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代文后妈我不当了[六零]   作者: 四时酒   简介:   苏葵穿进一本年代后妈文中。   男主正为了照顾前妻留下的三个孩子和她相亲,他老娘撒泼打滚说她虐待孩子,三个孩子一心惦记亲妈,拿她当黑心后妈。   按照剧情,接下来她会紧抱男主大腿,替他料理家务,照顾他年迈的老母,辛辛苦苦将三个孩子教养长大,避免他们走上反派的凄惨道路。   最后,男主功成名就,苏葵成为他背后的女人,孩子也终于被她的真情打动,承认了她。   苏葵:……是生活不够苦还是搞事业不香?要照顾他极品老娘,还拉扯三只白眼狼?   这保姆,呸,这后妈我不当了!谁也别拦着我搞事业!   考大学,写文章,做翻译,搞外交,就是六十年代,她也是最强的崽!   苏·冷酷无情大魔王·葵:当后妈,只会影响我学习的速度!   ※※※   苏梅重生了,回到堂姐还没有和堂姐夫结婚的时候,苏梅心中狂喜,只要自己取代她,将来就是将军夫人!   只是后来看着堂姐考大学,被人称为最美外交官,再看看自己,丈夫不爱孩子不亲,她不明白,同样是当后妈,她怎么就这么失败呢?   【阅读指南】   1.女主苏爽文,不爽你打我(bushi)   2.日更选手,有事必定请假   3.架空文,勿考据   内容标签: 女强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葵 ┃ 配角:陆成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如搞事业!从大学生到外交官   立意:自立自强  ​ 第1章   一九五九年,和平公社,清湖大队。   这会儿队里的人刚上完工,在公共食堂里吃午饭,听见周家那边吵起来,有些还端着碗就过来看热闹了。   “二娃,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是不是,向长辈动手你还有理了!”   “打她咋了,她打人孩子不得还手?这女人好狠的心哦,我乖孙这么小的孩子都打,大林,这样的恶毒婆娘,咱家可不能要啊!”   “妈,您就别添乱了——”   “爸爸,我要妈妈,呜呜……”   苏葵是被一阵哭闹声所吵醒的,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脑勺突突地疼。   她明明记得,自己出门参加面试,却遇上了车祸。那样惨烈的车祸,是绝不可能生还的,而现在她不仅活着,脑海里还多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   苏葵长叹三口气,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穿书了,穿成了一本年代文里的后妈。   原主也叫苏葵,父亲是个烈士,从小就是母亲将兄妹两个拉扯大,过惯了穷日子。前段时间大哥结婚几乎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经济跟不上,于是就动了辍学的念头。   这时在部队当兵的周建林回来了,他媳妇儿跟人跑了,留下三个孩子没人照顾,家里只有一个年纪大的老娘,他又常年不在家,急需给孩子找个后妈,两人就这样搭伙结了婚。   事情到这里都还是正常的,然而后续剧情直让人火冒三丈。   周建林有两子一女,原主想着孩子养好了和自己亲生的也没两样,对他们掏心掏肺。但架不住三个孩子一心惦记亲妈,家里还有个极品婆婆天天煽风点火,怂恿将她这个“外人”赶出去。   周建林下不了狠心管,苏葵想着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接受,忍着他们的冷漠与恶语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期间又经历了孩子亲妈找来发生伦理大战,周建林升职后一大堆人跳出来指责苏葵配不上他,继子女不服管教,一心在反派的道路上越奔越远等一系列事情。   而苏葵始终没忘记教导他们,后来老大误入歧途,生死关头她甚至豁出命去替他挡了刀,三个孩子好像终于被感动了,最后拉着她的手“情真意切”地喊了一声妈。   苏葵收获了男主的爱,孩子也承认了她,哪怕她因此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加上多年操劳身体彻底坏掉,她也觉得作为后妈,她圆满了。   别人提起她的时候只会感叹一句“周夫人这女人命真好,当年运气好嫁给了周上将,几个不是亲生的儿女也这么孝顺。”   苏葵过完所有的剧情,心里就只剩“憋屈”两个字,尤其是这本书的名字,居然叫《后妈的躺赢生活》?   苏葵:“……”   如果最后英年早逝躺在棺材里才算赢了的话,那好像也没错。   外面的哭闹声也让她明白了现在的时间点,正是周建林回家跟她相亲的时候。   今天两人见了面,双方都没什么问题,就差定日子了,然而周建林的二儿子周二娃非常不满这个后妈,私下骂苏葵让她滚,苏葵没答应他就将苏葵推倒,却向周建林告状说苏葵打她。周老娘抓住这个由头,开始撒泼打滚说苏葵虐待孩子。   苏葵摸着后脑勺,难怪她头这么疼。周二娃下了死力气推她,她又没防备,直接让她撞在柜角上晕了过去,再醒来身体里的芯子就换成她了。   原剧情中也有这件事,当时苏葵体谅他们没了母亲,也想大家以后是一家人,得好好过日子,认了这件事还向他们道歉。最后也不过得到了周建林的愧疚和周老娘的一声“假好心”的评价。   而狠毒后妈的名声是传了出去,导致后来三个儿女对她不好,大家还会说一句这就是报应,谁让她当年虐待孩子来着?   所以,按照剧情,她就要嫁给这个名为找个老婆实则找个保姆的男主,照顾他的极品老娘,拯救他的反派儿女?最后再收获白眼狼套餐加短命大礼包一份?   苏葵怀着对剧情的憋屈感猛地翻身坐起,我可去你的吧!   这年代文后妈,我不当了!   现在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外面那个造谣诬陷她的小崽子!   ……   “你说葵花平时挺老实一女娃,心咋就那么坏呢!她二婶,你咋说?”   “说啥呀,又不是自己亲生的,还不是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这后妈的心毒着呢!我跟你说,其实葵花她平时……”   吴莲英正说得唾沫横飞,却忽然哑火了。   问话的人是这队里有名的长舌妇,赶紧追问:“咋了咋了,接着说呀,你说葵花她平时咋了?”   “是啊二婶,我平时怎么了?后妈的心有多毒,我也想知道。”   吴莲英脸色僵了僵,那站在门口微笑着的不是苏葵是谁。   说人坏话被人听见,吴莲英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讪讪开口,“葵花,你醒了啊。”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闻风而动:“葵花,这到底咋回事啊?”   周建林看见苏葵,松了一口气,走过来关切道:“苏葵同志,你还好吗?”   坦白讲,周建林本人生得不错,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一身军装穿在身上,更显身姿挺拔,也难怪苏葵对他倾心。只是他对苏葵再好,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孩子。   “这不没事儿吗,还装晕不起来!”苏葵还没回答,周老娘就嚷嚷开了,“大林啊,你别让这女人骗了,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周二娃也附和:“我就轻轻碰了她一下,根本没用力!”   周建林瞪他:“二娃闭嘴!”   “干啥叫我乖孙闭嘴,这婆娘……”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他们:“周安,你说我打你?”   听到这话,二娃,也就是周安愣了一下。农村里都叫小名,从没有人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   他看向苏葵,感觉这女人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明明之前都是一副哄着他的样子,现在竟然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奶奶说得对,她就是在装,等以后进门了,只会虐待他们。   周老娘也被她的态度气到了,指着周安胳膊上一道青紫的痕迹:“你啥意思,这不是你打的?”   苏葵看了眼,面不改色:“我没打过他。”   周老娘这人,特别喜欢演戏,一个农村家庭,硬是搞得跟宫斗剧似的。她对苏葵的愤怒和厌恶是实打实的,要不是知道真相,她都要信了。   而且不仅会演戏,还够狠心,为了增加可信度,连亲孙女也能算计。   看见苏葵竟然否认,周老娘一抹眼泪,跟唱戏似的哀嚎起来:“你个烂了心肺的,你打我乖孙你不认,好心让你抱宝丫,你又下死手掐她呀你——”   果然,她从大娃手里把周宝丫抱来,一把掀开她的胳膊,上面也是一片青紫,周宝丫哇哇大哭,人群一片哗然。   周宝丫一岁多,刚会说话不久,瘦瘦小小的一团,跟个婴儿似的,那伤痕在她手上就格外触目惊心。   连周建林也不由得看向她。   吴莲英终于找到机会,尖着嗓子道:“葵花,这真的是你做的?你咋能这样——”   “闭嘴!”   苏葵脸微沉,前世她父亲也是军人,总有人说她特别像他,平时笑眯眯的温和可亲,严肃起来特别吓人,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   吴莲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猛地失了声,想找补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没再理会吴莲英,转头问周安:“我打了你和周宝丫?”   “咋,就是你打的!”   “什么时候,在哪里,用什么打的,谁看见了?”苏葵快速发问。   “就、就刚才!”周安被她问得有些慌乱,连忙大声回答,“堂屋那儿,你趁我爸不在拿根棍子打我,你、你还掐宝丫!”   “大哥!我大哥看见了!他也在!”眼见斗不过这个坏女人,他下意识寻求外援。   苏葵也注意到,这个从一开始就没开过口,像在旁观闹剧一样的半大少年——周平,这个原主曾经豁出命去救才换来一声妈的好大儿。   此刻,他看着小声哭泣的周宝丫,看了看苏葵,又看了看周安,冷淡地点了头:“对,我看见你打人。”   就是这样,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会对原主实施冷暴力,会在周二娃栽赃的时候毫不犹豫站在他这方,毕竟只有弟弟妹妹才是他真正的亲人,苏葵这个恶毒的后妈活该被打倒。   苏葵不是原主,没打算讨好他们,所以只是冷静指出:“你家厨房柴房都在后面,院子里一根柴都没有,我没出过屋,上哪找来一根棍子打人?”   刚才她结合记忆已经把他家的分布过了一遍。   周安脑子一懵,毕竟年纪小没想太多,只能下意识开口:“反、反正就在堂屋,就我爸他们在院子里那会儿……”   “堂屋里只有桌凳。”苏葵提醒。   周二娃慌了:“凳子,对,那你就是用凳子打我……”   “够了!”周建林一声怒吼。   苏葵看向他,周建林是当兵的,侦查能力不弱,哪能察觉不到这错漏百出的谎话,厉声喝道:“二娃!还不快给你苏阿姨道歉!”   周建林有心找台阶,苏葵却没打算就这样算了。   她伸手向周宝丫,周老娘把宝丫抱得死紧:“你想对我孙女干啥?”   苏葵从兜里拿出一块糖,这糖本来是打算给他们兄妹的,谁知还没送出去就发生了这事儿。   “宝丫,想吃糖吗?”她的目光带着柔和。   三兄妹中,老大十岁,老二八岁,宝丫年纪最小,还不太记事,也是最容易养熟的。可惜从小到大,从奶奶到哥哥,都给她灌输苏葵是个抢了他们亲妈位置的恶毒后妈,所以她对苏葵的敌意不比两个哥哥少。   这会儿她还是个小孩子,抵抗不了糖果的诱惑,加上苏葵的表情太有欺骗性,于是伸手去接。   周安怒瞪她,周老娘正打算给她打掉,谁知苏葵忽然上前将糖放在周宝丫手里,然后轻声开口:“宝丫,奶奶掐得疼不疼?”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制霸八零演艺圈》,点作者专栏可见,康康我的预收吧~   文案:   表演系学生苏明月穿越八十年代,随身还带着一个演技系统。   原主亲爹死了,妈准备改嫁,家里穷得叮当响,娘俩饿得昏过去。   醒来的苏明月看着手里的半块烂红薯陷入了沉思。   好在系统及时提醒:宿主可通过演戏获取知名度,凭名气值在商城购物。   没办法,为了生存,苏明月只好把兴趣转为事业。只是她也愁,娱乐圈竞争太激烈,她这条咸鱼以前就打算在娱乐圈演演美人,当当花瓶这样子。   等等,这会儿是八十年代?   此时,国内影视行业才刚刚起步,国际荧幕上更是少有华人身影。   苏明月瞬间支棱起来了。   导演,这角色我能演!这舞我会跳!这打戏让我上!主题曲我也可以唱一唱——   至于国际影片,实不相瞒,外语我也不是不能说……   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来自华国小山村的女孩会站上那个至高的领奖台。她以无与伦比的美貌和高超的表演技巧,让东西方的审美趋于统一。她是东方明月,在她身旁,群星也会黯淡无光。   ——《时代周刊》评   系统:我一开始只是想让她演戏,谁知道她不仅在国内扬名,还把自己苟出了国际……   【阅读指南】   1.依旧苏爽文,金手指大过天,女主美貌苏破天际   2.架空时代,不涉及任何现实中的影视作品,都是作者自己写(bian)的 第2章   或许是攥在手里的糖果太过香甜,或许是苏葵的神情太温柔,让她有了依靠,周宝丫所有的委屈都有个发泄口:“疼!奶奶掐我!疼!呜,妈妈,我要妈妈——”   “瞎说啥呢你!”周老娘赶紧去捂周宝丫的嘴,看见周围人一副震惊的样子,她又把手缩了回来。   “小孩子瞎说呢!这是我亲孙女,我咋可能掐她?”   “那可难说。”苏葵看向周安,接道,“毕竟还有人自己打自己,然后说我打的呢。”   她又凑上去摸了摸周宝丫的头:“对吧,宝丫?”   受了委屈的人一旦被人安慰,眼泪是止都止不住,周宝丫打着哭嗝:“哥哥、哥哥打自己,奶奶掐我。”   她哭得十分伤心,一边哭一边挣扎着往苏葵这里扑,见苏葵没动,又转向周安,抽抽噎噎:“哥哥,赶走坏女人,妈妈、妈妈回来……”   她还记得哥哥跟自己说的话,哥哥现在怎么不理她?   事情反转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闹了半天,竟然是他自个儿打的。”   “不想要后娘也不用说人家葵花打人呐!”   “小小年纪就这样一肚子坏水……”   “周老太太教的吧,都狠……”   听到大家看似小声,实则听得清清楚楚的话,周安气得脸色涨红,狠狠地瞪了苏葵一眼。   而苏葵看向周建林。   周建林也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老娘和儿子。他常年不在家,和孩子相处不多,在他眼里,几个孩子就算有些小毛病,但心都是好的,可今天……   他躲开苏葵的视线,只用他那锐利的眼睛看着周安,沉声道:“二娃,跟你苏阿姨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是我自己打的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想要这个女人当妈!”   