娘请慢。”   叶兰亭抬眸,用询问的眼神看他。   何子骞显然知道她这是在用一招以退为进,但他对秘方势在必得,便伸手拦住叶兰亭,朗笑:“叶姑娘不必急着撕毁协议,你虽与我二叔有些误会,但现在误会既已解除。这份秘方协议,我们可以重新再谈。”   叶兰亭松开手,将协议摆在桌上,诧异地问:“少东家这么大的家业,竟然也能看得上我们区区一个小作坊的配方?”   何子骞端起茶杯:“叶姑娘不必自谦,你的大古美肤皂,在上河郡一经售卖,人气口碑都很旺。”   叶兰亭开始一本正经说瞎话:“不瞒少东家,我祖爷爷以前是个游医,曾跟着一位出世神医做过学徒,那古皂驻颜的方子便是神医传授给我祖爷爷,我祖爷爷传给我爷爷,我爷爷又传给我的。”   “所以,何二叔提出要买我们家这个秘方时,兰亭是不同意的。”   “我们虽穷,但老祖宗传下的东西不能丢。”   何子骞听着叶兰亭说这番话时,视线不着痕迹往她身后几人脸上扫过,本想在他们脸上看出些破绽,但没想到,叶兰亭那几个跟班竟也煞有其事、愤慨非常地跟着点头。   那眼神,仿佛他买走他们的秘方,就是挖了他们的祖坟一样。   何子骞:“……”   他道:“可据我所知,叶姑娘和李家签过一份协议了。”   叶兰亭无奈叹气:“再穷也要吃饭嘛,总不能抱着祖宗的方子饿死吧。”   何子骞一笑:“那倒也是,叶姑娘是个聪明人。”   何子骞刚想重新出价,就听叶兰亭话音一转道:“但今日我与少东家一见,实在是知己难逢,相见恨晚。我叶某人平生最崇拜的,就是有大智慧和大眼光的人,您这样将生意做到全国各地的大人物能看得上我们区区一个古皂秘方,实乃我们的荣幸。”   何子骞暗暗一诧,他怎么有点摸不准这个女人话里的意图。   “如果少东家真要买我的方子,那这样吧。”叶兰亭冲怀里掏出那张何掌柜被迫签的三千两欠条,道:“这剩下三千两我就不要了。我们只要何二叔之前已经付了的两千两即可。这三千两欠条我即刻撕毁,全当交下少东家这个朋友,您看如何?”   何子骞挑眉:“叶姑娘此话当真?”   “没错。”叶兰亭看着何子骞,拳拳殷切地道,“如果大古美肤皂的方子到了少东家手里,能够发扬它的作用,将它传遍全天下,也算全了我的祖爷爷生前的遗愿。”   刚才还说老祖宗的东西不能卖,现在又说这是她老祖宗的遗愿了。何子骞好笑:“叶姑娘当真愿意只用两千两便把这秘方卖给我?”   叶兰亭点头:“是的,您没有听错。我把美肤皂秘方卖给您后,就打算回我们宝河镇开个小铺子了,因为我们也不会别的,只会做古皂。我们工坊人手少,一天也就能制作六七十个货吧。镇上没什么有钱人,也就几个员外还算富裕,他们家里有几房小妾和一群女儿,我把美肤皂放到铺子里就专门卖给她们。镇上物价便宜,顶多也就买个一百文吧,虽然赚得少,但在我们乡下,勉强糊口也是够的。”   何子骞都快要听笑了。   这女人一口一个不要剩下的钱,转头却又说要回镇上去开个铺子,将美肤皂零售一百文。   她那儿卖一百文,上河郡这边的商人还不得跑她那儿去直接进货?如此一来,那他何氏商铺还有得赚吗?   何子骞手指在桌上轻轻一叩:“叶姑娘,我想你没有明白一点,我买你的秘方,是买断独家。你卖给我以后,就代表你自己也不能再用这方子,如果你卖给我以后再使用这方子,我是有权状告你违约的。”   叶兰亭点点头:“哦,这样啊。”   “可我之前已经和李家签了一年的批货合同,合同里写了,一年最低要供货给她们五千枚。现在我才交付了她们不到一半的货,按照约定,我起码还要给她们三千的货。”   “既然少东家要买我这美肤皂的独家秘方,那我为了不违约,只好把我爷爷调配出来的另一个配方拿出来研制,然后赶货给李家了。不然人家也是要状告我的嘛。”   叶兰亭笑眯眯:“哦,对了,就在昨天我们来上河郡后,我已经去拜访过李家姑母了,她对我们的新产品也表示非常感兴趣。”   何子骞这回是真笑出了声。   他总算是明白,他那精打细算的二叔为何会在这个女人手里栽跟头了。   她确实很狡猾,也足够聪明。   她手里还有一张方子。   那是她的底牌。   他就算只用两千两买走她大古美肤皂的秘方,但她却可以转头就将另一个配方卖给李家。   只要拿不到独家秘方,他就控不了古皂的价。   控制不了价格,就没有高利润,他买这秘方,反而给自己买了个竞争对手。   何子骞盯着叶兰亭看了会儿,突然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不知叶姑娘祖上是哪里人氏?”   叶兰亭一顿,他这还真把她给问住了。   她哪儿知道她那瞎编的祖爷爷是哪里人氏。   “祖爷爷生于乱世,跟着神医飘无定所,后来到了宝河镇大古村才定居下来,所以,在兰亭有记忆以来,我们家就在大古村。”   “所以这大古皂的名称来历就是从此而来?”   “没错。”   何子骞噙着笑沉吟了会儿,道:“这样吧,那三千两叶姑娘也不必推辞了,我一并付了。买断你手中大古皂的所有秘方。我听二叔说,叶姑娘此行还带了两位手艺高超的拓模师傅,将这二位师傅也留下吧。”   叶兰亭十分为难地想了想,索性道:“既然少东家都这么说了,兰亭也不好再推辞,也罢!李家姑母本来约我明日再去她府邸洽谈新合作,既然少东家这么爽快,那我明日就去回绝了她,即便要赔偿一些违约金,我叶兰亭也认了。”   “今日认识少东家这个朋友,实乃兰亭之幸。”   何子骞挑眉轻笑:“能认识叶姑娘这个朋友,也是子骞之幸。”   那何掌柜在身后神色焦急,上前一步,凑到何子骞耳旁道:“少东家,这女子狡诈,咱们不能信她。她说还有一张方子肯定是诈咱们的。”   何子骞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起身道:“既然正事已经谈完,就请叶姑娘移步到府上吧。我派人回府取钱,让人验制叶姑娘的方子,顺便让我尽尽地主之情。”   “善也。”叶兰亭落落大方站起来,对赵汾道:“你去同李姑母说一声,待会儿我们就不去她府上吃饭了。”   赵汾看着叶兰亭的神色,低头应道:“是。”   何子骞却道:“不必麻烦叶姑娘的人特意跑一趟了,我遣个小厮去跑腿就行了。”说着他吩咐小厮,“你替叶姑娘跑一趟李师爷府。”   叶兰亭含笑:“如此,就麻烦少东家了。”   “请吧,叶姑娘。”   出了来福客栈,一行人朝何氏府邸而去。   何子骞与叶兰亭走在前头,杨虎娃跟大丫杨三毛便跟在她后头,旁边的何氏管家和何掌柜也落后两步。   叶兰亭与何子骞随意闲聊:“少东家应该不是上河郡本地人吧。”   “哦,叶姑娘怎么这么问。我难道不像本地人吗?”   叶兰亭往后看了眼脸色不虞的何掌柜:“您二叔说的,您主家是洛城的。”   “没错,我们何氏主家确实在洛城。”   “叶姑娘没去过洛城?”   “没去过。”   “那有机会我请叶姑娘到洛城做客。”   “那就先谢过少东家了。”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往前走,两刻钟路程后,来到了何氏宅邸街前。   这座宅邸十分气派,朱门铜环,飞檐翘梁,白色的围墙,里面青砖黛瓦,门口有小厮把守。   叶兰亭站在何氏宅邸前,仰头望着大门前的两座威仪石狮,心头微微悬了一口气。   今天她带人走进这宅邸,不一定还能再走出来。   到底要不要进去……   何子骞在旁边笑着伸手:“叶姑娘,里面请。”   她转身,视线在身后的赵汾、大丫、杨虎娃和杨三毛几人脸上扫过,他们都用全然信赖的眼神看着她。只要她进去,他们都会毫无二话跟随她。   叶兰亭看着何子骞,掀唇一笑:“少东家先请。”   怕?   怕她就不叫叶兰亭。 第33章、1更+2更   进了何府以后才发现,何氏不愧为上河第一大商号。   外面大门古朴低调,府里却又别有洞天,雕梁画栋,层楼叠榭,古色古香,奴仆婢女穿着统一的衣裳,走路很少发出声音,见到主人带了客人回来,纷纷恭敬地退到一旁。   这还只是何氏位于上河郡的分号,管中窥豹,便可想而知其位于洛城的主家又有多么雄厚。   何子骞引着几人往府中走,一路不着痕迹观察叶兰亭的反应。   她神色很自然,对视线所过之处,不管是宅院庭园还是府中奴仆,都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   她双手背在身后,与他间隔半臂并排而行,也完全没有身份矮人一截的曲意奉迎之色。   但再看她身后那几个随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就有些隐藏不住了,她身后那小丫鬟一路好奇打量,中年男人也盯着庭院中那些假山凉亭挪不开眼,后头那两个毛头小子,更是直接一个东张西望,一个左顾右盼。   从他们身上,能很明显地看到一种来自底层身份的紧绷和浅陋,以及对金钱地位的憧憬和神驰。   但这些东西,何子骞在叶兰亭身一丝一毫的影子也没看到。   这很奇怪。   她只是个山村赤脚大夫的后人,她身上的那股笃定从容的气势是从何而来?   这让何子骞对叶兰亭产生了好奇和疑心。   他决定要事后派人查一查她的背景来历。   “叶姑娘,这边请。”何子骞将她们请到一处阔廊,然后吩咐管家:“上茶。”   叶兰亭将赵汾和大丫唤到前来,对何子骞道:“这二位,便是我们工坊里技术最好的师傅,赵汾和郭大丫。我让他们留下,与少东家的人做交接。最多三个月,等少东家这边一切正常运转了,届时再让他们回大古村。”   “当然了,他们既然是我的人,这工钱嘛,也就由我来发就行了,不必少东家再破费。”   何子骞道:“叶姑娘实在太客气了,二位依然是留在我何氏工坊传师授业的师傅,我自然也会按照何氏的师傅同样给他们发工钱。”   叶兰亭便笑着对赵汾大丫一抬下巴:“那你们还不谢过少东家,让你们领双倍工钱。”   赵汾和大丫齐齐上前,对着何子骞颔首:“多谢少东家。”   不一会儿一个新的管事过来,用托盘呈上笔墨和银票。   何子骞说:“叶姑娘,既然我们重新达成协议,那份字据里的内容也要重新拟定了。从今日起,我们何氏商号买下你大古皂系列的秘方。协议生效后,你就不能再使用你的秘方,包括且不限于你用任何方式给别人生产。如果今后市面上一旦有同样的货物面市,我们查出那些东西与叶姑娘有关系的话,那么叶姑娘就要赔偿我们双倍的收购金。”   叶兰亭微扬眉梢:“也就是五千两赔一万两?”   何子骞笑着点头:“没错。”   叶兰亭轻笑,怪不得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那可不行。我怎么确定何东家不会故意将方子泄露给别人,转头倒打一耙赖在我身上,好找我索赔违约金呢。又或者您怎么能保证您手下的人就不会把方子泄露给您的竞争对手呢?毕竟商场如战场,对方买通你几个管事也是常有的手段呀。”   何子骞目露精明:“没错,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叶姑娘你怎么能保证你工坊里的人不会把秘方泄露出去呢,万一有别的商号许以重金,将你的人挖走,那我何氏这秘方不就白买了吗。”   叶兰亭端起茶喝了口:“这个少东家大可放心,我工坊里的工人都不知道秘方,他们是分段操作。秘方是我家祖传,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签了这份协议生效后,只要我不说,就不会有除了何氏以外第三人知道。当然,不排除别的商号会像何二叔那样派配方师前来拜访,这个就要看少东家您怎么处理了。”   “好,我明白了。”何子骞道,“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条件。”   他看向赵汾和大丫:“这二位师傅既然是叶姑娘手下手艺最好的师傅,以后索性就留在我们何氏吧。我会以何氏同样等级的师傅给他们开工钱,直到……我们何氏不做大古皂这门生意为止。”   以后都留在何氏?   不仅是赵汾和大丫,就连叶兰亭都始料未及。   叶兰亭当然明白,何子骞是怕他放走她两个最得力的助手后,他秘方的独家性会得不到保证。他只提出将两人长期留在何氏,已经算是光明磊落的行径了,遇上别的黑心商人,恐怕拿到秘方后直接草菅人命也是可能的。   原本这只是一种谈判条件,但何子骞可能万万料不到,此举正中叶兰亭下怀。   这就相当于一个全球五百强企业主动提出要她刚毕业的学生去入职深造,而且一进公司就给个办公室主管的职位,跟着他们最核心的团队历练。   还有这种好事?   叶兰亭当然愿意了!   培养她的村民NPC可以给她的村子大大升级的呀。   她原本提出交接三个月,就是怕何子骞不同意让他们在何氏待太长的时间,毕竟每个商号都有自己的商业秘密,但现在既然何子骞有他的利益考虑……   叶兰亭微微一笑,那她自然愿意顺坡下滑咯。   只是她的意图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为了让何子骞觉得自己占到上风,她得假装先推拉几个回合再答应。   “这……”叶兰亭眉头一皱,语气凝重道:“少东家有所不知,赵汾和大丫是我最信任得力的手下。若是将他们都留在何氏了,我们大古村也就没什么能用得上的人才了,我们整个村子里,能识字算数的,就只有他们两个。”   然而叶兰亭越是这样说,何子骞就越发坚定了要将赵汾和大丫留在何氏商号,他就是要让叶兰亭身边无人可用,这样才能彻底阻断古皂秘方外传的可能。   否则,他今天花五千两买下这个秘方,就真成了冤大头了。   身为一个商号少东家,这点利弊何子骞权衡得清清楚楚。   他与他二叔喜欢用暗招的手段不同,他行事喜欢先礼后兵,体面人,喜欢做体面生意。   所以不管叶兰亭同不同意,今天这两个人都是走不出何氏大宅的。   现在他礼貌提出条件,但如果叶兰亭真不同意,那就别怪他用硬的了。   何子骞笑容俊朗,看着叶兰亭:“叶姑娘既然把秘方卖给我们何氏,你的工坊自然也是要关的。让他们留在何氏工坊,继续发挥作用,不是更好吗。叶姑娘觉得呢?”   叶兰亭为难地看一眼赵汾和大丫:“可是……”   赵汾和大丫见叶兰亭那为难的表情,也不由得心头一紧,上前一步,面露担忧地道:“村长?”   何子骞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茶杯盖,吹了吹漂在茶水上的一片茶叶:“如果叶姑娘为难,在下会觉得叶姑娘对我们合作很没有诚意。”   叶兰亭仿佛异常艰难地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好吧。”   何子骞嘴角一勾。   然后他便听到叶兰亭说;“不过他们不能签卖身契,只能签劳工契。”   “劳工契是什么?”   叶兰亭解释:“劳工契不同于卖身契,他们与少东家的何氏商号只属于雇主与雇员的劳动聘约关系,他们的人身是独立且自由的。少东家欣赏他们的能力,可以一年签一次劳工契,诚如您所说,等到何氏商号不再经营古皂生意,或者您觉得再也不需要他们,到那时,他们便是自由身,可重新回到大古村。”   何子骞倒还是第一次通说这个劳工契,不过听起来,就像是叶兰亭为了挽回她那两个手下而做的最后一点努力。   他轻笑:“没问题,我同意了。”   叶兰亭仍旧不放心地问:“少东家既然要留下他们,兰亭可否再问一句,您给他们工钱几何?”   “叶姑娘之前给他们多少工钱?”   叶兰亭道:“镇上开销小,每月三百文。”   “那请叶姑娘放心,在我们何氏商号,手艺师傅的最低工钱也有五百文。我给他们六百文一个月,这你总放心了吧。”   叶兰亭忍痛看了眼赵汾和大丫,仰头叹气:“好吧,那也只有这样了。”   但赵汾和大丫这两个笨的,还真以为叶兰亭要把他们卖给何氏了,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错愕、不可置信。   大丫可怜兮兮地问:“村长?您不要我们的了吗?”   赵汾满眼疑窦:“村长,您真要将我们留在何氏?”   叶兰亭神色幽长看着他们:“你们以后就好好待在少东家这里,替他办事吧。”   赵汾和大丫忐忑的对视一眼,不懂村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兰亭拿过何子骞的笔墨,就着矮几,将方子写在纸上,递给他:“这便是两张秘方,我一并写在上面了,少东家可即刻找师傅验制。”   何子骞拿起方子看了几眼,然后朝后扬了扬手,管家上前,他吩咐管家:“将这方子拿去制模工坊。”   而后何子骞笑着起身:“制模还需些时辰,叶姑娘偏厅请,先在府中用些便饭,待到制模结果出来后,子骞就将余下款项付给叶姑娘。”   事情已经谈到这一步,叶兰亭也不怕他再赖账了。   既然他要请吃饭,那就吃吧,正好奔波一天,也饿了。   她带着几人去了偏厅,下人们将一道道佳肴呈上桌来,每一道看起来都令人食欲大动。   等到用完饭,那边管事过来向何子骞禀报结果了。   何子骞听完,朝叶兰亭笑道:“叶姑娘果然是个诚信人。”   他挥手让管家将银票呈上:“秘方确认无误,这是付给叶姑娘的那剩余三千两尾款。”   叶兰亭收下钱,同何子骞签了字据,印上指印,收购合同便正式生效了。   上河郡这一趟行程,任务总算有惊无险完成。   但赵汾和大丫却紧紧盯着叶兰亭,两人从刚才开始就欲言又止。   叶兰亭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向何子骞告辞之前,将他们叫到一旁,道:“你们俩就安心留在何氏商号,也不要多心,就把这里当做村里的工坊,该做什么做什么,能学多少学多少。”   大丫轻轻扯住叶兰亭袖摆:“村长,可……我们以后还能回去吗?”   赵汾也道:“村长,当初不是说好三个月吗。我看那何少主的打算怕,是不会让我们再离开何氏了。”   叶兰亭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不会的,香皂不是什么高端技术,我料最多不过两年,届时市面上便会出现很多仿制的同类产品。到那时,没有了独家利润,在何子骞眼里你们的用处也就不大了。那时不管他放不放人,我都会来接你们走。”   “你们要把这两年看作一个历练深造的机会。你们想想,若是一直待在村里,能有机会让你们见识到这些遍布全国的商号生意吗?能跟何子骞何掌柜那样的人精打交道吗?你们一辈子只能跟黄土和泥巴打交道,你们的世界就永远只有村里那巴掌大。”   叶兰亭正色道:“机遇总是和危机并存的,我从大古村把你们两个带出来,就已经决定了要将你们留在上河郡。现在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你们放心,你们家里人,我都会好好照顾的,不让你们有任何后顾之忧。你们找机会,每月与我通一封书信,信里不要提及任何何氏有关的内容,只作家书近况问候即可,有什么情况便在信里告诉我。等到村里直达路通了,我还会再来上河郡的。”   赵汾和大丫听完叶兰亭的话,也明白了她的用意——村长并不是要抛弃他们,而是给他们找了个机会留在城里历练,跟着何氏商号学习。   两人明白过后,心态也冷静下来,赵汾道:“您放心吧村长,我们在这里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嗯,你我倒是不担心。”叶兰亭点点头,看着大丫:“我不太放心大丫,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赵汾,你要保护好大丫,别让她受到伤害。”   大丫抹着眼泪,哽咽道:“村长,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您回去后,替我给我娘和弟弟妹妹说一声,让他们别担心。”   叶兰亭:“嗯,放心,我会的。”   大丫吸吸鼻子,又灿然一笑:“村长,您帮二狗哥和虎娃哥都改了大名,您今天也帮我改个名字吧,我以后不想再叫大丫了。”   叶兰亭伸手捏捏她的脸颊,也笑:“我们大丫就算哭鼻子也这么漂亮,你和二丫一对姐妹花,像枝头的并蒂芙蓉,我给你们改个大名,姐姐叫郭芙,妹妹和郭蓉,好不好?”   大丫用力点头:“嗯!大丫以后就叫郭芙。”   叶兰亭又看向赵汾:“婶子和哑娘,还有嵩娃东娃,我也会替你照顾他们。安心做事吧,你们两个将来都是能出人头地的人。”   两人依依不舍:“我们知道了,村长。”   话过三巡,终有一别。   叶兰亭将两人交给何子骞后,带着杨虎娃和杨三毛,离开了何氏宅邸。   “村长,真的要把大丫和赵叔留在何氏商号做工了吗?”杨虎娃沮丧着脸问。   叶兰亭走出几步后转身,抬头看着何氏宅邸的匾额,眸子又扫过宅邸两侧威严的石狮子,轻声道:“不会的,这里只是他们人生的中转站,一个进步的台阶。最多两年,我们会看到一个蜕变的赵汾和大丫。”   也最多两年,她要让大古村翻天覆地,最多两年,她叶兰亭再来何氏商号时,不必再像今天一样的仓促和小心周旋。   叶兰亭转身,眼神笔直地看向前方:“走吧,回去。”   ……   叶兰亭带着杨虎娃和杨三毛到上河郡的牲畜交易街买了三匹马。   她计划骑马回大古村。   等买了马回去,村里的货运就会更方便。   上河郡的马匹种类比宝河镇更多,价格也是参差不齐。   叶兰亭虽然现在身怀巨款,但这笔钱她也需要有规划的使用,最后经过挑选和讨价还价,她挑了三匹枣红马。   枣马价位中低,虽然跑长途续航力不行,但跑短途和拉货还是足够的,对叶兰亭现在的需求绰绰有余。   付了钱后,又买了些干粮和水带在身上,叶兰亭便带着杨氏堂兄弟启程返回了。   出了城以后,他们马不停蹄一路急行,半日功夫后,抵达了来时何掌柜曾要求下车休整的那个镇子,这个镇子叫爻冈镇。   爻冈镇位于上河郡与宝河镇的三分之一路途中间。   因为半日赶路一直没停,叶兰亭从未这么高强度骑过马,有些吃不消,快到宁冈镇时,就对杨虎娃道:“我们先在镇上休息一个时辰再走吧。”   杨虎娃和杨三毛都是从小就在村里上山爬树下河摸鱼的那种皮实惯了的,骑马对于他们而言仿佛天生就会,爬到马背上颠几下,只要不被摔下来,他们就能抱着马脖子往前骑。   但叶兰亭不行,她虽然以前因为兴致所然,在毕业去欧洲游的时候学过几天骑术,但现代马场都是教练手把手教,用最温和的马给新手体验,随便跑几圈过过瘾而已,现在她骑的是真正的野路子马,那一个前蹄抬起,就能毫不客气将她掀翻的那种。   好在买马时,叶兰亭就让马棚老板挑了一匹比较温和些的。   杨虎娃骑上马后异常兴奋,只是他也看出来了,叶兰亭的脸色有点白,便道:“村长,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叶兰亭摇头,到了镇子前就翻身下了马背,牵着马往前走:“我就是被颠得有点难受,休息会儿就好了。”   杨三毛也跟着跳下马背,频频往来路张望,纳闷地自言自语:“奇怪,怎么不见影啊……”   叶兰亭问:“怎么了?”   杨三毛就道:“我刚刚在路上的山坡下发现几个人,应该也是往这边来的,怎么走着走着不见人影了?”   “哪儿有一群人?”叶兰亭诧异,“我怎么没看见。”   杨三毛说:“就在出城后大概一个时辰,我看到马道树篱外有几个人,那些人一直在我们后头。”   叶兰亭神情一凝,皱眉问:“一直在我们后头?他们多少人,骑马了吗?”   杨三毛被叶兰亭倏然凝重的神色吓到,茫然地摇头:“大概五六个人吧,我也不确定,他们也骑马了。”   五六个人,骑着马,从上河郡一直远远缀在他们后头,还没让叶兰亭和杨虎娃发现,只有杨三毛对风吹草动比较敏感发现了。   这伙人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在跟踪他们。   杨虎娃一听,立马就要打道回去瞧个究竟,叶兰亭扯住他:“别打草惊蛇。我们先进镇子里去,人多的地方反而比较安全。”   叶兰亭让他们两个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正常地牵着马进镇子里去。   爻冈镇因临近上河郡,比宝河镇的集市要宽上两条,镇上住户和行人也要多一些。   他们找了家生意还算不错的街头茶馆坐下。   “村长,我们现在怎么办?”杨虎娃握紧腰间的长刀,神色紧绷地看着叶兰亭。   杨三毛也紧张起来,一对贼溜溜的眼睛警惕地在茶庄四周乱转。   叶兰亭看着镇定,但实际已经在脑子里迅速推演各种可能,这伙人到底什么来头,什么目的,究竟是不是冲他们来的?   他们这一路上除了遇到几波徒步赶路的百姓外,再没有碰见其他行人,那伙人一直远远跟在他们后头,总不可能是冲路上那些徒步行人去的吧?   所以叶兰亭基本能确定,那些人的目标就是他们。   那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他们的呢?   在牲畜街买马交易的时候……亦或是,从一开始他们从何氏宅邸出来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叶兰亭想到这里手心一阵冰凉,会是何子骞?   可叶兰亭从这一天和他打交道下来,对他的判断是,此人虽然精明有城府,说话做事都属于那种资产阶级的利己立场,但应该不至于心黑到□□。   但如果真是何子骞,只能说叶兰亭就要为自己的识人不清付出一个惨痛教训了。   可如果不是何子骞,那伙人最有可能的目的,应该……是她怀中那三千两银票?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现在的困境是:这伙人要么图财,要么图命,怎么看都是个s级的副本。   想到这,叶兰亭看向杨虎娃和杨三毛,面色凝重,压低嗓音道:“杨虎娃,你觉得……”   “你们俩,加上我,有没有可能反杀他们六个?”   作者有话说:   期待接下来的反杀哦! 第34章、3更   杨虎娃摸了摸腰上的刀,目光灼灼点头:“村长,您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叶兰亭让他们俩凑过来些,不要做出如临大敌的样子,小声道:“如果这伙人是冲我们来的,现在我们进了镇子,他们很有可能就会先掠过镇子去前面山道间埋伏,所以我们不能出镇子,只能把他们引到镇上来。”   杨三毛道:“村长,我可以扮成流民去前面打探情况。”   叶兰亭朝集市两边的店铺看了眼,沉吟:“可以,三毛你扮成流民混进赶路行人中,看看这伙人是不是到前面夜伏去了。如果是,立马回来报信。现在天快黑了,我们先找间店住下,晚上将他们引过来。究竟有什么目的,一探便知。”   杨虎娃急切地问:“村长,那我做什么?”   叶兰亭道:“别急,如果这些人真是冲我们来的,我们三个就要全靠你当主力输出。”   定下计划后,叶兰亭他们从茶馆起身,在爻冈镇集市上转了两圈,找了家位置比较繁华当道的住店,走了进去。   而后杨三毛乔装更衣,换上更破烂的衣裳,把头发抓乱,脸上涂满锅底灰,手里拿个破碗,再拄着个木棍,一副丐帮的装扮从后门出去了。   出了脚店后,杨三毛那乞丐扮相很快与城外的逃荒流民融为一体,随着出镇子的百姓前一脚后一脚的往外走。   一般从外地来的讨荒流民,城镇都是不收留的,只允许他们在城外乞讨。   杨三毛就混在乞讨流民里,把破碗摆在跟前,坐在路边扣脚,眼睛滴溜溜的四处观察。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一行骑马的人绕过爻冈镇,一路直往前头的山路急策马而去,与之前坠在他们后头那慢吞吞的速度完全不一样。   而杨三毛注意到,这伙人不仅高矮胖瘦和衣着参差不一,还用一块布巾蒙着半边脸,骑的马也是有老有弱,杂毛相间,看起来跟在何氏府邸遇到的那些规矩严谨的下人很不一样,这伙人看起来很奇怪。   他们既不像训练有素的府卫,也不像路上那些匆忙赶路的流民,虽然是一帮乌合之众,但他们行动和眼神中却透着股狠劲和贪婪。   杨三毛感觉事情不简单,多留了个心眼,等到这队人马从山道跑过后,悄悄跟了上去。   他一直跟到一片茂密树林,发现前头那伙人停下来了,连忙将自己隐藏在一片半人高的草丛后,偷偷观察。   只见那伙人的领头骑着马在树林口巡视了一圈,然后招手吩咐其余几人,说了些什么隔得太远听不清楚,而后那几人便开始纷纷下马行动。   村长料得果然没错,他们在准备埋伏。   杨三毛还看见,有两个人绑了根绳子在树林入口处的两棵树之间,用枯树叶掩盖在上面,行人步行很难发觉,可一旦马匹跑过,就会被掩在路中间的那根绳子绊倒。   一旦从马背上摔下来,就会陷入这伙人事先布置好的埋伏里,他们好几个人身上都有短刀,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杨三毛小心翼翼趴卧在荒草丛里,直到看着这伙人将埋伏布置好,又将马牵到密林身处去藏起来,各自散开躲在几棵大树后面,静静等待他们的猎物入套。   杨三毛瘦小的身体像缩草丛里的一只耗子,灵活地从草坡下滑到一条小道上,悄悄往回爻冈镇的路摸了回去。   回到叶兰亭他们暂时落脚的店里,杨三毛将打探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向叶兰亭禀报。   “村长,这伙人果然是冲我们来的,他们在镇子外十里地的密林布下了埋伏,现在我们怎么办?”   叶兰亭听罢,反而一笑:“好,既然他们这么想等我们出镇子进他们埋伏,那我们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今天晚上先不出镇子了,耗他们一晚。”叶兰亭说:“这些人一直等不到我们踪影,肯定会派人再回镇上打探。天亮的时候我们就让马往上河郡方向去,他们不明就里肯定会调转头过来追,这时候我们也在另一个方向布下埋伏,来一个化被动为主动。”   杨虎娃问:“那要是他们不上当呢。”   叶兰亭道:“那就再耗两天。他们简装上路,身上最多不过两天的干粮。但我们在镇上以逸待劳,等到他们粮水耗尽,必然要再回爻冈镇,这时候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了。”   “当然,如果耗两天后他们能自动离开,那最好不过。”   但现在以防万一,叶兰亭不敢大意。他们只有三个人,对方却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一旦离开镇上,他们就要陷入对方的埋伏。   叶兰亭从大古村出来时,将那把匕首随身带在了身上,一直绑在她的小臂上,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用的,现在,或许这把匕首真的能派上用场了。   她道:“现在趁着天还未黑,我们返回前路,找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等到天明就可以行动了。”   “好,我们都听村长的。”杨虎娃和杨三毛齐声道。   爻冈镇往前,那群人正在逐渐暗下来的夜幕中静静蛰伏,而叶兰亭却带着杨氏两兄弟悄悄回到爻冈镇后头的山道,找到一处必经的山林,如法炮制地布下了一个埋伏点。   她让杨虎娃和杨三毛在埋伏点四周各选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山坡,到时候弓箭准备,等到那些人马蹄栽倒后,他们便能发起攻势。   悄悄布置完这一切后,趁着月色,叶兰亭三人又回到镇上的住店里。   杨虎娃和杨三毛轮流守夜,盯梢住店外面的动静。   这一夜,还算相安无事的渡过了。   估计那伙人等了半晚没等到叶兰亭他们几个,也猜到他们可能已经在镇上落脚住下了,那明日一早肯定会出城,那时候就是伏击的好机会。   天终于亮了。   天边灰蒙蒙的一片逐渐变成鱼肚白的时候,杨虎娃来到店家后院的马厩,用低价将马卖给了几个要去上河郡的脚商。   脚商用远低于市价的价格买到马后,很高兴,哪怕他们不用马,将马带到上河郡去,转手就能再赚一笔,这买卖划算。   于是,等到天方大亮,那几个脚商退了房,带着货物和三匹马离开镇子,一路朝着上河郡的方向而去。   “村长,都已经安排好了。”杨虎娃上了脚店二楼。   叶兰亭这时候也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她戴着一个斗笠,用头巾将下半张脸裹住,一身青衣脊背挺拔,加上她刻意改变的走路姿态,旁人难以分辨出她到底是个身量瘦小些的男人还是个姑娘。   杨三毛被叶兰亭安排继续扮成乞讨流民到爻冈镇城门口打探敌情,叶兰亭自己则和杨虎娃往后赶到他们布置下埋伏的山道前,两边约好的以叶子哨声为信号,一切见机行事。   那伙人在城外小树林埋伏了一晚上,却迟迟没有等到人,也有些奇怪,一直到天亮以后,路上赶路的卖货都开始进进出出,叶兰亭三人依然没有从这条必经之路通过。   一群人又冷又饿的在山坳坳里蹲了一晚上,都有些气急败坏   领头那人又让大家耐心等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要等的人来,也开始狐疑起来,想了想,派了个人悄悄回去爻冈镇探探情况。   别蹲守一晚上叫那几个货物给跑了就不好了。   被派回去探情况的人骑上马,转眼就消失在山道尽头,朝着镇子方向去了。   杨三毛早就藏在城门口后头了,瞧见那人骑马进了镇子,就开始打听他们三人的去向,悄悄尾随来了上去。   叶兰亭他们两男一女的组合,又随行带着三匹马,不仅在繁华地段的茶庄喝过茶,还在集市上还大摇大摆四处逛,倒真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很快就被那个人问到了去处,一路打听到头一晚他们落脚的店家。   一问掌柜,又得到讯息说天亮以后这三人就结账走了,往上河郡的方向去了。   那人探到叶兰亭他们的行踪,立刻就拍马回去禀报了,而这边杨三毛也随即往另一头方向赶去。   “村长,您的计谋起作用了!那伙人现在以为我们回了上河郡,肯定会着急忙慌来追我们。”   叶兰亭从树丛后探出半个头,见到杨三毛腿脚灵活地跑过来,吹了两声叶子哨,示意他先躲进草丛里,然后悄悄摸过去,又详细问了他看到的情况,道:“照计划行使,先去定好的地方隐蔽起来,不出半个时辰,这伙人定然就会追过来。”   叶兰亭和杨三毛负责掌控倒绳陷阱,杨虎娃则搭弓隐蔽在埋伏点前面三十米,等到那伙人马匹栽倒,便用弓箭压制。   叶兰亭又折了一张荆条叶,朝前面的杨虎娃吹了三长一短的信号,不过一会儿,杨虎娃那边也回了同样三长一短的哨声。   在寂静的密林里,这几道叶哨声就像林间偶尔飞过的小鸟啼叫。   叶兰亭用头巾裹着脸,趴在密林中,屏息静气,眼神敏锐地盯着前头山道路口。   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近了。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尘土溅起。   当先的两匹马跑得最快,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马上就要接近叶兰亭埋下陷阱的位置了。   最后十米……五米、四米、三米……   “咻咻咻——?!”   叶兰亭口中衔着树叶,定准时机哨声一吹,对面的杨三毛和她同时将藏在树下的绳子一抬——   “嗖嗖嗖——”   紧接着,几道气势悍然的箭矢从前方树林中破空而来! 第35章、第一更   “咻咻咻——咻!”   叶兰亭口中衔着树叶,定准时机哨声一吹,对面的杨三毛和她同时将藏在树下的绳子一抬——   “嗖嗖嗖——”   紧接着,几道气势悍然的箭矢从前方树林中破空而来!   几匹马猝不及防跪倒,前头的马栽倒在地,将马背上的人甩下来,后头的马因避让不及时,又猛然撞上前头的马,顷刻间,六匹人马全被绊倒。   而这时候,又从前头射出几只带着寒意的箭矢,铮铮落在几人身上。   马儿受惊,四只蹄子受伤站不起来,不住的挣扎倾轧,被马蹄踩伤的那几个人毫无准备,又有人中了箭,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叶兰亭和杨三毛从隐蔽的密林两边跳出来,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先将受伤那几人的武器缴获,然后举着木棒,对着那群人就是一通乱打。   杨虎娃也拎着弓箭从前头跑过来,见其中一个身材健壮的刀疤男人只手臂受了些轻伤,反应过来被他们反埋伏了,神色一狠,从身后摸出刀扑起身来就开始反击,刀刃直直朝着叶兰亭而去。   “村长小心!”   杨虎娃大喝一声,立马抽出自己的大刀迎上去,两人刀光相击,火星四溅,杀意凛然。   叶兰亭心有余悸往后退了两步,刚才她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刀光的凉意从她后背划过,太惊险了!   “三毛,保护好村长!”   杨虎娃和那领头刀疤男打斗几个回合,叶兰亭转过身,立马和杨三毛过去将那几个受伤的歹徒用绳子绑了起来,以免他们再生恶念。   然而就在叶兰亭捆那几个人绳子的时候,一个假装受伤的男人从地上一跃而起,夺过被踢到一旁的短刀,朝叶兰亭后背砍来。   杨三毛握住手里的木棒,对着那人膝盖一棒,同时朝叶兰亭大喊:“村长,小心后面!”   叶兰亭顿时浑身汗毛倒竖,几乎只用零点一秒的时间反应过来,俯身往前一避,同时抽出袖中匕首往后一刺。   那男人膝盖被杨三毛一棒打得趔趄,手中刀锋便偏了方向,落到叶兰亭的肩膀位置,而叶兰亭身子灵敏及时地往前一躲,那刀尖便只滑到她胳膊,而这时,叶兰亭折身刺来的匕首却直直刺入了那人的前胸。   叶兰亭能清楚感觉到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刺入歹徒皮肉时的寸劲,金属与骨肉的摩擦声,腥热的血顿时就溅出来,洒了几滴在叶兰亭下巴上。   叶兰亭猛地一怔,手下意识颤了颤——她活了二十几岁,从没伤过人,这是第一次。   被叶兰亭刺中的人猩红着眼大吼,抬起刀就要朝叶兰亭再次砍来。   刀身的反光惊醒了她!   叶兰亭瞬间从那种杀人的精神冲击中回过神来,眼神一冷,手起刀落,匕首连着对那人伤口之处猛刺了三下。   男人口吐鲜血,跪倒在地,手中的刀无力松落。   叶兰亭后背惊出一身的冷汗,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他再扑过来。   而另一边,还有一个歹徒想要负伤顽抗,杨三毛抄起手里的木棒,毫不犹豫对着他后脑勺一棒下去,那人便直接眼冒金星昏死在地,再动弹不得。   “村长,您没事吧?”杨三毛过来将冷汗津津的叶兰亭扶起来。   叶兰亭急喘着气摇了摇头:“我没事,快去帮杨虎娃。”   和杨虎娃刀锋相斗那刀疤男看样子是这伙人最厉害的一个,力大无比,招式狠辣,刀刀都朝着杨虎娃的致命处猛袭。   而杨虎娃从未遇见过这般悍匪,短兵相接时应付起来显得没什么经验,且他从未杀过人,下手不如对方狠戾果断,好几次他明明只要再下手狠一点,就可以将对方制服,但偏偏他的刀锋落到对方身上时都略有顾忌,导致他反而被对方占了上风。   “哥,我来帮你!”   杨三毛挥着木棒冲过去,却被那悍匪一个飞踢踹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这时候叶兰亭也没什么力气了,见势不对,撤到旁边大树下朝杨虎娃大声道:“杨虎娃,下手不要仁慈,你对他仁慈,他就会要你命!今天你要是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我们!”   杨虎娃满头的汗水,手脚心都是汗,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叶兰亭的话音响起时,他一个分神,那刀疤男趁机一个偷袭,将刀往侧一挥,砍在杨虎娃左臂上。   “杨虎娃!”   “哥,小心!”   杨虎娃受了伤,终于眼神一狠,将长刀挽得虎虎生风,一刀刺进刀疤男的腹中,口中大喊:“给老子受死吧!!”   鲜红的血从刀疤男口中涓涓吐出,只见他怒目圆睁,最后挣扎几下,杨虎娃又将长刀往前一送,刀疤男便再也没气了,死狗一般倒在地上。   杨虎娃手一松,拄着长刀半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怔怔抬头看着对面的存村长,咽了口口水:“村长……村长,我,我杀人了。”   叶兰亭反而很淡定,眼睛瞟了眼旁边被她用匕首刺死的那个,语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嗯,我也杀了一个。”   杨三毛捂着肚子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来,鼻子眼睛都皱成了一团:“村长,我那个杀死了没有啊?”   叶兰亭又朝另一边看了眼,见被杨三毛敲晕那人也没再动弹,笑了笑:“不知道,也算你杀了一个吧。这样,咱们三个就都杀人了。”   他们三个对视一眼,莫名其妙都开始傻笑。   杨虎娃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地上流了一地的血,语气有些茫然:“村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叶兰亭只喘了几口气,便迅速站起身,镇定地吩咐:“把这几个拖到林子后面去,挖个坑埋了。至于他们几个……”她看着只受了些轻伤被她用绳子捆起来那三人:“先押起来,审问他们是谁派来的。”   杨虎娃便重新提起长刀,带着杨三毛去林子后面挖坑。   叶兰亭便将那三人押到挖的坑前审问:“说吧,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不说的话,我就把你们活埋了。”   那三个人刚才已经见识到叶兰亭等人的厉害,领头的老大都被他们杀死了,剩下他们几个小喽啰自然也不是对手。   况且现在他们还当着他们的面在挖坑,准备将他们埋了。   三个歹徒跪在叶兰亭面前连连磕头:“好汉饶命!英雄饶命啊!我们说,我们都说。”   “还不速速招来。”叶兰亭冷喝一声。   三人战战兢兢道:“其实我们与三位英雄也没有渊仇,我们只是接到一个消息,说英雄身上有一笔巨额钱财,便从上河郡一直尾随几位英雄出来,想……想要发点横财而已。”   叶兰亭坐在树桩上,面无表情:“谁告诉你们我身上有钱的。”   “这……我们几个也只是跟着头头行事,是哪儿来的消息我们也不知道啊,都只有头儿知道,可他……他已经,叫你们给杀了。”   “他跟你们说我有钱,你们就确定我有钱?”   “我们头儿在郡上亲眼看见英雄买马了,出手大方,确实像是有钱的。”   叶兰亭又问:“你们一伙是干什么的,专门替人拿钱办事的?”   “这……”三人支支吾吾不肯说。   叶兰亭便吩咐杨虎娃:“再把坑挖得大一点,将这三个也一起埋了吧,省得他们再去为祸百姓。”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叶兰亭露在头巾外的眉峰一拧,语气深沉:“不想被活埋的话,就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三人哭丧着脸道,终于道出实情,“其实,我们原本也是四处逃难的流民,后来跟着我们头儿当了流寇,四处抢粮抢钱,这才能吃上一顿饱饭。我们家里也有妻儿老小,都是逼不得已为了活下去啊!”   “好汉,求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对对对,三位英雄好汉,只要您肯饶了我们小命一条,我们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再也不敢为祸百姓了!”   叶兰亭听完,看一眼杨虎娃和杨三毛,他俩也同样不言不语看着叶兰亭。   叶兰亭想了想,道:“将他们三个打晕,捆起来,丢到镇子上自生自灭吧。”   也只能这么处理了。   要让叶兰亭为了杜绝后患狠狠心将这三个人也杀了,她下不了手。她从杨虎娃和杨三毛的眼神里看出来,他们也不忍心处理这三个人。   毕竟都是穷苦人家,为了谋条生路罢了。   况且这三个人一看就是那种小喽啰,冲锋陷阵不积极,跪地求饶到是最真诚。   听到叶兰亭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三个人连忙感恩戴德给她磕头。   等到将刀疤男几人的尸体掩埋后,叶兰亭将这伙人的马全部带走,押着那三人回了爻冈镇,在回到镇子前,将这三人打晕丢在城门外,让他们只求生路。   如果他们真的只是走投无路的流民的话,哪怕在镇子上随便做一份苦工,一天挣个几文钱也能养活自己。   但如果他们又重回流寇老路,叶兰亭也管不着了。   流寇的六匹马被叶兰亭缴获带走后,在爻冈镇用低价卖掉了两匹前蹄受伤的,剩下四匹基本完好的叶兰亭打算全部带回大古村。   她用三匹马换回四匹,这笔买卖,虽然过程惊险,但结果却是她赚了。   而后他们三人离开爻冈镇,一路朝着宝河镇疾驰。   在傍晚前,宝河镇的集市就在眼前了。   叶兰亭能感觉到,身后的杨虎娃和杨三毛两人都松了口气,离家越近,心情就越急切,恨不能立刻飞奔回去。   到了宝河镇叶兰亭也没有打算停留,道:“走南口村的近路,连夜赶回村里。”   她这一去就是整整七天,何掌柜手下还有几个人被扣在大古村,也不知道薛霁安能不能稳住他们。   其实之前审问那三个流寇时,听他们说是有人故意将她身上带了一大笔钱的消息传给他们头儿,叶兰亭心里就有点怀疑,这个传消息的人,会不会就是何掌柜。   快马加鞭再赶两三个时辰的路就能回到大古村了,叶兰亭一挥缰绳,扬声道:“加紧赶路,回去后我给你们两个发奖金!”   杨虎娃一踢马腹往前追几步,咧嘴笑道:“村长,回村以后,我能不能向您申请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这几匹马,能不能让我来管!”   叶兰亭笑:“不用你申请,这几匹马都是要交给你的。”   她神色微凝:“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村里的民兵队,经过这次流寇追击的事你们也应该明白了,在乱世道里,没有武力是生存不下去的。”   杨虎娃肃色点头:“我知道了村长。”   作者有话说:   前一章我放存稿箱时点点成直接发表了,干脆就当加更。这章更完,明天白天我再加一更! 第36章、第二更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从崎岖的荒郊小路传来。   大古村正在修路的村民听到声音,擦了擦头上的汗,停下手中的活,抬头往马蹄声的方向望去。   “村长!好像是村长他们回来了!”   “真的是村长他们,村长终于回来了!”   见到马背上那个一袭青衫的人,站在原地观望的村民一下子躁动起来,纷纷放下手中的铁锹跑过去迎接赶回的叶兰亭。   “吁——”叶兰亭一勒缰绳,将马跑势收住。   她坐在马背上,取下脸的头巾,对着大家一笑:“大家动作很快嘛,几天时间就都把路修到这里来了,照这速度,我们明年开春就能坐上直达镇上的马车了。”   “村长,这些马都是您这趟去上河郡买回来的吗?”   叶兰亭转头看了看杨虎娃和杨三毛,这趟出去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经历了一些生死攸关的事情,回来后大家都好像一下子沉稳老练许多,尤其是杨虎娃,仿佛一夜之间,脸上的稚气青涩就褪去了。   叶兰亭收回视线,笑着点头:“算是吧,等到路修好了,这几匹就能派上用场了。”   “村子里怎么样,这几天都还好吧?”她又问,“我让薛霁安暂代村中事务,他打理得怎么样。”   大家都围上来,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叶兰亭从村民们杂乱的话语中得知,她不在村里这几天,还算相安无事。   虽然她带走了大丫,香皂工坊的生产速度慢了下来,但薛霁安并没有因此停止生产,因为他们还欠着李含香五百个货没有交。何掌柜那几个被扣在村里的家丁,一开始老想着偷偷溜走,被薛霁安派人抓回来过一次,后来就老实了。   郑姑那边的纺织班女工也都差不多上手了,就等新的工坊建好好开工了。   只是……   “村长,我听我婶子说,叶阿公好像病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叶兰亭眉心一皱,立马握着缰绳一踢马腹,迅速朝着村子方向赶去。   叶兰亭心里很是担忧,她走的那个晚上,爷爷不顾身体拄着拐杖都要追出来拦她,她没有听爷爷的话,一意孤行地去了,爷爷该不会因此被她气出病来了吧。   杨虎娃道:“村长不用担心,有霁安哥在,家里也还有这么多人照应,阿公应该不会有事的。”   叶兰亭盯着前方沉默不语,在村头老井下了马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叶家院子。   妮妮正在院子石墙前帮阿公晒草药,见到叶兰亭几人赶回的身影,激动地道:“村长回来了!”   叶兰亭快步迈进院子,左右一看,没见到阿公阿婆身影,问妮妮:“妮妮,阿公呢?”   “阿公几天前病了,一直不太好,在屋子里躺着,阿婆在他跟前照顾,我帮阿公煎药。”妮妮乖巧地道。   “嗯,妮妮乖。”叶兰亭摸摸她头,穿过院子去了阿公阿婆住的侧院。   推开屋门,便能闻到房中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老人虚弱的咳嗽声。   阿公躺在灰色帷帐的架子床上,几天不见,整个人就急速地瘦了下去,双颊微凹,就连头发都更白了,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看起来非常孱弱,只有偶尔几声沙哑的咳嗽声还显示这个老人还有生命。   阿婆坐在床前的矮凳上,她大概是太累了,靠着床柱睡着了,对着门口的方向,正好能看到她梳着整齐圆髻的灰银发丝,和她佝偻的脊背。   看到两位老人这副画面,不知怎地,叶兰亭的双脚竟如同灌了铅,生在原地有些迈不动。   薛霁安不知道何时来到她身后,轻叹道:“你走后第二天阿公就病倒了,我让人去镇上药铺请了大夫来,大夫说……阿公的身体不太好,恐怕只有最后这段时日了。”   阿婆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见到门口的叶兰亭,总算松了一口气,撑着床柱站起来:“兰亭,你可算回来了!”   “奶奶。”叶兰亭忙走过去,握住阿婆的手,担心地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阿公:“奶奶,爷爷他怎么样了。”   阿婆因为太过着急,捂着唇连连咳嗽,忧心地摇头:“你爷爷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这次你去了郡上,我和你爷爷是急得饭也吃不下,觉都睡不好,第二天你爷爷就病倒了。”   阿婆一边抹泪,一边紧紧握住兰亭的手:“爷爷不让你到外面去,都是有苦衷的啊孩子!咳咳咳,我们好不容易守着你平安长到了十六岁,你要是到外面去遇上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们两个老家伙怎么对得起你父母的重托。”   叶兰亭在床畔坐下,问出她心头一直以来的疑问:“奶奶,我爹娘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奶奶看着叶兰亭,欲言又止。   这时候阿公醒了过来,浑浊的双眼微微移动,见到坐在床畔的叶兰亭,颤着伸出手:“兰亭……”   “是我,爷爷,您好点了吗?”叶兰亭连忙上前,握住爷爷的手。   病来如山倒,阿公这次倒下,仿佛整个精气神都被病魔抽走了,虚弱得说话都吃力。   “兰亭啊……爷爷自己就是大夫,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已经时日无多了。你哥已经没了,我们两个老人身边就剩你一个了。你能不能答应爷爷一件事。”   叶兰亭知道爷爷要说什么,但她还是道:“爷爷您说,只要兰亭能做到,兰亭都答应您。”   “在你成家前,不要再离开大古村。”   至于等她成家后,那时候可能叶阿公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兰亭心下微微一叹,朝爷爷安抚地笑道:“好,我答应您爷爷。您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我也会陪在您们身边。”   出了屋子,叶兰亭将薛霁安叫到堂屋问话。   “大夫怎么说?”   薛霁安摇头:“阿公的医术比镇上的大夫好,我请了大夫来后,他就说了,他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只是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你。”   叶兰亭盯着屋檐外,心情微沉,半晌没说话。   在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很多病不是光靠吃药就可以康复的,阿公年纪本就大了,他得的估计是晚期扩散的病,治是治不好了。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薛霁安检叶兰亭神色微沉,便换了话题,问:“村长,您这趟去镇上跟何氏商铺谈得怎么样?”   “我看只有杨虎娃和三毛两个人跟您回来了,赵叔和大丫是都留在上河郡了吗。”   叶兰亭点点头:“没错。谈得还算顺利吧,香皂秘方卖给何氏商号了,明天开始就把我们的香皂工坊停了吧,再生产下去就是我们违约了。把纺织厂建起来。赵汾和大丫暂时留在何氏那边做事。”   叶兰亭从身上取出那三千两银票:“一共五千两,有了这笔钱,以后村里的一切项目都好运作了。”   薛霁安道:“那李含香哪里,该怎么善后?”   叶兰亭想了想:“何氏既已拿到独家秘方,李家这生意就已经做不下去了,就算我们还能继续供货给李含香跟她姑母,也会被何氏商铺打压得毫无生还能力。与其这样,还不如跟她谈其他的生意。如果她实在不愿意,那我们就按照合同陪她违约金吧。”   当初叶兰亭也是提醒过李含香的,只是她自己一味贪图暴利不懂收敛,最终引来何氏这个虎视眈眈的资本商,现在这个结局,也怪不得叶兰亭。   如果李含香能够吃一堑涨一次教训,叶兰亭还是愿意继续与她合作下一个生意。   毕竟当初在叶兰亭起步最初,是李含香愿意信任她。   “对了,扣在村子里的那几个何氏家丁呢,你怎么处置的?”叶兰亭想到又问。   薛霁安道:“我将他们关在村里宗庙里,找人看起来了。”   虽然是看押起来,但每天三顿饭一顿都没有少了他们的。   叶兰亭道:“将他们带过来,我有话要他们带回去。”   薛霁安出去,找了个跑腿的人去宗庙,让将那几个何掌柜带来的随从押送过来。   那几人双手被绳子捆在身后,被押到叶家院子,叶兰亭背着手走出去,看着几人,道:“实在抱歉各位。当时不清楚各位的来意,我们怠慢了。现在我跟你们少东家已经达成合作了,签订了协议,你们何二叔也已经回到上河郡,你们既是跟着何二叔来的我们大古村,现在我就将你们放了,你们自己回去吧。”   “回去后帮我给何二叔带句话,做人不要把路走得太绝,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那几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没有吱声。   叶兰亭微微一笑:“现在你们自由了。我可以派人用驴车把你们送到镇上,到了镇上后,就请自便了。”   她示意左右给那几人松绑,得到自由后,那几人也不等什么驴车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杨虎娃道:“村长,就这么将他们放回去了,那何掌柜会不会再来报复?”   “不会的。他的第一次计谋被我识破,第二次行凶也被我们反杀,现在他已经对我有了忌惮,不敢轻易动作了。况且今天这几个人带话回去后,但凡他聪明一点就该知道,这事就该到此罢休了。”   “只是赵汾和大丫如果派到他手下做事,恐怕要受些刁难。”   叶兰亭道:“可出门在外闯荡,谁又能保证哪个人事事顺当呢,就当做他们的历练吧。”   叶兰亭深吸一口气,对薛霁安道:“好了,你去通知一下郑姑和刘老翁他们,明天早上辰时,到叶家院子来开会,我有新的事情要安排。” 第37章、1更+2更   现在叶兰亭有了钱,想施展什么都不会有经济上的掣肘了。   可以说,这五千两,才是她用香皂获取的真正第一桶金!   晚上喂阿公服完药后,叶兰亭回到自己屋子躺下,出去这些天,她没有睡过一晚上好觉,每天不是在想怎么要跟何氏商号的人周旋,就是在想怎么才能避开那伙流寇的追击。   她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回到家里,爷爷又病了,村子里好多事都等着她拿主意,一刻也闲不下来。   叶兰亭脱了外袍,正想倒在床上睡个饱觉,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妮妮端着个木盆进来了。   “兰亭姐姐。”   叶兰亭微微一笑:“妮妮啊,你也去睡吧,阿公那里不用人守着,他们都睡了。”   妮妮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放在叶兰亭的床榻前,乖巧道:“兰亭姐姐,您不眠不休赶路回来,肯定累了。我烧了点热水,给您泡泡脚去去乏,里面放了阿公教我的药材在水里,能够缓解疲劳的,泡了很舒服。”   叶兰亭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来,摸着她头顶:“妮妮真懂事,谢谢你。我不在家这些日子,都是你帮我照顾阿公阿婆,兰亭姐姐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妮妮摇头,仰起脑袋,清澈干净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兰亭姐姐是妮妮的救命恩人,这些都只是小事,是妮妮力所能及的,但兰亭姐姐做的却是大事,是能改变村里人的大事。妮妮都知道。”   叶兰亭脱了鞋袜,把脚放进木盆里,笑着问:“谁告诉你这些的?”   妮妮脸一红,歪头道:“霁安哥哥呀!霁安哥哥告诉我好多道理,他还教读书认字算数,我学得可快了!比嵩娃和东娃他们学得都快!霁安哥哥还夸我聪明。”   叶兰亭点头:“嗯,我们妮妮本来就聪明。以后长大了绝对不比那些男孩子差。”   妮妮双眼亮晶晶的:“兰亭姐姐,霁安哥哥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兰亭姐姐就比好多男人都厉害!村长里面的男人都要听兰亭姐姐一个人的,我以后也要向兰亭姐姐一样厉害!”   叶兰亭刮刮她鼻子:“小丫头,目标倒是很远大嘛。不过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多学习,等以后你比别人懂得多了,自然就有机会做厉害的人了。”   “好了,快去睡觉吧,兰亭姐姐泡完脚也要睡觉了,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   妮妮笑着点头,出去把门带上了。   叶兰亭把妮妮带来叶家院子后,头几天是让小丫头挨着她一块睡的,可她发现这样会让妮妮自觉带入丫鬟的角色,穿衣喝水她都会下意识地伺候,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叶兰亭察觉妮妮的心态后,就把堂屋旁边那间过道房单独僻出来,给妮妮做了睡觉的屋子。   她还告诉妮妮,来到这个家后,她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一个成员,而不是什么她买的一个丫鬟,不需要做这些伺候人的事。   她只需要把自己当成家里人,阿公阿婆忙不过来时搭把手,该学什么学什么就行了。   要一个长期处在被打骂虐待的原生家庭环境里的孩子学会自立,迅速转变心态肯定是没那么快的,只是让妮妮能单独拥有一个睡觉的房间,这种实实在在的尊重,还是让小丫头心里多了很多安全感,渐渐地她没有刚开始那么小心翼翼了,和叶兰亭说话也愈发亲近,把阿公阿婆当成自己的长辈在孝敬照顾。   叶兰亭看着这段时日妮妮的转变,心里很欣慰。   泡完脚后,她也懒得出去倒水了,直接翻上床榻准备睡觉。   睡觉前,她终于有空打开手机看一眼游戏进度。   一打开游戏界面,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弹框就跳了出来——   【恭喜您,结交人脉-洛城富商!获得声望值+200!】   【恭喜您,培养两位村民至本郡,获得贡献值+200!】   【恭喜您,出售香皂工坊秘方,获得财富值+500!】   【恭喜您,升级为lv7级,当前可解锁培养的村民为8人,已培养村民5/8人。】   真是个好消息,到上河郡走完一趟,回来叶兰亭的村子就连升了两级!   之所以说她现在已培养村民只有五个,是因为在上次叶兰亭升到第五级的时候,她手里只剩一个培养,却同时发现了刘老翁、哑娘和妮妮三个有天赋的村民,叶兰亭当时犹豫要把这个名额给谁,便迟迟没有定下。   反正她已经让刘老翁负责了集体田的种植,哑娘负责了工坊的伙食,妮妮也放在身边教着了,在游戏系统上培养还是不培养,名义上没有区别。   但唯一的区别就是,点了培养的NPC村民,他们所得到的成长和经验,以及财富声望贡献都能够给叶兰亭的村子等级升级。   就好比这次叶兰亭带去上河郡的杨三毛。   叶兰亭没有在游戏系统上培养杨三毛,所以不管这次杨三毛出去闯荡的表现如何,以及贡献如何,都不能加持到叶兰亭的升级条上。   原本在最开始叶兰亭扫到天才少年薛霁安时,就是先扫的杨三毛和刘铁柱两个,当时系统给出杨三毛的资质评分是歪瓜裂枣,资质只有33,天赋41,能耐66,体力95,只有体力还算不错。   所以当时叶兰亭连资质比杨三毛高的刘铁柱都没有培养,更没想过要培养杨三毛,只把这两个少年放在工坊的运货部工作,让他们当普通工人。   但经过这次上河郡一行,叶兰亭意识到,系统对npc村民的资质评分,其实只是决定了他们的起点和上限,并不代表这些人就没有自己的价值和用武之地。   就拿杨三毛来打比方,一般人看到他这个歪瓜裂枣的资质,大概率就会对他放弃了。但这次叶兰亭却看到了他另一面的擅长,也许他读书管账不行,组织御人也不够,但他虽然没有大天赋,却有自己的小聪明。临场反应很机敏,身手也灵活,属于放到人堆里完全找不出来的那种。   这样的‘小人物’,只要放对了合适的位置,也能发挥他独特的作用。   刘铁柱也是同理,他做事踏实,腿脚勤快,无论吩咐他干什么,都能尽职尽责的做好,虽然不能给叶兰亭既定以外的惊喜,但至少能按部就班完成自己分内的任务。   他们大古村拢共就一百多号人,要想在区区一百多个人里找到十个足以让她眼前一亮的天才,那都已经是个奇迹了。想想,十比一的人才比例,他们大古村是什么天才诞生地吗?!   不可能的。   所以,叶兰亭不能再全部依靠游戏系统的评判和规则,一直被动的选择人才,她要主动培养能为她用的人才。   现在她连升两级,手里又多了两个可以培养的名额,一共三个空缺的位置,叶兰亭思来想去,决定先给一个【培养名额】给刘老翁。   因为现在村里的集体田正在规划播种,刘老翁这个田园管理者就显得很重要,他所能带来贡献值肯定不小。   而后还剩两个名额,叶兰亭在哑娘和妮妮两人名字上略一犹豫,先点了哑娘,将妮妮暂时放到一边,剩下一个名额,她给了刘铁柱。   之所以给刘铁柱而没有给妮妮,是因为,赵汾走后,他手里除了管账以外的工作,叶兰亭都打算让刘铁柱来接手,如此一来,刘铁柱负责的事情一多,他为村子带来的贡献就必须要收进系统里面。   而妮妮尽管天赋很高,但她现在才十岁,主要任务是学习,还不到能出去历练和闯荡的年纪,工坊里的活也不需要孩子们去干,所以叶兰亭将她放在身边贴身带着,手把手教导就行。   等到叶兰亭将三个空缺名额全培养了,她现在的八个手下就全齐了。从先到后的顺序分别是:郑姑、杨青锋、薛霁安、赵汾、郭芙、刘老翁、哑娘、刘铁柱。   其中赵汾和郭芙两人是状态显示为【本郡历练中】,其余六人的状态则是【本村培养中】。   然后叶兰亭又随手抽了一下今日签到礼物,跳出来的弹框是:【恭喜您,抽到签到礼物,初级马x4】   叶兰亭一整个大无语:“……”   这还用你抽!   妈的这四匹马是她用命换回来的好吗。   叶兰亭退出游戏,点进音乐播放器,随便找了首舒缓轻松的钢琴曲放着,闭上双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到天大亮,直到妮妮来敲门叫她才行。   “兰亭姐姐,您起来了吗?霁安哥哥和郑姑他们都已经来了。”   叶兰亭从床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还是在自己家里睡觉踏实啊,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   她穿好衣裳,拿茶盅舀了杯隔夜茶水,走到外面院子用杨柳枝漱口,见薛霁安他们已经来到堂屋等她,便道:“你们几个先坐会儿,有什么事先讨论一下,我刷个牙就来。”   叶兰亭站在院子围墙边,一边嚼杨柳枝,一边心想,这原始的刷牙工具实在太不方便了,嚼完了枝条,满嘴都是树枝纤维,等空闲了,她试试用鬃毛做个牙刷看能不能成。   等到刷完牙,叶兰亭又进灶房去,妮妮早上起来给阿公阿婆熬药做朝食,给她留了一碗粥热在锅里,还有两个窝窝头。   叶兰亭端着粥,嘴里咬着一个窝窝头走进堂屋,问几人:“你们来的这么早,都吃了吗?”   大家默默点头。   郑姑笑道:“村长,我们都已经在家吃过了。”   叶兰亭也不拘那些形式,一边喝粥一边走到主位上坐下,看了眼郑姑,又看了眼旁边默默坐着的哑娘,道:“赵汾和大丫都留在上河郡何氏商号做事了,这事你们可都知道了?”   郑姑笑容微微一收,点头:“知道了村长,昨天您回来我们就听杨虎娃说了。”   旁边哑娘也跟着点头。   然后郑姑又笑起来:“能进上河郡的何氏商号那样的大主家做事,以前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多亏了村长,大丫能去那样的地方涨涨见识,每月能赚五六百文的工钱,这不比给镇上的员外家当丫鬟好?村长您就放心吧,我们没有意见的,自己的女儿能有条好出路,我这个当娘是做梦都会笑醒了!虽然以后不能常常见面,但村长您也说了,等咱们村的路通了,纺织厂开工了,以后咱们的货还会卖到更远的地方去,我说不定以后也能去上河郡,不愁见不到面的。”   叶兰亭点点头,觉得最近郑姑的思想觉悟也开始提高了,或许是她这段时间都给村里的妇女们当纺布先生的缘故。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心里想的头等大事就是为女儿谋个好人家嫁了,她现在想得更多是,如何把纺织厂运作起来,如何靠自己给三个儿女更好的生活。   手下有这样的思想觉悟,让叶兰亭觉得很欣慰。   她又看向哑娘:“哑娘,赵汾去了上河郡,他托我照顾你们,以后家里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赵汾和大丫在村集体的工钱我仍旧会照发。他们不在,我就会发给你们家人。生活上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哑娘抿抿嘴角,笑着朝叶兰亭比了几个手势,大概意思是她会看顾好家里一切,不让赵汾在外面担心。   “嗯,好。那就正式开会吧。”叶兰亭吃完了早饭,擦擦手,正色道。   “刘老翁和刘铁柱,今天你们俩是第一次进村委班子,我给你们俩说一下你们以后负责的工作。刘翁,您这边还是负责村里集体田的播种,刘大娘会和您一起负责后上沙地的萝卜种植。但我给一个要求,集体播种的冬麦,要比去年的收成翻三成。”   “刘铁柱,你这边,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先把纺织工坊建起来。香皂工坊现在停了,以后就不生产了。后续咱们的商贸重心会转到纺织业上,等到开工后,你还是负责运输和车队。”   刘老翁以前从没这样围着一张桌子严肃地开过会,顶多就是在宗庙祠堂那儿听当老村长讲几句话,现在这样每人发一个小本本和笔,各自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围着叶兰亭的办公桌正襟危坐,听村长安排工作任务,瞬间有种身份都不一样的感觉,身子的担子从一种劳作变成了某种责任。   刘老翁点头:“小叶村长,您就放心吧,冬麦我都已经育好了,按照我自己家以前的法子,每半个月除一次虫,下一次肥,保证比大家以前散种的收成好。”   刘铁柱也道:“村长,修建工坊的图纸霁安哥已经给我画好了,至于人手这边,我可能得从修路队那边抽调。力气大的男人基本都在修路队。”   叶兰亭一边说一边低头记录:“这个没问题,我会让杨青锋配合你这边,抽调十个人过来。”   刘铁柱道:“上次李家庄村长带人过来后,赵家湾那边的人也来问过一次,有好几个人都想进咱们修路队做工。”   “想来的都让他们来,到杨青锋那里去登记。外村的人可以给他们调成整班,也就是干全天,一天四文钱。尽量把我们村里自己的人抽调出来去工坊。”说到这里,叶兰亭又道,“修建纺织工厂的时候,在旁边把食堂也修起来吧,以后工坊里人多了,叶家院子容纳不下那么多,得单独修一个食堂。”   “食堂修好后,就由哑娘你来全权负责。”   哑娘连忙点头应下。   以前是没有那个条件,把香皂工坊、学堂和食堂全都安在叶家院子,但其实这样每天吵闹,对孩子们的学习很有影响。   叶兰亭决定把工坊和食堂都撤出去,放在她在村子地图上新圈出来的那块地,只把蒙学班留在叶家院子,没有了工坊的占用,蒙学班就可以从上午的两堂课调整到上下午四堂课,孩子们就能学到更多知识。   而且叶兰亭也看得出来,阿公阿婆每天有了这些孩子的陪伴,心情都要好上许多。   蒙学班是叶兰亭的人才基地,她每天都在蒙学班看看那些孩子的进步,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哪些是可造之材。   刘铁柱点头,在自己的工作日志上记录下来:“好的村长,我知道了。”   旁边刘老翁见刘铁柱一边开会一边记,不仅他在记,放眼一看,对面郑姑,薛霁安,杨虎娃几个人,全都在记。   刘老翁为难地看着发给自己的小本本,道:“村长,俺这老头子不会认字,这小本本发给俺,是让俺记什么呀?”   旁边薛霁安笑了笑:“刘翁,这是村长定的规矩,每次开会,大家都要带一个册子,把开会内容和自己领到任务记下来,后面怎么开展工作的,每天做了些什么事情,安排了哪些人,申请了几笔钱,都要在上面记录下来。到每旬逢一,咱们都要开会向村长做工作进展汇报。然后每个月月末做总结。”   郑姑算是班子里最早的元老了,她笑着接话道:“村长会根据这些记录和汇报,给咱们评工作绩效,有了绩效,咱们才有奖金。刘翁,你现在可是田园园长,这工作日志得好好记录,咱们每个月的奖金就靠这个了!”   刘老翁恍然大悟:“原来上回你们拿到的三百文奖金就是这么来的啊……怪不得。”   “可我这老头子不认识字咋办啊村长?”   叶兰亭就道:“您可以抽空来蒙学班学一些简单的文字和数字,实在不行,您用画的也可以。比如,您几月份育苗,什么天气撒的种子,多久沃一次肥,地里出苗、长叶、拔节、抽穗、开花、结实这些种植过程,您都可以连写带画记下来,如此等到一轮收成完后,咱们下季度复盘时,就可以得出总结,哪一环出了问题,哪一环又做得更好,明年又需要怎么改进。”   刘老翁听完,佩服地看着叶兰亭:“村长,您懂的东西比我这老头子多!我都听您的!”   叶兰亭笑:“不是我懂得多,我只是集中大家的智慧一起办事罢了。”   她看向薛霁安:“把你画好的工坊建造图给我看看。”   薛霁安从册子下抽出一张折起来的图稿递给叶兰亭:“这是个初步样式图,等您先过目,哪里不合适的再调整,地基已经挖出来了。”   叶兰亭看了图纸,薛霁安画稿的方式是学着她之前给他的房屋平面图画的,面积按照一比一百的缩小比例,他画了两间生产,一间库房和一间物料房。   工坊的朝向正对村子口外刚修好的路,到时候再将路沿修到工坊门口,就能实现驴车直接上下货了,省去了很多人力。   叶兰亭放下图纸,补充道:“再在工坊后面修一个茅厕吧,一男一女,分开。”   薛霁安一愣:“呃,是我考虑欠周到了。”   “这几天我不在村子里,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薛霁安道:“蒙学班一切照旧,现在村子里十二岁以前的孩子基本都来蒙学班学认字了,只有几个十三四岁的,他们不愿意浪费时间,去了修路队干活赚工钱。我的木工班这里,有五个孩子,现在他们基本都学会了独立推木方和搭木榫了。村长您走后,我又去了一趟镇上,到镇上的铁铺去问过了,现在像刀锤斧这样的东西铁铺已经不卖了,就算要买锄头和铁锹这样的农具,也要到乡里造册登记。”   叶兰亭沉吟片刻:“我向乡里写个修路证明,让村里的男人挨个去铁铺买农具,就说我们村里要修路,农具能买多少买多少。把铁器全给我买回来。”   至于买回来后,她要用这些铁器干什么,那就是她说了算了。   当然,如果她能拥有自己生铁开采矿,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叶兰亭看向大古村后方的落日山,那座大山深沉地伫立在后方,山里什么都有,以大古村现在的人力所能探险到的,不过是万分之一的资源。   大古村因为地势原因,其实很偏僻,但这趟叶兰亭出去后,才知道外面世道确实比她想的要乱。   就连她从上河郡到爻冈镇短短半日的路,就碰到过十几个逃荒的流民,而这些流民有的走投无路后,会选择落草为寇,就跟那伙想要杀人夺财的流寇一样,四处流窜为祸。   以后他们大古村的工坊产出的东西越来越多,总要往更远更大的城市卖,可到时候如果他们仅凭村里这些老弱妇产去运货,恐怕才刚出宝河镇,货物就要被流寇抢劫一空。   所以,叶兰亭才要让薛霁安去买铁器。   她看向杨青锋,从他在爻冈镇林中一刀刺穿那个流寇头子开始,叶兰亭就再也不会叫他杨虎娃了,因为他现在已经拥有了青锋出鞘的锋芒。   “杨青锋,你把我们在爻冈镇遇到的事情,给大家简短的讲一下吧。”   其实大家来开会坐在这里好半天了,都发现这次杨虎娃从郡上回来就变得稳重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毛头小子般毛毛躁躁了,眼睛里多了些叫人看不懂的成熟。   好像一夜之间就从毛头小子长成能担当的男人了。   杨青锋低头摸了摸腰间的刀,沉声道:“这次我们从郡上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流寇,想谋财害命。后来被村长布计拿下了,我们杀了两个,放了四个。”   大家都是一惊。   杨青锋抬起头,眼神坚定:“现在外面流寇四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逃窜到我们这一方来,我们必须组建自己的村民自卫队,才能保证村里人的安全。”   叶兰亭点头:“没错,所以我让杨青锋挑了二十个健壮村民,组成民兵自卫队,每天修完路就要训练。”   “这样吧,以后训练都到后山去,先组织大家结队猎些山货,把动物皮扒下来自制些弓箭,从镇上买回来的铁器,也尽量以铁钎等尖锐的东西为主,实在买不到就拿回来自己融化重铸。自卫队务必要人手一把。等到自卫队训练出来后,再分一批给货运部,以后出去采买原料和打通商路,我都会让他们护送。”   杨青锋点头:“村长放心,我就加紧训练他们的。”   “我把杨三毛调给你,他是你堂弟,这次出去你也看到了,他有用得上的地方。”   其余几人都有些被叶兰亭说的流寇之事吓到,叶兰亭见状,安抚他们:“也不必如此紧张,世道本就没有太平过,我把这些事告诉你们,只是让你们有个心里准备,否则到时候真遇到事了,不知道怎么应付。”   “现在大家都是村部班子里的成员,以后需要你们往外面跑的任务很多,出门在外,大家也最好自己学一点防身术。”   想到这里,叶兰亭干脆道:“不如就在蒙学班加一堂体育课。让孩子们文体结合的同时,再学一些防身术,基础要从娃娃开始打好。”   决定好后,叶兰亭拍板:“就这么办。”   可杨虎娃现在身兼数职,不仅要管修路队,还有训练村里的自卫队,恐怕是抽不出空来教大家扎马步打拳的。   这时候叶兰亭忽然想到一个人——上次和杨虎娃大家的那个张老二。   杨虎娃的武力值已经算不错了,但那个张老二能和杨虎娃打个不相上下,说明他的实力也还是不错的,这样的人放在修路队下苦力其实有些浪费。   让那个张老二来交蒙学班的孩子们打拳扎马步,给他开比修路队高一点的工钱,他应该也是愿意的吧?   叶兰亭就想:她村里现在欠缺的人才,其实也不一定非得在村子里找嘛。   她完全可以从外村招啊,吸纳人才落户大古村,好像也是个办法!   她曾经考公时,看的那么多基层公务员规划工作纲要,其中就有很多每个乡镇地方出台的吸引外地高校文凭人才前来落户的政|策,只要待遇好,不愁招不到优秀人才。   他们大古村,几乎一半的人都被叶兰亭扫过资质了,百分之九十都是资质平平任人宰割的那种,老人和孩子就占了全村一半人口,能调用的劳力也全都在修路队和工坊,如果还想再继续发展,势必就要从外面引进劳动人才。   现在叶兰亭手里有了钱,不怕招不起人。   “杨青锋,你明天去把那个李家庄的张二哥叫过来,我有事跟他谈。”   若是以前,杨青锋一听到这个张老二的名字,就一肚子火气,恨不得跳起来揍人,但现在,他只是平静地应下叶兰亭的吩咐:“我知道了村长。”   “嗯,”叶兰亭很满意,她现在的的几个手下,全都有了明显的进步。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 第38章、加更   事情一旦布置下去,按部就班就会执行得很快!   之前刘老翁就已经带着几个老农将水田犁了,现在开始下地插苗,种的是冬季小麦。刘大娘那边也带着几个干活好手将后山的沙地全部重翻,绕着山脚一圈弧形开拓了几亩沙地,全部种上萝卜秧。   叶兰亭过去视察的时候,就看到整个大古村画卷焕然一新,水田里老黄牛悠闲地甩着尾巴,几个戴着斗笠的老农正挽着裤管在田里插苗。   抬头再看远处后山,勤劳的妇女们扛着锄头,将沙地归拢成一弯弯梯田,绿油油的萝卜秧映衬在大山脚下。   位于村子最高处的叶家院子,孩子们郎朗的读书声阵阵传来,清脆悦耳地飘在村庄上空。   村里晒坝场中,薛霁安正带着几个徒弟在组装几辆新的纺车,一些零部件是从镇上杂货铺买回来的。   村里两条大黄狗摇晃着尾巴跟着叶兰亭身后,她走到哪儿,两条大黄就撒欢地跟到哪儿。   赵家湾和柳家湾也来了三十几个修路民工,在工钱的驱使下,他们全部选的都是整班,一天四文钱,仍旧是日结制。   因为日结工干一天就能拿到一天工钱,且比镇上的短工工钱还要高一文,大古村的修路队很快声名远扬,附近六七个村都陆续有村民慕名而来,修路队从最开始的大古村本村男女老少勉强凑齐的三十六个人壮大到了一百多人,全来自宝河镇下辖的八个村。   石子路很快就修完一半了,因为已经纵深得太远,每天还用一辆专门的牛车运送过去几大桶的解渴南瓜汤。   叶兰亭原本预计的是,一年以内能修好这条路就算不错了,但现在看来,只用三个月她就能修完。   因为修路队有了大量的外村劳工,所以叶兰亭将自己大古村的村民抽调回来,全力搞起了纺织工坊的建设。   这边采木料石头,那边人工搭建,纺织工长半个月时间就拔地而起,现在只剩下屋顶还没搭了。   纺车一共做了十架,郑姑那边已经培养出两批学会纺线的村妇,只等工坊一开始投产就上岗。   而另一边,叶兰亭派了杨三毛赶着驴车去周围几个村子收集毛料,不管是鸡毛鹅毛,还是羊毛兔毛,只要有羽毛的,都收,棉花和麻纤维也收。   实在在他们小镇物产不够丰富,很少有大规模养殖的农户,偶尔有几家散养一两头羊,这家几只鸡,哪家几只鹅,所以得挨家挨户去收。   几种原料价格也各不一样。   杨三毛看眼色虽然灵光,但算术不好,叶兰亭怕他记错帐,便让刘铁柱的堂弟刘小强跟他一块去,刘小强只有十五岁,资质平平无奇,但起码在蒙学班学过算术,还跟着薛霁安学了一些木工,跟他堂哥刘铁柱差不多,都是脚踏实地的小伙子。   这两个家伙坐上驴车,从大古村出发,一直沿着李家庄、平安村、兰花村和大河村,再绕到宝河镇上吆喝一圈,而后从南口村、柳家湾、一直绕过赵家湾回来,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三天时间,第一趟就收了满满一车的毛料回来!   叶兰亭很是满意这个成果,只是拿到二人的记账本一看,果不其然,两个臭皮匠还得差一个才能顶得上诸葛亮,这账目算错了,鸡毛的钱算成了鹅毛的钱,羊毛的多算了一文,兔毛的钱又少算了一文。   索性那些卖毛料的农户是第一次有人上门收购,也事先不清楚他们的价格,反正能卖钱,也稀里糊涂的结了账。   叶兰亭看着这记得乱七八糟的账,只觉得头疼,   自从赵汾走后,村里的公账都得她亲自对,现在杨三毛给她拿一本烂账回来,叶兰亭的脸当场就拉下来了。   “村,村长……”杨三毛和刘小强俩人忐忑站在她面前,俩人自己还没意识到账算错了。   叶兰亭将账本往旁边一放,没有骂人,而是温和地道:“可以了,先回去休息吧,这一趟跑了三天你们也辛苦了。月底我会给你们发奖励。”   两人都很高兴,欢喜地回去了。   叶兰亭却看着这整整有十一处错处的账本陷入深思,她决定回去后给蒙学班的学子来一次统一考核,检验这三个月他们学成的结果。再从里面学习成果优异的、年纪大一点的孩子里挑几个出来,安排到几个关键的岗位,帮忙做些记录算账的活儿。   否则就以现在这几个半吊子的管理团队,连个账目都要她亲自监督,那还不得累死。   回去后,叶兰亭就出了两张语文卷子和数学卷子,都是小学二年级的水平,用来检测现在蒙学班的学习成绩。   她让薛霁安帮忙一起誊写考卷,一共五十份,俩人点灯熬夜誊了一晚上,终于将考卷全部做完。   第二天早上,蒙学班孩子们见到叶兰亭拿着一摞厚厚的砂纸出现在学堂前,个个都在好奇,今天村长姐姐要教他们什么。   自从蒙学班改成上下午四堂课后,上午的两堂课就分成了大班和小班。   顾名思义,大班就是年纪大的大人们上,小班就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们上,大人们因为白天要做工,只能隔日抽一天时间来上上午的课,主要学认字和算术,能应付做工要求的简单知识,和孩子们错开教,这些基础知识现在主要是薛霁安授课,阿公没生病前也会帮着教一些。   