周安索性破罐子破摔,冲苏葵大声吼道,“这是我家,你滚出去,滚——”   周建林脸色黑沉如墨,当即举起手就要打。   周安梗着脖子流着泪,“你打,你打!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是没娘的孩子,没人心疼!”   周建林举起的手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周老娘也哭嚎起来:“我苦命的乖孙哟,没了亲妈来了后妈,亲爸也变后爸了——”   周宝丫也被周老娘隐晦地捏了一把,又哭了起来。   老弱小一起流泪哭,没理也变有理了,好像苏葵真虐待他们似的。   “算了吧葵花,二娃还小呢,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果然就有人看不下去,出来当和事佬了。   吴莲英刚才被苏葵呛得说不出话,心里正恼火,这会儿找到机会开口,也不顾她是苏葵娘家人的身份,张口就是:“就是,人家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不是二婶说你,你也有错,肯定是你对孩子态度不好,不然人家能这么对你吗……”   在苏葵沉静目光的注视下,吴莲英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想说话又不知道咋说,心里憋满了一口气。   大家这会儿吵吵嚷嚷,苏葵觉得后脑勺又开始疼了,还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周建林同志。”她走到周建林处,指了指自己的伤,“周安把我推倒,撞在柜角上,目前我还不知道伤势怎么样,有没有留下后遗症。我打算去县医院看伤,我的医药费是不是应该赔偿下?”   周建林点头,露出关怀之色:“应该的。我待会儿陪你去县里……”   “不用了。”苏葵拒绝,没等周老娘出声,又道,“既然几个孩子没有找后妈的意愿,家里老太太也不欢迎外人,我看这相亲的事到此为止吧。”   周建林早已是一脸羞愧,快速去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来。   “苏葵同志,我替二娃和我妈跟你道歉。对不起。”周建林从里面取出两张给苏葵,而后郑重道,“至于相亲的事,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啥医药费,她好好的要啥钱,咋不去抢呢!”周老娘一看那两张竟然是十块的,当场不依了,扑上来就要动手,“我打你个黑心烂肺的,还没过门就跟人要钱,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大林一个月工资津贴才五十,这婆娘竟然就要了一半!   周建林将周老娘拉住,只觉得脸皮都被人丢在地上踩。   苏葵没有丝毫负担收了钱,对周老娘道:“老太太,你再骂一句,就不是这个数了。对了,诬陷我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当事人来道歉?”   周建林想代替,代替得了吗?   周老娘死不开口,毕竟是亲娘,周建林也不好说。周安依旧是梗着脖子,在周建林的严肃目光下,才流着泪大吼一句“对不起”。   说完,他狠狠地瞪着周建林:“我就知道,有了后妈就有后爸,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不然这个家里有她没我!”   说完就撞开人群跑了出去。而周平深深看了苏葵一眼,跟着追了出去。   周老娘又要开始嚎,周建林歉意又无奈地看向苏葵。   像周老娘这种极品泼皮,是永远不可能认为自己有错的,对付这种人,拿她的钱,就像在她身上割肉。   于是她故意加了一句:“如果看病钱不够,我再来要。”   周老娘的哭喊都止住了,指着她的手都在哆嗦。   苏葵嘴角勾起,对看热闹的队员说道:“各位叔伯婶子,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大家都回去吧,待会儿还要上工呢。”   来看热闹的人可不少,农村里没什么娱乐,本就就指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过日子,今天的事不出意外,能在大队里传好几个月。   听了苏葵的话都大家有些讪讪,关心啥啊,就是来看八卦的,一开始还跟着骂她呢。   这会儿只好赶紧表明态度:“放心吧葵花,婶子们都看得真真的,不会乱说的。”   “对啊,葵花,这亲事没了也好,回头咱再找个好人家。”   “葵花,回去好好看伤啊。这读书的脑子可不能磕坏了。”   其中有假意有真心,苏葵都好脾气应了。   人群渐渐散了,苏葵也打算离开,解决了事情,她一分钟都不想在周家多待。   “不准走,把钱还回来!”周老娘缓过一口气,急急忙忙要拉扯苏葵。   “妈,您别闹了。”周建林拉着她,揉了揉眉心,他今天已经是心神俱疲。   “闹?你说我闹?”周老娘尖锐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儿大了,为了个女人,娘也不要了——他爹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   苏葵早就将两人的争吵声抛在脑后了,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吴莲英跟在苏葵后面,正想跟苏葵掰扯掰扯,谁知苏葵走得飞快,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她跑起来才跟得上。   吴莲英追得气喘吁吁,苏葵却忽然停下,她差点撞在苏葵身上。   正要开口骂人,却见苏葵转头,平静地看着她。   “二婶,今天的事大家都明白。”   “明白,明白什么?”吴莲英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人是你介绍的,今天也是你跟我妈说要来陪我,但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做啥了我!不就是几个孩子不听话吗,你好好养人家不得把你当亲妈?”吴莲英本来是很大声的,对上苏葵好像看透一切的目光,还是小声了下来,“你看看人家那条件,那可是军官!你哪儿吃亏了!”   苏葵“哦”了一声:“既然这么好,那让苏梅嫁过去吧。”   苏梅正是吴莲英的女儿,也是苏葵堂妹。   “那咋行!”吴莲英立刻跳起来,“小梅可是要考大学的!”   大队里就她们两个高中生,苏葵不读书,就只剩她女儿一个,那不跟金疙瘩似的。   苏葵笑了。   今天相亲本来应该是苏葵她妈秦晓兰跟着去,也应该商议好了才对外宣布,要是不成也不会耽误女方的名声。   谁知吴莲英非要自告奋勇陪着去,一路上碰见的人,人家一问她就大嘴巴说去带侄女去相亲,导致还没进周家,就有很多人知道了,所以刚才看热闹的来得那么快。   吴莲英开始给自己找补:“我还不是为你好,你二叔天天操心你的婚事,我不也着急吗!”   着急?是着急把她赶紧打发出去吧,最好名声再坏点,衬托一下她女儿。   苏葵的二叔和苏葵父亲是亲兄弟,在苏葵她爹牺牲后经过众人的推举当了大队的队长。他和吴莲英不一样,一直是个正直的老好人,也是他叮嘱吴莲英好好谈苏葵的亲事。   苏葵扬眉:“既然是为我好,那今天的事,我就告诉二叔了?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什么说,我、我懒得跟你说!”吴莲英脸色变了,转头就走,还一步三回头,生怕苏葵追上来。   *   苏葵暂时没空修理她,按着脑海里的记忆,找到了自己家——位于大队东边,临近村尾的一座土坯房。墙面的泥都有些脱落了,在她的记忆里这房子已经很有年头了。   院子门敞开着,一个女人正在水缸那里舀水,背影有些佝偻。正是苏葵的母亲,秦晓兰。   她一转头看见苏葵,连忙放下瓢走过来:“小葵,你回来了。”   苏葵还没回答,从屋里又走出来一个女人,比苏葵也大不了多少,是苏葵的大嫂李桂珍。   李桂珍看见她,脸上带着笑,赶紧上前来问:“小葵回来啦,相亲咋样,成了没有?”   秦晓兰也看着她。   苏葵摇头:“没有。”   “啥!怎么没成呢?”李桂珍脸上的笑没了,赶紧追问,“这都上门了,不是就差定日子了吗?”   确实,按照本地习俗,男女相亲前双方都是提前通过气的。到了上门谈这一步,只要没有什么大毛病,接下来就可以准备结婚了。   谁知道今天会出这种事呢?   见苏葵往屋里走,李桂珍就想拉住她,却被苏葵错开。   秦晓兰也急了:“小葵,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苏葵的爹苏永年早年战场上牺牲了,那会儿苏葵才几岁,家里内外全靠秦晓兰一个人,把他们兄妹两人拉扯大。四十岁的人眼角沟壑深深,皮肤粗糙,头发半白,看起来已经像五六十的人了。   “妈,你别急,我没事儿。”苏葵给自己做了很多心里建设,这会儿才能喊出这个称呼来。   苏葵让秦晓兰坐下,用搪瓷缸子给她倒了水,这才不带任何情绪地将今天的事讲了一遍。 第3章   “他家怎么能这样!”秦晓兰气得手指都在哆嗦,“小葵,这亲咱不结了,不结了!”   她又急急忙忙要来看苏葵的伤:“让妈看看,别撞出什么毛病来!”   “不结了!”李桂珍猛然反应过来,“不行啊妈,不结婚难道让小葵留在家里?咱家可供不起啊!”   苏葵看向她:“大嫂,我吃你的饭了,花你的钱了?”   李桂珍噎了噎,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她说得没错啊!   虽然吃饭是在公共食堂,但家里哪样不需要花费?多一个人那就多一笔开支!   “妈,我看周家也没那个意思,就是小孩子不懂事,以后小葵嫁过去好好教就是了嘛!”   李桂珍见秦晓兰不为所动,又打起感情牌,“妈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实在是供不起小葵上学,她留在家里干活儿还不如嫁个好人家,起码过得好啊!”   秦晓兰抱着苏葵,眼泪簌簌地流:“妈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要不是家里穷,闺女也不会主动说辍学,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   “不嫁了,不嫁了,大不了妈养你一辈子!”她已经耽误了闺女的前途,怎么还能把她下半辈子搭进去。   李桂珍急了:“我和爱国还打算把这房子修一修……”   这钱可还指望着苏葵的彩礼呢。   “周家我是不会嫁的。”苏葵打断她,“至于我以后干什么,那是我自己的事。”   没等李桂珍说话,苏葵又对抱着她不放的秦晓兰说道:“妈,我去县医院一趟。”   “对对,是得去!”大队里连个卫生所都没有,只有公社才有,但苏葵想顺便去县城看看,为以后做做打算。   “妈陪你去!”   “去啥呀去,随便敷点药就好了,谁家没个磕磕碰碰的,去医院花多少钱呢,人家给的钱你还真用啊……”   李桂珍也不知道一贯内向的小姑子怎么就敢跟她呛声,但不妨碍她心头不满。   “大嫂,我没花你的钱,没用你的药,没让你送我去,你到底有什么不满?难道是怪我没把医药费留给你?不能吧?”   苏葵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心思,而后话音一转,微笑:“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有什么问题,是不是你负责?”   好话坏话都让苏葵说了,李桂珍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好站在一边生闷气。   秦晓兰也心疼亲闺女:“桂珍你少说两句,我陪小葵去县里看看。”   “您就待在家里吧。”苏葵拒绝了,秦晓兰还是硬要跟着,苏葵只好使出杀手锏,“妈,也不知道看多久,多一个人多花份儿钱呢。”   秦晓兰没去过县城几次,一听说花钱咬咬牙还是要跟:“妈啥也不吃不买!”   苏葵当然不能同意,带上人她怎么去考察?   后来她保证去县城后就去找她舅舅秦大军,才把秦晓兰劝住了。   出门要介绍信,她直奔大队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个大点的屋子,不过这屋子可是青砖瓦房,比她家强多了。   她二叔今天往公社开会去了没在,会计小王刚才也是看热闹的一员,这会儿看见苏葵,不仅给她开了介绍信,还把队里的自行车借给她。   苏葵真诚地说了谢谢,要没自行车,她就得搭牛车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呢。   *   “目前看,只是皮下血肿,不是什么大问题。”戴眼镜的医生拿着苏葵的检查结果,话音又一转,“不过不确定会不会有硬膜下血肿,造成颅内出血,建议留院观察。”   听到没什么大毛病,苏葵先松了口气,毕竟原主都直接撞没了,苏葵真怕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会儿还没有CT,并不能看到细致的结果,所以医生建议留院,确认她的情况是否会恶化。   “不好意思啊孙医生。”苏葵看见他的工作牌,“我是从大队里来的,我妈还在家里等着,实在不好留在这里。”   医生也知道这会儿农村家庭的不容易,好多人生病了连医院都不会去,就自己采点草药熬,苏葵能来县里的医院他已经很惊讶了。   他推了推眼镜,温声建议:“这样吧,我开点药你先拿回去,过两三天来医院复查。如果没问题就可以了。”   苏葵也是这么打算的。   开了药去交费,检查费加药费,一共六块七毛。   看苏葵不说话,收费的还以为她嫌贵:“妹子,你不是城里人,没法用公费医疗,这医药费可是不能少的!”   苏葵当然不是嫌贵,她只是对两个世界的物价差异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要是在她的时代,花个成百上千都是少的。看来周建林给她的钱真不少了,难怪周老娘一副要了命的样子。   苏葵爽快地付了费,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得赶在天黑前回去。   骑车回去的话要差不多一个小时,她的时间不多,所以苏葵打算逛一个小时就回去,下次倒可以早点来。   贺县并不大,并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只有低矮的房屋,街道并不是水泥路,只是铺平的黄泥路。墙上刷着标语口号,人们穿着单一质朴的服装,远远看去,好像一幅老旧的彩色照片。   虽然穿着朴素,但大家精神面貌却特别好,好似处处洋溢着热情,充满着干劲,呈现着这个年代特有的风貌。苏葵受到感染,脸上也不禁带上了笑。   她推着自行车往县城最高的建筑百货商店走,虽然头上包着药,但用了围巾包着,倒是看不出来。   “喂,秦文,你看,那是不是你表姐?”   苏葵刚进去,远处几个人指着她问旁边的一个少年。   被称为秦文的是苏葵舅舅家的儿子,正在读初三,今天是周末,他们几个同学约出来玩儿。   “她还住在你家呀?”   “她不是没上学了吗?”   公社有初中,但高中只有县里有一所。秦晓兰不忍心苏葵每天走几个小时的路,就让她上学时住在舅舅秦大军家。见得多了,秦文的同学也有认识她的。   秦文眯眼看了看也没看清,直接摆手:“管她是不是!”   