下午的两节课主要是给孩子们上,就由叶兰亭自己教,她就教得比较繁杂了,除了文字和算术,诗歌经文、神话故事这些都教,有时候她来了兴致,还会教他们唱唱歌,画个画。   李家庄的王老二就负责专门教强身健体的体育课,扎马步,练打拳,举沙袋,但凡能想到的锻炼体魄的项目,都轮番上。   现在叶兰亭就要正式考核一下,这群大大小小的村民,三个月时间在蒙学班里到底学成效果如何。   “今天上午我们不上课,要考试,现在我给大家发考卷,考卷上的题目全部能答对的,就有奖励。如果连一半都答不对的,会有惩罚。”   大家一听,都开始紧张起来。   叶兰亭继续道:“每人一支笔,一张考卷,自己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做题,不许偷看别人的,偷看就是作弊,作弊的话成绩无效,也是有惩罚的。”   镇上有私塾,私塾里的学子每三年有两次童子试,考过童子试后就可以以童生的身份去参加县试,县试一般由本郡郡府主持,凡本县童生只要有同考者五人互结,且有本县廪生秀才作保,即可参加考试。   叶兰亭看着这些孩子,他们年岁还小,都才七八岁、十来岁,做工不够年纪,正是形成自己的世界观和知识储存的时候,既然如此,不如培养他们好好读书,去参加童试和县试,用另一种方法出人头地。   “把考卷给他们发下去吧,答题时间为三炷香,三炷香后,就把考卷交上来。”   叶兰亭拉了把躺椅过来,坐在屋檐的黑板墙下,看着薛霁安把考卷给每一个孩子发到手里。   拿到考卷后,孩子们脸上出现了各种抓耳挠腮的表情。   妮妮和二丫也坐在里面,这俩丫头一点也不紧张,不但不紧张反而很兴奋——因为村长姐姐说了,如果全部做对了,会有奖励!   妮妮拿到考卷后,先是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题目,除了有诗词文字考对,多位数算术加减乘除。还有好多问答题,那些问题都是她跟在村长姐姐身边听到过的,她知道村长姐姐是怎么解决那些问题的!   妮妮抿着唇角一笑,提起笔开始作答。   旁边的二丫也在认真地看着卷子。   二丫现在和姐姐一起改了名字叫郭蓉,她和她姐姐大丫姐妹俩最早一批进蒙学班的,学得早。后来又跟着姐姐在香皂工坊学了拓模,然后又跟着赵汾叔叔学了乘法表和打算盘,所以这上面的题她都会做!   二丫心里很期待,她觉得自己一定能得满分,村长姐姐的奖励一定是属于她的!   她弟弟郭豪,名字全都是叶兰亭给他们姐弟改的,郭豪和嵩娃东娃坐在后面一排,他挠着脸颊,苦恼地看着卷子,上面好多考题他都不会,心里有些怵,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叶兰亭敲敲教棍,语气严肃地道:“不许东张西望,自己答自己的。”   嵩娃和东娃见旁边的郭豪被村长警告了,连忙正襟危坐,半点不敢乱动,眼睛盯着自己案上的考卷,挨个答题,遇到那种复杂的算术题,便开始掰着手指头算。   叶兰亭再次提醒:“百位数的算术题,掰手指头是算不清的,我之前都教过你们算法了,怎么不知道用?”   薛霁安在旁边低声道:“孩子们都是第一次考试,你不要这样严格,他们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叶兰亭语气无奈,扶着额头小声道:“你是不知道,那个刘小强,在蒙学班了两个月,前几天我让他跟着杨三毛去收毛料,结果他们给我拿回来的记账本,有整整十一处错处。这还只是这么简单的账,都算不清,以后我怎么放心把商货交给他们去送。”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游戏系统为什么会给这些人歪瓜裂枣的资质评分了。   薛霁安问:“那你测试这些孩子,难不成想让他们这么小年纪就出去跑商路?”   叶兰亭摇头,将双脚往躺椅脚凳上一叠,悠闲地道:“不啊,要是能测试出一两个读书的天才,我培养他们去考个状元郎回来也不错啊!” 第39章、1更+2更   三炷香时间到后,二十九个小班学子便将试卷全部交了上来。   第二堂课,又开始考剩下的二十一个成人大班,同样三炷香的时间,同样的答题规矩。   叶兰亭看他们那表情就知道,大人比孩子更抓瞎,上课的时候浑水摸鱼居多,认真学的没几个。   难怪刘小强那样的学了两个月连最简单的账都算不好。   叶兰亭绷着脸,面无表情监督他们答题。   “今天这次考试关系到你们接下来工坊的派岗,也检验你们平时上课的成果。成绩不合格的,工厂是不录用的。”   叶兰亭一边敲打他们,一边拿起之前孩子们交上来的答卷审改。   前面的诗文考题和算术考题都有统一的标准答案,就由薛霁安来改。最后面的三道问答题,这个没有固定答案,有时候孩子们一些天马行空的回答也会给叶兰亭带来启发,所以她亲自改后面的几道题。   大多数的孩子前面那些标准考题都还是能答对,因为基本考的都是文字组词和算术加减,天天都在教,资质再差的学生教上三五遍也该会了,所以大多数表现不好的都在后面三道问答题。   比如第一道题,叶兰亭出的考题是这样的:   村里只有一头牛,如果张家和李家同时都要借牛,该怎么办?   这样的问题就把这些孩子给难住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答。   有的写:村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有的答:谁家的地少就让谁家先犁;又有的答:给张家先用,让李家自己去李家庄借牛,他姓李,很有可能在李家庄有远亲。   叶兰亭莞尔一笑,这些孩子还真是答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的。   再比如第二道题,叶兰亭的问题是这样的:   假如你在不熟悉的荒郊野外和同行伙伴走丢了,又身无分文,你该怎么办?   叶兰亭出这些问答题,就是想看看这些孩子的思考能力和应变能力,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   她将一摞答卷翻下来,对这些作答都不算很满意,唯独两个人,给出的答案让她眼前一亮。   “让张家和李家合力一起犁地,今天犁这家的,这家就播种,明天犁那家的,那家就播种,不耽误时间还能合作效率快。”   “张家和李家分工合作,流水线作业,一个人负责犁地,一个人负责播种,便可以只用一半的时间干完两家人的活,还能给后面来借牛的人家腾出时间。”   第二题:   “首先不能慌,在走丢的沿路留下同伴能认出的记号,方便他们找到自己,然后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继续朝着队伍目的地前行,如果不能汇合,可考虑单独完成任务。”   “如果走丢了,可以在原地等同伴回来找自己,实在等不到,就乔装成流民混进大队伍中,到前一个地点跟队伍汇合。”   叶兰亭挑眉,欣然地点点头,然后看了这两张答卷上面写的名字:妮妮,郭蓉。   她把两个女孩子的答卷给薛霁安,薛霁安看了微微一笑:“妮妮和二丫比男孩子更聪明。”   确实,两个女孩子的表现要比其余男孩子都要好。   叶兰亭在她们的答卷上写了‘甲上’,给了个满分。   不管这是不是最优的答案,但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有这种思维,叶兰亭都认为她们值得鼓励。   等到所有答卷都批改完了,叶兰亭拿着成绩一看,果然成人班比不上少儿班。   只是成人班在后面那三道问答题上,整体表现得要更好一些。   叶兰亭在成人班里筛选了两个算术比较好的,黄来福和吴淼,一个安排到毛料收货队记账,一个安排到纺织工坊去管库存。   刘铁柱还有一个堂弟叫刘小刚,考核的算术成绩还行,叶兰亭也把他安排到建工队去计算材料和人工。   这三个人一安排下去,叶兰亭手边的杂事瞬间就减轻了许多。   这次考核,两个班的学生一共有三个人拿到甲上的成绩,妮妮、郭蓉和黄来福。   嵩娃和东娃成绩在中上,郑姑的小儿子成绩不太好,在少儿班的倒数几名,几乎垫底的程度。   发了成绩后,叶兰亭对三个拿到甲上的孩子说:“村长奖励你们每人五十文钱,一本书,一个册子。”   钱当然是最好的东西,五十文差不多抵大家一个月工钱,但现在大家都有工钱了,还不算很眼红。书才是最贵重的宝贝,蒙学班的十几本书,大家都要轮流排队借着看。   能够自己单独拥有一本书,那是薛霁安大哥那样的级别才能享受得到的。   还有就是村子自己做的笔记册子,那才是最稀罕的东西,全是用最好的白纸裁成两半,以麻线装订缝成的,厚厚一本,能写好多字。   这种册子,只有几个村部的管理干部们才有,二丫和妮妮她们一直都可羡慕了,现在终于也能自己有一个了!   “谢谢村长!”三个人高兴地上前领了自己的奖励。   叶兰亭笑着把奖品发给他们,叮嘱:“要继续努力,学习是一辈子的事,不可以懈怠。”   剩下还有五个得了甲次等成绩的,叶兰亭也表扬了他们,一人发了一小袋白面粉,便算是奖品吧。   ……   回到家后,郭蓉献宝一般把今天的考试成绩拿给她娘郑姑看:“娘,您看,我今儿个蒙学考试,得了甲上!除了我,班上就只有妮妮和大班的来福哥拿到甲上。村长还给我们发了奖励,有五十文钱,还有一本书和一个册子,就是你们每次到村长办公室去开会记录的那种册子!您看!”   郑姑也很惊喜,自己的两个女儿都这般聪明能干,当娘的哪有不欣慰的,她摸着女儿的头:“我们二丫就是聪明!你好好学,以后也能像姐姐一样,到城里去闯荡。”   郭蓉怀里抱着书册,用力点头,她一定会好好努力,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可她身后的弟弟郭豪表情都不太好看了,小脸垮着,哭丧着脸,沮丧难过得都快要哭了。   他虽然才八岁,但他可是从村长办起蒙学班的第一天就跟着他娘去学的那五个元老之一!!!   当初那五个人,他娘就不说了,已经当上纺织厂厂长了,还每天做先生,教二十几个村里的婶娘纺线,受人尊敬。薛霁安,二狗哥也当先生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学会了村长教会他的东西,已经能出口成章,反过来教他们这些小孩子,还自己办了个专门的木工班。还有虎娃哥,虎娃哥现在也可威风了,他管着村里一百多号人的修路队,每天背着弓箭扛着大刀骑着大马,修路队的人都要听他的指挥。就连铁柱哥,他现在也管了一个运输队,还负责修工厂,好多大事小事他都管着呢。   他们都可厉害了!   郭豪趴在凳子上,难过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最早去村长蒙学班学习的五个人,就他一个人最笨了!   他学了三个月,还是什么都不会,考试成绩也垫底,还不如比他晚去半个月的二姐学得好,今天二姐上台去领奖励的时候,他都可羡慕了,呜呜呜,他也想得到村长奖励的书和本子。   “小豪,你怎么啦?怎么哭了?”郑姑本正夸二女儿呢,转头却发现小儿子耷拉着脑袋趴在旁边凳子抽泣起来。   郭豪见他娘询问,更加难过的嚎啕大哭起来:“娘,我是不是家里最笨的人啊,我学了这么久,今天考试却只考了倒数第五名。”   郑姑还以为他怎么了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哭啊,不由好笑,过去摸着小儿子的脑袋说:“你还小呢,才八岁,是蒙学班里最小的一批学生,你怎么能跟霁安哥哥和青锋哥哥他们比呢,他们都比你大了十岁,当然学得快了,还有你赵汾叔,他天生就是打算盘的料子,老天爷赏饭吃!但你比他们都有一个优势,就是你年轻啊,你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赶超他们,等再过十年,你十八岁时,肯定比他们还要有出息,娘相信你。可不能别气馁。”   郭豪看着旁边朝他挤眉弄眼的二姐,嘴巴一瘪:“可是大姐和二姐呢,他们还比我进蒙学班晚半个月呢,现在大姐都能去郡城的大商号当管事呢,二姐今天也拿了考试第一名,娘您也当厂长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最笨。”   郑姑说:“但你一个人年纪最小啊,我们家小豪将来长大了,能耐肯定比娘和两个姐姐还要厉害,那时候我们全家可就指望你了!”   郭豪歪着脑袋想了想:“真的吗?”   郭蓉也小大人似的走过来,抬手给了弟弟额头一下:“傻小子,跟姐姐比什么比,姐姐比你多吃四年的饭呢,你要是比姐姐还厉害,那你就是天才了!以后说不定能考状元的。”   郭豪双眼蓦地一亮,捂着脑袋说:“真的吗,那我以后就要考状元!让娘和姐姐都不用再辛苦缝衣裳赚钱了,我赚钱养你们!”   郑姑笑着拥住两个孩子:“好好好,二丫三娃想吃什么,晚上娘给你们做。”   “我想吃烙饼!”   “我想吃米糊糊!”   “好,娘都给你们做。”   现在郑姑家收入慢慢好起来了,她们娘仨每月赚的工钱完全足以这个家饭桌上的伙食开得更好,郑姑也会三五不时托刘铁柱去镇上时帮忙买一点米面和肉回来,给两个孩子打打牙祭。   吃得好了,身体就自然长得好了。   郭蓉和郭豪姐弟,从原本的面黄肌瘦渐渐脸上有了红润,身量也开始悄悄冒尖,姐弟俩的样貌看起来很招人喜欢。   郑姑五官本来就长得婉秀,只是年轻时候受过太过磋磨,一直处于穷苦的生活中,年轻的容颜就在没日没夜的劳动中渐渐消逝,变成一个不起眼的中年妇女,从她脸上就能看出,独自拉扯大三个儿女的含辛茹苦。   可她虽然被磋磨了,她的三个儿女年纪还小,就拿大丫来说,十四岁的姑娘,已经初显女儿家身段,长得亭亭玉立;二丫虽然才十二岁,但她的五官看起来更加小巧精致一些,估计再过几年,比姐姐还要漂亮;小儿子郭豪看起来也眉清目秀的,好好培养几年的话,将来铁定也会是一表人才。   郑姑做好了饭菜,看着一对儿女围着桌边打打闹闹吃得很香,心里充满了无限满足。   他们家现在的日子,是真好啊!   ……   叶兰亭分派了三个人下去,终于从一堆杂务中抽身出来,让村子里的各个项目自行运转。   这几天杨虎娃那边一直在后山训练民|兵队,叶兰亭找了个不忙的下午,慢悠悠上了山,去看看训练情况。   上了后山,先要经过后山开荒出来的那片沙地,之前这片地种完红薯后,最近就在刘大娘的带领下翻种沙地萝卜,这是从胡人那儿买来的萝卜,第一次种,不清楚这个种类对于大古村的土壤气候适应如何,但不管怎样,只有先让它下地适应一次,收成以后才知道效果。   几个大娘见到叶兰亭走过来,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跟她打招呼。   “村长,您上山去啊?”   “您上山去往那边,这条路是专门给修路队抬石头的,路不好走。”   叶兰亭背着手,点点头:“行,我知道了刘大娘,您们忙自己的,我就是四处溜达着看看。”   叶兰亭余光在几个翻地的大娘里一扫,见到那王阿嫂也在里面,应该是刘大娘同意她来的。   即便是田园种植的活,也有每天两文的工钱,还比修路队那边轻松,王阿嫂从一开始蹦跶来蹦跶去,到处唱反调,到后来眼见着全村人都有钱赚,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越过越好,就她一家没有着落,终于也挨不住了,悄悄去求了刘大娘,进了后山的开荒队做工。   叶兰亭把萝卜种植的事全权交给刘大娘后也没有每天过问这些小事,多一个村民做工少一个村民做工,不过就是每月月底工资条上多列一个名字罢了,她一贯都是多多益善的态度。   大概刘大娘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只给叶兰亭这边报了人数后,就带着几个村妇开始在后山干活,今天叶兰亭上山来,才看到王阿嫂也在里面。   王阿嫂见到叶兰亭,表情有些不自在,讪讪地站在最后头,也没有抬头打招呼,只埋着头翻土。   叶兰亭无声一笑,和刘大娘几人打过招呼就上了山去。   等到她身影消失在山路小道后,刘大娘才转过身来对王阿嫂道:“你看,我就说吧!村长心胸很大度的,根本就不会和咱们这样的小人物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人家村长每天好多事情忙,就你这人小鼻子小眼的,天天以为村长要给你小鞋穿。”   旁边的几个大娘也道:“是啊,村长为咱们村子做了那么多实事!给咱们带来了多少好处,咱们做人可要懂得感恩!”   “没错,王阿嫂,不是我们几个说你,就你之前满村的说小叶村长坏话,人家杨二婶都跟你闹掰了,你还不醒悟。现在明白了吧,只有跟着叶村长干,才有钱赚!”   “你现在放眼瞧瞧,周围七八个村,哪个村的人不求着来咱们大古村做工?”   “就是,我劝你啊,趁着现在刘老翁他们那边小麦种子刚撒下去,赶紧去把那集体租田协议给签了吧,你难道不知道,刘老翁多会种田啊?每年不管旱涝如何,他家的田都是全村收成最好的,村长让他总管集体田,明年保证收成翻番,到时候村长给咱们交了税,分粮食的时候你可就哭去吧?没你的份!”   “你想想,你自己家那两三亩田,种出来的粮食交完了税赋够你们家那几口人吃吗?况且村长还一次性给足租子,这种好事啊,全天下都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你居然还不愿意!我看你脑子是进水哟!”   “就是,脑子傻了才会跟那谢氏一样。你没瞧见现在妮妮那丫头跟着村长以后,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比以前在家里日子过得好哪儿去了,孩子脸上的肉都多长了二两。要是村长愿意把俺们的娃儿收在身边,我是八百个愿意!”   王阿嫂被几个村里的老婶子说得讪讪还上嘴,道理其实她都明白过来了,只是她早先就把叶兰亭给得罪完了,现在再舔着脸去求人家,还不定得被她奚落成什么样呢。   刘大娘见王阿嫂那表情,就知道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摇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自己家的稀饭还没吹凉呢,别人的事她也管不着,随她去吧。   叶兰亭沿着小路上了山后,一直往深处走,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村民们操练的声音。   这条路因为日复一日的有人走,都从最开始的羊肠小道变成了一人肩宽的平坦阔道。   二十个身强体壮的年轻村民,人手拿着一把自制的弓箭,对着前面林子树桩上的稻草人靶子联系射箭,箭矢就是用竹条削成尖,只要力道大一些,那竹尖箭矢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杨青锋在给其他村民兵做示范,他迈着马步,摆正双肩,双臂紧紧握着弓柄,搭着弓弦,黑黝的双眼直直看着前方树桩上的稻草人,嗖一声,箭矢射出去——   正中稻草人的眉心。   “好箭法!”叶兰亭抚掌,从林间走出。   “村长,您怎么来了?”杨青锋转身见到不知何时来到训练队后方的叶兰亭,意外地道。   “正好今天下午村部闲着没事,我就上来看看,大家训练得怎么样了?”   杨青锋禀道:“准头还是不太行,不过每天我让他们练完射箭后,就分成两队到山里去打猎,没打到猎物的那一队就得受惩罚,有了奖惩机制,大家联系射箭准头的积极性就变高了,比前几天进步快多了。”   叶兰亭笑道:“行啊你,现在都知道有奖有罚了,不错,这样训练出来的队伍,才会有向心力,知道团队间如何配合。”   杨青锋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这不都还是村长您指示得好吗。而且打来的猎物还可以剥了皮毛再做些弓箭,肉就拿给哑娘,给咱们蒙学班的孩子加个菜。”   叶兰亭笑着指了指他,觑道:“不错,思想进步很大嘛,现在都知道谦虚了。而且懂得几个部门协同进步。”   杨青锋笑了笑,又立马站直身体,道:“村长,我还教了他们一套搏斗拳,我让他们打给您看看吧?”   叶兰亭背着手,点头:“行,那就练来看看。”   杨青锋走过去,扬声道:“全部集合,把咱们前两天学的那套拳法打给村长看看!”   二十人齐声大吼:“是!”   他们站成两排列在叶兰亭面前,开始整齐地挥出拳头,一边喊着口号:“出拳,踢腿!左勾拳,右勾拳!卧倒!”   叶兰亭看着面前二十个村民组成的护卫队,虽然才刚刚训练出一点样子,离真正的战斗力还差得很远,但至少有了自己的护卫队,等真的遇到什么情况的时候,不至于一筹莫展。   她看完了拳法,对杨青锋道:“先让大家自行练着,随我进山里走一趟。”   杨青锋点头,转身吩咐道:“先原地练半个时辰箭法,我陪村长去巡山,待会儿再回来检查你们的训练结果。”   这回叶兰亭进山,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她带了手机来,是想看看还能不能寻到点什么宝贝。   落日山这么大,资源丰富,上次来找到了柴鸡和红薯,她觉得除了这两样东西,应该还能发掘点什么。   杨青锋又看见叶兰亭手里拿着那块黑乎乎的石头了,觉得有点纳闷,村长好像别的什么爱好都没有,就是手里老爱拿着这块石头,有时候还会对着石头自言自语,用手指头在上面点来点去。   “村长,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杨青锋迟疑地道。   “嗯,你问。”叶兰亭打开游戏界面的田园物品扫描功能,对着林子里见到的东西都扫一下。   “您为什么总拿着那块石头啊?”   叶兰亭没太明白:“什么石头。”   杨青锋指了指:“就是您手里这个,黑乎乎的方形石头,我经常看见您没事就拿着它把玩,这东西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嗯???   什么!叶兰亭蓦然转身,惊异地盯着他:“你居然能看见我的手机??!”   杨青锋不明就里:“什么是手机?”   “就是……”叶兰亭直接点开游戏界面,滑拉着屏幕拿到他面前示意,“屏幕上的内容,你看得见吗?”   杨青锋摇头:“这石头上面什么也没有啊,就黑乎乎的一块。”   叶兰亭:“……”   “哦,原来在你眼里这只是一块石头啊……”   想了想,叶兰亭又问:“那只有你看得见这石头,还是薛霁安刘铁柱他们也看得见?他们有跟你讨论过这事吗?”   杨青锋挠头,想了会儿:“我好像只听霁安哥提过一次,至于其他人,我倒是没听到他们讨论。”   叶兰亭若有所思,会不会是被她培养的NPC就能看见手机的固体?其他没有被培养的村民就看不见。   很有这个可能。   “村长,前面就是我们放捕兽笼的地方了。”   杨青锋快跑几步前去,趴到陷阱里的捕兽笼一看,惊喜地道:“村长,里面有两只活的!”   叶兰亭一听,也几步小跑过去,随着杨青锋将捕兽笼提起来,一看,竟然是两只野兔。   这时候她的手机上田园物品也弹出提示:【恭喜您,获得野生白毛兔x2】   杨青锋惊奇地道:“村长,还真是奇怪了啊,你每次来,咱们都能在这陷阱捕到猎物,怎么我一个人来的时候就捕不到。”   “不过这两只兔子也没几两肉,还不够咱们吃一顿的!”说着杨青锋语气里还带上了嫌弃,要是能猎到一只野狍子什么的那就最好不过了。   可是叶兰亭看着那两只毛茸茸的兔子,却闪过一个好主意!   是兔子啊,有兔毛啊!!!   如果她大力推广养殖兔子,再把这项养殖推广到周边几个村子,发动周围的村民也一起养兔子,养好的兔子再由她的纺织厂进行统一收购。或者直接点,她在镇上去办一个毛料收购站,让八个村子的村民直接把家里的毛料带到她的收购站来,有多少她要多少,这样一来,有了利润趋势,各个村子的村民不就会自愿养殖兔子了吗?   那时候,她就不用费劲巴拉地去到处收羽毛棉花,就有源源不断的毛料进入她的生产线,这样一来,她的供应链就可以形成良性循环了。   太好了!   如此一来,她只需要派两个人到镇上去看管收购站,也不需要费时费力的去周边村子里跑,还要操心他们会不会记错账。   叶兰亭兴奋地一拍手,看着杨青锋:“赶紧地,把兔子捉上来,我要活的!”   杨青锋虽然不知道村长为什么看见两只兔子就这么高兴,但只要村长高兴,他也就高兴,连忙小心翼翼把两只兔子从捕兽笼里捉起来:“村长您看,这还是一公一母呢。”   叶兰亭笑道:“一公一母正好,带回去育种,以后咱们村就要开始养兔子了!”   “对了,你娘带回去的那一群柴鸡养得怎么样了?”   自从郑姑开始投入纺织厂准备工作后,杨二婶就被分配到一个额外的任务就是养鸡,上回孵出来的十几只柴鸡全都拿到杨家院子养去了。   杨青锋咧嘴一笑:“我还以为您忘了这事呢,您放心吧,我娘现在把那群鸡都当宝贝似的养着呢,而且上个月,我娘还拿家里老母鸡剩的蛋,又孵了十几只小鸡仔,现在天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我家都快成鸡窝了。”   叶兰亭听出些意思来,琢磨道:“这么看来,你娘挺会养小动物的啊。要不……这两只育种兔,也交给你娘养试试?”   杨青锋表情卡了卡:“这个,我娘那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得您自己亲自去和她说,我的话在她老人家面前不起作用,我过年都十八了,她还天天骂我没用的小兔崽子呢。”   叶兰亭莞尔:“你娘那张嘴有多不饶人我是见识过的,行,先下山吧,我上你家看看,顺便跟你娘说说这事儿。”   下了山后,叶兰亭让杨青锋继续带队训练,自己则转道朝着杨家院子去。   还没走近院子呢,就听见一群母鸡咯咯咯的声音传来,一大群小鸡仔跟在后头,满院子的跑。   大点的那群鸡仔长到两个多月,已经是个长出羽毛的半大鸡了,小点的那一群才刚孵出来不久,拳头大小,跟在母鸡后头屁颠屁颠地跑,看着还挺可爱的。   “杨二婶,在家吗?”叶兰亭站在篱笆院前唤了两声。   没过一会儿,杨二婶从后院端着个簸箕出来了,见到叶兰亭,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哎哟喂,是村长来了啊!快进来坐,我给您倒水。”   叶兰亭摆手:“水就不喝了,我来看看你这边鸡养得怎么样了。”   杨二婶指着满院跑的鸡仔,笑呵呵道:“您瞧,全都活蹦乱跳着呢,就是不太听话,到处乱拉鸡屎,让这院子臭得不行。”   叶兰亭走进院子,四下看了看,道:“确实是个问题,我之前没考虑到,这样吧,我让刘铁柱他们修建厂房的时候,顺便用余下的材料在山脚下的空地盖个养殖棚。以后就把这些鸡还有兔子,都专门拿到那里去养。”   杨二婶愣了愣:“咋……还要养兔子?”   叶兰亭就把她办毛料收购站的计划和杨二婶简单说了说,然后道:“如果杨二婶愿意接下这个养殖棚的工作,我给您工钱涨到每月两百文。”   两百文?!   那可是修路队和开荒队的三倍还要多啊!   “乖乖。”杨二婶眼睛一亮,握着叶兰亭的手,激动地道:“哎呀叶村长,您人可真是太好了,我愿意干,当然愿意干了!现在咱们地里的活又不用自己种了,反正我这老婆子闲着没事做,养养鸡养养兔,正是我擅长的呀!交给我您就放心吧,我保证把这些鸡和兔子养得活蹦乱跳的!”   叶兰亭笑着点头:“活蹦乱跳倒不需要,我需要的是怎么扩大数量,您多给他们配种,多总结养殖经验,到时候还需要您帮忙把这些养殖经验推广到周围几个村子里去。”   杨二婶拍着胸脯:“没问题!您放心,养这些小畜生,我最有经验了!”   但叶兰亭觉得只有两只配种兔还是远远不够,想着回头再叮嘱杨青锋,他们在山上训练的时候,要是猎到兔子,全都留活的,拿回来交给他娘配种。   收购站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叶兰亭回到叶家院子后,叫来薛霁安商量,看看要派谁到镇上去当这个收购站负责人。   既然要办收购站,就得先租个铺子,铺子的地段不能太偏,也不需要太中心,尤其是这个负责人,得会算账,会写字,会与人打交道,会迎来送往,既要有生意人的八面玲珑,也要作为大古村代表的为人处世。   可叶兰亭在自己已经培养的几个人才库里看来看去,现在每个人身上都派了重要的工作,还真没有谁能抽调出来,去镇上做这个收购站负责人。   上回派去收毛料的杨三毛,虽然眼色灵光,但不是做生意的料,而且这种钱财流动大的职位,叶兰亭说实话是不太放心交权给他,因为这小子陋习太多,去了以后每天和镇上乡绅纨绔打交道,指不定得养成什么坏习惯。   那个刘小强,也是年龄阅历不够,算账都还漏洞百出,更是不堪胜任了。   倒是有一个昨天考试刚选出来的黄来福……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叶兰亭盯着这个名字皱眉,收购站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一个人能行吗?   薛霁安见叶兰亭在人选上为难,默了片刻,道:“村长,不如我去吧。”   叶兰亭惊讶地抬头:“你?”   作者有话说:   评论随机抽20个红包哦 第40章、1更+2更   薛霁安道:“没错,收购站刚建立起来,什么规矩和秩序都还没有,确实需要一个能管理各方面的人把关,如果村长信得过我的话,我愿意去收购站。等到过一段时间,收购站运作慢慢步上正轨,再换其他人去也不迟。”   叶兰亭沉思,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可若是她把薛霁安派去后,村里的蒙学班和木工班要怎么办?   教育是长线任务,收购站是短线任务,两边都要同时抓。   薛霁安想了想,道:“村长,如果顺利的话,最多一两个月收购站那边就能运转起来,我去也不会去太久,耽误不了多少村里的事。您再点上两个人,跟我一起去帮忙,等届时我回来,就可以自然地将收购站事务交接给他们。”   叶兰亭倒不是在考虑这个交接的问题,她是在想,阿公现在卧病在床,薛霁安也去了镇上的话,蒙学班的教学就只有她一个人了,每天两个班,四堂课,肯定是顾不过来的,况且村子里还有那么大大事小事等着她做决定。   叶兰亭将目光落到办公案桌上那一摞沙纸,忽然想到镇上笔墨铺子那个老秀才,略一沉吟:“这样吧,明天你先随我去一趟镇上,先物色一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咱们再做决定。”   薛霁安点头:“好。”   ……   叶兰亭要去镇上,为了不耽误来回时间,自然是赶马车去,驴车和牛基本都留给村里干活拉货。   这一趟去就只有她和薛霁安两个人,驾车的活自然就落到薛霁安头上。   因为赶了马车,叶兰亭决定试试走新修的路,这样可以顺便看看新路的使用体验如何,过车时错车宽度够不够,修的路具体到哪儿了。等走到新路尽头,再转从小路去镇上,也能节省一些路程。   于是第二天上午上完蒙学班的大小两堂课后,吃过午饭,叶兰亭便带着薛霁安出发了,下午就让张老二教孩子们打拳练沙袋。   出了村子口,一直沿着新修的马路,马路平坦宽阔,全用石块与黏土砌成,碾平以后车轮在上面跑起来平均时速都快了许多,也没有乡间泥泞不平的小道那么颠簸了。   叶兰亭坐在马车里,甚至能悠闲地给自己沏一杯茶喝。   等行了半个多时辰,便能渐渐见到马路两边正在挑担运泥土和石头的村民,这些人大多都是从别村过来做工的。   他们中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见过叶兰亭,只是听说现在大古村上任了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当村长,这个新村长很有本事,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让大古村人人吃起了饱饭,赚到了养家糊口的工钱。   要知道,以前大古村可是宝河镇下辖八个村子最穷的地方,每年过冬,都穷得要靠吃野菜根充饥才能熬过去,家里要是孩子生得多了,都是要卖几个出去做童养媳才养得活的。   听说前不久,大河村原本有一家人已经跟搭媒的谈好了,要买大古村谢氏的小女儿做童养媳,结果不知怎地,这事被大古村新上任那个女村长知道了,当即宣布了村规,严令禁止,以后大古村人谁也不许卖女儿!   这事在周围几个村子传得还挺广的。   最近大古村那边的风吹草动成了邻近几个村村民最为好奇的新鲜事,每天都津津乐道,好多跟大古村有点沾亲带故关系的,都故意找些借口跑来打听,修路这事就是这么传开的。   一传十,十传百,大古村一下从以前最不起眼的穷山村,摇身一变成了八个村子最受人关注的村子,大家每天都在讨论大古村的新动静,和他们那个神秘的、年轻的、小姑娘村长。   当叶兰亭的马车从新修的石板马路经过时,那些村的村民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够着脖子朝前张望。   恰好叶兰亭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乌青的车篷下,黑色的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起,那手骨节修长纤细,肤色冷白,袖口一截青衫袖袍轻轻掠过,白与青的对比衬得那画面十分清雅,像山涧的溪水淌过竹林,莫名让人赏心悦目。   再往上,便看到一张白皙的面庞,五官清丽雅致,挺拔的鼻骨上方,是一双微微上扬的扇凤眼,淡淡顾盼间,自有一种从容闲适,浅色的唇瓣噙着温和浅笑,是一张让人看一眼便过目不忘的容颜。   “那位就是大古村的新村长?看着不像啊!”   “我瞧着倒像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小姐哩。”   “应该就是她吧,年龄外貌都对得上,叶阿公孙女今年刚十六,长得好看,能从大古村驾马车出来的,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难怪这么厉害,看着就不同凡响。”   “我勒个亲娘诶!大古村怕是真要出贵人了!”   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匆匆瞥见叶兰亭在车篷窗便一闪而过的面容后,都开始惊奇地你一句我一言议论起来。   马车上,薛霁安坐在车板前掌控缰绳,对路两旁那些来修路的村民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回头一看,果然瞧见叶兰亭撩起车帘子,探出半个头往外头看。   对上那些周边村民好奇打量的眼神,她不仅没回避,反而神色和悦地朝他们回了个微笑。   “村长,您还是把帘子放下来吧。”薛霁安低声道。   “怎么了?”叶兰亭不解地问。   薛霁安看着越来越多往他们马车上这边看来的村民,语气无奈地道:“您要是这样掀着帘子走一路,恐怕明天您家的门槛就会被前来提亲的媒人给踏平。”   叶兰亭愣了愣,好笑地放下车帘:“你说得也太夸张吧。”   薛霁安摇摇头:“您恐怕还不知道,已经有媒人来我们大古村打听你的情况了,就是想给你做媒来的。”   叶兰亭轻轻一笑,抿了口茶,问:“来打听我的都是些什么人家啊。”   薛霁安一顿,默了片刻,才回答:“难道您真想从那些人家里选一个郎君?”   “那倒不是,不过既然这些人能这么快就嗅到利益,说明都是聪明人,以后各村推广咱们的种兔养殖说不定能用得上这些人。”叶兰亭漫不经心地道。   薛霁安听罢,唇角默默弯了弯:“也是,他们从没见过你,只不过是听说最近我们大古村工坊做得有些声色,冲着这个来的吧。”   叶兰亭又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眼:“本来就是啊,这个时代盲婚哑嫁的多,找对象唯一看的就是对方家里条件,至于长得如何,人品如何,性格如何,是否有相同的志趣爱好,这些通通都不在媒妁婚约的考虑范围。”   门当户对,就是古代媒妁婚姻唯一的考量。   哪怕是在他们这样偏僻的小村镇,这样的条件交换也是无处不在的,所以这个时代的女人很难遇到幸福的婚姻。更不要说那些男人有点钱就会三妻四妾,没钱的一个不顺心便对家里婆娘拳打脚踢。   薛霁安听完,沉默的时间变得更长一些,他问:“可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阿公阿婆年纪也大了,他们大概会希望您早些找一个郎君。”   叶兰亭不以为然懒笑:“我才十六岁,急什么急,正是锤炼自己的好时候,至于谈婚论嫁,起码十年内我是不会想这些事情的。”   更直接的说,叶兰亭压根就没想过要在游戏世界里找男人。   薛霁安轻轻朝车厢后头偏过下颌,微白的唇瓣抿了抿,十年啊……   十年后她二十六,他二十九,还不到三十,如果他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漆黑的眼眸敛了敛。   叶兰亭放下车帘,朝前头驾车的薛霁安道:“前面新马路快到尽头了,已经修了一半多,照这个速度年后应该就能通路了。”   薛霁安扬起马鞭,赶着马车绕过大马路趋势到以前那条颠簸的山道上:“那正好,等镇上收购站建好了,直接用马车拉运货物,会省去很多人力和时间。”   叶兰亭为了修这条路投入了这么多人力和金钱,不仅仅是为她的村子通商贸而已,其实也造福了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条路修好后,其他村镇的马车要想走这条道,叶兰亭是要收过路费的。   道理很简单,就跟现代社会的高速公路收费站一个道理,由政|府统一修建好,通路的头几年都要对过往车辆进行收费。当然行人可以走,要是车马走的话,就得一车交一费。也不多收,就跟上河郡的入城规定一样,每个百姓进城一文钱,出城又一文钱,积少成多,慢慢就是一笔稳定的收入来源。   当初修路的时候,叶兰亭就想过,这是回收修路投入成本最快的方法。   虽然宝河镇人口并不多,几个村子间车马流动也不大,出行基本全靠走,但叶兰亭很笃定,不出两年,她的大古村会成为整个宝河镇的商贸中心地,周围的村、镇、县、郡,要想和她做生意,都得从这条路来,生意多了,车马行商自然就多了。   到时候定路基时,再在马路的两侧嵌上半寸高的石头牙子,车轮子半道上就进不来,装货卸货都在镇上和村里两点之间,就更方便管理了。   颠簸了后半段路,总算到了镇子上。   薛霁安把马车停在镇外桩子上,那儿有专门接活的马夫,给两个铜板就帮忙看车,再到雇主指定的店铺去装货,都是专门接短工的活。   叶兰亭他们这次来主要是去寻觅铺子,买货是其次,便让马夫先把马车看在街角,她带着薛霁步行走进了集市。   别看宝河镇只是个小小的镇,但几条集市上还真没有什么当道些的铺子要租赁,镇上的好多掌柜都是这里做了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生意,家里的生意铺子好多都是买下来的,全家人靠着一个铺子的买卖养活。   逛完两条街的铺子后,都没有要出租的,叶兰亭只好和薛霁安往街头街尾再去碰碰运气。   走到那家笔墨铺子时,叶兰亭见铺子里没什么客人,那个老先生仍旧和以往一样坐在柜台后翻着一本书看。   “老先生安好。”叶兰亭走进去。   老掌柜抬起头,斜了叶兰亭一眼:“又是你啊小姑娘。怎么,上回买的沙纸这么快就用完了,来采货?”   “非也。”叶兰亭笑着揖手行了一礼,“家中换了一门生意,现在用不上沙纸了,这次是来买几本书,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们看。”   那老掌柜一听,眼神便从叶兰亭身上移到了后面的薛霁安身上,在俩人身上来回瞟了几眼。   叶兰亭笑道:“先生误会了,晚辈还未成亲。书是给我们村里蒙学班的孩子买的。”   “蒙学班?”那老掌柜语气微扬。   叶兰亭点头:“没错,我们村子里办了一个蒙学班。其实这次来,晚辈还有一个冒昧的请求,我听说老先生您以前是位秀才,不知道老先生愿不愿意到我们大古村去当蒙学先生?”   “至于束脩方面,只要您愿意来给我们村里的孩子教书,束脩我可以按镇上最高规格给你出。”   那老先生表情微微一皱,冷哼:“你可知道,镇上就有一家私塾,那私塾院长多次请我过去教书我都没去,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能请得动我?”   叶兰亭微微一笑:“先生既然开这家笔墨铺子,哪怕生意冷清,但兰亭敢肯定,您绝对是个爱书惜才之人。我没有去过镇上那家私塾,不了解那里的情况,但我猜,或许是私塾院长做了什么您看不惯的事,不想与其为谋,或者您觉得那里没有您看得上的学生,又或是那边没有给到您满意的条件。”   “但在我大古村的蒙学班,这三样事情您都不会有顾虑。首先,我叶兰亭绝对保证尊重先生,您到我们那里当教书先生,全村村民都会尊重您;再则,我们蒙学班有五十个学生,不敢说全都是读书的材料吧,但以我上次对他们的考核成绩来看,可造之材还是有几个的。最后,不管先生您想提什么条件,只要您说出来,兰亭能够办到的,我都会想办法。”   叶兰亭恭敬有礼:“这样您意下如何?”   那老先生侧过头瞧着她:“你刚刚说什么?你大古村有五十个学生?”他抚须嗤笑,“小姑娘,我看你是在说大话吧。就连镇上的私塾,每年也招不齐这么多人,三四十个顶天了,你一个小小的村子,敢说有五十个学生?”   叶兰亭让薛霁安过来,指着他道:“不信您问问他。我们村里是不是有成人大班和少儿小班两个班,大班二十一人,全是成年的村民,小班二十九人,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   老先生略感诧异:“成人班?”   叶兰亭笑着点头:“没错,学习不分年纪,只有有一颗想要进学的心,任何年纪都可以学。所以我在村里个给村民安排了成人班和少儿班,就是为了区分开来他们的进度和教课内容。正式因为如此,我们非常需要像先生您这样的有才之士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而后叶兰亭从怀中取出几份考卷,正是那日考试时妮妮和二丫,还有黄来福三人答的甲上答卷,她将答卷递给老生生:“这是我们蒙学班里几个学生做的,先生可以看看,这其中,最小的孩子才十岁,一个也才十二岁,还有一个十八岁。在三个月前,他们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   老掌柜接过叶兰亭递来的答卷,眯着眼睛扫阅,脸上的表情不时变化着,有些惊讶、意外和不可置信。   “这几个学生,真是三个月前连名字都不会写?”   如果真是那样,三个多月时间就能让这些孩子学会千字文和算术加减,那么教导他们的人,恐怕也是个天才了。   叶兰亭颔首:“我们大古村的名声想来您以前也有所耳闻,我们穷得饭都吃不上了,哪里有钱供孩子读书,全村一百二十三口人,一百二十个都是文盲。”   薛霁安上前一步,清沉的声音道:“老先生,我们村长说的没错,在进办蒙学班以前,我也是大字不识,现在几个月过去,我粗浅识了字能念一些文章,在村长忙不过来时帮着教一些年纪更小的孩子。只是我所学的跟先生比起来,只是沧海一粟,也时刻担忧仅凭我这点微薄学问会教坏了孩子们。晚辈斗胆恳请先生,能够给孩子们教授真正的学问。”   叶兰亭说:“先生放心,必不会让您来回麻烦,我会在村子里给您安顿好住处。每旬休息两天时间,您可以回镇上和家人团聚。至于月钱,我给你镇上私塾的双倍,您看如何?”   老先生眉一抬,怀疑地盯着叶兰亭:“镇上私塾院长请我去,可是给我开到每月五百文的月钱我都没去。”   叶兰亭微笑:“那我就给您一吊钱,只要您愿意来。”   老先生拿着那几张答卷看了又看,皱眉沉吟半晌,最后只道了句:“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也好,正好我们还要去街尾租个铺子,等先生考虑好了,我们再来。”   叶兰亭带着薛霁安先告辞了。   看得出来,这位笔墨铺子的老秀才有些文人的清高,但正因为他肚子里有墨水,这种清高的底气才足,否则也不会连镇上的私塾院长五次三番请他都请不动,宁愿自己在这儿开个生意冷清的笔墨铺子。   “村长,你说那老生会答应吗?”薛霁安问。   叶兰亭背着手:“问题不大。文人嘛,清高,哪有一听到给双倍工钱就立马答应的,只要咱得给到他足够的尊重和诚意,多去请两次,他就会答应了。”   好比刘备请诸葛亮,人家也是三顾茅庐才请来的,虽然这老先生谈不上诸葛亮,但对现在的叶兰亭而言,也算是重要人才引进,必须得做足诚意和姿态,让人家心甘情愿来大古村教书。   出了笔墨铺后,叶兰亭他们绕着街尾多方打听,总算找到一家铺子要租,铺面倒还算宽敞,是两间门铺并排在一起的,之前是开面馆的,因为地段不好,来吃的客人少,老板经营不下去,便想将铺子转租了。   又因为这两间铺子连在一起,老板要求租的人必须一起租,租金就比旁的店要高,所以好多人来问过后就没了下文,这铺子便空置了大半个月。   叶兰亭找到老板,问了租金,两间铺子一共四百文的租子,老板说要给儿子娶媳妇急需用钱,要求他们按年一次缴清。   算下来就是四千八百文,寻常老百姓肯定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尽管叶兰亭拿得出这几吊钱,但她却不想当这个冤大头,和那店铺老板讨价还价,以一次缴一年租金为条件,将价格压到了一年四千二百文,也就是月租三百五十文。   四千二百文租两间铺子,划下来也就一间铺子一百七十五文的月租,这么算,比旁边那些单铺租金两三百的更划算。   叶兰亭很满意,谈妥后就和那老板签了租赁协议。   签完协议,老板把店铺钥匙给了他们。   叶兰亭走进铺子里看了看,对薛霁安道:“到时候铺子里不用的杂物都搬出去扔了吧,占地方,后面需要隔一个仓库来存放毛料。”   对于收购站,一个储仓间,一个出纳间,就够了。   薛霁安点头:“好,这事就交给我了。”   “我还是把黄来福和刘小强派来给你打下手吧,毕竟马上到了冬天,这么多毛料堆在铺子里,防火防盗也是个重点。”   他们的铺子性质与别人的营生不同,别人是卖货,他们是收货。   “做一块牌匾来挂上,准备一杆秤,一把算盘,一个柜台,一套文房四宝,再给你配两个帮手,应该就能齐活了吧?看看还需要什么工具,后面差的咱们再添置,今天先去把这些东西配齐。”   他们两个在这边规划布置的时候,旁边一家铺子的掌柜过来串门了。   “哟,二位这是新租了邹掌柜的铺子啊,不知道二位是要做点什么营生呢?”   叶兰亭微微一笑,没说话,把与周围邻里打交道的事让给了薛霁安,因为以后要在这里当坐店掌柜的是他,而不是她。   薛霁安上前,朝对方揖了一礼,寒暄道:“掌柜的客气了,我们刚签下这铺子,是打算做个收购站。这不马上入冬了嘛,想着收些毛料。以后大家就是邻里了,还请掌柜的多多照顾。”   收购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店铺,隔壁老板纳罕:“毛料?你不卖东西,是来买东西的?”   薛霁安简短解释:“没错,我们收了毛料拿到纺织厂去,村子里毛料少,只好到镇上来收。”   “那你们收毛料什么价?”   薛霁安又说:“等到收购站开张之日,会将收购价张贴悬挂在门口,到时候大家都能看得见,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若是掌柜的家里也有毛料,尽可以拿到我们这里来,我们都收的。”   “哦……”隔壁掌柜点点头,默默地四处打量了下,转身走了。   叶兰亭在旁边看着薛霁安进退有度与对方打交道,稳重清和,不失礼节,确实比村里的其他人都要更胜任这个工作。   她坐在一旁,笑着感叹:“昨天你说你要来负责收购站时,我还想象不出来你站在这里会是什么画面,现在一看,你跟这里还挺和谐的。”   清瘦隽白的青年,眉目清俊,神情温淡,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给每天送兔毛过来的村民称重量,然后头发上全沾着一头毛,这画面,怎么想怎么违和。   叶兰亭想着想着,不由笑出声来。   薛霁安见叶兰亭发笑,也跟着笑起来。   只是他笑得克制,嘴角轻轻抿着,眉眼漆黑沉静,淡淡的笑意从瞳眸里缓缓漾出。   “先收拾一下,去采购物品吧。”叶兰亭站起身。   采购完物品,她还得再去一趟笔墨铺子,再请一次那老秀才,现在薛霁安是确定了要留下来负责收购站,那那个老秀才叶兰亭是说什么也得请回村里去教书的。   薛霁安想到什么,略迟疑道:“村长,现在我们在镇上自己办了收购站,那李含香那边怎么交代?”   毕竟他们和李含香还有一份合作协议。   叶兰亭说:“放心,待会儿处理完这些事情,我会亲自去李府走一趟,见一见李含香。”   这趟来镇上之前叶兰亭就已经想过这件事了,李含香这边,就算她不来找叶兰亭,叶兰亭也是要去找她的。   她把香皂秘方卖给了何子骞,李含香姑母那边肯定是做不下去的,虽然就算叶兰亭没有卖这个秘方,李含香姑母的生意也已经差不多被何氏商号夹击的差不多了。叶兰亭只是利用自己手上的砝码给自己争取了最大利益。但单就和李含香两人的合作而言,叶兰亭自己觉得还是有一定理亏的。   所以如果李含香对她提出补偿要求,叶兰亭愿意尽量满足她。   下午的时间不多,她和薛霁安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去采购物品,一个去笔墨铺。   叶兰亭走进笔墨铺,再次揖手行礼。   “老先生,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老秀才将方才叶兰亭放在他这里的三张答卷还给她,起身拂袍从长案后头走出来:“要我去你们村子里教书,可以。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叶兰亭微笑:“您请说。” 第41章、1更+2更   叶兰亭微笑:“没问题,您请说。”   老秀才提了三个条件。   “第一:我不住在你们村里,我教完课后你得用车每天把我送回镇上。”   “第二:既然你请了我去当先生,我教什么得由我决定,你不能干预。”   “第三:这是我列好的启蒙书册清单,你按照这个,给你蒙学的学生每人买一套。”   前两个条件对于叶兰亭来说都没问题。术业有专攻,她当然不会干预老师要教什么了,至于车接车送,本就是她主动承诺的,是怕这老先生身子骨受不了才想着在村里帮他找个住处的,既然他愿意每天回去,那就回呗,反正现在村里马车多。   至于这第三个条件嘛……   叶兰亭接过书籍清单一看,好家伙,还真不少。   五十套买下来确实得花一大笔钱,估计这老秀才以前也用这法子为难过私塾院长,对方知难而退了,现在又用这法子来为难她。   但叶兰亭连想都没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好,就按老先生的意思,买。”   她如此痛快的应下来,倒叫老秀才愣了愣:“你确定要买?你若真有五十个学生,这么多书买下来可要花几十两银子,你想清楚了。”   叶兰亭眉目晴朗微微一笑:“先生,我明白您让我买这些书的意思。我买的不只是书,我买的是知识。书可以用钱买到,知识却不一定能买到。”   “我们大古村要想摆脱文盲,就得多看书多学习,这些书先生推荐得很好,我当然愿意买了。”   听了叶兰亭这番话,那老先生对她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有这种眼界格局。   老秀才抚着胡须点头道:“好,就冲你这句话,老朽答应你了。”   叶兰亭这边终于请动了老秀才,薛霁安那边也将收购站所需的物品购置得差不多了。   两人回到收购站碰头,叶兰亭见集市差不多也快散了,便道:“你先在这儿归整归整,我去趟李员外府。”   薛霁安有点不放心:“村长,要不我陪您一块儿去吧。”   叶兰亭想了想:“也好,那就一块去。”   后头几次送货都是薛霁安带人来的,和李含香也算打过几次交道,比较熟。   他们到了李员外府,还没来得及上前向那守门的家仆道明来意呢,李含香就带着两个丫鬟从府里走出来了。   两方人马猝不及防就在门口撞见了。   李含香脚步略显急促,看起来像是急着出门,也没料到会一出来就看见叶兰亭。   叶兰亭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朝她一笑:“含香姐姐这是要去哪儿,我正巧来找你呢。”   李含香见到叶兰亭,面色立马就冷了下来,语气也带着微微嘲讽:“叶村长,我还以为你拿了钱就跑路了呢。”   叶兰亭听着她那语气,就知道她在为香皂秘方一事生气。后面薛霁安见李含香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   但叶兰亭没有往心里去,笑了笑,语气温雅道:“今天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不知道含香姐有没有空,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见到叶兰亭后,李含香也不急了,她缓缓迈下李府门前台阶,隔着最后两步,眸中含怒地站在叶兰亭面前,盯着她:“叶兰亭,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是怎么拿着你那个美肤皂来求我跟你合作的?我们俩可是签了合同的,你必须在一年内供最少三千个货给我。现在,你私自毁约,把美肤皂的秘方卖给了何氏商号,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害我姑母在上河郡损失了多少钱?”   “枉我在何氏商铺的人找上门来时,最先想的还是保护你和你工坊的安全,让人偷偷给你传信。结果你呢?转头就背叛了我!投向了何氏!”   李含香说着语气激亢起来:“我现在都怀疑,这件事,是不是你伙同何氏联合起来给我做了个局!”   “李含香小姐,这件事你是误解我们村长了。”薛霁安道。   李含香轻嗤:“我误会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已经把秘方卖给了何氏,就连你工坊里两个最厉害的拓模师傅,你都巴巴地给人家送了过去。何氏给了你不少好处吧?叶兰亭,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挺有骨气的人,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你也不过是在权势面前就只会奴颜屈膝的软骨头罢了。”   叶兰亭眉峰一敛,李含香这话说得委实有点难听了。   薛霁安冷冷道:“李小姐,你现在在这儿责怪我们村长,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你姑母为何为引来何氏的觊觎?我们村长多次提醒过你,不要把美肤皂的价卖得太高,并且要统一定价规范。是你们自己不听劝,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毫不收敛,你们这么贪心,旁人当然会眼红。”   “何氏商号生意遍布全国,不管规模还是势力都不是你姑母几间铺子可以比的。你难道忘了,上回何氏掌柜来宝河镇,是怎么逼你交出秘方的?他们甚至派了人到我们大古村去偷秘方,要不是我们村长事先留了个心眼,现在只怕秘方早已经被偷走了,到时候不仅我们工坊没有活路,你和你姑母的生意也没有活路,大家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生意被何氏抢走。还一分钱拿不到,现在村长这样做,至少给我们留了条退路。”   李含香听后,仰头讽刺地笑起来:“哈!退路,那是你们的退路,我的退路呢?现在我姑母那边欠着郡上太太小姐们好几笔订单的货,现在货要从哪儿来,你告诉我?当初合同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一年不能少于三千的货,还有一千个货,烦请叶村长如约交给我吧。”   “不然的话,我觉得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就按违约三倍赔偿吧。”   叶兰亭双手叠在身前,微叹道:“大古皂工坊我已经关了,库存里还有上次生产完剩下的几百个货,不多,但应该能解你姑母那边的困难。这些库存都是在我跟何氏谈妥之前生产的,属于你之前那批订单的货,出模的时候印了出产日期,就算流入市场也不算违约。至于剩下的数量,我可以按照三倍金额赔偿给你。”   “不过这件事,含香小姐大可不必如此生气。生意嘛,本就是这样,利润与风险并存,有亏有盈才是常态。谁也不能保证每桩生意都是赚,我想这个道理含香小姐是明白的。现在香皂生意转卖给了何氏,我又重新建了一个新的纺织工坊,如果含香小姐还愿意相信兰亭,我可以拿出纺织厂百分之五的原始股作为之前香皂合作违约的歉意,赠送给你,我们可以在下一桩生意上继续合作。”   李含香瞟她一眼,冷笑:“什么纺织厂,说白了,叶兰亭,你当初不过就是利用我和我姑母在上河郡的路子,才让你的美肤皂打出了名头,吸引来何氏这样的大商号,让你狠狠赚了一笔秘方钱。现在你说什么给我道歉?赔偿?不过又是你的手段罢了,想再次利用我和我姑母,帮你打开市场大门,然后你好坐收利润。回头再将我们一脚撇开,去跟何氏那样的商号合作。”   “你是觉得我李含香很好耍弄是吧?”   李含香面色冷淡,语气讥诮:“我告诉你,一件事吃一次亏,上一次当就够了。之前算我倒霉,是我自己识人不清。但往后,你在我这儿,休想再得到任何好处,我也不会再相信你了。”   “你现在不是巴结上了何氏商号吗?想做纺织生意,那就自己去求他们呀!”   薛霁安语气冰冷道:“李小姐,你现在这么生气,也不过是因为你和你姑母的财路被断罢了。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骗我们说将美肤皂拿到上河郡只卖了二百文,实际上你们卖到了一枚五六百文,甚至更高七八百枚!十几倍的利润,短短一个月时间,你们起码赚了一千多两吧?你姑母之所以在外面接那么多预售订单,还不是因为买主价格出的高。”   “你和你姑母之所以落得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全因自己太过贪婪。你们想赚的,已经超出了你们能力范围。”   “我们村长即便知道你和姑母背地里搞了什么名堂,也还是按照合同上的六十文出货价供给你们,你和你姑母两个人吞掉那么多钱,我们大古村却要靠这个香皂工坊养活几十个人,一个工人每天辛辛苦苦只能赚两文工钱。但我们村长说什么了吗?没有吧。所以不是我们村长不守约,一切是你们自己造成的。你们靠着我们大古村的香皂发了一笔横财,现在财路断了,你就翻脸责怪村长,说什么看走眼,错信了人,奴颜屈膝?我听着你这话都觉得讽刺。”   薛霁安的语气很冰冷,眼神更冷。   李含香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燥意,她不知道,原来叶兰亭竟早就知道她将美肤皂卖到七八百文的高价,还一直在她面前撒谎,心头一阵恼羞成怒,愤愤瞪着薛霁安:“那是合同早就写好的,我转手卖多少你们不能干预。”   李含香又看了眼旁边一语未发的叶兰亭,心里觉得有些底气不住,但仍旧硬绷着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的合作就到此结束吧。该赔偿还是该补货,请叶村长看着办吧。”   说完,李含香抬头挺胸,绷着双肩,面无表情从叶兰亭身边走过。后头两个丫鬟也急忙跟了上去。   叶兰亭和薛霁安看着李含香从他们面前走过,转头对视一眼,什么也没再说,默契地离开了李府。   回到收购站的铺子,叶兰亭才问薛霁安:“香皂工坊的库存里还剩多少货?”   “三百多个,具体数量还得回去再清点。”   叶兰亭道:“那把三百个整数装箱,交给李含香,让她拿去补了她姑母那边的窟窿。剩下,就按合同赔偿给她吧。”   叶兰亭本来是真的诚心想邀请李含香再次合作纺织厂生意,但现在既然她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叶兰亭也觉得没必要了。   人生就是这样,会遇到很多不按你预期发生的事,也并不是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当赶在天黑前,她和薛霁安回到了村子。   回村的路上,叶兰亭一直闭着眼神小寐,没怎么说话,薛霁安察觉到她情绪不高,也安静驾车没有打扰她。   回到叶家院子,叶兰亭先去看了阿公,把从镇上药铺买回来的药交给阿婆,阿公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差,许是天气转冷的原因,他的脸色非常的白,清醒的时间也比之前更短了,大多数时候都是神志不清的昏睡着,每日只喝得下些米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阿婆每天照顾着阿公,也跟着一起瘦了。   叶兰亭看了很心疼。   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答应阿公对她的要求,每天多抽些时间陪伴老人,让他在临去前的最后这段日子,不要有什么忧虑的事情。   看过阿公阿婆后,叶兰亭把黄来福和刘小强叫来,叮嘱他们一番,让他们明天跟着薛霁安一块再去镇上,筹备收购站的开张。   她又让杨三毛负责去接送翟先生,也就是镇上那位老秀才,每天来村里蒙学班教书。   三天后,一切筹备就绪,他们的大古村毛料收购站正式开张了!   开张那天,叶兰亭还像模像样地做了个剪彩仪式,鞭炮一点,噼里啪啦响起来,气氛甚是热闹,引来周围很多铺子的老板道喜,街上的很多百姓看到他们立在铺子门前的毛料收购价格表,都纷纷好奇地围拢过来观看。   “毛料收购站?这是什么意思?”   “居然有不卖东西,专门收货的铺子?”   “嗐,你当是当铺啊,只有当铺才专门收别人的东西。”   薛霁安站出来向大家解释:“以后大家要是有毛料,都可以拿到我们收购站来,我们会按照价格表上的价格收进你们的毛料,主要需要的是以下这些东西:羊毛,三文一斤;兔毛,三文一斤;鹅毛鸭毛,两文一斤;棉花,两文一斤;麻料,三斤一文。除麻料外,其余毛料混装一律按两文算。”   围观的群众听了,都非常惊讶。   “羊毛和兔毛竟然收购价比黍米还贵?不会是骗人的吧?”   “就是,别到时候人家把毛料拿来了,你们又不按这个价收了。”   薛霁安微微抬手:“各位乡亲父老请放心,我们收购站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就算要调整收购价,那也得是根据大行情市价来,不会乱涨乱降的。”   刘小强和黄来福也在旁边连声附和:“大家要是不相信,把你们家里的毛料拿来卖试试不就知道了。”   有百姓道:“我家里倒是养了几只鹅,那鹅毛真的能拿到你们这儿卖两文钱一斤?”   叶兰亭笑着道:“没错老伯,鹅毛鸭毛一律收价两文。不过有一点,咱们不管是买货还是卖货,都得讲究一个诚信,您不能将那鹅毛湿了水来压称,或是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里面,这样我们可是不收。”   大家都纷纷表示:“谁会干那等缺德事啊!”   听完他们这个毛料收购站的宣传介绍后,有一个村子离得近的百姓站出来道:“我家里就有一窝兔子,不过那兔毛可不好剪,万一剪坏了兔子就得死了。你们要是真的收这兔毛,我立马就回家剪了兔毛给你们拿来。”   薛霁安点头:“当然收了,老伯您要是不相信,现在就可以回去把兔毛剪了带来,我们当场给你量称算钱。”   见状,那家里养了鹅的,养了鸭的,养了山羊的,都回去剪毛了。   其余围观的百姓也不走,都等着待会儿看热闹,想看看这声称收购毛料的铺子,究竟是不是真拿钱买毛料。   在等待期间,叶兰亭便让刘小强泡了两大壶茶水,端出来给大家喝。   围观的群众自然不好意思接,倒是旁边几家铺子的掌柜的倒是接了。   大家见收购站来的都是几个年轻人,对他们的来历很是好奇,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起来,转着圈的打听叶兰亭他们的来历。   薛霁安看了看叶兰亭,对问起他们是哪儿人的那位掌柜道:“我们是大古村人。”   “哦,大古村?”那掌柜的兴许还没什么反应,但周围围观的百姓却是率先议论起来。   “就是那个在修路的大古村啊!你们还没听说吗,最近好多村子的人都去大古村修路队做工了,我们村就有几个,听说一天工钱给四文钱呢。”   “真有这回事啊?可我记得大古村不是一直挺穷的吗,他们哪儿来的钱修路啊?”   “你们还不知道大古村办工坊的事吧?我之前就听说了,大古村办了个工坊,跟咱们镇上的李员外大老爷一起做生意,老赚钱了!”   “听说他们村最近又要建一个新工坊,这毛料收购站不会就是收去工坊用的吧?”   “我还听说这些都是他们村新上任那个女村长搞的,那个新村长是以前那个赤脚大夫叶阿公的孙女,听说她年纪还挺小呢,本事可大了!”   “之前他们就去赵家湾和柳家湾买过牛乳和羊乳,指不定这回收购毛料又要做大生意。”   叶兰亭坐在薛霁安他们三个年轻人的后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有好多街上的百姓都往她这儿看,一边看还一边小声讨论,大概都是在猜,她是不是就是大古村传说中那位村长。   没过多久,一个回去剪毛的村民赶回来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背着一大麻袋的毛料,走到他们收购站前将袋子一放:“老板,你可是说的,按斤收,我这袋毛料可有好几十斤,大家伙都帮我做个证啊!要是这掌柜赖账,咱们以后谁也别信他们!”   叶兰亭朝黄来福示意,黄来福立马上前,笑着将那位大哥请进铺子,端上茶水,先是拆开麻袋伸手去检查里面的毛料有没有湿水情况,有没有添加石头等异物,然后才拿出秤杆开始量重,一边量一边对柜台后的薛霁安道:“鸭鹅毛混装,一共三十四斤六两。”   薛霁安便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打,在账册上记录道:“今收鸭鹅毛混装,三十四斤六两,出账六十九文钱。”   然后他打开柜后的钱柜,拿了一串钱,当着所有人的面数了六十九文给那村汉:“您再点点,钱一交手,离柜即清。”   那村汉呆呆地看着薛霁安递了一串铜钱到手里,低头一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然后朝另一只手上吐了点口水,捻起两根指头,拿起铜板数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六十九文,脸上立马笑得开了花,“嘿嘿嘿,没错,谢谢掌柜了啊。”   周围围观百姓一看,哎哟!还真给钱啊!   这下大家眼睛都亮起来了,这养羊养兔子看来比种庄稼收入还高啊,那山羊和兔子光吃草就能长大,长大后剪了毛后喂几个月还能接着再剪,就跟人头上的头发一样,那是一直要长的,这就是源源不断的收入啊。要是家里有池塘的,顺便在养上十几只鸭鹅,那一年下来收入不得了啊!   当下又有一个老百姓问:“那掌柜的,鸡毛你们这儿收吗?”   薛霁安往叶兰亭那边看了眼,叶兰亭摇头,薛霁安便道:“不好意思老伯,鸡毛我们不收,我们村子里就有很多人家养鸡,用不着再来外面收的。我们主要只收价格表牌子上写的这几种毛料。”   就这样,很快,镇上办了一个毛料收购站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和周边的七八个村子。   仅仅第一天,薛霁安就带着两个帮手在开张之日收到三百多斤的毛料,几种毛料都有。   这批毛料比之前杨三毛走街串巷叫喊三天去各个村子里收到的毛料总数还要多久。   当天傍晚回镇上时,叶兰亭就让杨三毛把这头一批收到的毛料运回了大古村,而大古村那边,纺织工坊的修建也已经正式竣工了。   郑姑和十几个纺织绣娘就等着毛料运回来,好开始投入生产第一批毛线!   正好上回郑姑带回来那种纺车只能纺织比较粗的线,后来薛霁安照着这个纺车做出来的也是这种粗线纺锤。   叶兰亭让郑姑她们先用羊毛纺出羊毛线。   经过纺织厂十几个女工第一天的齐心协力,第一卷 羊毛线成功被纺了出来。 第42章、两章合一   在叶兰亭小的时候,是跟着外婆一起在老家乡下长大的。   她外婆是那个年代的知青下乡,后来和她外公认识后就留在了乡下没有再回城里。   在叶兰亭的二十几岁人生中,对她影响最大的人就是外婆。   小时候,她常常会看见外婆戴着老花镜坐在院子里剪花,看报,品茶,身上带着的那种娴静跟优雅,是乡下其他的老太太都没有的。   叶兰亭小时候一直不理解,外婆明明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又读过大学,为什么会愿意留在这样的小地方呢。直到有一次,外婆从箱子底翻出一件旧毛衣,是她亲手给外公织的。外婆给她讲了当年和外公的故事,叶兰亭看着那件灰色旧毛衣,又看着当时拿着外公遗照露出温柔怀念笑容的外婆,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外婆为什么愿意放弃城里的生活留在乡下小镇。   即便外公已经去世多年,外婆仍然愿意守在那座小镇,守在和外公有共同回忆的地方。   外公外婆的故事在叶兰亭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种子,所以她大学毕业后,从未想过要进什么外企和公司,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考公务员,回到当年外婆照顾她长大的那个小城镇。   穿进这个游戏世界后,叶兰亭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阿婆和阿公,他们给她的慈爱和宽怀,让叶兰亭想起了自己的外公外婆。   所以叶兰亭也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外公外婆一样孝敬和照顾。   “村长,您说的那个毛衣是我这么织的吗?”   叶兰亭回过神,看到面前坐在纺锤机前拿着两根削得又细又长竹签在织毛衣的郑姑,一脸疑惑地发问:“我怎么感觉我织得不对啊。”   织毛衣是外婆教叶兰亭的,外婆心灵手巧,会织好多种花样,小时候就给叶兰亭织了好多漂亮的毛衣,都是她童年的记忆。   叶兰亭看着郑姑手里翻转的手法,拿自己身前的织针,两手操作示范道:“这里再往上挑一下,翻回来的时候再往下勾一针,就可以了。”   郑姑照着叶兰亭的纠正,用织针上下翻勾试了下,果然很快,一排细密的毛线编制就渐渐成型了,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织出一大片。   毛线织好后摸起来像一块厚实的毛毯,手感软绵暖和。   “是这样吗村长?”   “没错,还挺简单的对吧。比用针线缝刺绣简单多了,而且用羊毛线织出来的毛衣既贴身又保暖,冬天穿是最好不过的了。”   郑姑学会了,又开始教其他的纺织女工,织毛衣很简单,示范个两三遍,大家就都学会了,一起坐在工坊的长桌前有说有笑地织起毛衣来。现在叶家院子不忙,哑娘和妮妮也过来跟着大家一起学织毛衣。   叶兰亭说:“咱们要想量产提速的话,就不能每个人单织一件,这样动作慢。得分工操作,拿几个人织前襟,拿几个人织袖子,再拿几个人专门做收口缝合。”   “不过今天大家刚学,先掌握完织一件毛衣的全部流程,到了后面开始分工操作的时候就能快速多了。”   第一批毛衣都是用均码尺寸,分为男款、女款、童款、每个款的针数都是固定均码,因为毛衣织好后是有一定弹力的,只要身材不是太极端,均码基本都能穿。   叶兰亭决定亲手给阿公阿婆织一件。现在已经十一月了,立冬过后就冷得特别快,村子里山林又多,要是下一场雪,能将整个村庄和落日山覆盖层白皑皑一片。   老人家本来身体就不好,加上卧病在床,冬天更是扛不住寒冷,纺织厂能赶在立冬之前建起来算是叶兰亭高兴的一件事。   即便暂时不能往外面销出卖钱,至少村子里的村民不会挨饿受冻。   “村长,你怎么会的东西这么多呀?”村子的婶子们笑着问。   叶兰亭织着毛衣道:“人不能只顾低头眼前的吃喝拉撒,有时候也要抬头看看远处,看看天空,学会发问和思考。当你思考为什么其他地方的人比我们这里的人过得好?为什么掌握权利的人可以拿走我们田里一半的粮食?为什么月亮在晚上出来,太阳在白天出来?为什么树上的果子往地上掉而不是往天上飞?当人学会了思考,去追求问题背后的答案,他就有了智慧。”   叶兰亭这番话说得很有哲思,不是这些一辈子都窝在穷山沟里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村姑能够理解的。   村里婶子们听完都面面相觑,各自脸上的表情都是:村长果然不愧是有大智慧的人啊,说出来的话都是这么不同凡响。   虽然她们听不懂,但受到了心灵上的震撼。   叶兰亭笑笑,暂时听不懂没关系,启发智慧的种子撒下去,总会生根发芽的。   她转过头,看了眼坐在她旁边的妮妮,小丫头听了她的话后,歪着脑袋陷入了疑惑地深思。   妮妮在想:对啊,为什么太阳白天出来,月亮晚上出来呢?果子为什么要往地上掉,不会飞到天上去呢?   以前都觉得好像是一些天经地义的事情,但真正问起答案时,却发现人们一无所知。   叶兰亭摸摸妮妮的头,这不,总有会人对这些东西产生好奇,继而去探索问题的答案。   从翟先生来到大古村开始授课后,带来了他曾经学过的那套诗文典故与经史子集的流程安排,叶兰亭便把主课全让给了他,毕竟活在这个时代,需要掌握的基础知识叶兰亭不如翟先生精通。腾出时间后,叶兰亭便只负责偶尔去上一两节下午的兴趣课。   所谓兴趣课,便是她想到哪里讲哪里,不拘形式,也不拘门类,有时候她甚至还会把上课地点选到山间田地里。   她讲的东西生趣又新奇,好多是大家闻所未闻的,所以不管蒙学班的孩子还是大人,都最喜欢听叶兰亭讲课。   纺织厂的女工们也喜欢听叶兰亭说话,因为她们觉得听叶村长说话能涨好多见识,学到好多她们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东西。   镇上的收购站每隔三天就会送回来一批新收的毛料,纺织厂这边,也开始分工流水线作业,八个人专门纺线,剩下的七个人就专门织毛衣。   忙活了几天,叶兰亭终于将第一件毛衣织好了!   因为目前还没有增加印染工艺,所有纺出来的毛线基本都是原始的灰褐色和驼黄色。   叶兰亭选了灰色的给阿公织毛衣,选了驼黄色给阿婆,准备等先帮他们二老的织好后,再给自己织一件。   【恭喜您,获得奇装异服一件!】游戏界面弹出提示框。   叶兰亭没忍住蹙眉,她亲手织的毛衣竟然成了奇装异服?   趁着午后刚吃完饭阿公精神还算好的时候,她把刚织好的毛衣拿去给阿公看:“阿公,您试试这件毛衣,我给您织的,穿上特别暖和。”   阿公最近一直卧病在床,身子骨消瘦了许多,叶兰亭特意比着阿公现在的体型织的,灰色的羊毛毛衣,摸在手里就暖乎乎的。   阿婆将阿公扶着坐起来,叶兰亭把毛衣放到他手里:“您摸摸看,暖和吧?”   阿公虚弱地背靠在床头,布满皱纹的脸勉力地朝叶兰亭笑了笑,颤着手抬起来,叶兰亭连忙握着他的手,放在毛衣上,让他感受。   “好,好……兰亭,兰亭啊……”阿公已经说不出一句太长的话来了,说完几个字就得停下来急促喘气,口中只能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唤着叶兰亭的名字。   叶兰亭红着眼眶,点头答应:“哎,爷爷,兰亭在这儿呢。您想跟我说什么?”   阿公喉咙一阵急喘,紧紧抓着叶兰亭的手,想说什么,却又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已经不甚清明的凹陷双眼深深忧虑地望着叶兰亭,只重复地念叨:“兰亭……兰亭……别离开……”   阿婆垂着头,站在旁边悄悄抹着眼泪,不敢发出哽咽声音。   叶兰亭回握阿公的手:“放心吧爷爷,我会听您的话,留在大古村哪儿也不去的。”   “您累了就别说话了,我帮您把毛衣双穿上吧,会暖和许多。”   叶兰亭和阿婆两人搭手,帮已经不能行动自如的阿公穿上毛衣,外面再套上一层棉衣,盖上被子,又塞了一个暖壶进去,阿公冰冷的手才慢慢有了点温度。   就清醒了晌午两个小时,阿公又陷入了昏睡。   叶兰亭坐在床榻看了一会儿,转身对阿婆道:“奶奶,我赶明儿再织一件毛衣给您。等过几天,我让郑姑她们把鹅毛整理出来,再做几件羽绒服。咱们山里冷,炭火又不够,过冬确实挺难的。”   原本叶兰亭还想搭个炕,但现在砖窑厂还没有弄起来,大部分人力都修路和纺织厂那边,今年冬天应该是来不及了,只有等明天把砖窑厂办起来后,再给村里搭炕,到时候就能家家户户过冬都有暖可以取了。   阿婆叹了口气,对叶兰亭道:“你现在做的那些事情阿婆也不懂,也帮不上你的忙。但你这孩子打小就是聪明的,比你哥哥还聪明,也会自己拿主意。你做什么阿婆不干预,但阿婆只希望你早些找个好郎君,这样等我和你阿公去了以后,也就可以放心了。”   “……”叶兰亭摸了摸耳朵,装傻地笑了笑,上前挽着阿婆胳膊:“哎呀奶奶,我才十六,还小着呢,我还想多陪您和爷爷几年呢,您这么着急就想把我赶出去啊?”   阿婆正想说,如果实在不行,就在村里的杨青锋和薛霁安二人之间选一个得了,本就是一个村里的,知根知底,这些日子他们表现如何她这个老婆子都看在眼里,人品德行还是信得过的,但前提是得兰亭愿意。   叶兰亭一看阿婆那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连忙冲屋子外头喊:“妮妮,妮妮你进来一下!”   妮妮端着刚熬好的药小跑着进来,对叶兰亭和阿婆道:“阿婆,兰婷姐姐,怎么了?”   叶兰亭起身:“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帮我照顾下阿公阿婆,我傍晚回来。”   妮妮乖巧点头:“嗯,兰亭姐姐你去吧,阿婆您也去歇会儿吧,这里我来守着阿公就行了。”   叶兰亭连忙趁机抽身,阿婆见她回避话题,知道她是自己不愿意,也只得心里叹气,拿她没有办法。   等到叶兰亭去纺织厂溜达一圈回来,阿婆已经歇下了,叶兰亭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家里长辈的生病时向晚辈提出请求,是真的没有办法拒绝。假装答应哄老人家吧,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不答应吧,看着老人那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却还心心念念操心的都是后代子孙的事情,又觉得很心疼。   所以没办法,叶兰亭只能用一招:躲。   晚上就寝时叶兰亭躺在床上检查她村子的升级进度,妮妮轻手轻脚进了屋子:“兰亭姐姐,我能和你说会儿话吗?”   叶兰亭见小丫头手里还拿着白天没织完的毛线,拍了拍身边的床榻:“要不要上来挨着姐姐睡。”   妮妮抿着嘴角一笑,跑过来爬到床上,继续织那件毛衣。   叶兰亭看了看,妮妮年纪虽小,但手却很巧,学起这种精细技艺来不比郑姑和二丫差,只是:“妮妮,你的针脚添多了,身子应该再收一点,否则这件毛衣你穿着会有点大。”不贴身就不暖和了。   妮妮手中一边快速操作,一边抬头笑盈盈看叶兰亭一眼:“我是帮兰亭姐姐织的。”   叶兰亭诧异,笑着问:“你帮我织的,怎么不帮自己织呢?”   妮妮答道:“兰亭姐姐要给阿公和阿婆织,我就帮兰亭姐姐织。”   叶兰亭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妮妮可真会为姐姐着想,那等我给阿婆的织完了,就再给我们妮妮织一件,你身子小,织起来应该很快的。”   叶兰亭不让她再织了,大晚上就着松油灯做这种活很伤眼睛的。   妮妮听话地躺在叶兰亭身边,问她:“兰亭姐姐,你说为什么太阳白天出来,月亮晚上出来呢?”   叶兰亭拍着妮妮的后背,声音轻柔地道:“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地球上。我们脚下的神州大地是宇宙中一颗星球,它是圆的。如果你把一根棍子插在地上,在太阳下它就会产生阴影,影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移动。如果世界是平的,那么不同地点的两根棍子就会产生同样的影子。”   “太阳也是圆的。我们生活的地球会转圈,它不仅自己转圈,还会围着太阳转圈,所谓的太阳升起落下,其实是因为地球自转产生了昼夜更替,地球围着太阳公转所以产生了一年四季。”   “所以当太阳照耀在地球的那一面时,那里就是白天,相反的一面是夜晚。此时此刻我们这里是晚上,但在海洋的远方,那里却是白天。”   妮妮听得入了神,她觉得好神奇啊,原来他们住在一颗星球上。   她一直以为世界是平的,走到天涯海角就是尽头,但今天村长却告诉她,世界是圆的。   那在他们所在的世界以外,还有什么东西呢?   带着这样的思考,妮妮慢慢进入了睡眠,也许,在梦里她会用自己天马行空的大脑去探索答案吧。   ……   接下来的几天,纺织厂在郑姑的带领下开始提速生产,毛线、毛衣和棉衣同步产出,很快便有了第一批库存。   从上河郡回来也将近一个月了,这一天,叶兰亭收到了赵汾托人送回来的信。   在信里,他和大丫先是向叶兰亭报了平安,说他们在上河郡一切都好,暂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又问起村子里的情况,家里人的情况。   因当初叶兰亭叮嘱过赵汾,如若要与村里通信,尽量不要在信中提及何氏商号的事,以免那边的人对产生不信任,赵汾便在信中简短说了些他观察到的资讯。他知道叶兰亭对外界的讯息是时刻关注的,比如哪里又在打仗,哪里的粮价又涨了,哪里又闹了疫病。   叶兰亭看完赵汾寄回来的信,将信给郑姑跟哑娘也看了看,离家一个月,家里人肯定也挂念。   赵汾信中说,最近入冬了,北方的战事有所停歇,南北通商开始频繁起来,但有许多流民逃窜到南方城池来,不少城郡都发生了流寇滋扰。   叶兰亭想到上回在爻冈镇遇到的那几个流寇,心里也重视起这件事情来。   杨青锋带着二十个民|兵队训练了一段时间,叶兰亭在想,是不是可以先派他出去历练一次?   原本是想让杨青锋和薛霁安一块出去历练的,但现在薛霁安去了镇上负责收购站,其实也算是一种历练,剩下杨青锋,还未单独出去历练过。   正好赵汾那边送来的信,叶兰亭便决定回一封信,让杨青锋带几个人送到上河郡去,顺便让赵汾留意一下郡上的过冬棉衣生意,以及是否能够在郡上找到一个合适的铺子,作为他们大古村商品的直销店铺,以后村里工坊产出的货物,他们可以自己运过去售卖。   叶兰亭便提笔写了一封信,将事情都交代在信里,又把郑姑给大丫的、嵩娃给赵汾回的家书都装进一个封信里,唤来杨青锋,让他准备一下,带几个人翌日出发,把信送去郡上,顺便采买一些粮食和纺织厂所需的材料回来。   她叮嘱杨青锋:“注意沿途流窜的流寇,小心我们上回遇到的那伙人。”   杨青锋:“我知道的村长。”   结果万万没料到的是,这边叶兰亭刚给杨青锋派下任务,那边薛霁安就连夜赶回村子,带回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村长,李含香被流寇绑架了!”   薛霁安让刘小强和黄来福两人留守在镇上收购站,自己亲自回来禀报这件事。   “什么?”叶兰亭听完,当即就皱起了眉头,急声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消息属实吗?”   薛霁安点头:“属实,我已经去李府确认过了。前些日子我照您的吩咐把我们香皂工坊的那三百个库存交给李含香后,她很快就启程去了上河郡,应该是带着货去找她姑母了。她是在从上河郡回来的路上遇到流寇的,她随行并未带多少家丁,至于到底遇上了多少流寇现在也具体说不清楚,只是从一个逃回来的马夫口中得知,随行的其余人都被流寇杀了,只有李含香和她丫鬟被掠走了。”   “掠走了?”叶兰亭沉声问,“到底是掠走了还是绑架了?如果只是绑架,那些流寇应该会留李含香活口,让李员外拿钱财去换才对啊。”   薛霁安说:“现在整个李员外府都乱了套了,我听说李员外已经找乡长要了一百人去讨流寇了,至于结果如何,现在还未可知。我得到消息就立马赶了回来。”   杨青锋听了,也面露凝重,又是流寇,会不会是上回他们遇到的那伙人。   叶兰亭眉头紧锁,背着手在堂屋来回踱步。   那些流寇杀了随行所有家丁,独独留下李含香和她丫鬟两个女子,却放了马夫回来报信,他们的意图到底是劫财还是劫色?   当务之急得先确定李含香有没有生命危险。   叶兰亭沉思,流寇捉走两个女子,又放了马夫回来,就说明他们也许事先就打听过李含香的背景,知道她家里小有钱财,所以让马夫回来报信,其实是想让李员外拿钱财去换李含香活口,如果李员外不送钱去,那么李含香和她丫鬟的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儿去。   叶兰亭抬头,看着薛霁安和杨青锋,很快做了个决定:“先不急着去上河郡送信了,明天一早,你们俩先随我去镇上见李员外。”   薛霁安顿了顿:“村长,这件事我们真的要管吗。”   李含香都已经跟他们闹掰了,那天在李府门前,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他觉得没有必要为了李含香犯这个险。   叶兰亭静静盯着薛霁安,目光平静:“你知道两个弱女子沦落到山贼手里,会有什么下场吗?”   薛霁安对叶兰亭那平静而犀利的视线看得沉默哑然:“……”   杨青锋道:“村长,那要不要我带上咱们村卫队的二十个人。”   叶兰亭摇头:“暂时不用。李员外那边已经已经有了一百人,先看看他那边的情况再说吧。”   她睥一眼薛霁安:“尽管李含香跟我们不再是合作关系,但遇到这种事情,我们还是要能帮就要帮一把的。况且上回就有一伙流寇想打我们的主意,这次直接掠走了李含香,还杀了她的随从,往后我们若是还想往来与上河郡通商,趁着这个机会,就一定要联合李员外把这波人除掉,否则就一直是个隐患。”   薛霁安垂下头:“我知道了村长。”   叶兰亭之所以要去见李员外,主要是要见那逃命回来的马夫,问清这伙流寇的规模如何,战力如何,从何方流窜而来,藏匿据点又在哪里。   流寇流寇,之所以叫流寇,不过是一群流民落草为寇,集结成一个团伙,互相壮了胆子便仗着人多烧杀抢掠,去欺负比他们更弱势的老百姓。   这样的人,有一个统称:乌合之众。   ……   而此时的李含香,被打晕了横放在马背上,披头散发一身狼狈。   一群粗声嘎气的男人浑笑着,带着几大袋抢来的粮食和颇丰银钱,打着马往深山里逃窜而去。   当头纵马那人脸上绕鼻绑了根布条,是个独眼瞎,饶是独眼,眼中却透着狠色。 第43章、第一更   、   第二天一大早,叶兰亭就带着薛霁安和杨青锋去了镇上,一行人直奔李员外府。   李员外府上人心惶惶,上到管家下到奴仆全都提心吊胆,李员外挺着肥圆的身材在院子中来回踱步着急上火,派了好几拨人出去打探剿匪队的消息,至今还没有回来。   叶兰亭一行人到来时,李府上下就是这样一副没有了主心骨的状况。   自从李员外这两年把府上的庄子和铺子生意交给李含香打理后,基本就处于半养老状态,现在李含香被山贼掠走,整个人顿时就慌了神,万一李含香有个三长两短,他就要后继无人了。   管家急急忙忙跑进来通报:“老爷!老爷!叶村长来了。”   李员外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皱眉道:“她来干什么?”   正说着话,见叶兰亭带着两个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   事态紧急,叶兰亭也不过多寒暄了,直接道明来意,询问李员外李含香眼下的情况,派出去剿寇的人进展如何。   李员外愁眉苦脸,拍着大腿老泪纵横:“香儿被掳走两天了,我真怕她出个什么意外!她要是有事我可怎么办啊!”   叶兰亭听着他的干嚎,蹙眉:“李员外,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得把你现在知道的情况告诉我,我才好想办法帮你。”   旁边的管家稍微清醒一点,因为叶兰亭来过李府几次,管家比较熟悉,知道他家小姐对这位看似年轻的村长评价极高,如果她能帮忙出主意,说不定很快就能将小姐从山贼手里救回来,当下便把这两天得到的情况向叶兰亭简明扼要道来。   “他们掳走了小姐,杀了我们随行的家丁,只留下马夫一条命,说让我们老爷三日后拿五千两银子去换小姐活口,否则就要撕票。”   “据马夫说,这伙流寇应该是从狼牙山那边来的,口音跟我们这边的人不太一样。”   杨青锋问:“他们人多吗?装备如何?”   叶兰亭听完却抓住一个重点,思索着道:“既然那伙流寇让李老爷拿银钱去换李小姐活口,那他们总要留下联系方式和地点吧?”   管家道:“流寇头子说,三日后在爻冈镇,他们会派人来取钱,如果见不到钱,就,恐怕就要……”   叶兰亭和杨青锋两人对视一眼。   流寇只给了三日时间,显然也是怕夜长梦多,但同时也就说明,这三天,这伙流寇不会跑太远,他们会一直逗留在爻冈镇附近的深山里,直到在约定时间派人来取钱。   李员外在旁边哀嚎:“一时半会儿,我怎么拿得出这么多钱!我就是个乡绅,家里的产业全在庄子里,银钱也都压在铺子里,就算要卖地契凑,三天时间也凑不齐这些钱啊!”   哀嚎完李员外又开始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山贼,一群畜生,等我抓到他们,定将他们一个不留全给杀了!敢绑走我的香儿,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   管家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   叶兰亭看着李员外浮夸的作态,虽然觉得他确实是真的担心李含香安危,但对他的话却是不相信的。   因为李员外家作为宝河镇乡绅首富,盘踞宝河镇几十年,庄子上几百亩地,镇上铺子也有十来家,手里不可能拿不出五千两银子,只是他很清楚,这五千两银子一旦给了山贼,不但救不出李含香,还很有可能人财两失,最后什么也拿不回来。   与其这样,他不如保住钱财,如果李含香真的救不回来,他膝下还有其他女儿,再努努力后院的小妾也不是就不能再生。   所以他才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找乡长要人去剿匪,而不是想着筹备银钱去换李含香的命。   这种想法原也无可厚非,只是李员外根本没有任何计划的就把一百人给派了出去,打草惊蛇不说,恐怕还会激怒那波流寇,李含香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村长,我们现在怎么办?”薛霁安问。   “你们的看法呢。”叶兰亭反问杨青锋和薛霁安。   杨青锋道:“我估计李员外派去的人是没那么容易拿住流寇的,还是得在交易银钱那天想办法,让流寇把李含香带到爻冈镇来,到时候我们可在暗处布下埋伏,趁势救出李含香。”   薛霁安摇头:“流寇向来狡猾,他们既然敢在镇上交易,就肯定会有所防备,而且李含香现在是他们手上的人质,他们不一定会真的把李含香带来,说不定等拿到钱后转头就会撕票。”   叶兰亭点头:“霁安说的没错,在镇上围剿是不可能的。我们得想办法弄清这伙流寇的老巢在哪里,要剿匪我们就得将他们连根拔起直捣黄巢。”   其实叶兰亭心里还有一个疑问。   那伙流寇为什么偏偏就向李员外要了五千两的赎金,而不是三千两或者八千两呢?   绑架李含香的流寇跟他们上次在爻冈镇遇到的那小撮流寇会是同一伙吗,这两件事中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上回的事叶兰亭几乎能断定是何掌柜在背后搞鬼,但这次李含香难道是误打误撞,才被流寇盯上的?   叶兰亭心里头疑云重重,李员外又在旁边不住哀声咒骂,管家眉头紧皱不住往外张望,李府上下奴仆全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薛霁安和杨青锋都在等着叶兰亭拿主意。   正在情况僵持之时,府外有几个被派去剿匪的家丁回来了。   家丁们屁滚尿流跑回来,连声禀报:“老爷!不好了!我们派去的人全都被山贼给打回来了!”   “那伙山贼实在是太凶残了,把我们派去的人都杀了十几个,我们实在不是对手,曹保长便带我们逃回来了。”   李员外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对着那几个家丁就是一脚踹去:“一群没用的废物!才死了几个人就敢逃回来,就算你们全死光了也得给我把小姐救回来!还不快去!”   叶兰亭抬手:“且慢。”   李员外和李府所有人全都不解地看向叶兰亭。   叶兰亭道:“你们曹保长呢,他在哪儿,把他请来,我要问问他流寇的情况。”   “曹保长手臂受了伤,现在正在包扎呢。”   “那带我去见这个曹保长。”   叶兰亭也不耽误,立即起身,带着薛霁安和杨青锋就去找了那位率领乡丁剿匪的曹保长。   离开李府时她又叮嘱李员外,既然已经强攻一次失败,就暂且不要再打草惊蛇,还要李员外先准备些银两和铜钱,到时候可能用得上。一切先等她问清曹保长那边的情况再行计划。   李员外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六神无主。突然出现个叶兰亭,虽然她是个女人,但也不知怎地,看到她那镇定从容的表情和语气,头脑清楚的分析和计划,坚定的眼神,李员外下意识就听从了她的安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家丁带着叶兰亭在镇上曹家找到那位曹保长,叶兰亭说明了来意,直接问起曹保长关于那伙流寇的情况。   “那伙流寇就盘踞在狼牙山,规模大概有六七十号人,领头的是个独眼贼,杀人不眨眼,我们带去的人死了好几个在他手里,马也被他抢走十几匹。”   曹保长的胳膊中了一刀,咬着牙冷汗津津道:“我已经尽力了,就凭李员外庄子上这些田丁,是没办法奈何那些茹毛饮血的山贼的,这回李小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叶兰亭却道:“你去过狼牙山,可知道狼牙山的地形地貌?那伙山贼具体盘踞在哪一处?”   曹保长诧异地看着叶兰亭:“我带了一百号人去都攻不下来,莫非你一个女郎还想去剿匪不成?”   叶兰亭后头的杨青锋冷冷道:“你只管说知不知道,我们怎么做不需要你管。”   叶兰亭微微瞥了杨青锋一眼,转头对曹保长道:“李小姐与我们有交清,她遇难,我不会坐视不理,烦请曹大哥将你这次在狼牙山遇到的情况都与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救李小姐。”   曹保长道:“狼牙山在爻冈镇外二十里,我也不熟,这次过去,我也是找的一个爻冈镇老乡指的路。那伙流寇自从来到狼牙山后就经常抢掠来往爻冈镇与上河郡这一带的百姓,已经不止一次这种事情发生了,官府也不管咱老百姓的死活。”   “那个老乡对狼牙山地形比较熟,我找人去把他叫来,你自己问他吧。”   随后曹保长让人去把那位老乡叫来,叶兰亭问了几句后,直接问他能不能将狼牙山的地形画出来,越详细越好。   那老乡以前经常在狼牙山上砍柴,对山里地形无比熟悉,拿着纸笔思索一会儿,按照记忆中的地貌,画了个较为详细的地图,哪里有山道,哪里有河流,哪里又有几条分叉口,哪里有小山坡,流寇盘踞的窝点又在何处,有了这个东西,到时候上山就不会四处抓瞎了。   叶兰亭拿过地图,和杨青锋薛霁安两人一道商讨剿匪方案。   薛霁安:“山里路况对我们没有优势,最好是夜里行动。”   叶兰亭:“后天才是交钱日期,今天曹保长的人又被流寇击得溃败逃回,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又去围剿,所谓兵贵神速,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行动。”   杨青锋:“先派两个人做前哨,从这个山头迂回到山贼据点的后面探明情况,大部队在窝点山下的东南西三面埋伏。后半夜正是山贼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用火攻,让迂回的前哨混进窝点,制造混乱为信号,埋伏的大部队再趁机攻上去,胜算把握会大许多。”   叶兰亭点头:“这个法子可行。”   他们定下初步计划,叫上曹保长一道,又折回李府同李员外商议行动计划。   叶兰亭道:“李老爷,我们决定今晚再围剿一次流寇窝点,所以还需要您这边的配合。”   杨青锋道:“曹保长受了伤,如果李老爷还想救出李小姐的话,就把剩下的八十个乡丁交给我来指挥。”   薛霁安道:“请李员外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出李含香小姐的。”   李员外愣愣看着面前的三个年轻人,不知道为何,他在这三个大古村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一种仿佛力敌千钧的能量。   李员外最后将视线定在叶兰亭身上,曾几何时,第一次见到她时还冒出过想纳这姑娘为妾的想法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现在只急切想问一个问题:“你们……真的有把握能救出我的女儿?”   叶兰亭浅浅一笑:“能与不能,总要试过才知道不是吗。” 第44章、第二更   计划定下后叶兰亭他们便开始各自行动。   杨青锋骑快马赶回大古村,将训练队二十个自卫队村民全部召集起来,与曹保长那八十乡丁合在一起组成新的剿匪队,统一指挥行动。   杨三毛被派去做前哨,带了三个人绕过爻冈镇迂回到狼牙山后面摸进流寇窝点,届时两边里应外合。   夜色渐深,一队人马从宝河镇出发,摸黑前行。   叶兰亭和薛霁安也骑着马,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杨青锋率领大部队星夜赶路,到了狼牙山山脚后从三面包抄上去。   大古村的二十个自卫队村民进过近一个月的训练,现在不管是体能还是单独攻防能力,都有很大提升,比镇上那群临时凑起来的乡丁战斗素质要高很多。只是乡丁手里有刀剑和马匹,人数也占大头,如果指挥好了,还是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   在杨青锋布置具体战术时,叶兰亭就指出过一点:山贼在深山野外出没惯了,行动敏捷警惕性强,如果光是迂回包抄,不一定有十足把握,如果对方战力强的也会还会被反突破包围圈,到时候山贼跑了不说,李含香也救不回来。所以他们要攻就要一击即中,且打歼灭战,不让敌人有可趁之机。   是以杨三毛率的几人小分队,叶兰亭给了他一个见机行事的权利,身上带着火石和蒙|汗药,如果摸不进山贼窝就一把火点了他们的后巢,如果能摸进去,就找机会在他们的水源里下蒙|汗药。   月黑风高的夜晚,马蹄声笃笃疾驰。   狼牙山上寒风刺骨,不时有虫鸟在树林中窸窸窣窣,带刺的树枝刮在脸上生疼,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不敢发出声音,只弓着腰,握紧手中的武器,快速跟着前面的队伍前进。   前面大古村那二十个人一进山就跑得非常快,镇上的乡丁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跟得上他们的速度,但这种生死的关键时刻,大家也不敢埋怨,只得咬牙挺进。   前面流寇的窝点就快要到了,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否则被发现了,就会有乱箭从上面射下来——流寇非常警惕,他们安排了人轮流巡夜,一旦发现异常就会射乱箭,以防有敌情。   一炷香前,前面有几只飞鸟从寨子前的树丛扑腾而起,引起了巡逻山贼的警惕,紧接着就有几支箭朝那个地方射过去。   杨青锋立马打手势,让后面的人全部原地趴下,借着半人高的草丛掩住身影,就这样一动不动趴了半炷香,寨子上巡逻的山贼才放松了警惕。   等到寨子上面的山贼离开后,杨青锋才又带着人继续往前匍匐前进。   等摸到寨子外三十米的地方,他便下令所有人不再动了,屏息凝气埋伏,耐心地等待着从另一边迂回到山贼寨子后方的杨三毛传来信号。   叶兰亭和薛霁安俩人动作没有大部队快,俩人也不是冲锋陷阵型的,便一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部队后面,以作随时应变策应和大后方指挥。   在寒冷的夜晚匍匐在深山老林的丛林里是非常难受的,不仅冷,而且还时不时有蚂蚁虫子爬到身上,要想忍住一动不动,不被上面的山贼发现,是非常考验意志力的。   就在有几个乡丁快要坚持不住时,上方的寨子突然窜起了火光,杂乱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只听上边有人大喊:“快救火!走水了!走水了!”   紧接着,一道急促地,三长一短的叶子哨声在半空中响起。   杨青锋收到信号,立刻对身后的队伍道:“弓箭队准备,把竹箭上点了火绵往上射!”   “听我口令,一、二、三,放箭!”   唰唰唰,几十只绑着火石绵球的竹箭纷纷射向了流寇窝点,寨子里火光变得更大了。   这时候杨青锋提起大刀起身,大喊一声,带着身后的人就开始往寨子上冲,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方向埋伏包抄的乡丁也得到信号,开始往上包抄。   山贼寨子里的人正急着提水救火呢,转头发现寨子都已经被人包围了,毫无准备下一时慌了手脚,被杨青锋这边连连逼近包抄,转眼就砍倒了好几个,寨子两侧的门很快被攻破了。   寨子里火光与杀声震天,流寇们也顾不得火势了,赶紧扔了水桶提起刀剑跟杨青锋带来的人厮杀。   一个脸上绑着黑布条的独眼壮汉从寨子里踹门而出,手里提着把大刀,目光凶狠,见人就砍。   杨青锋进入寨子后就一直在找那流寇的头子,听曹保长说流寇头子是个独眼瞎,此刻看到那下手狠戾的黑衣汉子,杨青锋半点没犹豫,挥着手里的长柄大刀一个纵身就迎了上去。   寨子下方,叶兰亭见前头火光四起,杀声叫嚣,回头便对薛霁安道:“杨青锋他们应该已经攻进去了,现在那些山贼顾不上李含香,我们赶紧去救人。”   薛霁安点头,和叶兰亭一起从寨子的另一侧绕了上去。   两人没有点火把,一直沿着墙根摸进,在混乱厮杀的山寨中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叶兰亭推开侧屋的一道门,快步闪了进去。   山寨中屋舍虽然都是用竹茅临时搭建,但也林林总总十几间,不知道李含香到底被关在哪里。   叶兰亭想了想,对薛霁安道:“先找柴房,后院,或是领头山贼的屋子,然后再找其他地方。我们分两头找吧,在中间的廊下汇合。”   薛霁安摇头:“不行,现在虽然趁外头乱没有山贼发现我们,嗑如果你独自遇上他们怎么办,晚一点找到李含香没关系,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不能分散行动。”   叶兰亭只略略沉吟了两秒便没有再坚持,她身上虽然带着匕首防身,但她的武力值确实不足以对付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山贼,万一单独行动一次性遇上两三个,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和薛霁安一起行动为好。   他们二人沿着最边上的屋子开始一间一间的找,一连找了几间屋子都是空的,山贼们几乎都出去迎击杨青锋带来的人了。   正打算往山寨后头的院子去找,杨三毛和三个村民从后头跑了出来,杨三毛脸上抹满了锅底灰,远远看着,就像个野人似的,只露出一对贼溜溜的眼睛很是机敏,见到叶兰亭和薛霁安,杨三毛连忙道:“村长,后头我们都已经找过了,没有找到李小姐!”   “东边的屋子我们也找过了,还剩西边没找,看来她应该就被关在那里。”叶兰亭对杨三毛几人道:“你们三个人在后面守着,别让那些山贼从后面遛了,杨三毛你到前面引路,随我和薛霁安去找李含香。”   其余三人道:“是,村长,您自己小心安全,我们几个在这策应。”   杨三毛方向感很好,在夜色中东转西转,很快带着叶兰亭和薛霁安沿西边的拐廊找了过去,西边有几间竹茅坐落在右后侧,前头大寨的声响这边几乎听不到,没走一会儿,他们就听到一间屋子里头有人喝酒浑笑的声音。   叶兰亭立马停了下来。   “哎嘿嘿嘿嘿,还别说,这回咱老大抓回来那两个小妞,姿色还真不错!尤其是那个小姐,比我们之前玩的妞都要漂亮,那小脸白嫩嫩的,胸脯鼓鼓囊囊,老子看着就硬。”   “放心吧,等老大和几个领头玩腻了,早晚会赏给咱们的。”   “你们说,刚刚谢领头进了柴房,是会先上小姐还是先上丫鬟?”   “丫鬟有什么意思,要我说,要上肯定先上小姐!等待会谢头玩够了,咱们也进去挨个享受享受,嘿嘿嘿……”   里头污言秽语意|淫不断,听声音,一共有三个男人。   叶兰亭眸光一冷,朝杨三毛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去吸引注意,她和薛霁安在门外准备好袭击。   杨三毛点点头,叶兰亭和薛霁安一左一右拿了根木棒藏在门两侧。   杨三毛便捏着嗓子,佯装刚刚急喘跑过来:“不好啦不好啦!几位爷,前边寨子走水啦,赶紧救火!”   屋子里大笑声戛然而止,下一瞬,屋子里几人将门推开,一边问:“怎么会起火了?”   话音还未落,叶兰亭和薛霁安一人一根木棒敲下去,走在前头的两人登时倒在地上,后头一人醉醺醺略微慢了半步,见到两个同伴倒地,酒瞬间就醒了大半,发现自己中了计,连忙回身去拿桌子上的武器。   杨三毛和薛霁安同时冲进去,几棍子落在其后脑勺,将他那人敲晕在地。   叶兰亭立即吩咐:“杨三毛,将这三人捆起来,待会再处置,我们先去救李含香。”   “快走!”叶兰亭叫上薛霁安,心急如焚,听那三人刚才的对话,有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去了关押李含香和她丫鬟的屋子,叶兰亭脚下生风,急急赶往位于最西角落的两间柴房。   走到柴房前,叶兰亭就听到了隐隐的女人哭喊呼救声,和一阵挣扎闷哼的异响。   一个无恶不作的男人,走进两个被绑架的毫无反抗之力女人的屋子,会发生什么,叶兰亭想都不敢想。   她眼神一凛,来不及思考更多,一脚踹开柴房大门。   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伏在李含香身上,李含香挣扎得声嘶力竭,旁边丫鬟吓得痴傻一般缩在墙角流泪发抖。   听到踹门声,那男人喘着粗气回头,看见叶兰亭,那一瞬间,他露出的眼神竟然不是警惕戒备,而是冒出猥琐的淫光。   叶兰亭从未有哪一刻这般想杀一个人。   她神色冰凉,抽出袖中的匕首,奔上前朝那男人脖颈刺去。   那男人反应很快,抬手挡开了叶兰亭的一击,叶兰亭手肘被男人的拳头击中,险些没抓住手中匕首,但她毫不畏惧,立马返身再朝男人刺了一刀,后头的薛霁安没料到叶兰亭一进屋就直接朝那男人招呼,连忙挥着手里的木棒上前帮忙。   他一脚打在山贼的膝盖上,山贼一个趔趄倒地,而与此同时,叶兰亭被那山贼一脚踹倒,整个人倒在对面干草堆里,手中匕首随着惯性飞了出去,掉在李含香的脚前。   叶兰亭吃痛地捂着后腰爬起来,想要重新捡起匕首和去帮薛霁安。   这时候,衣衫不整躺在干草堆里颤栗抽泣的李含香看见脚边那把匕首,绝望麻木的眼神突然闪过异光,她突然一个翻身,爬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疯了一般朝着正和薛霁安扭打的山贼扑过去。   “禽兽!我要杀了你!”李含香嘶声大喊,举着匕首猛地朝那山贼后脖子刺了进去。   山贼刚抢过薛霁安手里的木棒,后脖忽然一顿,用一种诡异的姿势扭过头,朝着李含香淫|邪地嘿嘿一笑。   李含香的手恐惧地颤了颤,但下一瞬,她眼神一狠,死死咬着银牙,拔出匕首,疯狂地朝着那山贼脖子、后肩、和太阳穴猛刺了四五刀。   红色的血一股股从那山贼身上飞溅出来,溅在了李含香的脸上,眼皮上,也溅到了对面的薛霁安脸上,和地上干草堆。   叶兰亭僵住,薛霁安也僵住。   但李含香就像疯了一样,她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一边哭一边笑,手里的匕首不停地狠狠地朝着那山贼刺着,刺了几刀不够,还要再刺十几刀。   血已经模糊了她的面庞,她眼前猩红一片,已经看不清什么了。   直到那山贼的身体已经断气,如同烂肉一滩倒在地上,李含香还是没有停下来,就好像被上了发条的机器,双手机械地握着匕首,不停地砍着山贼的尸体。   旁边丫鬟被吓得失声尖叫起来,捂着脸大喊:“啊——!!”   叶兰亭看着李含香应激强烈的样子,赶紧过去夺走她手里的匕首,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将她紧紧抱住,柔声安抚道:“好了含香,没事了,你安全了。你得救了,他已经死了。”   李含香缩在叶兰亭怀里,浑身都在颤抖,双眼死死盯着那山贼的尸体。   薛霁安默默别过视线,把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递给叶兰亭:“给她们披上吧,我先出去,在外面等你们。”   他起身,准备将那山贼的尸体拖出去。   一语不发的李含香突然道:“我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薛霁安看了眼叶兰亭,叶兰亭朝他点头,薛霁安便出去了。   叶兰亭安抚了一会儿李含香,又看向瑟瑟缩在角落的丫鬟,问:“你没事吧?”   丫鬟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的摇头。   叶兰亭将薛霁安的衣裳丢过去给那丫鬟披上,对李含香道:“外面还有一些我们带来的人,都是你爹找的乡丁,对付这群流寇恐怕没什么优势。现在这边没什么人过来,但也不安全,你先撑一下,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说着,叶兰亭就要搀着李含香起身,离开这个不安全的柴房,去与留在后院策应的三个人汇合。   但叶兰亭万万没想到,李含香会突然起身,捡起那把带血的匕首,走到角落的丫鬟跟前,面无表情把匕首刺进了丫鬟的心口。   叶兰亭震惊:“李含香!你干什么!!!”   但她已来不及阻止,丫鬟呜呜挣扎几下便没了气息。   李含香将丫鬟的尸体拖过来和那山贼的烂泥尸体摆在一起,站起身,面无表情对叶兰亭道:“春梅被山贼玷污清白,不堪受辱,节烈自刎了。”   李含香抹着匕首上的血,眼泪从溅满血迹的面颊大颗大颗滴下来,声音却是冷漠:“等回去了,我会好好补偿她家人,奖励她的护主之功。”   叶兰亭无法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情:“你……” 第45章、1更   李含香成功被救了出来,但这件事叶兰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也许知道李含香这么做是为什么,只要她还不想死,只要她还想保住自己的名声,只要她余生还要在宝河镇生活,目睹了这一切的丫鬟就不能存在。   在李含香亲手杀死丫鬟春梅后,说了一句话,她说她会奖励春梅的‘护主之功’。可当叶兰亭和薛霁安赶过去时,春梅被吓得缩在墙角,什么也没做,何来的护主之功。   李含香这是将怨恨和现实都发泄在了丫鬟春梅身上,她觉得在旁边目睹她受辱的春梅和伏在她身上的山贼,没有区别,都该死。   此后经年,只要看到春梅那双眼睛,李含香就会如同看到强|暴她的那个山贼的眼睛。   从上次合作闹掰的事情,就能看出,李含香和何子骞是一样的人,本质是利己主义,她既然没有死在山贼窝,出去了就不会允许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所以在她理智清醒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春梅。   可在叶兰亭这里,要接受这件事却没那么容易。   她是个受现代文明洗礼和教育长大的人,对人命和人权有着天然的尊重。   上次在爻冈镇,她和杨青锋杨三毛联手杀了那两个企图谋害他们的流寇,还能说是为了自保。因为她不杀对方,对方就得杀她。   这次剿匪,拼杀过程中死掉的人也可以说是罪有应得。   但丫鬟春梅,叶兰亭觉得她罪不至死。   看着李含香,叶兰亭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她久久没有说话。   但接下来,还有让叶兰亭心情更复杂的事情。   杨青锋前来禀报,说寨子里的山贼已经全部被剿,死了二十几个,还剩三十九个,他请示叶兰亭该怎么处置这些人。   叶兰亭问杨青锋:“你觉得如何处置为好?”   杨青锋没有犹豫,直言道:“我觉得最好将他们全都杀了。”   叶兰亭沉默片刻,然后转头问旁边的薛霁安:“那依你看呢?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薛霁安思考片刻,道:“肯定是不能放的,这伙人来到狼牙山后作恶多端,时常抢掠周围的百姓,如果我们今日将他们放了,无异于放虎归山自留后患。不如……将这些人交给李员外处置?”   李员外说过,如果他抓到这些人,就要一个不留全部杀光。薛霁安的提议虽然换了个说法,但实则跟杨青锋的提议没有区别。   叶兰亭在心底叹了声气,她最器重的两个左膀右臂,他们的思维模式与这个战乱波动的时代融为一体,不能说他们错了,但叶兰亭却觉得,事情总该还有更佳的解决方式,而不是一味粗暴的以杀戮解决。   她从小所学习的知识和文化,也不支撑她凡事先往杀戮方面去想问题,且还是让她一次性杀掉三十九条命。   不是她想当圣母,只是她明白,杀戮解决不了问题本身,它只是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之时,一个最不得已的选择。   就好比这群山贼,他们也许作恶多端,但其中的大多数,起初应该也只是因为吃不起饭,才选择拿起刀跟着山贼头子去抢掠百姓,当没有了手中那把刀,他们也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百姓。   叶兰亭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薛霁安和杨青锋都站在旁边没有出声打扰她。   再睁开眼睛时,叶兰亭道:“去把他们领头和管事的人叫进来,我要先问几句话。”   被杨青锋拿下的那独眼匪寇头子被押了进来,随后还有两个男人,衣着都比在寨子里看到的其他山贼穿得要好,显然在这个团伙里这几人地位要高于普通人。   叶兰亭坐在寨子的大堂上首椅中,四周全是她从大古村带来的自卫队村民,村民们举着火把站在大堂两边,薛霁安和杨青锋一左一右立在叶兰亭身后。   她问:“你们是从何处流窜到狼牙山来的?”   那独眼头领远远冲叶兰亭呸了一口唾沫:“我马三今天落到你手里,我认栽,要打要杀悉听遵便,老子不怕死!”   叶兰亭吩咐左右:“堵上他的嘴。”   她又问马三旁边两个人,这二人看起来面向没有那么凶狠,一股子精明相,滴溜乱转的眼睛透着算盘。   叶兰亭淡淡道:“我再给你们俩一次机会,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不配合,就没有必要留你们的命了。”   两人忙道:“姑奶奶饶命,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兰亭不疾不徐地问:“你们这伙人是何时、从何地流窜到狼牙山来的,在这片地界,都与什么人有勾当?在抢不到路上行人的钱粮时,你们山寨六七十个人,都靠什么为生?”   独眼马三虽被破布堵住了嘴,但仍旧用眼神狠狠瞪那二人,威胁他们。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迟疑:“这……”   下边杨三毛扬着手里的刀狠声威胁道:“老实点!我们村长问什么就答什么,要是不说,我让你们脑袋掉地!”   “大人饶命,小的们都是北方的流民,北方这些年一直打仗,我们家破人亡了,不得已才跟着马三一路逃亡,几经辗转才来到狼牙山。反正每次出去干活,都是马头领说了算,他让我们去哪儿抢,我们就跟着去哪儿抢。求各位大人发发善心,我们也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们没想真的做坏事,我们也没那个胆子啊!”   说话这人一边答话,一边眼睛乱转,叶兰亭一眼就看穿他在撒谎。   这个山寨不管是从选址还是建造,一看就已经有好几个年头,刚才她和薛霁安翻找屋子时,在好几个房间都看到有不少值钱物件,而且他们还有酒喝,要知道,在收成和税赋如此稀少繁重的年头,酒是很精贵的东西,这山寨就连几个级别最低的看门山贼都有酒喝,可见他们的生活水平远超一般人,恐怕就是宝河镇首富李员外家,也是比不上的。   这绝不会是一个光靠抢掠就能享受到的物质水平。   叶兰亭不露声色,只吩咐:“堵上他的嘴,下一个。”   她看向最后一个还没有说话的人:“他们都在说谎,所以我不打算留他们性命了。现在最后一个机会我给你,还是刚才的那些问题,你老实回答了,我就留你一命。”   那人看着叶兰亭,又看看马三俩人,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叶兰亭叩了叩桌子。   杨青锋道:“村长,杀鸡儆猴吧,先把这个马三杀了,这俩也就老实了。反正马三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叶兰亭扫一眼一直冲他们瞪眼挑衅的马三,微微皱眉,沉吟片刻:“此人乃匪首,祸害根源,确实不能留。”   杨青锋得到叶兰亭点头,便上前揪住马三衣领,将他拽到了外头寨子大坝上,当中山寨众余匪和镇上那帮乡丁,手起刀落,咔嚓一下就将马三的首级砍了下来。   他拎起马三首级,环视一圈:“看到了吗?这就抵抗的下场!”   寨中众人被他冷练的气势吓得鸦雀无声。   大堂中,马三的两个手下也被吓得不轻,马三平时凶狠残狞,寨中无人敢违背他的意思,没想到今日竟会命绝于一个年轻姑娘手里。   叶兰亭微微阖了阖眼,尽量不去看那腥的画面,同时在心里对自己默念:慈不掌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情不立事,仁不从政。   有时候,人担当了一些权利和责任,看事情的角度和层面就应该放得更高,而不是单单拘泥于某一件事的对错,那样未免抓小失大,从她穿越到这个虚拟世界至今,早应该明白这一点,她现在身上就承担着这样的责任。   杨青锋走进来,将马三的首级仍在那两道面前:“现在你们可以选择,说还是不说?”   叶兰亭的视线往下,便看见马三瞪得如同牛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叶兰亭:“……”   她不适地移开视线,旁边薛霁安见状,不着痕迹往前移动了两步,正好挡住了那首级。   两个山贼小头头连忙跪地求饶:“姑奶奶饶命,我们说,我们都说!”   “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当时有前朝叛军攻打北方尧城,我们便从尧城逃难出来,半道遇上了马三,马三带着我们一路抢粮抢人,然后流窜到了南方,又来又几经辗转,两年前来到了上河郡,找到了落草为寇的地方,就在这狼牙山上。”   “因为马三说,上河郡的郡守是个大贪官,只想过自己的好日子,不会真的派兵上山剿匪,所以上河郡于我们是个好地方。”   “这两年,我们也就时不时下山去抢一些过路百姓的钱,我们其实也不抢那些穷人,只抢有钱人。是不是有钱,就看走路还是车马,凡事徒步的都是穷人,我们很少抢穷人,只抢有马和车的。”   “一个月前,马三从上河郡眼线那得到消息,说有几个人刚跟何氏做生意得了五千两,就派了咱们寨子的三当家带人去抢,结果没想到,钱没抢到,三当家还死在了爻冈镇。马三气坏了,据两个逃回来的兄弟说,杀三当家的是个女人,就住在宝河镇,马三就接连派人去爻冈镇蹲守跟何氏做生意那女人,前几天总算叫我们给蹲到了,将她给抓了回来,还让她老子拿五千两来换人。”   叶兰亭听完,手脚一阵冰凉,脸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杨青锋眉头倒竖,用刀锋指着那人:“睁大你的狗眼睛看看,你们三当家是我杀的!”   两人战战兢兢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杨青锋喝问:“逃回来那两个人呢?”   “回大人的话,小人瞧见他们已经死在乱箭火中了。”   叶兰亭脸色难看,指尖死死陷进掌心,艰难地开口:“马三和上河郡的何氏商号有勾连?”   两人忐忑地答:“这……有时候何氏商号要运货到北方城池,怕路上遭遇匪贼抢劫,会出钱请我们帮忙开道。”   “所以你们寨子里那么多值钱物件,都是何氏供应给你们的?”   “呃……不敢隐瞒女大人,何氏有私盐,但朝廷有命令,他们不敢明着贩卖,便会将这些盐通过我们的手里转卖出去,一般小地方的官府遇到流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门暗地生意,马三跟何氏做了好久了。我们也是因为这样,才能一直在狼牙山过吃喝不愁的日子。”   叶兰亭听完,怒极反笑,好一个何氏,她之前还是太低估何子骞了。   果然生意能做到全国各地,原来是黑白通吃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情节冲突点比较大,请读者们理性讨论,发二十个红包! 第46章、2更   “你们大当家马三死了,三当家也在爻冈镇死了,那你们二当家呢?”叶兰亭语气淡淡问堂下贼匪。   那面相精明的小头领悄悄垂下头往后退了两步,旁边的人却立马指着他道:“大人,他就是我们二当家的!”   那二当家被吓得面色发白,立马跪在地上哀声求饶:“各位大人饶命!我虽然是二当家,可我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做啊,我就是在后面动动嘴皮子罢了,我胆子很小,连杀只鸡都不敢的!”   叶兰亭瞟他一眼,这话翻译一下意思就是:他是山贼窝里的狗头军师。   马三已死的事情现在不能让何氏商号那边知道,所以今晚山寨里剩下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再放走,但至于怎么处置……,叶兰亭思索权衡良久,起身,吩咐左右:“将他们二人押到外面大坝去。”   寨子里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但还是有几间屋子被烧毁,屋顶横梁倒塌下来,四周的木桩冒着烧焦的碳烟,角落还有几簇火势因没有漫延物而没人理会,大寨东西两侧的入口被乡丁团团拦住,他们手里举着火把,愤愤地看着那群被五花大绑跪在中间的山贼,还有一些人受了伤正在旁边包扎。攻寨一结束,李府派来的家丁就连忙夜将李含香护送下山去了。   除去已经死去的和这个二当家,山匪寨里一共还有三十八人。   叶兰亭从大堂走出来,命令这些人分成两排站好,一边十九个。   “我提问,你们负责指证,如果不指且被别人指出来的,马三就是你们的下场。如果自证也指认了别人,我会考虑从轻发落。”   叶兰亭宣布完,但所有人都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然后,她开始问站在左边那些人问题。   “站在你们对面这些人,有哪些杀过人、强|奸过妇女?”   “这……”众匪徒面面相觑。   叶兰亭道:“我刚才说了,如果不指且被别人指出来的,马三就是下场。”   马三的首级就在杨青锋手里提着,还滴着血,在漆黑的夜晚和火光四起中,他如同一个索命的黑面将军,眼睛扫到哪里哪里就得抖成一片。   “还不快指!”他扬起大刀,在地上一墩,沉重的刀柄发生厚重的嗡鸣声。   那一排山匪被吓得连忙抬起了手,不约而同地指向对面,叶兰亭视线扫过去,见有四五个人都被指中,那几人的面色立马变得惨白慌乱。   山匪们开始举报:   “他每次出去抢粮都会杀好几个人,还专抢良家妇女!”   “还有他,有一次我亲眼看到他抢了一对爷孙的钱,还把人家孙子给活活打死了!耳朵都给割下来了!”   “他们几个,手里都好几条人命!”   叶兰亭敛着神情,面无表情听着,又反问被指中那边的人:“你们对面的人指任了你们,现在该你们了。”   一瞬间,方才被指认那几人立马开始反咬:   “狗娘养的胡说八道!哪次出去打劫你们没有杀人?就算老子是主犯你们也算从犯!”   “还有你,上回马三抢回来那员外姨太太,赏给你你他妈敢说没有睡?”   “你,你,还有你,上次刘老头的女儿是谁给弄死的?不是你们几个?把人玩死了埋在后山,以为这事就没人知道?”   这些山匪一旦开始狗咬狗互相揭发,做过的那些歹毒恶事说出来听在耳朵里甚至让人怀疑人性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人一旦恶起来,还有底线吗。   别说叶兰亭这个现代人,就连四周围的村民和乡丁听了,都气愤得恨不得当场将这些匪徒大卸八块,一个个眼冒怒火,恨不得自己就冲上去替天行道。   叶兰亭处在这群人中间,头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残酷而真实,每个人,每个群体,为了生存,都在不择手段。   “把那五个人押下去,直接处决。”叶兰亭不再犹豫,神情坚定,一字一句道。   她指向山贼中最恶贯满盈那五人,他们每个人身上起码都背负着几条、甚至十几条无辜百姓的人命。   杨青锋眼神冷冽,身上杀气腾腾,带着手下将那无个匪徒押到寨子最前边,手起刀落。   全场寂静,人人大气不敢出。   另外六个也被指认出来的从犯都被吓得尿了裤子,趴在地上姑奶奶姑爷爷的求个不停。   叶兰亭将匪寨里的二当家叫上前来。   二当家是真没料到,眼前这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纤纤柔柔的,动起真格来竟是一点也不手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还有她旁边那两个黑白小将,也都不是善茬。   “女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让小的去做,小的真没有杀过人!只求您高抬贵手,给小的一条活路!”   “你确实该死,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叶兰亭说:“马三已死,往后你就代替马三跟何氏商号那边的人进行联络,他们若问起马三,你只需说马三受伤了,这段日子山寨中一切事务由你代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吴良。”   叶兰亭看着他:“以后你直接听令于我,跟何氏商号的任何消息信件交互,都必须得由我先行过目,如果胆敢背地里耍花招,你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去下面跟你的两个结拜兄弟作伴吧。”   吴良千恩万谢地表态:“多谢大人开恩,小的一定谨遵您的吩咐,万不敢在您面前动一点歪心思,往后您让小的怎么做,小的就怎么做。”   杨青锋问:“村长,那那些人怎么处置?”   叶兰亭站起来,在这群人面前环视一圈,神色坚定地扬声道:“你们中间的很多人,落草为寇后,都做过恶事,如果我跟你们是一样的人,今天你们落到我手里,我就会将你们斩草除根,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她说完这句话,所有山匪都变了脸色。   “但是,我愿意相信你们中间的大多数人,不是每个生来都是坏人,你们也有爹生娘养的父母,在自己的家乡也有妻儿和兄弟姐妹,你们也是被战乱和饥荒逼得走投无路,为了一口吃食,没有法子了才走上流寇这一条路。”   “现在你们的领头马三和那几个作恶最多的人已经死了,剩下的人我可以不再追究,并且愿意给你们一条生路。换一种活法的生路。”   “你们颠沛流离,从北方逃荒来到南方,不就是想求个安居乐业,举家融融吗?”   “但你们每天将脑袋悬在裤腰带上,出去抢一回才有一回吃的,这样的日子长久吗?你们自己觉得这是你们要的吗?如果今天不是我带人来剿你们,明天也会有其他人来剿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是贼,是匪,靠偷抢靠劫掠才拥有的这些东西,你们不敢回去面对你们的家乡父老和妻儿,因为你们知道,当自己走上这一条路时,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待在这个山寨里,你们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在这里都没有人替你们收尸。”   叶兰亭的话总是能精准地切入人心最痛处,那些山贼面露悲戚,纷纷低下了头,有的想到了自己失散几年妻子和老娘,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泪。   “今天攻上寨子这些人,都来自我的村子,他们不是什么正规兵,他们只是村子里自卫队的村民。但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用几十个下地种田的村民就能打败你们吗?”   “因为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有自己的父母子女要保护,我们有自己的家园要守护,我们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在打这一场战斗。”   “我们的背后有无数父老家乡和亲人的支持,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比你们这些末路之徒要更有信仰。”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归顺到我大古村,我给你们工做,给你们饭吃,给你们田地,给你们住处,给你们把父母家人接到这里来定居的机会。但前提是,不许打杀无辜百姓,不许调戏奸辱妇女,不许在我的地盘打架斗殴,不许干偷鸡摸狗的事。”   “能做到这四条规矩的,我就收编你们,但如果一旦被我收编后,发现犯了上述四条规矩,绝不姑息,立即处决。”   叶兰亭看向杨青锋:“点几个人,去寨子里把他们的兵器、银粮、马匹和物资全部运回村里。”   杨青锋点头,转过头:“三毛,你带几个兄弟去。”   叶兰亭又吩咐薛霁安:“你的记录册随身带了吗?”   薛霁安颔首,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带了。”   叶兰亭嗯了声,转头看向寨子中那群被缴了器械茫然无首的匪徒,道:“道理和规矩我都已经说清楚,现在愿意归顺的,就上前来,到他这里来登记。”   薛霁安淡淡看了眼下面神色各异的山匪,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帮他们问了出来:“那村长,若是有匪寇不愿意归顺呢?”   叶兰亭道:“那就把他们交给曹保长,送去给李员外处置吧。”   薛霁安点点头,“我明白了。”   曹保长不就是前头带人上山来围剿他们,被马三一箭射伤那个吗,还有李员外,不就是被他们绑架回来那个女人的亲爹?   落到这俩人手里,他们还能有活路?   “愿意愿意!大人,我们愿意跟着您!”   “我们以后绝对愿意以您马首是瞻!”   不少众匪都毫不犹豫挤到薛霁安面前,已经到了这不境地,只要给个活路,他们什么都愿意干。   但还是有几个站在原地没怎么动的人,其中有个山匪怀疑地问:“……这位女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们这些人里好多都是黑户,身上既没有路引,在官府那儿也没有户籍,你收了我们,真能给我们分田地和落户?”   叶兰亭背着手转身,语气平静:“我是大古村村长,我说能,就能。” 第47章、第一更   叶兰亭收编了狼牙山剩下的三十四名山贼。   她这样做,有着多方面的考量,不管是从与上河郡通商路的安全考量,还是以后跟何氏斡旋能有更多的砝码,或是借用这群人的流动性来掌握的外界讯息,亦或是从她大古村势力扩展方面的考虑,这三十几个人都是值得试一试去收编的。   但她考量了那么多方面,唯独在李含香那件事情上,觉得于心有愧。   李含香被救出来以后,就被李府的家丁护送回去了,走得仓促,没有片刻停留,只留下了那匪寇和丫鬟的尸体,用事实证明了她想要证明的。   众人没有怀疑,甚至表露出对春梅遭遇的悲哀和忠心护主的敬佩,将她尸体带了回去准备厚葬。   叶兰亭沉默看着这一切,很难受,内心交杂着煎熬,愧疚,和各种复杂的心情。   如果她不知情,春梅真是因为保护李含香被山贼侮辱而自刎,或许也会敬佩这个姑娘的烈性,可叶兰亭知道,她知道春梅是被李含香亲手杀死的,就当着她的面。而李含香遭遇那一切,又让叶兰亭如同心口梗了一块大石,上不去也下不来,心里堵得慌。   因为如果真要说起来,发生这件事并不是偶然,它的发生有各种前因后果机缘巧合。   叶兰亭不是神,她没有那样神通广大的能力,料到事情走向会发展成这样。   叶兰亭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来,李含香从山寨柴房里出来时,身上披着她的青衫外袍,散乱的头发已经重新整理过,脸色的血迹和泪痕也已经洗去。她昂着头颅,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寨子中间走过,她穿过乡丁和村民,穿过被大火烧得满目疮痍的火堆。   她面无表情走到李府的家丁面前,说了一句:“春梅死了,送我回去吧。”   然后她转头,眸光深沉冷漠地看了叶兰亭和薛霁安一眼。   那个样子的李含香,叶兰亭有一瞬间甚至觉得没法面对她的眼神。   “李含香的事不是你的错。”薛霁安在叶兰亭身后温声安慰她,“不要把她的遭遇怪在自己身上。”   叶兰亭当时站在山寨烟火疮痍的檐下,注视着李含香被李府家丁拥着离去的身影,久久没有言语。   完全不怪罪自己是做不到的,至少叶兰亭做不到。   解决完剩下山贼归顺的事情,叶兰亭神色有些疲倦地道:“让杨青锋轻点余下人数和物品,大部队下山回村吧。”   不管怎么说,这场战还算打的漂亮,结束一夜围剿后,乡丁们由曹保长的人带回了镇上,剩下的人全数被杨青锋押回了大古村。   等大部队凯旋回到大古村时,已经是早上辰时,正好是大古村村民开启一天劳作的时候。   二当家吴良一路上狗腿子一般地跟着叶兰亭身后,不停地说些以前寨子里的逸闻奇事给叶兰亭听,想以此讨她信任和重用,以求往后在新老大身边有一席之地。   叶兰亭之所以留着这个吴良,也是因为此人虽然精明奸猾,但非常有眼色,懂得识时务为俊杰,跟着什么样人走就做什么样的事。这种人只要管束得当,或者给予他们的利益足够,也是个能够办实事的人。   叶兰亭作为一个地方的实际领导者,就应该知人善用,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但对吴良这番溜须拍马的行为,杨青锋杨三毛他们几个都非常看不惯,尤其是想到这伙山贼以后还要跟他们大古村村民一起生活,更是不赞同。   叶兰亭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事情,不可能光从个人情绪上出发,如果从个人情绪上出发,她也不愿意跟一群山贼共存,谁又愿意呢?   但她是领导者,领导者的思考维度就应该更深远,更包容,更宏观。   他们大古村男性人数实在太少了,劳动力在周边几个村子都是最少的,整个村子一百多口人,东拼西凑也只够凑出二十个自卫队,这次若不是联合镇上曹保长那一百多个乡丁,又出其不意来了个连夜火攻,是决计打不赢马三的山寨的。   所以叶兰亭需要劳动力,尤其是这样正值青壮年、身体健康的劳动力。   这三十个山贼现在虽然名义上已经归顺了叶兰亭,却也不是能够直接重用的,他们跟着马三做了两三年的山贼,长期打家劫舍形成习惯,势必得对他们的三观信仰进行改造和重塑,叶兰亭才能真正重用他们。   否则在这之前,他们只能作为‘俘虏’,成为大古村的免费劳力。   三观改造很简单,让他们自己看,自己听,自己感受,自己相信。   此时洽是辰时,太阳刚从东边升起,马队从山道转下后,就见到一条整齐崭新的石子路,马蹄声在青石路上发出笃笃的声音,没多久,路上便渐渐遇到一些衣着朴素的村民。   村民们扛着锄头和铁锹,三三两两挑着担子,有在路旁锄草,有的在挖泥沙,有的正在运石头,他们分工明确,辛勤劳动。   见到叶兰亭一行人出现在马路前方,村民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向她打招呼:   “村长您回来啦!”   “村长,这趟出去剿匪还顺利吧?”   “村长,后面那些人都是来咱们村做工的吗?”   叶兰亭骑在马背上,微笑着同各村村民打招呼:“一切顺利,劳各位父老乡亲挂心了。”   “这么早大家都来上工了,各位叔伯婶娘们都辛苦了。”   “我们不辛苦,大家伙都感谢叶村长给我们来大古村做工的机会呢!”   “是啊,最近我婆娘对我都好得不得了,每天晚上回去都有热腾腾的饭菜吃,说是我给赚钱养家辛苦了。”   “听说叶村长你们村里那个纺织厂过段时间要招工,不知道有啥要求?我家婆娘也会做针线哩!”   叶兰亭说:“是需要招一些人,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工坊招工的事情等年后会通知大家。当然了,还是老规矩,会识字算数的优先,会一门手艺的优先。”   大家都非常期待:“好勒好勒,到时候我们就等叶村长的好消息了!”   村民们看着叶兰亭时,脸上都带着敬仰和信任,那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拥护,让走在大部队最后面的那群归降山贼看得惊奇不已。   仿佛这里所有的人都视叶兰亭为领袖,她不需要像马三那样的残暴不仁的手段,谁不听话就杀谁的头,她只需要优雅温和的对这里的百姓们笑一笑,问候一下家长里短,他们就心悦诚服地追随她。   山匪们不懂,叶兰亭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只觉得她很可怕,是比马三那种残暴的人还要更可怕的人,因为她的强大在于无形。   而吴良一路走来,见到这些村民对叶兰亭这么尊敬,却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叶兰亭在这个地方非常有威望。   这种威望,是深埋在人心里面的,她得到了这里百姓的人心。   难怪她敢如此没有顾忌地将他们这群山贼收编于麾下,因为她根本就不怕他们这些人到了大古村敢闹事,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齐心凝聚在她的周围,每一个人都会替她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吴良若有所思看着前面马背上的叶兰亭,觉得这个年轻的女子实在不简单。   一路往大古村走,光是在路上看到的修路村民就有一百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叶兰亭不停地回应着向她打招呼的村民,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不耐烦。   直到来到大古村村口,叶兰亭勒马停住,转头在‘俘虏’队伍里随便点了十个人道:“你们几个,以后就跟着修路队的村民一起去修路。会有人告诉你们注意事项和规矩。”   杨青锋叫了个修路队的村民过来:“把他们带去修路队,五个人挖路,五个人采石头。”   往西走了没一会儿,众人又看见一群村民在几座灰石平顶房后修建屋子,方形的砖石刚堆砌了一半,十几个村民正在搭建房屋框架。   叶兰亭又从‘俘虏’里点了五个人:“你们几个,以后就跟着修建队一起建房子,村里暂时没有多余的房子,以后你们住的地方也要你们自己建。”   点完人,叶兰亭让人把刘小刚叫过来,道:“以后这五个人就你管了,让他们跟着你建房子。在村东口修几间临时安置房给他们住。”   刘小刚诧异地看着那群‘俘虏’,又看了看叶兰亭身边的杨青锋和薛霁安,点头:“行,我知道了村长。你们几个,跟我来吧。”   而后叶兰亭又问剩下的那些‘俘虏’:“你们当中,谁以前在家里种过地的?”   ‘俘虏’们面面相觑,有十来个都举起了手,在没有流离失所前,他们在家乡也是老实种地的农民。   叶兰亭点了几个面相比较老实瘦弱些的:“你们五个,以后就去我们村里的田园种地,待会儿过去后,会有专人负责你们。”   一番指派后,跟着来大古村的三十几个‘俘虏’转眼就只剩下十四个了。   叶兰亭想了想,叫出杨三毛:“你自己挑三个,以后跟着你负责跑运输。”   杨三毛一听,神气地挺了挺胸膛,挑剔地在十几个‘俘虏’里选了一番,最后找出三个长得比他还磕碜的,对叶兰亭嘻嘻笑道:“村长,就他们仨吧!”   “行。”叶兰亭转身对杨青锋道:“那剩下这十个人我就交给你了。”   杨青锋点头:“放心吧村长,我保证将他们训得老老实实,绝不敢在村里生事端。”   那十个人早已在山寨就见识过杨青锋的悍勇武力,连马三都成了他的刀下鬼,一见他黝黑炯亮的眼睛扫过来,就下意识双腿发抖。   现在,还剩最后一个人,‘俘虏’里面的狗头军师吴良。   叶兰亭似笑非笑看着他:“至于你嘛,就负责我之前交代你的任务就行了。”   吴良连忙讨好地道:“村长大人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何氏那边的人知道马三已经死了。不过何氏有专门的人定期在上河郡城门口茶水铺递消息,消息一般都是需要我们帮忙开路或是走|私的货物交易地点,那茶水铺老板就是接头人,村长需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交接消息,否则过不了多久何氏就会起疑心。”   叶兰亭点头,看来这个吴良确实很懂得识时务,刚才一路上说了那么多拍马屁的话,一句都没说到重点,现在到了村里,他的自己人全被她化整为零打散了,剩下他势单力薄翻不起风浪,便立马见风使舵向她投诚,终于把真正有用的消息说了出来。   不过这件事是真是假,叶兰亭自会去验证。   吴良当然不会知道,她在何氏也有自己的人。所以他究竟是真的投诚,还是放了烟雾弹引叶兰亭去上当,一验便知。   去狼牙山剿匪之前,她本是要给赵汾回信的,结果被耽误,正好,她可以把这件事写在信里,先让赵汾去验证一番那茶水铺接头人的真假,再行考虑对这个狗头军师的任用。   如果马三和何氏的中间接头人确有其事,那么负责去当这个接头人的人选倒确实需要好好筛选,既要能随机应变,又要不被何氏的人识破,确实需要点能耐。   叶兰亭想了想,觉得杨三毛是个很好的人选,但上次她带杨三毛去过上河郡了,很有可能被认出来,得找一个生面孔才行。   作者有话说:   明天儿童节,我休息一天(顺便捋捋大纲),也祝大家节日快乐,常有一颗童心哦~ 第48章   叶兰亭在叶家院子召开了一个班子内部会议来商量这件事。   她问大家,派谁去做这个中间接头人最好。   薛霁安杨青锋他们两个都跟她的意思差不多,杨三毛确实是最好的选,郑姑和刘铁柱他们几个对这件事拿捏不准,便没有说太多意见。   叶兰亭在她写下的三个备选名单考虑一会儿。   她的备选人当中,除了杨三毛,还有刘小刚刘小强两兄弟,不过这二人没去过上河郡,显然也不是最佳人选,叶兰亭想了想,索性把杨三毛叫过来,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没想到杨三毛很轻松地说:“村长,您难道忘了,我会乔装易容啊!上次在爻冈镇我乔装成乞丐,那伙流寇就没认出我来,这次您若是派我去,我乔装成城外的小摊贩,何氏那些人也认不出我来的。”   他说:“我这张脸,丢在人堆里都不会有人注意,最适合干这个了!”   叶兰亭想,也是,杨三毛个子瘦小,越是没什么辨识度的脸,越是不容易被人防备,只要乔装一番小心行事,没有人比他更能胜任这个任务。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派杨三毛去。   只是杨三毛难得不好意思地看着叶兰亭,搓着手道:“村长,您给虎娃哥还有二狗哥他们都改了好听的大名,一听就很威风,这回我去上河郡,您能不能也给我改一个大名啊?我虽然也喜欢大家叫我三毛,可我以后出去也要独当一面了,总不能还叫三毛吧,那多没身份呀。”   叶兰亭倒也没意外他这个要求,从身前长案前抽出一本典册,翻了翻:“那我给你改个名字,叫飞翎吧,杨飞翎,出自日斜乌敛翼,风动鹤飘翎一词。你可满意?”   杨三毛高兴极了:“好咧!那我以后就叫杨飞翎了,嘿嘿,我有大名了!我叫杨飞翎咯!”   杨飞翎替代狼牙寨的接头人去上河郡这件事对外是保密的,对外只说工坊毛料需求大,杨三毛带人出去收购毛料了,年关再回来。这样一来,村民便不会问起。   况且自从他们大古村在镇上办了收购站后,对毛料的需求确实是与日俱增,因为纺织毛衣和棉衣需要大量的毛料。   很多邻村的村民为了能够攒更多毛料到收购站去换银钱,也都开始琢磨起了人工养殖毛兔的打算,后来修路队的妇女们听说大古村杨二婶受了叶村长的命令,专门在后山开辟出一个养殖场,养了许多的柴鸡和白毛兔,有了这一风向标的指引,其余几个村子很快也都行动起来,很多人家都开始养起了兔子。   这一次,叶兰亭带领大古村几十个村民成功围剿了盘踞狼牙山两年多的匪寇,就连曹保长带一百多人都攻不下的硬茬,被叶兰亭一个年轻女子拿下了,这件事,让叶兰亭的名字在整个宝河镇名声大噪!   之前她的名字或许只是在大古村周边几个村子,例如李家庄、赵家湾、柳家湾这些地方渐渐有了名气,因为这几个村子都有村民来他们修路队做工,都知道大古村新上任的年轻女村长很能干。   但这一次,不仅仅只是周边几个村子,是整个镇上大街小巷,不管男女老少还是士农乡绅,都听闻了‘叶兰亭’的大名。   就像一夜成名一样,所有人一夜之间都认识了这个年轻有为的新大古村村长。   而这一回,叶兰亭的村子等级各项指标也直线飙升——   她的等级也再次连升两级!   当前已是Lv9级,[声望值:932;财富值879;贡献值881.]   因为收服了狼牙寨的三十四个山贼,意外使得她在镇上有了名声,声望值和贡献值都暴涨不少,又从狼牙寨带回不少缴获的物资银钱,财富值也涨了。   当然,现在叶兰亭的村里公账上已经有了几千两可用资金,再加上这次缴获的钱财物品和武器,收获颇丰。   升了两级,自然又多了两个可培养的村民NPC名额,现在一共十个名额,这次叶兰亭没有犹豫,直接给了一个名额给杨飞翎,让他进了叶兰亭的培养系统后,他现在在叶兰亭手机上的状态就是显示的【本郡历练中】,与赵汾和郭芙是一样的。   剩下一个培养名额叶兰亭暂时闲置,遇到需要用人的时候再匹配。   另外与之连带的,还有就是大古村最近的一些新动向开始受到镇上居民的关注。   比如,听说叶兰亭竟然动员了一百多村民修了一条从大古村直达宝河镇的青石路,况且这条路马上就要修通了;还有前不久镇上轰动一时的那个收购站,据说也是大古村办的。   还有跟在叶兰亭身边那两个年轻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被那群乡丁们起了个外号,叫黑脸将军和白脸将军,据说是那位叶村长的左膀右臂,最信任的心腹,也是这次围剿狼牙山行动□□劳最大的两个人。   这下镇上好多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来打听,这两个年轻人是否婚配,想要请媒人做媒,如果能将那两个能干的年轻小伙子招到自己家当上门女婿,就太好不过了。   毕竟镇上好久都没有出过这样的年轻才俊了。   可派了媒人上大古村一打听,才知道,那位叶村长给大古村村民定了个规矩,女娃不能外嫁当童养媳,男娃也不能外流到别的地方当上门女婿。   这是什么规定?   哪有这样的规定?!   难不成他们大古村人以后还不跟别的村通婚了不成!!   那几个遣了媒人去打听的镇上居民户都对叶兰亭这个规定非常不理解。   媒人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叶兰亭立的规定是这样的:大古村姑娘年满十八岁周岁才能婚嫁,大古村小伙二十岁以上方可娶妻。也不是说大古村的姑娘小伙就不能与外村人通婚,只是大古村村民不管男女,都只能往村里带人回来,也就是说不管是娶媳妇还是招上门女婿,只能给大古村添人口,不能往外流失人口,一旦大古村村民外嫁上门落户到别处了,就不能享受到大古村的各种村民福利和待遇了。   这个规定正是叶兰亭前不久刚定的,以前大古村穷的时候,求着别人把女儿嫁去把儿子送去,人家都还挑三拣四不情不愿,现在大古村条件好起来了,家家户户有钱挣了,村子里这批适龄婚嫁的少年少女有十几二十个,如果媒人一来提亲,村里的年轻人全都给外流了的话,那叶兰亭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全被撬走了。   所以她在综合考虑过后,定了一个【大古村村民婚俗规定】。   规定凡是大古村村民,男子二十周岁方可娶亲,女子十八周岁方可婚配。如果以前十二三岁就定下婚约的,则必须按照婚俗规定的年龄来举办婚礼。   如果定亲对方不愿意或者想要退婚,叶兰亭的态度也很直接,不愿意就不愿意,要退就退,不管有人怎么闹,她都会坐镇兜底。   等个两年都不愿意的、又不愿意互换门户地位的那种人,结了也不过是想赶紧传宗接代生孩子,给家里多个免费干活的劳力。这种人家,叶兰亭巴不得她村里的女孩离得越远越好,退了一个差的,反而是给她的姑娘们机会找下一个更好的。   凡事上行下效,不得不说,叶兰亭自身的态度对她身边的女孩子们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大丫二丫,妮妮这些小姑娘,都受了她影响,对婚嫁观念发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转变。别说女孩子,就连男子,跟在她身边的薛霁安、杨青锋、刘铁柱他们几个,差不多就要到适龄婚配岁数了,也都没有一个人急着要找媳妇,大家现在都一心想的是怎么多挣些钱,怎么多学些受用终身的知识,怎么把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   因为叶兰亭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自己的能力和条件好起来了,别人才会高看你一眼。   如果你自己不改变自身,哪怕你十二岁就娶妻嫁人,也改变不了你生活中的困境,往往还只会让这种困境变得更糟糕。   叶兰亭推行的这个婚俗规定受到了广大大古村年轻村民的认同。前几年,这批年轻人亲身感受到了外村人在婚嫁一事上对他们大古村人的歧视,所以那时候家家的头等大事都是怎么能早一点找个媳妇、找个好家人定亲事,可是越是这样越没有人看得上他们。现在他们反过来成为了婚嫁媒人眼中的香饽饽,大家反而对说亲一事看得没那么重了,因为他们已经有了选择权,村长说得对,婚姻是终身大事,选另一边要慎重,最忌讳的就是盲婚哑嫁。   反而是一些上了年纪,思想古板传统的六七十岁老人不太赞同,他们觉得十八岁的姑娘和二十岁的小伙子岁数已经太大了,过了这个年纪就不好找亲事了。   叶兰亭没有和这些老人家争论,只说了一句话,只要大古村村民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大家就不愁找不到媳妇选不到夫郎。   三天过后,杨飞翎从上河郡传回来消息,吴良所说不假,马三跟何氏在上河郡城门口确实有一个消息中转点,况且这里不仅仅是用以联络何氏商号的消息,还有一些周边城市的地下消息和其他匪路也会在这里互通消息。   那就太好了。   杨飞翎在上河郡适应得很快,随着他的消息一道传回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年关之前何氏打算运送一批货去北方,这批货很有可能是卖给北方那伙前朝乱军的,所以这批货须得秘密押送,不敢直接找镖队,何氏正打算找马三帮忙沿途护运。   叶兰亭看完信,微微一笑,很好,时机终于来了。 第49章、1更+2更   虽然一般这种大商号都有自己的押镖队,但商号为了保险,除镖队外,还会雇一些流寇开道,以黑吃黑。   叶兰亭知道,狼牙寨被剿的消息很有可能年关后就会传到上河郡去,到时何氏那边自然也会知道,这个信息差,她最多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所以怎么利用这两个月信息差为她争取优势,至关重要。   现在修路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其实已经不需要那么多人,叶兰亭计划让杨青锋带领村卫队二十人和俘虏二十人佯装成狼牙寨山贼护运何氏商队前往北方,借机往北方去打通销路。   ——她的纺织厂已经生产出来三批棉衣,但这几批货她一直没有出手,就是在等一个合适时机。   叶兰亭给杨飞翎回了一封信,吩咐他得到指示后,再秘密和赵汾进行联系。   ……   上河郡城门口人来人往,一家茶庄里,有个小厮正在热情地吆喝过往行人进去吃杯茶。   那小厮一身灰布粗衣,身材瘦小长相不太起眼,肩上搭着条汗巾,见了谁都点头哈腰的唤声爷,倒还真让他招呼来不少客人进茶庄喝茶。   茶客们三三两两坐一桌,谈论着近日郡城中发生的新鲜事,让这茶庄成了信息流通最新的地方。   小厮笑眯眯地穿梭在茶庄里斟茶,也没人会特意注意一个倒茶的小厮,谈话时更未曾避及,许多小道消息便从这里流入。   等到夜幕降临后,客人渐渐散去,小厮收拾了茶庄,从后街掩门而出。   他一直沿着条偏僻的巷子来到一座高大宅邸侧门,小心地左右张望了会,确认无人注意到他,才用宵子邦邦敲了三下,然后躲到旁边的墙角后耐心等着。   不一会儿,从宅邸侧门里出来一中年管事。   中年管事手里提着东西,从侧门出来后,一直沿着街道往前走,看起来像是要出门办什么事。   等到中年男人一直走到夜市最热闹的拱桥,那名小厮不知从何处冒冒失失窜了出来,一个不小心撞到中年男人身上,捂着脑袋哎哟一声。   中年管事皱眉低喝:“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小厮点头哈腰连连道歉,中年管事见他态度较好便没跟他计较,抬步走了。   等到中年管事走远,小厮吊儿郎当转过头来,不是杨飞翎是谁。   方才被他假意撞到那名中年管事,正是如今身在何氏商号的赵汾。   为了不暴露身份,杨飞翎来到上河郡后,只与赵汾联系过一次,说明了大古村最近的情况和村长安排他来上河郡的任务。   此后赵汾与杨飞翎约定,如果有事,便在何氏粮庄商铺侧门巷外敲宵邦三下,他便会借外出办事由头出来碰面。   方才杨飞翎假意撞到赵汾,趁机将一封信塞进了他手中。   信是叶兰亭让他递给赵汾的,假若这次杨青锋带人去北方,最好当然是让赵汾也想办法进这次何氏北行的队伍,如果不能,能拿到何氏商号北行的人员货物名单也是好的。   赵汾沿着拱桥上了趟河对岸的铺子,办完事又转回。回到何氏商铺时,遇到一个铺子上的跑庄跟他打招呼:“赵管事,管家让你明早去一趟府上。”   “行嘞,我知道了,多谢。”   赵汾笑着与人打过招呼,等到回到屋子四下无人,才从袖笼掏出那封杨飞翎塞给他的信。   看完了信,赵汾立即将信纸放到蜡烛上烧毁,方才熄了灯躺下。   第二天早上,赵汾依着时间去到何氏主府上,见到了少东家何子骞。   赵汾恭恭敬敬行了礼,询问:“不知少东家叫我来有何吩咐?”   何子骞坐在主府书房,案前堆了很多要处理的账册和信函,道:“过几日我二叔要出去一趟,他手下的粮庄最近正是从各地方收粮的紧俏时期,你且暂时过去帮帮忙。”   赵汾一听,心思在脑子转了个圈,何二叔最近要外出,莫不是何子骞打算派他去北方,但粮庄是何氏旗下最重要的生意,何子骞把从地方收粮的事情交给他,这到底是考验还是试探?   亦或是这次何氏商号北行,实际上运送的就是粮食,而非对外宣称的棉衣?   何子骞这人,虽看着温和儒雅好说话,实则心思城府极深,赵汾虽说比其虚长七八岁,但也不敢说看得透他。   比起他,反而是村长对付何子骞更得心应手,想到叶兰亭那封信上的内容,赵汾垂眸应道:“承蒙少东家信任,赵汾一定尽力而为。”   何子骞含笑应了声,转而闲聊似的问起:“你进我们何氏也两个月了,此去收粮怕是过年也不能回村,你家中妻儿和你那叶村长怕是要挂念吧?”   赵汾忙道:“男儿当以事业为重,家人都会理解的。”   何子骞搁下笔,抬头看着赵汾:“你们叶村长倒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就是身为女子,屈居在一个小小的山村可惜了。”   赵汾摸不准何子骞提起叶兰亭用意为何,只得谨慎地回道:“村长泰然,倒从未以女子之身自卑,我等自愧弗如。”   何子骞挑唇一笑:“那倒是,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我只是感到可惜,她生得如此才貌,却埋没在乡村。”   赵汾垂头,没有接话。   “行了,你先去吧。”何子骞让他退下,“去找何二叔手下的管事接收粮的活事。”   赵汾出了何子骞书房,暗自思忖他今天这番举动的用意。他想立即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村长,但又怕这是何子骞放出的诱饵,如果他现在立马就去与杨飞翎联系,很有可能暴露杨飞翎的身份,从而将狼牙寨的事情一并暴露,那就会坏了村长的大事。   思来想去,赵汾还是觉得机不可失,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传给杨飞翎,让他想办法告知村长。   书房里,赵汾出去后,何子骞的管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道:“少主,收粮可不是一件小事,您真要派赵汾去?他毕竟不是咱们自己人。”   何子骞淡淡道:“这个赵汾在理账方面确实有些才华,他现在既然已经在我手下,我为何不物尽其用。”   “小的是担心他毕竟是那叶兰亭的人,会对咱们何氏会有二心,万一泄露了消息……”   何子骞并未把管家这点担心放在眼里:“我要的只是他帮我做事,并不需要他的忠心。他一个村汉出身,无名小卒,能给谁泄露消息?那叶兰亭我调查过了,一个乡村脚医的孙女,没什么背景,虽有些才华,但也不足为虑。像赵汾这样的小角色商号里多的是,你难道个个都去防范?大大方方用就是了,只要不出大岔子。他们甚至还会为了让我抓不出错处更加小心谨慎,办起事来比那些老油条用心。等到以后这两个人没有用处了,也就没有必要留了。”   “真正要防范的,是我二叔。”何子骞眯了眯眼,“这个老家伙,心野了。这次就让他有去无回吧。”   管家恭敬道:“少主英明,老奴明白了。”   ……   大古村。   叶兰亭打算在爻冈镇设立一个联络点,用以方便和杨飞翎的信息传递。   她想过了,直接在上河郡联络太引人瞩目了,尤其是在何氏的眼皮底下,但如果将地点换在离上河郡不远的爻冈镇,这样他们大古村来回也方便,对杨飞翎那边也更灵活。   既然要设立联络点,那么毛料收购站就是最好的掩饰方法。   在爻冈镇建立收购站,既能够收到更多的毛料,还能为村镇和城郡两边的信息流通做中转点。   叶兰亭让薛霁安前去爻冈镇租下一个铺子,按照当时在宝河镇设立的流程,很快将第二个收购站建立起来,派了刘小强和黄来福二人去当新站的掌柜和账房。   又让刘铁柱带一个运货队,每三日从爻冈镇和大古村来回运一躺毛料,也就是说,叶兰亭每三日就能收到一封从上河郡传回的讯息,如此一来,她对外面世界发生的事便能实时掌握。   杨飞翎去了上河郡没几日,何氏商号那边果然有动静了,根据赵汾传回的消息,说何子骞打算派他二叔带人去北方,押送的货物很有可能不是棉衣而是粮食。何子骞也并没有真正信任赵汾,并未派他去北行的队伍,而是将他派去了地方收粮。   叶兰亭心头有一个疑虑,何氏商号虽然商脉广,但它毕竟不是皇商,如果真的往北方秘密运粮食,那么他是给谁运的呢?   叶兰亭很难不往正在北方打仗的前朝乱军方面联想,因为一支几万人的军队,若后方没有粮草支撑,是很难维持下去的,士兵要打仗,粮草从哪儿来?   既然何氏有行动,那么叶兰亭这边也要开始准备了。   事关重大,她只将杨青锋一人单独叫到叶家院子来,嘱咐他关于北行的忌要。   “赵汾传回消息,此次北行,何氏很有可能派去的领事就是何二叔。何二叔认得你,所以你带人去后先不要露面,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借路上流寇的手除掉他。”叶兰亭说。   这个何二叔三番两次想要叶兰亭的命,叶兰亭手软了两次,两次都给自己留下了后患,这一次,她不会再手软了。   杨青锋点头,道:“我先暗中随行,假扮成流寇,乱阵中以箭取其首级。”   叶兰亭说:“如果领事的不是何二叔,便不用动手,只要对方不认得你,一切行事就可以灵活应变。”   “我们自己的货要秘密押送,别让何氏的人发现,不一定非得在北方出,沿途若是遇上合适的买家,即可抛出。记住,每过一个城镇,留下一个联络人和记号,我会派人与其联系,尽量实时将沿途发生的事传回与我知晓。”   想了想,叶兰亭又从匣子里取出一千两银票递给杨青锋:“这些钱你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杨青锋惊异,连忙推拒:“村长,我不需要这么多钱!”   叶兰亭道:“你此去带四十个人上路,非同儿戏,路上所遇惊险也不是我能全部预料的。我担心狼牙寨那二十个人出去后不服管教,所以你身上要带刀带钱,有绝对的碾压力才能管束他们。这钱你放在身上,这是我给你的底气。还有,如果何氏真是将货物运往北方给乱军,你最好提前带着手下撤离,千万不要与其正面接触,因为出去后你发身份便是狼牙寨‘流寇’,倘若遇上乱军,很可能会将你们收编入军队去替他们送死。”   杨青锋接过银票揣入怀中,语气也变得慎重起来:“我知道了,村长。”   “你第一次出远门我就给了你这么艰难的任务,实在是为难你了。”   杨青锋神色坚定:“村长,我不怕的。”   叶兰亭欣慰地道:“我知道你是好样的。你此去,只需记住两个任务,第一,给咱们的纺织厂找到一个好的销售渠道,第二,摸清何氏商号的南北通路,他们到底与什么人交易。其他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保证你和随行人员的生命安全,我都准许你自己拿主意做决定。”   杨青锋点头:“放心吧村长,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叶兰亭让他将分散到修路队和训练队的二十个流寇俘虏带去,有了这些人的混杂其中,何氏的人便不会察觉异样。   腊月初八这天拂晓,天空下着鹅毛般的大雪,整个大古村被覆盖在白雪皑皑中,一簇簇冰凌悬挂在树梢,破晓的寒风刮得人脸上生疼。   杨青锋带着四十个人马,在整个村庄还未苏醒前,就上路了。   叶兰亭牵着妮妮的手,和薛霁安一起将他们一行送到了村子口外。   临走之前,杨青锋笑着对叶兰亭道:“村长,您就等我好消息吧!”   说完,他又看向叶兰亭旁边的薛霁安,笑容微微一敛,脸上显出几分沉稳:“霁安,村长就交给你照顾了。”   薛霁安抿唇看着他:“青锋,保重,一定要平安归来。”   杨青锋也只沉稳了一瞬,抬手拔出背在身后的一米多长刀,朝天一指,意气风发踢了踢马背,朗声笑道:“三尺青峰怀天下,一骑白马开吴疆!你难道忘了,当初村长给我起杨青锋这个名字时是怎么说的。放心吧,我杨青锋只要刀在,人就在。”   说完,他策马提缰,带着四十个随行在一片白雪纷飞中疾驰而去。   少年人的身骨已经初具锋芒,在马背上挥刀策缰的身姿风发潇洒。   