听说她不读书回去嫁人了,就是说以后都不会住在他家了,他是无所谓,不过他妈何春红烦她很久了,巴不得她走。   苏葵不知道这个小插曲,径直走进了商店。   大街上人少,百货商店里人可不少。左侧是卖碗碟文具的,旁边角落里还有收农民货的。中间透明的玻璃柜台里面放着各类布料和针头线脑,上面的货架上摆着鸡蛋糕、果脯等吃的,刚过年没多久,还有糖果在卖。好多小孩子拉着大人不走。   其他的苏葵暂时没看,只听见一声声的“红糖八毛八,票给我”“两尺布,结婚用的是吧,布票呢”“暖水壶上二楼,券拿了没有”……   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或许是苏葵站了好久,售货员直接喊道:“同志,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挡道啊!”   苏葵倒是想买,现在的家里穷得什么都缺,可她没钱啊!周建林是赔了她钱,看了病还剩下很多,可苏葵不想贪他的便宜。除了医药费她并不想跟他再有牵扯,剩下的钱是要退回去的。   而且这年头光有钱没用,还得有票。粮票肉票油票布票,没有票拿着钱也花不出去。   售货员还要说什么又别的顾客打断,人太多了苏葵赶紧走开。二楼是日用品,要靠工业券才能买,她是不打算上去了。   苏葵叹了口气,家里太穷,没钱没票,怎么才能改善这种困窘的状况呢?   出了商店,旁边就是邮局,苏葵刚才就把车停在这中间空地上。   邮局里人倒是不多,门口就只有一个大爷,坐在凳子上,正翻着张报纸边看边嘀咕:“这报纸咋回事,不写新闻写啥论文,看都看不懂。”   苏葵心头一动,把车重新放好,上前问道:“大爷,这报纸能借我看看吗?”   李大爷抬头,眼前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明显缝补过几次的衣服,但明媚的样貌却遮掩不住。见她态度礼貌,李大爷就把报纸递了过去:“读过书?”   “读高三呢。”苏葵接过,又道了谢。   “哟,还是高中生!”李大爷来兴趣了,“那你还是我家卫民的同学哩!”   这时候高中生并不多,县城里就一所原来小学改建的高中,说是高三,其实就一个班,大家都认识。   这个卫民应该就是原主的同学了。   这下他对苏葵亲近不少,见她在看论文,也拉开了话匣子:“你看看,以前报纸上都是啥新闻的,这下多了什么文学周刊,我们老百姓懂啥子文学嘛!”   苏葵手里拿着的《北方日报》属于国家新闻媒体,发行覆盖全国,以前她在学校老师那里看到过。   如李大爷所说,报纸多了一个名叫文学周刊的版面,上面刊登了一篇文学论文,作者是陆子光,京大教授。   苏葵只看了大概,目光落在了论文最后的投稿征文上,心里一动。   她问李大爷:“大爷,这报纸有多的不,我买一份?”   “多的肯定有,不过你有订阅证没?”   “哈?”继钱和票后,苏葵又被证挡住了。   报纸发行是有数目的,各个机关单位凭证领取,剩余的都放在邮局,可以零售,但也是卖给各个单位的,大队里都不知道订没订。   李大爷也没为难她,直接大手一挥:“这张你直接拿走,送你了。”   “那可不行。”苏葵摇头,“您说多少钱,我买下来,可不能占您便宜。”   李大爷乐了,这是个好女娃。   “行,大爷也不跟你多说,五分钱一张,就挂在咱邮局名下。”   邮局西南角是个木质的柜台,上面放着几摞报纸,李大爷一边翻一遍又问:“还有前几期的,要不要?”   苏葵点头:“要!” 第4章   最后,苏葵花了三毛钱买下了几期报纸,到家时天都快黑了。   远远地看见秦晓兰站在门口,这么冷的天,也不知等了多久。   苏葵心中微微泛起暖意,秦晓兰看见她连忙上来帮她推车,顾不上苏葵问她冷不冷,着急问:“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事,医生开了点药,让我过几天去复查。”苏葵把车停在院子里,天已经晚了,只能明天去还。   秦晓兰松了口气,想再问又想起苏葵可能还没吃饭:“饿了吧,妈给你端了饭回来,我去给你热热,你先进屋去。”说着就跑进了厨房。   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煤油灯,旁边坐着一个皮肤微黑的的青年,正是原身的哥哥,苏爱国。   苏爱国看见她进来,站起来喊:“小葵。”   大队的人并不在一处上工,小葵的事儿他还是回来才知道的。   李桂珍就站在他旁边,看见苏葵,暗地里推了推他。   苏爱国上前一步,关切道:“小葵,你头上的伤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在李桂珍不住地暗示下,嗫嚅着又接了一句:“……花、花了多少钱?”   说完,他整个脸都红了,低下头不敢看苏葵。   苏葵挑了挑眉,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大哥怎么问这个?”   苏葵是明知故问,李桂珍的小动作她都看到了。   “我、我就是关心一下……”苏爱国是个老实人,说不来谎话,何况是面对自己亲妹子。   就知道这男人靠不住,李桂珍狠狠在苏爱国后腰上掐了一把。   她挤出一个笑来:“小葵啊,你大哥也是关心你,那么多钱在身上,这万一掉了咋办,这还是……”   “掉不了,我拿得好好的。”苏葵微笑,像是没听出她的意思,“花了医药费,剩下的我得给人退回去呢。”   “退、退回去?!”李桂珍急眼了,“这不是给咱家的钱吗,这咋还要退回去?”   “大嫂,纠正一下,这不是给咱家的钱,是赔我的医药费。”苏葵刻意加重了“我的”两个字。   “不退,不能退!”李桂珍是真急了,“那不是你对象吗,给你的怎么就不能要了?”   “我们两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苏葵提醒她。   “你都上门了还没关系!”李桂珍不自觉加大声音,“这亲他家不认也得认!他要不认,我上他家闹去!”   苏葵拧眉:“我已经跟周建林说了,相亲到此为止。”看来他们根本没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   “你都上了人家的门儿了,那就是人家的人,你不跟他以后这谁敢要你!”看苏葵冷淡的样子,李桂珍气不打一出来,“你知道今天的事有多少人看见了吗,咱老苏家的名声都让你丢尽了……”   “桂珍!”见李桂珍越说越不像样,苏爱国连忙制止。   “喊我干啥,我说的是事实!”   苏葵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吵起来了。”秦晓兰端着碗进来。   “妈——今天小葵的事儿闹那么大,咱全大队谁不知道啊。”李桂珍拉着秦晓兰的手坐下,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你说她不嫁周家,以后咋办?咱们老苏家以后咋抬得起头……”   “大嫂,觉得老苏家拖累了你,你可以离开。”苏葵侧身让开,不带一丝感情,“门在那里。”   李桂珍愣住,好一会儿才指着苏葵:“我是你大嫂!你、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说着她就开始哭天抢地:“我这是为了谁呀我,好心没人领情,竟然还赶我走,你们老苏家就是这么欺负我的,既然不欢迎我,我、我回娘家去……”   苏爱国拉着她不知所措,只知道喊桂珍,秦晓兰也着急,替苏葵解释:“桂珍,小葵,小葵她不是那个意思……”   “妈,我就是那个意思。”   李桂珍的哭声戛然而止。   苏葵坐下,看着那一大碗玉米糊糊,上面还卧了一个荷包蛋,舀了一口糊糊,不太好吃,但也没办法,她今天已经饿了很久了。   见苏葵就这样吃她的饭,李桂珍只觉得心里头一口气哽住提不上来。   她掐着嗓子:“行,我回我家去,你们老苏家我高攀不起!”   