想当初,叶兰亭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个穿着破草鞋、挑着两桶水,腼腆而青涩,跟她说句话都会脸红的杨虎娃。   如今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他的成长叫人刮目相看。   叶兰亭一直背手站在村口,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皑皑大雪中。   许久后,薛霁安道:“村长,我们回去吧。”   叶兰亭转身,看了一眼面前的村庄。   一些村民家中旧桔梗茅草房在这样的风雪中已经不堪负累,索性今年因为修路采石和建造工坊在后山砍了很多树木,所以家家户户都有柴火烧,寒冬还不算那么难熬。   叶兰亭没有料到在南方山村的冬天也会有这么冷。   看来明年除了扩大工厂,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给村民们换上更保暖防寒的砖墙房。   妮妮牵着她的手道:“今天腊月初八了,我记得这天大家都要熬腊八粥,兰亭姐姐,我们待会儿回去也熬腊八粥给阿公阿婆喝吧。”   “好。”叶兰亭笑着道,“还有二十来天,是要准备过年了呢。”   她问薛霁安:“以往大家过年都是怎么过的?”   薛霁安垂眸,在他印象中,即便是过年家里也是冷冷清清的,不过他还是捡了些乡下的风俗民习讲给叶兰亭听:“宽裕些的人家一般到了腊月就会杀年诸,腌制一些腊肉存放来年吃;母亲们会给家里头小孩做身新衣裳,在村子里,小孩也就过年这天能穿到新衣裳;人们会提前半个月就到镇上去备些年货,买些米面粮油,在外面做短工的人到正月十五之前都是不干活的;到了腊月二十五小年这一年,很多人家都开始走亲窜访,尤其是当媒人的,这段时间往往是最活跃的,借着走亲窜访的机会到处与人说媒。不过若是像我们大古村前几年那么穷,过年也就没那么讲究了,到了大年三十,一家人能围在一起吃顿像样的饭就不错了,即便有亲戚上门来,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   叶兰亭听完,觉得以前的大古村村民日子过得真是惨啊,她又看看旁边的妮妮,将她低着脑袋,看来也是想到了以前不好的回忆。   “那今年有我在,就让大家过个不一样的年吧。”叶兰亭道。   “怎么个不一样法?”妮妮歪着脑袋好奇地问。   叶兰亭想了想自己以前在现代见过的过年方式,说:“这个嘛,我得回去好好策划一下。”   她想,既然要把她来大古村的第一个春节过得热闹一点,就得弄出个不一样的方式来,他们大古村本来很多家户人口就少,大多数都是男人不在家,只有一个女人拖着两三个孩子和老人,单独一家过年肯定不免冷清,那就不如来个集体过年吧!   一百多口人集体过年,也就不过十几桌流水席的事儿,除此之外,再办个春节联欢晚会热闹热闹,村里妇女儿童这么多,组织大家一起唱唱歌跳跳舞,以后这个优良传统还能留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年货,统一购置,统一采买肯定比大家零散去买要便宜划算,叶兰亭让负责管仓库的吴淼去给大家统计,过年需要买什么年货,家家户户报上来,到时候再由村子里统一到镇上买。   另外之前香皂工坊交给李含香那三百个货后还剩几十个零头散货,上个月哑娘将除去育种外的红薯全部制作成了红薯粉,纺织厂那边被杨青锋马队打包带走的棉衣后还剩一些库存棉衣和毛线,之前叶兰亭让薛霁安试着用鬃毛制作出了牙刷,这些东西,叶兰亭都按照户为单位分成份数,在村里进行一个内部采购。   一个香皂、两把红薯粉条、一件棉衣、两卷毛线、三把牙刷,全部东西打包,内部价五十文,是只有大古村村民能享受的福利。   年货采买和内部采购的消息在村里晒坝的告示栏张贴出去后,村民们都纷纷都吴淼那里去进行登记了。   这么便宜的内购,镇子上起码要几百文才能买到的东西,村长让大家只花五十文钱,基本相当于白送给大家了,只可惜每家人只能买一份,不然大家都想抢着多买几份呢!   村民们原本还想买些肉蛋米面,准备今年过个好年,可听说村长发话了,今年大家一起过集体年!   又问了,集体年是怎么个过法?没听说过这种过法呀。   叶兰亭亲自到村坝去宣布:“今年所有工人都从腊月二十五开始休息,直到正月十五,给大家放二十天假。过年那天,也就是大年三十,全部人都到村坝这里来吃流水席,酒席饭菜的食材我会着人采买,到时候大家负责来帮忙就行啦。此外,大年三十那天,每个部门都要出一个表演节目,到时候我会在村坝广场上方搭一个台子,大家伙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节目。”   大家都觉得非常惊奇,过年还能这样过?   叶兰亭说:“没错,京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就是这样过年的,一边看戏台子上载歌载舞,一边居家团圆大鱼大肉,咱们这儿虽然没有唱戏的,但自己出几个节目自娱自乐不也照样可以。”   “纺织厂就有郑姑负责,你带你手下的女工们一起排个节目;修路队的,杨青锋不在,就由刘小刚吧,你来带领大家排节目;刘大娘你带菜园和庄园的人排个节目;刘铁柱,你带运输队的排个节目,还有蒙学班的,大班小班也都各出一个节目。”   说完叶兰亭看着极力躲避她眼神的吴良:“还有你,吴良,你带你那几个兄弟,也出一个节目吧。”   吴良:“……”   从未想过山贼从良后还要当起戏子QAQ.   “节目编排上,大家有什么困难的可以来找我。”   叶兰亭又叫来妮妮和二丫,看着这两个冰雪乖巧的小姑娘:“你们俩想不想单独表演一个节目啊?”   妮妮和二丫对看一眼,谁也不服谁,立马道:   “我可以唱歌!”   “我可以跳舞!”   叶兰亭满意点头:“行,那你们各自去准备吧。我再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到时候晚会上当小主持人。主持稿我帮你们写,你们俩拿去演练几遍就会了。”   如此这般安排下去,即便是严寒冬天,大古村村民也都有了热情和盼头,每个组织都开始热火朝天的组织他们过年时候的表演节目,叶兰亭原本以为她的这个随意决定,会把村民个为难住,还想着要实在不行,她就教他们搞几个大合唱应付一下也行。   但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来自民间的智慧往往是无穷的。   也是因为她这个随意决定,才让她知道,原来骂骂咧咧的杨二婶会唱对山歌,思想传统的郑姑会唱黄梅戏,吴良那帮山贼会演皮影戏,刘铁柱那帮汉子会打快板,妮妮的歌声如天籁,二丫的舞姿像蝴蝶。   小年夜那天,叶兰亭看完大家的排练,都惊呆了,原来她的大古村个个是人才啊。   作者有话说:   前几天整个人状态很差,写不出来脑子也转不动,花了几天时间终于调整好了心情和状态,恢复正常更新 第50章、1更+2更   因为叶兰亭发话了,所有田庄工厂的工人都从腊月二十五开始休假,所以修路队便赶在年前增招一批人手,加快速度将路修好了。   从大古村直达宝河镇,双车道,即便是两辆马车来回错行也足够。   除了道路两旁的拦路牙子还没有完善外,基本可以通车了。   村民们赶着村里的牛车和驴车三五一行人去镇上逛集市,给孩子买冰糖葫芦和小零嘴吃,辛苦了大半年,终于能在年关的时候享受一下。   过年前,叶兰亭的毛衣终于织好。   她选的灰驼色,高领,修身,纯羊毛的很暖和。   外面再罩一件专门让郑姑帮她定制的羽绒服,红绵布的外料,里面填充的全是鸭绒,用针线连布和绒一起绣上瑞雪落梅图案,前襟盘扣造型,衣领上一圈白色的兔毛毛领,整件羽绒服长及脚踝,腰身做了个寸宽的腰封,像裙子又像儒袄。   脚下再配一双鹿皮做的雪地靴,穿上羊毛线织的袜子,就再也不用怕冷了。   她穿着这身行头走出去的第一天,就把村里的妇女们惊艳住了。   大家都涌上前来,围着叶兰亭道:“哇!村长,您身上这件长袄真好看哩!看着真漂亮,真喜庆!衬得您皮肤真白呀!”   “是啊,村长身材高挑,这样穿真好看!这裙襦样式咱们这些地方见都没见过哩!”   叶兰亭笑吟吟,还非常配合地原地转了一圈:“大家都觉得好看吗,我让郑姑专门帮我做的,你们要是喜欢,也可以照着这个样式自己做呀。”   还有叶兰亭穿的高领毛衣,大家从没见过这种样式的,把脖子完全裹住,不但不显得臃肿,反而保暖又优雅,看起来别有一种韵味。   大古村的妇女们都开始学着叶兰亭的穿着打扮,把毛线拿回去后织成高领毛衣穿,把内购卖到的棉衣改成叶兰亭那种对襟收腰的长襦款式。   毛线和棉衣不够的,叶兰亭允许村民们按家中人口数到纺织厂进行出厂价采购,管仓库的吴淼会给每家进行登记,务必实现大古村上到老下到小,每个村民过年都有过年新棉衣穿。   叶兰亭也给阿公阿婆和妮妮准备了新棉衣,也选了喜庆吉祥的红色,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大年三十那天晌午一过,工厂食堂里就开始忙碌起来,白色的炊烟从烟筒里升起,整齐响亮的菜刀剁板声老远就能听见,哑娘作为主厨,带着十几个村里会做饭的妇女们一起忙碌,杀鸡的杀鸡,摘菜的摘菜,淘米的淘米,整个村坝前都铺满了晚上年夜饭准备的食材,摆在竹筐和木盆里,鲜红翠绿的是好看。   男人们就在村坝对面忙着搭晚上表演用的舞台,把各家各户的桌子板凳抬到大坝上准备起来,一百多口人,碗筷盘子都不够,也得从各家各户借,村里只有四方形的木桌,一桌八个人,一百多号人整整布置了十六桌。   吴良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唢呐锣鼓,让手下那几个弟兄在村坝里敲锣打鼓的舞起狮子来。   孩子们围着舞狮和火堆拍手欢跳,个个穿着厚实的棉衣,裹得圆滚滚,活像个雪团子。   妮妮和二丫躲在老井槐树下,偷偷默背串讲词。   叶兰亭反而成了最悠闲的人,她手里揣着一个暖手炉,这里看看,那里瞅瞅,逢人道一句‘春节快乐,恭喜发财’,惹得大家满脸都是笑容。   薛霁安从镇上买了爆竹回来。到了年夜饭要开席前,将两串爆竹挂在大坝两旁的柱子上,点燃了噼里啪啦炸起来,旁边的唢呐锣鼓声喜气洋洋配合,大古村还是这一次有这样热闹红火的一个年头。   郑姑系着围裙出来,笑着张罗大家:“大家都找位置入座吧,马上就要开饭了!”   杨二婶扯着嗓子道:“村长先坐,村长最辛苦了,今儿可得坐上席!”   大家也都跟着附和。   叶兰亭笑着摆手:“还是让长辈先坐,阿公、阿婆您们坐这儿。”   她扶着阿公阿婆坐上离舞台最近的一桌上席,又请了刘阿翁、赵汾的老母亲、刘铁柱的奶奶等几个岁数大的长辈坐在上席。   ——叶阿公因病卧床无法下地,叶兰亭便让人给他打了一把轮椅坐在轮椅里推下来,兴许是因为今天过年,阿公的气色好了一些,面上也有笑意。   等上席坐完,还剩一个空位,叶兰亭便也不再推辞,跟几位老辈子一起坐了一桌。   村里其余人也都各自找了位置围成一桌,桌子上先放了一盘瓜子和花生米,供大家等上菜的时候打发嘴巴。   见大家都已经入坐,倪妮和二丫俩个丫头上了台,脆声念起新年祝贺词,宣布大古村春节年欢夜正式开始,先由蒙学班的小孩子来个开场表演歌谣。   大家听歌谣的同时,大食堂里也开始往外上菜了,十几桌的菜得同时分两三个人用托盘才能端出来,就跟流水席一样的,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肉汤、蒸菜端上来,好几个都是在大城镇里的饭馆才能看见的菜品,现在竟然出现在了他们大古村的年夜饭桌上。   长辈席没人动筷子,大家也都没人敢先动筷。   叶兰亭先给阿公阿公盛了一碗鸡汤,对大家道:“今天是过年,吃年夜,大家不要拘束,都动筷子吧,开吃开吃!”   大家得了叶兰亭的发话,才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上回从狼牙寨缴获的物资里就有十几坛老窖酒,这次年夜饭也被拿出来摆上了桌,不过妇女们大多不喝酒,酒都被摆到了男人们坐的那几桌。   但叶兰亭却不是那种不沾酒的人,况且今天过年,破例喝一点也无妨。   她用土盏倒了半碗,举起杯,对大古村众人道:“今天大年三十,我敬大家一杯,就祝我们大古村明年家家户户脱贫致富,全都过上好日子!”   不管有酒的没酒的,大家都站起来,和叶兰亭一起共敬新年:“村长说怎么干,咱们就跟着您怎么干!”   郑姑本来是不喝酒的,今天也破例倒了一碗,走过来对叶兰亭道:“村长,这碗酒我单独敬您,好听的郑姑不会说,但您对我们一家的大恩大德我全都记在心里了,永不敢忘。以后不管您说什么,要我做什么,我郑姑都绝无二话。”   说完,郑姑仰头,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叶兰亭看着她的空酒碗,挑眉:“你这莫不是想灌我酒?”   郑姑抹抹嘴笑道:“我不会喝酒,但敬您的酒我得干了!您随意喝点就行,我猜啊,待会还有不少人要来敬您的酒呢。”   叶兰亭余光已经瞧见刘铁柱和两个堂兄弟端着酒碗朝她这边过来的,本来还想一口干的,顿了顿,对郑姑道:“行,那我喝一半吧。”   果然,郑姑刚一走,刘铁柱三兄弟就过来了。   “村长,我们几个也敬您一碗!”   刘铁柱说:“村长,要是没有您,我刘铁柱这辈子就只是个庄稼汉,您就是我的再造父母。”   刘小强:“村长,我脑子笨,多谢您不嫌弃我,还处处提拔我,我会努力干的,保证也不会让您失望!”   刘小刚:“俺也是!”   叶兰亭点头:“你们几个都是好样的,恭维我的话就不用说了,明年好好干,喝了这晚酒,去与家人团聚吧。”   刘铁柱笑道:“我们待会儿还要去给大家伙唱戏看呢。”   台上的孩子们唱完了歌谣,轮换下来坐上桌开始吃饭,又换刘铁柱他们上台去唱戏,一群农村汉子打着快板学着说书人念话本,逗得坝子上村民们哈哈大笑。   整场最惊艳的,还当属郑姑上台唱的一曲黄梅戏了。   大家都没想到,原来郑姑还有一把好嗓子。   听曲听得正投入的时候,吴良也默默来到叶兰亭跟前:“叶村长,我们几个也敬您一杯吧。”   “感谢您的不杀之恩,也感谢您的再造之恩,让我们这群丧家之犬能有个地方安身立命,再也不用过脑袋悬裤腰带行的日子了。”   “您放心,我们这群人以后就追随叶村长您了!往后绝无二心。”   吴良带头,从狼牙寨归顺的十来个前山匪,现在的新村民,都对叶兰亭表示了自己愿意追随的忠心。   叶兰亭道:“如此甚好,大家就安心落户大古村,这里以后也是你们的家。”   这段时日,流民来大古村后彻底感受到了这里人们的凝聚力和团结力,那种靠着自己的创造一点点踏踏实实让日子好起来的喜悦,不是从前提心吊胆靠抢劫度日能有的。   大古村真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或许刚开始这些人是迫不得己归顺叶兰亭,但现在,他们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在这里落叶扎根。   为了能让大古村村民接纳他们,吴良还经常带人主动去帮村民们干活。   这些事自然有人汇报到叶兰亭这儿来,她看在眼里,虽不乏有吴良故意做给她看的嫌疑,但至少这群人已经在主动转变,也是件好事。   叶兰亭这边敬酒不断,台上杨二婶开始唱对山歌了,嘹亮的嗓子平时骂起人来很凶,但没想到唱起砍柴歌来还悠扬十八转的,大家都纷纷叫好,还戏谑地让杨二婶再来一个。   杨二婶叉着腰指着一棒起哄的人笑骂:“你们这帮兔崽子,看老娘待会儿怎么收拾你们!”   等到妮妮和二丫也上台表演完,一个歌声灵动,一个舞姿娇俏,大家都忍不住夸起来,说这对小姑娘是跟在村长身边最久的,将来必定会有大出息。   叶兰亭今晚被敬了不少酒,有些醉意上头,饭菜也没吃多少,阿婆给她夹的菜都堆在碗里没怎么动,自顾支着下颌看台上台下大家其乐融融开玩笑,心里别提多高兴。   “对了,我差点忘了!”叶兰亭叫来薛霁安,让他把她之前准备好的压岁红包拿过来。   “过年了,给孩子们准备的压岁红包。”叶兰亭在每个红包里都装了一百文钱,发给二十岁以下,未婚以及未成年的村民。   叶兰亭坐在桌子旁,对孩子们笑道:“想要拿村长姐姐的红包,就得每个人说一句吉祥话,前面的人说过了就不能重复。”   现在村子里的孩子基本都是上过学的,说几句吉祥话难不倒,难倒是前面的人说过了不能重复。   叶兰亭笑盈盈看着孩子们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地样子,不觉有趣。   但好在孩子们聪明,吉祥话说不出来了,就祝阿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叶兰亭也笑着摸摸他们头,发了红包。   发完了几岁十来岁的小孩,发到刘铁柱黄来福他们那批未婚青年时,大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在时下的环境里,男人十八岁就已经成年了,但村长非规定他们二十岁才算成年。   尤其是薛霁安,他看着叶兰亭递到面前的红包,愣了愣:“我也有?”   “对啊,小伙子,你还没满二十吧?”叶兰亭笑着打趣。   薛霁安无奈地看着兰亭,摇了摇头:“……我开年三月就及弱冠了,还是跟小孩子们一起掺和了。”   叶兰亭诧异:“怎么,你打算说亲啦?”   薛霁安蓦地抬头,语气有些急:“谁说的,没有这回事。”   叶兰亭看着他跟平时沉稳内敛的表情有点反常的样子,觉得古怪,但也没多想,将红包塞进他手里:“拿着吧,你也就能领我这一次红包了,等到明年,兴许就轮到你给大家发红包了。”   薛霁安沉默片刻,看着手里的红色纸包,手指微微收紧。   等表演完晚会节目,发了红包,吃完了集体团圆饭,大家都要各自回家去守岁了。   叶兰亭和妮妮一左一右推着阿公的轮椅回叶家院子,阿婆慢吞吞跟着她们后头,忽而感慨了一句:“这还是我们来大古村后过的第一个热闹年,要是你阿爹阿娘和兄长也在就好了……”   叶兰亭还很少听阿婆念起她的父母兄长,以为老人家是今天受过年气氛影响才有的伤怀,安慰她:“阿婆放心,以后有我在,年年都能让咱们大古村过上这样喜庆的热闹年。”   阿婆在夜色中慈祥地看兰亭一眼,没有再接话,反而是坐在轮椅里不能动弹的阿公微微扭头,深沉沧桑的眼睛看了阿婆一眼,晦涩地朝她摇了摇头。   不过这些正在和妮妮说话的叶兰亭并没有瞧见。   回到叶家院子后,妮妮去给阿公煎药,兰亭有些酒意,回了屋子就准备睡下了。   她靠在床边睡得迷迷糊糊时,感到妮妮进来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因为回来时她对妮妮说让在子时跨岁时叫醒她,不过见到她睡得这么沉,妮妮便没有叫她,默默掩上门出去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叶兰亭醒来,头痛得要死,一看时间,睡到了将近十点钟,院子外头已经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了。   叶兰亭纳闷,她不是给大家都放假了嘛,这些人正月初一大清早的不去走亲戚串门,又跑她家里来干什么。   等到她打着哈欠,披着外袍出门一看,才发现是村民们都来给阿公阿婆拜年送礼了,自家的土鸡蛋,晒的干货蘑菇,腌制的野味腊肉,都给叶家院子提来了。   大家都知道叶村长平时不收村民的任何东西,只得借着年节的时候往叶家院子送些年货,让她想找理由推拒都找不到。   叶兰亭也没辙,大过年的,也不能说让村民们把年货全都提回去吧,便只好让阿婆收下,等过了初三,再挨家挨户还一些年礼回去便罢。   正月这些天,来大古村走亲戚的人家突然多了起来。   郑姑告诉叶兰亭,往年过年,她们大古村是连要饭的都会绕道走的,今年大家都听说大古村富裕了,日子好起来了,以前那种几年十几年没联系的远房亲戚都找上门来了。   可是叶家就没有远亲来攀附,她阿公阿婆对此也理所当然,想来往年也是这样一家人冷冷清清过来的。   有时候叶兰亭甚至怀疑,他们家在这里跟个绝户似的,爷爷祖上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南方地区人。   初三那天,叶兰亭托薛霁安到镇上时给李员外府送了个新年礼,是同她那件羽绒服一块做出来的袄裙,李含香一向爱美,这个礼物她应该会喜欢。   叶兰亭知道,李含香短期内应该都不会愿意见到她和薛霁安,所以新年礼只托人送到李府后就离开了。   初八那天,刘铁柱满面通红地来找叶兰亭请示,说他明年就二十周岁了,可不可以先定亲,等满了二十岁再成亲。   叶兰亭诧异地看他,笑了笑:“过年的时候都没听你娘说这事,怎么这才几天,就要定亲了,哪家姑娘啊?看上谁啦?”   刘铁柱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挠头,眼神都不敢直视村长的:“初三那天,我娘舅那边过来走亲戚,给我介绍了个远房表妹,她只比我小一岁,按他们那边算年纪也不小了,我娘就让我来问问村长,能不能先定亲,好让人家女方安个心,等明年我到了咱们村规定的年龄再办亲事,对方也愿意等。”   叶兰亭含笑听完:“那这么说,你也是很中意这个姑娘的咯?”   刘铁柱脸更红了,支吾道:“我娘说她人很勤快,也老实孝顺,找这样的媳妇以后能顾家。是我娘催得急,其实我的意思也是等明年再说,现在成亲的话家里旧房根本不够住,我想等再赚一年的钱,把家里房子盖了再打算这些事。”   “嗯,你能想得这么长远是好事。所以我才建议大家不满二十岁前不要急着婚嫁,等自己创造出一定的家庭条件,也能给将来的老婆孩子一个好的生活。”叶兰亭又想到个问题:“对了,你这个远房表妹和你是几代亲啊?三代近亲内是不宜结婚的,否则以后生的小孩的容易有遗传性畸病。”   刘铁柱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桂花是我表舅母的弟弟的女儿,跟我不是近亲的。”   叶兰亭点点头:“行,既然你自己满意,就回去跟你娘说,定亲礼先准备上吧,反正按照现在的习俗,走完三礼也差不多半年时间了。”   刘铁柱感激地道:“那就多谢村长了!”   叶兰亭微笑,刘铁柱是他这一批年轻人第一个定亲的,这是个好事,往后他们大古村的年轻一辈再也不会找不到媳妇嫁不到郎君,以后都得由他们大古村的人去挑别人。   等过完正月十五大年,全村人又开始恢复劳作。   不修路了,有很大一批劳动力被释放出来,本来大家都还有点忐忑,不修路肯定就没活干了呀,但叶兰亭一声指令,村里集中人力开始办砖窑厂。   山下烧窑,山上挖黏土。   原来修路那批人和狼牙寨来的那批人全部转移去烧砖窑。   办砖窑厂这件事跟纺织厂不一样,叶兰亭没想奔着赚钱去的,她是为了给村里村民改善居住条件,烧制出来的砖窑到时候会全部用来兴建砖墙房屋和烧制土炕。   叶兰亭站在堂屋前,看着她半年前画的那幅《大古村十年规划图》。   如今村西头建起了纺织厂和公众食堂,村东头建了个临时安置房,山脚下有一个养殖场,村口往外通了一条青石路,除此之外,大古村里的基础建设基本没怎么动。   现在,村里经济运转已经活起来,是时候给村里搞搞基建了。   在叶兰亭画的这副基建规划图上,画了一个‘井’字形的中心轴,以村坝为中心往四周米字形展开。   以后村坝这块,就是村里的娱乐休闲中心,以后村部的办公楼也要移到这里来,总把办公开会的地方放在叶家院子也不是长远之计。   然后围绕村坝广场,预留一条商业步行街,预留一片空地用以修建学堂和医院等公共利民建筑,再在老井四周建一个绿化花园。步行街外后便是居民楼,独栋独院的复式小洋房,呈两个半圆将中心广场包围,分为二环和三环,居民楼外左侧是工厂区,右侧是养殖区,后侧是田园区,再后侧便是后山。山脚下一边是开荒出来的沙地,一边是新建的砖窑厂。   工厂区、养殖区与居民区都分别有路连通村口的直通路。   这规划图叶兰亭是按照现代城市的规划方式来画的,对于大古村这样的小山村而言,有点太过超前。   所以叶兰亭并不慌,她给自己定的实现规划时间是十年,先从最简单和最重要的开始。   什么最简单,翻新房屋最简单;什么最重要,修建学堂最重要。   就在年后刚开工没几天,山上开采黏土的砖窑队传回一个消息,有人在挖黏土时发现了疑似矿盐的东西。   砖窑队的人用树叶把几块琥黄色的石头带回来给叶兰亭看。   她打开树叶,仔细一瞧,还真是矿盐石! 第51章、1更+2更   叶兰亭连忙打开手机对着矿石一扫:【恭喜您,挖到宝藏盐矿石!村庄财富+10000.】   叶兰亭:“……!”   如果能将盐矿开采出来,那她的大古村就发财了!   只是现在朝廷下令禁止贩买私盐,这桩生意恐怕不能拿到明面上做,想到何氏要贩盐也得借江湖人士出手,做得十分隐蔽,一般的小盐商更是得小心翼翼。   叶兰亭想到这儿,立马让砖窑队的人封锁消息,除挖矿时在场那几个人,发现盐矿的事不能泄露出去半分。   好在当时挖采那几人都是本村人,刘小刚带领的小队,他发现疑似盐石的东西后立即带回来给叶兰亭过目,因此知道的人没几个。   盐矿必然要采,但绝不是大张旗鼓的采。   幸而这次砖窑厂建得很及时,正好可以借挖采黏土的名义暗中采盐矿。   其实盐本身并不是什么违|禁物,只是在物资匮乏的古代,盐成了百姓家中稀缺的东西,其重要地位有点相当于后世的石油,至于能制兵器的生铁就更不用说了,一般朝廷只要管控住这两样东西,就能管控住战争和经济的命脉。   以前叶兰亭看史书时,看到关于“盐引”的起源最早见于宋代。北宋太宗年间实行了所谓“折中法”,要求商人须向边境运送粮草而获得盐引。   后来明初政府又诏令规定,盐商须赴边塞纳粮,再由官府发给盐引,称“开中法”。那时因为商人们苦于远途运输,于是在边塞之地就近雇人开垦土地,收获粮食后换取盐引。   如此一来,既保证了军队粮草充足,又收敛了中原腹地的经济流通。   盛朝皇帝才刚开国五年,前朝乱军又频频在北方发起反攻,如今这位皇帝老儿用这样的办法,一能有效管控朝廷财政,二能驱使全国盐商主动为边塞大军运送粮草,可见其雄才谋略不输于历史上其他皇帝。   只凡是与特|权沾边,皇亲权贵总是能从颁令中嗅到巨利,围绕盐引滋生种种包庇勾结行为,这种政|策是不宜持久的。   只能特殊时期行特殊办法。   叶兰亭虽未见过这位盛朝开国皇帝,但她根据一些听来的事迹分析判断,等到北方战事平息后,这位皇帝应当会逐渐将盐引政策开放。   所以她现在将盐矿开采出来,先小部分出手一些,换些银钱用在村里的其他工业和基建,等到过几年不打仗,朝廷管控得不严了,再权宜行事。   小事依众谋,大事当独断。   越小的事情叶兰亭越会召集全村人开会讨论宣布,越大的事情叶兰亭反而只需独自思考一晚上便决定。   村民人多嘴杂,采盐一事暂且不宜走漏风声。   叶兰亭决定好后,将几个心腹手下换来,吩咐他们秘密行事,又抽调了一部分人去砖窑厂,明面上的一批人用来烧砖,暗地里的一批人却是在采盐。   这件事情瞒得很紧,就连郑姑她们都不知道。   年关过后,从镇上收购的毛料渐渐变少,薛霁安便来向叶兰亭请示,是否能将镇上的两间铺子腾一间出来做纺织品零售铺。   自从正月那段时间,外村的人来大古村走亲戚,看到他们这儿的人都穿一种款式新奇的棉衣和毛衣,即便是小孩子的衣裳也很好看,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些棉衣和毛衣都产自他们大古村自己的纺织厂,用镇上收购的毛料加工成的。   大古村村民在自己的村办工厂买东西有便民优惠,但不是大古村的人却是想买都买不着,这可把乡里乡亲都羡慕坏了!   听说他们叶村长规定,纺织厂的东西只销到城里去,根本都不在镇上卖。   除去杨青锋带走那批货外,年后纺织厂开工,仓库里又有了不少现货库存,所以薛霁安考虑,看能不能把收购站旁边的店改成零售铺,把村里的纺织库存销售掉一些。   叶兰亭听了他的提议,沉吟地敲敲案桌:“在镇上销售一部分也不是不行,把库存全部积压在村里确实不明智。”   毕竟如果他们大古村没有自己旗下的商铺,在旁人看来,他们的钱财来源就显得很迷了,所以开商铺是很有必要的。   叶兰亭研磨铺纸,在办公桌上写几个大字:【大古商号】。   “就用这个名字吧,以后它就是我们大古村的金字招牌。”   薛霁安拿起来纸来看了看,浅笑:“村长这手字写得很好看。”   都说字如其人,叶兰亭的笔风原本清隽婉约,现在逐渐透出几分遒劲洒意,或许跟她的心境变化有关吧。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因为镇上已租好现的铺子,卖毛料的百姓就能直接转换成客户,将隔壁屋子腾出来,装潢一下就能开张。这些事根本不用叶兰亭亲自操心。   只在给毛衣和棉衣定零售价时,叶兰亭召集了郑姑和纺织几位女工一道来商议。   刨去成本和人工、运输、铺子租金等费用,一件毛衣零售价最后定为:成人男款两百文,成人女款一百八十文,童款均码一律一百六十文;棉衣无论男女款,统一价三百文。   定的这个价格在小镇上售卖自然偏高,但比起郡上物价不算贵,叶兰亭本意也没想靠镇上这点客流量赚钱,大头还是得销往北方。因为北方比南方更冷,对毛仿品的需求更大。   叶兰亭还定了个规矩,棉衣和毛衣一款每天只卖十件,卖完即止,多的没有。   不是她故意要搞饥饿营销,而是镇上能承担起买一套棉衣毛衣下来花半吊钱的人家,拢共就那么些人。普通村民得攒几个月钱才能买得起一件,她就算敞开卖也不一定能卖得出那么多数量,还能防止隔壁乡镇和郡上的商人来恶意囤货。   很多时候,叶兰亭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她长远的考量在里面。   经过几天筹备时间,大古商号纺织铺终于在正月月末开张了。   第一天开张时,只用不到两个时辰,定好的一天销售量就被卖光了——大多都是镇上的富户买走的。   集市上围观的百姓因为价钱原因略有迟疑,但知道大古商铺卖的棉衣都是实打实的好毛料做的货,质量有保障,等咬咬牙下决心买时,店掌柜笑盈盈出来对大家抱歉道:“今儿的货已经买完了,各位还有要买的,明儿个请赶早!”   街上客人围着不肯走,问:“哪有开店不做买卖的?你们店里不是还有货吗?我们给钱难道还不卖?”   店掌柜陪着笑道:“我们村长说了,我们大古商铺的棉衣和毛衣全是村里娘子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不是那等次品货,为了不赶工,保证质量,我们铺子要限量销售,每天每个款式只卖十件,每人限购一件,卖完即止。这也是为了把好东西给到真正有需求的人手里。”   街上客人不满:“那刚才买走棉衣的全是镇上大户人家,他们哪个家里缺衣裳穿了?”   店掌柜又笑:“所以我们店规定,每人限购一件,到了明天,这些人再来买的话,就没有名额了。到时在座各位想买,赶早一些来,就能买到了。”   “每天那么多人,你能记住谁是谁?”   店掌柜说:“在下别的本事没有,认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这位客官,您要是不信,明儿您再来,保准我还能认得出您!”   一番话便将大家的疑惑不解全都化解了,还给大古商铺立了个特立独行的规矩,倒是新奇。   围观众人见店掌柜真说到做到,卖完限量的棉衣后就关门去了隔壁收购站,大家才慢慢散去。   镇上赶集的人们津津乐道讨论:   “我跟你们讲,我有个表姑就在大古村,是她们那儿纺织厂的工人。我正月里去大古村走亲戚,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看见什么了?”   “大古村人人都有一件这样的棉衣,还有那个用羊毛线织的毛衣,我听我表姑说,都是她们村集体免费发的!”   “好家伙,还有这种好事,这样一套冬衣他们铺子要卖半吊钱呢!”   “那可不,我还听说今年过年他们大古村是全村人一起吃的流水席,那家伙,据说年夜饭摆了十几道菜,全是他们村长出的钱,还给请了外面的戏班子来唱戏,热闹了整整一晚上呢!”   “我听我表姑说,过年的时候他们那位叶村长还给发了集体红包,听说有一百文,顶普通人两个月工钱呢!”   “对对对,这事我也听说了,你们说那大古村以前那么穷,怎么半年时间就翻天覆地变了个样啊?”   “啧啧啧,大古村现在是真有钱啊,富起来了!”   “你们可是不知道,现在周围那些村有女儿的人家,托人上大古村说亲,人家还看不上呢!”   “我还听说,镇上那个老秀才都被请到大古村去当教书先生了,真的假的?”   “这事是真的,我年前去他们那儿修路时,有一次见过刘铁柱赶着驴车送那老秀才回镇上。”   “唉,以前咱们都嫌弃大古村穷,现在咱是真羡慕大古村人的日子啊!要是我们村长也像那位叶村长一样仁善就好了!”   大家都唉声叹气摇摇头,他们村的村长,不逞强凌弱,暗地里整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就得阿弥陀佛咯。   镇上的人最近都在讨论大古村,李员外府自然也听说了。   自从年前李含香被从狼牙寨救回来,就变得异常沉默寡言,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还大病了一场。李员外本来担心女儿是不是受了惊吓被魇着了,请了大夫来看,结果全都被李含香给赶出了门,她拒绝就医。   李府上下全都陪着小心,伺候李含香养了一个多月的病。   李员外整天愁啊,女儿虽然救回来了,但她现在这个样子反而更叫人担心,问也不说,就整天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直到年后叶兰亭派人送来新年礼,李员外满心以为以女儿和叶兰亭的关系,收到她的礼物应该会开心,就把叶兰亭送的东西拿去给李含香看。   结果李含香连看都没看一眼,只冷冷道了句:“拿去扔了。”   李员外难得劝道:“人家也是好意,听说你病了,特地送礼来。况且上次的实情多亏了她,爹都没找到好机会向人家表示感谢,给人家送礼呢。人家反而先送礼来了。东西你不喜欢放着就是了,何必扔了呢。”   “爹打开看了看,好像是件袄裙,我看最近镇上挺时兴这种样式,你一向爱美,穿着肯定好看!听说他们大古村在镇上办了个毛料收购站,还开了个纺织厂……”   李含香面容苍白双目无神,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消瘦得下巴都尖了一圈。她枯坐在榻上,听着李员外叨叨的话音,忽然情绪激动地起身,走过去,抄起桌上针线篓里的剪刀,一把扯开装着袄裙的包袱,准备将它剪个稀巴烂!   然而,刚拆开包袱,从里面掉落出一张纸笺来。   李含香握着剪刀的动作一顿,将那纸笺拾起。   只见上面写着两行清婉俊秀的小字:不甘心失去,就努力争取;不被重重击倒,又怎能华丽站起!   李含香看着纸笺上的字,紧绷地肩膀颓然般泄力,手中剪刀掉落,毫无征兆地扑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李员外在旁边都看傻了:“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快告诉爹,怎么了?”   李含香哭声悲切,闻者无不感同身受,府中众人都只以为李含香是因为丫鬟死了很伤心。   从那天过后,李含香开始正常吃东西,每日早晚会在府中花园散布半个时辰,年后的大半月,渐渐将身体养了回来,面色和神采恢复了许多。   直到大古商铺在镇上开业的第二天,李含香出门了。   重新踏出李府大门,她依然是那个镇上最骄傲最风光的李小姐,旁人见了她,上前寒暄问候,亦能笑着颔首,叫人挑不出一丝不得体之处。   李含香来到大古商铺,目光从客人络绎不绝的纺织铺一直扫到收购站,最后站在薛霁安面前,直视他道:“我要见叶兰亭。”   在铺中忙碌的薛霁安看到李含香出现,面上也没有过多情绪,只平静地点头:“好,我会替你传达。”   李含香说完昂首转身,挺着胸膛从薛霁安面前走过。   薛霁安站在铺子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儿李含香的背影。旁边打下手的吴淼问:“这就是李员外家的小姐啊?长得倒挺漂亮,就是看着有点傲,跟瞧不起人似的,眼睛放在头顶上。”   薛霁安淡淡道:“别人的事不要过多议论,干好你自己的分内之责。”   晚上回到大古村,薛霁安来到叶家院子,将李含香找他的事禀给了叶兰亭。   叶兰亭听完,叹道:“听说她回府就病了大半月,现在看来应该是走出来了。她的事就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往后这件事就当烂在肚子里吧。”   薛霁安点头:“我知晓。”   顿了顿,薛霁安道:“只是我观李含香此人心性狠绝,连自己身边多年的贴身丫鬟都下得去手,村长还是不要与她过于深交了。”终究不是一路人。   况且现在李含香还不知道她当初落入马三之手是因为被误认成了叶兰亭,而现在这些流寇又全归顺了叶兰亭手下。   薛霁安不敢保证李含香知道这事以后,会不会极端地将仇恨记在叶兰亭头上。他对人性从来不敢高估,所以往往先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再做最积极的打算,这是他一贯沉稳内敛的思考风格。   叶兰亭只手撑在案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砚台:“狼牙寨的事,我一直心有愧疚。这与深交不深交没关系,我只是想,能帮她便帮一把,这样我自己心里会好过一点。”   叶兰亭说这话时情绪不高,薛霁安知道她是个天性善良的人,对村里老人也好,孩子也好,全都施以最大的仁善和友爱,哪怕是对村里的赖皮狗,她都从没有呵斥过一句。   她帮助了身边所有的人,耐心地,温和地,鼓励大家,循循善诱,如沐春风,把责任和重担全扛在自己身上。有时候薛霁安都不明白,一个人的胸怀为何可以大爱无私到这种境地。   难得看到她情绪低落的时候,薛霁安有点心疼,温声道:“你不必太过自责,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或许李含香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兴许她的福气还在后头。”   叶兰亭笑了笑:“你竟然也会说这种话,我以为你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呢。”   薛霁安眸底也沁出浅浅笑意:“您不是说过,凡事要辩证的来看吗。”   叶兰亭打趣:“看来上次给你的那本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你钻研得很深入嘛。”   一提到这个,薛霁安微微蹙眉:“只是读了个皮毛,里面很多话我感觉自己还似懂非懂。”   “无妨,哲学嘛,一遍不懂,多看几遍。一边对照现实,一边看书体会,慢慢就透彻了。以你的天赋,不会难理解的。”   薛霁安不知道为何她总是对他有一种毫无来由的期待和相信,她的态度一直在影响着他,会让他不自觉地不想让她这种期待落空。   所以,只要是她期待的,他都会尽全力去做到最好。   ……   大古村发生这么多事情的同时,在遥远的北方,带着四十人北上的杨青锋也遇到许多始料未及的事。   他先是一路掩饰行装,率领大部队在何氏商号前头十几里路帮其开道,一路上遇到几波不成气候的流寇拦截,都被他们击退了,就这样,一直北行过了洛河。   过了洛河后,商队开始转船运,在天堑三门峡,突然遇到一伙异常凶狠的水匪。   杨青锋率领大古村二十卫队和狼牙寨二十人与三门峡水匪狭路相逢,他本想趁此乱阵,将何掌柜击毙于乱箭中。   不想还未等他出手,水匪中已经有人盯上了何掌柜,连射三箭将其毙命,目标十分清晰。很显然,对方是冲着何氏商号的货船而来。   何掌柜一死,杨青锋本欲带着手下佯装败退,却发现了蹊跷,何氏商号自己的镖队与那水匪头子似乎相识,像是故意将货船送到对方的埋伏中来。   杨青锋察觉不对,夺了自己藏在何氏商队里的一船货,带着手下撤离,掩身躲到岸边密林,一直看到水匪缴了几艘何氏的商船逃去,镖队竟也没有穷追。   他问随行的以前劫过商道的狼牙寨人:“你可知晓那些水匪什么来历?”   “这些人多半不是真正的水匪,很有可能是买家派来接货的。就跟我们一样,正主身份不方便出面,就会出钱请一些流寇水匪,用‘打劫’的方法交货。这样官府一般就查不到。”   杨青锋想到临行前村长交代给他的事,想了想:“看来何氏商货只负责送过洛河,剩下的是买方自己运送。我们悄悄跟在后头,看看那些人究竟什么来头。”   因对方走水路,杨青锋他们上岸后改走马道,又运了三车棉毛衣,在抵达离北方边界最近的梁城后,他便找了个当地的行商将货物全部出手,轻装上路。   一直追到沧州朔城,才将那伙水匪的踪迹追上了。   进入朔城地界后,当地民风就完全变了一个样。这里的人十分彪悍,即便是马商也穿着兽皮袄,裹着毡帽,腰间别着大刀,说起话来叽里咕噜的,南方人一般听不太明白。   但好在随行的狼牙寨人里有几个老家是北方的,大致能听懂这边的话。   打听一番后了解到,沧州正在打仗,朝廷派了五万大军前来镇压前朝乱军。   从打听到的消息说,乱军是前朝太子的遗腹子,被一些旧臣拥护,意图匡扶陈国。   当今盛帝灭陈国后,许多前朝旧臣蛰伏四散在北方几座城池,直到几年前,那位曾经消失的皇长孙被找到,得忠心旧臣拥护,集结了几万兵力开始在沧州图谋复国。   于是战乱四起。   连年战乱,沧州地界的老百姓就成了惊弓之鸟,很多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敢在外面走动的,都是有点技艺傍身的。   杨青锋他们一行人为了不引起注意,在进入沧州后,也换了当地的行头。但那伙水匪进入沧州后,却像泥鳅钻进了田里,突然就消失了。   “头,怎么办?货跟丢了。”   彼时杨青锋他们正在朔城城门的古道茶庄休整,周围全是马商和流民,杨青锋决定再往前追一程,那么大几船货,就算全吃进去也得要见个影。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前往沧州时,见到一行铁骑马队从马道上疾驰而过。   那行铁骑身型健硕,神情警戒,以灰巾覆面,长刀佩身,骑的马不是普通的枣马,而是跑的极快乌骓马。   两方人马错身而过时,杨青锋与那铁蹄领头之人有短暂一瞬的眸光对视,而后马蹄便呼啸如影掠过,只余长道上黄沙四起。   身后的大古村和狼牙寨人都不由自主感叹:“沧州地界虽然战乱,但真是卧虎藏龙啊,这行铁骑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那刀鞘都透着寒气。”   杨青锋却心头惊疑,刚才对方领头与他对视那一眼,让他感到似曾相识。   “……叶大哥?”他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叶大哥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啊。”   作者有话说:   没错,就是兰亭的哥哥,终于出场了! 第52章、1更+2更   且说杨青锋在朔城所遇那行铁骑。   铁骑一路策马疾驰,两个时辰后终于在离城三十里路的一处山谷停下。   前方谷中隐隐可见白色的行军帐篷,在纷飞的白雪覆盖中,气势庞然一眼望不到尽头。   几十行从朔城回来的铁骑进入军帐区,领头那男人从马背一跃而下,扯开覆在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俊挺深沉的年轻容颜,灰色斗篷下,是一身玄银色的铠甲,身材高挑,步伐健急,下颌上有微青的胡茬,一看便是昼夜赶路不曾休息。   守在大帐两旁的士兵见到年轻男人,恭敬颔首:“殿下。”   被称作殿下的年轻男人点了点头,风尘仆仆带着一干属下迈入行军大帐。   进入大帐后,立马有侍卫迎上,替他卸去铠甲和佩剑。帐中燃着炭火,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舆图,中间一张案桌,桌上摆着点旗沙盘,案桌围坐着几人,皆是其忠臣幕僚和心腹将领。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属下得到消息,盛军已经调了两万兵力支援朔城援守,眼下我们粮草短缺,我建议我们转移营地。”   那位殿下披上大氅坐到案首,沉声道:“调来的粮草已经送到,朔城我们打了两个月,盛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能放弃,必须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拿下。”   “粮草运到了?那太好了了!”   帐中众人都很喜悦,最近为了粮草短缺一事大家都在愁,现在既然有了粮草,就不用想着放弃已经到嘴边的城池了。   幕僚和将领当即铺开朔城舆图,开始重新点兵布阵,计划在盛军的援军到来前大一个闪击战,速战速决夺下朔城。   年轻的殿下静静听着心腹们的商议,沉俊的脸上不露形色,只眉峰不着痕迹蹙起,陷入了沉思。   他在朔城城门口不经意遇见的那队马商,打头那个年轻小伙的面孔异常熟悉,像极了一个故人。虽然其穿着沧州风俗的衣裳,也做了马商的打扮,但他确定自己不会认错。   佐证便是那队马商里好几个都是熟面孔。   他们怎么会跑到沧州来?又为何会出现在朔城?   这些人明明该在南方的偏远山村过与世无争的生活,为何突然成了马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古村是不是出事了。   若是大古村出事,那她……   入冬后,沧州连下了几场大学,已经两三个月没有南方的消息了。   帐中将领正在商讨攻城策略,却见一直沉默不语的殿下霍然起身,脸上神情沉敛如水。   “殿下,可是有何不妥?”军师惊疑不定地问。   “无事。”殿下挥手,转头吩咐亲卫:“去把斥候尉叫来,我有事要问。”   他道:“你们先行商议,攻城一事先有军师权定。”   年轻的殿下挥开大帐,留下一群不明情况的属下,召来亲兵中的斥候尉,沉声吩咐了几句,斥候尉即刻领了一队探兵打马而去。   寒风凛冽的山谷中,巡逻的士兵整齐走过。   过了片刻,一传令兵奔回,入帐禀报:“报——粮草已运回!”   年轻挺俊的殿下负手转身,寒风将他肩上的墨色大氅吹得猎猎作响,他的眸光远眺向南方,露出深深的忧思。   ……   “头,那伙水匪定是将从何氏接来的货运往朔城了。”   “朔城马商多,许是分批将货运走,我们对这片地界不熟,怕是查不到下落了。”   杨青锋坐在马背上,遥望着前方朔城的方向,现在摆在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转道回去,要么继续往前。   临行前,叶兰亭给他了自主决定权,她说,只要不危及随行人员生命安全,一切事情可以由他全权决定。   如果杨青锋没有在朔城马道遇到那个神似叶大哥的神秘铁骑首领,或许追到这里他就会决定回去了,因为叶兰亭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   但往往有时候命运的巧合就在一瞬间,他偏偏遇到了那个人。   在四五年前,杨青锋还是杨虎娃的时候,那时候他才十二三岁,村里别的孩子都不敢独自进山打猎,唯独他敢。那个时候,叶阿公的孙子叶宴陵叶大哥还在,他也时常会独自一人进山打猎采药。   那时候村里的大人刚被应招服兵役,剩下的全是不满十六岁的少年和稚童,当时在村里,叶大哥是剩下那批少年里岁数最大的——他刚好避过了服兵役的年龄要求。   叶大哥懂的东西很多,他会识字采药,还会射箭打猎,他出口成章,懂很多道理,就跟现在的村长一样,他们兄妹俩都是极有天赋和智慧的人,这种智慧仿佛是天生的,旁人怎么学也比不上。   叶大哥喜欢坐在山边的崖石上,久久地看着夕阳和落日,神情飘远得叫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那时候,年纪小小的杨虎娃在世上最佩服的人就是叶大哥了,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头转,叶大哥教会了他很多以前不懂的东西,比如怎么通过辨别动物的粪便判断猎物几天前来过这里,又怎么制作捕兽陷阱,又怎么在野外对付狼群。   然而有一天,杨虎娃再进山找叶大哥时,只在崖石上发现了一只掉落的布鞋,和滚落山下的药篓,周围是野兽撕咬的痕迹。   村里人都说叶大哥是遇上大虎被咬死了,也有的人说,他是被熊瞎子扑咬不小心掉下山崖摔死了,总之什么说法都有。   那次全村人进山,在深山崖石下找了整整三天,都没有找到叶大哥的尸首。   村里老人叹气,说叶老爹的孙子死得惨啊,连个尸骨都没留下,就算是掉下山崖,怕也是早就被野兽给叼走了。   叶阿公和阿婆白发人送黑发人,痛断肝肠。   那时候的叶兰亭还很小,说实话杨青锋现在已经有点想不起来那时候的叶兰亭什么样子了,但他只记得,那时候的叶兰亭就跟现在的妮妮一样,看起来很可怜。   她再没有哥哥了,只有一对年迈的阿公阿婆。现在阿公病了,阿婆也老了,再过几年,她就真的孤身一人了。   杨青锋不知道她是以什么心情,什么样的信念,用那样瘦弱的肩膀承担起整个大古村命运的。   仿佛她从来只会为别人着想,从没有为自己着想过。   杨青锋就想,当年全村人都没有在山崖下找到叶大哥的尸首,万一他真的没有死呢。   他是那样出类拔萃的男儿,他懂得那么多制服野兽的技巧,他身手是那样强壮,怎么可能会因为熊瞎子和大虎就掉下山崖摔死了呢。   当年的杨青锋就不愿相信,只是此后几年,也一直没有找到叶大哥,如果他真的没死,又怎么可能不回来呢——他的家人和妹妹全都在大古村啊。   所以渐渐地,杨青锋也就默认了叶大哥已经死了的事实。   直到这一天,他在朔城马道与那位灰巾覆面的铁骑首领擦肩而过,杨青锋心惊肉跳,他有个直觉,那个人就是叶大哥!   如果是,那他一定要找到他,这样兰亭就有哥哥了。   ……   伫立大古村后方的落日山是个神奇的地方,资源丰富,环山险峻。   据说山里死过不少人,叶兰亭还听说,她那‘便宜哥哥’就是死在山里的,据传是因为进山采药时遇上了野兽,不小心摔下山崖,就死了。   阿公阿婆对她哥哥的事讳莫如深,显少提及,两个老人只将哀思藏在心底。   叶兰亭还记得,她当初从爷爷手里接过村长位置时,爷爷给了她一套布衣青衫,那套衣裳就是她那个哥哥的,他死时十六七岁,跟叶兰亭现在一般大,两兄妹衣裳竟能换着穿,当时还被杨青锋将她认错过。   最近阿公可能是越病越糊涂了,有一次叶兰亭给他喂药时,他竟看着叶兰亭迷迷糊糊唤了声:“宴陵……”   叶兰亭连忙握着阿公的手道:“爷爷,我是兰亭啊。”   阿公艰难地睁眼看着兰亭,许久才喃喃道:“兰亭……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   叶兰亭凑近了仔细去听,也没听清楚阿公后半句说的什么,因为阿公又昏过去了。   最近阿公病情加重,叶兰亭只得让妮妮在家帮着阿婆一块照顾,开春后村里事情多,叶兰亭实在分身乏术。   后山的盐矿开出来后,叶兰亭进山巡视过一次。   矿盐石采出来后,要先加温炼制,炼制后再经溶解、过滤、晒制,最后才能形成可食用的晶盐。   为了完善这套制作工序,准备这些工具,叶兰亭和薛霁安两人费了挺大的功夫。   尤其是还要不引人注意,悄悄的进行。   因为村民对炼盐没有经验,所以第一批盐做得比较少,晒出来后颜色有点发黄,是那种石黄色,尝起来味道倒是咸的,只叶兰亭觉得颜色不佳,但薛霁安说,市面上贩卖的盐,大多都是这种泛黄的颜色,只有海盐白一些。   叶兰亭亲自督促制盐过程,经过两次的试验调整,再晒出来的颜色便漂亮了许多,颗粒也更均匀。   叶兰亭很满意,让刘铁柱他们照着这样的标准做,以后做出来的盐就可以拿去卖了。   二月份的时候,山下沙地种的萝卜丰收了。   因为种在沙地,土壤好水分多,萝卜长得又大又长。   采摘那天,叶兰亭让刘大娘带着大家一起挖萝卜,大家都非常有干劲,因为沙地也属于村里的集体田,萝卜丰收了,每家每户都能分到。   叶兰亭也撸起袖子扛个锄头,跟着大家一起上山挖萝卜去。   过年的时候,年夜饭上就有一道菜叫素炒萝卜秧,就是用的一些还未长大的萝卜叶当菜苗吃,现在萝卜成熟了,那些长大的萝卜叶子还可以剁碎了拿去喂鸡,喂兔子,这十来亩的萝卜叶,起码够养殖场的鸡和兔子吃半个月,杨二婶表示很满意。   刘老翁也带着田园的农民过来帮忙,带了许多自己编织的竹篾筐,挖出来的大萝卜,不到一拢便能装满三大筐。   刘大娘问叶兰亭:“村长,这萝卜这么多,到时候吃不完放坏了可咋整啊,多可惜!”   叶兰亭一边挖土一边说:“萝卜的做法可多了,新鲜的萝卜炖汤最好吃,吃不完可以做风干萝卜,还可以调泡菜水用来泡酸萝卜,脆萝卜干,烘萝卜饭,吃法多得很,到时候我让哑娘做出来,你们去跟着她学。”   大家都很期待,之前村长让大家种的红薯,蒸来就很好吃,又甜又沙,后来大家用内购价买到的红薯粉条,拿回去炖了肉汤和蘑菇汤,吃起来又软又弹,入口即化,能叫人把舌头都化了,尤其是家里孩子,最爱吃那个红薯粉了,只可惜每家人只有两把,多得便没有了。   这回沙地又收了萝卜,大家就更期待了。   大家都夸哑娘手艺好,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到了她手里,都能变成美味佳肴。   哑娘口不能言,就只能腼腆地冲着大家笑。   叶兰亭的鞋子到处是泥巴,她的羽绒服衣摆也沾上了,虽然她不嫌脏,但是觉得有点难洗,挖完了自己领的那一拢地后就坐在田埂便上休息,跟村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大家都问刘大娘,她家铁柱刚定了亲,对方姑娘咋样啊。   刘大娘笑呵呵地,只说姑娘人挺老实本分,是娘家本亲介绍的,知根知底,以后嫁到他们大古村来绝对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因为叶兰亭给定的村民婚嫁规定里,有一条就是,只要嫁/娶进了他们大古村,在大古村落户后,都能享受大古村的村民待遇,现在整个宝河镇谁不知道大古村村民日子过得好,想要嫁进大古村,可难呢。   “这都要感谢咱们村长,要不是村长带着咱们修路,办工厂,集体种田,咱们大古村的日子哪能像现在这样啊。以前我都愁啊,我家铁柱眼看就十□□了,这媳妇连个影儿都没有呢!这不,就年底这两个月,我都收到好几个媒人来说亲了。最后挑来挑去,还是选了自己本家介绍的姑娘。”   杨二婶更神气,从地里抬起胸膛:“你才几个媒人啊,你们是不知道我家虎娃,正月那几天哦,啧啧啧媒婆将我家门槛都要踏破了!还好虎娃出去办事了,不然他那个榆木脑袋,见了那么多媒婆都不敢出门了。”   其余的婶子便揶揄杨二婶:“那些媒婆怕是都被你给骂跑了吧?”   “那哪能啊,我得给我们家虎娃挑个好的,再说了,虎娃今年才十八,成亲还且有两年呢,到时候得村长亲自把关,我这个当娘的也不用操心。”   叶兰亭将手揣在兜里,笑盈盈听着村里婶子们聊八卦。   她没听出来杨二婶的话外之音,旁人到是听出来了,杨二婶这是根本没想给她家儿子说亲,一门心思惦记村长呢,想让村长给她儿子做媳妇,怕不是想得有点美哦。   “兰亭姐姐!兰亭姐姐!”这时沙地下忽然传来妮妮着急的呼喊。   叶兰亭拍拍手站起身,几步走过去:“妮妮,你怎么过来了?”   妮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神色又慌又乱:“姐姐,您快回去看看吧,阿公……阿公他不好了!”   叶兰亭心头一噔,忙扔了手中锄头,提步就往山下跑。   在山上挖萝卜的村民们也都担心起来,叶阿公早几个月就卧病在床了,过年时都是推着轮椅出来的,这回怕是……   叶兰亭大步往前跑,一边问妮妮:“阿公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妮妮急得都哭起来了:“我不知道,我刚才给阿公喂药时他就没反应了,阿婆让我赶紧来叫你回去。”   叶兰亭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回叶家院子,推开阿公住的屋子:“爷爷!”   阿婆脊背佝偻坐在阿公床畔,一头银丝苍老悲戚,她正掩绣哭泣,见到兰亭回来,红着眼眶对她道:“兰亭,你阿公怕是要去了,你快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叶兰亭的眼泪突然就从眼眶里滑了下来,她疾步奔向床榻,一把握住阿公的手,颤声道:“爷爷?爷爷?您睁开眼看看,我是兰亭啊,我在这里。”   阿公整个人已经没什么反应了,眼皮也已经沉重得睁不开,但叶兰亭还能感觉到她握住他手时,他手指微微动了动。   阿婆哀声道:“你阿公只知自己已到了弥留之际,撑着最后的时日,就是舍不得你。今天早上起来,他突然恢复一些精神,我就料到他恐怕是回光返照……”   “他还撑着一口气没咽下,怕是还有话想对你说。”   阿婆起身,拉起旁边抽噎掉泪的妮妮:“孩子,跟我出去吧,让阿公和你兰亭姐姐说几句话。”   叶兰亭跪在阿公床前,双手握住阿公已经行销骨瘦的手腕,笑着哽咽道:“阿公,您会没事的,会好起来的。兰亭还没有好好孝敬您呢,您不能就这样走了。”   半晌,阿公才终于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皮,勉力抬起手,指着床对面的柜子。   兰亭转头,顺着阿公指着的方向,见他一直指着柜子,便走去,在柜子里找到一个盒子。   叶兰亭将盒子拿起来,打开,里面是一枚玉佩,一把钥匙,还有一封信。   “爷爷,这些东西是什么?”叶兰亭不解地问。   叶阿公喉咙里发出一些不甚清楚的音节,叶兰亭凑过去,将耳朵靠在他嘴边,只听爷爷道:“你的……身世,信,不到,走投……无路,不、得、打、开……” 第53章、一更   叶阿公在二月伊始之春这一天的傍晚去了。   他躺在床榻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紧紧握着兰亭的手不放,好像还有好多事情放不下。   阿婆沉侵在悲恸中以泪洗面,叶兰亭尽管心情悲伤,但仍要振作心情操办老人的身后事,让年迈的阿婆可以少些伤怀。   叶阿公的丧事自然也是整个大古村的大事,灵堂设在叶家院子,待老人入馆下葬后,灵位会摆进宗庙祠堂。郑姑和刘大娘她们都来叶家院子帮着操持丧事,除了远在北方的杨青锋,在上河郡的赵汾、郭芙和杨飞羚几人,其余的村民全都赶回来吊唁。   叶家的丧事传开,周围邻村和镇上也来了不少乡邻吊丧。   丧事办得比较隆重,叶兰亭搀着阿婆,披着麻孝衣站在院前迎送前来吊唁的乡邻,直到阿婆身体撑不住,才让妮妮将她扶去休息。   等到晚上吊唁的人都散去后,只余叶兰亭一人跪在阿公灵棺前,安静地往火盆里放着纸钱。   灵堂四周悬挂着白色的悼符,香炉里萦绕着香烛的烟雾。   叶兰亭面前放着阿公临走前交给她的那个盒子,盒子里除了一枚玉佩和一把钥匙外,还有一封信,阿公说这封信关系到她的身世。   阿公说,让她不到走投无路时不要打开。   但叶兰亭想,她这辈子恐怕都不会走到那一步。   所谓身世,对她而言只是一个人设罢了,并没有阿公以为的那么至关生死。   现在既然真相就摆在她面前,迷雾可以就此解开,叶兰亭只能对阿公说句孙女不孝了。   她在灵堂前拿起信封,将它打开。   信纸已经发黄陈旧,可见这封信是在多年前就写下的。   叶兰亭慢慢将纸展开,一字一句默读信上的内容。   刚读了几行,她的眉梢就抑制不住惊愕地抽搐了起来,饶是她已经见过这么多大场面的人,看完这封信,也不由得瞳孔地震,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离谱了吧……”良久,叶兰亭才不可置信地自语了句。   这封信,是一个自称她父王的人写的,他在信中道,他是陈国太子,十年前异姓王盛元苍谋朝篡位,十万大军逼进天京,当时还是太子的他被东宫死忠掩护秘密逃出天京,太子妃在逃亡路上难产生下一女,就是叶兰亭……   生下她没多久,几位将军相继领召率兵勤王,和盛元苍的谋反大军几战几败,自此整个天下陷入战火。陈太子便将一子一女交给当时当时负责给太子妃诊脉的东宫太医,也就是叶阿公,和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就是今天的阿婆,派了一队死卫将他们护送到安全之地,离开北方战火。   盒子中那枚玉佩就是叶兰亭的身份玉蝶,那把钥匙是能打开陈国先祖埋葬在祖陵下的藏宝钥匙。   叶兰亭:“…………”   她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她能从阿公三缄其口的态度猜测出她父母的死因不太一般,但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不一般!!   如果信上所言都是真的,也难怪阿公到死都不允许她离开大古村哦,作为战败方的‘前朝余孽’,她这般跑到外面到处招摇过市,不是自寻死路才怪呢。   叶兰亭花了很久才消化掉信中所写内容,然后她立马想到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如果信中若言为真,那北方那群前朝乱军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毕竟按照这信上所说,她和她那个便宜哥哥才是正统。但她哥叶宴陵,不,应该叫陈宴陵,陈宴陵几年前进山采药时就摔死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个血脉,那那些前朝旧臣拥护的人又是谁?   如果只是拥立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皇族旁亲,那那伙乱军也不过是别有目的,想在成事后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   而今十几年过去,如今盛朝已经立国祚五年,一朝天子一朝臣,天京中的人事物,早就被新王朝清洗干净了。   换个角度说,当初陈国若不是从根上就腐朽溃烂,又怎会给人机会起兵篡位?所以不管北方那群前朝旧军拥立的人是谁,叶兰亭都觉得陈国已经大势所去。   倘若当今盛朝皇帝老儿是个英明君主,现在陈国旧部又重新起战,不过是图增生灵涂炭,最终受苦还是老百姓。   就算信中所言是真,叶兰亭也没有办法带入那个所谓的‘前朝公主’身份,因为从叶兰亭这个现代人的视角来看,封建统治王朝改朝换代不过就是换了个姓氏,又不是换制度。陈国的皇帝无能,那就换一个更有才能的人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历史从来就没有规定,不是说你生在皇廷,江山就一定得由你来继承。   叶兰亭想着想着陷入了沉默,灵堂里松木的香烛味道反而熏得她越发清醒。   她跪在灵堂前思考了整整一晚。   在天色破晓的时候,她将玉佩钥匙收起来,将信投入火盆里烧成了灰烬。   天亮后,叶兰亭起身走出灵堂,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仍是叶兰亭,她也只是叶兰亭。   她还是大古村的村长,这才是她存在这个世界的初衷和根本。   叶兰亭回到屋子,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开游戏界面,毫不意外看到系统弹框跳出一个惊叹号提示。   她点开,见系统提示的小字道:【恭喜您,解开身世之谜!】【恭喜您获得玉蝶x1,宝藏钥匙x1,当前声望+999】   与之而来的,是除她现所在大古村上行政城郡洛城以外的全版地图瞬间解锁。   当初那些地图全被一片片云朵罩住,只能窥其一,不能见其全局,无论她怎么双指放大调小,地图都只在大古村和宝河镇,最远不过上河郡之间打转。现在,大古村变得极其渺小,上河郡也不过其中一小块地,洛城坐落在长江南边,视线往北,还有许多许多的大城池,在地图上占据了比洛城还大的板块,许多个这样的板块形成了这个王朝的国土。   叶兰亭的视线落到地图上的天京。   天京就在中原偏北,贯通南北要塞,难怪陈国旧部一直盘桓于北方沧州,沧州是个天险关隘,只要攻破这个州,就能对天京虎视眈眈。   叶兰亭开始担心起远在北方的杨青锋。   他可千万不要有事才好啊,叶兰亭站在院子的围栏墙前,朝遥远的北方眺望。   年后杨飞翎传回上河郡那边的消息,何氏商号派人从郡城辖下地方收了许多粮,棉布棉衣全部涨价了,许多商铺从年前就开始囤粮,因为官府要开始派人征收春季田税了。另外还说何子骞过年一个月回了洛城,杨飞翎不知从何渠道打听到,何子骞在洛城有个夫人,其老丈人是洛城郡守。   叶兰亭上回传信过去,就让杨飞翎放出各种假消息,以混淆狼牙寨被剿灭一事。   狼牙寨荼毒狼牙山两三年,马三又与何氏有暗桩往来,是以官府从未真的出动过官兵剿匪,只偶尔例行公事做个样子给百姓看,都是连山都还没进,就在山脚下虚晃一枪便打道回府。   这回被叶兰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剿灭,除了宝河镇这边的人知晓,就连爻冈镇那边都是年后才有人听说,因为年关正是大家进城卖货买货的高峰期,狼牙寨山贼竟然没有出来抢劫,大家联想之前宝河镇的风声,才开始半信半疑。消息渐渐传到上河郡,但何子骞本人回了洛城,何二叔又带商队去了北方,现在恐怕早已尸首异处,狼牙寨又倾巢四五十人为何氏商队开道,是以寨子中到底是真的空了还是假的空了,没有人知道,全是道听途说。毕竟每隔半年就会谣传一次狼牙寨被剿了,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反而没有什么人信。   大丫郭芙的信是随着赵汾寄回的信一块收到的。   她简略向叶兰亭说了她在上河郡的情况,因信中不便提及过多,只说在何氏一切顺利,报了平安,更多的是问起家中亲人情况。   叶兰亭把她的信交给郑姑,让她们母女自己回信。   阿公的丧事过后几天,薛霁安从镇上回来陪在她身边陪了几天,她在迎送吊唁客人的时候,都是他在帮着操持安葬事宜。   薛霁安发现自从阿公去世后叶兰亭总是会看着北方心神不宁,便说:“宝河镇和爻冈镇两边的收购站都已经能正常运转了,吴淼和黄来福也都能独当一面,我看我就从镇上回来吧,让他们两个管收购站,我回来帮你打打下手。”   叶兰亭点头:“也好,春季田税马上就要开始收了,让刘老翁估算一下冬麦的收成,看看村里能剩多少余粮。还有蒙学班的孩子们,上回翟先生跟我说,今年三月郡上会有一次童试,他想挑几个学得不错的孩子推举去考童生,我觉得这是可以的。你回来后就和翟先生一起把这件事办了吧。”   薛霁安应下来,他还想说点什么安慰叶兰亭,她只有阿公阿婆两个亲人,伤心是在所难免的,那种痛失亲人的感受他很清楚什么滋味,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自己有什么立场和身份去说那些话,抿了抿唇还是沉默了。   最后他只道:“您这几天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身体不要累垮了,阿婆还需要你。”   叶兰亭朝他笑了笑:“我才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脆弱。我只是在担心杨青锋,他已经去了一个多月,没有音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卡文,只有一章 第54章   上次李含香托薛霁安带话说要见叶兰亭,结果后面叶兰亭忙着盐矿的事,阿公又突然病逝,她一直忙得抽不开身,便一直没有去镇上。许是听说了叶阿公的事,头七那天李含香倒自己到大古村来找叶兰亭了。   这有些出乎叶兰亭意料,她没有想过事到如今李含香还愿意来大古村找她,但往深处想想,又不算意外,毕竟李含香一直是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   叶兰亭也从没有觉得那件事会将她击垮。   只是两个月不见,李含香变化有点大。   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淡,以前她总是面目含情嘴角带笑,使人感觉与之相处愉快,现在举手抬足中有种冷漠的距离感,仿佛戴上一张假面具。   叶兰亭说不上这是好还是坏,好的方面她应该是真的走出来了,整理好心情重新面对生活;坏的方面她怕是从此以后会对人性产生一种极深的厌恶,以后的婚姻生活恐怕也会受到一些心理阴影的影响。   她身边带了一个面生的丫鬟,随行除一个马夫外,还有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魁梧护卫,来到叶家院子后,先简单地祭拜了叶阿公,而后在叶兰亭的办公堂屋与她单独见面。   叶兰亭将她请入座,说:“上回薛霁安带了你的话回来,但后面村子发生了一些事,我实在抽不开身,本是想等这几天忙完了再去一趟镇上找你,没想到你倒先来了。”   李含香扯着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即便我在镇上,也听说了不少你大古村的事。这次马车出来,走的你新修那条青石路,居然还要收过路费。”   叶兰亭温和含笑:“前前后后动员了近两百个村民,花了这么多人力财力修好这条路,自然要收回一点成本。路过马车一两文钱也不算多,就算是普通村民也不会有负担。”   李含香抬头打量叶兰亭,过了片刻,才语气复杂地直言道:“我以前只觉得你比旁人多些聪慧,现在看来,是我眼拙了。你的才智不输男人,是个有格局的人。我为我之前因美肤皂的事那样说你,向你道歉。”   叶兰亭心下有些讶异,李含香这样的态度转变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微笑摆手:“一点小误会,我从未放在心上。你能不再介怀,我倒是很高兴。”   李含香却道:“这两个月,我将自己关在府里,想了很多事情。我想起来上回我来大古村时,你曾对我说过的那番话,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才明白,其实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在话里示意过我,只是当时我自己没有听明白。”   “当时我气性上头,对你说了那些话,请你不要介意。其实我一直在心里把你当朋友。在狼牙寨……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谢谢……”李含香语气停顿片刻,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谢谢你替我把事情隐瞒下来,也谢谢你替我善后。”   叶兰亭默然,她怕自己担不起这声谢。   “希望你能永远保我保密。”李含香转头看向堂屋外,越过外面一间跨院能看见院子外薛霁安正在给一群半大的孩子讲课,男子一身布衣脊背削瘦,清隽苍白的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几乎接近透明,刺得她狠狠眯起了眼:“还有他。”   叶兰亭道:“我当然会,他也会的。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李含香似嘲地勾着嘴角,转过头来看着叶兰亭:“你当然可以相信他了,因为他喜欢你嘛。”   叶兰亭一愣。   李含香表情更讽刺了,甚至是觉得叶兰亭有点可笑:“他的眼神那么明显,我都看出来了,你这么聪明还看不出来?”   叶兰亭哑然,不会吧……   她是真不晓得薛霁安有这种想法,平时相处时她一直都是公事公办,把他当得力下属看待的。   李含香见她表情迟钝,语气有点阴阳怪气:“那次他在我府前那么维护你,帮你说话,我不过恼羞成怒说了你一句,他就帮你还了十句!你不要告诉我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叶兰亭:“……”   李含香哼一声翻了个白眼:“看来你也不是处处都比我聪明嘛。”   叶兰亭:“……”   李含香端起茶盏,抿了口,良久后才幽幽道:“听说你把狼牙寨那些匪余全都招收到大古村了?”   叶兰亭怕这件事又踩到她的痛处,不由斟酌着道:“那群领头犯事的全被我处决了,剩下一些以前也是种过地的流民,我便给他们一个改过从新的机会。”   “你放心,这些人全是小喽啰。那天在柴房几人全都已被杨青锋砍了首级,我是经过衡量和筛选才留了这些人的命。”   李含香面无表情放下茶盏:“叶兰亭,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如果当时我方便行事,或者说情绪冷静下来,我会将他们全都杀掉,一个活口不留。”   她语气轻飘飘地说着解决三十四条人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但叶兰亭这一刻完全相信她说的是心里话。李含香自然是希望那些寨子里的流匪全都去死的。   紧接着话音一转,她又道:“但这也正是你比我聪明的地方,你留下这些人,他们就成了无主的乌合之众,往后只能供你叶兰亭驱使,给你卖命。”   叶兰亭笑了笑:“你总是能找到这么刁钻的角度看一件事。”   李含香也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上回你说,愿意用你纺织厂百分之五的原始股来赔偿我香皂合作一事,不知道叶大村长这话还作不作数。”   叶兰亭认真看了李含香几眼,知道这算是她的条件,心下微叹,其实就算李含香不用狼牙寨那些人来谈条件,她本也是应诺了要给她这股份的。   “自然是作数的。”   “那好,我就厚着脸皮接受叶村长的赠股了。”   叶兰亭点头,李含香接受了也好,这样她心头一直挥不去的愧疚感也会减少许多。   现在村里的产业多线发展,有了盐矿这样的资源性产业,也有了纺织厂、砖窑厂、养殖场等可循环产业,给李含香的其中一个百分之五,就当叶兰亭从自己私库里出这笔钱了。   况且原始股只分红不参与分销,也没那么多麻烦事。   李含香得到满意答案,起身告辞。   走到院子,她看着院落中正在给蒙学班讲学的翟先生,知道那是镇上文房铺子的老秀才,镇上私塾的院长都请不动的人现在竟然在叶家院子教书,不由意味深长道:“短短三月,你这大古村的变化可真不小啊。”   叶兰亭也看着蒙学班的孩子,微笑:“穷则思变嘛。”   等送走了李含香,叶兰亭心底一直积压的郁疚总算长舒了口气,连心情都明朗了许多。   她张开手,站在围院前的大石头上,迎着还有些料峭的春风,深深呼吸了一口!   “村长。”薛霁安走到她身后。   叶兰亭听到他声音,脚下险些一个趔趄从石头上掉下来。薛霁安连忙上前两步,抬手扶着她的腰。   微带点凉意的手掌隔着厚厚的棉衣贴上叶兰亭的腰肢,看似瘦弱的手掌竟也十分有力。   “不用不用不用。”她连连摆手,示意不用他扶,自己站得稳。   她轻盈地跳下石头,拍了拍手上的灰,神情有些古怪地盯着薛霁安。   薛霁安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自己:“村长,您为何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叶兰亭收回视线,背着手,轻咳了两声,“你找我是要说什么事?”   “翟先生请您过去商议这次春季童试的人选,他挑了几个孩子出来,想再看看您的意思。”   “都有谁啊?”叶兰亭一边走一边问。   “嵩娃,东娃,郭豪他们几个,按年龄,吴淼他们几个也是可以去的。”   叶兰亭想到上次她出的测试小考,郭豪还在倒数几名,这回竟然能被翟先生选中,看来进步很大。   翟先生把他列好的名单给叶兰亭看:“这些都是老夫觉得资质尚可的,今年童试应与前年考题差不离,我都已经教过他们,他们去考,皆有七八成把握。但镇上私塾亦有分配名额,即便老朽来做这个举荐人,也顶多只有三个名额,究竟保谁,还请村长明断。”   叶兰亭看完名单,沉吟道:“就让这三个孩子去吧。”   做这个决定不仅仅是从年龄考虑,吴淼他们几个已经十七八岁了,都是和薛霁安刘铁柱他们一批的,启蒙打的基础就比较晚了,真要去走科举这条路,不太现实,最后顶多费劲巴拉考个秀才,起码也得十年后了,所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要远远大过东娃他们几个才刚刚十来岁的孩子。   况且叶兰亭手握游戏系统,他们一个个的资质天赋如何,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翟先生其实也是觉得三个孩子更合适的,叶兰亭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但他紧接着听叶兰亭问了一个荒谬的问题:“如今这个盛朝,可有女人参加科举的先例?”   翟老惊讶,皱眉道:“历朝历代就没有如此先例,哪有女人参加科考的!”   叶兰亭道:“妮妮和二丫也是读书的好料子,就因为她们生为女孩,就被剥夺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翟老哑然,翘着胡子道:“这……科举传统,历来便是如此。”   叶兰亭反问:“历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叶兰亭为这个时代的女性群体感到惋惜和不平,她头一次冒出念头,如果她是掌权者,一定会改革封建统治下的沉疴痼疾。   第55章、第一更   “殿下,这是下面的人从沧州南城马商买回来的一批物资,据说是用羊毛纺线织成的毛衣,穿在盔甲里面十分抗寒保暖,还有这种棉衣,里面是用鹅绒填充的,十分轻盈。如果我军大量采用这种冬衣,将士们就不会被笨重的棉衣拖累行军打仗的速度!”   朔城,陈国大军,主帅军帐。   军师走进大帐,兴奋地将两件款式稀奇的冬衣呈给殿下陈宴陵过目。   陈宴陵身型挺拔,宽肩窄腰,墨玉发冠将头发整齐束在头顶,身披一件黑色狼裘大氅,帐中火盆熊熊燃烧,炭火时不时发出几声哔啵的声音,火光在案前跳跃,衬得陈宴陵眉目英俊,鼻梁丰挺,半垂的眼睫比女人还长。   他神色专注,正坐在案头后在看前方传回的军报,眉峰偶尔皱起,见军师走进来,闻言笑了笑:“什么东西竟能令军师这么激动。”   “就是这个,您看看?”军师闻人沛将东西递上。   陈宴陵放下军奏,接过那件织线毛衣,修长手指将它翻过来仔细看了看。   织线毛衣是灰色的,摸起来手感柔软贴服,确实是很暖和的样子,只是领口实在奇怪,又细又长的一截,像是能把脖颈全部裹在里面,这种款式的冬衣,在中原还从未见过。   从陈朝起,中原人就喜欢穿的是斜襟束腰的广袖长袍,绣上华丽的刺绣,腰带挂上玉佩,京中王贵以这种奢靡华贵的风气为喜好,下面的人自然就跟着效仿。   也正是因为陈国有了那几个喜好奢靡享乐的国君,劳民伤财只为享尽世间荼蘼,引得民间怨声载道,哀鸿四起,才酿造了国破家亡的结局。   陈宴陵收回思绪,看着这件羊毛衣,道:“这不是中原时兴的衣装风格,看起来倒像是北戎或胡人马商传进来的。”   军师道:“底下人买回这批辎重时并未注意,带回来后我才发现跟其他物资不一样。只是东西不多,只够一个骑尉的兵用,出这些货的马商已经走了,只得再派人回沧州南城打听。”   “可。”陈宴陵允诺。   在沧州交战这几城,是物资和辎重最短缺的地方,很多老百姓都往南边去避难了,土地少人种,粮食不够吃,只有一些大商号和马商们敢在这一带活动,商人可不管你是前朝的兵还是新朝的兵,只要有钱赚,多大的风险都愿意冒。   “把冬衣给士兵们发下去吧。”陈宴陵重新走回长案后,摆开舆图,开始查看军报传回的前方战况。   闻人沛命人将那批冬衣物资先发给了骑兵尉,刚好够三千人左右用,骑兵常常连夜奔袭,这样的轻便冬衣贴身穿在铠甲里是最合适不过的。   之前半个月军中粮草短缺,士兵们喝了大半月的糙米粥,眼看就要在盛军援军赶来前坚持不住,粮草秘密运到后,陈宴陵点了两万兵力前往朔城打了个闪攻战,在盛军赶来前拿下至关重要的朔城,占据了沧州交接关隘。   进入朔城后,陈宴陵的主力大军暂时休整几日,以逸待劳,盛军早晚会再次攻回朔城,所以陈宴陵各留了一支兵力在沧州和南城,三面兵力形成夹击圈,无论盛军从哪座城池下手,都将落入早已布下的死局。   ……   三月初,翟先生以秀才身份做推荐人,带着嵩娃、东娃、郭豪三个学子去郡上考童试。   叶兰亭让刘铁柱带着两个村民赶马车送他们出行,哑娘和郑姑依依不舍将三个孩子一直送到镇上,千叮咛万嘱咐。   紧接着大古村的集体田冬麦要收割了,刘老翁前些日子来汇报,估算的产量比去岁冬天高出一半,今年冬天雨天和晴天各占一半,冬麦长势不错,再加上刘老翁天天跟伺候自己孩子似的在田地里溜达,半个月就要施肥除虫一次,这么仔细的培育,麦子的产量自然比以往那种野蛮种植收成要好。   收割那几日,村里的菜园和庄园的村民,十几个人全都齐上阵,叶兰亭还将狼牙寨那批劳力也派过去,几天时间将麦子全部抢收,打出来一波接一波在村坝上晒着。   丰收的喜悦让全村老小都很高兴,因为去年村长说了,除了交税的粮食外,剩下的粮食一半都会拿出来给分给大家。今年收成这么好,交了田税后每家人应该也还能分到几百斤。   以往几年村民们累死累活种一年的地,交了春秋两季的田税后,也不过只余下几百斤粮食刚好够吃,有时候为了留种连吃都不够吃,哪还能得一年一两千文的田租钱。   现在大家全都明白了,之前村长说租大家的田集体种,不了解的人以为她是想当大地主,其实她只是为了让村人能够多赚些钱,多有些粮食能吃饱肚子。   之前那几户人家没有参加集体田,现在也都后悔了。   尤其是王阿嫂,那叫一个悔得场子都青了,她家人丁算少,但她自恃会种田,每年都能比别家多收个一两百斤粮食,当时叶兰亭要大家把田地集中到一块种,她是头一个不乐意的。   结果今年冬天,她自己吭哧吭哧犁地下秧忙活两个月,不但没有刘老翁他们规模种植的收成好,交了田税后,粮食几乎只够全家人吃三个月,还白白损失了叶兰亭发的一吊半租钱。   累也累了,工也没做到,租钱也没得到,粮食也没剩下。   现在王阿嫂才明白了,她跟叶兰亭唱反调的下场——她家照样穷得揭不开锅,但全村人跟着叶兰亭干都过起了好日子。   王阿嫂心头又妒又酸,杨二婶就比她聪明,早早的学会了巴结叶兰亭,用自己儿子去抱大腿,还得了个养殖场管理员的头衔,现在十里八乡的女人们都跑来找她学养兔子剪兔毛,平时在村里见了人也神气得很,村民也对她客客气气的,反而对她王阿嫂爱答不理。   