她这话明显是讽刺,谁不知道老苏家是这大队里有名的穷困户,要不是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她当初怎么也不嫁过来,是他老苏家高攀她李家!   她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她了解这家子,往常她一说走,还不到门口,这娘俩就得追上来留她。   可苏葵一把按住要起来的秦晓兰,又对苏爱国说:“大哥,大嫂要回娘家看看,你跟上去干什么,你也想去李家?明天不上工了?”   苏爱国下意识摇摇头,桂珍家一直看不起他,每次回去他都只有挨训的份儿。   于是导致李桂珍一只脚都走出门外了,还没一个人来拉她。   “苏爱国!”李桂珍胸口疯狂起伏,回过头来指着苏爱国骂,“你是死人吗!你也巴不得我走是不是?”   苏爱国不知道反驳,就在那儿杵着。李桂珍当然不会回家,她爹娘都是重男轻女的,要是知道她跟男人吵架回娘家,只会把她骂死。   “行,我不管了,谁的事儿都不管了!”没人给她台阶下,李桂珍只好自己找补,“以后这个家的事儿也别来问我!”   吼完她带了一肚子气回了屋,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苏葵淡定地吃着荷包蛋,眼皮都没动一下。   苏爱国看了看苏葵,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往屋里去看李桂珍。   吃了饭洗了碗,又安抚了惴惴不安的秦晓兰,苏葵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小,还没有她大学寝室的一半大,一半放着木板搭的床,另一半放了张桌子,一把椅子,几乎就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了。   虽然今天奔波了一天,可或许是穿书的事实在太过离奇,她尚且处在一种虚幻与现实之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苏葵索性拿出自己今天买的报纸,借着煤油灯看了起来。   今天看的那篇文章由于时间紧,她只是匆匆阅过。   打开报纸,副刊第一版就是京大教授陆子光的文章——《人民——文学植根的土壤》。   陆教授从文学的起源谈起,谈到从先秦文化到古代诗词,再到如今的文学创作,无一不深植于人民中,文学是人民的文学,文学创作永远离不开人民。   陆子光不负京大教授之名,用词精炼严谨,又透着一股端正之风,让苏葵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导师,也是位真正的学者大家。   文章处处充满这个时代的特色,他对文学创作的未来,是期盼的、热切的,却也是谨慎的,迷茫的。在苏葵看来,这是处于这个特殊时代的人之常情。   结尾他展望未来,也不禁发问,文学创作的未来究竟是怎样的?   苏葵看完,眼神却不由得落在文章右下角。   【文学周刊诚邀各界人士投稿】   【投稿须知:请在文章结尾署上您的真实姓名,家庭住址,联系方式,方便我们后续将稿费寄往。】   “稿费……”在所有条款中,苏葵很快抓住了这条。要说她现在最缺的,那就是钱了。买报纸的三毛钱居然是她身上攒了一年的钱,买了报纸后,她是真的两手空空了。   县城一行也让她明白,在这个什么都处于在计划中的时代,她一个没钱没票没背景的人,想要谋出路实在是有点困难。   桌子上是原主的书,苏葵从里面取了一张崭新的白纸,这还是她给开学做准备买的。谁知道这书就读不下去了呢?   苏葵叹了口气,抽出笔展开纸张,端正有神的字迹行云流水般落在白纸上。   ——《对文学创作未来的合理展望》   *   第二日醒来,苏葵惊觉已经日上三竿。   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昨晚写着写着困意一下上来,一头栽下去就睡着了。   看了看桌上的文章,才写到一半,不过要写什么她已经有数,去县城前把它写完就好。   “大林,来找小葵啊,在屋里还没起呢,这睡得够久的。我催催去,你坐会儿啊——哎哟你说得对,这撞到头是得歇歇……”   李桂珍略带谄媚的话从外边响起,听这语气,和昨晚吵嚷发火说再也不管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周建林来了?   苏葵本不想再和他有牵扯,但大家显然不这么想。那就趁今天,把事情再说得清楚一点。   周建林挺拔身姿,站在那里好像一棵松树般,看见苏葵出来,他脸上带上关切:“苏葵同志,我来看看你,你的伤看得怎么样?”   “挺好的,没撞残。”   “小葵,怎么说话呢,人大林关心你呢!”李桂珍抢着要气氛活络起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想到书中原主那悲惨奉献的一生,或直接或间接都跟眼前这个人都脱不了关系,苏葵实在没什么好心情面对他。   李桂珍还想说什么,周建林却忽然开口:“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苏葵冷眼看着,不置可否。   周建林看向李桂珍,李桂珍想不同意也没法,一步三回头,还不断叮嘱:“那你们谈,好好谈啊,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堂屋大门开着,两人坐了一会儿不说话,气氛很是冷硬,最后还是周建林开了口。   “苏葵同志,相亲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第5章   “我妈和二娃的事,我很抱歉。”他也明白过来,她妈和苏葵是相处不好的,于是承诺,“你放心,以后等我的级别上去了,可以申请让你随军。”   他现在是连长,等升到副营级别,就可以申请家属随军。   “如果你同意,我这次回去就可以打结婚报告。”   “我拒绝。”苏葵同样坐得笔直,没有丝毫犹疑,“我以为我那天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随军?书中是有这么回事,可谁知道原主一等就等了五年呢?   丈夫常年不在家,家里一个老的,三个小的,做家务带孩子看老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压在原主身上。   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本应在学校里奋斗的年华,她都围着这一家子打转。然而那一老三小还是一口一个“懒婆娘”“恶毒女人”,就把她当个保姆似的。   苏葵想着想着,拳头就开始硬了,说话也变得不客气:“冒昧问一下,你想和我结婚,应该不是对我有好感吧?”   周建林想否认,在他心里,他对苏葵是有好感的,然而没等他回答,苏葵又接着问:“那你和我结婚是为了什么?照顾你的孩子?还有你妈?”   “不是——”周建林又下意识否认,可当初他不就是怕孩子没人照顾,才想着再找个人结婚的吗?苏葵这话不算错。   “苏葵同志,你家里的情况我都了解。”想了想,他才开口,带着郑重的语气,“如果我们结婚,以后我的工资津贴都交给你。”   “你的意思是,你付给我钱,我帮你照看老人孩子吗?”   苏葵笑了,这听起来仿佛是把家里整个财政大权都交给了她,原主当时感动于他的信任,为家里付出没二话。   可实际上呢,工资一寄回来,还不是全都花在他们兄妹几个还有周老娘身上,原主得到了什么呢?哦,得到了周老娘骂她“烂心肝的婆娘”,说她不给孩子吃穿,把着钱不给她这个老人,说她拿回去贴补娘家了。   周建林的工资听着是不少,可他有三个孩子!吃饭穿衣上学跟吞金一样,还有周老娘时不时嚷着这疼那疼,让原主给她买药。日子过得紧巴巴,原主有时为了孩子,一年连件新衣服都裁不起。   这就是他说的“掌握”财政大权。   