想当初叶兰亭还没当村长时,王阿嫂在村里是多么威风,彪悍泼辣,谁也不敢惹她。可现在呢,她想要去后山沙地干个开荒种菜的活儿,都还得巴巴地求刘铁柱他娘,想要抱几窝兔子来喂了卖钱也得去看杨二婶的脸色,想要重新进集体田吧,还得拉下一张老脸去求叶兰亭,王阿嫂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啊。   王阿嫂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就一肚子的气,骂道:“你怎么就不学学人家刘铁柱和杨虎娃,瞧瞧把叶兰亭哄得团团转,村里什么好处都给了他们两家,现在你老娘我想要去做个工还得去求她们!人家生儿子都能靠得住,你这个窝囊废,整天就知道摆弄那堆石头,石头能当饭吃吗!”   儿子王富贵年将十五,年纪不大,性格却跟他娘截然相反,被他娘骂得狗血淋头,脸上也没什么反应,许是被他娘骂得次数太多了,反而面无表情:“不是当初你自己不准我去叶家院子上课的吗。叶家院子第一次工坊招工考试我就想去,你说叶村长心怀不轨,第二回 修路我也想去,你说她想骗人去给她免费做工,第三回二狗哥的木工班收徒弟我也想去,你说薛二狗那个病秧子是个短命鬼沾了晦气。后来叶村长又搞集体田,你幸灾乐祸说大家早晚要上当,年前郑姑开班教大家纺线,让人来喊你都不去。人家叶村长不是没给过我们家机会,是你自己不要,还朝人家吐唾沫,现在咱家落到这样的结果,能怪谁?”   王阿嫂气得险些仰倒,抄起门后的扁担就往儿子身上打:“你这个狗东西,竟然教训起你娘来了!看我不收拾你!”   王富贵麻木地站着,任由他娘邦邦打了十几棍,才道:“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屋了。”说完,捂着肿起的屁股进了屋,还把房门给倒栓上了。   王阿嫂又开始在门外骂,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什么都骂,从他爹骂道他祖宗,把王家祖祖辈辈都骂遍了,才坐下来消停了会儿。   等到几日后镇上通知各乡各村按户丁田缴税,府衙派来的收税的官员直接到镇上来收。   叶兰亭把大古村以前的田税簿子翻出来,对照着重新统计了户丁人口和田地亩数,让薛霁安带着税粮送去了镇上,余下的粮食点了点,除去下半年的育种粮,还能给每家分个三百多斤。   之前丰收的沙地萝卜,叶兰亭本想派人运到郡上去卖掉,结果在镇上就卖得差不多了,按斤卖得十几吊钱,实在出乎叶兰亭意外。   原因是那天哑娘和郑姑一起送嵩娃和东娃到镇上翟先生家,为了感谢翟先生,哑娘送了一袋萝卜给翟先生,但翟先生的家仆从见过萝卜,不知道怎么做,哑娘就在翟先生家的灶房,帮着做了个猪骨头炖萝卜汤。那香味从翟先生家飘出去,惹得镇上邻居都来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哑娘不会说话,比划半天大家也看不明白,翟先生笑呵呵招呼几个老邻居进屋一块喝酒吃肉,大家尝过萝卜炖肉的滋味后都直呼美味。   郑姑脑子转得快,知道叶兰亭正打算将萝卜运到郡上售卖,干脆就跟那些镇上的大户说,她们大古村的萝卜要卖,一下子就订出去好几十斤。   翟先生的邻居都是镇上有点家底的大户,他们开始吃萝卜炖肉,猪骨头炖,后来又无师自通想到用牛骨头和鸭子炖,怎么炖怎么好吃,于是镇上其他人都知道了萝卜好吃。   大古村的收购站便多了一个功能,兼卖萝卜,每天由驴车运送十几筐萝卜去镇上,镇上的人家和赶集的百姓基本都能买光。   萝卜卖出来的钱便算进了集体田的公账里。   但叶兰亭认为这笔钱不宜直接发给村民,她打算将集体田地农作物所换的银钱按照分红的模式均摊给村民——直接点说,就是给村民们涨工钱。   于是叶兰亭在村坝贴出公告栏,宣布召开第二次村民大会!   全村人都很激动,等了几个月,终于能分到粮食了!   村坝上麦子小山坡一样堆着,金黄色的,村民们拿着自家的竹筐和麻袋,整齐有序排坐在坝子上,等着叶兰亭宣布分粮。   叶兰亭先表扬和肯定了刘老翁的功劳,还有刘大娘,然后让刘老翁按照她统计好的户丁册子挨家挨户叫人上前领取粮食。   一麻袋能装一百多斤,基本每家人都分到了两三麻袋。按照亩数算,亩数中又分良田和次田,良田和劣田所分的粮食是不一样的,叶兰亭的分粮方法大家都心服口服,没有人有意见。   村民们领到了自家份额的粮食,挑着沉甸甸的麻袋,脸上的笑容乐开了花。   吴良他们蹲在一边,很是羡慕,但他们是刚落户到大古村的新村民,没田没地没房屋,是三无人口,分粮肯定是没戏的。   叶兰亭说了,他们这群人要想有地,得自己去后山开荒,不然只能做一份工拿一份钱。   分完了粮食,叶兰亭宣布了今年集体田的新政策,她说:“今年集体田不直接发年租了,全部按分红形式,有多少地就有多少股,每月算在工钱里一起发。”   “到了年底结余后,村里公账轧账,再给大家发年终福利。”   “今年集体田会种一季稻米和一季麦子,沙地种一轮红薯,一轮土豆和一轮萝卜,大家的自留地就自己种点菜吃。负责集体田的刘老翁和农户的工钱会在农作物收成所换收成里面扣,以后村里的集体田就是大家共同的产业,种什么大家都一起分红,粮食也是一样。”   对于什么分红、什么股份,村民们听得一知半解,但村长说的总没有错,村长说分红那就分红。   现在村民们对叶兰亭是打心底里拥戴,只要是她说的话,大家都愿意遵从。   叶兰亭算了算,按照分红模式的话,只要同时有在纺织厂或砖窑厂、盐矿长任意一个工区做工的村民,每月都能领到三百文左右的工钱。   去年她给村民发每月六十文到一百文的工钱,大家就已经感恩戴德,现在这个工钱直接涨了三倍,大家做工的积极性自然就更高了,这样一来,刘老翁他们那些除了种田别的都不会的老年人也能拿到跟大家一样的工钱,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王阿嫂坐在村民最后面,眼巴巴地看着所有人都分到几大麻袋的粮食,现在工钱又涨了整整三倍,她后悔没有参加集体田啊,现在就算去做工也只能拿去年的六十工钱,别人却能拿每个月两三百文,这叫什么差距啊!王阿嫂越想越悔,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儿啊,翻江倒海的。   她儿子王富贵看着跟着叶兰亭身边的薛霁安和刘铁柱他们几人,也掩饰不住眼里的羡慕。   等到村民大会结束,王阿嫂厚着脸皮来找叶兰亭:“村长,您看……俺们家现在加入集体田,还有这个机会不?”   开春了天气返暖,叶兰亭换下了羽绒服,穿上了青衣长衫,但里面还穿着那件灰色的高领毛衣,起先大家都觉得她这样穿着打扮有点怪,但现在大家不仅不觉得怪,反而个个跟着叶兰亭学,也都这样穿。   她拿着手里一大叠统计名册,含笑看了眼王阿嫂,正要说话,目光缓缓扫过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儿子,眸子顿了顿,然后她从袖袋掏出手机,对着王阿嫂的儿子扫了扫。   【王富贵,男,年龄15,资质102[天赋异禀],天赋237;能耐189;体力90。擅长:建筑。】   好家伙,她的直觉果然从来不会出错,她一看这小伙子就是个有慧根的。   叶兰亭看了眼泼妇一般的王阿嫂,她犹记得当初刚穿进大古村第一天,在宗庙从爷爷手里接过村长位置,给村民们扫NPC属性时,扫的第一个就是王阿嫂,结果得了个歪瓜裂枣的资质,就是因此王阿嫂一直对她心里不痛快。   但万万没想,王阿嫂的儿子才是那个有天赋的人!   叶兰亭笑了起来,道:“王阿嫂,你这个儿子我觉得挺有慧根,你要是愿意让他到我身边来做事,我就同意你参加集体田,怎么样?”   王阿嫂一听,整张脸都笑成了菊花,激动地道:“那可太好了!村长真是大善人啊,您要是愿意抬举我家富贵儿,我王阿嫂得每天早上起来对着叶家院子磕三个响头。叶村长,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呐!”   王阿嫂把惊讶到木讷的儿子推到叶兰亭跟前,使着眼色催促道:“还不感谢给村长磕头。”   叶兰亭摆手:“磕头就不必了,以后就跟着我干。”   正好她接下来要规划村里基础设施建设,来了个有建筑天赋的,正好哇! 第56章   交完春季田税后,宝河镇的百姓又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每顿不敢往锅里多下半碗米,盐和油这种精贵东西也得省着吃,不然春耕时没有种子下地,秋天没有收成,这一年就要挨饿。   除非那些祖上有家产的,以往穷苦百姓都是这么一年挨一年过来的。   但今年,大家发现,唯独大古村村民的日子飞跃性提升。   别的村村民交了田税后,每顿能吃个糙米蒸饭就算宽裕的了,但大古村的人居然还有钱卖肉吃!   镇上卖猪肉的张屠户说,最近因为官府集中收田税,家家户户都缩紧了开销,日子不比过年那俩月了,每天杀两头猪的肉有时候还不够卖,最近生意实在不好,杀一头猪都还卖不完,在这种淡季,来买肉的人,居然好几个都是大古村的。   张屠户在镇上卖了十几年肉,拢共就没见大古村人一年买过几回,就算买,也是抠抠搜搜买些最便宜的隔夜肉。   隔夜肉,顾名思义就是在天气温度不高时,头一天没卖完的肉,剩下的就会装在木盆放进井窖里,还能存个两三天。但这种肉一般不新鲜了, 第二天挂出来也卖不上什么好价,就会比现宰的肉卖得便宜些。   但现在,大古村来买肉的村民,不仅不要隔夜肉,还专买最肥的吃——这时候的人们都觉得肥肉才是最有油水的部位,所以更喜欢吃肥肉而不是瘦肉。   尤其是有个哑巴的村妇,看着闷不声响的,也不起眼,但她每隔个六七天就会来买一次肉,一买就是十几斤,而且她也不挑,来的时候,肉摊子上还剩猪脚猪头她就要猪脚猪头,剩些下水和骨头她就要下水骨头,好像不管买什么回去,到了她手里都能变成一道道佳肴。   张屠户其实好几次都想问她家里是干啥的,买这么多肉要多少人吃啊!没听说过大古村啥时候有了个这么有钱的人家啊!最近只听说大古村那个新村长很厉害,但张屠户可知道,那位村长是个年轻女子,也不是哑巴。   这个哑巴村妇虽然不会说话,但她自己会算账,每种肉加起来多少斤该多少钱,张屠户一分钱都蒙不到她的。   张屠户卖猪肉这些年,习惯了看人下菜,若是遇上那种老实巴交不会算数的农民,称的时候就八两算一斤;若是遇上镇上富户员外家的管事来买,称完足称后还得大方地添上二两边角,做个人情。   哑娘既不是不会算账的愚民,也不是大户家的管事,但她却是个大客户。   尤其是在这种一头猪都卖不完的淡季,这种大客户非常少见。   张屠户就对她道:“这位嫂子,你下次要多少肉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先给你留着,免得你下次来晚了,剩些不好的!”   哑娘就指着他肉摊上的挂牌一阵比划。   刚好收购站的吴淼今天要运一批兔毛回村,准备接上哑娘一块回,见到她在肉摊买肉,就上前帮忙解释:“哑娘说,肥肉要五斤,棒子骨全都要,五花肉也要五斤。”   吴淼知道,这些食材,都是买回去给村里工厂食堂用的。   张屠户一听乐开了花,乖乖!还真是大手笔啊,比员外家管事一次来还买的多。   哑娘说完,又指着肉架上的两只猪蹄对吴淼示意了下,吴淼看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说,还要两只猪蹄,那是村长喜欢吃的。   吴淼便对张屠户道:“还要两只猪蹄,就这些。每隔七天备一次货,我们会定时来取,不可缺斤少两,也不可用隔夜肉以次充好,要是被我们发现了,你一分钱就别想拿到。”   张屠户大方地道:“客人放心,保证都是新鲜的肉,绝不会缺斤短两的,你们买的这么多,这样吧,我把当天的猪血送给你们!这总可以了吧。”   吴淼正想说,猪血那么腥,谁要那玩意儿,结果哑娘悄悄拉了拉他袖子,朝张屠户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运货回村的路上,吴淼问哑娘:“那猪血又腥又臭,拿来干什么?”   哑娘微微一笑,比了几个手势,又指了指鼻子和喉咙,吴淼猜了好半天功夫才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说……村长说猪血吃了能治病?”   哑娘点头,其实她想要表达的全部意思是,村长说过,现在后山盐矿开矿的村民每天接触很多尘粉,对呼吸道和肺部不好,多吃一些预防心血管和呼吸道疾病的食物会比较好,其中一样食材她就说到了猪血,这件事被哑娘记在心上。她每天给食堂做大锅饭时,都会想尽办法按照村长所说的营养来搭配伙食。   村长说了,在村里大食堂吃饭的,都是工人和孩子,工人每天做工消耗体力,需要补充大量高能量的食物,得含有脂肪和碳水化合物较多,适合长期干体力活、营养不良人群食用,就比如肥肉和米面。而孩子们正在长身体,则需要一些高蛋白营养的东西,比如鸡蛋和瓜果这类的东西。   于是哑娘按照村长的要求,每顿午饭都会准备一个荤菜、两个素菜和一个主食,每天都换不同的菜品和花样。   虽然每天大食堂只做一顿午饭,但在村里大食堂吃饭的人很多。   有纺织厂的十二个女工、砖窑厂的十个砖工、盐矿厂的二十几个旷工,外加蒙学班的二十几个小班学子,几乎村里一半的人都在大食堂吃工餐。   食堂工餐有规定,只允许在大堂里吃,不允许带走,更不允许浪费,发现一次扣十文钱。   这规矩是叶兰亭定的,为的是保证食材定量,也保证每天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村民营养伙食跟得上。   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每天还会额外发一颗鸡蛋,鸡蛋全是后山的养殖场柴母鸡剩的,剩的蛋基本没有拿出去卖过,全给了村里的孩子补身体,剩余的又用来孵小鸡,现在养殖场的柴鸡规模已经渐渐有了两三百只鸡仔,再养上一年,就可以全部下蛋了。   哑娘每隔七天去买一次肉,肉买回来后,她将肉全部焯水,再按照村长说的方法,用冬天存下来的冰块将肉放在地窖里,这样过几天拿出来吃照样能保持新鲜,比张屠户存生肉的法子要好用。   她上次用红薯粉条炖了一次猪肉白菜粉丝,反响特别好,那天中午,食堂打饭的木盆里,连汤汁都被大家舀干净了,还吃的意犹未尽。   食堂除了哑娘,还有另外两个老婶子一起帮着打下手,烧火刷锅,洗菜洗碗,反正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做。她们一共三个人,就运转了一个食堂。   晌午的时候,几大盆饭菜端出来,她们三个就一人拿着个长柄勺子给干了一天活的村民们打饭。打饭也是个有讲究的活,量不能打多了,否则后面的人就会不够,但也不能打少了,大家都是干劳力活的,少了吃不饱没力气。   打饭也用的是专门的大碗,有脸那么大,主食不管是糙米饭、杂粮饼还是窝窝头,一律和菜装在一块,沾着油水一起更好吃、汤是另外的,熬了满满一大锅放在打饭台的旁边,自己要喝多少舀多少,那个是不限量的。   哑娘在厨艺上极有天赋,往往能用最少的价钱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她会将买来的骨头先用大铁锅熬上一大锅汤,再将肉捞出来,加上萝卜冬瓜之类的东西另外做成一道炖菜,留下的浓稠骨头汤再加些水,可以分成三天的量,放点野菜或豆芽,撒点葱花和盐,就连汤也很好喝。   往往村民们吃完了饭,还要舀上一大碗骨头汤,暖乎乎的喝下去,将胃里撑得饱饱的,一下午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回去镇上采买食材,除了十几斤猪肉,哑娘还买了一些豆腐,豆腐比肉便宜,她就买的多。   把豆腐切成大拇指大小的方块,用点猪油碎末爆炒,加上酱料,再用红薯淀粉调成的汁水入味,最后再撒上野花椒磨成的粉,最后起锅后再撒些葱花。   豆腐吃起来软嫩入味,口齿微麻回香。   她又将买回来的三斤肥瘦肉全部切碎了,切成肉沫,混上萝卜和咸菜碎丁,一个个搓成肉丸子,等到锅里的咸菜豆芽汤底沸腾后,再将萝卜肉丸子丢进去,肉丸子煮熟后就会飘起来,香气便也跟着飘起来了。   除了这两道菜,今天还可以加个荤菜餐。   早上杨二婶拎了两只死掉的柴鸡过来,说是山里的黄鼠狼昨晚半夜来偷鸡,被养在后山的大黄狗一叫,吓跑了,有两只鸡白白给咬死了,杨二婶很心痛,说这两只鸡正是在下蛋的时候呢。   只得拿到食堂来给哑娘,让她拔了毛炖肉,给大家加个餐。   哑娘便将那两只鸡用来炖了蘑菇和山上捡的干菌子,今天的汤就不另外做了,有鸡汤喝。   甑子再蒸上一大锅玉米碎面的糙米饭,今天的伙食堪比过年了!   一到了晌午打饭时,大家总是最积极的时候。   今天一到中午,大家伙就闻着香味进来了,见到打饭台上的大盆之里居然有两道荤菜,大家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今天居然还加餐,有口福了。   叶兰亭也带着妮妮从叶家院子下来吃饭了。   她闻着香味,笑道:“哑娘,今天做了什么这么香啊?”   哑娘见到叶兰亭,笑着比划了几下,旁边的一个老婶子道:“杨二婶的养殖场有两只鸡被黄鼠狼咬死了,这不,拎过来给炖了汤。专门给您留了一只,您带回去给阿婆也尝尝。” 第57章、一更   哑娘会将每次采买食材花的钱全部记好账,到了月底再交给叶兰亭过目。   赵汾走后,叶兰亭手里没什么可用的管账人才,吴良算是一个比较精明的,但他现在在叶兰亭这里还没有完全取得信任,叶兰亭不会把村里的公账交给他管,只偶尔让他帮忙算一些琐碎账目,比如沙地萝卜平均一亩地收益多少这种小账。   叶兰亭将王富贵收进培养团队后,就开始让他进蒙学班上课,每个人都不能例外,必须先认字算数。   王富贵今年十五,又没什么基础,只能先跟着小班的学子们一起学。   后山砖窑厂用黏土烧制出来的红砖堆成了小山,数量已经够一幢建筑使用了,叶兰亭便开始向周围村子招人,她第一个要修的就是学校。   她把画的《大古村规划图》和教学楼平面拿给王富贵看,想看看这位建筑天才有没有什么想法。   王富贵拿到规划图和建筑图纸后,双眼发亮,犹如练武之人拿到一本绝世秘籍般激动。   他抱着建筑图纸看了很久,佩服地对叶兰亭道:“村长,您真是太厉害了!这些样式的建筑房屋我见都没见过,您居然能凭空设想出来,您真是绝世天才!”   ……叶兰亭被一个真正的天才夸做天才,不由一阵晒笑,道:“你先看看,有没有那些地方还有觉得不足的,欠缺的,得提前标注出来,不然地基石头一打下去,到时候定型了可就不好改了。”   叶兰亭这幅建筑图纸,包含一栋两层楼的教学楼,一栋教师宿舍和图书馆等多功能楼,将村坝面积扩大,改成老少皆宜的广场坝,她按照现代学校的操场规格,中间画两个篮球场,篮球场外围五条跑道,一圈下来四百米。这个大广场平时农忙能用来晒农作物,不忙就给村民和孩子们练操锻炼和娱乐休闲用,村里开大会也在这里举行。广场的对面就是村部办公大楼、商务大楼、医院大楼等几座公用便民建筑。   等修好了中心这几栋核心建筑,再围绕中心广场开始修绿化公园和居民楼。   王富贵听完叶兰亭的构想,激动得浑身颤抖,道:“村长,咱们大古村以后真的能建成这副画上的模样吗?”   如果真有这样的地方,怕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也不为过吧。   叶兰亭一笑:“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把你从你娘手中要过来,就是让你办这件事的。虽然你十五岁,但我知道你在土木兴建方面很有天赋,我给你起个头,你把图纸拿回去再研究研究,后面的操作事项就由你来展开。”   王富贵按捺住心中的兴奋,神色认真地点头:“村长如此信任我,我一定不会辜负村长的信任。”   叶兰亭写了几张招工启示,到时候拿去贴在镇上,发给隔壁几个村子。这次要招的工人是要会泥瓦和搭砖的,主要以瓦工、筑工、木工这三类。工钱一天三文,上整班,晌午每人给发两个窝窝头。也就是说,凡来大古村做工的,都管一顿午饭。   这个招工启示一贴出去,就来了很多想要应征做工的人。   这些人以前都在镇上做过短工,都是有经验的泥瓦匠和木工,给大户人家修过宅子。   但镇上富户习惯了压榨穷苦百姓,短工和苦工只给一天两文的工钱,还不给管饭。大古村居然发三文工钱,还管一顿窝窝头,两个窝窝头就要一文钱,现在刚交了田税,家家户户缩紧过日子,要是能在大古村吃一顿饱饭,就能给家里省不少粮食。   但叶兰亭只招三十个人,多的不要,一些有做工经验的邻村村民听到消息来晚了,没有招工名额了,懊恼得直后悔!   教学楼开始修建了,教书先生肯定是不够的了,目前长期任教的只有一个翟先生,和教体育的张老二。   叶兰亭想要重金引进几个有学问的教书先生来大古村,但这种人才不好找,宝河镇这种小地方,出个秀才便算难得,再高的已是没有。   叶兰亭便给杨飞翎写信,让他在上河郡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那种名声很好但怀才不遇的学问人,如果有,就给她回信,叶兰亭愿意亲自去一趟,把先生们请来她的大古村。   等教学楼修好,教职工宿舍楼和图书馆也修好,再许与高薪酬,叶兰亭就不信请不到好的教书先生。   信送出去没两天,一个意外惊喜出现了。   赵汾回到了大古村。   他本是奉何子骞的命前往地方收粮,从上河郡周边的几座乡镇挨个收,借着这个机会,他就绕道回了一趟大古村。   从年前去郡上,到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了,这趟回来,赵汾变化很大,穿上了大商号的管事长褂,身材也微微长胖了些,褪去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气,面容笑容看起来更精明自如了。   赵汾回来,最高兴是自然要属哑娘了。   虽然是老夫老妻,但也小半年没见了,自然是想念的。   但正事要紧,赵汾一回来,就先到叶家院子禀见了叶兰亭。   二人在叶兰亭的办公室长谈了许久,说起何氏商号的地下生意,还说起了上河郡与洛城的经济命脉实则是掌握在几个本地有权势的世家手中,何氏就是其中之一;最后又说到北方盛军与陈军的战况,当今新朝廷的动向,多地很多现任郡守都还是陈朝的旧臣,洛城和上河郡一些世家大户基本都是观望的状态,赵汾还听说,一些地方势力会悄悄给陈朝军队运送粮草,但这些势力隐在暗处,天京那边也无法彻查。   前些日子陈军占领了沧州至关重要的朔城,现在战事十分胶着,据说天京又派了一支大军前去镇援。   上河郡和洛城的盐价越来越贵了,因为打仗,今年春季的田税收得高,好多地方的农民交了田税后,粮食不够吃,哪怕是何氏这样的大商号下乡收粮,这一个月来,也没收到多少粮食,粮食主要来源还是一些地方地主。   叶兰亭听完赵汾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表情有一丝疑惑。   她起先以为陈国那股军队只不过是一些虾兵蟹将,小打小闹,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盛朝大军镇压下去,但现在看来……好像陈国的旧朝势力大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啊……   居然还有多股地方势力悄悄给他们运粮草。   叶兰亭摸着下巴沉思,明明她这个正统的‘亡国公主’在此,一直隐匿身份无人发现,北方那股陈朝军队到底拥护的到底是谁啊?   该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有直系血缘的亲人吧……   但叶兰亭也有一个好消息告诉赵汾,他们大古村后山发现了一个盐矿,现在已经开采出来,开始在晒盐了。   赵汾又惊又喜:“您居然开采了盐矿!”   要知道,现在盐价可是和铜价不相上下了。   叶兰亭点头:“没错,现在晒出来的盐还秘密存在仓窖里,没有往外卖,我是想等杨青锋他们回来后,再借狼牙寨的名义开始贩盐。”   赵汾想了想:“流寇贩私盐确有其事,何氏商号也曾这样行事过,但我们既然有了自己的盐矿,借用‘流寇’的名义恐怕就不够了。……我有一个法子,我听说洛城那边有一个很大的河运码头,是连接南北通货的船运要塞,如果能打通这个关隘,我们的盐便可直接贩往北方。”   叶兰亭立马领悟到其中的奥妙:“这倒是个好办法。”她立马想到,“要是我们能有一条自己的商船,那就更好了。”   赵汾沉吟片刻,道:“船倒是不难买,这个我可以去想办法,我在郡上认识了一个船商,回去后可以托他打听打听。”   叶兰亭紧接着道:“既然是这样,狼牙寨那波人看来我得重新放回去,盐的出源地不能让人知道在大古村,以狼牙寨的名义和船运码头打交道,会省去很多麻烦。”   赵汾说:“也不能让何氏知晓。我一直怀疑何子骞送往北方那批货的真实目的。如果盐矿的事被何氏知晓了,恐怕就不是上次买香皂秘方那么简单了。”   叶兰亭若有所思,何子骞……,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和陈朝旧军扯上关系,如果有关系,那也只有一种可能。她对赵汾道:“你回去后打听一下何子骞的父亲和本家背景,然后让杨飞翎秘密传信与我。”   赵汾点头应下,又说了些近期的其他事,一直谈到月上梢头,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叶兰亭看了看天,笑道:“都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哑娘还在等着你呢。嵩娃和东娃被翟先生带去靠童试了,先生说,两个孩子聪明刻苦,是有机会能考上的。”   赵汾又欣慰又感激,他离开大古村这四个多月,家里老老小小都是村长在帮忙照顾,叶阿公去世他却没能回来祭奠。   叶兰亭道:“多的话就不必说了,先回去和家人团圆吧,此次你绕道回来,不能多待,明天又要启程,时间宝贵,就别在我这儿耽误了。”   赵汾面皮微郝,向叶兰亭行礼后告退,踏着村里宁静柔和的月色回了自家院子。   哑娘正坐在屋子里等待,桌上点了一盏松油灯,照得屋子里光线温暖,盘子里几道菜,有炖有汤还有白面馒头,做好后放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冷掉了,哑娘支着面颊,不时朝屋外院门张望,眼里满是掩藏不住的期盼。   终于,几声狗叫远远响起,一道健壮身影出现在月色中,渐渐走进了。   赵汾走进屋子,朝哑娘一笑:“哑娘,我回来了。”   哑娘连忙起身,对他比划几下,就要将桌子上已经冷掉的饭菜端进灶房去重新惹一下。   赵汾却走过去,从后头将哑娘身子抱住,蹭了蹭她的头发,柔声道:“别忙活了,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哑娘身子一僵,便低下头不动了。   赵汾将她转过身来,却见她眼圈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忙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   哑娘摇头,抬头,温柔的眸光仔仔细细在赵汾脸上看了一遍。他好像长胖了一点,穿着湛青的长褂和布鞋,人看起来也精神了,应该在外面没有吃苦头,只是四五个月不见,哑娘心里是有点怯的。他去了大城郡,见过世面了,也接触了年轻漂亮的女人,会不会就嫌弃她这个哑巴了……   赵汾和哑娘夫妻多年,不用她比划,只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一声气,将人抱进怀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心里只有你。我不在家这些日子,你一个人又要照顾母亲,又要照顾嵩娃东娃,辛苦你了。”   哑娘摇摇头,心里感到一阵暖意和踏实,也伸手抱住赵汾,将脸贴在他胸前。   两人在屋子里抱了会儿。   赵汾拉着她在桌旁坐下,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也不介意饭菜凉掉了,拿起筷子就吃,一边吃还一边道:“我这次回来,听村里的人都说,你很能干,六七十号人吃饭的大食堂都是你在掌厨。”   哑娘忙身手,示意他把冷掉的菜给她拿去热一热再吃,赵汾摆摆手手说:“不去麻烦了,这菜你刚做好不久,吃着还是温的,不用热。”   赵汾看着堂屋,发现屋子里多了个新布置的物什和家具,窗边多了个长书桌,书桌上面还摆着些纸笔,应该是置办来给嵩娃和东娃读书写字用的。   “你有心了,我刚刚从叶家院子回来,听村长说,嵩娃和东娃都去靠童试了,家里全靠你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在外头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哑娘就坐在旁边,柔柔地看着他。   赵汾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里面装了些银两,他将钱袋递给哑娘:“这是我在上河郡那边攒的银钱,都给你。家里需要什么你就看着置办,不要舍不得花,现在咱家条件好了,你也去给自己买几件好衣裳。我本来在郡上托大丫帮我买了几匹好布,只是这次回来不方便,便没有带,下次回来给你带回来。”   哑娘比划:“村长给大家发了衣裳和布,不用花钱买,我做了新衣,母亲和两个孩子也有。”   “嗯,你们在家有村长照顾我是放心的,村长是个有大格局的人,将来必不会只局限这一村之地。”赵汾满含深意道了句,吃完饭,又起身去侧屋看已经睡下的老母亲。   等他从侧屋出来,拉着哑娘的手,道:“时间不早了,我明日上午还要赶路,歇下吧。”   哑娘脸一红,点了点头。 第58章、第一更   赵汾只回来歇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便匆匆上路了。   他带回来的很多外界消息都有利于叶兰亭判断当下局势。   赵汾这半年的成长非常显著,短短时间的历练,就从一个乡下务农的村汉变成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商人。   叶兰亭是非常欣慰的,不知道大丫在上河郡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她的历练成果又如何。   叶兰亭更挂心的,是仍在北方的杨青锋,已经两个月了,他还没有传信回来,按理说,将冬纺织品运到北方后,何氏商号的人也都该回来了,杨青锋他们为何还未返程,叶兰亭担心发生了什么意外。   宝河镇和爻冈镇的两个收购站现在由黄来福和刘小强二人独立负责,叶兰亭会时不时抽派几个在大班学成的村民过去打杂历练,帮着点称装货,务必让村里识字算数的村民都能有单独胜任一项工作的能力。   因为大古村的毛料收购站建立,就连爻冈镇那边的村民也渐渐兴起了养殖白毛兔。   同样是交了田税日子紧巴巴,但年前一波跟着宝河镇养兔子的乡亲因为卖兔毛赚了些钱,就要比其他村民家里日子过得更好,于是跟着养殖兔子的村户越来越多。因为兔毛一斤三文钱,比种地还赚钱,还不需要上税,卖的钱全能进老百姓自己的口袋,自然有人愿意养。   听说收购站还要大量的鸭鹅毛,一些村户也养起了鸭鹅,这种牲畜长毛快,喂上两三年后还能宰了吃肉,比养兔子更省事划算。还有的村民听说羊毛最值钱,但南方的气候和地形实在不宜成群养羊,大多人只得放弃,只有偶尔一家养上个十几只。   更多的村民则是直接上山采集去麻料来卖,麻料虽然在收购站那儿只收一文钱三斤,但麻料山上到处都是,不要本钱,只要人勤快些,去割了麻杆藤蔓剥皮晾晒,两三天就能晒个两捆出来,两捆麻料二十斤,也能卖上七文钱。尤其是一些村妇,她们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买种兔的本钱,又要带孩子,没法去做短工,有了收购站后,她们便可以背着孩子上山去打麻杆来卖钱。   因为大古收购站的建立,无形中养活了宝河镇爻冈镇这一带不少的老百姓。   在爻冈镇集市口,每隔三天,就能看见两辆马车载着两车满满的毛料从爻冈镇运回宝河镇,再从宝河镇运回大古村。   有的百姓很好奇,按理说一车毛料就值不少钱,大古收购站这样运货两个多月了,早该走露消息了,那群穷凶极恶的狼牙寨流寇竟不来抢劫?   便有知情人士悄悄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狼牙寨那群山贼啊,现如今都已成大古村的苦工啦。”   不知情的百姓便打听:“难道之前谣传的狼牙寨被人给剿了一事是真的?”   “不然你以为年前年关时进城路上为啥那么太平。”   “哦……原来竟是如此。”   “这个大古村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连狼牙寨都能剿灭?”   “我听人说啊,那大古村的村长是狠角色,虽然是个女人,但智勇无双,力大无穷,隔着三百米就能把人脑袋给射下来,那马三都不是她的对手。”   “吓,我滴个乖乖!”   “不过好在那个女村长是个菩萨心肠,惩恶扬善,劫富济贫,把狼牙寨那群山贼给收编以后,全赶去修路了,咱们这些老百姓才总算不受流寇祸乱了。”   “嘿呀,那都全得感谢那位女村长了呀!简直是活菩萨呀!”   百姓们口中的活菩萨村长叶兰亭还不知道她在外面的名声已经越来越响,她现在正忙着给村里修建公路,监督施工队给学校大楼的地址打挖地基。   专门运转的板推车,每天运着十几板车的砖从后山的砖窑厂下来。   工程一旦施工起来,三十个建筑工人便要同时工作,再加上大古村自己的建工队十几个村民,整整四十几个劳力齐开工,薛霁安和王富贵负责大楼的具体构造材料设计细节和施工分配安排,叶兰亭便负责把控大局,时不时来建工一下,看看进度。   现在先修的是教学楼,初步定为两层式建造,一楼的三间教室为小班,二楼的三间教室为大班,目前没有那么多学生,教学楼便可兼并图书楼、教室办公室等功用。等到修好了教学楼,再修教室职工宿舍楼和图书楼,到时候就要占用到后面一家村民的院子,因为届时要扩大村坝为一个跑道四百米的大广场,靠近村坝的两三家村民房屋都有可能会占到。   于是叶兰亭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变成了调查民意。   她找到这三家村民,询问他们的意思,想问他们能否将院子宅基让出来,到时候村部在修建居民楼时会免费给他们补偿一栋小洋楼。即届时不需要他们出一分钱,由村部出钱替他们修一栋两层楼带花园的复式砖瓦洋房。   洋房配备前院后厨,一楼有堂屋和两间侧屋,以及两个耳房用作农具储物间,二楼三间大卧房,带露天阳台。   这种样式好看又明亮的大房子,村民们是见都没见过的。   现在村长说,愿意免费给他们造一栋这样的房子送给他们,只需要用现在他们住的那个茅草屋院子的地基去换就可以了!   大家当然愿意了!   大古村以前都是流民逃荒才定居到这里来的,没什么祖宅的讲究,这三家村民的院子靠近村坝也是全是偶然,因为当时村里只有村坝这一块有一大片平底,村里人都来这里晒谷物,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形成了村里集中的村坝。   这三户村民里,就有一户是黄来福家,黄来福的爹早几年就死了,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和一对弟弟妹妹,他老娘被村里人称作黄老孃,跟着刘大娘她们在后山沙地种蔬菜,弟弟妹妹都在蒙学班上学。   黄老孃听完叶兰亭的话,二话不说就道:“村长,您要给村里修学堂,那可是造福全村人的大好事!况且我三个孩子将来都是要进新学堂念书的,咱这些老婆子虽然没啥见识,但这点大体还是懂得的,帮不上村里什么忙,但不能给村里拖后腿。学堂用俺家的基地修,那是咱家的荣幸!这样的好风水,指不定将来咱们家还能出个状元郎哩!我们随时可以搬家,等我回去收拾收拾,把家里的旧物什搬出来,您就可以让建工队来翻整地基了!”   听黄老孃这样说,余下两家村民也纷纷表示没问题——毕竟村长答应给他们一栋又大又好的新洋房!   叶兰亭非常欣慰,道:“那就多谢几位乡亲的理解了。之前小刚他们在村东头多建了几间临时安置房,先委屈一下几位婶子,在安置房过度一下,最多十个月,你们的新房子就能建好。”   那批临时安置房是之前为了让狼牙寨那波新村民落户建造的,但建好后,叶兰亭就点了二十个人随杨青锋去北方,所以安置房现在有一大半都是空着的,黄老孃他们几家占地户正好可以先去那里过度半年,等村广场中心一环的居民洋楼修好后,他们三家肯定是要第一个入住的。这是叶兰亭给他们承诺的待遇。   谈妥了三户人家的搬迁问题,施工队便可以大展拳脚了,这一头开始推地基,那一头便开始砌砖墙,两边同时动工,劳动人民的双手是最能干的!叶兰亭每一天过去巡视,都能看到施工进度的进展。   几天后,翟先生带着好消息回来了,嵩娃考过了县里的初试,等四月再去考一次由府里官员主持的府试,通过后便就是童生了。将来可以再考乡试、会试,便能进一步成为秀才、举人。   这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近百年来,大古村将要出第一个自己的童生了。   哑娘高兴极了,只可惜赵汾那天走得太早了,不然就能知道这个好消息。   她立即就要写信寄往上河郡,告诉赵汾这件事。   翟先生他们回来那天,村里人敲打锣鼓的迎接,仿佛嵩娃已经高中了状元,弄得孩子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东娃和郭豪分数落了考,这俩孩子毕竟还小,一个十一岁,一个才九岁,入蒙学班也才大半年,基础还打得不牢,尽管如此,叶兰亭也表扬了他们,让他们好好学,两年后再去考,一定能考中。   叶兰亭在叶家院子给三个孩子和翟先生办了接风宴,瞬间告诉他们,村里已经开始修起了新的教学楼,等到七月,村里孩子们就能搬进新学堂读书了。   翟老先生很是感慨,倒了一杯酒,起身敬向叶兰亭:“叶村长,我翟某人一生恃才傲物,很少有让我佩服的人,但你就是其中一个。我没有想到,你能为了给村民扫盲,耗费如此多的心力和源源不断的投入,您真是一个大善之人,翟某人自愧不如,我敬您一杯。”   叶兰亭也端起酒盏:“翟先生太过谦了,嵩娃能考过初试,还是多亏了您的教导。我只能在后方做辅助工作,您这样传道受业的人才是真正的功劳。”   短短半年接触,翟先生是真打心底里对叶兰亭这个年轻女子心生佩服,在叶家院子教书时,两人时常就诗文策论和入世见解进行探讨,天南地北的见解交换,竟也生出些忘年之交的友谊。   越是和叶兰亭了解,翟先生就越惊讶,惊讶于她小小年纪就有的胸中丘壑和宽阔远见,同时心里也升起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当初答应她的请求,不顾所有人的不解,来到大古村教书。翟先生有时候会想,这个决定兴许会改变他晚年的命运。   他将会用自己的眼睛,见证这个村庄和这里的村民发生奇迹,而这个奇迹,就来自于坐在他面前笑意盈盈的这位年轻村长。   叶兰亭对翟先生一向是极为尊重的,虽然从最初认识他时,他就展现出了非常强烈的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学问人的固执和孤傲,但深入接触下来,她了解到,翟先生确实是肚子里有干货的。   据悉,当年若不是因为一些原因,翟先生应该已经考上了进士,现在至少也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不过具体什么原因翟先生没有细表,大概也是过去的事不愿意说了吧,叶兰亭出于尊重他也没有问。   说起这个,叶兰亭就有一件事想要请翟先生帮忙了。   她道:“先生,这次我们村里的新学堂修好后,大学班和小学班将会各扩展为三个教室,课目类别我也会再行拓展,增加艺术音乐和科学等类目,目前就你我二人可堪当讲师,咱们学校的师资人才实在非常欠缺。不知道先生可否认知一些有才学的高士,若是可以,聘到我们大古村来当教书先生就再好不过了。”   翟先生略作沉吟,道:“有才学的隐士鄙人倒是认识一些。这十多来年盛陈大军连连征战,百姓苦不堪言,天京未有明主诞生,曾几何时与我一样想要报效朝廷的有才之士都选择了归隐山林,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据我所知的好几位高才大能都隐匿在各方市井,想要找到他们属实不太容易,要想请他们出山,更是难上加难。”   叶兰亭微微一笑:“无妨,翟先生您只要给我一个名单,请动这些大才高士出山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好了。”   翟先生欣赏叶兰亭的自信,但他很了解那些隐士高人,并不是一点银钱就能打动他们的:“这些隐居高士实有大才,就连那些州府郡守想要请他们去做幕僚都不一定能请得动,不比我这样的老秀才,叶村长可要做好吃闭门羹的心理准备啊。”   叶兰亭道:“但凡有才之人总是渴望自己的毕生所学能得到施展的,之所以隐匿市井乡野,不过是无奈之举,没有遇到真正能让他们施展才能的明主罢了。我区区女子,自是不敢与州府郡守相比,但倘若我能给这些高人施展才能的平台,他们又怎会拒绝呢?”   翟先生想到自己当初是怎样被叶兰亭打动的,抚须笑了笑:“也罢,叶村长的巧辩能力老朽也是见过的,着实不是等闲人能够拒绝的。我这就给你一个隐士名单,能不能请动这些大才,就看您自己的本事了。”   叶兰亭举杯一笑:“那就多谢翟先生了。” 第59章   从翟先生那儿拿到名单后,叶兰亭就计划趁着现在学校在建期间先去拜访一下这几位隐士。   恰逢杨飞翎传回信来,也打听到其中一位隐士,与翟先生给的名单上有一位信息重叠。   叶兰亭要二度前往上河郡,这次去,必然也要带几个随行的人,上回去上河郡她就带了赵汾大丫和杨青锋,按理说这次本该带薛霁安随她一块去,但她出人意表地决定带吴良一块去。   当然,还有妮妮,叶兰亭这次决定带上妮妮一起出去,让小姑娘长长世面。   薛霁安看了这个随行名单不太赞同:“您此次去郡上,主要是为了请几位隐士出山,吴良流寇出身,不是好的随行人选。”   但叶兰亭却道:“我带吴良去是有考量的。现在村里有那么多产业,尤其是后山的盐矿。杨青锋和护卫队又不在村里,如果我也走了,万一狼牙寨那些人有什么心思,又有吴良这个曾经的二当家在,不得不以防万一,我把吴良带走,他们就算有心思也只是一盘散沙。当然了,如果他们安安分分那最好。但你必须留下来照管村子里大小事,大古村除了你,交给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放心。”   薛霁安懂了叶兰亭的考量,点头:“我明白了,那让刘铁柱和黄来福他们几个护送您去。”   叶兰亭:“这是自然。”   现在从宝河镇到上河郡一路都有他们的自己人,安全倒是没问题,就是那几位隐士居处不太好找,比较麻烦。   叶兰亭打算等到了上河郡后,先和杨飞翎碰个头,把他叫上一块去寻人。   等到出发那天早上,叶兰亭才把吴良叫来,让他收拾收拾,随她一道去上河郡。   吴良很是意外,他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叶兰亭居然会带他去,而不是带她的心腹属下薛霁安去,连忙狗腿地表忠心:“村长放心,吴良一定为您马首是瞻,您让小人干什么都成!”   叶兰亭登上马车,语气淡淡:“废话少说,此次前去,有你派得上用场的地方,不用在这儿拍马屁。”   吴良十分识相地在一旁扶着叶兰亭,等她和妮妮上车坐好后,才端了个小板凳在车辕外坐下,态度恭敬得不行。   旁边赶车的刘铁柱看了,嫌弃地瞥他一眼。   村长最讨厌这种智慧溜须拍马不做实事的人了,尤其是这个吴良,简直是把拍马屁当成了他的职业。   吴良老神在在,也不以为耻,摇头晃脑道:“铁柱兄弟,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对叶村长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的所有恭维都是发自内心的。”   叶兰亭坐在车厢里,隔着一层车帘轻轻咳嗽一声,外面两人便噤了声。   妮妮捂嘴一笑,小声道:“兰亭姐姐,他们都很怕您呢。”   叶兰亭莞尔。   马车从大古村出发,先到宝河镇,走新修的马路,只用了两个时辰。在进镇的路口,见到了在路卡亭负责收车马过路费的大古村村民。   村民见到马车上大古村的标志,立刻抬起路拦放行,并小跑过来迎接,见到马车里的人是叶兰亭,弓着身子道:“村长,您这是要出行?”   叶兰亭掀起车帘点了点头:“嗯,有事去一趟上河郡。你回去守着吧,别在这儿跟着了。”   但村民还是跟在叶兰亭的马车后头,一直将她们送出了宝河镇集市方才转了回去。   叶兰亭对这些村民的自发行为无可奈何,也就随他们去了。   马车一路朝着爻冈镇前行,到了爻冈镇后,叶兰亭又让刘铁柱在镇上停车,她顺便去爻冈镇的收购站巡视一下。   收购分站这边的生意看起来还比宝河镇的生意要好,叶兰亭在街对面观察了半刻钟,就见到好几拨百姓带着毛料和麻料来收购站换钱。   刘铁柱道:“爻冈镇这边下辖的村子更多,人口也更多,因为栉鳞上河郡,所以有些郡上的老百姓听说了咱们这儿收购毛料,也会拉货来卖钱。这边好多村民都学我们养起了兔子,现在我们纺织厂的一半以上的毛料都是来自这个收购站。”   爻冈镇位于几个乡镇的交汇处,确实是个很好的资源流通之地,之前因为狼牙寨流寇的袭扰,导致这里的商业一直发展不起来,现在狼牙匪患一除,它立马就爆发出了自己的生机。   叶兰亭觉得,往后除了收购站,她还可以在爻冈镇设立一些其他货运中转站。   大古村工厂的需求完全可以带动周围几个镇子的生态发展,无形当中成为她的原料生产地。   当她的大古村形成了某种资本,就势必会影响到周边的城镇和百姓,这是不可避免的的,既然无可避免,那不如把这种影响的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里。   叶兰亭没有让收购站的人发现自己的到来,转身上了马车,继续往上河郡开去。   得到消息的杨飞翎早早就在城门口的茶庄翘首以盼。   杨飞翎凭着自己的机灵,在这干了两个月店小二,将上河郡大大小小的小道消息都摸清了,不仅如此,他还结识了一帮跑堂打杂的、走街串巷的、脚商货郎、和守城门的士兵也很熟,人缘混得非常之好。   远远地,一辆车篷顶上刻着古撰[大古]字样的黑色马车驶来了,马车行到城门口,开始入城例行盘查,交入城费。   杨飞翎双眼一亮,将肩上毛巾抽下来,走到路边吆喝起来:“各位客观,进来喝杯凉茶歇歇脚吧!本店有上好的凉茶咧!”   叶兰亭带着几人进了城,将马车停在路边,进了茶庄坐下,招呼店小二:“上一壶凉茶。”   “好咧客官,您几位稍等,凉茶马上就来!”店小二热情地道。   叶兰亭从桌上倒扣的杯盘里取出几个杯子来,不一会儿,店小二提了一壶凉茶过来:“客官,您的凉茶来了,请慢用。”   刘铁柱抬头看了一眼杨飞翎,觉得这小子俩月不见变化很大。   以前他跟在他堂哥杨青锋屁股后头,屁颠屁颠的,顶多有几分小聪明,现在来了上河郡历练两月,聪明劲儿更强了,也更会看眼色了,人倒是稳了许多,见了他们面上心头激动,也一点异常没露出来,不知道的人是绝对看不出来他身份的。   叶兰亭笑着从袖中掏出几个铜板,给他作小费,问道:“小二,我问你,郡上哪家客栈环境最好,我们几人今晚要找店住,你对此地熟悉,给推荐推荐。”   杨青锋眼珠子滴溜一转,笑嘻嘻接过叶兰亭递过去的铜板:“几位老板这么大方,那当然得是住来福客栈了,那是咱们郡城最有名的大客栈。”   叶兰亭端起茶碗抿了口:“行,那就多谢小哥了。”   喝完凉茶,叶兰亭几人重新上路,步行到了来福客栈,订了两间房住下。   夜幕降下,叶兰亭让客栈跑堂送了热水上来,妮妮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小丫头虽然心头好奇,但也知道兰婷姐姐是有正事要办,所以一路上非常懂事,从未给她添加任何麻烦,只在此刻进了厢房,仅剩下她和兰亭两个人,才敢走到窗阑前稍稍往外张望一番。   叶兰亭从随身行李中取出毛巾牙刷香皂等洗漱用品来,沾了热水洗干净了手,又用毛巾沾水洁面,对妮妮道:“过来先洗洗手,待会儿杨飞翎若是来得早,夜市没还没结束的话,咱们可以出去逛逛。”   妮妮睁着清亮的眼睛,乖巧摇头:“我不用的兰亭姐姐,我只是看一下,不用出去逛。您明天还有正事要办呢,耽误了就不好了。”   兰亭笑着摸摸她的头:“不耽误,我们这次来本就是为了找人,不出去怎么能找得到人呢。”   妮妮眼里冒出些雀跃:“真的吗?”   兰亭也走到窗边,看着上河郡夜幕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几个有才学的高士,请回去给你们教书。”   妮妮说:“可是,蒙学班有姐姐您和翟先生就够了呀。”   “不够的。妮妮呀,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人,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才行。”   妮妮望着叶兰亭,眼里充满了崇拜:“那我们明天要去找的人,是比兰亭姐姐还厉害的吗?”   “从专业方面来说,是的。”   厢房门外轻轻响起三长一短的敲门声。   叶兰亭走过去,低声问:“谁?”   对方亦压低声音回道:“村长,是我,三毛。”   叶兰亭拉开门,让门外的人影闪身进来。   一进门,杨飞翎就给叶兰亭叩地跪下,委屈地道:“村长,您可算来了!”   叶兰亭将他扶起来,似笑非笑觑着他:“我看你在这里混得挺如鱼得水的,怎么,想家了?”   杨飞翎嘟囔:“可不嘛,我听铁柱哥他们说,村里过年过得可热闹了,又唱又跳还吃集体年夜饭,就我和赵汾叔还有芙姐几个回不了村,都可羡慕你们了。村长您还给他们人人都发了红包,我们都没有……”   叶兰亭哭笑不得:“原来你是惦记红包呀,放心吧,都一并给你老娘了,少不了你的。”   杨飞翎连忙嘿嘿一笑,朝后头的妮妮挤了挤鬼脸,道:“我这不是担心出来久了,村长把我们给忘了嘛。”   叶兰亭坐在茶几旁:“你每隔七天就和我同一封信,村里什么大小事你不知道,行了,就别在这儿卖乖了。你堂哥杨青锋至今还在北方没回来呢。”   提到堂哥杨青锋,杨飞翎也担忧起来:“照理说,何氏商号往北方运货那批人都已经回来了,青锋哥他们也该回来了呀,怎么还没音讯呢。”   “你这边还有什么北方的消息没有?”   “我打听到的,都在信里告诉您了呀。”杨飞翎抓耳挠腮,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村长,您说……会不会是我哥他带着护卫队走散了,被陈国军队给抓去当壮丁了!”   叶兰亭皱眉,虽然觉得杨飞翎这想法荒诞,但也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下可能性,最后思索一番后她摇头:“青锋应该不会这么冒失。”   “何氏这边呢,何子骞的本家背景你可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杨飞翎从怀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纸来,递给叶兰亭:“我正想跟您汇报这事呢,这个何家还真有些来由。”   叶兰亭展开信封,一目十行。   杨飞翎就在旁边道:“何子骞的祖父,曾当年在前朝陈国为官,据说还曾在亡国太子东宫府做过詹事,后来陈国国破,盛军入主天京,从何子骞父亲开始就辞官经商,一直到何子骞这一代少东家。”   叶兰亭看着查到的资料心头惊疑:何子骞祖父曾经是东宫府詹事?   何家会是陈国旧部势力? 第60章   事情显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其实叶兰亭几次收到杨飞翎的传信都在想,两个多月过去了,即便何子骞过年回了洛城,但爻冈镇那边的小道消息根本拦不住,且年前他派去北方运货的那批人已经回上河郡,杨青锋他们既然没有一道运送商队回来,狼牙寨的事很可能已经走漏风声。   她甚至怀疑何子骞早就知道现在狼牙寨的人实际上控制在她手里,但他一直按兵不动,究竟有何用意?   是觉得赵汾和大丫在他手里,所以等着她主动找上门要人时再谈,还是有什么别的计划……   叶兰亭实在对何子骞此人了解不深,不敢轻易下判断。   但现在最紧要的是还是找到名单上那几位才高八斗的隐士,叶兰亭对杨飞翎道:“明天就先去那位柳先生家拜访,你可有打听到一些那位先生的性情喜好,明日我们过去,也好对症下药。”   杨飞翎捡了些他打听到的事迹讲给叶兰亭听,叶兰亭听后心里大致有了数,点点头:“好,明日辰时在来福客栈后门碰头。对了,你找人给郭芙传个信,看看她能不能找时间出来见一面。”   杨飞翎自然是有法子的,道:“我前儿个还和大丫姐通过信儿,她知道村长您要来郡上,高兴得不得了呢!”   叶兰亭也小半年没见大丫了,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也很期待重聚。   “那村长,我去隔壁和铁柱哥他们说会儿话,您先休息。”杨飞翎笑嘻嘻说完,带上门出去,转个角又去个隔壁厢房。   叶兰亭便带着妮妮一块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妮妮就早早地起来,收拾行囊,给叶兰亭把要穿的衣裳叠好放在床头,又打了热水来,将毛巾和牙刷、香皂整整齐齐摆在木盆旁,她知道,兰婷姐姐一向爱干净,早晚都要洗漱一遍手脸才行,在村里的时候,即便是冬天,姐姐也要每隔一日就要热水沐浴。   兰婷姐姐言传身教,告诉她,勤洗手爱卫生能给自己减少很多疾病,细菌沾在手上是看不见的,所以便前便后,饭前饭后都要洗手。   妮妮认认真真把叶兰亭说的每一句都记在心里。   现在出门在外不方便,妮妮知道自己年纪小帮不上兰亭姐姐什么忙,但她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打理姐姐的生活起居,让她不用分心浪费时间在这些琐事上。   等到叶兰亭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屋子里一切都收拾好了,妮妮丫头坐在桌边,桌上有两碗粟米粥、白馒头和一碟酱菜。   见叶兰亭睡醒,妮妮跳下凳子笑着道:“兰亭姐姐,快辰时了,赶紧起来洗把脸,喝个粥,我们出去见大丫姐吧!”   叶兰亭坐在床畔穿鞋袜,对妮妮道:“你昨晚翻来覆去那么晚才睡着,这么早就起来准备了?姐姐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做,别把自己当丫鬟。我又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这种小事情我从小就自己做的,你可别把我养出坏习惯啊。”   “你要把我养出使唤人的坏习惯,以后我可就成四肢不勤的废人了!”   叶兰亭语气含笑,带着包容和宠溺,妮妮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心疼自己,乖巧道:“反正我也认床睡不着,不如早点起来做些事情嘛。”   妮妮和叶兰亭说话也很亲昵,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依赖的意味,是完全把叶兰亭当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两人吃完早饭,便出了门,刘铁柱和吴良他们也已经在来福客栈楼下等着。   杨飞翎早早地就给茶庄那边打了招呼,告了半天假,今天带叶兰亭去拜访那位教书先生。   一行人出了来福客栈,叶兰亭知道妮妮是第一次来,对大城市新奇,便有意带她多逛逛,在外边街边吃了早点。   早上的集市两旁,叫卖各种早点的都有,街边铺子里蒸笼热情腾腾的包子馒头,馄饨铺里下锅的混沌一个个皮薄肉馅儿,平板大铁锅里烙饼酥香焦脆,阳春面馆挑面的小儿手法娴熟,豆汁铺子里客人们就着豆腐脑一人一碗吃得满嘴是油。   这里的繁华景象不是在小村镇可以见到的。   叶兰亭问妮妮想吃什么。   妮妮感觉自己都看花了眼:“我想吃……豆腐脑。”   叶兰亭:“行,那我们就去吃豆腐脑。”   吃完早饭准备出发,杨飞翎在叶兰亭身边道:“我打听到的消息,那位柳老先生性格挺古怪的,也不怎么与人来往,他夫人死了以后也没有续弦,就独自一人住在西街尾的巷子里,日子过得很清贫。”   叶兰亭一听,明白这位柳先生是不为世俗金钱所动的那种人,清高孤僻,这种人就得用真才实学让他折服。   中华古文化博大精深,叶兰亭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比学文策论肯定比不过这些隐士大才,但她可以剑走偏锋,用自己会的东西去打对方不会的东西,这种清高大才,在没想过自己会输的情况下,势必就会对叶兰亭这个不知道从哪儿的年轻人刮目相看,大为惊异,届时,叶兰亭再借机说出她的请求,就容易多了。   叶兰亭心头打定主意,到街上买了两壶好酒,因为根据打听,那位柳先生没啥别的爱好,就爱喝点酒。买好了酒,一行人便朝着西街巷子去了。   越往西走,巷子越偏僻。   灰色的围墙,一丈宽的过道,古老陈旧,住宅间都连在一起,院子里晒着床单和衣裳,巷子里还有一些妇女端着木盆在洗衣裳,见到生人过来,好奇地打量几眼,又开始各自忙碌自己的了。   “你们现在外面等我。”到了柳先生家院子门前,叶兰亭对身后的几人道,自己上前叩了叩门。   扣了半天门,里面却无人应。   “没人在家?”叶兰亭对杨飞翎道,“你去问问那边洗衣裳那几个大婶。”   杨飞翎去问了回来,奇怪地道:“那几个大婶说今天没看见柳先生出门啊,应该在家吧。”   叶兰亭想了想,再次叩门,扬声道:“请问柳先生可在家吗?”   等了好一阵,里面才传来懒懒散散的脚步声,门栓被从里面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子站在门后,长衫挂在身上,看起来行销骨瘦,两袖袖袍却沾了墨渍,一身的酒气,开门后看了眼面前这群年轻人,一句话没说,就要重新关上门返回去。   叶兰亭连忙伸出一只脚,将门槛挡住:“柳先生,晚辈叶兰亭,特意买了两壶好酒给您送来。”   那柳先生听到有酒,方才顿住脚步,摇摇晃晃回头打量了眼叶兰亭,撩开挡在眼睛前的乱发,指着她道:“你是何人?”   叶兰亭上前,含笑揖手:“在下叶兰亭,特意给柳前辈送两壶好酒来。”   “行,你有酒,那你就进来吧,他们没带酒,不能进。”柳先生说完,窜着醉拳一般的步伐进了院子。   叶兰亭拾阶而上,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自有办法让他答应。”   她进去后院门就关上了,吴良好奇地够着脖子朝里张望,刘铁柱瞪他一眼:“村长叫我们等着你就乖乖等着,东张西望什么。”   吴良不以为然,道:“村长毕竟是个女流之辈,那老头子可是个醉鬼,你们就不担心她被那老头子为难。”   杨飞翎在旁皮笑肉不笑道:“我们村长确实是个女流之辈,当初在狼牙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那群山匪为难住了我们村长。”   吴良有点讪讪,摸着鼻子道:“哪能一样吗,咱村长用兵如神,马三哪是咱们村长的对手。但这种老古怪不同,古话说得好,你永远没法同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我是怕村长浑不过这老家伙。”   杨飞翎嗤笑:“什么古话!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句古话!村长自有安排,不需要你在这儿瞎操心。贼眉鼠眼的,我看你是在打坏主意!”   杨飞翎对狼牙寨这群人没什么好印象,语气态度也不是很好。   吴良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屈能伸大丈夫,陪着笑脸,对杨飞翎也做小伏低:“那飞羚大人可是误会我了,我要是真敢打坏主意,那村长的火眼金睛还能看不出来,我对村长的忠心实乃日月可鉴啊!你可不要平白冤枉我。”   吴良很深切的感受到,大古村出来的人,对叶兰亭那种近乎膜拜的遵从,她的话,几乎就相当于他们的圣旨。   这几人在外面说话,而里头的叶兰亭却和柳先生温着酒炉聊上了。   妮妮担心地站在门外,不知道兰亭姐姐和柳先生谈得怎么样了。   然而没过多久,从里面传出叶兰亭的声音:“妮妮,你进来一下。”   妮妮听到叶兰亭唤她,心里一喜,连忙推门进去。   杨飞翎和刘铁柱他们几个蹲在门外,吴良摸着下巴寻思。   半个时辰后,叶兰亭牵着妮妮的手告辞出来,柳先生送她们出门。   门外几人发现,这时候的柳先生突然多了几分超凡世外的风骨,与刚才那蓬头垢面的醉鬼老头子形象判若两人,明明他还是那身长衫,也还是那样半披散着头发,身上的酒气却仿佛成了文人雅士的洒意点缀,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傲骨风采。   他看着妮妮,扶着长须对叶兰亭道:“娃娃是个好坯子,我就收她为徒了。”   叶兰亭恭敬行礼:“多谢柳先生,那晚辈就在大古村恭候柳先生大驾了。” 第61章   从柳先生家巷子出来,时间已临近午时,叶兰亭决定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下一位周先生家。   进了饭馆后,杨飞翎率先按捺不住好奇地问:“村长,您到底跟那老先生说了什么,他这么容易就答应您去我们大古村教书了?”   要知道,这位柳先生的性情可是出了名的孤僻古怪,曾经有一次郡府大人来请他,都没有请动,还被灰溜溜扫地出门,这件事让柳老先生恃才傲物的名声越传越远,后来上门的人都碰了一鼻子灰。   杨飞翎他们没想到,叶兰亭这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柳先生说服了,大家都很好奇,她用的什么法子。   叶兰亭神秘地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其实对付这种恃才傲物的学问人,很简单,只要在他最骄傲的领域打败他,让他心悦诚服,他自然就不会再把眼睛放在头顶上了。   大家都很佩服叶兰亭,围坐在小饭馆里有说有笑。   “村长!”突然,一道欣喜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所有人转过头,看见郭芙一身俏丽地站在饭馆门边,笑吟吟冲他们走过来。   “是大丫姐来了!”妮妮立马开心地跑过去迎接。   小半年不见,郭芙的变化实在是大,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郭芙在上河郡历练学习这几个月,从内到外都发生了质的改变,村姑的土气没有了,也会打扮了,走起路来亭亭玉立,说起话来温声软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儿。   叶兰亭让大丫坐到她身边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见她是真的状态好,才放下心来,笑着问:“都给我说说,你这小半年,在何氏做些什么?”   大丫能言善道,条理清晰,将她这半年在何氏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让大家随着她的讲述感受到了一种充实,勤奋和上进。   她每天天亮辰时不到就起床,要趁着去工坊之前看书学习,到了何氏工坊后,她担任的工活是负责教那些工坊的工人如何调制牛乳香料以及拓模的教习师傅,干的活不累,但因为她负责教的人很多,所以每天也很忙,到了晌午,工坊也是一样的工人们集体吃饭,饭后休息半个时辰继续干活,大丫又趁着这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继续学新的东西。   她深知自己是从山村里出来的,跟城里的人比起来少了很多见识,这种差距,只有凭借多学才能弥补,所以大丫非常刻苦,不放过每一分每秒的时间。   何氏给工人们准备了大通铺住处,但小管事一般可以两个人一间房,和大丫一起住在一间屋子的,是何氏宅邸里一个伺候主子的丫鬟。   大丫在那个丫鬟那儿了解到很多关于何氏的消息还有上河郡有钱人家的八卦,只是她在内院,赵汾在外院,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很多消息没法及时传达。   大丫还说,年前她收到她娘亲郑姑的信,说村里办起了纺织厂,用毛料纺织了一种特别的毛线,可以用那种毛线钩织出毛衣,郑姑给她寄了几卷毛线,在信中告诉了她织毛衣的方法,正月的时候,大丫织了两件毛衣,送了一件和她住在同一间房的丫鬟,现在她们成了朋友,今天她能趁着中午换班出来,就是让那个朋友帮的忙。   “看来这半年你在何氏确实过得挺充实的,也学到很多东西,进步很快!”叶兰亭欣慰地说。   “村长,我听飞羚说,您这次来上河郡,是要请几位高才先生回村教书,是真的吗?”郭芙问。   “没错,刚才我们已经去了柳先生家,柳先生已经答应我们,等到村里新的教学楼竣工,他就会过来了。”   “那太好了了,村里的孩子们也能和郡上的孩子一样,得到最好的教育。”大丫又问起妹妹二丫,“蓉儿的功课怎么样了,还跟得上吗?”   叶兰亭道:“都挺好的,二丫和倪妮是蒙学班里功课最好的两个女孩,其实要不是现有的体制不允许女孩参加科考,她们兴许也能考过童试的第一轮。”   事实从天赋资质来看,二丫和妮妮的天赋是要比嵩娃和东娃他们都高的,只是这封建体制对女性太过打压了,女人要想在政界出头根本没有机会。   妮妮也在旁边道:“大丫姐,你不用担心,二丫姐姐可聪明了,经常都得到翟先生的夸奖!”   叶兰亭摸摸她的脑袋:“现在你大丫姐在外面行走,大名郭芙,往后啊就别大丫大丫的叫了,要叫就叫芙姐。”   妮妮腼腆点头:“妮妮知道了,芙姐姐。”   叶兰亭说:“半个月前翟先生带着嵩娃和你弟弟郭豪他们三个去县里考童试。嵩娃考过了第一轮,东娃和小豪没有过,不过也没关系,他们年纪还小,今年不过就隔年再去,今年就当累计一次经验,下回再去就没那么紧张了。”   郭芙说:“何氏已经将香皂销到洛城和扬州去了,我有可能下个月会被派到洛城去当拓模制香的教习师傅,只是走之前,我还想回村里看看。”   现在村里每天一个变化,郭芙离开村子已经快半年,她都不知道村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娘亲她们开的纺织厂到底什么样,村长新修的学堂又是什么样,想想就觉得好憧憬,比她能够派到洛城去还要崇敬。因为那是她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乡。   郭芙下午还要回工坊,没有太多时间待在外面,和叶兰亭她们一起吃完这顿午饭,就又要回去了。   郭芙挺不舍的。   叶兰亭说:“你先回去吧,等我拜访完这几位先生,应该也是要去一趟何氏拜访何子骞的,到时候我跟他说,让他给你放几天假回村里看看家人。”   郭芙点头,告别了叶兰亭一行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叶兰亭也带着随行的几个人上路,继续去找下一位周先生家。   这位周先生,句翟先生评价,是一位擅长奇门遁甲天文星宿的怪才。   叶兰亭当时听了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请到这位周先生出山,奇门遁甲、天文星宿,多么难得的人才啊!像薛霁安和王富贵那样的工业型天才,需要的正是这样的老师。   而对这位周先生,叶兰亭早就想好了法子,她随身带了一幅南水北调工程分解图,工程图是从她以前存在手机上的一份文件上原封不动临摹下来的,她就不信现代技术的伟大工程会打动不了那位周先生!   马车出了郡城,朝着郊外行驶而去。   一直到郊外一处农庄,马车方才停下,叶兰亭和妮妮从马车下来,杨飞翎道:“村长,那个周先生家好像是住在山里,马车无法同行,我们得步行才能上去了。”   “那留一个人在山下照看马车,其他人随我上山吧。”   吴良自告奋勇:“村长,我来负责照看马车吧。”   杨飞翎瞟他一眼:“你还是跟我们上山吧,铁柱哥留下照看马车就行。”   叶兰亭道:“如此安排也好,铁柱留下,吴良,你随我上山。”   吴良忙颠颠走到叶兰亭身边表忠心:“村长,我是怕我跟着上山去帮不上您什么忙,反而给你添乱了,我可没有想要跑的意思啊。我是看那个杨飞翎对我不放心,想着自告奋勇留下来照看马车,等你们下山来看到我在这儿,我用行动证明,我的清白自然就能证明了。”   叶兰亭觑着他:“没有人怀疑你,你也不必自己想太多。”   吴良讪讪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一眼杨飞翎,果然见他没好脸色地盯着自己,大概是猜到自己又在跟叶兰亭打小报告。   沿着崎岖幽静的小路上了山后,大概步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在一座竹林深处见到一座茅屋院落,竹林里清风徐徐,竹叶落在地上,鞋底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看来,那位奇才周先生应该就是住在这里了。   “这地方倒是真有几分那种世外高人隐居的意境。”吴良四处打量着道。   妮妮牵着叶兰亭的手,说:“兰亭姐姐,那位周先生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周围连个村子都没有,他吃什么呢?”   杨飞翎笑嘻嘻道:“世外高人嘛,自然是吃仙丹咯。”   叶兰亭带着他们几人朝竹林深处走去,还未走到那个茅屋院落前,突然空中传来几声迅疾如电的破空之声,从叶兰亭的耳后传来。   杨飞翎反应迅速,翻身一跃,拽住他身边最近的妮妮往地上一卧倒,避开了从后面射来的两只竹箭。   而另一边,一直在东张西望的吴良也发现了身后的动静,像是暗器飞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来了个腾挪闪移,叶兰亭就正好在他身边,他身手极其迅速地反手将叶兰亭往旁边一勾,那只竹箭堪堪从叶兰亭侧脸滑过去。   叶兰亭站稳后,回头静静看了吴良一眼。   吴良跟她对视,眼里有一丝尴尬。他隐藏了那么久的武功,在这个时候突然暴露,怎么可能不尴尬……   “有人放暗器?”那边杨飞翎带着妮妮翻身一滚后,立马惊疑地戒备起来。   叶兰亭暂时没有去计较吴良隐藏身手的事,她抬头看了眼竹林深处安静的茅屋小院,扬声道:“周老先生,晚辈叶兰亭,冒昧前来打扰,我们没有恶意,还请周老先生高抬贵手。”   半晌后,竹林半空飘来一道苍老遒劲的声音:“我不见客,尔等速速离去。” 第62章   叶兰亭重新提声,再次自报了一次家门,并没有因为那位老先生谢绝见客的态度就离去。   竹林中嗖嗖的破空声陆续而来——   叶兰亭看吴良一眼,双手护着妮妮闪到一边,吴良纵身一跃,抬脚将那几只尖竹筒踢开。   杨飞翎狐疑地瞪指着吴良:“你居然有这么高的武功?”   吴良轻轻落地,讪讪摸着鼻子:“别误会,我在狼牙寨时确实只是个狗头军师。杀人越货的事我可是从来没干过的。”   叶兰亭淡淡睨他一眼,对杨飞翎:“他的事回去后再慢慢交代,现在紧要的,是求见周老先生。”   “周老,晚辈手里有一张斗转星海图,可将南方的洛河水调到北方的沧州去,但苦于这图没有人能看图,是以特来请教周老先生,恳请一见。”   叶兰亭的话说完,过了半晌,竹林深处的院子突然门户自动打开,竹林中隐藏的机关暗器也收了回去。   那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往前走十二步,往左十二步。只许你一人进院,闲杂人等不得乱入。”   杨飞翎不放心:“村长,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而且有危险,还是我们陪您一起进去吧?”   叶兰亭摆手:“不用,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就是了,有事我会叫你们,况且周老先生仙风道骨,坦荡磊落,也不会有什么事。”   叶兰亭神色自若,抬头挺胸,朝着周老所说的解阵方向朝院子里走去。   来到茅屋院子前,叶兰亭见屋门敞开,里面有古朴沉静的琴声响起,悠扬低沉有如山间流水,她侧耳倾听片刻,沿着那琴声传来的方向往里走去。   直到走到竹林的后方,叶兰亭看见一个鹤发白衣的老者,坐在竹林中,片片枯叶飞下,面前摆着一架古琴,双手在上面轻抚,琴声就是从那里传来。   叶兰亭走过去,恭敬行了一礼:“周老先生,晚辈叶兰亭前来拜见。”   一曲古琴缓缓结束,老者才从琴中抬起头,一双矍铄的眸子直视叶兰亭:“你说你有星河斗转图?从何而来?给我看看。”   叶兰亭:“没错,我想这世界也就只有周老先生这样的高人才能解开这幅图中的玄机奥妙了。”   她将那副所谓的斗转星河图,实际上就是她从资料上临摹下来的南水北调工程图递给那周先生过目。   周老看罢,原本云淡风轻的脸色瞬间慎重起来,连脊背都不自觉坐直了几分,他看几眼图纸,又抬头打量叶兰亭,惊异地问:“这图你从何处得来?”   叶兰亭微笑:“这种图纸我那里还有很多,周老先生若是感兴趣,可以去我们大古村的图书馆看。”   周老琢磨图纸半晌,叶兰亭能从他的眼睛能够看出,他对这副图纸有种惊为天人的震撼和兴奋,但他再抬起头面对叶兰亭,却又恢复了冷淡表情,将图纸归还给她,淡淡问:“年轻人,直接说吧,你来找我,究竟有何目的?”   叶兰亭也开门见山:“晚辈想请先生出山,到我新修的大古学院任职教书先生。实不相瞒,我那儿有几位天赋异禀的学生想引荐给周老。”   ……   当叶兰亭从竹林深院出来时,是两手空空出来的。   她将那张图纸送给了周老先生,但换来的,却是周老答应到她的大古学校任教三年,三年期满,来去自由。   虽然只答应了三年,但叶兰亭相信,以薛霁安和王富贵俩人那么高的天赋和资质,三年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出师了。   等在竹林外的几人等得已经焦急了,总算见到叶兰亭出来,忙围上去询问:“村长,怎么样了?那老先生可答应了?”   “放心吧,周来先生已经答应了。”叶兰亭笑道。   此趟出来,可算是不虚此行,诗中酒仙柳先生,奇门怪才周老,都被叶兰亭请到了她的大古学院。   等到学院竣工,除了大古村里的孩子可也来学习,周围村子里资质好的孩子也是可以招收进学校的,教育不分贵贱,无论贫穷还是高贵,怎样的出身,都应该能够平等获得受教育的机会,这就是叶兰亭致力于要做的事。   或许二位大才先生正是被叶兰亭这样不问回报的坚定执着所打动,才会答应她出山,让一身的才学得以后继有人。   翟先生给她的名单上,三位已经请到了两位,大功即将告成。   “先下山再说吧。”叶兰亭道。   吴良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躲在叶兰亭身后,并假装自己不存在,可叶兰亭没有忘记刚才竹林里机关开启时他那迅疾如电的身手,与平时他表现出来的那幅狗腿子溜须拍马形象完全判若两人。这人藏得这么深,潜伏在她身边,究竟什么目的,什么来头?   “吴良,你过来。”叶兰亭转身看向身后。   “你看是你自己老实交代呢,还是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呢。”叶兰亭似笑非笑觑着他,眸子里的锐光十分迫人。   吴良连忙躬身赔笑:“村长,小人真不是诚心骗您的!您想啊,您当初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带着神兵出现在狼牙寨,马三那六十七号人都不是您的对手,我这点子三脚猫功夫,那哪儿敢露丑啊,还不如识相一点,良禽择木而栖。而且跟着您肯定比跟着马三有前途,这不,您瞧瞧,这才多少时日啊,您的大古学院就连柳周二位大隐士都请出山了,我这种小喽啰若是再不识相一点,那可就真叫不识抬举了!”   叶兰亭睥他一眼:“好话都叫你给说尽了。”   “我只问你,你可是何氏的人?”   吴良连忙道:“小人对天发誓,我绝不是何氏的人。”   叶兰亭又问:“那你和马三到底什么关系。”   吴良这回倒是老老实实回答:“这个嘛……充其量也就是个互相利用的关系吧。”   “你当初混入狼牙寨,怕不是因为找不到生计吧?”   “呵呵,这个嘛村长您都懂的,现如今世道这么乱,自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叶兰亭背着手往山下走:“那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吴良眼见要蒙混过关,连忙表态:“没问题,村长您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叶兰亭顿步,回身,语气意味深长:“你,可是陈国旧臣之后?”   吴良脸上本来挂着奉迎的舔笑,闻言嘴角微不可查一僵,而后又不露声色继续装傻:“村长您这说的什么话,陈国都亡国好几年了,现如今可是盛朝的天下,哪还有什么陈国不陈国。”   叶兰亭却已经捕捉到自己想要的讯息,若有所思凝了凝眸,转身微微一叹,没有再问,只道:“我不管你什么身份,我只警告你一点,要想留在大古村,就得给我安分守己。”   吴良正色,语气也沉稳下来:“我明白,叶村长是我的恩人。以后无论叶村长要我做什么,吴良定不推辞。”   下了山后,刘铁柱一脸焦急在朝着山上张望,看见叶兰亭她们下得山来,忙迎上前:“村长,怎么样了?那位周先生可答应了。”   杨飞翎在后头得意地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咱们村长是谁,村长亲自出马,焉有不成功的?”   叶兰亭说:“过程虽然曲折,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满意的。先回城吧,看看剩下那位左先生在何处,等招到这位左先生,我们此行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一行人坐上马车,又朝着上河郡城驶去。   杨飞翎说:“那个左先生,我打听了那么多人,还真没有在上河郡里听说过这个人。莫不是如今他已经没有在上河郡了,游走他乡了?”   叶兰亭想了想,觉得也有这种可能,名单是翟先生给她的,但翟先生也是给的他当年那个时代几位才名满天下的高士,隐士一般都居无定所,四处游历,能有幸找到两位,叶兰亭就已经觉得运气很好了。   回到城郡后,杨飞翎就要先回茶庄去了,毕竟他现在还有另一个身份。   叶兰亭让他自己先回去,她这带着吴良、刘铁柱、妮妮几个人回了来福客栈。   在来福客栈用过午膳后,吴良问:“村长,据我所知何子骞最近应该在上河郡,您要去见一见他吗?”   “来都来了,总是要去拜一下码头的。”叶兰亭端着茶杯,转过头,往大堂窗外看了一眼。   “我写个拜访贴,你先代我送去何府吧。”叶兰亭收回视线,对吴良道。   叶兰亭之所以让吴良去送拜帖,也是为了试探一下何子骞的态度,试探一下吴良的真实身份。   拜帖送去过后,没多久吴良就回来传话:“村长,拜帖送过去了,那位何少东家请您过府里一叙。”   叶兰亭见他回来后神色正常,便道:“走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你以前可见过这位何少东家?”叶兰亭问吴良。   吴良如实道:“我以前基本上都是在寨子里负责后勤,在外面打打杀杀的都是马三他们做,我还真没有见过何子骞,但是我和他通过多次信,对他这个人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叶兰亭又道:“何子骞的祖父曾是陈国亡国太子东宫府上的詹事,这你可知道?”   吴良态度不太明朗,语气也有点含糊其辞:“这个小人并不了解,我今年二十有七,几十年前的事听都没听说过。”   站在何府大门前,叶兰亭顿步,转身对吴良道:“既然你以前没见过他,那我带你一块去,也不会暴露你的身份吧?” 第63章   何子骞带着管家从里面走出来,一袭紫蓝锦袍,簪金冠玉,腰上系着一枚象征着何氏商号少东家身份的玉珏,眉目清朗,端得是英俊儒雅。   他一看见叶兰亭,就率先笑了起来,朗声道:“叶村长远道而来,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快快有请。”   叶兰亭微微浅笑,施一抱拳礼:“何少主客气了,请。”   她注意到,在看见她身后几个随行人士,尤其是吴良的时候,何子骞的表情没有分毫异样。叶兰亭含笑,一边与人寒暄,一边走进何氏宅邸。   何子骞说:“叶村长这几日来的不算巧,赵汾派到任务下乡收粮去了,只有郭芙还在商号里,村长也有小半年未见到你那二位爱将了吧。管家,找个人去将郭芙叫来。”   既然何子骞也不点破,叶兰亭便也只做无事发生,她就不信今天中午的时候大丫调班出来与她们碰面,何子骞那儿会没人去禀报。   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就不必点破了。   何府下人呈了好茶来,何子骞在前殿厅堂接待了叶兰亭。   何子骞道:“叶村长上次来郡上走得匆忙,鄙人都没机会好好招待,这次请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叶兰亭说:“这次在上河郡逗留不了几日,家中杂事繁忙,明日就要回去了,不敢再多叨扰何少主。”   没过一会儿,郭芙过来了。走上前对着何子骞和叶兰亭行礼:“见过少东家,见过村长。”   何子骞说:“你们村长难得来一次郡城,我给你放两天假,你陪你们村长好好在郡城逛逛吧。”   郭芙看一眼叶兰亭,笑眼弯弯道:“那就多谢少东家了。”   