苏葵下意识想推推眼镜,想起来这辈子没近视,就着手摸了摸头发:“如果是给钱办事的话,我建议你直接找一个保姆更划算,你按月发工资就行。人家拿了钱的,不会虐待雇主家的孩子,孩子也不会多个后妈,你觉得呢?”   说真的,原主还不如保姆呢,起码人家拿了工资那是自己的,苏葵是拿了钱还得花在“雇主”身上,等于打白工。   或许是苏葵说话太过直白,将这场因为两人“利益”而组成的相亲剖碎了摆在台面上,如果不是苏葵的家庭原因,她确实不必当什么后妈。周建林反而从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羞愧感来。   周建林比苏葵大许多岁,虽然苏葵的行事作风给人一种成熟感,但周建林认为她年纪还是太小,还不懂什么才是对她好的。   “苏葵同志。”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家庭有困难,我家庭也有困难,我们结婚,对双方都是好的……”   “抱歉,我可能没说清楚。”苏葵打断他,正色道,“我现在并不打算结婚,不管是你还是谁。”   周建林:“……那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读书。”简洁的话音脱口而出,这个答案好像早在心头一样,连苏葵都有些惊讶。   说完,她好像如释重负般,继而坚定说道:“我要继续读书,考大学。”   “那你的学费……”   苏葵站起身来:“我自己会解决。”   周建林像是怔住了,眼前这个说着读书,眼里好像有着光芒的苏葵,真的是他认识的苏葵吗?还是说他从来没有看清过她?   好半晌,他才轻声开口:“挺好的,读书挺好的。”   “如果——如果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不用了。”苏葵拒绝得干脆利落,她往门外走,又回头礼貌问,“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出门了。”   “哦,对了,钱要等我下次复查后再把剩下的退你。”   苏葵站在背光处,冬日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让她的面容有些朦胧,好似在梦中见过。   冥冥中他好像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不抓住,有些东西就要永远离他远去了。周建林下意识伸出手,苏葵却已经转过头走了。   他掩住心头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也踏出门。   “怎么就走了?”李桂珍一直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赶紧上前,“怎么样,谈好了吧?我就说这一家人……”   “没有什么一家人。”苏葵说得,“我和他已经说清楚了,以后我和周家没有任何关系,麻烦你不要出去乱说,免得多个长舌妇,丢你们老李家的脸。”   “你、你你——”李桂珍都不知道是该气苏葵骂她还是气她毁了这门好亲事,“这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去看周建林,周建林却一言不发,这下心里凉了半截。   说完,苏葵就推着自行车往大队去了,也不管李桂珍在原地跳脚。   ……   苏葵没想到她来大队的时间这么巧,不仅她二叔苏全福在,二婶吴莲英也在,还有大队里的会计和记分员。   吴莲英看见她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苏全福,生怕苏葵是来告状的。   苏全福只比苏葵父亲小两岁,两兄弟小时候特别亲。看见苏葵来,他连忙起来帮她推车:“小葵,二叔来推,你歇歇。”   “头上的伤没事吧?怎么不在医院多待两天?”   昨天他开会去了,早知道发生这种事情,他说什么也不能走!   苏葵笑了笑:“没事二叔,今天早上敷了药我已经好多了。”   苏葵能感觉到,他对原身的关爱不是作假,自然也不会冷眼相待。   别的不说,苏葵原本要叫苏葵花,苏梅也是花,是苏全福顶着压力给她们去掉了,就冲这改名之恩,苏葵也得感激他,毕竟谁也不想叫葵花啊!   “小葵,大队长可惦记你了,刚回来就说要去看你呢。”   说话的是会计小王,是个长相憨厚的青年。   “我看跟亲闺女也没差了。”旁边的记分员也笑。   旁边的吴莲英斜着眼嘀咕,可不就跟亲闺女似的,自己亲闺女没见他这么上心!   苏全福却不这么想,他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歉疚:“二叔要知道周家是那种人,怎么也不会叫你去,都怪二叔,差点害了你!”   虽然人是吴莲英介绍的,但也是他看过首肯的,谁知道会把小葵害成这样。这要是苏葵有个万一,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大哥!   这话吴莲英就不爱听了,周家怎么了?不就孩子不听话捣蛋吗,让他说得跟杀人放火了似的。不过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可不敢当着苏全福的面说。   “二叔,这是周家自己的错,怎么能怪您?”苏葵看吴莲英一副撇嘴不屑的样子,故意喊她,“是吧二婶?”   “啥?”吴莲英先是怕苏葵告状,后来没动静她还以为苏葵忘了,谁知道这会儿会忽然喊她。   苏全福在这儿她当然赶紧附和:“可不吗,都是他老周家的错……”   “诶,不对啊,莲英婶子,你昨天在周家可不是那么说的。”记分员钱大妹忽然开口。   她好似在回忆:“我记得你说小葵也有错,什么苍蝇不叮无缝蛋,什么后妈的心最毒……”   苏葵没想到这儿还有个神助攻,钱大妹对她眨眨眼,她跟吴莲英那是老早就有的矛盾,之前还仗着自己男人是队长,要抢她的位置。虽然没成功,但这仇她是记住了,这回可算让她逮着机会了。   钱大妹越说吴莲英脸越白,苏全福已经瞪大眼睛,指着她的手指颤抖:“你真这么说!这是你对孩子应该说的话吗?这是你当二婶能说的吗!”   “我啥、啥时候说过这话!你听她瞎说!”吴莲英想反驳,却底气不足。   钱大妹冷哼一声:“什么瞎说不瞎说的,这大队里又不止我一个人看见。”   她也不为难苏葵,指指会计:“小王也听见了啊。”   小王已经缩到边上去,可面对钱大妹的目光,憨厚的他不会说谎,只能老实点了头。   “吴莲英——”   “喊、喊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吴莲英也逆反了,“那我也没说错啊,她就没错吗她——”   “你,你还……”苏全福气得哆嗦,正想要发火,看见苏葵,又看见还有别人,硬生生把火憋住,“回去!回去跟你算账!”   “回就回!”吴莲英硬气地挺直腰板,她就不信了,苏全福还能为一个外人把自己咋样!   出门前她狠狠地瞪了苏葵一眼,谁知苏葵没生气,反而低着头说:“二叔,你也别怪二婶,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吵起来……”   这下吴莲英的眼睛是真的瞪圆了。 第6章   看苏全福发火将吴莲英带走,钱大妹悄悄给苏葵竖了个拇指。   苏葵因为受伤,暂时不用上工,回家时秦晓兰给她从公共食堂里带了个夹着粗粮的玉米馍,和上辈子做的那些粗粮馒头完全不一样,十分拉嗓子,苏葵吃得很艰难。   “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粮食收成越来越不好,食堂里也不做好饭了。”   以前多好啊,那是顿顿干饭馒头,还有鸡蛋吃。   秦晓兰边看她吃边叹气:“妈待会儿去你二叔那儿,看能不能再给你换个鸡蛋来,要是有红糖也给你要点。”   小葵受伤了,家里却没条件给她补补,都是她这个当妈的没用。   