何子骞对叶兰亭道:“不知叶村长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新生意,若是有,我何氏是很愿意与你合作的。”   叶兰亭也打太极:“最近春季田税交了以后,村里乡亲个个都忙着春耕播种,哪还有什么闲工夫搞生意,年前倒是收了些毛料做些了纺织品,这不开春回暖了嘛,毛料也不好收了。”   毛料收购站办到了爻冈镇,自然是公开的消息,叶兰亭不说何子骞也知道。   叶兰亭存疑的是,盐矿厂的事是不是被何子骞知晓了。   何子骞道:“我们南方天气回暖了,北方怕是还在下大雪呢,叶村长既然有了纺织厂,何不将毛料品销售到北方去?”   叶兰亭微微挑眉:“天高路远,我们村民们大多没有出过远门,对北方地界不熟,况且我听说那边正在打仗,世道不太平,还是算了吧。挣钱也没有保命重要啊。”   何子骞没什么意味地符笑两声:“那倒也是,叶村长实乃考虑周到。”   两个都是聪明人,也都是体面人,言语交谈之间都是有高情商话术的,往往会听得旁边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俩你来我往的在试探什么。   刘铁柱、吴良、郭芙还有妮妮几个人站在叶兰亭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姿态间对叶兰亭极为尊敬。何子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叶兰亭叫过妮妮,将从村里带来的纺织品呈上:“这是我们村纺织厂自己做的,村民手艺不精,兰亭此次带了一点来,还望何少主不要嫌弃。”   何子骞接过盒子里的羊毛针织毛衣和几卷毛线,拿起来仔细翻看了一圈,眼里闪过异样的神色,抬头盯着叶兰亭:“叶村长这纺织品倒是新奇,我以前走南闯北竟是从未见过。”   那是当然了。   这个时代的古人都穿斜襟长衫,冬天也是穿同样款式的加棉棉袄,有钱的人就是把面料换成更昂贵的锦缎和丝绸罢了,这种修身保暖的高领针织毛衣是现代才有的款式。   而且叶兰亭把这个东西送给何子骞,也是有另一层含义的。   如果何子骞的祖父当年真的是她那个早已经死掉的太子父王东宫里的詹事,而现在何子骞又秘密和北方的陈国军队输送粮草的话,这样算起来,何子骞和叶兰亭根本就不是对手关系,而是同根同族的自己人。   未免误伤自己人,叶兰亭用这个针织品有意试探一下何子骞。   因为年前她让杨青锋带的那批毛料产品去北方,现在应该早就已经脱手销掉了,何子骞若是要查,凭着今天的这个线索,就会查到那批款式奇怪的针织品就出自于叶兰亭的大古村。   而叶兰亭也确实没有料错,北方那边,还真有一个神秘人物派了手下回来调查,几日前,那个手下刚抵达上河郡,此时就在何子骞的府邸上。   只是这一切此时的叶兰亭并不知道。   叶兰亭含笑:“都是村妇们自己摸索着做出来的罢了,跟少主商号中那些绫罗绸缎比起来不值一提。”   何子骞摸了摸那件柔软的毛衣,按捺下心头的惊异,对叶兰亭道:“多谢叶村长的礼物,在下没有什么可回礼的,便送上两罐今春茶坊采的黄山铁尖茶给叶村长吧。”   “多谢何少主,茶是好茶。”   一盏茶喝完,叶兰亭就起身告辞了:“何少主是个大忙人,还麻烦你百忙之中抽时间招待我,实在有愧,今日就不叨扰,我等先告辞了。”   何子骞客气挽留:“我已命管家备下薄酒家宴一桌,还请叶村长留下,用过饭再走。”   叶兰亭婉言一番,带着人离开了何府。   而在她走后,何子骞立马皱眉,拿着东西疾步进了内院,召来管家吩咐:“去把那位请来,看看,他们之前要找的毛料纺织物是不是就是这个?”   管家立即应道:“老奴这就去。”   ……   出了何氏后,叶兰亭还特意去城门口张贴的全称通告看了看,有关城里官府的一些通告和朝廷新规,比如最近春季田税的征收、春闱考试的成绩、通缉的江洋大盗,大多都会贴在城门口,供百姓们奔走相告。   看完城门栏榜上的布告,叶兰亭心头微叹,看来北方的陈国大军还真不是一小撮小打小闹。   看这种时事政策新闻,往往都要将许多事情串联在一起来看。   布告上先是说今天春闱要延期,而后上面又有几张各地乡绅带头瞒报春季田税的案子,被官府抓了杀鸡儆猴,而后又有好几张通缉在案的在洛城一带流传的江洋大盗团伙。   “村长,名单上还剩下一位左先生,我们要去找吗?”刘铁柱问。   叶兰亭背手转身,摇头:“不找了。”   她望向城中最热闹的戏曲杂苑说书楼:“民间也一样的卧虎藏龙,昨日我在来福客栈看到对面酒家中好多卖艺弹唱的女子,我们可以找一位技艺高超些的,请回去当声乐艺术老师。”   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叶兰亭找好了一个文科,一个工科,再找一个艺术类的,加上她自己和翟老,再加张老二的体育,基本齐活。   于是叶兰亭又去了城门口茶庄,找到杨飞翎,问他打听了一个上河郡里酒家卖唱女中哪位名声和才艺高。   杨飞翎想也不想就道:“肯定就是百灵姑娘了!百灵姑娘唱曲儿好听,弹琴也好听,城里的富家公子为了包她一场唱个曲儿,恨不得一掷千金呢!我有一次在河边看到过百灵姑娘船路过,听到她的歌声,险些都听痴了!”   杨飞翎激动地问:“村长,您是打算把百灵姑娘请回我们大古村教书?”   叶兰亭唔一声:“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自由身。”   古时候的卖唱歌女,其实跟现代的小明星一样,也是有经纪人和公司的,被称为妈妈桑,负责她们的演出活动,每一场演出,妈妈桑都是要从中扣钱的。   只是不一样的是,现代的明星和经纪公司是合约关系,但古代的卖唱女和妈妈桑是卖身关系。   “那位百灵姑娘一般什么时候出场,都在什么场地活动,今晚我们就去看看。”   “湖上的花舫,每到晚上,就会有一个抱着琵琶的姑娘儿坐在船头弹唱,那些出来游玩的公子哥儿们就会被歌声吸引,上船饮酒上曲。”   叶兰亭点点头,她明白了:“那行,我们晚上就去游湖,请教一下那位百灵姑娘。”   到了晚上,夜幕落下,整个上河郡灯火通明,沿着整条河道千家万户的灯火十分好看,飘扬而来的曲乐声流淌在小桥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在夜市中行走,穿上游船,富家子弟们的欢声笑语时时响起。   叶兰亭带着一行人站在河边,杨飞翎垫着脚尖够着脖子张望,忽然,惊喜地指着远处一搜装扮得格外漂亮的比别的游船都要大一些的舫船道:“村长,那艘应该就是百灵姑娘的船了。”   “向船家招手。”叶兰亭道。   “不过村长,百灵姑娘的名声大,要想上她的船,要按照人数收费的,一人十两银子,还不说其他的酒钱小费钱。”   叶兰亭挑眉,十两银子,倒是真的有点高了,不过她转念一想,把百灵姑娘比作某某当红女歌星,买一张当红女歌星的前排演唱会门票也得少说三千块,这么一想,也就想得通了。   不过在场的这几个人,叶兰亭只打算带妮妮上去,其他三个大男人,叶兰亭往旁边的游船看了眼:“你们自己先找个地方待着吧,我和妮妮上船去就行了。”   杨飞翎原本还很期待,能够亲眼见到百灵姑娘,结果村长居然不带他们去,当下脸就垮了下来:“村长,您也太重女轻男了吧!怎么妮妮就能去听曲儿,我们就不能去?”   叶兰亭一噎,多三个人就多三十两门票钱呢,当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不过看着杨飞翎那眼巴巴的委屈模样,叶兰亭也觉得自己有点偏心,凡事都先想着妮妮,对手下的几个男孩反而比较‘放养’,唉罢了罢了,也就三十两银子罢了,等矿盐开售了,这点点钱也不算什么,难得来一次,就让大家一起去听吧。   “行吧,都上船去。”   杨飞翎嬉皮笑脸:“我知道,村长是对我们最好的了!”   向那撑船的船家交了上船门票后,叶兰亭一行人得以进入船舫内部。   船舫中,早已有两三波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三五成群喝上了,身后跟着奴仆丫鬟伺候,吵吵闹闹,压根没有在认真欣赏乐曲。   只见船舫里面尽头,用珠帘屏风隔出一个单独的琴室,之间里头影影绰绰坐着一位年轻女子,怀抱琵琶,清唱着一曲水调歌头,其歌声清甜亮丽,犹如黄鹂,娇娇柔柔绕梁不绝。   叶兰亭找了个角落的矮桌坐下,只点了一壶碧螺春茶和两碟蜜瓜干。   前来服侍的侍者见到叶兰亭这一行人奇怪的组合,也不由暗自纳闷。   打头主子是一个年轻女子不说,身边还带了个十来岁的小丫鬟,身后三个随从都是男子。与别的公子哥来玩,随行带上三五个美貌婢女截然不同。   那倒茶的侍者不由悄悄打量了几眼叶兰亭,这一看,竟发现这位客人长得十分贵气,虽是一身青衫布衣,但面容却是清丽贵气,举手抬足也十分优雅,完全不像是以前遇到过的那些公子哥的未婚妻带人来抓包。   妮妮听着屏风里面飘扬出来的琵琶和歌声,双眼发亮:“兰婷姐姐,那个百灵姑娘唱歌真好听啊!”   叶兰亭摸摸妮妮的脑袋,莞尔道:“看来她确实是有几把刷子,我把这位百灵姑娘请回咱们大古村,给你和蓉儿当老师怎么样?”   妮妮满脸雀跃:“好啊好啊!”   别的客人上船来都是为了消遣,寻欢作乐,只有叶兰亭,想的是怎么挖墙脚,把人才请回自己的大古村。   突然,一个喝醉酒的客人踉踉跄跄起身,冲进珠帘里,一把拽住那百灵姑娘的手,恶意地笑道:“百灵姑娘,你都唱了这么半天了,唱曲儿有什么意思,不如出来陪我们哥儿几个喝一杯啊?”   只听那百灵姑娘放下琵琶,语气冷淡道:“不好意思李公子,百灵只唱曲儿,不陪酒。”   “啧!装什么装?都是出来卖的,让你喝杯酒怎么了!你以为老子天天花这么钱来捧你的场子是为了听你唱曲?说吧多少钱,开个价,老子把你买回府里做小妾,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再外面抛头露面。”   叶兰亭面色一沉,旁边的杨飞翎和刘铁柱几人也是面露忿忿。   屏风里头两道身影拉扯起来,大概是那公子哥开始动手动脚,而外面离屏风最近那几桌客人不但没有上前帮忙,反而在那里起哄邪笑。   船舫里伺候的侍者也不敢得罪这位在上河郡有头有脸的公子哥们,只得在旁怯怯地劝道:“李公子,我们百灵姑娘真的不能饮酒,她饮了酒嗓子会坏掉的。”   但那李公子哪管这些,拿起一个酒壶,捏着百灵姑娘下巴,强行就往百灵姑娘的嘴里灌酒。   叶兰亭看得心头怒意丛生,转头对吴良和杨飞翎道:“把那个登徒子的手给我打断!”   吴良得到授意,一个纵身越过去,一脚踹在李公子的脸上,杨飞翎也几步串过去,将百灵姑娘从李公子手里救下来,抬头就用酒樽底座敲在李公子手腕上。   那李公子当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百灵姑娘抬头对吴良和杨飞翎道了声谢,但神色却有些担忧地看向李公子那一桌,那一桌全是上河郡有权有势人物的儿子,今日惹了他们,以后怕是……   与李公子同行的一桌人立马转身,狠狠盯着叶兰亭:“你他妈的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活腻了是不是?”   叶兰亭坐在矮几前,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吹了吹,抿一口:“你们这群渣滓,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第64章   那李公子捂着吃痛的手腕站起身,恶狠狠盯着叶兰亭,吐出一口唾沫:“哪儿来的猖狂丫头,敢坏本少爷的好事,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老子倒要看看,你他妈的究竟什么货色!”   得到李公子的吩咐,四五个跟班齐齐冲上前,想要拿住叶兰亭。   根本不用叶兰亭吩咐,吴良和杨飞翎就上前,一人踹翻几个李公子的手下,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哎哟直叫唤。   叶兰亭悠闲地坐在矮桌前品着茶,八风不动,四周的喧闹完全影响不到她。   刘铁柱和妮妮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刘铁柱面露鄙夷,只觉得杨飞翎他们打得好!妮妮好奇地看着那群人,觉得他们好弱呀,应该就是村长姐姐说的酒囊饭袋那种人了吧,原来越是大城郡,酒囊饭袋越多呢。   那位百灵姑娘本有些担心局面收不了场,她身边的两个侍者也是急得不行,那可是李公子啊,是郡守大人三房姨太娘家的亲侄子,这要是惹怒了他,她们这些卖唱女在上河郡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可百灵姑娘静静旁观了一会儿,却发现出手相救的那位姑娘气定神闲,对李公子的暴怒根本不放在眼里,带来的两个手下武功也很高,李公子那一边完全不是对手,两方不管是气势还是身手,都高下立判。   百灵姑娘这才转身,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那坐在船尾安静饮茶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很年轻,目测比百灵还要年轻个两三岁的样子,大约只有十六七。   她穿一身寻常的青衫布衣,一头黑发束在头顶,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金银首饰装束。她侧坐在船尾的一张矮桌前,姿态挺拔娴丽,身形高挑,坐在那里映着外面河上的波光灯影,好看得就像一幅画。   从百灵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那女子的侧脸。她的侧脸清丽,下颌线条流畅,鼻梁挺拔,眉目微扬,不是那种时下男人都喜欢的婉约柔媚长相,但第一眼给人就印象很深,是那种区别于庸脂俗粉的,举手投足优雅洒意的,雄雌莫辩的好看。   百灵在风月场里打滚,见惯了那种涂脂抹粉和含春弄情的女人,她本以为女人的极致就该是那样风情的妩媚的,可很奇怪,今天她见到了一个与风情和妩媚两个字完全不沾边的女子,却让她觉得好惊艳,好让人移不开眼睛——即便她这样素描朝天,衣着简单,给人的感觉却很优雅从容,浑身透着股难言的贵气。   尤其是她拈手端起茶盏轻吹细品时,就好像竹林清风徐徐拂过,自有一种沉静清雅的气质,而这边正在鸡飞狗跳鬼哭狼嚎的打架,两幅场景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更是让她身上透着股神秘的色彩。   原来世间还有女子可以活成这样!   百灵在心头惊叹。   在船上弹唱这几年,百灵姑娘不是没有见过女子上船来,但几乎都是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母老虎夫人和得宠小妾来船上抓现行,且一般遇到这种女子,惨的都只会是船上的卖唱女。因为即便那些官老爷和公子哥被家里的夫人相好抓了包,她们也只会把怒气发在同为女人的卖艺歌女身上,觉得是她们勾引了家里的男人出来花天酒地,才让她们的好夫君犯了错,从来不会觉得吃喝嫖赌本身就是男人的错。   遇到那些来‘抓奸’的大夫人,这时候歌女们往往就会被大夫人们带来的粗婢恶仆狠狠打砸一顿,闹得人尽皆知。好一点,歌女留下个‘某某官人’为她大闹家室的‘美名’;倒霉一点的,从此以后船舫生意冷淡,从此再没有客人敢上她的船听她的曲儿,后半辈子没有了生计和着落,怕是就真的就要沦落到去卖身了。   是以刚才那李公子尽管动手动脚,还对她灌酒,百灵想到同行的遭遇,也都咬牙忍了,没想到突然出现一个女子,不但没有帮着那群寻欢作乐的男人欺负她们弱势歌女,还让手下出手收拾了李公子那群纨绔子弟。   百灵略作迟疑,拾起群裾,款款走向船尾,顿步在叶兰亭矮桌跟前两步处,屈身微微行了一礼:“贱妾百灵,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叶兰亭抬头看她,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伸手指向矮桌对面:“我叫叶兰亭,百灵姑娘请坐。”说着,她提起茶壶,在对面的空茶杯里倒了一盏。   百灵坐下,却没有喝茶,只替叶兰亭担心,叹道:“百灵虽感谢叶姑娘相救,但叶姑娘怕是不知,那位李公子在上河郡有权有势,姑娘惹了他,往后怕是会有麻烦了。”   叶兰亭放下茶盏,笑道:“百灵姑娘莫怕,我自有办法对付这种纨绔子弟。”   不过是一帮仗着家族势力无法无天的酒囊饭袋罢了。治这种人是万不能手软的,你软一分他便以为你好欺负,更会得寸进尺,只需拿捏其七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不仅不敢打击报复,还得乖乖缩着脑袋做人。   百灵见叶兰亭神色从容自信,心下微微惊奇:“叶姑娘不是上河郡人士?”   叶兰亭道:“是啊,不过我只是小山村里出来的,上河郡这种地方我也只来过两次而已。”   百灵觉得叶兰亭在说笑,她这样通身不凡的贵气,怎么可能只是小山村出来的。   叶兰亭道:“不瞒百灵姑娘,兰亭今夜登船,是专门为了你而来。”   “为了我而来?”百灵姑娘更纳罕了:“可是叶姑娘也喜欢曲乐,想要找个知音。”   叶兰亭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说出来虽然有点冒昧,但其实我是想……”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李公子被吴良一个飞踢砸在矮几上,不知是伤到肋骨还是屁股,总之又是一阵惨叫。   叶兰亭抬眼看去,只见李公子已经被揍成了猪头,船舫里横七竖八哀哀惨叫摆了五六个人,同李公子一伙的两个纨绔子弟也被吓到了,两人缩在船舱墙壁不敢动作,对着杨飞翎连连求饶。   叶兰亭抬手:“好了,不要把人打死了。先把他们几个用绳子捆起来。”   杨飞翎手脚麻利,从船舱角落找出一捆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地上那群小喽啰绑了起来,顺带地,把李公子为首的三个纨绔子弟也给绑了起来。   叶兰亭起身,借了百灵姑娘的笔墨,走到面露惊恐呜呜挣扎的李公子几人面前,提笔在他们脸上写了一行字:   【我是淫贼,我喜欢调戏女人!】   【我吃喝嫖赌,我是我爹的骄傲!】   【我上面有人,我在上河郡横着走!】   【我就是李XX,上河郡第一废物!】   叶兰亭写完,退两步欣赏了会儿自己的杰作,又重新在他们三人额头上各画了一只王八,方才满意点头:“不错,就这样吧,让艄公把船靠岸,把他们几个扔到岸边。”   笔锋凌厉的墨汁写满李公子几人的额头脸颊,再加上他们那惊惧的表情,被揍成猪头一样的脸,盯着额头上那王八,画面异常的诙谐,杨飞翎他们几个笑得很大声,就连船上伺候百灵的两位侍者也都没忍住捂嘴偷笑。   船靠岸后,刘铁柱和杨飞翎就齐齐搭手,将那几个被捆成粽子的人给扔到了岸边,然后将船开走了。   没过一会儿,岸边的行人就发现了他们。   船开到河中央时,百灵远远看见李公子那几人被围拢在路人中间指指点点,丢尽了脸面。   看到这样的情形,百灵心头不由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觉得痛快极了。   “今日多谢叶姑娘相助。”百灵发自肺腑地道了一声谢,朝着叶兰亭恭敬行了个大礼。   叶兰亭忙将她扶起来,道:“白灵姑娘,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呢。”   “我此次前来,是想请百灵姑娘到我们大古学院去当声乐老师,不知你可愿意?”   百灵一愣:“……可,可我只是一个风月女子。学堂那种神圣的地方,女人进去都会被觉得是污秽,怎会允许风月女子去当老师?”   叶兰亭道:“大家都是打工人,出来混挣口饭吃罢了,什么风月不风月的,职业没有贵贱之分,男女也没有尊卑之别。只有迂腐封建的人才会觉得女子是污秽之身。我一向是痛恨这些封建迂腐思想的。女人怎么了,女人就该天生屈居在男人之下?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业吗?这一套理论实乃笑话。”   “百灵姑娘身怀绝技,每日对着一群什么也听不懂的纨绔子弟弹唱委实屈才了。我有一个更大的舞台给你,让你施展你的才华。就看百灵姑娘愿不愿意了。”   “我的大古学院有约莫三十个孩子,三十几个大人,将来这个人数还会更多。我想请百灵姑娘教会她们什么是音乐,什么是艺术,什么是浪漫。等她们长大了,不一定要以唱戏弹乐为生计,但我希望,在她们的思想里,应该有一个位置是留给这样艺术和浪漫的。”   百灵听得怔住了,浪漫……艺术……   她如今风尘之身,看似风光,实则还不是看男人脸色卖笑卖唱的一个蒲柳之身罢了,还有资格谈论艺术和浪漫吗。   叶兰亭继续道:“当然了,我知道,左手理想,右手生活,咱也不能光谈虚的,只要百灵姑娘同意来当这个老师,束脩和月钱我自是不会短了你的。除了你以外,这次我来上河郡,还请到了柳先生和周老去我们大古学院任教。我们的学院内部修了教师职工宿舍和食堂,图书馆等,许多娱乐设施也正在兴建当中,百灵姑娘去了我们那儿以后,衣食住行全都是村里公费安排的,不用你自己开销,我们还修了从村子连接镇上的高速路,平时假日你要是无聊,可以乘循环马车去镇上逛逛。”   “哦,循环马车是我接下去准备推行的一项便民措施,每天早晚都有两趟进城的马车,但凡我们大古村的村民和职工,都是可以免费乘坐的。”   百灵觉得自己听到的根本不是一个小山村的景象,随着叶兰亭的讲述,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个来自理想国度的画面。   那里男女平等,孩子和老人们被得到妥善安置和教育,人人都有满意的工作,没有上层贵族对底层百姓的欺压,也没有男人们三妻四妾打骂贱卖女人和女儿,他们举家欢乐,幸福美满,他们世代生活在一个桃源之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为了建设自己的家园而努力着。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百灵想,那她想去看一看。   “叶姑娘,我答应你。”百灵倏然深吸一口气,双眼散发着异样的光芒,定定看着叶兰亭,仿佛被命运之手点了一下额头,在今天这个动荡不平的夜晚让她遇见了叶兰亭,这个冥冥之中可以改变她一生命运的人,说:“我愿意随你去你说的那个学院教书。”   叶兰亭微笑:“百灵果然是个性情中人!此去大古村,生活条件可能就没有在上河郡这么好了,你还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百灵摇摇头:“我八岁被卖入贱籍,十六岁给自己赎了身,如今截然一身了无牵挂,浑浑噩噩虚度了将近二十载,身边唯余这两个侍女,是十几岁时就跟在我身边,我走,她们必然也是要跟着我去的。”   从八岁开始,她的命运就一直握在别人手里,如今脱了奴籍,百灵也想真真正正为自己活一回!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叶姑娘正直坦荡,气质不凡,从第一眼见到,百灵就觉得她与众不同。   百灵为自己历经坎坷还能有这种无畏相信一个人的勇气高兴,哪怕最终被骗了,她也不悔。   而且,直觉告诉她,叶姑娘不但不会让她后悔,还会让她无比庆幸,自己今天做了正确的选择。   叶兰亭点头:“好,那就让二位姑娘也一块去!”   百灵环顾四周,一旦做下决定她立即开始计划接下的事:“这艘船舫是我当初买下的,多少值一些银钱,如今要走,我先托人将它卖了。叶姑娘何时启程回去,估计我这儿卖船需要耽搁个三两日功夫。”   叶兰亭突然想到上回她让赵汾回去联络人找一艘船进洛城码头,以便往后的盐运,当百灵姑娘突然说要卖掉这艘船时,叶兰亭觉得真是天助她也!   有什么船能比歌女的船舫更能掩人耳目呢。   叶兰亭当即就道:“百灵姑娘不必舍近求远了,你这艘船,我买下了。” 第65章   这次回大古村,杨飞翎和郭芙也一道回去了。   去的时候几个人一辆马车足够,回城的时候就换成了两辆马车。   叶兰亭和百灵还有郭芙几个女孩子一起坐在车厢里,百灵对他们大古村的事情十分好奇,一直问她们各种问题,叶兰亭耐心的给她解答,然而百灵越了解就越好奇,最后叶兰亭只得道:“等到了我们大古村,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我现在说得再多,于你而言也只是抽象罢了。”   百灵便开始期待起来,一路上频频掀着车帘往外张望。   杨飞翎和刘铁柱各自坐在一辆马车车板前驾车,杨飞翎和郭芙也是几个月没回村了,想到村里的家人,都归心似箭。   马车到了爻冈镇,叶兰亭吩咐大家在这里歇歇脚,去看一下收购站的黄来福他们再上路。   下了车后,吴良默默走到叶兰亭身后,低声道:“村长,我发现路上好像有人跟踪我们。”   叶兰亭眸子微移:“可确定?能判断什么路数吗。”她想到之前那一回遇到的跟踪她们的山贼,现在狼牙寨的祸患已经被拔出,又是从哪里来的人跟踪她们。   吴良沉思道:“暂且估摸不出来,对方跟得很隐秘,我也判断不出来他们到底什么意图,不过我们还是谨慎点为好。”   叶兰亭想了想,召来杨飞翎,吩咐几句,让他留意身后跟踪他们的人。   吴良的身手比杨飞翎高,是以率先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但杨飞翎的侦查性却比吴良高,让他留意,应该能摸出对方的人数。   等马车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杨飞翎从另一辆车过来,对叶兰亭道:“村长,很奇怪,那两个人在爻冈镇就没再跟着我们了。”   叶兰亭暗自沉吟,会不会是何子骞的人?   这时候的叶兰亭还不会想到,她那个便宜哥哥还活在世上,因为看到杨青锋出现在沧州而担心她的安危,派了暗卫回来打探她的情况。   “反正也快到大古村了,吴良,杨飞翎,你们二人留下来断后,如果真有人跟着我们,直接处理掉。我们先行回村。”叶兰亭道。   百灵也有些担忧:“会不会是那李公子的人?”   叶兰亭安抚她:“若真是那纨绔公子的人倒好解决了。”   郭芙也在一旁道:“百灵姑娘您就放心吧,有我们村长在,那李公子不敢怎么样的。”   ……   马车终于停在大古村村口。   叶兰亭带着百灵姑娘走下马车,百灵姑娘乍然见到眼前的小山村,第一观感是:贫瘠、穷困、朴实。觉得怎么跟叶兰亭形容的完全不一样?   百灵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是瞪大了眼看着这几乎全都是茅草房的村子,觉得她们家姑娘怕不是被骗了吧,这哪里是什么世外桃源人间仙境,根本就是一个穷山村吧。   郭芙见到她们几个的神色,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笑盈盈道:“百灵姑娘,先往里面走走看看,兴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百灵毕竟见过的世面多,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就算看到的山村穷,但她觉得她看叶兰亭这个人是不会看错的,便想着先进村看看再说,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惊喜也不一定呢。   等进了村子,一直往里走,果然得到了惊喜,那句形容怎么说来着,或许不太恰当,但百灵觉得正适合形容她此时对大古村的感受:败絮其外,金絮其中。   “原来大古村的惊喜在这里啊!”百灵看着村坝中央已经拔地而起的两座红砖建筑,惊叹道。   几个穿着施工打扮的男人正在建工队前忙碌,见到叶兰亭一行人回来,薛霁安忙从施工区走过来:“村长,您回来了。”   郭芙笑着道:“霁安哥!”   薛霁安笑了笑:“大丫,你也回来了!几个月不见你变化好大,前几天你娘亲还念起你呢。”   叶兰亭指着百灵对薛霁安介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百灵姑娘,以后我们大古学院的艺术老师,还有柳先生和周先生两位预计月底会到达村子。百灵,这位是薛霁安,我的代理村长,我不在时,都是他帮我打理村子。”   薛霁安对着百灵姑娘礼貌颔首:“欢迎百灵姑娘来我们大古村,以后学院还得麻烦您多费心了。”   百灵含笑打量了两眼薛霁安,回了一礼。   叶兰亭先将百灵请去了叶家院子安顿,顺便见一见阿婆。   阿婆见到家里来了客人,也很高兴,亲自下厨做了好吃的东西。   另一边,郭芙回到家里,与母亲郑姑和弟弟妹妹团聚,一家人其乐融融,有说不完的话。杨飞翎也赶在傍晚前回到村子,杨家院子的三亲六戚们知道三毛回来了,晚上也都来三毛家吃饭,向他打听上河郡的各种新鲜事。   吴良回来禀报,路上疑似跟踪他们的那两人后来就消失了,没有再跟着,他和杨飞翎在半路蹲守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对方的踪影。   叶兰亭听了没说什么,只挥挥手,让吴良也自行回去休息。   这边叶兰亭也在自己家招待了百灵姑娘,晚上将她和两个丫鬟安顿在东厢房住下,大古学堂还有小半月才竣工,这几天可以先去镇上采购一些安置先生住处寝具和学堂用具。   第二天清晨,叶兰亭带着百灵姑娘,叫上薛霁安,去了宝河镇上采购物品,镇上买不到的东西,比如叶兰亭要求定制的课桌椅子等,就需要村里的木工班学生跟着薛霁安一起定制出来。   将文具寝具等物品都采购回来后,学堂的教室也差不多完工了。   叶兰亭亲自带人布置了教室,将三间教室布置成她小时候上过的小学教室那样,老师的讲台上有黑板,有讲座,有茶水台,下面摆三十张课桌椅子,学生们坐的。   至于先生们住的寝室,东西买回来了,布置的事情百灵就交给了她的两个丫鬟。寝室也是按照叶兰亭的构画,一套三居室的小厅,就是考虑到先生们的家属来了也可以住得下。   百灵很喜欢这种新颖的三居室楼房,心情激动得不得了,见天都在村子里转悠,很快就和村民们交了朋友。   她把她带来的一把古琴、一把琵琶和一把古筝都摆在临窗的案台上,兴致来了就弹弹琴,问叶兰亭什么时候可以正式给学生们上课,叶兰亭也是心里有点担心,月底最后两天了,学堂已经完全准备好,柳先生和周先生答应好的,却还没有到来。   但好在没有让她失望,月底的最后这一天,柳先生和周先生先后到了大古村。   叶兰亭给三位先生准备了隆重的接风宴,至此,她的大古学院便正式成立了。   最高兴的当然要属于翟先生了,他没有想到,他只是给了叶兰亭一个名单,她竟然就真的将那名单上的大牛都请到了大古村,比起来他到觉得自己肚子里这才墨水不值一提了。   只是翟先生还听说这次与柳先生和周先生两位大牛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风尘女子,心里有点不悦。   他找到叶兰亭,说:“叶村长,你找一个风尘女子来,与柳老和周老这样级别的文豪一起教书,恐怕不妥吧。”   叶兰亭反问:“如何不妥呢?”   翟老表情古怪:“那毕竟是个风尘女子。”   叶兰亭挑眉:“翟先生是否忘了,我叶兰亭也是个女子,风尘女子和良家女子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女子。在我叶兰亭这里,不论出身,不论身份,只论才能。只要百灵有这个才能,她有什么不能堪当大古学院的老师呢。这一点上,翟老您的眼界思维恐怕还是太过偏见了啊。我看柳先生和周先生二位自己也都是不在意的。”   翟先生听了,有些羞愧,后面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了,只是学校见到百灵姑娘时,绝不会主动与其说话就是了。   叶兰亭听了这事,也只淡淡一笑,学校嘛,本就是容存各种学派人士的地方,大家求同存异,没什么不好。   大古学院正式剪彩那天,叶兰亭选在五月四号,青年节,一个有着特别含义的日子,以后,这就是大古学院的校庆日子。   学校分为语文、算术、工学、科学、艺术、体育六大门类,每一学科都由一位先生主任教,其中叶兰亭自己负责科学。   除此之外,叶兰亭还规定,凡是年满六周岁的邻村适龄儿童,都可以到大古学院来读书,只是大古村村民是免费,外村儿童来就得收费。   小学班三年制,大学班三年制,学满六年方算毕业。   叶家院子以前的蒙学班里的大班和小班全部转入小学班,开始从第一年学籍重新学起。   周围的乡镇村落听说大古村出了一个童生,一传十十传百,大古学院的事情就传开了,柳先生和周先生这二位泰斗也被请出山到大古学院任教,轰动了整个宝河镇,就连镇上很多大户乡绅也把家里的儿子送来大古学院读书,即便是一个学生每学期两吊钱的学费也趋之若鹜。   大古学院的学子从大古村本村五十几个,一下子就增加到了近百个。   现在的大古村,已经不仅仅只是在宝河镇声名鹊起,它在周边几个镇子都有了名声,甚至隐隐有了向上河郡流传的趋势,连带着那位年轻女村长的各版本故事,形成了一种传奇,带着神秘的色彩,开始在这方水土流传。   而大古村的村长叶兰亭还不知道她在外面的名声越来越响。   作者有话说:   前面我节奏太慢了,三十万字才写到这里,后面我会快进一下剧情,不然我怕我写不完…… 第66章   学院开起来后,施工队就开始移到对面去修建大操场和村部办公楼了,砖窑厂和建工队两边的配合运作,施工进展很快。   赵汾那边已经和洛城码头联络上,将从百灵姑娘手里买下的那艘花船改成了商船,开始秘密在河运上贩卖大古盐矿厂晒制的矿盐。   大古矿盐比市面上流贩的盐巴质量和卖相都更好,价钱却没有比那些劣质盐的价格卖得更高,所以流到市面上后很受外地尤其是北方马商们的欢迎,第一批货运出去很快就卖销光了。   赵汾寄的书信里回来告诉了叶兰亭这个好消息,但叶兰亭没有急着让他出手第二批货,而是先静观其变,看看市面上对他们的矿盐流出后是何反应,再做下一步行动。   最近因为村里搞基建,又开办了大古学院,所以银钱上的开销很大,好在除了矿盐已经开始盈利外,学校收的外村学生学费也是一笔客观的银两,还有另外一个意外收入,那就是新公路的过路费。   别看一辆车马只收一文钱,但自从大古学院来了很多镇上的学子后,这些大户学子家里每天都有家仆来赶车接送,积少成多,渐渐就能抵得上村里大食堂每天所花的菜肉钱。   说起村里大食堂,还有另一件事情要说。因为学校开办后,在大食堂吃饭的人头越发多了,哑娘和那两个婶子每天要做一百多人的饭菜,实在是忙不过来,叶兰亭便打算在邻村招几个会做饭,手脚勤快的村妇来帮哑娘。   当大古村要招厨娘的消息对外宣布后,有一个让叶兰亭很意外的人来找她——妮妮。   那是晚上,叶兰亭处理完一天的公务,在侧厢房沐浴完,正等头发擦干后就准备上床睡觉时,妮妮来找她了。   “兰亭姐姐,大食堂要招厨娘,只要会做饭,手脚勤快,爱干净,年龄不超过五十岁的,就都可以来应征吗?”   “对啊。”叶兰亭坐在窗边用干帕子擦着头发,随口回道,顿了顿,她突然反应过来妮妮问这话的意思,转过身看着她:“怎么了,妮妮。”   妮妮扭了扭手指,迟疑半晌看着叶兰亭:“兰亭姐姐,今天我大姐二姐她们来找我了。”   大姐?叶兰亭反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妮妮说的大姐二姐,就是被谢氏卖出去当童养媳的那三个女儿,招娣,盼娣,来娣。   这三个姑娘从小命苦,从来了月事起就被她们的亲娘卖到邻村当童养媳嫁人了,平时也很少有机会回村,现在大古村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她们听说最小的妹妹现在跟在叶村长身边做事,很是得叶村长的器重跟喜爱,又打听到大古村这回要向邻村招几个厨娘,招娣和盼娣便悄悄来找了妮妮,看看她能不能想办法,让她们姐妹几个回村来做这个厨娘的活儿。   妮妮知道三个姐姐现在日子过得不好,也很想帮她们,可是她知道村长姐姐不是那种徇私的人,不会因为身边那个人亲近,就会任用,如果不是真的有才干,再好的关系在村长姐姐这儿也不起作用,所以妮妮很为难,她一边想帮自己的三个姐姐改善生活,一边都不知道怎么对村长姐姐开口。   “你的两个姐姐?她们是想要回村吗?”叶兰亭问。   “嗯。”妮妮干脆豁出去了,直接点头,“就是……我大姐听说村长要给食堂招几个厨娘,想托我问问村长,她们可不可以来。我大姐从小就很勤快的,干活也很麻利,她现在生了两个孩子,男人又没本事,家里日子实在不好过。她看到我们村里现在到处都在招工,之前找的修路工和建工队她一个女人都不适合干,现在听说要招厨娘,大姐就想来试试。”   妮妮本以为村长姐姐听了会很生气,没想到叶兰亭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可以啊,除了你大姐,你的二姐和三姐呢,她们也想来吗,想来的话让她们三个一起来。”   “兰亭姐姐,您真的同意吗?”妮妮不太敢置信,她还以为村长会生气呢。   叶兰亭摸摸她的手:“傻丫头,你的三个姐姐也是我们大古村的村民啊,况且你不是也说了吗,她们从小就勤快,还拉扯大两个孩子,这么能干的女子,又是咱们妮妮的姐姐,村长当然同意啦。明天你出去跑一趟,让你三个姐姐回村一趟吧。”   来食堂做厨娘不算什么大事,况且叶兰亭也一直觉得那三个姑娘人生就此被耽误感到很可惜,想为此做点什么,不仅招娣盼娣几个姑娘,以往从大古村嫁出去的女孩儿们,若是现在还愿意回大古村,叶兰亭都愿意帮助她们自立起来。   第二天,妮妮将三个姐姐带来见叶兰亭。   叶兰亭见到三姐妹,招娣作为大姐,今年已经二十几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看起来却像三十的年纪,她的脸和手上充满了生活劳作的痕迹。一个女人,脸和手就能看得出她到底是生活中过得好不好,而招娣的脸和手告诉叶兰亭,她在生活里过的很辛苦。哪怕盼娣,如今也是生了一个孩子,二十出头,年纪轻轻就是几岁孩子的娘了。   三姐妹见到叶兰亭,都十分紧张局促。   招娣攥着手:“叶村长,我们姐妹几个回来麻烦您了。”   叶兰亭在叶家院子接待了妮妮的三个姐姐,看到她们,心里生出不少感慨,这三姐妹或许就代表了以前被当做童养媳卖出去的那一批可怜女孩儿,几年或者十几年后,与娘家的关系渐渐远淡,她们在新的夫家里受尽折磨和委屈,这种苦楚又延续给下一代,如此以往,恶性循环。   女人在封建古代就变成这样越发没有地位。   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就得先从给予女人工作机会开始。   从一开始,叶兰亭招工就是男女同工同薪,这样一来,男女地位的平等从大古村开始,想一种潜移默化的感染开始朝着宝河镇、爻冈镇扩大影响。   叶兰亭微笑:“招娣姐姐,你们回来大古村做工是好事,现在我们大古村正是缺人手之际,你们愿意来帮忙,就太好不过了。大食堂那边是哑娘在负责,哦哑娘就是赵汾的妻子,她是食堂的主厨,到时候你们三个过去,都是给她帮忙,她有口疾,兴许刚开始交流会有些困难,我就先把一些注意事项给你们讲一下。”   妮妮是最高兴的,她终于能和三个姐姐团聚了,而且因为入工后,姐姐们能拿到村里发的工钱,能给家里的生活改善一下条件,家里的男人也不敢再对她们动手动脚。   哑娘那儿得了三个新帮手,食堂给学生和工人们做饭效率提高了许多。   大古学院新来的几位先生,尤其是柳先生和周先生俩人,每天最喜欢的就是每天晌午到食堂吃饭这一环,因为哑娘的手艺实在是好,就算是个萝卜汤也能熬出海鲜的鲜味,粗粮煎饼也吃出珍馐的美味来,俩老头子以前就听闻互相的大名,遥交已久,这次来了大古村倒是让他们二人结交成了很好的朋友,每天中午俩老头坐在食堂的靠窗角落,点一份卤下水,一人倒两杯酒,悠闲地看着这个坐落在大山的乡村飞速地发生着奇迹一般的变化。   而百灵姑娘自然是和叶兰亭一起了,她每天都会约叶兰亭一起在食堂吃饭,然后孜孜不倦地向叶兰亭请教一些她没听说过事,尤其是叶兰亭在学堂里教的科学课,就连柳先生和周先生有时候都会来旁听,向叶兰亭请教诸多不懂之处。   百灵越是和叶兰亭接触,就越发现她这个人满是惊喜又有趣,俩人很快成了好朋友,叶兰亭也让百灵教她弹古筝和琵琶,给村子里带来了音乐和欢乐。   对于妮妮的三个姐姐回村做工这事,村里的村民都是很欢迎的,三个姑娘从小命苦,现在大家日子过好了,当然也喜欢以前那些被卖出去的苦命女儿们也能重新回来与家人团聚。   三姐妹回去看了她们的娘亲谢氏,谢氏以为三个女儿回来了,有人给她撑腰了,便拉着三个女儿背地里骂叶兰亭,说她把妮妮给抢走了,说了叶兰亭好多坏话,整个思想都是扭曲的。   招娣三姐妹实在听不下去了。   招娣气道:“娘,妮妮现在跟着叶村长身边,学了那么多东西,日子过得极好,从未亏待过妮妮一分,妮妮能跟在叶村长身边是她的福气,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你难道想妮妮跟我们几个一样,也被嫁去给别人当童养媳你才高兴吗!”   盼娣也道:“这次我们三姐妹能回村里食堂做工,也都全多亏叶村长。做人得学会感恩,现在外村人谁不羡慕咱们大古村!就连我们这些以前是从大古村嫁出去的,都能被别人高看一眼,换做以前没有叶村长的时候,我们是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只能任人欺负。妮妮跟着叶村长,以后也能出头人地,再不用像我们几个一样。”   谢氏大骂:“你们都是被她骗了,她二两银子把妮妮买过去,就是买了个丫鬟!让咱妮妮过去当牛做马的!”   老三来娣是年纪最小也是性子最直的,直接对谢氏冷嗤:“当年你把我们三个当做牲口卖了,说能家里日子好一点,现在呢!好了吗?你生了我们,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女儿,只是当一件物品罢了。现在我们已经各自嫁人,我们要怎么做,再也轮不到你指指点点了!我们就愿意跟着叶村长干怎么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整个大古村,就你一个人还冥顽不明,聪明的,像刘铁柱和杨虎娃他们娘亲,都过上好日子了!就你这种越是自私的人,越是没有好下场!”   来娣心里对谢氏是有恨的,恨她还那么小就被自己亲娘无情地卖给了一个鳏夫,这种恨一直埋藏在心里,让她一点说起话来也不留余地。谢氏被她这番话气得心口起伏,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待想要骂回来,看着三个女儿的脸,突然怔住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谢氏无力地往墙角一坐,挥挥手:“我这个老婆子以后不用你们管了,你们走吧。”   招娣和盼娣到底心软,还想上前去劝劝她,来娣黑着脸拉住两个姐姐:“她既然都说了不要我们管,那我们还管她做什么,她害了我三个一辈子,现在还想害妮妮的后半辈子,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我们走,晚上也不回来住了,我听村长说现在每天都有两趟循环马车,大不我们每天坐马车回去!”   三姐妹走了,谢氏看着自己家里冷冷清清的院子,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大骂叶兰亭毁了她的家,害得她母女反目成仇。   叶兰亭当然不会知道谢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她正高兴了,因为杨飞翎刚刚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来禀报她。   他气喘吁吁:“村长!村长!好消息,青锋哥他们回来啦!”   叶兰亭一听,一直悬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杨青锋没事,他们平安回来了,太好了。   “他们到哪儿了,快带我去迎接他们!”叶兰亭立即从叶家院子堂屋起身。   杨飞翎也很是激动:“铁柱哥他们在从爻冈镇运货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回来的青锋哥他们,派人回来传信,现在应该已经快到村子了吧!” 第67章   杨青锋和他带出去的四十人村卫队历时四个月终于平安返回大古村!   这真是一件振奋人心的消息,全村人都沸腾了。   当他们骑着高头大马,雄姿英发从村外的大马路疾驰而来时,溅起青石路上高高的尘土,手里的马鞭挥得呼呼作响,那种长途奔袭历练出来的气势,和被寒风刮得更加幽黑粗糙的皮肤,坚毅无畏的眼神,都给他们身上渡上一层别样粗狂豪迈的魅力。   小孩子们围着高兴地拍手,老人们亲切慈祥地迎接,村里的年轻姑娘都出来围观了。   “是杨青锋回来了呢!听说他年前带着人去北方跑货了,可算回来了!”   “以前还没发现,他长得可真俊啊,骑着大马像个将军一样,真威风!”   “他还没说亲吧,你们说他会不会娶一个咱们村里的姑娘啊呵呵呵!”   杨青锋约下马背,风尘仆仆走到叶兰亭面前:“村长,我回来了。”   叶兰亭也满是感慨,拍拍他肩,上下打量,发现几个月时间,他身板又精壮了许多,人也晒黑了,但看起来的精气神却是非常的好,不由欣慰地点点头:“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去见见你老娘,休息休息,然后到叶家院子来汇报。”   护卫队里还有一半都是村里的年轻壮年村民,这次他们跟着杨青锋跑了一趟沧州回来,也全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里的妇女和婶娘们将各自的夫郎和儿子迎回家中,给他们做好吃的。   狼牙寨那批人这一趟出去,也是被杨青锋训得服服帖帖,完全忠心听令于他。   至于这些在大古村没有家人迎接的,叶兰亭就让哑娘她们在食堂做一顿丰盛饭菜,让他们兄弟自己放松地聚在一起吃喝一顿。   百灵来找叶兰亭:“刚才回村的那些人是谁呀?”   “之前派出去跑商路的村民,年前就去的,现在总算回来了,他们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亲自去北方寻他们了。”还别说,叶兰亭心里头还真冒出过这个念头,整整四十个人,四个月没有传信回来,对于叶兰亭这种习惯了即使通讯的现代人来说,那就等于人口失踪了,她整天看着淡定,胸有成竹,其实挂心得不得了。   晚上杨青锋就迫不及待来了叶家院子,他听说叶阿公去世了,便先去祠堂祭拜了叶阿公。   而后他给叶兰亭带来一个非常令人震惊的消息。   “村长,我在沧州的时候,见到一个人,他长得特别像叶大哥!”杨青锋说。   叶兰亭听了,瞳孔微睁,脸一向冷静自持的表情都淡定不了了:“你说什么?你确定???”   杨青锋回想道:“我并不十分确定,因为我当时只看到了一个侧脸,但真的很像。”   叶兰亭蹙眉:“你仔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杨青锋说:“当时我们在沧州交界之地,遇见一行铁骑,那铁骑首领就是那个长得很像叶大哥的人,后来我为了确认此时,还带着大部队一直追到了朔城,不过当时朔城的陈国大军正在和盛朝大军打仗,为避免误入战场伤亡,我们就撤退了。不过这一路上还是十分惊险,我们遇到了北方流传的马贼,还有几股从战场上跑出来的逃兵,幸而都被我们解决了,这才平安回到家乡。”   叶兰亭闭了闭眼睛,抬头扶着脸庞,心头默默长叹了一声……一个长得很像她那便宜哥哥的铁骑首领,出现在沧州朔城,陈国与盛朝两军交战的地方,叶兰亭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从她一穿进这个游戏世界,叶阿公就告诉她,她哥哥已经死了,这种先入为主的思想导致了叶兰亭从未怀疑过事情的真实性,现在想来,整整陈国旧部大军,还有遍布全国各地的旧臣暗中支持,这样的情形,除了拥护一个真正嫡传皇室血脉,一个天生就是合法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别的旁支分系又怎能拥有如此凝聚力。   那些陈国旧部又不是傻子,怎可能会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旁支皇室卖命!   事实的真相,恐怕就是——她那个便宜哥哥,皇长孙殿下,当年只是假死。   现在的他,已经在北地沧州,竖起陈国大旗,带领十万大军与盛朝军队血战。   叶兰亭让自己冷静冷静,半晌才继续道:“你们进入北方后,还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我们那批货出给了谁,北方战况如何,这些你都仔细说说。”   杨青锋从当初上路开始讲起,将一路沿途的经历全都一五一十道来,包括在洛城海路遇到水匪抢劫,又是如何将何子骞二叔一箭毙命,去到沧州后如何将货出给马商,遇到那个长得像叶大哥的头领,如何在朔城追查铁骑,事无巨细。   杨青锋还说,在他们返程回来时,已经得到最新消息,陈国大军占领了朔城和周边几座城池,大军已经朝沧州以南攻陷而去,如果越过了陵城,就可以大军剑指天京,兵临城下。   也就是说,陈国复国有望。   叶兰亭听完,沉默了良久良久,她揉了揉太阳穴,对杨青锋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也好久没和你娘亲团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会让薛霁安他们几个明天过来开个会。”   她一个人坐在院子中,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出神。   一直笼罩在她头顶的身世之谜,到此时才算是真正的解开了。   阿公临死前交给她的身份玉玦,还有那张宝藏地图,这些东西既然叶兰亭有,那应该不止她一个人有,她那个便宜哥哥肯定也有。既然他会选择以假死手段悄悄离开大古村去沧州饥举旗复国,那么那张藏宝图他肯定也拿走了,否则他哪儿来的买粮草兵器资金。   才几年时间,他就以星星之火燎原,将曾经散落在各地的陈国势力凝聚到一块,现在大军竟然已经快要逼近陵城了,要知道,陵城可是天京以北的最后一道关隘。   叶兰亭深思,看来她这个便宜哥哥很有雄才大略嘛。   记得阿公说过,她这个哥哥也就只比她大四五岁,算起来,今年也不过才刚二十出头。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本事,的确真的有当皇帝的潜能。   叶兰亭想了想,她决定等明天阿婆醒来,让她告诉自己当年的全部真相。   第二天,叶兰亭等着阿婆睡醒,端了热腾腾的小米粥进屋子里,坐在床边,对阿婆说:“阿婆,阿公留给我的锦囊我已经看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阿婆看着她,半晌长叹一声:“这件事,你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当年你父王母妃把你们兄妹俩交给我和叶太医,让我们带着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照顾你们兄妹俩长大,可没想到,这一走,就是生死永别。”   叶兰亭把粥递给她:“您给我讲讲当年的事吧。”   阿婆沧桑的双眼看向屋外远方,沙哑的声音道:“这得从二十年前开始说起了……当年……”   叶兰亭坐在旁边,静静地听完了阿婆的讲述,原来当年为了保护她和她哥,阿公阿婆竟也经历了那么凶险,难怪阿公直到临死前,都不允许她离开大古村。   而且阿公和阿婆居然都不知道陈宴陵当年是假死离开了大古村,他们以为她哥是真的死了。这些年,陈宴陵离开大古村后,或许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危,也从没有联系过他们。   叶兰亭想,他肯定是计划,如果复国成功了,再回来接他们,如果复国不成功,那他死在外面,她和阿公阿婆也只会以为他十六岁那年就采药摔死在后山了,也不会那么伤心。   现在叶兰亭还真对她那个便宜哥哥开始好奇起来。   第二天,叶兰亭召集了村部所有团队成员到叶家院子开会,各自汇报各自负责的部门项目进展工作。   大家先是听杨青锋大致讲了下他此次北行的经历,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对外面的局势也很感兴趣,尤其是郑姑,她听说纺织品到了北方后很受欢迎,还想着今年要专门针对北方买家制作一些新商品。   而后按照汇报顺序,刘阿翁先讲了他们农庄那边的夏季播种计划,刘阿翁发现了一种筛选黍米种子的方法,能够让黍米的产量变得更高。   刘大娘负责的沙地也在春季开始了第二轮红薯播种,去年过年时大家都尝到了红薯的美味,今年种红薯异常的积极。   杨二婶那边,柴鸡和白毛兔的养殖规模扩大了,新育种出来的幼崽全卖给了周围邻村的养殖户,大古村留的柴鸡数量几百只,剩的鸡蛋够村里的大食堂吃用,白毛兔也能抵用纺织厂的五分之一用度,剩下的数量则全从两个毛料收购站进入。   盐矿的开采目前还属于管理层秘密,主要由刘小刚带人负责,狼牙寨那群劳力采挖,刘铁柱负责运输,目前运作正常,基本没什么问题。   刘铁柱的婚事定在了年底,年底他就正式满二十周岁了。   会议上,刘铁柱开玩笑地说,让大家提前把随礼准备好,大家都笑着说到时候要好好闹一闹他的洞房,大古村好久都没这种喜事了。   薛霁安和王富贵最近负责施工队,因为他俩一个负责图纸构画,一个负责模型建造,村坝很快在他们手中焕然一新,现在除了学院外,操场已经修起来了,图书楼也在最后的施工阶段,等修完了这几栋公用建筑,就可以开始修建村民的住宅区了。   而后郑姑和哑娘也都就各自负责的纺织厂和大食堂汇报了工作情况。   杨飞翎也把他之前在上河郡那边发展的消息据点做成书面汇报,并且建议叶兰亭在上河郡建立大古村自己的消息网点。   叶兰亭当即采纳了杨飞翎的建议,消息网是非常重要的,上河郡那座人流最密集的茶庄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随时与外界的消息接轨。   但有了底层市井的小道消息还不够,叶兰亭打算开一家像来福客栈那样的高端场所,不仅要开到上河郡,还要开到洛城,天京,以便能收集各种‘大人物’们的消息。这件事就只能交给赵汾去做。   郭芙这次送上河郡回来,也带来她在何氏学到的一些新技术,她学会了造纸术。   她说:“我在何氏工坊看到他们那些大商号都是自己酿纸和酒,很多生产技术他们都有,产业非常齐全,我觉得我们大古村也可以建立一个自己造纸厂。毕竟现在村长建了学院,以后印书造册,还有各位先生们出教材,都还是在自己的印刷造纸厂更方便。”   叶兰亭赞赏地看着郭芙:“你的这个提议非常好,我早就有这样的打算,现在既然你学会了这些技术,事不宜迟,就先将造纸坊办起来吧。”   想了想,叶兰亭又对哑娘道:“现在你那边有六个人了,食堂每天只做晌午一顿饭,应该是不忙的,我打算,在办一个食品厂,用村里集体田地剩余的一些农作物,制作一些便于长期存放的食物,例如用油炸烘烤或者腌制等手法,让食品的保质期达到半年以上。”   如果能研发出防腐剂那就更好了。   叶兰亭现在会有办食品厂的念头,自然也跟她那个哥哥的存在离不开关系,她想,如果他真的有复国这样的决心,那么她也想办法能帮他一点就帮一点。   他在前面冲锋陷阵,她就在后面运送补给。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自然是粮草物资了。   据杨青锋此次回来的禀报消息,叶兰亭分析,她那批纺织品物资很有可能最后就是被陈国军队秘密以马商的名义买走了。   这就说明,他即使有了钱,但士兵们用的东西还是很缺的,那毕竟是十万人,不是个小数目。   现在叶兰亭手里有了各种生产型资源,例如盐矿和粮食,她就可以借着船运向北方运送物资,北方那边,自然会有人假借身份来买,届时,叶兰亭就可以见一见她那位便宜哥哥了。   让哑娘置办食品厂,就是为了将食物做成容易保存方便食用的方式,便于运输,也便于行军运送。   例如罐头、方便面、压缩肉干等。   哑娘听到自己又有了新的任务,连连朝叶村长点头,表示她一定可以做到。   “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各自下去准备吧。”   等办公室众人走离去后,叶兰亭负手起身,神色幽远目视村庄远方,她突然感觉冥冥之中有一种牵引的力量,指引着她朝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 第68章   大古学院的大坝操场建好后,叶兰亭请了学院的几位先生来一同商议,给大古学校举办第一届运动会。   这时候大城郡的公家学院,一般也会举办一些学子之间的比赛,诸如蹴鞠比赛,马球比赛,投壶比赛等等。   但叶兰亭给出一份方案,叫几位先生们跌破眼镜,因为她没有选取时下学院时兴的比赛,而是按照她以前当中学生时参加过的运动会列出了十几个项目——   长跑短跑肯定是要有的,其中跑道比赛的大类还可以衍生出各种分类,接力赛,两人三足跑等新花样柳先生和周先生他们是听都没听说过,百灵倒是觉得很新鲜。   还有投标枪,投铅球,射击类的比赛,也是三四个小分类。   跳绳,跳高,跳远,这种比单人体质素质爆发力的比赛也是必须要有的。   最后,篮球赛,足球赛,拔河赛,体操赛,这种分红蓝方的团体赛更能刺激学生们的团结向心力必不可少。   一番策划罗列下来,十几个项目,五花八门。   要是条件允许,叶兰亭还能再来几个水上项目,游泳比赛,跳水,多的是。   大古村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们都没有玩过这么多运动项目,学院运动会的通知一发出,大家都蒙了。   不过好在那些项目的名称听起来也不算那么难以理解,跳高?不就是大家一起比谁跳得高嘛,跳远当然也是同样的道理咯。   至于跑道比赛就更简单了,生长在山村里的孩子,哪一个不是从小就会爬上上树的,身手灵敏得不得了。   就算是射击类的比准头比赛也难不倒大家,小孩子们从小就学会用弹弓打山上的鸟蛋吃,虽然没有青锋哥哥那般箭无虚发,但射中一个五十步内的红靶应该还是没有问题。   得知这个消息,杨青锋和薛霁安还特意来问了:“村长,那个什么运动会是只有学院的学生才能参加吗?像我们这种能不能也参加啊?”   叶兰亭想了想,道:“参加,想要报名的一律都可以参加!就分成人组和未成年组各自比赛不就行了嘛。想想几千年后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不就都是这样的吗。”   杨青锋听得一头雾水:“村长,什么是奥林匹克运动会?”   叶兰亭语气有点怀念:“就是一个全世界国家一起参加的体育盛会,叫做奥林匹克运动会。”   薛霁安挠着下巴寻思道:“奥林匹克,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古怪,我听周先生说,我们生活的这片大陆世界叫做神州,要我说,不如……干脆叫神州运动会。”   叶兰亭眼神一亮:“咦,可以啊,这个主意不错嘛!”   神州运动会,多么大气的名字。   以后他们大古学院举办的运动会就会成为周边地区的权威活动,周边的私塾和学院的学生都得来他们大古村参加比赛,想想那盛况,叶兰亭就觉得取这个名字真是非常有远见!   “村长,您也会去参加比赛吗?”杨青锋笑着问,“我在想,我要是去报名射击比赛,他们肯定不准我参加吧。”   叶兰亭也笑:“参加啊,怎么不参加,这种活动就是要大家一起参加才有意思嘛。我打算去报个投标枪和跳绳,还有接力赛,唔,两人三足也可以,只不过这个很难找到配合默契的搭档。”   薛霁安忍不住发笑:“刚才我们来时,看到坝子上有几个婶子在练习两人三足,真是笑料百出。”   叶兰亭看着院子外,妮妮和二丫两人也用一根布带绑在脚踝上练习两人三足,不由一笑:“无妨,用不着那么严肃,举办这种活动本来用意就是为了精神和体魄上给予大家娱乐。”   穿到大古村也一年时间了,叶兰亭虽然早已习惯了每天早起早睡,但还是会觉得,古代人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她努力地给村民涨工资,改善生活环境,改善生活条件,就是为了让大家生活得更幸福一点。   运动会掀起了大古村全部村民的运动热情,上至六十岁老朽阿婆,下至六岁稚子小童,都至少报名了一个项目。   每天,劳作完后,走在村庄里,都能看见村子各个角落有村民在为了半个月后的运动会比赛项目做练习准备。   百灵和她带来的那两个丫鬟也非常有参与的积极性,三个人将所有的项目都报名完了,还美鸣其曰没有尝试过的东西都想体验一遍。   柳先生和周先生还有翟先生三位,因为德高望重,就被安排为评委的身份,外加上从大古村选去的刘阿翁,和叶兰亭本人,一共五个人当评委。   按理说,叶兰亭这种又当选手又当评委的,本来于规则上是不可以的,但村里自己娱乐嘛,也就没过分严格讲究那些了。   为了准备运动会,从镇上采购了很多器具,有一些还特意去了上河郡买。   买回来后,由周老先生带着学生们按照叶兰亭描述的样式打造,出来的效果也七七八八,有种古朴雅致的美观,由周老亲自把关的样式雷技术,安全性也不用担心。   经过半个多月的准备,第一届大古村运动会开始了!   宽阔的操场上,一群孩子激烈的喊着加油声,跑道上,一百米接力赛正在举行,眼看到了最后一棒,决赛在此一举,每一个赛道上的队员都铆足了劲儿往前冲刺。   三位当裁判的老先生翘着胡子站在跑道边上,一人盯一条跑道上的选手,生怕看错眼了成绩。   叶兰亭也刚跑远自己的顺序从赛道上换下来,气喘吁吁,走到翟先生他们几人身边问:“怎么样,三位先生?当初还怕比赛项目多了办不过来,现在瞧瞧,大家还嫌项目少了。”   柳先生抚着胡须笑道:“不错不错,全□□动,有益身心发展,叶村长常常出人意料办大事。”   叶兰亭笑笑,扭了扭手腕脚腕,道:“下一个比赛项目是两人三足,我和百灵先生是搭档,各位先生慢慢欣赏,我要去准备咯。”   翟先生别过头去,看着叶兰亭和百灵姑娘有说有笑地走远,别扭地冷哼一声:“这个叶村长也是,净出些馊主意!”   柳先生和周先生哈哈大笑,打趣道:“翟先弟,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两个年轻姑娘呀,叶村长讲的科学课你也不经常偷偷跑去听吗。”   翟先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叶村长是有惊世大才,可那个百灵姑娘,不过就弹弹琴唱唱歌,整天的把我学生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看着就来气。”   柳先生道:“非也非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看看咱们学堂大楼上这两行大字,以后万不可在百灵姑娘面前说这样的话,同为教书育人的先生,互相尊重才是道理。”   翟先生被两位大佬这样一说,便不好意思再说了。   这次运动会比赛,村部拿出很多东西作为奖品,不管是学生还是村民,只要参加比赛赢得名次,就可以拿奖。   这么好的活动,看得外村人都羡慕得直眼红啊。   尤其是隔壁的李家庄、平安村和赵家湾离得近的几个村子,从他们的村长到下面的村民,现在是个个都眼巴巴望着大古村那边的风向,一听说他们那儿有什么新的动作,就要跟风学一波。   学又学不来,学了个四不像,跟着养兔子养柴鸡,养大后只能剪毛拿去卖给镇上的收购站,最后还是给大古村养的;跟着学办纺织厂和砖窑厂,村里的妇女们手艺不精,纺出来的毛线粗糙易断,织出来的毛衣款式花色不好看不说,袖子还一长一短,领口不说太大就是太小,不是长了就是短了,总之最后用来改工的时间比织毛衣的时间还长。   也上山挖黏土烧砖窑吧,镇上和城里的有钱人家不会买土砖,最后烧出来的砖窑又只能便宜合并给大古村,送到他们那儿去修学堂和图书大楼,听说明年开始,大古村要给家家户户都换上砖瓦房,可把周围邻村的百姓给羡慕坏了。   最好学的是,听说大古村去年搞了集体田,今年收成翻了倍,交了春季田税后还家家户户分到几百斤粮食,以前穷得都揭不开锅的大古村村民就一下子集团富裕起来了,而且他们村每个人都有工作,听说今年他们的工钱涨到三四百文一个月了,一年就是好几吊钱。他们村长还专门给建了一间大食堂,免费让他们吃饭,吃得又好,每天两荤三素材,根本就是富贵人家才能享受到的神仙伙食嘛!   有吃有住有粮食分,工钱就能攒起来给儿子女儿娶媳妇说婆家,大古村村民的日子真是有盼头啊!   听说去年狼牙寨那帮山贼被叶村长剿了后归顺了大古村,现在日子也都过得美滋滋起来,那叶村长还专门给他们分配了房子,安排了工作,真是好啊。   好想去大古村生活啊……   周边几个村子见风跟风,今年也学大古村开始搞起集体田了,可是那些村的村民不齐心,等真正把田地集中起来,先是村长偷偷捞好处不说,村里稍微宽裕一些的村户还得把家里的黄牛和农具拿出来给大家共用,这就心里不平衡了,凭什么自家又出田地又出农具,分得的粮食却跟其他人一样多,光是这一点这几个村子就来回来去吵了好几次架。   最后集体田也搞得四不像,几个村的村长只好舔着脸来请教叶兰亭。   叶兰亭倒也不藏私,周围的几个村子跟着好起来,对她的大古村也是有益处的,以后需要生产力和生产资源的地方还需要周边地区配合。   她为了锻炼妮妮,把之前办集体田的资料给她,让她帮李村长和赵村长几人整理成档案,让他们拿去学习。   几个村子感恩戴德地得了办集体田的资料,回去了。   临走前,叶兰亭对他们说了一句:“你们要是能照着这上面的章程搬到十之六七,就算不错了。”   这几个村的村长都是跟叶兰亭走得比较近的,从她最开始办香皂厂就开始跟她合作,是以也聪明,知道叶兰亭这人从不玩需的,她喜欢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她要是不想教不想给明着说,既然给了,那就是真材实料的东西。   他们把章程拿回去后,在村里重新开了会,调整集体田的分工分量方法,很快将村民们的矛盾调和了,几个村也开始红红火火办起集体田来。   这不,大古村这回办运动会,几个村的村民又过来看热闹了。不仅隔壁几个村的村民来了,镇上也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看热闹嘛,没有哪个人不喜欢,而且大古村的花样还真是多,办了学院就算了,这回又办运动会,听都没听说过。   前来围观的周围村民站在大坝操场上,给比赛的选手呐喊加油,人一多热闹,比赛的选手就更有激情了。   一天下来,运动会圆满结束,所有人都玩得很尽兴。   叶兰亭既当了参赛选手,又当了打分评委,最后,又做了颁奖人,给得奖的冠亚军们发奖品和奖金。   结束后,李家庄村长和赵家湾村长来问叶兰亭:“叶村长啊,你们村办的这个什么神州运动会,下回也让我们这些人一起参加参加呗,反正现在我们村也有学生在你们学院读书,又有村民在你们工厂打工,大家不用那么见外嘛。”   叶兰亭眉梢一挑,笑道:“成啊,等明年,第二节 运动会时,就让你们都来参加。”   叶兰亭想的是,等到明年,她还要去邀请隔壁镇子,上河郡,洛城等其他几个大地方的学院学生来参加,把她的神州运会办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运动会! 第69章、一更+二更   叶兰亭将镇上的铁铺收购了。   因为北方的战事,各地方的铁器都被管控,普通百姓买铁器需要到官府报备,铁铺也就没什么生意,叶兰亭就索性直接出了一大笔钱给那镇上的铁匠,把他的铺子和打铁技术全部买了下来,包括他的生铁来源。   生铁来自上河郡西面的一个邻县,那里有一个铁矿,虽然一直是由官家派人开采,但有利益就会有买卖,自然也会有一部分生铁流入民间,一些铁匠铺,包括叶兰亭收购的镇上铁铺这种,就是从那个地方弄到的生铁资源。   狼牙寨的有两个人以前会打铁,便被叶兰亭派去负责铁铺,打好的铁器大多都运回了大古村。   有了铁铺,为村里的基础设施建造提供了很大的方便,有了叶兰亭给的启发,薛霁安和王富贵他们在设计器具和建筑时,也越来越多的将铜和铁这种金属利用进去,从而使得造物的使用年份更长久牢固。   郭芙回来后,将从城里学会了造纸术和印刷术教给了村里的妇女们,在她的带领下,在村西后山脚下建起了一座酿纸坊。   最早来大古村蒙学班教书的翟先生以前就在镇上开了笔墨纸砚铺子,叶兰亭知道他是个内行人,便请他来担任造纸坊的技术顾问,翟先生非常受用地应下来,每日除了备课讲课外,跑得最勤快的就是后山脚下的造纸坊了。   翟先生以前还自诩清高,不爱和村里的这些村民农夫们走到一起,还要每天车接车送回镇上的家里去住。现在,他不仅三两天头住在村里的教室职工宿舍,和柳先生周先生他们把酒言欢彻夜长谈,有了造纸坊后,他更是撩起袖子,亲自搅动纸浆池子,酿晒出来的第一批纸张也全都是在他的亲自把关下出炉的。   “这纸的颜色和细腻度还是差了点,再调几次,应该就可以了。”翟先生拿着晒好的木浆纸对叶兰亭道。   叶兰亭却很满意了,这毕竟这村里村民第一次自己酿纸,有这样的成果很不错了,是值得鼓励的。   因为有了学校,大古村的一百多个村民,除了七八十岁垂垂老矣的老人,和五岁以下还没到上学年纪的幼儿,基本都已经摆脱了文盲,看一篇普通的贴在公告栏上通的村部通知是没有问题的了。   叶兰亭花了整整一年时间,给大古村的村民扫盲,才终于初见成果,她心甚欣慰啊。   在她醉心于建设大古村的这段时间,她的村子等级,声望值,财富值,和贡献值也在蹭蹭地暴涨,最近前一次她打开看时还才lv15级,现在等到下一次再打开看,就已经涨到lv38级了。   现在她升级的速度简直是以前的十倍还不止!   因为她的声望和口碑已经开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流传;她所拥有的财富因为前期的投入现在已经可以每天钱滚钱的积累;她的贡献值因为培养的十个天赋村民得到各自擅长领域的发挥而无限放大,他们的本事越来越强,叶兰亭的贡献值就越来越大。   叶兰亭的礼物宝箱里存了好多待使用的种子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她将大古村土壤气候适合种植的种子领出来,比如土豆和西瓜,还有甜菜油菜花,全部交给刘大娘,让她在下半年季度,在后山的沙地区种上这些瓜果作物。   带了来年,土豆可以成为一项填饱肚子的主食,西瓜可以消暑解渴,甜菜可以制作糖浆,油菜籽可以炸菜油。   这些东西,既能改善大古村村民的生活品质,又能给村民增添收入,大家的种植热情都很高涨。   一年过去,刘大娘她们已经围绕落日山开采出来十几亩的沙地,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弧地覆盖了大古村山后的整片面积,现在,甚至在沙地再往山脚上的一片黑黏土区域,也即将被利用起来。   因为村长说,黑黏土用来种植一些营养药物成分高的作物长势最好了。   在大古村开始种这几样农作物的时候,这回隔壁的赵家湾和李家庄最先行动,来找叶兰亭讨买了种子,回去让他们两个村的村民也学着大古村开采沙地种起甜菜土豆和油菜籽来,虽然这些东西大家以前没见过,但反正跟着大古村学总是不会错的!   叶兰亭没有阻止,因为等到入冬后,收割来的甜菜制作糖浆时需要大量的原材料,油菜籽榨油更是需要很多原料,光是大古村种的这十几亩肯定是不够的,还不如将种子分给周围的村子,发动大家一起来种,到时候种好了她再出面将作物全部收购回来,那些村民就也能有收入,她的原料也齐了,算是一举双得利己利民的好事。   只是叶兰亭没想到的是,她只是将种子给了隔壁的赵家湾、李家庄、柳家湾三个村子,结果到了最后,宝河镇的八个村子都跟着刮起了一股‘学大古,齐致富’的旋风,总之就是大古村干什么,那些村子就跟着学什么。   现在那七个村的村长,跑得最勤快的就是大古村了,他们俨然把叶兰亭当成了这片地方的头领,什么事都跑来向她请教。   就连宝河镇的镇长,对叶兰亭也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镇上有什么大事,诸如祈雨祭祀,乡绅嫁女等,都是要亲自来请叶兰亭去参加,而且还是让她坐在八个村长位置的最上首。   以前那些叽叽歪歪在背后讨论叶兰亭一个女人当村长怎么怎么的人,也全都闭嘴了。   现在的大古村,不仅是宝河镇最富有的村子,还有整个洛城最有学问的大儒任教的学院,他们有收购站和纺织厂,镇上的男女老少都喜欢他们纺织厂做出来的羊毛毛衣,他们有全县乃至全郡城最高的工人工钱,所有人都想到大古村去谋一份工做,有钱人家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大古学院去上学。   可大古学院每学期只对外招收五十个学子,就连镇长和保长为了把儿子送去大古学院,也得对叶兰亭点头哈腰,鞍前马后。   叶兰亭觉得挺好笑的,觉得这些人大可不必如此,她规定大古学院每学期招收五十名学子并不是为了故意抬高门槛,委实是因为现在大古村的教学楼和设备设施只允许容纳这么多学子。   等过两年,她将整个村子都翻修翻了,学院面积也扩大了,到时候再多请几位先生,容纳几百上千人的学生也没有问题。   造纸坊的第一批纸张印出来后,叶兰亭这这些纸张装订了一本册子,亲手写了一本《大古村村规训诫》,她在上面列了十条光荣村民品德,十条警示村民的诫言。   后来,这本《大古村村规训诫》成了每个大古村村民都必备的行事法则,直到很多很多年后,这本书被广为流传,传诵到了天京,后人将它永远记载进了史册。   ……   哑娘得到叶兰亭的吩咐后,也开始着手筹备食品厂的事了。   村长要她制作罐头、方便面、压缩肉干,这些东西的名字以前哑娘听都没听过,只在那次村部会议上,听村长说了个大概的概念。   但概念概念,就是只有个口头概念,从形状到味道,全都要哑娘带着她的团队自行研究。   首先一个问题,罐头到底是什么???   没有知道,只有村长才知道。   哑娘带着招娣三姐妹去找叶兰亭,希望她能说得再具体些。   哑娘口不能言,靠比划不能完全表达自己要问的意思,坐在对面有些着急,还是招娣聪明,直接就稳到了重点:“村长,这个罐头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叶兰亭说:“罐头罐头,顾名思义,只要有了这个罐儿,万物皆可装进罐头。”   “鸡鸭鱼肉,水果,豆腐,凡事你们能想得到的东西,都可以装进去,罐头主要是为了方便食物长期保存,所以装什么食物进去是其次,研究出能让食物长久保存的防腐办法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这个罐儿嘛,我已经让镇上的铁铺开始打造了,这个你们不用操心。先把方便面做出来吧,这个简直,油炸后干燥保存就行,压缩肉干也简单,都容易做,现在我们村的养殖场就有柴鸡和兔子,肉类都是现成的。”   肉干这个哑娘明白,先风干水分再用文火烘烤,能减轻肉的重量,还能长期存放一两年不会腐烂,吃的时候用开水发泡一下,基本能恢复烘烤之前肉类的八成口味。   至于方便面……这个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面就是面,什么叫方便面?   叶兰亭又花了一番功夫给几个人讲解方便面的做法,其实做法也很简单,她一说,哑娘她们就基本听明白了,主要是存放方便面的包装这个有点难办。   一来面条经过油炸后本来就很酥脆,再加上这时候的交通运输,大马道还好,若是遇上不平的山路,油炸面条在路上就得给折腾成碎渣了。   不过正好现在造纸坊办好了,叶兰亭想到她读书时在宿舍常吃的康师傅的面,一拍脑门!有了,她可以让造纸坊也做些质地成型的桶型纸碗,再将方便面油炸时的模具也做成跟纸碗大小一样的形状,等面条炸好后,就能刚好放进纸碗里保存,放入简单调料包,再用油纸一封,古代版桶装方便面就做好了。   虽然叶兰亭没有去后世真正的方便面加工厂见过加工步骤,但以她的脑子,推敲出整个制作过程并不难。   按照这个方法实验几次后,真的叫哑娘她们把方便面给做了出来!   做好第一份方便面后,哑娘她们先拿给叶兰亭品尝:“村长,您尝尝看,我们做出来的这个方便面跟您说的那个方便面味道一样吗?”   是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叶兰亭撕开纸桶上面的封纸,分别拆开三个调料包洒进去,盐巴,五香粉,酱料,然后拎起烧开的一壶水倒进去,再合上封纸。   沸水倒进去后,面条的香味一下子就缝隙中飘了出来,妮妮和二丫俩人在旁边闻了,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个面条好香啊!”   叶兰亭微笑,示意大家耐心等耐三分钟。   三分钟过后,叶兰亭揭开封纸,一瞬间白色的面条雾气扑鼻而来,所有人都齐刷刷深吸了一口。   在大家的注视下,叶兰亭拿起筷子,挑起一口面条放入口中,小麦筋道的香味和弹滑留在唇齿间,配料加得恰到好处,她又喝了一口汤,汤汁浓郁清香,酱料包里也不知哑娘加了什么独门秘方,竟是比叶兰亭以前吃过的现代方便面汤还好喝一些。   “怎么样?村长,好吃吗?”招娣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兰亭,问。   叶兰亭不慌不忙,吃完半碗面,才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笑着伸出手指给哑娘她们比了个大拇指,赞道:“非常好吃!你们成功了!”   哑娘她们高兴极了。   她们连忙也一人拿了个方便面冲沸水试吃,果然如同村长说的,又方便又美味,要是出门在外,有了这个,无需进店家消费,就能吃上一碗香喷喷的面条了!   尤其是长途跋涉出远门时,沿途遇不到那种茶庄酒家,带的干粮窝窝头又硬又难以下咽,有时候时间长了还容易发霉,吃了会坏肚子,有了这个方便面,就能随时随地解决吃饭难的问题了。   村长这个发明实在是解决了赶路人的一个大麻烦。   “村长,你看咱们这个方便面一盒卖多少钱合适呢?”   叶兰亭想了想,为了制作方便面,先是研制硬壳纸盒,然后又专门做了定制模具,还有三个调料包,面条包的分量也不少,因为古时候的人饭量可大,尤其是需要奔波在外吃这种方便快餐的人,基本都是男人,所以这一么一桶方便面里,所花费的原材料和心血其实还不少。   哑娘粗略估算了一下,光是油炸面条和三个调料包,要花接近两文钱本钱,其余的材料主要还是在纸张上。   “嘶……定价一盒十文钱会不会太贵了?”叶兰亭摸着下巴道。   毕竟一个窝窝头才一文钱,她这一盒方便就要价十文钱的话,大家会不会不买账啊。   结果招娣道:“才十文钱,会不会卖得太便宜了?”   “便宜吗。”叶兰亭也有点不确定,但转念一想,她这些东西毕竟是要卖去北方客户的,尤其是那些千里奔袭的马商和粮食贫瘠的战火地区,这样一盒连面带调料和包装的方便面,十文钱应该完全算是白菜价了。   “那就定十文钱吧,保本少赚,先把名声打出去。”叶兰亭一拍决定。   她摆开笔墨纸砚,在桶装方便面的纸壳上写下【大古方便面】五个大字,而后在下面写下一行小字说明:【打开后倒入调料包,沸水冲泡三钱时间即可食用。】   这里的三钱时间就约等于现代的三分钟。   叶兰亭放下毛笔:“以后出产的方便面就按照这个包装做,大批量生产,加紧速度赶制,赵汾那边的货运船已经有了矿盐订单,咱们的食品厂东西一拿出来就会有买家的,大家伙放心干吧!”   于是,哑娘除了担任伙食堂堂长外,现在又同时兼任食品厂厂长了。   方便面开始大批量生产,养殖场的柴鸡和白毛兔,被宰杀了一批用来制作压缩肉干,罐头也开始在紧锣密鼓研制中……   周围的村子听说大古村开始打量收购鸡鸭鱼肉,也都热火朝天开始下河捞鱼,上山捕猎,把得来的鸡鸭鱼肉卖给了大古村的食品厂。   食品厂需要更多的工人来参与制作工序,于是,大古村又开始面向周围村子招收了一波工人。   这次直接给食品厂招收了三十名工人,来的人除了宝河镇的,就连爻冈镇那边都来了好几个,都是打听到风信儿跑得快的,因为大古村这边做工工钱给的高,比在上河郡郡里做短工给的工钱还高,自然人人都愿意往大古村这边来。   现在啊,大古村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忙碌的景象,欣欣向荣,蒸蒸日上,村民们脸上的笑容像一朵朵花儿!   回村这几天,郭芙不仅教会了村民造纸,她自己也去学院上了几天的课,真柳先生和周先生他们学到了不少新的知识,受益颇多。   只可惜,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休息了这几天的假期,郭芙就又要回上河郡去了。   只是这一次,她带着叶兰亭给的另一个使命去了上河郡。   现在叶兰亭已经能百分百确定何子骞就是她那个便宜哥哥陈宴陵的人,所以,她要让郭芙这次去上河郡物色一个酒楼,将酒楼盘下来,作为以后他们大古村自己人的汇合地点。   杨飞翎也被派去了上河郡,只是他不再回城门口那个茶庄,因为叶兰亭要把开酒楼的事交给他负责。   杨飞翎人聪明会来事儿,最适合这种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事,以后赵汾那边,还有郭芙这边,三个方向传递回来的消息都将在酒楼流通,有了自己的消息网,叶兰亭做事就不用束手束脚,在没有和何子骞摊开身份之前,也不必再顾及他那边了。   这样就对叶兰亭有利多了。   郭芙和杨飞翎分成两路,一前一后回到了上河郡。   几天后,两人又一前一后传回信来。   郭芙告诉叶兰亭一个非常意外的消息,何子骞启程去了天京,将上河郡的生意全托给了管家打理,而对她的调动也被暂时搁置了,不知道天京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杨飞翎传信回来报了喜讯,他托之前在茶庄认识的朋友,很快物色到一家要转让的酒楼,虽然地段不在繁华街道,但酒楼里面的环境和构造都还挺好的,符合叶兰亭的要求,如果叶兰亭同意的话,他就立马着手将酒楼给盘下来了。   另外杨飞翎还说,他觉得放弃了城门口的茶庄很可惜,因为茶庄是一个流通三教九流消息的地方,酒楼固然可以得知达官贵人的消息,也小道消息也有小道消息的用处。   那个城门茶庄以前本就是用来狼牙寨和和其他暗桩生意联络的据点,算是狼牙寨的周边产业,被叶兰亭接手后,就到了她的手里。   思来想去,叶兰亭决定将吴良派过去,首先他本就是狼牙寨以前二当家的,其次他的身份在叶兰亭这儿已经十有八九稳妥,叶兰亭觉得给予他信任,委派他重任,让他过去和杨飞翎联手,将上河郡的上层与下层信息网一起建立起来。   如此布置之后,叶兰亭在上河郡那边就有了四个心腹:赵汾管船运通货,郭芙负责吸收技术,杨飞翎和吴良这负责消息的传递。   从上河郡,到爻冈镇,再到宝河镇,一直到大古村,形成一张打通的据点消息网,叶兰亭真正地建立起了属于她的无形之中的势力。   一个月后。   三辆栽满货物的马车从大古村出发了。   马车途径爻冈镇,而后继续出发,三辆马车变成了六辆。   车队继续向着上河郡方向进发,在上河郡的一家酒楼马厩经停,最后这个车队变成十几辆的载货队,在夜幕降临后,运货马车队朝着洛城船运码头的方向驾驶,在黎明之前,车上的一箱箱货物被搬运到一艘早已等在那里的船上。   天亮之前,这艘船载着货物,向着河水奔腾的洛河北方漂流而去。   同一时间,一家炸鸡店在宝河镇上开业了。   这家炸鸡店开业的第一天,就卖爆了!   因为那炸鸡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在炸鸡店的门口老远就能闻到那香味,引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痒痒,口水忍不住地流出来。   有人买了两只鸡腿想给家里孩子尝尝鲜,结果还没拿回家,就吃得嘴巴冒油意犹未尽,又返回炸鸡店买了两只整炸鸡!   镇上的居民在炸鸡店门口排起了长队,炸鸡店的老板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妇女,人倒是长得很温柔,也干干净净的,炸鸡时系着围裙戴着手套,一看就很卫生,一只鸡放进锅里,刚炸得金黄焦香出锅,还没来得放一会儿呢,就被下一个排队的客人给买走了!   张屠户也闻着香味来买炸鸡了。   他好不容易才排到队列前头,正想对那炸鸡老板娘道:“给我来两只炸鸡!”   待他抬头一看,惊呆了,指着对面的老板娘:“你……你不是在俺的猪肉铺子定猪肉那位客人吗?”   听说她是大古村食堂的掌勺大厨,她怎么会在这儿开起了炸鸡店???   张屠户这时候方才抬头往炸鸡店的招牌一看,上面写个几个大字:【大古炸鸡店】!   旁边招娣麻利地擦了擦手,用油纸袋装上两只炸鸡递给张屠户:“喏,你要的炸鸡,一共一百文!”   炸鸡整鸡六十文一只,卖得不算便宜,但胜在味道好,也新鲜,镇上的住户都愿意买一只半只的来尝尝味道。   哑娘看着惊讶的张屠户,转头和招娣相视一笑。   村长说得果然没错,还是得开一家实体店,才能将她们大古食品厂的名气口碑给打出去,现在方便面和肉干已经有了工人们流水线生产,哑娘和招娣两个就被叶兰亭派出来开拓市场。   今天是炸鸡店开业第一天,为了保证味道口碑,哑娘亲自掌锅,炸出的炸鸡香到从店门口到街尾排起了长龙。   等到第一家炸鸡店一炮打响后,她还要马不停蹄赶往爻冈镇,去那里开第二家分店,再然后从乡镇包围郡县,将炸鸡店开到上河郡和洛城去! 第70章、三更   这里是沧州,朔城。   陈国十万大军即将开拔进攻天京的最后一道屏障陵城。   自古以来便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日,陈国军队的军师异常兴奋地带着一物来到殿下陈宴陵的军帐。   “殿下,有好消息!前日我们一名扮做马商的粮草官在洛河船商那里买到一批干粮,这些东西非常便易保存,而且味美价廉,我尝过了,完全可以用来给我们这次秘密轻装进城的轻骑军用。”   军师大步进来,面露亢奋:“有了这些东西,轻骑军就不用带累赘的粮草部队了,不仅可以大大的减缩轻骑军赶路的时间,为我们抢占攻城埋伏夺得时机,还能给士兵们改善伙食,真是一举两得!”   闻人沛一面道一面夸赞:“真不知道什么人的脑袋这么聪明,竟能发明如此奇思妙想之物,这样的人才要是能殿下效力就好了!”   陈宴陵正背着手查看前方传回的战况舆图,闻言微微挑眉,转身诧异道:“哦?是何物,呈上来我看看。”   闻人沛便回头招手,后头便有两个士兵呈上一个托盘进来,只见托盘上摆着三样东西,一个薄薄的铁罐头,一个硬壳纸碗,一捆食指粗的肉干。   他非常兴奋地讲解道:“尤其是这个罐头,里面装了鸡鸭鱼肉和各种甜果,一打开就能吃,非常的方便。还有这个叫方便面的东西,冲入沸水三钱时间,就能变成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味美之绝,使人咬舌也。”   “快来人,送上热水,冲上一碗面给殿下尝尝。”军师迫不及待地想要演示给陈宴陵看。   军帐中的士兵提来一壶刚烧烤的沸水,按照纸碗上的操作提示,冲水闷盖,等上三钱时间,再解开纸盖,顿时,面汤的香气便弥散在整个军帐中。   几个守卫的士兵中午只啃了两个干巴巴的窝窝头和糙米粥,嘴里都快淡鸟了,此时闻到这鲜香喷鼻的面汤,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陈宴陵淡淡侧目,扫了眼两个士兵,士兵顿时立正身体站好,不敢再乱瞟乱动。   闻人沛把泡好的方便面呈给陈宴陵,并递上筷子,满含期待地道:“殿下,只要您亲口尝尝,就知道臣所言非虚了。”   陈宴陵接过这硬壳纸碗,倒没有急着动筷,而是先翻转过来,仔细看了几眼这做工精巧的包装,竟然能想到用硬的油纸壳做成碗的形状,且能承受沸水温度还不漏水,发明此物的人确实是个能人。   然后陈宴陵紧接着在纸碗身上看到五个大字,顿时一怔。   “大古方便面……?”   陈宴陵惊疑不定定看着那几个大字,然后又将视线下移,看到了下面那行提示操作的使用小字。   【打开后倒入调料包,沸水冲泡三钱时间即可食用。】   陈宴陵神色惊疑,盯着那大古二字看了又看,问军师:“此物是从何处船商而来?”   闻人沛并未发现陈宴陵神情的不对劲,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我跟殿下您完全想到一块儿去了!您还记不记得去年冬天,我们在一伙马商那里买到的那批羊毛毛衣?我现在非常怀疑,上次那批针织毛衣和这次这批快餐干粮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商号做出来的。”   “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商号的东家,让他成为我们的粮草物资专供货商,以后我们就不用费那么多功夫在全国各地调运粮食物资了。”   闻人沛道:“虽然有以前您父皇的旧部下那边何氏跟赵氏在为我们供粮,但他们的明面身份终究不利于行事,这个大古船商,看起来倒是挺神秘,如果能找到他就好了,我有预感,此人有绝世奇才,若是能说服他为殿下效力,绝对会我们的宏图大业助一臂之力!”   “大古商号。”陈宴陵看着手里的面碗喃喃道,“大古……”   “对,没错,就是这个叫大古商号。”闻人沛说着又让士兵将之前领到的过冬物资那个毛衣拿了一件过来。   他翻来那毛衣的衣领里头,找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内标刺绣,对陈宴陵道:“殿下您看!这毛衣里面也有大古两个字!”   原来,在这个款式奇特的高领羊毛毛衣的领子内部,还暗藏着玄机,平时不会发现,得将它翻转过来才能看到,领子内部有一块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用棉条绣上去的商号标记,上面用红色的线绣着四个字:【大古纺织】。   “殿下,这几样东西上面都有大古这两个字样,明显就是商号的标记,字号都一模一样。所以我推断,这些货物应该都是出自这家名叫大古商号的地方。”闻人沛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兴奋不已。   陈宴陵此时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巨浪。   大古,会是她吗……   上次在沧州见到了杨虎娃,后来他派了探兵回上河郡沿途打探消息,证明了确有其事,杨虎娃确实在冬天十二月的时候带着一行流民随何氏商号来过沧州。   为避免行迹暴露,也为防止她的身份泄露引来杀机,探兵未曾在上河郡现身逗留,确认了他要调查人的安全后即刻返程赶回沧州,就连何子骞都以为,那两个探兵只是到上河郡与何氏商号秘密联络。   但此时陈宴陵心头又起了担忧。   这些事她究竟知不知情,大古商号跟她究竟有什么关系,如果这个大古商号和她有关系,大古村那么穷,全村人连个识字的都没有,她一个女孩子,又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呢……陈宴陵疑云重重。   现在他率领的十万大军即将攻下最后一道关隘陵城,复国成败就在此一举。   他是多么想回去看看她和阿公阿婆,可是他不能,在这紧要关头,他不能有任何的分心。   一将功成万骨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是在现在让盛朝敌军知道,他陈宴陵还有个妹妹活在世上,倘若最后的结局是他败走江山,那么兰亭将会被他牵连。   她的秘密,除非他坐上皇位,否则,永远不能公开。   守在旁边的两个士兵咽着口水盯着殿下手里的面,心里却在想:殿下怎么光端着,您倒是吃啊,再不吃待会儿面就该驼了……   就在两个士兵心里抓耳挠腮想吃吃不着的时候,看见他们殿下终于低头看着面碗,慢慢抬起筷子,伸进碗里,挑了一夹面条放进嘴里。   士兵的眼神都看直了,喉咙跟着咕噜直吞口水。   “怎么样?殿下!是不是,臣没有骗您吧,这叫做方便面的东西确实是非常美味!”闻人沛在一旁问。   陈宴陵心不在焉,点点头:“嗯,是很不错。”   “殿下您再尝尝这个罐头和肉干。”闻人沛非常积极地道,“有了这几样东西,我们的轻骑兵只需要每人随身携带两份,就能保证三到五天的口粮,能将以前的奔袭时间缩短三分之一。”   陈宴陵尝了一份腌鱼罐头后,沉思片刻后,忽然吩咐:“速速将此物资发给轻骑校尉,责令他明日寅时点三千骑兵秘密夜袭,为攻打陵城埋伏。”   “是,殿下!”军师立马肃容,领命而去。   陈宴陵静静坐在大帐中,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玦。   那枚玉玦,与叶阿公临死前交给叶兰亭的一模一样,这本就是一对玉玦,在陈国太子将他们兄妹交给叶太医逃离天京时,给他们兄妹一人一枚。   他还记得他从落日山离开时,兰亭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如今四年过去,她应该也长大了吧。   ……   叶兰亭开的第一家大古炸鸡在在宝河镇大受欢迎!   三日后,爻冈镇的第二家大古炸鸡分店也开业了,不用说,新店开张那天,有哑娘带着招娣三姐妹亲自督店掌锅,又在爻冈镇掀起了一股炸鸡热的旋风,来买炸鸡的客人男女老少都有,每天都要排十几米的长队。   半个月后,上河郡也新开业了一家大古炸鸡店,这一次,好家伙,可以说是掀起了整个郡城的吃鸡狂潮了。   真的是没有任何人能抗拒香喷喷的炸鸡呢!   一只整鸡六十文,若是嫌贵,还分开卖的炸鸡腿二十文一对,炸鸡翅十五文一对,还有各种炸鸡里脊和鸡骨架,鸡米花,吃法真的多到人眼花缭乱。   有时候一个人做事吧,时运来了,简直就是无心栽柳柳都能成荫。   最初叶兰亭开办收购站的时候,宣布要收购鸡鸭鹅毛,那时候她还没想到要开炸鸡店,自己村里专门让杨二婶养那么多鸡也主要是为了下蛋来给学堂的孩子们补充营养。   再后来隔壁的村子和镇子都跟风开始养鸡养兔子,一度快要造成鸡兔过剩。   现在鸡蛋有了用处,毛料有了用处,终于轮到鸡肉发挥作用了。   叶兰亭大手一挥,开启了炸鸡连锁店,于是,全乡镇的过剩的鸡都到了她这里,先是被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收购过来,而后摇身一变,进入炸鸡店的油锅,顿时身价暴涨三倍,成了现在整个郡县乡镇人人钟爱的炸鸡!   叶兰亭是个很拎得清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的人。   她辛辛苦苦花了大半年修好的青石路,费了大代价请来的大儒大佬,费劲人力物力才研究出了的罐头和方便面模具和工厂,这些都比一个最简单的炸鸡耗费的工时工钱多,但青石路她只收过路车马一文钱,本村学子入学不仅全免费,还倒贴伙食;罐头二十文一个,方便面十文钱一盒。   之所以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只要是用在有价值的事情和人身上,就不在乎它的身外之价。   而炸鸡,是快餐,是零食,是富贵闲人茶余饭后用来消磨打牙祭的东西,它本质上的意义就跟香皂一样,不是普通穷苦百姓可以消费的东西,它的诞生就是为了赚有钱人的钱。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是赚有钱的人,为何不狠狠赚一笔呢!   叶兰亭在一个月里,光靠三家炸鸡店,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然而,她回过头来,又用这些赚来的钱,去买更多的生铁和小麦,用来生产更多的罐头和方便面。   一船又一船的货物从洛城码头开拔运往沧州北方。   因为盐被盛朝官府管制,所以叶兰亭想了个办法,把矿盐装进罐头里,一罐约莫两斤盐,跟罐头一样卖价二十文。   叶兰亭从怀里取出那个象征她身份的玉玦感叹:希望她那个便宜哥哥拿到她好不容易想办法送过的这些东西后,能助他快点结束这场战争吧!   此时的叶兰亭还不知道,她那个远在天边的便宜哥哥,也正看着手里的玉玦在想念她。 第71章、第四更   八月中旬的天气实在炎热。   院子外槐树梢头上,一群吵闹的知了吱吱哇哇叫着。   更远处的村坝中心,学院高高的教学楼里有孩子们郎朗的读书声时不时传来。   叶家院子里,叶兰亭穿着一件青色薄衫,拉了把竹凉椅到树荫下躺着,手里摇着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风,另一只手刷着手机,无聊时玩玩手机上小游戏,当然了,都是单机不能联网的那种,贪吃蛇啊俄罗斯方块什么的。   凉椅旁边旁边摆了张矮桌,矮桌上有一叠瓜果,刚切好的西瓜,红彤彤的瓜瓤黑色的瓜籽,叶兰亭刚刚已经啃了两块,将瓜皮丢到地上给大黄狗吃了。   毕竟大黄狗它也热啊,想吃点西瓜皮解解渴。   叶兰亭瘫在凉椅上不想动弹。   这时候要是有冰箱空调电风扇就好了,她想。   周老先生那么厉害,五行八卦奇门盾术他都会,不如试试让他研究研究发电好了!   用水力发电还是风力发电呢,大古村周围只有一条小河流,动力不够,至于风力嘛……叶兰亭转头看着后头巍峨高耸的落日山,陷入了沉思。   “兰亭啊,外头那么热,你怎么不进屋来!”阿婆在门边唤她。   或许年纪大了的人身体虚不怕热,阿婆八月的酷暑还穿着里衣外衫整整三层,摸着她的手仍旧还是冰冰凉凉的。   兰亭端着果盘进了堂屋,堂屋地基阴凉,确实比外面院子要凉快。   “奶奶,您尝尝这西瓜,可甜了。刘铁柱他们拉了几车到镇上去卖,大家都抢着买呢,明年这玩意儿应该种的人会很多。”   奶奶只尝了一块就不再吃了:“我老了,对吃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了,你吃吧,看你热的,头发都汗湿了。”   叶兰亭不停地用蒲扇扇着风:“是啊,要是能剪短头发就好了。”   “可不能剪。”一听兰亭要剪头发,阿婆急了,忙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故剪头发是会被上天视为不详的,你可不许把头发剪了。”   兰亭笑着赖在奶奶身上:“我知道啦奶奶,我说着玩儿的。”   阿婆慈祥地摸摸兰亭脑袋,说:“去岁冬天你不是让人凿了很多冰存在地窖吗,要实在热得慌,把冰块取出来放些在屋子里,自然就不热了。”   阿婆当年可是东宫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   皇宫里的贵人们夏天去凉,就是用冬天存放在冰窖里的冰块室内降温。   兰亭是真正的皇室血脉,阿婆一点也不觉得在这个山村让她还像皇宫贵族般享受这样的待遇有什么不对,从根上就觉得天经地义。   “哎呀,那些冰块早在月初就取出来用啦。”叶兰亭说,“孩子们那么多人坐在一间教室里上课,多热啊,中暑了怎么办!我先前就让翟先生给每个班每天发几桶冰,放在教室里降温,我怕不够用,都省着在用呢。”   她也就每天取一小块,给自己做点西瓜汁沙冰饮品吃吃,用来给自己乘凉是万万没有那么奢侈的。   “你这丫头呀,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现在大古村村民人人日子都好起来了,你对自己要求又何必这样严苛。”阿婆点点兰亭额头,叹气,“阿婆看着心疼,以前也就罢了,你不知道自己身世,现在你都知道了,堂堂公主的身份藏在这样的小山村,连用个冰都不能随心,阿婆真是觉得对不起太子妃娘娘当年对我托付。”   “哎呀奶奶您别说这些,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叶兰亭觉得,幸好她只是个亡国公主,没有穿进尔虞我诈的皇宫内庭里,否则,她可能真的要掀桌不干了!   她喜欢大古村,就喜欢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生活,不喜欢什么贵族啊皇权啊名利争夺那些事,她巴不得远离呢。   所以即便在阿公去世后她就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但除了在能力范围内给她那个在北方打江山的便宜哥哥一点襄助外,她还是她,公主的身份对她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叶兰亭的思维很快跳开了,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点子:“没关系,虽然暂时还研制不出来电,但我可以弄个自动风扇啊,利用流水带动齿轮产生风动原理,只要流水不停,风就可以一直转动!”   叶兰亭打开手机想要查一查以前有没有看过这方便的资料书,水流风车比发电简单,或许她可以让薛霁安试着做一做。   她正想着呢,薛霁安和百灵一起来了叶家院子。   “我说叶村长,你在这边可真悠闲啊。”百灵热得脸红扑扑的,香汗淋漓,见到躺在凉椅里的叶兰亭,故意叉腰嗔骂道:“我的冰镇西瓜汁呢!你是不是一个人偷偷喝完了?”   叶兰亭翻身坐起来,笑道:“在水井里呢,给你留着,我怎么敢怠慢我的好百灵姐姐啊!”   “这还差不多!”百灵笑骂她一句,转身去了水井去用木箱掉在下面的冰镇西瓜汁。   叶兰亭对薛霁安招招手:“霁安,你过来,我有个东西需要你帮忙。”   现在薛霁安一听到叶兰亭说有个东西要你帮忙这句话就会产生头皮一紧的反应,不为其他的,每次叶兰亭都能想出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为难他,挑战他的动手能力极限,还美鸣其曰锻炼他的创造力!   “村长,您又想做什么?”薛霁安抿着唇角,警惕地问。   叶兰亭道:“你看现在天气这么热,我们来做个自动风扇怎么样?”   百灵去了冰镇西瓜汁,一边喝一边满足地眯着眼走过来,一屁股在两人旁边坐下,兴致勃勃地参与话题:“自动风扇,好啊好啊!快点把这玩意儿做出来,我都快热死了!”   叶兰亭冲她眨眼:“但现在做,估计做好了也得等明天夏天才能使用了。”   百灵:“……那还说个屁啊!还不如喝我的冰镇西瓜汁呢!”   薛霁安在旁边无奈地看着两个女人,认命地道:“村长,说吧,您要怎么做,我试试。”   叶兰亭可不是心血来潮的,如果薛霁安能成功将水流风车研究出来,不仅能够自动扇风,那以后灌溉农田什么的都方便多了,更远一步说,以后水力发电兴许也是可以尝试的。   她一边让薛霁安去搞水车,一边让王富贵去烧炕,夏天和冬天的取暖乘凉设施都要提前准备起来!   经过了去年冬天那大雪纷飞冻得人只打颤的寒冬,叶兰亭可算是体会到了,在没有工业污染全球变暖的古代,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天气是多么分明。   杨青锋回来后在村里休息了一个月后,闲下来觉得无所事事,砖窑厂和建工队还有盐矿那边都已经有了各自能够运转的人手,杨青锋这个黑脸将军反而显得游手好闲,就自己向叶兰亭请命,带着村卫队和狼牙寨那波人出去贩盐去了。   大古矿盐主要的大头都是靠船运卖出去,剩下的一小波就让杨青锋带马队出去卖,主要覆盖周边的郡县乡镇。   他每隔几天会回村一次,把卖盐换来的钱带回来,有时候还会带回来几个身手强壮的流民,都是愿意归顺跟着他的。   就这么出去跑一趟又回来,跑一趟又回来,没几趟,杨青锋的四十人队伍竟然渐渐壮大到七八十人了。   叶兰亭都有点惊讶。   叶兰亭当时之所以同意杨青锋出去跑马贩盐,一是因为现在的大古村基本没有了安全威胁,村里劳壮力越来越多,铁器武器也人手一件,除非成规模的军队,等闲山贼土匪是不敢来抢掠侵犯的;二是因为叶兰亭见杨青锋出去北方沧州历练一趟后,回来确实跟村里的种地农夫有了气质上的不一样,她感觉杨青锋更适合挥着青锋宝剑驰骋在马背上,她不想束缚他,所以让他出去,自己天高海阔的历练,至于到底能历练出个什么模样,那就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况且现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也不是没有打着马商的名义私下贩盐的,赵汾那边的船运贩盐只是一个口子,叶兰亭也愿意再开拓一个陆地商路。   所以在诸多考量下,她让杨青锋出去继续历练。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杨青锋现在的领头魅力大到,每次出去都能收服几个兵强马壮的草寇流民,然后跟着他回村来,黑脸将军的名号也越来越响,在上河郡一带都颇有名头。   渐渐地,杨青锋开始带着他收服来的百来号人队伍叱咤在上河郡以外的县城,他将大古矿盐贩到更远的地方去,从以前十天八天回村一次,变成了一两月回村一次。   他每次回村,叶兰亭都会发现他的眼神变得更坚毅深沉了许多,谈吐见识也广阔许多,他脸上曾经少年人的稚气已经完全褪去,脸庞轮廓开始变得硬朗,声音也响亮昂扬,不知不觉,他的胸膛宽厚挺拔起来,身量也突然比叶兰亭高出了一个头,他的皮肤晒黑了,胳膊上的肌肉鼓起来了,握着青锋剑和长弓时,浑身都散发着雄性的荷尔蒙。   叶兰亭真欣慰啊,她亲手培养出了一个人才!一个天生的将领!   在又一次杨青锋带着满载而归的货钱和队伍从外面回村时,村里的年轻小姑娘纷纷红着脸躲在村头槐树下偷看他。   让人错愕的是,那天百灵在村口看了杨青锋策马而归的一幕后,当晚来找叶兰亭,开口就问:“兰亭,我的好妹妹,我问你个事儿呀,你们村那个杨青锋定亲了没有?没有的话你看我怎么样?” 第72章、第一更   百灵来找叶兰亭说这话的时候,叶兰亭正在饭厅吃饭,闻言嘴里的一口鸡汤险些喷了出来。   她上下左右,诡异地打量百灵半晌:“你……这是看上杨青锋啦?”   百灵面颊露出迟来的娇羞,撩起耳旁一缕碎发绕啊绕,捂着嘴角露齿一笑:“对啊,我看了整个大古村的男人,觉得就杨青锋最符合我选郎君的标准,英勇,强壮,有担当,长得还俊,我看村里好多小姑娘都偷偷喜欢他。索性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呢!”   叶兰亭支着下颌问她:“这么说,你不介意姐弟恋咯?”   百灵摇头,耸肩,摊手:“I don\'t care!”这是她刚在叶兰亭上月开办的外语课上学到的新句子,立马就融会贯通用上了。   叶兰亭对百灵的举一反三面露惊叹,不由对她竖了个大拇指:“行,只要你自己喜欢,那你就去追吧。据我所知,杨青锋还没定亲,也没有喜欢的姑娘儿。你这么聪慧美丽,一定可以将他拿下!”   “好姐妹!够意思!”百灵顿时来了信心,双眼冒出亮光,对叶兰亭坚定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完她一甩头发,自信满满地走了。   叶兰亭:“……”   阿婆和妮妮一老一小坐在饭桌两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兰亭和百灵姑娘的对话。   叶兰亭回头,面不改色地对阿婆和妮妮道:“不用担心她,这家伙看着娇娇滴滴,实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手段厉害着呢,不会吃亏的!”   想当初,叶兰亭也是被她的柔弱美丽外表给误导了,以为百灵流落风尘是个可怜女子,需要她去拯救,结果来了大古村和她真正接触后,叶兰亭才知道,这家伙原来只是伪装柔弱,实则是个彻彻底底的白切黑,跟她熟悉了以后说话嘴巴毒舌得不得了。   尤其是遇到翟先生的时候。   因为翟先生思想本就古板,对叶兰亭请了个卖唱歌女来大古学院教书的事一直以来意见挺大,这让百灵心头非常不爽,她表面看着温温柔柔,对翟先生也处处礼让,叫旁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结果翟先生那古怪脾气,反而处处被百灵用皮笑肉不笑地软钉子噎了好几次,被怼得火冒三丈不说,柳先生和周先生还要责备他处处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有失为人师表的身份,气得翟先生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从此以后就和百灵更加不对付了。   但他越是对百灵没好脸色,旁人就越要说他气量狭窄,殊不知背地里百灵阴阳怪气嘲笑了他好多回,但这些话说出来又没人信,所有人都知道百灵姑娘人美歌甜是最温柔脾气最好的了,是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于是翟先生那个气啊!   经常叶兰亭看到他被百灵气得胡子都歪了,百灵气完了人转身离开还要客客气气地朝着人行个礼,说一句:“先生,奴家失礼了。”   于是,叶兰亭就会看到翟先生的头顶气得冒烟。   叶兰亭只觉得好笑,也没去过多干预这几位先生之间自己的相处之道,但也就是通过这件事,让她知道了百灵的真实性格。   她率真,直爽,聪明,骨子里还有着不屈服的傲气,也并没有因为从前流落风尘而自卑,反而靠着自己的能力在风尘里混得如鱼得水。   叶兰亭反过来想想就明白了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就能自己攒钱给自己赎身,还买下一条花船弹唱,专门赚那些花花公子的酒钱,实则来说,百灵很有自我营销和事业规划的天才能力。   因为她既保护了自己,又在不太平的世道里活得清醒自如。   遇到叶兰亭那天,她被几个纨绔子弟调戏欺负,后来叶兰亭想,如果那天她没出现在百灵的船上,她自己应该也是有办法应对那几个纨绔子弟的,毕竟在那种公子哥圈花钱找乐的地方见多了,哪能不遇到动手动脚的,百灵应对这种局面的经验恐怕比叶兰亭还多。   只是叶兰亭的出现,成了一个意外,一个改变百灵人生轨道的契机,而百灵也是个勇敢果断的姑娘,她看准了叶兰亭的诚意,就半分不犹豫地跟着她来到大古村。   从此,她一身清白上岸,永远告别的卖场歌女的生涯,华丽地摇身一变,将成为日后许多学子敬仰的女先生。   百灵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她在人生里做的一次次选择,也会让她自己成为后世的一代传奇。   ……   这次杨青锋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个游医。   起因是因为杨青锋的队伍在临县时遇到一伙草寇,发生了械斗,有几人受伤不轻,路上遇到一个带着徒弟游历的脚医,脚医治好了队伍受伤的几个村民。   杨青锋一问,得知那游医听说往西的深山有罕见药材,正要往西而去,杨青锋便邀请他到大古村做客,因为大古村的落日山也有很多药材。   就这么,游医和徒弟两人跟着杨青锋的队伍来到了大古村。   杨青锋带着游医来面见叶兰亭,说明了二人来历。   叶兰亭正在愁筹办医院的事。   自从去年冬天叶阿公去世后,家里的医书和药材便全都积灰了。   叶兰亭背了半本药方,可她不会给人望闻问切,也不会给人看病抓药,妮妮跟着叶阿公学了半年的辨别草药,可还没学完,阿公就撒手人寰了,兰亭和妮妮俩人都只学了半桶水,中医药理博大精深,在这方面,叶兰亭可不敢充大。   阿公还在的时候,村里有人生病了都是来找他看,阿公去世后这一年,村民有个三病小痛的,都是能忍则忍,实在不能忍的,只得到镇上去找大夫看。   镇上的大夫看病贵不说,急诊急病人家还不肯上门来,要是遇上断胳膊断腿或者晕厥的,想要请镇上大夫上门看病,得出平时出诊的三倍高价,用车去把大夫给接来——上回叶兰亭请大夫来家里给阿公出诊就是这样。   一般的百姓哪儿出得起这个钱和车,是以好多人得病都是忍忍过去了,忍不了的,最后拖成治不好的大病,也就离死不远了。   古代医疗条件落后,所以人们的平均寿命短,不是没有原因的。   自从学校建起来后,忧在叶兰亭心头的第二件大事就是医院。   尤其是现在大古村的老年人多,大部分村民老龄化,像赵汾他老母亲,刘铁柱他奶奶,黄来福的阿爺等等,上了年纪,年轻时候又落下一身的病根,基本上就只能待在家里,被村里的年轻人慢慢给边缘化。   这样的老年人村里有三四十个之多,占了三分之一人数,一旦伤风感冒得点小病,就容易一病不起。   老人生病还只是一个方便,还有小儿幼时难养也是个大问题,很多夫妇生一个孩子,在三岁之前都担心孩子养不活,随便发一场高烧就或水痘就能没个孩子。   更不要说女人的妊娠和生产,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常常产妇生产一尸两命屡见不怪。   所以叶兰亭规定大古村的男子二十岁,女子十八岁之前不得婚嫁,也是为了在没有发达医疗生产条件的情况下,尽量减少女人们因为生孩子丧命。   所以办医院这件事,叶兰亭一直就在心里头琢磨。   只是首先镇上和周边村子都没有什么医术好的大夫,阿公虽说当年是宫廷太医,但他一个徒弟没收,可说是一身医术后继无人。而且很多医疗器械现在也没有,消毒水,麻醉剂,手术刀,输液瓶,这些都没有,办医院的话有点一筹莫展,顶多只能开个药铺诊所,把把脉抓抓药,那本质上跟镇上的药铺也没有区别。   如果和镇上的药铺没有区别,叶兰亭就不必急着大动干戈建造医院。   现在杨青锋带回来一个游医大夫,人看着也挺年轻,三四十出头的样子,对于越老资历越老的医学界而言,他这个年纪还算年轻的。   叶兰亭问他:“您是哪方面的大夫?”   这话可把对面那位大夫给问住了,哪方便,作为一个大夫,不是应该哪方面都涉猎,遇头痛医头痛,遇吐血治吐血嘛。怎么还要分方面?   叶兰亭就说得再具体一点:“比如说,我现在身体里长了一个异物,影响到我吃饭消化了,久而久之我会被这个异物影响消瘦而亡,你能有办法给我取出来吗?”   叶兰亭的话刚问完,杨青锋就大惊道:“村长,您生病了?”   叶兰亭咳咳:“……我只是打个比方。”   对面那位游医道:“如果只是普通异物,可先服药化解,若是顽固异物,不取出便会感染肾脏脾肺其他器官,开膛取物在医学界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这种操作手法极难,需要医者对人体血脉构造十分清楚,下刀不出分毫差错,用药用量精准,且患者对开膛破肚的疼痛也要有极强的承受能力才行……”   叶兰亭激动地问道:“那么先生您可曾经给病人做过开膛手术?”   游医道:“做是做过,不过……”   “不过什么?”叶兰亭连忙问。   “不过那位患者最后还是没有活得很久,两三年后仍旧死了。”游医不无遗憾地道。   这可叶兰亭激动坏了:“也就是说,您的开刀手术在当时是成功了的!您用的什么方法,什么工具,方不方便给我详细讲讲!”   叶兰亭把这位游医请到叶家院子办公室,一副准备和他斟茶长谈的样子。   杨青锋在外面见到村长眼里那种散发出见到人才的兴奋表情,一如她当时在村口田埂见到挑着两桶水吧嗒吧嗒往村里的时候的样子,他不由摇摇头,转身走了。   结果刚走到叶家院子门口,就见到在学院叫音美课的百灵姑娘上来了。   杨青锋别开视线,客气地对着百灵微微一颔首,就准备回自己家去。   “杨小将军,你现在有空吗?”不想百灵忽然出声,叫住了杨青锋。   杨青锋微感错愕,顿步:“现在不忙,百灵先生有何事?”   百灵微微一笑,柔媚的脸庞透出几分光彩,眼尾上挑,悠悠斜眸看着杨青锋:“我来了大古村好些时日了,都没有机会逛完整个村子,听说后头的落日山很美,小杨将军既然有空,可否带我四下逛逛呀?”   待到叶兰亭从堂屋出来时,便见到杨青锋脸色涨红,站在百灵面前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俩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站在围墙下那画面看着倒是挺养眼的。   叶兰亭顿时一挑眉,哦哟,来了来了,百灵果然厉害啊,几句话就让杨青锋这个愣头青开窍了?! 第73章、第二更   叶兰亭将那位游医留在了大古村,并许诺,只要他留在大古村,便把叶阿公生前留下的医书赠给他,还聘请他到大学学院当教书老师,专门给学生们讲医学卫生课。   现在叶阿公留下的那些医书全部被叶兰亭拿去摆在大古学院的图书馆里了,其中还有好多是叶阿公从宫廷大内抄下来的手抄本,非常的珍贵。可学生们看不懂深奥的医学古籍,学院里的其他几位先生又不熟专门研究这方便的,所以那些医书基本也没什么人看,也就妮妮偶尔回去翻查一下资料。   游医留下后,那些医书就又能派上用场了。   游医无法拒绝叶兰亭开出的条件,带着小徒弟在大古村留下了。   叶兰亭也希望藉由这些珍贵医术的力量,培养出更多的医学人才,给将来研究和促进这个时代的医学科技多出一份力量。   于是,就这样,大古学院又多了一门医学科。   ……   到了下半年,九月份时,大古学院新的一学期学子报名开始了,从周围郡县各处打听到消息蜂拥来大古学院报名的学子居然高达了三百多名!   叶兰亭自己都惊讶,这些人究竟哪儿打听到的消息?   也不知道究竟是周柳二位大儒的名声实在太大,还是因为嵩娃小小年纪考上了童生的事传了出去,反正大古学院算是在这一方出名了!   当天那盛况,竟是一时间造成了从宝河镇到大古村那条直通路的堵车情况。   不得已,那些拖儿带女,几个奴仆伺候的大户人家只得在半道上下车,徒步步行走到大古村。   到了大古村后,发现比他们来的更早的人早已经开始在学院门前排起长队了,没办法,听说大古学院的柳先生和周先生都只招五十个学生,对学生的考核筛选标准极其的严格。   百灵在上河郡曾经也是很有名气的,知道她竟然也来了大古村学院当先生后,有好几个带着儿子来报名的老爷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神,生怕被她认出来当时自己也上过花船饮酒作乐,在孩子面前丢了老脸。   百灵端着先生的架子,一脸正经严肃,对前来报名的学生和家长全都一视同仁,反正除非那种他们几个先生觉得特别有灵气的学生,其余的都得通通按照叶兰亭给的招收指标来筛选。   走后门攀关系?那是绝对不行的。   除了富家子弟,也有周围乡县的老百姓家儿女来报名。   因为叶兰亭说了,大古学院招收学子,不论男女,只论天赋,所以很多平头老百姓,也愿意让自家的孩子来试一试,万一是个读书的料子呢。别说考上状元,就是考个秀才,也是能光宗耀祖的事!   那些外面来的少年少女,从未见过像大古学院这样的地方,有三层楼高的教室,还有广场那么大的跑道和操场,操场上划分了两个球场,还有能一播放就全学院就能听见声音的大喇叭,听说要是能被周先生和柳先生录取的,留在大古学院还得住宿,住宿的寝室是四个人一间的上下铺。   上下铺是什么,大家从没听说过,但这些少年少女们随行的马车里都自己带着铺盖被褥和行李来了。   大家都很期待,感觉这个大古村挺好玩的样子,虽然外面看起来很落后,进村后看起来又处处都很先进,还有持刀列队的村卫队在学院周围来回巡逻,整个气氛就是……透着股朴实又华丽的感觉,如果能留在这里上学,肯定能学到很多新鲜东西!   柳先生对叶兰亭道:“我们大家都没有料到,这次会来这么多学子,粗略估计怕是有两三百人,这么多人只招五十个人,淘汰这么多人,会不会有点不太好啊?”   叶兰亭也很苦恼,她事先准备的教室课桌课本和寝室床铺,就只给大古村自己的学生准备了五十套,再给外村学生准备了五十套,现在来这么多人报名,她想招收一下子也收不过来啊。   周先生沉吟片刻道:“临时增加名额到一百吧,课桌书本让工造部加紧打造,学生寝室先挤一挤,实在不行,骂我们几个老头子腾两间房出来也可以。”   “好吧,周老您都发话,兰亭照办就是。”叶兰亭想,半个月时间紧急赶制五十套学生用具应该没问题。   于是她通知大家,临时将招收学生的名额增加五十人,改到一百人,同时教四个班,他们现在八个老师,轮班换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好在经过施工队轮班赶工,学院对面的办公大楼也已经修好了,可以不用每天有施工的噪音吵到学子们上课了。   村部办公大楼修好后,叶兰亭就开始着手让村部的各个分干部挑选自己的办公室,全都把办公地点搬到办公楼去,以后村部开会地点也改到办公大楼了。   办公大楼的左边预留了一片空地,是到时候要用来盖医院的,右边在建造时同时起了一栋两层平楼,被叶兰亭用来当做村内部商业楼。   商业楼一楼是一排排小门面,村集体田种的西瓜有在这里卖,炸鸡店也有一个村部总店,其他的各种土特产,诸如纺织品,羊毛衣,毛线卷,红薯粉,萝卜饼,罐头,方便面,烤兔肉等等都在下面那一排小铺子各开了一家店面,由大古村的没有劳动力的老人每人守一个铺子。   但凡外村来的,不管是给孩子来报名的,或是来大古村做工的,只要愿意消费,都可以在这里买到大古商号的东西,不过价格嘛,肯定是批发有批发的价,零售是零售的价。   商业楼的二层,就是郑姑,哑娘,黄来福他们这些各自项目负责人的办公室,要谈大业务的,就上二楼来。   就在大古学院新生报名这天,商业街赚得盆满钵满,好多东西都销售一空,那些自家孩子没有通过招生考核的,遗憾贵遗憾,但一点也不耽误他们跟大采购似的,在大古商业一条街买买买。   最后,那些大户人家离开大古村时,马车里都快塞满了。   在几位先生的严格筛选下,最终,留下了他们认为最值得教养的一百名外来学生。   从今天开始,这一百名学生将住宿式留在大古村,开始他们为期三年的求学生涯!   有了新鲜的血液和新鲜的头脑,又为大古村注入了鲜活的创造力和发展力。   而且这其中好多学生的家里都不差钱,其父母留给他们的生活费零花钱,几乎能养活对面那一排特产铺子每天的稳定进账。   这还只是其次,学校很快在叶兰亭的有意引导和先生们的带领下,办起几个兴趣研究实验室,比如周先生的奇门机关实验室(其实就是搞研究发明),薛霁安和王富贵的建筑模型实验室(探索建筑学),柳先生的诗歌夜话社,翟先生的手工课,百灵的话剧表演班,叶兰亭的石头研究室(化学元素实验)等等……而实验室需要的资金,居然都不用叶兰亭出面解决,那些学生们就自己写信给家里,让家里又送钱又送东西来,为学院添砖加瓦,叶兰亭觉得实在是太棒了!   郑姑的儿子女儿都在学院里表现优异,她来找叶兰亭,说:“村长,我和纺织厂里的几个嫂子商量着,给学校的孩子们做一套统一的衣裳吧。现在来了那么多外来乡镇的学生,尤其是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孩子,把咱们村的孩子和其他村的孩子比得有些寒酸,要是孩子们因此心里产生自卑就不好了。是以我想着,不如就给学生们做一套统一的校服,这样大家都穿一样的衣裳读书,就不用在身外之物上互相比较了,村长,你看怎么样?”   叶兰亭一拍脑门,握着郑姑的手道:“郑姑,你怎么这么聪明!你不提醒我,我都给忘记了!校服啊,校服!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被我给忘记了!我真是忙昏头了我!”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设计春夏秋冬四季校服,每个学生都发一套,校服款式要宽松舒适,便于学生坐卧跑步和行动,颜色款式也不要太花哨,最好是蓝色绿色这样清新朝气的颜色,能体现出我们大古学院的风格和特色来。”   郑姑笑着点头:“村长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我和厂里的嫂子们赶赶工,一个月就能做完两百套。”   叶兰亭说:“成,做校服的钱你回去写个费用申请条,就先用村部公账上的钱吧,就不收学生们的校服费了。”   几天后。   郑姑拿了一套校服样品来给叶兰亭看:“村长,您看看这个款式怎么样?我做出来后先拿给二丫和小豪都试下下,他们都觉得很喜欢。”   叶兰亭接过郑姑送来的校服样衣。   她一看就乐了,上次她只给郑姑说了个宽松运动的概念,回去后郑姑就自己设计出来一套古装运动服来!   湛青色的学子帽,对襟纽扣的上衣,袖子宽窄适中,胸口绣了大古学院四个小字,下装做成裙裤的样式,松紧腰,就是外面看起来像一条半身裙,其实里面连着一条裤子,不管是男孩子穿还是女孩子穿,做什么样的运动,都会很方便还不走光。更精彩的是,郑姑还在衣裳的手臂和裤腿两侧加了两条白色的绣边云条,简直跟后世的运动服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这个,很好。”叶兰亭把校服样衣递给郑姑,“按照这个款式做个二百套出来!”   校服做好后,统一发下去,现在走在村坝操场上,便能远远一望,就看见清一色的穿着湛青校服的学生们三五成群追逐玩耍,成为了大古村一道独特的风景。   这天,叶兰亭备好下午要讲的科学课,拿着教案从家里去了学院。   一路上,见到她的村民都纷纷笑着向她问好:“村长,我家里今儿炖了猪蹄,待会儿我让我娘给您端一碗去啊!”“村长,前几日我家菜地里结了一筐豆角,我摘点给您送去吧!”“村长,俺家栓子昨天在矿里干活打到一条大蛇,我让他割了蛇胆给您送去,让阿婆吃了补补身体!”   兰亭一路笑着跟村民们打招呼,一边回应:“不用了铁蛋,猪蹄你自己留着吃吧。”“谢谢啊李叔,豆角我家院子也结的有。”“婶子你自己身体也不好,蛇胆留着自己补身体啊。”   村民们对叶兰亭实在太热情了,短短几百米的路,愣是叫她走了一刻多钟才走到学院操场。   走到操场后,她又被孩子们给围住了。   学生们围着她,兴奋地叽叽喳喳的说道:“院长好!”“院长姐姐你今天真好看!”“院长姐姐,今天给我们讲什么课呀!”   没错,现在叶兰亭有两个身份,大古村村民叫她村长,学院的学生则叫她院长。   大古学院的第一任院长,叶兰亭原本是想推举周先生或是柳先生,又或翟先生,任意一人当都行,可几位先生连连推辞,没有一个人愿意应承这个院长头衔,不得已,叶兰亭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反正头衔多了不压身,她现在各式各样的头衔已经不少了,也不差这一个。   叶兰亭虽然身为院长,但她脾气温和,讲课生动又有趣,又没有架子,长得还好看,是以受到学生们的爱戴和喜欢,孩子们都喜欢围着她玩。   叶兰亭故作神秘:“今天我要带你们去见识一个新东西,保证你们谁都没有见过!”   孩子们扯着她的衣袖蹦蹦跳跳:“院长院长!是什么东西呀,我们好好奇!”   今天叶兰亭要带孩子们上的科学课,就是让他们参观她某天在山上捡到的一块琥珀石。   琥珀石里面,有一只蝴蝶,那只蝴蝶死的时候,翅膀还是张开的,但被琥珀凝固,形成了琥珀化石。   现在叶兰亭就要用这颗琥珀时,来给孩子们上一趟关于自然科学的启蒙课,她希望,在这一批学生里,将来能出一个探索自然科学的人才。   “走!孩子们,跟院长姐姐上山去!”   叶兰亭带着一个班的孩子爬上山,去观察大自然,给他们提问,野果为什么会往地上掉,春夏秋冬的季节是怎么来的,石头摩擦为什么会产生火星……   待孩子们七嘴八舌说出自己天马行空的答案后,叶兰亭再用循循善诱讲故事般的口吻,告诉他们这些事物的原理。   她启发孩子们的探索和思考能力,在他们脑袋瓜里撒下探索神奇大自然的种子。   盐矿还落日山的深处,采矿的工人偶尔也会从山脚下经过,叶兰亭怕孩子们发生意外,到了半山腰的一块平地后,就不再往上走了。   她见到以前杨青锋在山里布置的陷阱,又带着孩子们过去查看。   “院长姐姐你快来看!这个大坑里有一头梅花鹿!”一个男孩子大叫起来。   “你小心点,别摔下去了。”叶兰亭跑过去一看,见陷阱里还真有一只幼鹿,因为后腿被捕兽夹伤到了,睁着一对湿漉漉的黑眼睛,可怜地望着坑边的一群孩子,呦呦地叫了一声。   叶兰亭立马指挥几个个子高点的学生去找来藤条,几人合力将小鹿抱了上来。   “小鹿受伤了,得赶紧将它带回去,请陆先生帮它医治。”陆先生就是留在大古村教医术的那位游医。   孩子们兴奋点头,几个人抱着呦呦啼叫的小鹿往下山回村的路跑。   叶兰亭笑盈盈跟在后头,轻点学生人数,确认无误后也准备下山回去了,一节课半个时辰,她已经占用完了,再完回去待会儿下节课的柳先生该发脾气了。   她正走着,忽然见到前头的一棵树流下几滴白色的乳浆来,树根地下也堆积着一摊米白色的液体。   叶兰亭步伐一顿,倏然返回,走到那棵树前,再三确认无误后,她从衣襟袖袋里取出手机,对着面前的树一扫。   系统弹窗跳出来:【恭喜您,发现橡胶树x1!】   叶兰亭面露狂喜,她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在看到手机的各种升级提示,和获得种子提示时感受到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了!   是橡胶啊,是橡胶!   有了橡胶,就可以生产好多东西,有了橡胶,大古村便可以朝初步科技生产迈一大步啦!   叶兰亭立即用手机在发现第一棵橡胶树的地方继续扫描。   系统提示的页面也连续弹了出来——   【恭喜您,发现橡胶树x3!】   【恭喜您,发现橡胶树x5!】 第74章   叶兰亭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讲的就是美洲亚马逊河流一带生长的橡胶树,从被人发现它的作用,到橡胶的作用沿用到各领域的形成历史。   以前的人们用最原始的方法采集橡胶,将树皮隔开一条条螺旋状的口子,等到一个晚上过去,就会从被割开的树皮流出乳白色的胶汁。   傍晚,叶兰亭带着几个手脚勤快的妇女,来到山上,拿着砍柴刀和木盆,将橡胶树的树皮割开,然后将木盆放到流口的树根底下,等着第二天早上来采集橡胶。   村妇们不知道这种树皮流下的汁液能有什么作用,但既然村长说有用,那就一定是有用的。   落日山可真是一座宝山啊,如果不是人力和工具有限,叶兰亭真想带着村民往更深处去开发。   “好了,将树皮这样割出几圈后就把盆子放在下面接着就行了,明天再来收,就能看到流出来的橡胶汁液了。”   “村长,这个叫橡胶的树,流出来的水到底有什么作用啊?”   “用处可大了。”叶兰亭带着一顶斗笠,笑着对大家道:“像最简单的,小的可以做胶鞋,皮球,手套,暖水袋啊什么的,大的东西可以做轮胎,床垫,救生圈这些,要是技术先进,还可以做气垫皮划艇,总之,在交通运输、建筑材料、电器通讯、日用品、运动产品,都能用到它,这可是一个宝贝。”   大家都惊呆了,就这树皮上流下来的一点点乳汁,竟然有那么大的用处?   “所以大家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些橡胶树。”   叶兰亭说完,大家割树皮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个错手就把这些‘宝贝树’给弄坏了。   有了橡胶后,叶兰亭就一心扑在这上面了。   她每天都去收集橡胶,一点一滴的累积,几天后,终于收集到满满两桶的生胶。   她回忆着在纪录片上看到过的以前人们在没有先进技术的时候是如何提炼胶质的,试着对这些液体橡胶进行加热提炼。   然而头两次因为缺少配合剂,叶兰亭的提炼失败了。   后来她去找了周先生,周先生听完她的需求后,给了她几包五颜六色的粉末,对她道:“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要的东西。”   叶兰亭不是化工生,她没法光靠辨别颜色和形状来分辨物资,于是她又试着将那几种矿物质一样一样调配到液体橡胶里,就这般连续失败了七十几次后,只剩下最后半桶橡胶时,叶兰亭的液态固化实验成功了!   她将加热提炼后的橡胶做出了一双足够小朋友穿的大小的胶雨靴。   这是她做出的第一双雨靴!   “哈哈哈我真是太厉害了!”叶兰亭激动得不行,当即决定,在第二天的科学实验课上,给学生们演示她提炼液体橡胶到固模成型的过程。   在第二天的科学课上,叶兰亭将实验工具搬到讲台上,给班上的学生演示,周先生、柳先生他们都来旁听叶兰亭的科学课了。   看完她的演示后,学生们都发出赞叹的声音,院长姐姐真是太聪明了,竟然能想到用树脂做出鞋子来!   周先生也虚心来向叶兰亭请教,橡胶树脂加热凝固究竟是何原理。   叶兰亭完全不藏私,将她知道的理论如数告诉了周先生,她相信,以周先生的大才,只要理解了这个原理,就可以用橡胶做出比胶鞋更有用的东西。   周先生听完,若有所思地抚着胡须,道:“原来如此,村长可否将刚采回来的两桶橡胶给我试试?”   叶兰亭巴不得呢,大佬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当然可以了,周老您要用,我让她们把山上刚割的几桶橡胶都给您送来。”   “那就多谢村长了,我尽力试一试。”周老笑眯眯点头。   叶兰亭看了眼讲台上自己做出来的那双丑了吧唧的雨靴,非常期待周老巧夺天工的作品。   拿到新割的几桶橡胶后,周老便带着几个他的得意弟子在实验室里倒腾起来,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而另一边,叶兰亭又开始忙着另一件事了——土豆的采集。   春土豆两个月前种下去,到了入秋后的十月,成熟了。   刘大娘来汇报,说是昨天她去挖土锄草时,瞬间扯了一根土豆藤出来查看,看到根须上结了好多拳头大小的黄泥巴果子。   她不知道是那是啥,毕竟以前没吃过,但土豆是村长让种的,现在结果了,她便第一时间来禀报村长。   叶兰亭大手一挥,戴上斗笠,抗上锄头:“走!带我去看看,我的土豆长的怎么样了!”   上了后山的沙地,叶兰亭挥着锄头挖出一颗土豆藤,伸手一扯,果然有一串新鲜带泥的土豆滚出来,大的小的都有,大的比鹅蛋还大,小的只有鸟蛋大。   “村长,咋样,这种地果是只长这么大吗?”刘大娘以为土豆也是属于红薯的一种,因为去年冬天收红薯时个头结得非常大,现在看到土豆有大有小,但却比不过红薯的个头,心下还有些失望,觉得是自己每种好,害得它们收成不好了。   叶兰亭说:“已经差不多成熟,可以挖了。”   刘大娘捡起那几颗只有鸟蛋大笑的土豆:“可是这才这么小,这咋吃啊?”   叶兰亭一笑:“刘大娘,这你就不懂了,大的土豆有大的吃法,小的有小的吃法,我觉得这种小的吃起来还更香呢!”   她至今都无比怀念小时候外婆给她做的一道椒盐小土豆,吃起来又香又焦,是她童年记忆里最爱的一道菜了。   既然叶兰亭都说可以挖了,刘大娘也没什么意见了,第二天,她带着菜园子的七八个大娘,开始采挖地里的土豆。   土豆很快一筐又一筐的运送到山下村子里。   那边,叶兰亭已经在和哑娘招娣她们研究土豆的吃法了。   “炸薯条!”叶兰亭说,“可以在炸鸡店新推出一样吃食,就是炸薯条。”   炸鸡的零售价位偏高,一般的老百姓消费不起,但炸薯条却可以卖到低价位,三文钱一份,人人都能买得起。   除了制作成商品的,剩下的都会留下来,一半发给村民,一般留在食堂,当做公餐供应食物。   既然要做公餐,叶兰亭就把她能想到的土豆的吃法都告诉了哑娘。   新挖出来的土豆是最好吃的,可以炒土豆片,土豆丝,土豆泥,还可以和排骨熏肉一起做成土豆骨头汤,等到存放到一定时间的土豆,口感会微微变软绵,这时候用来做一些红烧或者爆炒是最好不过的,绵软的老土豆用来黏成碎泥后蒸土豆饼,切丝混上鸡蛋液和面粉炸来也很好吃。   总之吃法多多,既能饱腹,还补充能量。   哑娘的厨艺和开发能力已经到了光听叶兰亭口头形容就能意会的程度。   她对叶兰亭手势比划:“村长,我试着做几样,晚上你来尝尝,看看行不行。”   叶兰亭给她回了个‘OK’的手势,哑娘抿唇一笑,也同样回了她一个这样的手势。   哑娘觉得那些细小的土豆看起来像没长大的,还没长大就被挖出来了,她觉得挺可惜的,就先用那些迷你土豆试着做了一道椒盐小土豆。   因为她听村长说,她最想念的就是这道菜。   现在村里有了盐矿,做菜最不缺是自然就是盐了,因为盐多了,哑娘还无师自通地研发出了各种盐焗的菜色,所以做这道椒盐小土豆对她而言,不在话下。   第一锅椒盐土豆因为事先用水煮过了,所以哑娘炒出来后土豆不够焦脆,外面的皮倒是焦黄了,可是里面吃起来却不够紧致弹牙。   这一锅实验的土豆,虽然不够成功,但也没浪费,被围在炤台边的几个孩子当做零嘴给吃完了。   孩子们不挑嘴,吃得直吮手指,连连说好香。   哑娘又开始炒第二锅,这次她吸取经验,没有再事先将土豆先水煮,而是直接用干煸的方式将土豆煸至金黄色,然后加入粗盐翻炒,一直炒到村长说形容的表面焦黄,内里酥软。   她用筷子夹起来一个放到嘴里尝了尝,嗯,好像已经达到了村长的要求。   哑娘用最快的速度,从自家灶房赶到叶家院子,敲响了叶兰亭的房门,将那盘刚刚出炉的椒盐土豆递给她,满含期待请她尝试味道。   已经刚刚刷牙洗脸躺下的叶兰亭:“……”   虽然她很怀念小时候吃过的味道,但其实也没有这么急的。   不过看着哑娘期待的眼神,叶兰亭还是拿起筷子,借着屋子中昏黄的烛光,见到盘子里的小土豆被煸得一个个金黄焦圆的,散发着诱惑的香味。   叶兰亭捻起一颗放入嘴里,顿时眼神一亮!   就是这个味道!   “唔唔唔,好好吃,好香啊,哑娘,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只是跟你形容了一下,你居然就完美复刻了我童年的味道!”   叶兰亭好吃到跺脚,一颗有一颗,飞快地往嘴里放。   哑娘满足地笑了起来,看着叶兰亭吃得这么香,心里也很高兴,没有什么能比村长喜欢吃她做的饭菜更值得她高兴的事情了。   她将整个盘子递叶兰亭,比划道:“这盘都是村长的。”   “谢谢你,哑娘!”   第二天,村里食堂推出了三道新菜色,炒土豆丝,锅贴土豆泥,还有椒盐小土豆。   不管是大古村的村民们,还是外村来务工的工人,又或者是不远千里来大古学院的学生们,每天中午都要在食堂吃饭。   今天新推出的这三道菜是最受欢迎的,排队打饭时,有三道土豆菜的桌子排了最多的人,后面的人还没排到,盆子里的菜就被打完了。   没打到土豆菜的人都抱怨:“我们还没吃到呢。”   “是啊,听说这个土豆是叶村长让人种的新品,我们还没尝到味儿怎么就没啦!”   那些来得早的人,端着自己的饭盒,吃着香喷喷的土豆丝和椒盐小土豆,脸上的表情可满足了。   不得已,哑娘只好临时让后厨的几个婶子赶紧开火,再加做三份。   她手起刀落,将土豆丝切得又细又均匀,另一边的大锅里猛火开灶,洗得白白净净的小土豆下锅煸炒,另一边,土豆丝爆火翻炒,香味扑鼻而来,小锅里,用水煮熟的土豆起锅压扁,土豆泥瞬间成型。   等在食堂外打饭的村民都看呆了,哑娘竟是一个人同时操作三口锅,竟然还有条不乱。   厨神啊简直是!   叶兰亭今儿来得早,她就是为了前来观察村民们对土豆的适应状况如何,如果村民不喜欢土豆,那说明土豆进入市场后反响也不会很好,如果村民们都喜欢吃,明天就可以加大产量种植。   但万万没想到,土豆居然这么受欢迎,还得哑娘加餐才行。   等没吃到土豆菜的村民都心满意足打完饭后,叶兰亭也吃完了。   她将饭盒拿到水槽洗干净后放回碗柜里——饭盒,碗柜,这些东西都是当初学院落建后叶兰亭规定制作的。   在村里的公用便民食堂吃饭,全都用食堂统一的木饭盒,只准在食堂吃,不准浪费和打包,吃完后每个人要洗干净自己的那幅碗筷,不给后厨的厨娘增添工作量。   那一百个外村的学生来了以后,也是同样遵照这个规定,到了吃饭时间,就自己来食堂排队去餐具,打了饭以后在食堂的餐桌上找位置坐,吃饭完后又洗干净自己的碗筷放回碗柜,才能离开。   因为食堂每天中午都起码有两三百人吃饭,渐渐地,食堂也成了大家消息流通的地方。   叶兰亭离开之前,就顺便对村民宣布:“大古村村民明天到村部大楼前的坝子集合,大家按户头人口来领土豆了!”   一听村长宣布要发土豆了,大古村村民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所有的外来工人和求学学生:“……”   好羡慕,大古村的村民居然可以免费领到这么好吃的土豆。   唉,今天也在想破脑筋,到底要怎样才能成为大古村村民呢? 第75章、第一更   几天后,周老来找叶兰亭。   他人狠话不多,直接摆了几样东西在叶兰亭面前。   一双用橡胶作的手套,一件胶雨衣,一副圆形车轮,还有一些看起来功能暂时不明的东西。   叶兰亭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些东西:“周老,这都是您这几天做出来的?您……知不知道,您真的是个天才!天才中的天才!”叶兰亭激动得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这些巧夺天工,如此精巧的东西,居然都是周老存靠手工做出来的,要是将他放到现代,绝对是大发明家,中科院研究院士的那种大佬级别!!!   周老一副这都是小意思的语气说:“这些都是根据你那个胶鞋得到的启发做出来的东西,我觉得用橡胶做穿的有点浪费,研究几天后,我发现用橡胶做出来的东西有减震防压隔离气体的作用,就试着做了一副车轮,看看能不能取代马车的木车轮。橡胶车轮轻便有弹力,应该比木车轮跑起来更快。”   叶兰亭说:“没错没错,周老,不如,我给您一张图纸,您试试能不能做一辆自行车出来?”   “自行车,那是什么东西?”周老顿时来了兴趣。   叶兰亭连比划带形容:“以前咱们没有橡胶,我有这个想法兴许还没法实现,但现在有了橡胶车轮,自行车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自行车的原理是这样的,主要是利用杠杆原理拉动链条,其作用主要是链条与飞轮齿合,产生相互作用力,再通过传动动力,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前行,它的构架主要是利用三角形的牢固特征,使其作用达到支撑……”   周老一边听,一边扭动长长的眉尾,脸上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又隐隐恍然大悟的眼神,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鹅毛笔,对叶兰亭道:“慢点慢点,请叶村长说得慢一点,我有些地方不是很能理解,容我先记一下!”   叶兰亭干脆道:“周老,不如咱们去办公室坐下来详细说吧,我把自行车的图纸画给您看,你就一目了然了。”   “甚好甚好。”一听到高科技的新玩意儿,周先生总是兴致盎然,可以为了钻研一个新技术一天一夜忘记吃饭的那种。   两个忘年交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从下午一直谈到天黑,等到最后出来时,周老神情亢奋,拿着几张结构图纸,迫不及待地回了他的实验室倒腾去了。   十月底的时候,吴良和杨飞翎从上河郡发回来消息,说那边的酒楼已经筹备好了,选个日子就可以开张了,请叶兰亭亲自过去参加开业典礼。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叶兰亭当即决定,给村里工坊放三天假,带上郑姑、薛霁安、杨青锋和哑娘四个人,一起去上河郡参加新酒楼的开业典礼。   学院那边,就交给翟先生暂理院长职责,村里的食堂还有招娣她们几姐妹主力操持,一切都能照常运转。   倒是村民们,难得一次性放了三天假,大家都各自安排了走亲戚赶集市等活动,尤其是好几家的儿子女儿年纪临近村规规定的嫁娶年纪了,打算提前相看一下人家,先找个好的定下亲,等到了年纪再成亲。   一时间,宝河镇周围的红娘生意倒是好了起来,不因别的,现在哪个村的姑娘小伙,不想找个来自大古村的对象呢,别说是嫁过去了,就算是入赘过去当上门女婿也是愿意的。毕竟,有了大古村户口,能少奋斗十年呢!   想当初那首打油诗怎么唱的,说大古村穷得要饭的都得绕道走,现在啊,十里八乡的乡绅富户都要不远千里把自家儿女送来大古村栽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   叶兰亭带着随行的四个下属,赶一辆马车,出发去了上河郡。   从早上出发,天黑时分地抵达郡上,杨飞翎他们早已接到信,带了人在城门口迎接叶兰亭他们。   “村长!你们可算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已经是数不清的第几次来上河郡,叶兰亭觉得路途也没有那么远了,要是以后等周老把马车的木轮换成橡胶的防震轮胎,速度还会提高一倍。   与前来迎接的杨飞翎吴良他们汇合后,叶兰亭一行人直接落榻了新酒楼。   酒楼的前期选址和筹备叶兰亭都没有直接参与,但杨飞翎好吴良两人也完成得很不错,酒楼被接手过来时也才刚营业了几年,很多装潢和桌椅板凳都还可以用,叶兰亭也就远程在装修风格和店员培训上给了一点指导性意见,具体的操作全是他们自己落实的。   叶兰亭走进酒楼,第一感观还不错!   跟她印象中电视剧里的那种古香古色的客栈酒楼差不多,木质的建筑结构,翘檐回廊,凭栏吊窗,一楼大堂是吃饭的,在原有的酒楼基础上另外搭了一个舞台,舞台上可以有说书先生讲评书,也可以请弹唱歌女表演,二楼三楼是住店打尖的,一共又二十几间房。   请好的十几个前店后厨跑堂都已经就位,选好了日子就可以直接开张了。   “村长,您看看,觉得酒楼装潢得怎么样?”杨飞翎一副邀功的语气道。   叶兰亭四处参观完后,点头道:“嗯,着实不错,你们俩辛苦了。”   吴良白一眼狗腿邀功的杨飞翎,明明出力的时候他最辛苦,现在叶村长来了,这小子倒是冲到最前头,惯会抢功劳。   不过也无妨了,反正现在被叶村长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能力后,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装模作样当狗头军师,做真实的自己,挺好的。   吴良抱着跟着叶兰亭咸鱼养老的心态这般想着,也就由着杨飞翎去邀功了。   “今天我们大家都赶了一天的路,先让后厨给大家做桌招牌菜尝尝,有大厨哑娘在这儿,你们找的厨师做的不好的她可是要提批评意见的啊。到了晚上,我们一人住一间天地玄黄字号的房间,然后再各自就住宿体验提出反馈和意见,尤其是薛霁安,你现在那边手工经验多,多给飞翎他们提提意见。至于青锋嘛,酒楼前后四周的安全隐患就由你去排查了。”   所有人都被叶兰亭安排了任务,最后只剩下郑姑。   郑姑道:“村长,那我做啥?”   叶兰亭笑盈盈看着她:“你,当然是负责给店里做服务培训了。”   服务态度可是一件讲究事,叶兰亭还记得,她大学时,和同学一起去吃过的海底捞,那全完可以说卖的就是一个服务。   古代的达官贵人都可以享受高人一等的服务,为了赚他们的钱,自然要把服务的‘套路’给培训好。   叶兰亭安排完,借着道:“还有郭芙和赵汾在,这次咱们大古酒楼开业,也给他们传个消息过去,让他们都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吧!”   吴良问:“村长,何少东主那边呢?”   叶兰亭说:“请啊,光明正大发请柬,不仅给他发,还要给上河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发,开业前三天消费全场五折,手绘传单小广告找人全程发送!无比把热度造起来!我还托了百灵姑娘手书一封,请到她以前的几个好姐妹来给咱们酒楼捧场,连着演出三天,节目免费看,这么一通操作下来,我就不信咱们的大古酒楼不能一炮而红!”   叶兰亭说的这种营销方法,他们几人确实没听说过。   实在是大古酒楼盘下来的地址不在很当道的繁华地段,要想打造高端消费场所的噱头,叶兰亭也只好商业一把了!   准备的这两天里,酒楼的所有人按照叶兰亭给出的营销造势方针,全方位在上河郡给即将开业的大古酒楼宣传。   酒楼菜品经过哑娘的指点后,后厨们得到了改善和启发,调整后的口味好吃多了。   客房那边薛霁安就几个房间里的布置调整了一下,装修逼格瞬间提升了许多。   郑姑带领就留的十几个店小二和跑堂紧急培训了两天,服务态度瞬间变成顾客就是上帝。   杨青锋处理了一些猫在暗处想窥视大古酒楼的竞争对手,然后和杨飞翎两兄弟开始带着人满城发小广告单。   “听说了吗,东南街要新开一家酒楼?”   “听说了,说是不仅请到了全称最厉害的说书先生,和艺伎歌女,还有全称最好的厨子,和最好的厢房?”   “吹牛皮吧,人家来福客栈开了这么多年,官家老爷都去那儿吃,人家也都没敢这么吹。”   “你们悄悄,这小册子上就这么写的呀,还说大古酒楼是上河郡第一家集吃喝娱乐住宿于一体的酒楼,开业前三天回馈广大客户,全场消费五折!”   “要不,等它开业那天,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到了大古酒楼开业这天,整个东南街人潮涌动,鞭炮齐鸣,舞狮戏贺,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以收到大古酒楼的嘉宾邀请函为荣耀,纷纷前来参加开业典礼。   那一天,酒楼前后的停马车的位置都快停不下了,堆满小脸的小二在门口迎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进店,街道对面围观的老百姓人满为患。   放眼放去,大堂的位置做得满满当当,位于大堂外环的贵宾包厢也陆陆续续有人入座。   贵宾包厢用做工精美的梅兰竹菊等元素的木雕屏风与大堂隔绝开来,既不会太吵闹,也能透过屏风观看到中间舞台上的表演。   何子骞也收到了请柬,知道这家酒楼是叶兰亭开的,在这天便也带着两个随从,携着厚礼前来捧场。   但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在大门口见到叶兰亭,而是由一个有些眼熟的中年美妇将他请到一个包间。   他并不知道,这个让他有些眼熟的中年美妇就是郭芙的娘亲。   入座后,何子骞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和酒水,四下一顾,这大古酒楼生意倒是异常的好,居然座无虚席,而且来的好多都是何子骞眼熟的熟人,在上河郡颇有地位的人物。   何子骞无声一笑,端起茶杯饮了口,这叶兰亭倒是很有手段,人生地不熟的外来人,居然初来乍到就能将郡城的上层圈都请过来。   就在众人等上菜的时候,酒楼中间的舞台被缓缓拉开了幕布,一道若隐若现的青色纤细身影坐在帘子后,一拍惊堂木,清亮的声音悠悠道:“诸位客观吃好喝好,我是今儿给大家说书的先生叶兰亭,下面,由我来给大家讲一个三国演义的故事……” 第76章、第二更   叶兰亭坐在舞台的帘子后,抑扬顿挫地给前来消费的客官们讲了一回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听得下面客人是如痴如醉,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时不时发出一顿惊呼赞叹,时不时又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叫好声!   等到叶兰亭讲完一个回合,端起茶盏喝一口茶,而后来了个经典的说书人结尾:“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啊——怎么这就没啦?!”大家正听得起劲儿呢,就见那女先生不肯讲了,不由一阵遗憾,胃口被掉得老高了。   有坐在贵宾包间的大老爷派了小厮出来说,他家老爷表示愿意多给打赏钱,请讲书的女先生把故事先给讲完了来。   这样的大老爷还不止一个,别说贵宾包间,就连坐在大堂的客人们也纷纷往台上扔小费,催促叶兰亭不要停继续讲!   坐在帘子后头的叶兰亭:“……”   这算什么?我在古代靠说书火了?   叶兰亭戏谑地想着,但也还忘记正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各位客官们,还想听下一个回合,七日后午时,在下还会在这里讲一个时辰,咱们继续相约三国演义的故事。”   说完下集预告,留了个悬念,叶兰亭赶紧离开讲台,把舞台让给后面要上场的歌舞表演技艺。   古筝琴弦音乐声一起,几名舞姿翩翩的舞女婀娜走上舞台,画风顿时一转,刚才还在吵吵嚷嚷让叶兰亭继续说书的客人们顿时被一群美女吸引了目光,又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歌舞秀来,叶兰亭才总算得以脱身。   何子骞朝叶兰亭招手示意:“叶村长,你真是才华卓绝呀,你方才讲的书,我可都听得入迷了。”   叶兰亭背着手走进何子骞的雅间,摇头一笑:“惭愧惭愧,为了给小店吸引点人流量,我这张老脸也算是豁出去了。”   何子骞开玩笑道:“叶村长这吸引人流量的方式倒是别出心裁,你这做生意的头脑,就连我都要佩服了,要是早知道叶村长要在上河郡开酒楼,我何某人也来搭上一股,岂不是能乘着叶村长的东风痛快赚上一笔了。”   叶兰亭撩着衣袍坐下,道:“这个何少东主恐怕是没机会了,我这家酒楼的股东已经有上百个了。”   “哦,竟有这么多?”何子骞不无好奇地问,“难怪叶村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上河郡内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请过来,原来另有靠山?”   他这话说得意有所指。   叶兰亭却悠悠一笑:“我当然有靠山了,我大古村一百多个村民全都是我的靠山和股东。这家酒楼可是我们全村集体的产业。”   何子骞愣了愣,继而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叶村长还真是出人意表啊。你们大古村有你这样的村长还真是福气,听说上回你将曲艺界最有名的百灵姑娘都请到你大古村去了,说得我都有些好奇了,不如找个机会,我也去你们大古村瞧瞧,不知叶村长欢不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了,我们大古村可是最好客的。何少东主下次若去,兰亭一定尽地主之谊招待你。”叶兰亭大方地道。   “说到这儿,兰亭还有一件事要跟少东家商量。”叶兰亭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道:“去年这个时候,我将赵汾和郭芙二人送到你何氏商号做工,如今当初签下的一年的劳工合约业已快要期满,倘若我那两个村民在期满后有自己的事业规划,还请少东家高抬贵手放他们自由。一年过去,想必少东家借着美肤皂在洛城天京赚得不少,他们二人能贡献的能教的都已经尽力了,再留在何氏也没有价值,不知少东家意下如何?可否给兰亭这个人情?”   何子骞端起茶杯,狡猾地不肯松口:“叶村长这是说的哪里话,赵汾和郭芙都是我也很看重的人才,我辛辛苦苦培养了他们一年,现在正是想要重用他们的时候,您现在这个关头把人给我要回去了,我岂不是白白损失了这一年的心血。”   叶兰亭咂舌,说着何子骞是个好人吧,有时候他精明起来真恨不得让叶兰亭给他两拳,说他是个坏人吧,叶兰亭端了狼牙寨还派人解决了何二叔的事,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唉,跟这种人打交道,真是无利不起早,说什么人情都是聊斋。   罢了罢了,谈感情伤钱,还是谈钱不伤感情。   “何少东家就开个条件吧,您究竟要如何才能放他俩自由之身。”叶兰亭开门见山。   “我就喜欢叶村长这样的痛快人。”何子骞挑唇一笑,放下茶盏,也说出他真正想要的条件,“叶村长的大古酒楼既然是全村村民的集体产业,那我何某人就不掺和了,不过嘛……我听说最近洛城码头多了一个大古船号,想必叶村长很了解吧。”   叶兰亭心道果然如此,何子骞早就知道大古船号是她的手笔了,就在解约这儿等着她呢。   这也怪叶兰亭自己太高调,啥事都懒得取名字,收购站前头加个大古,便成了大古收购站,纺织厂前头加个大古,变成了大古纺织厂,炸鸡店前头加个大古,变成了大古炸鸡店……   如此一来,商船号前头加个大古,让人想要不联想到她都难了。   “少东家说吧,你想参几股?”叶兰亭问。   何子骞朝她伸出一只手掌,五个手指头全张开,微笑看着她。   叶兰亭:“……”这家伙胃口倒是不小。   五成?!怎么可能,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让五成的股份给何子骞。   不过嘛,叶兰亭眼神一转,朝何子骞伸出一根纤长的食指,摇了摇:“一成,如果少东家愿意再提供三艘货船的话,我可以考虑让到两成。”   何子骞真是被叶兰亭的气势给弄得一时间哑然了,他无奈看着叶兰亭半晌,哭笑不得:“叶村长,你也太抠了吧,我提供三艘货船,你才让到两成,如果我没弄错的,你现在手上也才只有一艘商船吧?”   叶兰亭毫不退让,且满含深意地道:“船不在多,在精,我的这艘商船的货可全都是供给北方的大客户的。少东家跟北方客人打过交道,你知道的,他们人傻钱多,银子大大地好赚!”   何子骞:“……”   能把北方那群茹毛饮血的马商和军|火商形容成人傻钱多的,他见过的人中,大概也就叶兰亭一个了。   “这样吧,我再出一艘货船,叶村长让到两成,这样你我都各让一步,如何?”何子骞讨价还价。   叶兰亭分文不让:“不行,三艘货船,一艘都不能少,否则一成,没得谈。”   何子骞同叶兰亭言语上磨了几个回合,将叶兰亭咬住青山不放松,最后只得妥协:“好吧,就依叶村长说得办。”   叶兰亭眼眸笑得弯起来:“少东家真是太爽快了,到时候我就让赵汾来联系您洽商一下入股的具体细节。”   何子骞看着近在咫尺的叶兰亭那张盈盈笑脸,突然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叶姑娘,不知道像你这般优秀的女子,什么样的男人才入得了你的法眼?”   叶兰亭一愣,她古怪地看着何子骞,他突然说起这种话,这家伙该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她可是听说何子骞在洛城主家早就有了妻眷。   叶兰亭琢磨着,谨慎地道:“……这个嘛,以前没想过,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是认真想了下,我叶兰亭要找肯定就要那种……对我绝对忠诚全心全意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许骗我,欺负我,别人欺负我,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他要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他要哄我开心,一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不能三妻四妾,就算我不想生孩子,他也不能纳妾,就连有这个念头都不行!不仅如此,他还要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家财万贯,父母双亡。”   “我找对象条件很简单,就是这样了。”最后,叶兰亭云淡风轻地做了个总结,然后好整以暇觑着何子骞。   何子骞:“…………”   他无语半晌,最后晒然失笑:“叶姑娘找对象的要求虽说……是细枝末节多了一点。但,如果排除只能有你一个女人这条的话,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倒还真有一个符合你的要求。”   “我是真的觉得,你和他会很配。”何子骞抬眸,飘忽望向远方,“像你这般聪慧多智的女子,世间少有男子能够相配,你委身玉任何人我都会替你觉得委屈,我想,也就只有他……”   叶兰亭不知道何子骞说的那个‘他’是谁,但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只要知道不是何子骞本人对她起了邪念就行了。   “我还有事,就不多陪少东家,你慢慢吃,我去招呼下其他客人。”叶兰亭起身走了。   叶兰亭不知道的是,在她起身离开后,何子骞看着她的背影,心头一阵惋惜,如此聪慧端毓的女子,竟出身在一个山野乡村,实在是可惜啊,若是她的出身背景再好一点,其实未尝不可……   叶兰亭在酒楼里帮着招呼了半天的客人,累得腰酸背痛,下午的时候,她回了楼上的房间,准备休息一会儿。   刚躺下没多久,郑姑就来敲门了:“村长,村长,赵汾他们来了。”   叶兰亭一听,困意立即没了,从床榻上翻身而起,开门道:“快快快,让他上来说话。”   赵汾风尘仆仆赶来,小半年没见,他整个人看起来又老练了许多,嘴角还蓄起了胡须,加上一身富贵金钱长袍,气质更是沉稳。   一见到叶兰亭,赵汾就道:“村长,您与何少东家谈妥了船运合作?”   叶兰亭倒了杯茶给他:“没错,何子骞是个可以合作的人,我让他提供三艘货船给我们,让了两成的股给他。”   “可是何子骞若是介入了我们的船运商号,矿盐的事被他发现怎么办?”赵汾担心地道。   要知道,现在还是盛王朝坐皇位,在北方战事没有个结果之前,私下贩盐可是不被官府允许的。   叶兰亭懒懒笑道:“怕什么,何氏自己见不得人的买卖还少了吗,而且……何子骞虽然精明,但他应该是信得过的人。”   因为叶兰亭已经佐证,何子骞就是她那个便宜哥哥的人,叶兰亭在这边跟何子骞合作,其实也是间接性助力她那从未谋面的哥哥。   当然,她很清楚,何子骞找她合作,其实也是看中了她大古商号货品对北方客户的吸引力,二也是想打着她这边商号的名义偷偷运送自己的货,否则何子骞是傻了才愿意白出三艘货船,还得投两成的原始股钱。   这一笔股钱可不少,叶兰亭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压榨他的,就像当初在香皂秘方狠狠让他大出血。   赵汾不解:“何子骞是做两姓生意的,我们与他合作过深,会不会倒时沾上一身腥?”   叶兰亭:“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后手应对。这样吧,反正我这次都来了上河郡,明日我随你去一趟洛城码头,亲自登船看看我们商号船运情况如何,实在不行,何子骞那边再行权宜之计。”   赵汾点头:“如此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说定后,第二日一大早,叶兰亭就点了薛霁安和杨青锋二人陪她一道前去洛城码头,留下郑姑和哑娘在酒楼给杨飞翎他们帮忙。   洛城码头船运十分繁忙,码头的扛货工人赤着胳膊大汗淋漓正在来回搬运货物。   赵汾引着叶兰亭一行从一个人少的港口登上他们的货船,这艘货船便是当初从百灵手里接过来的弹唱花船改装的,花枝招展的,在码头里停着的一种脏兮兮黑黢黢的货船当中十分显眼。   登上商船后,叶兰亭既然直接进了最里面的船篷小屋,这间小屋以前是百灵用来小憩的屋子,现在被改来用作主家和客人商谈生意的雅间,保留了百灵之前雅致的布置。   赵汾命人将商船的订货单和开通船运商号后的所有交易记录账本交给叶兰亭过目。   杨青锋握着长剑,站在船头守卫,薛霁安在旁边帮着整理归类账册,叶兰亭翻看账目和记录,时不时询问赵汾几句。   “赵东家,上回找我们订购八千枚罐头的那位北方客户来了人,说是请您过去一叙。”船外的小厮前来传话。   叶兰亭抬头,微诧:“八千枚罐头,什么时候的事?”   赵汾道:“上月底来的单子,但对方说一定要亲自见到大古商号负责人才肯付定金,我与对方周旋了半个月,这生意一直没谈拢,估计是看我没松口,对方竟然亲自找来了。”   叶兰亭想到什么,深思片刻,忽而道:“我要亲自出马,会一会这位传说中的北方客户。” 第77章   叶兰亭简单整理装着过后,从船篷里出来。   对方来人约见的地点没有选在他们的商船,也没有选在对方的船上,而是临时在码头的渔夫借了一艘乌篷船。   算是第三方交谈地点吧,叶兰亭心道这人心思还挺缜密谨慎的。   赵汾,薛霁安,杨青锋三个人都是叶兰亭最信任的心腹,对面有多少人,会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情况又不明,叶兰亭自然要带他们一块去。   底气和气势是要有的。   等她上了乌篷船后,撑船的船夫便默默离开了。   这时从船舱里传出来一道清和爽朗的嗓音:“来者可是大古商号的东家?东家请进,我们主子已在此恭候许久。”   叶兰亭听着这声音,觉得不像那种粗犷的北方汉子,不由对那位神秘客户生了一丝好奇。   她整整衣袖,掀开舱外毡帘,弯身走了进去。   船舱中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船尾往两边勾起的毡帘透进来半窗的光影,逆着背后的光,见到两个身型高挑的男子端坐在船舱中。   视线甫一进入光线稍暗的地方,叶兰亭不太适应地眯起眼,下意识的反应是,果然不是粗犷派的,居然是文雅派的。   她松开船篷帘子,颇有闲庭雅致气质地站在门口,等着眼睛适应舱内的视线,然后好将对面的两个男人样貌看清楚。   瞳孔很快适应舱内稍显暗角的对比,来了来了。   当先一人是个面带浅笑的三十出头男子,应该就是方才出声那人,他穿着月色素袍,头缠一根银色发带,衣着并不是很华贵,但此人的眼眸透出睿智的精光,嘴角挂着打量的微笑,浑身透出骨文人雅士的气质。只是,他视线在见到叶兰亭时,蓦然一愣。   叶兰亭不知道他在愣什么,她迅速不动声色将视线投向月衣男子后侧的男人,那人远远就透出的不容忽视的气场,让叶兰亭直觉,他才是真正的boss。   坐在稍微后侧那男人,宽肩窄腰,气势挺然,头束玉冠,身披黑色斗篷。   就这身打扮,天然就与旁人的气场不同。   可当叶兰亭的视线投过去,却是不由自主一怔。   这人……好生熟悉!   叶兰亭盯着他的脸,陷入了回忆。   那人也从茶盘中抬起头来,视线笔直地落到叶兰亭面上。   与他四目相对,叶兰亭终于从回忆中想起来,这张脸,……真的好像她小时候住在外婆家时,隔壁邻居那个对她很好的大哥哥。   不过自从她高中毕业后,就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叶兰亭不太确定他现在长什么样,但叶兰亭想,如果再见到那个邻家哥哥,他的岁数和模样应该都和面前这个男子差不多吧。   毕竟他们真的长得太像了,从五官到神情,面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成年版的邻家哥哥。   而就在叶兰亭微微失神的时候,对面的男人也是蓦然一怔,忽地站了起来,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表情惊愕,仿佛生怕认错了人。   他见到叶兰亭,表情从惊愕,而后又变成惊喜、思念、眼眶微红、潸然复杂,到百感交集……   叶兰亭接受到那样强烈的情绪波动,眼皮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双手在袖中微微捏紧。   她看着他的神色,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现在是在架空世界里,此情此景,她真的会以为是和小时候邻居家的大哥哥久别重逢了。   不想,对面的男人突然颤声唤了句:“……兰亭。”   叶兰亭听到他唤出自己的名字,心突然砰砰狂跳了几下,莫非真的……   而跟在她身后的赵汾几人还没来得及掀开毡帘进去,就听到里面的男人无比深情地唤了声:“兰亭。”   薛霁安眉头一皱,立马越过愣住的赵汾,掀开毡帘走了进去,急忙看向叶兰亭,见她没事才放了心,疑惑地问:“村长?”   杨青锋也紧跟着进了船舱,警戒地握着腰间长剑,眼锋凌然环视舱内。   赵汾也随后进来,本就不太宽敞的船篷空间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叶兰亭看着三人这架势,正想出声让他们退下,不料,她的三名心腹在见到对面的男人时,同时愣住,齐齐出声——   “叶大哥?”   “叶大哥!”   “叶大郎?”   叶兰亭:“………”   谁能来告诉她,现在这到底是是什么个情况???   陈宴陵看着团团将叶兰亭护住的三个大古村村民,笑了:“果然是你们。”   旁边的闻人沛看看对面一脸复杂的叶兰亭和她身后三个神色惊喜的男子,又看看自家溢于言表喜悦的殿下,摸了摸下巴,最终将深思探究的视线定在了叶兰亭身上。   “叶大哥!我就知道你没死!”杨青锋率先上前,在闻人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狂喜地抱住了陈宴陵,两只幽黑的手掌在陈宴陵背上激动地拍了又拍,看得闻人沛十分紧张。   陈宴陵也高兴的哈哈大笑:“虎娃,几年未见,你竟长得这般英姿勃发少年英雄,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薛霁安也是十分惊喜,更多的是替叶兰亭感到高兴:“叶大哥,当初你在后山失踪,我们大家都以为……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重逢!实在是太好了!”   “你是……薛家二狗子?”陈宴陵真的险些认不出来这些小伙子了,几年不见,当初瘦弱的少年如今也英俊挺拔了,他们的变化竟是比他还大。   赵汾也是满怀感慨:“是啊,没想到一直与我们联络的订货客户竟然就是村长的哥哥,实在是太有缘了,今日在这里相见,真是喜事一桩啊!还好村长说要亲自前来,否则就要错过与大郎重逢的机会了!”   陈宴陵拍拍赵汾的肩膀:“赵家大哥。”   而叶兰亭一脸麻木站在船舱,听着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话,也终于确认了对面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那就是她那位假死而后跑到北方沧州竖起复国大旗的便宜哥哥——陈、宴、陵。   叶兰亭说不出此时此刻自己的什么心情,说惊喜吧,也是有一点,毕竟她和这位便宜哥哥神交已久,早已经在脑海中构画过多回他的模样,等见到真人,他也确实没有让叶兰亭失望。   但等真正见到他后,叶兰亭又有点心情微妙,因为他长了一张她认识的人的脸,还有个同名同姓的名字。   叶兰亭没法把这个陈宴陵当做自己的亲哥哥,也没法把他当做小时候亲近的邻家哥哥,一时间心情无比割裂,站在那儿神情发呆,没有出声。   甚至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最好是赶紧离开这艘船。   她还显少有这种想要逃离的时候。   “兰亭。”陈宴陵深吸一口气,走到叶兰亭跟前,深邃的眼眸直直看着她。   他伸手,似乎想要触摸她,但见到她下意识微微往后避开的小幅度动后,又顿住,柔柔放低了声音道:“兰亭,你是不是在怪哥哥当初不辞而别?”   叶兰亭有点不自在:“……没有啊。”   “那为什么以前最黏人的小丫头见到我,都不肯喊哥哥了?”陈宴陵轻轻地笑。   “可能是太久没见了,有点生疏了吧。”叶兰亭干巴巴地说,说着说着,眼神飘向后头一直在好整以暇打量她的闻人沛。   能够被陈宴陵带着随行的人,一定是他最器重的心腹,将来陈宴陵要是能重登大宝,就会给这人封侯拜相那种,是以叶兰亭也重新打量了闻人沛几眼。   陈宴陵想了想,转身对闻人沛道:“闻人,你先带他们几个去船上歇息,我与兰亭有话要说。”   闻人沛遵命起身,赵汾薛霁安他们也知道两兄妹乍然见面,肯定有好多体己话要私下说,便也跟着闻人沛上了不远处的大船,只留下两兄妹在这艘乌篷小船上。   只剩下他们单独二人,叶兰亭那种不自在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陈宴陵走到船头,拿起船杆一撑,将小船划到了洛河中间。   叶兰亭坐在船尾,看着陈宴陵高大的身型,黑色披风将他衬得无比丰神俊朗,站在船头,像一幅风景。   他走进来,在叶兰亭对面坐下。   “兰亭乖,别生哥哥的气,好吗?”陈宴陵向她解释,当年他是怎样不得已才要假死离开大古村,这些年又是为何不与他和阿公阿婆联系。   “你今年也十七了,相信阿公已经把身世告诉你了。没错,在我离开这几年,一直在图谋复国大业,大业一日未成,我一日不敢回来。”   “倘若有朝一日我死在战场,就让你们以为我五年前就死在落日山,了无牵挂,从此平凡一生。”   陈宴陵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叶兰亭:“但我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会黏在我屁股后头叫哥哥的小丫头,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成就。哥哥很欣慰,我的兰亭这么能干,即便没有我的保护,你也能够活得好好的。”   “刚才我看到赵汾和杨虎娃他们,确实非常惊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古商号竟然是你创办的。但现在我见到了长大后的你,又想,为什么不是你呢,我们的兰亭从小就聪慧伶俐,比男儿家还要能干。”   “兰亭,不要生哥哥的气好不好,现在我们的陈国大军已经压境陵城,成败都在此一战,倘若哥哥成功了。你会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谁也不敢再欺负你,我们小时候遭过的那些苦,受过的那些难,都是我们一步一步重回天京脚下的路。”   叶兰亭听着他的话,终于确定了面前的人是陈国皇长孙殿下陈宴陵,不是她小时候认识的那个邻家哥哥陈宴陵,心里有些惆怅,但也不自觉松了口气,心里的那种不自在渐渐消弭。   她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面对这个身份的哥哥了。   “哥哥应该会是个好君王。”她笑了笑,说。 第78章   叶兰亭很快摆正了自己的心态,用不过分生疏也不过分亲近的语气道:“阿公已经去世了。”   “我没能给他老人家送终。”陈宴陵遗憾地叹。   “阿婆的身体这两年也不太好了。”   陈宴陵敛着眉头,语气微沉:“我暂时还不能回大古村,阿婆知道了只会更担心,还是先别让她老人家知道了。”   他和叶兰亭俩人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交给叶阿公和阿婆一手养大,是以对两位老人的感情是很深的,虽然没有血缘上的亲情,但这种从小就培养起来的恩情却比血缘亲人更近。   尤其是生在皇家的子孙,有时候同族勾心斗角残杀算计的,比比皆是,一点真心相对反而显得愈发难能可贵。   得知阿公去世,阿婆生病,陈宴陵心头也不好受,但为了宏图大业,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不能前功尽弃。   心头再不好受,也必须承受。   这个道理,从当初陈宴陵从大古村孤身一人离开时,就明白了。   陈宴陵不想提起让叶兰亭难过的事,便移开话题,询问这几年她过得如何,又是如何建起大古商号的。   这时候的陈宴陵还只是以为叶兰亭是听说了北方的战事,又得知了自己前朝公主的身份,才特意创办了这个大古船商暗中帮助他。他还不知道,现在的大古村,已经跟他五年前记忆中的穷乡僻壤小山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面前的这个‘妹妹’也已经不再是他的妹妹。   叶兰亭捡了一些简单的时间节点跟陈宴陵讲了,其中,她还顺便提到了何子骞,终于在陈宴陵这里亲口证实了,何氏确实是陈国王室以前的旧部,何氏主家也一直在秘密为陈国大军出钱出力。   “没想到你与子骞竟还有这样的个中曲折。”陈宴陵听完,颇为惊诧意外地看着叶兰亭,突然觉得坐在面前的妹妹快让他不认识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兰亭的变化也实在太大了。   陈宴陵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叶兰亭的面庞,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但一时之间,他又说不出这种异样来自何处。   叶兰亭淡定地移开视线,不与他直视。   她和陈宴陵在乌篷船里叙话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出了船舱。   陈宴陵这次是秘密微服而来,不能多待,本是计划见到了大古商号的东家就要动身回沧州,但现在见到的是自己妹妹叶兰亭,刚见面就要分别他还是不舍的,让闻人沛处理完了所有事情,挤出一个晚上时间,将启程的计划挪到翌日早上。   既然要多留一晚,那就不能住在船上。   叶兰亭将陈宴陵和他的几个心腹随从引到了大古酒楼。   没有人会想到,陈国大军拥护的君主此时此刻正乔装打扮来到上河郡的一家酒楼。   而从大古村出来的几个村民,包括郑姑,杨飞翎等人,见到了陈宴陵后,在震惊意外惊愕后,也都沉侵在村长的亲哥哥死而复生的喜悦当中,所有人都忙着做一桌好酒好菜,好让村长和哥哥好好团聚庆祝一下。   大古村的村民里面,自然要属杨青锋和陈宴陵当初的关系最好,毕竟是一起上山打过猎的。等陈宴陵在桌上坐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叶大哥,当年我们都以为你死在后山了,这些年,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你也不给村长和阿公他们寄信回来?”   “还有上次,我随何氏商号送货去沧州,在沧州城外的马道上见到一个长得特别像你的人,当时我没敢相认,追了几十里路没找到人,只得遗憾作罢,后来我回村后还把这事告诉了村长。村长想到你的事,很伤心。”   叶兰亭看了杨青锋一眼,她很伤心?有这事吗。   “叶大哥,会不会我当时在沧州见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陈宴陵既然决定以叶兰亭哥哥的身份现身大古酒楼,自然是早准备好了一套关于他死而复生的说辞。   他道:“当年我从落日山悬崖掉下去后,受了重伤,被路过的一个马商所救,后来我就跟着这行马商走南闯北,本是想着出人头地后再衣锦归乡,让家中亲人过上好日子,哪知晓这一去就是整整五年。”   大家听后,都非常的唏嘘。   又想到,若是当年叶家大郎没有掉落悬崖,如今接叶阿公村长之位的人应该就会是他了吧,那大古村还会有今天吗?   谁也不敢去做那样的假设,只是一阵感慨,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捉弄人。   陈宴陵看得出来,跟着兰亭出来的这几个村民对她都非常忠诚和尊敬,这种恭敬听从,就跟闻人沛对他的态度是一模一样的。   他心里很欣慰,哪怕妹妹没有从小就过锦衣玉食的公主生活,但那种刻在她骨子里的高贵和气韵是磨灭不了的,她跟他一样,天生就不是普通人,这样的不平凡,到哪里都会显现出来。   吃过晚膳后,闻人沛到陈宴陵耳边低语几句。   陈宴陵面色沉肃,眉心微拧,转过身,对闻人沛吩咐了几句,后者恭敬点头,而后又朝叶兰亭颔首,方才离去。   大家愣愣地看着叶家大郎这浑身不同凡响的气势,发号施令时那自然而然的语气,总觉得这些年他在外面变化挺大,看起来应该是地位蛮高的样子,因为跟着他前来的那些随从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就连见了他们这些不太相干的人,都一直恭敬低着头不曾直视。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敬畏叫人无所适从。   杨青锋看着离开的闻人沛,若有所思。   其实刚才,叶大哥虽然回答了他的前面一个问题,但并没有回答他后面一个问题,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杨青锋,当时他在沧州古道上看到的那个铁骑首领究竟是不是就是他。   陈宴陵了解后,才知道,原来这家酒楼也是叶兰亭开的。   刚开业两天,生意非常火爆。   除此之外,在上河郡还有一家炸鸡店,产业竟是异常的多。   陈宴陵心下诧异,看了叶兰亭几眼,倒是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疑问问出来。   夜幕降临后,陈宴陵和叶兰亭到街上桥头踱步。   陈宴陵说:“兰亭,我明早就要走了。”   “嗯,我知道。”叶兰亭有些分神,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我看那杨虎娃倒是个可造之材,不如让他随我去沧州,兴许他能在战场上立功。你意下如何?”   叶兰亭想,杨青锋始终是在小小的大古村待不住的,便让他出去闯闯也无妨:“让他跟着你去可以,不过你可要保证他活着回来。”   陈宴陵顿步,深深看着叶兰亭:“兰亭,在战场上,没有人能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就连我,也是一样。”   叶兰亭沉默了。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朝代的更替历来如此。   “我没有意见,你去问他自己吧,他自己愿意跟你去,就去。”   陈宴陵点点头,迟疑几瞬,又道:“兰亭,你今年也十七了,到了女儿家情窦初开的年纪,你现在可有喜欢的人?”   他想到在船上时,那薛家小子对兰亭十分紧张的样子。   叶兰亭摇头:“十七岁还小着呢,我哪有功夫想那些。”   见她这般说,陈宴陵放了心,道:“那就好,以后哥哥一定会我的兰亭找一个世间最好的男儿给你做夫君,有哥哥给你撑腰,谁也不敢给你气受,要是以后你的夫君敢对你不好,哥哥就废了他,给你重新找!   叶兰亭扑哧一笑:“算了吧,我才不要呢。”   陈宴陵终于见到她笑了,心里也高兴起来,只是一想到明天就要分别,这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相见,心情又沉下去。   回到大古客栈后,陈宴陵找杨青锋单独谈了会儿话。   叶兰亭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总之,谈完后,杨青锋就来找她了。   他语气和眼神都很坚定,道:“村长,我愿意跟着叶大哥去沧州!”   叶兰亭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也并不意外,点头:“那你就去吧,这是个机会,不过你要记住,保重自己,遇到危险关头不要犯傻。”   第二天天还未亮,陈宴陵的随从就收拾好了马车,等在客栈外。   杨青锋也抗上自己的小包袱,跟大古村的亲人们告别。   赵汾和郑姑薛霁安他们并不知道陈宴陵的真正身份,只以为这次叶家大哥回来后,要带着杨青锋一起去北方闯荡,众人虽然不舍,但杨青锋上回也不是没有出过远门,心里并没有把这看作是什么长远的送别。   只有叶兰亭,她站在客栈后门的石阶上,目送杨青锋随陈宴陵而去,心里对他的未来充满了如同老母亲一般的担忧。   说实话,叶兰亭与杨青锋相处的时间和感情,甚至超过了陈宴陵,就这么把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人才送出去,她还挺不舍的。   陈宴陵和杨青锋都看出了叶兰亭眼里的不舍,挥手道:“不用送了,回去吧。”   陈宴陵登上马车,杨青锋也翻身上马,一行人调转方向,在黎明破晓前,朝着洛城码头出发了。   叶兰亭低头看着手心,那里有一枚陈宴陵临走前给她的玉符,他说见物如见人,如果他这次去回不来了,陈国的一切都是她的。   他只让她好好活着。   叶兰亭不想要这么沉重的托付。   但她看得出陈宴陵对复国的决心有多么坚定,她一句话没说,接过玉符,只说了句:“保重,我和阿婆在大古村等你。” 第79章   送走了陈宴陵和杨青锋他们后,当天傍晚,叶兰亭也收拾行装带人回了大古村。   大古酒楼已经基本正常运转,有杨飞翎和吴良两人看顾,两人一个主外社交,一个主内管理,互相配合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叶兰亭又把火爆说书堂的三国演义话本教给了其中一个表演弹唱的艺伎,也是百灵以前认识的朋友,那位歌女人长得漂亮,吐字字正腔圆,音色身形都和叶兰亭差不多,坐在帘子后的说书堂,几天讲一话书,每天来的客人都不同,也没有人能分辨得出来。   叶兰亭将一切都交代好了,这才放心地回了大古村。   回到大古村已是几天后,放完假的村民和工人们又都重新恢复了工厂的活,一切井然有序。   这次去上河郡,哑娘和赵汾,还有郑姑和郭芙,一对夫妻,一对母女,都高高兴兴见面相处了几日,回到大古村后就像打了鸡血一般,觉得日子更加充满了希望。自己的亲人和爱人在外面为了这个家打拼努力,那自己留在村里就更加要做好他们的后盾,让在外面的人无时无刻只要想到家人的安定,就有努力的目标。   叶兰亭看得出来他们的变化,也正是如此,她当时选人去郡城参加酒楼开业典礼时才带的他们几个。   只是……   这次回来,薛霁安好像多了些心思,回城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异常沉默。   叶兰亭看在眼里,打算找个机会与他谈谈。   她担心,薛霁安如此心细如发,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如果是那样,在一切事情为成定局之前,不是什么好事。   回村后的半个月,大古村迎来了一件大喜事,刘铁柱成亲了!   对方姑娘是来自柳家湾的一个远亲介绍,和刘铁柱属于两情相悦,两边家里人也都非常满意这门亲事,那姑娘叶兰亭之前就看到一回,长得挺秀气的,人也蛮勤快,嫁到大古村后,叶兰亭就会给她上大古村的户口,以后不管是进大古学院学习,还是进大古商号旗下的任意一家工坊工作,都可以和大古村原住村民享受一样的福利待遇。   这可是这两年来,大古村全村村民最高兴的喜事。   因为刘铁柱成亲,是一件有历史性意义是事儿,它标志着,从此以后,大古村真正地摆脱了以前最穷山村的称号,成为十里八方人人趋之若鹜的福水宝地。也标志着,大古村已经超越宝河镇有了它自己无可取代的地位,一个村,成为一个镇,乃至一个郡,经济上的领头羊,文化上的指引者,科技上的风向标。   叶兰亭作为村长,自然被请去当了证婚人,这也是她当初亲口答应刘铁柱的。   婚礼举行那天,刘大娘老泪纵横,感动得稀里哗啦,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来祝贺了,大古村在操场大坝摆了整整一百桌的流水席,招待各个地方来的客人。   大古村村口,停满了几十辆马车,都快造成交通拥挤了。   不过因为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叶兰亭让过路亭的负责人特别减免了今天的过路费,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还觉得挺贴心的(?)   这一两年刘铁柱在叶兰亭的安排下,担任了各种工作岗位,常年在外面跑也认识了不少各路朋友,只是他在村口迎接的宾客的时候心头也纳闷起来:怎么好多客人他都不认识?   不过他心头虽然纳闷,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和刘家几个长辈笑盈盈将宾客请进村子里就坐后,才找了个机会来问叶兰亭。   “村长,我发现来了好多我不认识的宾客,那些都是什么人啊?是您的朋友吗?”   叶兰亭让他给自己指指看。   “那位穿紫色华服,有些胖的老爷,我就不认识。还有那边那个,穿湛青长衫的八字胡中年男,我也没见过。后头那个,笑眯眯跟他打招呼那个人也不像是我们宝河镇的。”   叶兰亭看了看,道:“紫色衣服那个,是爻冈镇的镇长。八字胡中年男,看他腰间玉牌,应是何氏派来道贺的人。后头那个笑眯眯的,嘶……应该是李含香姑母的丈夫,李师爷吧。”   这些人居然都来了?   刘铁柱心下惊异,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他们应该都是冲着村长来的。   “算了,你去招呼乡邻亲戚们,这些人我去招呼吧。”叶兰亭整整衣装,出面迎接宾客。   叶兰亭挂上如沐春风的微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哎呀呀,这不是谢镇长吗,有失远迎,欢迎欢迎!哟,这位是何氏来的管事吧,方才叶某人没看见,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啧啧啧,李师爷,您竟然也亲自莅临咱们大古村,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快快快,各位里面请,好酒好菜都准备着,就等各位入席了!”   那几个人见到叶兰亭,也全都围了上来,抱拳贺喜。   谢镇长找到机会,急忙道:“叶村长,听说您在上河郡开了一家酒楼,你有没有考虑一个来我们爻冈镇也开一家啊?我给你批块最好的地皮,实在不行,我把咱们镇上最好的地段拿给你开酒楼,我们爻冈镇在几个乡镇的道路交界点,开酒楼客栈生意很好做的,您考虑考虑?”   叶兰亭知道谢镇长是希望她去爻冈镇多搞几个产业,好带动他那边老百姓的生活,应付着道:“行我考虑一下,这事不急,暂时不急。”   何氏管事送上大礼,客客气气道:“叶村长,这是我们少东家命我亲自交给您的贺礼,他说他今日有要事抽不开身,只得委派小人前来代表他,替大古村道贺,祝叶村长财源广进,红红火火。”   “哎呀,何少东主就是太客气了,您人来就行了,还送这么多礼干什么。”叶兰亭笑着回道,一边让人上前将厚礼收下。   那李师爷也笑眯眯凑上来,道:“叶村长,我虽然是第一次来你这大古村,但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呀!听说您的大古学院上学期只招了一百个外地学子,名额紧俏。我家里有几个适龄的晚辈也到了进私塾的年纪,您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明年开春时,给我预留几个名额?”   叶兰亭四两拨千斤:“嗯嗯,好说好说,不过入学考试的事儿主要都是翟先生说了算,这样吧,待会儿我介绍翟先生给你认识,你跟他谈谈。”   她毫不犹豫把翟先生拉出来当挡箭牌,以翟老那死板固执一根筋的性格,李师爷要想找他开后门,那肯定是没门的!   她一圈应付下来,打管腔推太极那是相当的自如,简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刘铁柱都给看呆了,他觉得,自己要在村长身上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他对他娶的新媳妇桂花道:“以后你来了咱们大古村后,先进学院的成人班去学习,我们村长最不喜欢没文化的人,你要先学会算术识字,以后才能在村里找个好工作,表现好了还能升个领班组长,否则就只能去干最累最苦的重活。你看我娘,她虽然五十几岁了,但还每天跟着村里孩子们一起学认字呢,现在她一个人管沙地菜园二三十个菜农,跟刘老翁一样,都是咱村里的干部了。”   新媳妇桂花抬头看着被簇拥在一群大老爷们中谈笑风生的叶兰亭,她被那从容雅致的魅力,和闲庭信步的风采给迷住了,看得呆了都,半晌用力点点头:“夫君放心,我会好好跟着叶村长学习的,不给你丢脸。”   刘铁柱心里藏不住喜悦,也握着桂花的手道:“媳妇儿,这几个月得先委屈你跟我住旧房子,等到了年底,咱们村的集体别墅就修好了,村长说了,到时候会先给村里的劳动先进个人和村干部分房。到时候,咱们就能住新房子了!我跟你说媳妇儿,新房子的图纸我看过了,特别好,是村长和霁安他们精心设计的,有两层楼,带花园小院和储存地窖,一共五间卧房,楼上有阳台,楼下还有取暖的热炕。我听说霁安他们实验室现在奉了村长的命在研究自动供水,到时候还能给家家户户都通上自来水!你就等着看吧,保证你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好房子!”   桂花红着脸笑起来:“其实只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住什么地方我都不觉得。不过叶村长可真是厉害啊,什么法子都能想得出来,难怪连郡上的李师爷和爻冈镇的镇长都要来讨好她。”   刘铁柱道:“那是当然了,我们大古村,要不是因为有了村长,哪会有今天的好日子。所以啊,以后你对咱们村长,可要像对咱老娘一样恭敬孝敬。”   桂花点头:“我知道了铁柱哥。”   刘铁柱摸着她的手:“还叫铁柱哥?”   桂花羞红了脸:“夫,夫君……”   吉时到了,村里的长辈们赶紧将躲在角落说悄悄话的新婚夫妻叫过来拜天地。   这时候的成亲风俗基本就跟叶兰亭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传统中式婚礼差不多,虽然没有那么豪华隆重吧,但这一回叶兰亭亲自主婚,还有那么多十里八乡的大人物来贺喜,也算是给了刘铁柱排场。   叶兰亭被请到上座,和刘大娘和刘姥姥等人一起坐在高堂,接受新人的行礼。   在村里老人的唱念下,一对新人三拜九叩,接过同心结,喝了合卺酒后,大礼方成。   叶兰亭从怀里掏出两个大大的红包递给新人,笑盈盈道:“祝愿你们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观礼的村民开始起哄,连声说羡慕,还闹着要闹洞房,叶兰亭也笑着由他们去了。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改了个名字,叫《离开豪门后回村养老火了》哈哈哈是不是觉得瞬间联动起来了,放个文案,喜欢的戳一下收藏哈~   文案:   云舒死后,穿成小说里的豪门养女。   女主即将回归,云舒会从豪门千金变成乡下村姑,成为衬托女主的凄惨对照。   上辈子云舒忙着赚钱,还没好好享受就死了,这辈子她只想过平淡生活。   她毫不犹豫收拾行李回到乡下,一个海边渔村。   云舒在海边过起梦想的养老生活,每天吹吹海风晒晒太阳,悠闲得不得了。   某天,她在海边捡到一个受伤昏迷的男人,   俊美如同漫画走出的王子,皮肤冷白,湿漉黑卷发,琉璃般的眼眸,艳丽到荼蘼。   云舒打量半晌,把他带回了家。   *   海边来了个节目组,租了云舒隔壁的别墅,要在这里拍恋爱真人秀。   嘉宾除了娱乐圈明星,还有各行精英。其中就有回归豪门的女主,和云舒那位‘前未婚夫’。   女主挽着未婚夫,借着节目秀恩爱,顺便看她被赶出豪门的窘境和笑话。   节目组得到授意,特地增加素人嘉宾环节,请云舒和她捡来的男人上节目。   云舒:?都躲到乡下还避不开这种对照组情节?   *   节目开拍,面对镜头,云舒和男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局促紧张。   节目组:请介绍一下年龄职业。   男人:……养、养鱼的。   云舒:……养老的。   男人:大约一万多岁了。   云舒:永远18。   网友:什么鬼???   出海户外环节:   一群嘉宾费了老大劲一条鱼没抓到;云舒这边,男人随便一网下去,捞上来一船罕见深海鱼。   嘉宾下厨环节:   别的CP都是女嘉宾给男嘉宾做饭;反观云舒,瘫在院子晒太阳,男嘉宾系着围裙给她做饭。   才艺展示环节:   流量小生们努力飙假音,撩刘海油腻耍帅;云舒对面,男人温柔清唱,天籁之音开口惊艳全场。   互送礼物环节:   云舒把随手捡来的贝壳递过去:喏;男人却红着脸,郑重拿出一顶鲛珠镶嵌的王冠戴在她头顶。   节目播出后,网友磕疯了,养鱼CP爆火,霸屏热搜——   #天!节目组哪儿找来的神仙CP,这也太上头了#   #呜呜呜好宠啊,养鱼小哥长这么帅还这么会#   #万人血书跪求下一季请养鱼CP做常驻嘉宾#   云舒发现,她捡的男人身份好像有点不同寻常?   *   鲛人族王子殷鸾,因化形受伤被巨浪卷到沙滩。   一个凡人女孩救了他。   鲛人族有个传说,刚成年化形的鲛人会爱上第一眼见到的人类。   殷鸾想,这个传说肯定是真的。   否则,他怎么会第一眼见到她就不想再回大海。 第80章   日子好像过得很快,转眼就秋收了。   田园的刘老翁带着村民们抓紧时间赶收秋小麦,今天因为雨水丰沛,光照日足,是以收成不错。上季度种下去的甜菜也终于可以丰收了。   甜菜收获后,便可以用甜菜提汁浓缩成制作出糖晶,有了糖晶,就可以制作出各种各样的甜品食物啦。   提纯糖汁其实很简单,过程也不复杂,其工序跟酿制红薯淀粉的原理差不多,只是后面还需要多两道炒制和过滤的程序。   叶兰亭甚至心血来潮还自己上手试了试,第一锅糖浆就是她和哑娘一起合作炒出来的,虽然第一次炒糖手法还不够熟捻,但吃起来味道却是透心甜的,一直甜到心坎里。   叶兰亭把第一锅炒出来的糖浆用一根根洗干净的小木棒放进去凝固,直接做成了棒棒糖,发给村里的小孩子,就那种还没有到入学年纪,才三四岁还在玩泥巴的小毛孩。   这个岁数的小娃娃是最馋糖的时候。   村里的很多小孩子,兴许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一次糖果。   自制的棒棒糖一放进嘴里,孩子们尝到甜甜的味道,顿时眼睛都笑得满足地眯成月牙啦!   “村长姐姐,这个棒棒糖好好吃呀!”   “好甜呀!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村里三四岁的小豆丁不多,总共就四五个,扎着羊角小辫,穿着短打小衫,全都围在叶兰亭身边,一人抱着个棒棒糖,排排坐在小板凳上,心满意足地吃着,还砸吧嘴。   叶兰亭看着小孩们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   在她生活的几千年后的现代,父母家长们甚至会因为糖吃多了会蛀牙而不让孩子吃糖,但在这里,这些四五岁的小孩子,却是生下来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糖。   叶兰亭自己也叼了根棒棒糖在嘴里,第一次炒出来的糖还没有什么好看的颜色,就是最原本的糖浆蜜色,叶兰亭想,等后面工艺成熟了,可以加入草莓橙子味这些水果味,再用水果汁炸出好看的颜色和糖果掺杂在一起,就能调制出更多口味和花样的糖果了。   只要甜菜的种植稳定,大古村还可以在上河郡去开一个糖果店。   糖果是奢侈食品,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才能买来当零嘴吃。   二丫郭蓉也和她姐姐一样在调香制花方便很有天赋,两年前,村长的香皂工坊,就一直是二丫在帮着姐姐打下手,基本上能学的她都学会了,后来进了学院,又跟着百灵老师学了调制香薰,小姑娘就更加手法娴熟了。   叶兰亭找到百灵,把她想要调制出来用在糖果里的颜色和效果给她说了之后,百灵便亲自去了一趟镇上,买了些当季的果子和鲜花回来,然后带着她班上的几个小姑娘开始倒腾起来。   这件事交给百灵去办,叶兰亭自然是很放心的。   第二天,叶兰亭叫上薛霁安一块,去村后的田园和沙地巡视。   一弯弯农田里,金黄色的小麦已经收割得差不多了,还剩下的一小半,也有专门种田的村民们正在集体合作收割,这些麦子收回去后,会留一半用作明年的储粮和种粮,剩下的一半分给村户们,预计一户人家能分到四五百斤粮食。   种完冬季粮食后,田间会空置上一个冬,用来沃肥,刘老翁说,经过沃肥的田地明天再栽种收成会更好。   叶兰亭明白这个道理,在还没有农药的时代,刘老翁是在用最原始的方法制作天然化肥,提高粮食产量。   山上的油菜花在夏天的时候开过了,现在金灿灿长满山坡,等甜菜收割完以后,就轮到收割油菜籽了。   镇上的铁铺正在打造可以榨油的压油机。   叶兰亭和薛霁安一起爬上半山坡,站在山腰上俯瞰整个大古村。   “我打算把甜菜和油菜籽推广到周围村子里去,让十里八乡的百姓们也一起来种,你觉得怎么样?”   薛霁安点头:“村长有这样的想法,造福一方百姓,自然是好。”   “我就怕你们会觉得,我们大古村也才刚拥有的好东西,干嘛要推广到别的村子里去。其实这也是一种市场效应,只要我们掌握了技术和生产力以及市场,反而对原作物的生产不必抓得那么紧。你想想看,我们大古村总共也就百来亩地,能种多少粮食?能种多少农作物?我们种的这点,是远远不够工厂和市场消化的,推广到周围邻村,不仅可以带动宝河镇整个地带的经济,还能盘活我们的产业链条,实则是利己利人的好事。”   “村长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叶兰亭又打头往落日山上走,道:“我怎么觉得自从上回在上河郡见到我那个死而复生的哥哥后,你回来就有些心事重重的?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薛霁安见她这么问,自己也是一愣。   他有吗?   或者说,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你可是在担心杨青锋?”叶兰亭在前头又道。   薛霁安担心杨青锋不假,但实际上,他还是对叶大哥的身份有所存疑。   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薛霁安本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观察到,那一次叶大哥身边那两个随行护卫,步伐稳健目光冷锐,随身还带着刀,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还有那个叫闻人沛的,不管是谈吐还是举止,都与普通的马商不同。   这大半年,薛霁安在学院一直同柳先生和周先生他们打交道,偶尔会听两位老先生谈论实事政论,对外面的大事和天京风云也有了一些了解,知道闻人这个姓氏就不简单。   在前朝,有一位首辅大人就姓闻人,虽然后来听说被奸人构陷而死,但闻人这个姓氏可是个百年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薛霁安怀疑,那个闻人沛就与天京那个闻人家族脱不开关系。   而再看看叶大哥自己,离开五年,他早已不是当年青涩少年的模样,如今的他,玉冠琅华丰神俊朗,周身气度哪里像是一个从穷山村里走出去的穷小子,不管是在他与两个随从说话时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不知觉间流露出来的上位者的威仪。   这一切都太违和了。   违和得薛霁安不得不起疑心。   起先他怀疑那人根本就不是叶大哥,可叶兰亭亲自认证了,他就是叶大哥。而后然薛霁安又怀疑,叶大哥这几年在外面做的事情也好身份也罢,绝对不是他说的那什么马商。   他虽然没有真正与马商打过交道,但他知道,马商可不是这样的。   薛霁安听柳先生说,北方的大战已经持续三年了,或许,这天又要变了。   想到这里,薛霁安更加担忧了,他道:“村长,我担心杨青锋是不假,可我更担心您和叶大哥。”   “虽然叶大哥告诉你,他只是在外头的一个马商头领,但我觉得他可能有什么事情瞒着您,现在北方那么乱,确实不太安全。”   叶兰亭早就料到心细的薛霁安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听他这么说,估计也是将北方的战事和陈宴陵联系起来了,猜测她哥在外面偷偷参了军,所以才一去五年没有告诉家人。   叶兰亭也没法现在就告诉薛霁安真相,难道要她说:你放心吧,其实我哥就是那个率军反攻盛朝意图复国的前朝皇长孙,而我,你们的叶村长,其实就是前朝公主。   老天爷!   真不敢想象,如果薛霁安他们知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他们有了自己的抱负,就只能让他们出去闯了,一个村子始终是关不住他们的。”最后,叶兰亭只能这么说,“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薛霁安点点头,其实他也只是自己是瞎担心。叶大哥和杨青锋他们那种有着强悍体魄的男儿,和他这个从小就病恹恹的人不一样,他们可以挥刀射箭,可以在马背上驰骋,可以周四海闯九州。薛霁安其实心底里是羡慕的,因为他身子骨弱,就只能关注屋子里看书,跟不会说话的木头和石头打交道。   但现在他懂的道理越多,学的知识越多,也渐渐悟透了这个道理,人各有命,不同的人又不同的活法,实在不必去羡慕他人,过好自己的人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已经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叶兰亭带着薛霁安去看了山上的橡胶林。   橡胶林里隔出来一圈一圈的树皮,被割开的树皮里慢慢沁出乳白色的橡胶汁液,低落在下面的盆子里。   叶兰亭专门找了一个村民来负责每天收割橡胶。   “这些日子,周老拿着您给他的那个自行车图纸,正入迷一样的钻研。”   叶兰亭过去,拿起树下的小刀,将几圈不再流汁的树皮割开,笑道:“周老很有工匠精神,我这次给了他这么大一个难题,他定是不钻研出来不罢休的。”   “对了,你们那边的水风车灌溉做得怎么样了?明天开春能不能用上水田灌溉了,刘老翁可是期待得很呢。”   薛霁安过去帮忙:“原理我倒是弄懂了,只是具体实操到田间地头恐怕还是再实验几次,之前我用过竹管接水,不太顺畅。”   叶兰亭用下巴示意面前的橡胶树:“那你看这是什么?”   薛霁安道:“橡胶树啊。”   叶兰亭扬眉:“傻啊,你不知道橡胶可以制成橡胶软管,再用橡胶软管送水,问题不就迎难而解了?”   薛霁安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笑起来:“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第81章、第二更   等到将秋季作物全部抢收,油坊建了起来,大古村开始第一次吃上自己炸的菜籽油。   油坊建好后,第一批炸出来的菜油,叶兰亭下令,给全村每家每户发了一盆。   土陶瓷盆子,用软橡胶做封盖,每用完一次就将软胶盖子扣上,这样菜油拿回家后就可以长期保存,至少存放个大半年没问题。   今年深秋村里不仅发了菜油,还一次性发了好几百斤粮食,有了菜油以后,村民们家家户户的伙食都好了起来。   一些村妇跟着哑娘学会了好多做菜的新花样,很多没有见过尝过的调料品也学会使用了,每天早上也不在是一成不变的杂粮稀粥了,有时候会包包子,炸油饼,擀面条,总之,除了中午那顿饭在大食堂吃,现在一日三餐村民们也会自己做点好吃来犒劳自己。   毕竟现在大古村人手头宽裕起来了,孩子有书读,老人有所依,成人有就业收入,日子有盼头,这么美满的生活,还有什么理由亏待自己呢。   到了年底十一月份,村里的第一批规划住房区总算建好了。   第一批被拆迁占地的村民可以到村部叶兰亭的办公室去粘钩抓阄,随机抽选自己分到的房子。   ——因为新村民住房区是采用联排别墅的方式起的,从左到右的造型、楼层和面积其实都是一样的,也就无所谓你住一号还是他住十号了。   原本拆迁前,村民的茅房和院落也是东一家西一家的,谁和谁都是邻居。   为了显示公平起见,叶兰亭就提出采用抓阄的方式选自家的住房,选到哪套就是哪套,是特殊原因,就不得调换了。   分房子那天,村民们都来了。   头一批修好住房的有三十几户——这次住房建造分为三期工程,一批三十五套房子,二期和三期得在明年春夏方能完工,示意那两批村民还得暂时先在旧房子里小住半年。   虽然还没轮到自家分房子,但第一批村民分房子时,全村人都来围观了!   看着第一批运气好的人先住进修好的大房子,大家都羡慕坏了,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环节。   叶兰亭用木箱做了个简易的抓阄箱,在里面写上第一期三十五套房子的户主名头,对大家道:“大家挨个过来抓,抓到谁就是谁!”   刘铁柱一家就是第一批分房子的名单里,他和媳妇桂花还有刘大娘都来了。   刘铁柱和桂花对刘大娘道:“娘,您手气好,您来抓吧!”   刘大娘也不客气,撸起袖子,看着儿子和媳妇,忐忑地道:“那我可就抓了啊!”   刘大娘抓了个五号,不偏不倚,在第一排房子的中间,刘铁柱和桂花看了,笑道:“要不说咱娘的手气好呢,一抓就抓了个最当中的,以后咱们家进进出出可就热闹了,左邻右舍都挨着咱们家。”   刘铁柱一家很满意,回去后就开始着手搬新家了,这可是新婚夫妻小两口盼了好久的事。   接下来又轮到黄来福和吴淼他们几家,抓到的房号都是挨着的,大家都很满意,结伴回去收拾家里的家居摆设,争取这个月的黄道吉日就能搬进新家。   等第一批新房子都抓得差不多四,轮到了杨二婶,杨二婶家里就她和杨青锋母子俩,现在杨青锋常年不在家,杨二婶一个人搬进新家,要住那么大的两层楼洋房,她还觉得不习惯呢,就对叶兰亭道:“村长,我家青锋现在不在家,我也不急着搬,要不先让后头的人先抓号吧,我等儿子回来了再搬也行。”   其实杨二婶还挺羡慕刘大娘一家人的,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搬新家,多幸福啊,她一个人住进去,空荡荡的,还不如先暂时住在老宅子呢,虽说破旧了点,但好歹看着以前的旧物能有个念想。   叶兰亭也知道杨二婶的挂念,就说:“好吧,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将你的号让给其他村民也行。看看有没有哪一家想现在就搬进新房子的?”   杨二婶在一群乡亲里看了看,道:“要不就让哑娘她们一家先搬进去吧,赵汾他老娘身体不好,新房子有暖炕,老人家就不怕冷了,再说嵩娃和东娃两个孩子每天还要读书,早点搬进新房子也能好好安心下来。”   杨二婶愿意主动把房子先让给哑娘一家,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哑娘因为和杨二婶对换了搬家顺序,也主动提出让其他人先选号,等大家都选完了,剩下哪一个她就要哪一个,反正新房子每一栋都漂亮,立马的构造和户型都一模一样,不在乎先选还是后选了。   结果等到第一期的村民都选完了号,还剩下一个一号给哑娘,正好一号又是离村里学院和大食堂最近的那一栋,实在是说不出来的缘分了。   分房子一事就这么皆大欢喜的办完了,三十五户村民都回去欢欢喜喜的收整家具行礼,开始搬家。   周老给大家算了个好日子,月底的二十六号适宜迁进新居,村里的村民们一合计,干脆大家都集体在那天搬进去算了!   搬进新房子那天,村民每家都做了几道菜,在洋房院子前的那条青石板宽路上摆起了流水席,请村里的村民和来大古村做工的工人吃,意在庆祝搬迁新居。   那一天大古村可热闹了,就连学院里的学子们都出来吃了流水席,正好给大食堂放了一天假。   从现在的操场中心往整个大古村四周围望去,从前破旧穷酸的景象已经完全焕然一新——   宽阔平整的操场和跑道,对面是两栋庄严的教学楼,图书楼,宿舍楼。往左边看是一排平房,往右看是一排商业区,对面则是村部办公区域;村里的住宅区往这个中心成半径往外扩展,新搬进去的住宅区已经有了人声鼎沸和活力,还在修建的住宅区也已经有了地基模型,用不了多久,整个大古村就能全部改头换面了。   平整的环形青石板人行道环绕着这两个中心区,米字型小路穿插其中,使其看起来井然有序,又带着股勃勃生机。   联排洋房黑瓦红砖,每一栋房子都有一个小院子,院子既互相独立,又可以能隔壁互通。   每一排洋房十五座房子,房子间用能容下一辆三轮马车的宽距隔出来,在规划住宅区的时候,叶兰亭就想到,等到几年以后,村里也能骑车来回。   试着用这样的画面去想一下:村民们每天早上起来,从家里出发,骑着自行车去工厂上班,孩子们每天傍晚从学校放学,背着书包走在马路上,那样的画面,虽说比不上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但至少在叶兰亭印象中的五六十年代不远了吧。   因为大古村的商业一条街规模越来越大,大古商号旗下的商品也卖到了更远的城市去。渐渐地,镇上一些小商铺也会来这里直接进货,不仅仅是宝河镇的,爻冈镇和周围的南口镇,每天都有人慕名而来,所以村里的外来人口流动量越来越多。   而一些聪明的大古村村民,就做起了这些外地人的生意——他们把自己家里多余的空房间改成住宿租给这些大老远赶来进货的商人。   一晚上住宿费收得也不贵,二十文钱一个人一晚上,还包一顿饭。   那些路途稍微远一些的人,本来就不太放心拉着一马车的货连夜赶路,于是干脆就在本地村民家住了下来(主要是这些外村人也很想体验一下大古村这新奇的大别墅,听说冬天还有热炕床,睡在上面十分暖和)。   叶兰亭听说这件事后,乐了好几天。   果然老百姓的智慧都是无穷的,她的村民们都很聪明嘛,都知道无师自通办起民宿客栈来了。   不错不错。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规范一下的,否则到时候出了问题,谁来管制?   叶兰亭就编写了一本外来游客和商人入村手册,手册不长,总共四页,同时也给村民们发了一这样一张村民守则。   无规矩不成方圆。   欺客宰客的行为不能有,食品安全和卫生安全一定要到位。   这些守则和说明也都张贴在村坝的公告栏,让所有人都能看得到。   还有村里的巡逻警戒,杨青锋走后,虽然村里的村卫队队长位置空了下来,但狼牙寨那群壮士还都在,叶兰亭就安排他们每五人一个小班,每两个班轮流值勤两个时辰,负责在村里的重要地方,比如:学校、工厂、办公楼、住宅区、后山矿场等地巡逻查防范。   又入冬了,天边飘起了纷飞小雪。   再过一个月,就是阿公的忌日了。   阿婆最近这几天念着阿公的忌日,时不时就把阿公的旧物拿出来翻看。   叶兰亭还没有告诉阿婆陈宴陵还活着的事,但她隐隐感觉,应该也要不了多久,北方的战事就会结束了。   这个冬天,村民们都住上了暖洋洋的热炕头,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冻得瑟瑟发抖了。   到了腊月二十五,又到了一年一度放长年假的时候。   在放年假前,大古村的每一个部门都进行了年度汇报核算,将这一年度的开支,进账,还有其他出纳,全都列成汇报表格交给叶兰亭。   “村长,这是我们纺织厂今年的报表,所有收支结余都在这里了,您看看。”郑姑地上一张报表。   哑娘将食品厂的财务汇总,今年下半年,食品厂旗下的几个分铺子表现优异,进账非常可观。   其余几个村分部负责的干部也各自将总结好的报表呈交给叶兰亭过目。   叶兰亭打着算盘,噼里啪啦将村里的所有产业年终财务总结表一加,她都惊了——   这一年,大古村的公账收入,竟然高达九千多两! 第82章   有了这些钱,今年过年就可以给全村村民发年终,让大家都过个幸福年了!   九千多两的结余,就算留下一半,用作明年要用的基建设备开销,也起码还能给每家人发个十几二十吊钱。   这些钱可都是在发了工钱,发了房子,和发了粮食和农作物外的额外年终奖。   二十吊钱,一吊钱一千文,按照叶兰亭的一文钱等于一块钱的换算方法,二十吊钱也差不多相当于两万块了。把这里的物价和年代换算成六七十年代的中国农村,普通农民吭哧吭哧挣十年也存不到这么多钱。   大古村可以说是整个上河郡,乃至南方洛城这一带,第一个集体达到万元户的村庄了!   当初建造集体住宅区的时候,每家村民都是来签了字的,签字以后村里的施工队才能对村民的老房子进行拆迁重造,不过在建房子的砖瓦材料本钱和工钱上,村部也不可能全都垫付。   当时是这样规划的,由村部承担大头的百分之八十,村民自家只出百分之二十,于是整打整算,每一家人只需要平摊一两银子的新房费。   当时因为很多村民没有这一两银子,所以叶兰亭允许村民们先入驻,后交钱。   也就是说,等到搬进新洋房后,村民再将之前欠村部的一两银子还上,就可以了。   用一栋破破烂烂的茅草屋,换一套砖瓦新筑的大洋房,只需要自己贴一两银子,换谁谁都乐意。   这就好比你家原本住在老破小的三十平筒子楼旧房里,突然被占地搬迁,赔了你一套两百平的大别墅,只需要你补差价一万块钱,这套大别墅就是你的了。   叶兰亭要给大家打年终奖金的事情传下去后,整个大古村都沸腾起来,大家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就盼着年底这个时候,村长给大家发福利呢!   去年发了吃的穿的,今年发了房子和钱,跟着村长,日子是过得越来越红火!   到了腊月二十号,大古学院就提前给学生们放假了,让他们回去和家人一起过年。   翟先生在镇上有家人,学院放假后,他也回了镇上,至于柳先生和周先生,这二位就是一身轻的孤寡老头了,既没有老伴,也没有儿孙,两个沉迷学术钻研的老头也乐得留在大古村,和村民们一起过年。   百灵倒是在放假后也带着两个丫鬟回了一趟上河郡,她说还有几个朋友在那里,想回去看看,等过年的时候再回大古村,开玩笑地让叶兰亭把好吃的给她留着。   赶在腊月最后几天,赵汾和郭芙,还有杨飞翎,吴良他们也都从上河郡赶回来,在外面辛苦一年了,过年这么重要的日子,是肯定要和村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的。   赵汾回来后,叶兰亭又拉着他仔细核算了一下村里的公账结余和明天各个分部工厂所需要用到的花销,最终决定,给每家人发十两银子的年终奖钱。   小年那天,大古村召开村民大会,让各家各户都上村部办公室排队领钱。   每家人领完钱后,就得先把欠村里公账上的新房建筑费还了。   但即便还了那一两银子,村民到手的还剩下九两银子。再加上这一年村民自己做工,每个月都能存下几百文工钱,一年下来,七七八八加起来,也能有个四五两,而且官府的田税也由村里统一上交了,自己不用交税不说,村里的集体田还倒发了几百斤的粮食,几大框的土豆、萝卜和红薯。   村里养殖场的鸡蛋只要一文钱一颗(镇上集市卖两文),纺织厂织出来的布,一百文一匹(镇上布庄卖两百文一匹),在大古村,不管是吃穿住行,全都能内部解决。   现在的大古村村民,随随便便拎一个出去,都比住在镇上的散户日子过得宽裕。   到了年底腊月这个月,十里八乡前来大古村说媒拉线的媒人是多的不得了,正好黄来福、吴淼他们这一批年轻人,也都差不多到二十岁的结婚年纪了,所以今年来说亲的人媒婆,叶兰亭也没怎么反对。   她只递了话出去,到时候村里年轻人定好了成亲人选,把对方领来她看一眼就成。   也不是说她要干预,她只是想看看,嫁(娶)进来的这些小伙子和小姑娘里面,有没有她想要的可造之材。   万一有天赋异禀的那种,稍微培养培养,又可以给村里多贡献一点人才力量。   因为今年要回村过年,所以赵汾在洛城买了几箱烟土,想着除夕那天的晚上,也学城里人放放烟花,热闹热闹。   叶兰亭得知赵汾买了烟火回来,也很高兴,她好久都没看到过烟火了。   今年延续了去年的过年传统,还是会在大年三十那天,在村坝举行春节联欢晚会,流水席,各家各户,各部分各分队都可以出节目,只要愿意表演的,都可以上台。   于是,每年的春节,也成了大古村村民最期待的一天。   尤其是听说今年还多了一个烟火秀,从没见过烟火的村民们都翘首以盼。   百灵赶在二十九的前一晚回了大古村,她回去上河郡的时候,一辆马车空空如也,返回的时候,马车车厢里装了挤挤囔囔的一车年货。   有买给学生们的教学案具,还有她自己的乐器,女人家生活用品,胭脂水粉,更多的,则是给学院的几位先生和叶兰亭这个好朋友带的礼物。   百灵买了一把古筝送给叶兰亭。   在众多的乐器里,叶兰亭学来学去,就古筝学了个像样,能弹出几首不错的曲子,百灵早就想找机会送一把古筝给兰亭,这次回上河郡,在乐器坊见到这把琴时,百灵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叶兰亭,于是买下来,送给她。   叶兰亭拿到琴后很开心,当即就坐下试着拨弹了几下,这把古筝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闻着竟然有股淡淡的竹香,音色空灵悠扬,很符合叶兰亭的气质。   “谢了!”叶兰亭说。   她其实也给几个亲近的朋友和家人准备的过年礼物。   其中要送给百灵的,就是一瓶自制的水仙香水,喷在衣裳或者耳后,能保持好几个时辰的后调余香,是最适合百灵这种爱美的姑娘。   今年因为有了学院的几位先生也一起参加大古村的春节联欢晚会,所以节目的多样性和逼格瞬间就变得高大上起来。   百灵提着一把琵琶,上台给大家十指连弹了一首《十面埋伏》。周老在叶兰亭等人的拱恿下,也微笑‘献丑’了一支踏雪飞花剑舞。柳先先生手里提着一壶酒,喝得醉醺醺的,见状,直接就临场发挥作了一首诗篇,高歌吟诵。   对比之下,村民们的什么二人转啦,快板打油诗啊,鬼吼鬼叫的对山歌啦,就显得有点拿不出手了。   不过过年嘛,大家讲究的就是一个热闹气氛,边吃年夜饭,边看晚会,已经成了大古村的一样长久延续下去的习俗。   周先生柳先生他们也并不介意,反而觉得村民这种朴实接地气的表演很有意思,看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今年村民们新增的二人转演出,诙谐又搞笑,笑得大家连连捧腹,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叶兰亭带着阿婆,坐在离舞台观众席最前面的位置,手里一人抱着个暖手袋,暖手袋是用橡胶做的,既保暖又不漏水,比以前那种有钱人用的往铜炉子里放炭火还要暖和。   兰亭一边看节目,一边往阿婆的碗里夹鱼肉,今天晚上的年夜饭很丰富,很多村民都自发卖了菜和肉送到大食堂,给今晚流水席多加一个菜。   为了不重复,村民们还自发组织了一下,你买了鸭子,我就买鸡,你买了鸡,我就买鱼,尽量不重复且多样性。   是以今年的年夜饭格外的丰富。   节目表演到一半时,赵汾就准备去点烟火了。   这时候的烟火还没有太多的颜色的花样,就点燃了冲到半空时,炸开成一朵朵的红色烟花形状,大家就已经觉得很稀奇很好看了。   这次赵汾买回来的烟火还真不少,在村坝前面摆了整整十几箱。   村里的男人们用火把伸过去,点燃了烟火的引线,便连忙捂着耳朵往回跑,退到舞台边上,等着烟火升空。   每个人都和自己最亲近的家人,和爱人还有孩子相拥在一起,静静仰头屏息,等着美丽的烟火出现在大古村的夜空上。   只听得引线燃烧完后,突然‘嗖嗖’‘嗖嗖’几声响动。   烟土箱子炸开,冲向半天。   霎时间,嘭地几声——   一簇簇火红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从一团团小火电,瞬间绽放成硕大的火花,如仙女散花般四散开来,好看极了。   “炸了炸了!烟花绽放了!”   “快看,像火树一样,照亮了整个夜空!好美呀!”   小孩子们拍手蹦跳,老夫老妻们悄悄挽手,老年人们热泪盈眶,全都将视线投向夜空中这唯美的一幕。   近百年了,从当年的流民逃难来到这个山沟沟里安家落户,几经磨难,终于,他们将大古村构建成了别人眼中的世外桃源。   叶兰亭只觉得,这一刻,她的心很平静,很美好。   周围的一切也都是那么的和谐,她余光看见,刚成亲不久的刘铁柱夫妇甚至双手合十,虔诚地低下头,对着烟花许起愿望来。   叶兰亭微微一笑,歪头靠在阿婆暖和的肩头,也在心里许愿。   她一愿大古村百姓安康,二愿阿婆长命百岁,三愿世界再无战乱。   作者有话说:   等哥哥打完江山,正文就差不多了,番外会写兰亭回到现实的平行世界(主要是给她加一点感情线) 第83章   第二年春天。   大地回暖,万物复苏。   大古村生机盎然,村民们齐心协力建设家园,整个乡村一片繁荣向上。   三月,杨青锋差人送回了一封家书。   他在家书中无不挥斥方遒,豪气万千,大谈在北方马背上的驰骋疆场。   随着这封家书传来的,还有从北方沧州传回的震动全国的消息——   陈国军队攻克陵城,大军已经逼近天京,盛朝士兵负隅顽抗,天京朝廷许多前朝旧臣纷纷倒戈投向陈国,里应外合之下,天京城被攻破,大抵也只在这最后两月功夫。   叶兰亭看完书信,负手长叹一声,这天,果然是说变就要变了。   当初盛朝起义军造反,花了十年时间推翻陈国最后一位昏君的统治,上位后方才坐了五年的皇位,如今前朝昏君的长孙又卷土重来,花了五年时间重新夺回皇权。   二十年时间,整个神州大地都在战乱中苟延残喘,百姓得不到生息,国情得不到发展,如果今天陈宴陵重新夺回皇位,能将这四海江山平定,恢复海清河晏,还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那这二十年的忍辱负重也不算白挨。   叶兰亭将书信放到烛火上烧灭,在事情没有最后定下锤音前,任何一丝书信通往都不必要留下证据。   现在的叶兰亭,能做的也就是一个字,等。   等消息,等结果。   陈宴陵攻占天京后,他的几路暗下势力也都渐渐浮出水面,其中何氏一族首当其冲,何子骞更是直接赶到天京,在陈宴陵麾下效命去了。   大概是见情势明朗,暗下的几股旧部势力也都想要派一个家族最有前途的接班人到陈宴陵跟前,谋一个从龙之功,将来好在新皇面前受到重用。   从大古商号运过去的物资货船已经暂停了,大抵是挺进天京后,有了更多愿意表明立场的百年世家大族愿意供奉,军需粮草已经不再成问题。   新旧朝即将交替,而大古村的矿盐也终于开始光明正大浮出水面。   大古船商的货不往沧州运后,便转而做起了中原一带的矿盐生意。   大古商号旗下的产品,不管是纺织布品,还是方便面,糖果,罐头,肉干,暖手袋,等等,都受到中原地区城市的老百姓喜爱,销量非常可观。   有许多地方城市的货商打听到这些商品的来源,竟来自上河郡宝河镇的一个小村子里,都纷纷感到不可置信。   等这些货商跟着来过大古村的本地生意人来了一次大古村后,都惊呆了!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么神奇奇幻的地方,真的不是什么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吗?   瞧,那些村民骑着两个轮子的铁车在青石路上穿行,大人坐在前头双手掌着车头,小孩背着书包坐在车后抱着大人的腰,道路两旁,是一栋栋红墙绿瓦的大宅院,院子里,老人们悠闲地种菜浇花,晾晒衣裳,偶尔有几个梳着羊角鞭的小童在马路上玩耍奔跑。   远处升起了烟囱,同行的商人告诉他们,那是大古村的公民食堂,在那个公民食堂,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凭借村民身份难去那里免费吃饭,工厂的工人,学院的学生,每天都会在那里吃饭。   食堂也是一栋东墙黑袜的大平房,与之相连的,是一排排工厂操作间厂区和仓库,视线再往远处延伸,那里是一排临时建造的安置房,后来被改造成外村工人的临时宿舍。   再往里走,才发现,原来里面还有别有洞天的景象。   眼前一个开拓的广场,好似铺着绿色的草坪,但仔细一看,那又不是草,倒像是什么很像草的东西织成了地毯铺在广场上,还在上面花了一些白色的线条方框,有几个球框柱子立在两头,还有一群穿着大古学院校服的学子追逐着一颗棕红色的皮球在奔跑玩耍。   啊,那对面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古学院了吧!   听说,现在好多知名的大儒,都以能进入大古学院教书为殊荣。   那几个货商睁大了眼睛,想着等有机会,也把自己家的子女送到这里来学习,听说,大古学院已经出了几个天才,乡试和会试都考过了,要不是今年朝廷推辞了全国考生的殿试,恐怕大古学院还能出一个状元也不一定。   学院对面,又是一排壮观的高楼。   货商们努力仰着头,心中惊叹,一个小小的山村,竟然能修三四层楼那么高的房子,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那些房子的造型和外观,是如此的别致大气,比起他们曾经在天京看到的富甲人家的大宅子也不差到哪儿去,甚至更多了几分,与这四周围连绵山脉与之不符的壮观感。   一排排红顶翘檐的二层楼房,围着学院往外排列,据说那些都是大古村的村长给她的子民建的房子。   从外地来的货商们心里止不住地升起羡慕,他们怎么就没遇到过这种好村长,要是他们家乡也能发展成这样,那他们就不用辛辛苦苦出来跑商路吃苦受罪了。   “别愣着!对面那楼,上去就是叶村长的办公室了,到时候见了人该知道怎么说吧?”旁边的前辈道。   “知道知道,我们都是来求合作的,自然是人家提什么条件,我们照着办了。”   “是啊,现在谁不知道大古商号的货好卖,要是这次来,能拿到暖手袋的独家代理权再卖到北方去,可就能发一笔了!”   这群货商上了村部大楼后,对一个年轻人说明了来意,那年轻人便让他们在办公室外稍等,不一会儿出来道:“我们村长现在抽不开时间,各位要是谈商务合作的话,请跟我这边来吧,我们的市场经理负责对外合作事宜。”   市场经理?   那是什么。   众人不懂。   不过这群货商还是明白,来了人家的地盘,就要按别人的规矩办事。况且这位传说中的叶村长,虽然是位女子,但可别想着在她面前耍什么滑头,人家那么厉害的大佬都跟她交情匪浅,他们这些小喽啰,还是老实本分些吧。   当下跟着前头的年轻人来到走廊尽头,隔壁的一间书房,当然了,大古村总是喜欢把书房称作办公室,后来这种叫法也被流传到外面,渐渐大家适应了。   郭芙坐在市场部办公室里,她在上河郡历练完两年后,就被叶兰亭调了回来,现在专门负责大古村的商号产业对外市场经营。   她成熟,干练,有经验,谈话间进退有度,处理事情来圆滑老道。   这些,都源自于她这两年在外面历练的收获。   现在的郑姑一家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和学业,共同为着一家人的幸福生活在努力着,再也不是当初因为要给女儿攒嫁妆而日夜缝补衣裳的孤儿寡母了。   郭芙年满十八,出落得亭亭玉立,想要求娶她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不过郭芙自己却受叶兰亭的影响,现在还并不想那么早结婚,是以将前来提亲的人都拒绝了。   前来和大古行号谈合作的几个货商进了她办公室,见到一个年轻好看的姑娘,坐在长案后处理公文,一愣,还以为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村长。   结果旁边引路的小伙子说:“这是我们商号市场经理郭芙,郭经理。”   几个货商回过神,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原来是郭经理,郭经理年轻有为,叶村长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   郭芙露出公式化微笑:“几位不必客气,直接说正事吧,我后面还有事,很忙。”   “……”众人讪讪,都听说叶村长不喜欢听人拍马屁,原来她手下的人也不吃这一套,连忙正襟危坐,开始说起成为进货商的正事。   现在大古商号出的货都非常紧俏,几乎可以说是一拿到城里就能赚钱的那种。   所以,就算大古村处在这样一个山沟沟里头,也有大把的行商、马商千里迢迢跑来求合作。   尤其是刚才来的时候,看到村里的小道上,本村村民骑着的那种两轮车,真是太神奇了,竟然不用牛马,就能自己骑着两个轮子往前走,要是能搞到这个东西,拿到中原那些大城市去卖的话,绝对要发财了!   但想想想也知道,那种宝贝,大古村的叶村长肯定是不会让他们来代理的,他们充其量也就能进一些日用品和食品,或者矿盐带出去卖。   不过,就算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也足够他们小发一笔的了。   本以为这次来谈进货代理会很费一番周章,但没想到,对方那位年轻的女管事听了他们的来意后,直接递了一张表格给他们,道:“这是合作协议书,你们看看,如果对上面的条款没什么异议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原来人家早就已经拟好了固定的程序,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周章,要想成为大古商号的代理商,只需要按照他们的章程办事就行。   ……等到从大古村的办公大楼出来,几位货商心头都齐齐升起一种感叹:感怪乎人家大古村能在短短两三年成为一方霸主呢,就这严谨的规章制度,一套一套的办事流程,环环相扣,缜密细致,不是能人是想不出来的。   只是这次来,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叶村长,几人心头还是非常遗憾的。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往村口外走去,回城的马车已经等在路边,因为赶着回去谈铺货的事,也不能再在大古村多耽误,否则他们还想在村子里住一住那传说中的民宿,既体验一下那一排排红墙黑瓦的大别墅,听说里面有自动风车,暖炕和还有自来水,这些新奇玩意儿他们都只听说,没有体验过,想着下次再来大古村的时候,是一定要体验一下的。   结果刚走出村子,就见到一行人。   当先两人都是姑娘,而且都是年轻又漂亮的姑娘。   只是一人穿着杏黄色的华丽轻纱长衫,浑身珠光宝玉,身后还带着两个丫鬟;另一人穿着碧青色的布衣长衫,浑身无所装饰,两手空空,身后也跟着两个布衣老头子。   这几个行商见了,连忙对视一看,激动起来。   他们走到百灵跟前,冲她行礼:“您就是叶村长吧,在下几位是前来洽谈合作的外地货商,还以为此行见不到叶村长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您,真是甚幸。”   谁知,对面那位穿戴华贵的姑娘捂着嘴角扑哧一笑,旁边那位青衫女子也似笑非笑挑眉。   几人顿时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   忙讪讪朝叶兰亭行礼:“叶村长,实在抱歉,请恕我等几人眼拙。” 第84章、正文完结   “无妨,几位若是不赶时间,何不在村子里多逗留几日,村里有观光区,可供外来游客游玩。”叶兰亭道。   观光游览区是修建村民住宅区时顺便修出来的一些园林景观,用建材剩下的石材和木料,修了个小型的公园。   几个客商听了倒是有些心动,不过他们这趟出来时间赶得很紧,只得下次再来观赏了。   这回来能见到叶村长,已经是幸事,不虚此行,一行人寒暄几句后告辞而去。   叶兰亭和百灵对看一眼,在互相眼里都看到笑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错把百灵给认成了叶兰亭,没办法,谁叫她出门前呼后拥,两个丫鬟随时不离身呢?又谁叫叶兰亭不爱华衣,随时随地都是一身青衫布衣,不着妆裹呢?   世人的眼光就是这样,以身外之物取人,以身外之物量人。   百灵嗔她:“你呀,也换换你那一身万年不变的青衣吧。不然以后慕名来大古村求见叶大村长的人多了,都把我给错认成了你,你的业务黄了可不要怪我啊。”   叶兰亭笑得悠然,负手往前走:“无妨,若是他们都把你认成我,那你就干脆替我办公得了呗,我还乐得清闲!”   这次叶兰亭出来巡村,就是看看第二期第三期搬进住宅区的村民情况如何。   她反正是走到哪家,就随机进去问问,问村民住得怎么样,还缺什么,想要改善什么。   只要是村民对幸福生活的追求,就是叶兰亭的奋斗目标。   可村民们已经十分满足于现在这样的生活,哪里还会再提什么要求,见到叶兰亭来了自家院子,都是赶紧好吃的好喝的拿出来招待她,就怕自己慢了一步,村长后脚又去别家了。   ……   时年五月。   一个震动消息从天京传遍大江南北,陈国皇嗣所率领的十万大军推翻了盛朝年仅五年的新朝,重新恢复了陈国建制。   直到这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二十年前,陈国老皇帝的儿子们都死了,儿子生的儿子却在忠心臣仆的护送下,悄悄活了下来。而那个孩子又在二十年后,卷土重来,夺回了祖宗的江山。   那个二十年前的孩子,就是陈宴陵。   陈宴陵用雷霆千钧之势清扫了天京,率军攻进皇城后,直接将盛家父子断头处死。   朝中的其余墙头草大臣见势不对,也都纷纷倒戈投诚——毕竟盛家父子坐上皇位也才五六年时间,朝中的老臣经历两轮改朝换代,心理素质稳得一批,甚至老早就开始为家族后人谋了两条后路,正所谓东边不通西边通。   陈宴陵进主皇城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称帝登位,而是花了一些时间来清洗两姓家奴,尤其是当年秘密与盛朝的起义军联合的卖国叛臣,那些人,永远蹦跶在权利更替的第一线,任何红利他们都吃了,转头却又去压榨百姓,贪赃枉法,陈宴陵对这种人深恶痛绝,简直是国之蛀虫,这种人,他不允许他们还存活在新的陈国。   杨青锋跟随陈宴陵杀敌攻城,建功立业,也在军中做上了镖旗校尉,手下统领五千士兵。   大军压境天京后,战事平稳,但盛朝仍旧两股小势力叛逃后,意图集结外部兵力再次反攻,杨青锋便被陈宴陵调去追击那两股逃窜的势力,给他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自从跟随叶大哥,不,现在应该称作长孙殿下了,自从他跟随长孙殿下来到北境大军后,杨青锋知道了他的甚至身份,自然也猜到了叶兰亭的身份。   既然叶大哥根本不姓叶,而是当年被东宫太医悄悄保护带到大古村来的陈国嫡长孙,那身为他妹妹的叶兰亭,又怎么可能只是个平凡的乡村脚医的孙女。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他们兄妹本就身份不凡,为何她天生就与村里别的少年少女聪慧多智,她沉着,冷静,有勇有谋,眼界长远,深思熟虑,在大古村做的任何事情,每一步,现在想想,都是有深意的。   杨青锋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在这辈子遇到这样两个贵人。   一个教会了他生存,一个教会了他知识,倘若他辈子没有遇见他们俩,杨青锋想,或许他现在二十岁了,都还依然穿着草鞋,背着树皮弓,蹲在落日山里等又没人猎物上钩,好给家里打打牙祭开个荤。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穿着一袭黑色的玄铁铠甲,手握三尺青锋宝剑,率领几千士兵,威风凛凛骑着大马,叱咤在疆场,纵横百里。   ……   半个月后,从天京亲自来了一列队伍,抵达大古村。   来人是皇城的内庭务总管,通俗点说,也就是大内太监。   当然,这行人来路虽然没有可以掩藏行踪,但也没有大辣辣采用皇家规格,而是劲装急行,快马加鞭,由内务庭总管亲自来到大古村,受命将长孙殿下的亲笔信交给大古村的村长,叶兰亭。   既然能被委派来执行这个任务,那老太监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皇宫那种地方,活得已经是个人精。   来时的路上,那太监就在心里揣度,这位大古村村长究竟何方人也。   竟然能让长孙殿下亲自委以重任指派他来送信,为了保护他……手里这封信的安全,还特意拨了五百亲卫士兵护送,这样的架势,可是前所未有的。   要知道,虽然现在长孙殿下还未正式登基,但他继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天京所有臣子都摸不准陈宴陵到底是何意思。   这种重要关头,长孙殿下首先想到的不是忙着准备登基大典,而是秘密派人来这样一个小山村送信接人……   老太监心头琢磨……听那名字,兰亭,倒像是个女子的名讳,莫不是……将来的皇后娘娘?   一有了这个念头,老太监心头一凛,更加慎重小心了起来,半点不敢怠慢。   到了上河郡后,也一刻都不敢耽误,催促护卫军快马加鞭连夜赶往大古村。   终于,在夜幕降临前,天京送信一行出现在了大古村村口。   老太监翻身从马背上下来,看着面前与四周大山违和村长的奇幻画风村庄,愣了好一会儿。   就在这时,有几个身材高壮腰间带刀的村民急急跑来,神色警戒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前来何事?可有拜帖?”   说着,那几人领头从衣襟里掏出一个木哨子,回头对着村子里两长一短地急促吹响,紧接着,村子里头,仿佛应和这道哨声,也响起了同样的节奏尖锐哨声,那哨声像是漫延一样,从村口与他们对峙警戒的几人此起彼伏传过去。   老太监和他身后的护卫军都愕住了。   不一会儿,就呼啦啦从村子里跑出来三四十个青壮村民,全都个个带刀,神情戒备盯着他们。   老太监十分客气,笑眯眯说明来意:“我等是来大古村找一位叫叶兰亭的姑娘还请各位引荐。”   “你找我们村长有什么事?你带那么多兵来是想干什么?”领头的村民一边厉喝,一边悄悄找人去禀报村长。   “阁下只需告诉兰亭姑娘,我等是从天京而来,她自然知晓。”说话间,老太监也在不动声色打量整座大古村。   他原本这村子以为会很穷,因为从上河郡出来后,见到的镇子和村庄,都很穷的。   但没想到,这个大古村,却是个另类的存在。   叶兰亭在村民的禀报下,得知村外来了一支军队,心里微微猜到什么,从叶家院子出来,不慌不忙来到村口。   见到她出现,几十个持刀警戒的村民都自然让出一条道来。   “村长来了!”   叶兰亭一见到对面的白面无须宦官,和他身后那军容齐整的护卫,心下就明白了。   老太监见到叶兰亭,觉得自己心头的猜测更稳了几分,露出和善讨好的笑容:“老奴见过兰亭姑娘,是殿下吩咐老奴回来给兰亭姑娘送信。后头这些护卫军,都是殿下派来接兰亭姑娘回京的。”   叶兰亭并无意外。   可后头的大古村村民听了,却全都惊住了。   什么殿下?什么回京??   老太监将陈宴陵的亲笔信呈上,随后,身后的一排宫廷内侍出列,恭敬举起托盘,托盘上呈放着精致华贵的黑金朝服。   定睛一看,那朝服上绣着百鸟朝凤,不管品阶,还是祖制,都是宫廷中的一品高位才能穿的。   老太监暗暗点头,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后宫中能有几个女人能穿一品朝服,自己这个差事办得还真是值当,以后就有面前这位大靠山了!   叶兰亭神色平静,在一群目瞪口呆的村民注视中拆开信笺,一目十行看完。   信中所述很简单,大意不过就是陈宴陵告诉她,现在江山已定,他决意下月登基,但现在朝中需要他亲自坐镇所以走不开,便特地派人来将她接回皇城,要在登基大典上同时封赦她长公主的尊荣。   见到这阵仗,大古村的村民们都开始慌了。   “村长……您要走了吗?”   “村长,您要离开大古村,去天京了吗?”   “村长,您不管我们了吗?”   叶兰亭转过头,视线一一环视四周。   她看到汇集到这里来的村民越来越多,所有人都用惊慌失措,惊疑不定,六神无主的眼神望着她。   她看到了郑姑。郑姑带着大丫,二丫还有小豪,一家人站在一起,紧紧地看着她。   叶兰亭不由想到了她第一天穿进这游戏世界,在宗庙祠堂从阿公手里接过村长位置的第一天,就选中了郑姑做她第一个村干部团队的培养成员。后来,她陆续发现了大丫的才华,二丫的机灵,小豪的刻苦。   现在,郑姑一家人,已经成了村里最重要的骨干。   叶兰亭又看向人群一侧静静站着的薛霁安,他不知何时也来了,他仍旧清瘦,眼神沉静内敛,站着那里默不作声注视她。   叶兰亭想到她刚见到他的情形,那时候他还是个又黄又瘦像跟竹竿一样的少年,现在,他淬炼得清风霁月,一表人才,几乎可以堪当她的副手,在她累了倦了时,帮她撑起村里的一切杂务。   叶兰亭又看向妮妮,妮妮也长大了好多,她刚被叶兰亭接到家里来时,还是个瘦得黄豆芽一样的小女孩,现在,她已经成了周老先生的得意门生,会自己做实验研究新东西了。   叶兰亭的目光不停,一一从哑娘,刘铁柱,刘老翁,刘大娘,杨二婶这些人的身上一一扫过。   她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惶惑,不解,和慌乱。   他们不懂,为何好端端,村长就要离开他们了?   叶兰亭心头一叹,敛下眼眸,转身,对着那宦官,抬起手,将手中的书信撕成了碎片。   “哎!叶姑娘,您这是何意?!”老太监急了。   叶兰亭微微一笑,道:“请您回去转告他,愿他山河锦绣,世代延绵。我习惯了待在大古村,喜欢这里的生活,喜欢这里的村民,也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我已不适应天京的生活,就不去京城了。”   对方哑然,许是根本没料到叶兰亭会是这般反应。   叶兰亭说完,转头吩咐:“送客人们离开村子吧。”   便头也不回朝叶家院子走去。   村民们看着村长的背影,回过神来,面面相觑,良久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老太监望着叶兰亭的背影,心下遗憾,这么大好的机会,这女子怎就不知好好把握呢。   ……   叶兰亭回到叶家院子,看着宁静的小院,青石堆砌的围墙,夜空中一弯明月郎朗,屋檐下的墙角还有当初的蒙学班在这里上课时留下的黑板。   隔壁厢房,阿婆早已睡下了,老人家身体不好,即便睡着了也偶尔会发出两声咳嗽。   叶兰亭轻脚走进厢房,给阿婆拉上被子,才重新出来。   她回到自己的卧房,合衣躺到床上。   她睁着眼,根本没有睡意。   她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开游戏界面。   界面上显示,她的声望值,财富值,贡献值,都已经在逼近满级临界点。   叶兰亭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或许明天,或许明年,也或许是更远的十年后,这个数值就会满条。而她,将会在完成建设大古村的任务后,回到属于她原本的世界。   叶兰亭对大古村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有了深厚的感情,可她也没有忘记过,自己本来就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终究……是要回到那个世界去的。   作者有话说:   不要慌!后面还有几万字番外,重要配角的事会交代,大古村的传奇还会继续。   番外主要为了增加女主回现实世界的支线,因为与古代无关,所以才在番外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