苏葵艰难咬完一口,就着水咽下去:“妈,别去了,我吃什么都行。”   吃完秦晓兰上工去了,叮嘱她好好休息。家里没人,苏葵终于有机会将整个房屋好好打量一遍。   屋子是苏葵她爷爷奶奶当年住的地方,二老临终的时候给两兄弟分了家,这房子就分给了苏永年,苏全福家则是另外申请地基盖的。   房子不大,光线也不好,全都是土墙,要是地震来了,苏葵怀疑坚持不到三秒就得垮。   厨房那些在院子里,苏葵没有看到任何吃的,甚至连锅都没有,就一个陶罐。   因为这个年代所有收上来的粮食全都得上交,统一分配,统一在食堂吃饭,家里的铁制品也全上交炼钢去了。   坐在书桌旁,看着它瘸了被垫起来的两个桌角和已经被用到掉瓷的搪瓷缸子,苏葵沉默了。   再不创收,别说学费了,连吃饭自由都没了。   苏葵猛然燃起了斗志,端正心神,一口气将剩下的文章收尾,又仔细誊写一遍,再三检查过后封好,就等着去县城了。   *   两天后,苏葵告别了秦晓兰,满怀斗志往县城去。即使自行车让人借走了只能搭牛车去,颠簸了两小时也没把她心里的斗志颠熄。   到了县城,苏葵没先去医院,而是直奔邮局。   看见李大爷,她笑了:“大爷,我来寄信。”   “是苏葵小同志吧。”上次他回去听卫民讲了,这孩子是个可怜的,家里条件穷啊,都最后一学期了,就这样不读了。   照他说的,苏葵填好地址,李大爷接过一看:“哟,寄往京市?”   苏葵也没什么好瞒的:“就您上次说的那个《北方日报》,我也写了篇文章给他们寄去。”   “你还能写文章?”不怪李大爷惊讶,卫民不是说这孩子学习成绩不好吗,李大爷担心,“这、人家能收吗?”   “您放心。”苏葵对自己很有信心,她前世就是读文学专业的,不知道查过多少文献,写过多少篇论文。   不过倒不是说她水平真的有多高,能和那些学者比肩。她真正的底气,是立足于未来的眼界,超过这个时代的知识储备,以及,对上一篇文章的投其所好。   李大爷见劝不住,也没办法,好歹是个念想。   将信寄出,花光了临走前秦晓兰塞给她的三分钱,直到医院,苏葵心情都很好。   “恢复得很好,伤口没有恶化,再敷几天药就没什么问题了。”   给她检查的还是上次那个孙医生,以为她是为自己伤好了高兴,苏葵说再见,他还跟她开玩笑:“希望再也不见。”   苏葵失笑,这个年代还是有很多淳朴可爱的人。   *   苏葵因为受伤,已经几天没上工了,这下伤好了,也没理由不去了。大队长是苏全福,也没让苏葵去挖沟种地,就让她跟苏梅一起打猪草去,大队里养着几头猪,需要猪草量不少,干满一天记六个公分。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件事。苏葵背着背篓拐到了周建林家。   周建林当初赔她二十块,两次看病总共花了十一块四,还剩下八块六。   苏葵到门口,喊了几声都没人答应,正准备下次来,却觉得好像有一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她的感觉一向敏锐,不经意间忽然转头,少年稚嫩的脸上带着些许被发现的惊慌。   竟然是周建林的大儿子,周平。   周建林不在家,那交给他儿子也一样。何况苏葵也不想再见他。   她向周平走去:“刚我喊怎么不答应?你爸在不在家?”   周平继承了周建林的高大,今年才十岁,站在苏葵面前,几乎要到她肩膀了。   此时他好像没听见苏葵的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眼里竟然好像有泪光?   好半晌他才声音低哑地说:“我爸带奶奶看病去了。”   苏葵觉得怪怪的,但也没在意,她把包着的钱递给他:“那你在也行,这是上次你爸赔我的钱,花了医药费还剩八块六,你数数,等你爸回家交给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苏葵摸不着头脑。   他没回答,低着头抹了抹,像在掩盖什么:“这是我爸给你的钱,你收着。”   “我只收我应该得的。”苏葵把钱塞他手里,“不是我的我要来干嘛。”   “好了,我走了。记得交给你爸。”苏葵完成任务,提着背篓就走。   “等等——”急切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周平追上来把钱重新塞她手里。   苏葵要给他,他倔强地摇头:“我不收。”   “上次的事情……我、我……”   苏葵“哦”了一声,很冷淡:“你是说周安把我推倒撞伤的事,还是你奶奶掐人嫁祸给我的事?”   “还是说——”苏葵看向他,“你帮周安作伪证说我打人的事?”   “不!不是,我没有……”周平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否认,又像是自责、懊悔,一句话说了半天不成句子,最后看着她,竟然带着哽咽,“对不起,是我们冤枉了你,对不起,是我的错……”   苏葵都惊了,这人是周平?   不得不说,今天周平的确是有些奇怪,在书中,他对原主一向是冷漠以待,有时候一个月连三句话都说不了,他跟原主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就是:“我妈回来了,请你离开,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要不是后来苏葵为他挡了一刀,他这辈子都不会开口叫她一声妈。   苏葵觉得有点意思:“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还记得周平追着周安出去的时候看她那一眼,带着冷漠,又带着敌视。在他身上,苏葵看到了将来那个会成为反派的“平哥”的样子。   可是今天,现在,这个未来在道上呼风唤雨的反派,竟然在这里流着泪跟自己道歉?   不过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苏葵已经没了,他就是说一万遍对不起也听不见,而现在这儿的她并不想再和他们家有任何牵扯。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他抿了抿唇,掩饰住刚才失控的情绪,尚显稚嫩的脸上带着郑重,“以后、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我会好好孝顺你,我给你养老。”   苏葵不置可否:“你爸没告诉你吗?我要考大学去了。”   “考大学!”周平抬头看着她,心里一阵说不明的恐慌。   她什么时候考过大学,她怎么可能考什么大学,这一切怎么都变了,不,不对,好像从那天开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读完高中,当然要考大学。”苏葵说得理所当然。   许是今天的周平太过反常,加上他又是书中人物,苏葵没真把他当个孩子,把钱重新递给他:“行了,你不用说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该赔的赔了,该还的还了,咱们以后就各过各的,互不相干。”   不知道是不是“互不相干”几个字刺中了周平的心,他不住摇头,眼里涌上水汽:“我呢,你再也不管我了是吗?”   “我想我们并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管你的义务。”苏葵冷淡,书中不是他跟原主说不需要你管吗?   既然这钱他不收,那就改天遇到周建林再给。苏葵打定主意,转头就走。   “妈——”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苏葵怔住。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试探:“我是说,我以后还能叫你一声妈吗?”   苏葵背对着他,“抱歉,我想不能。”   周平的眼神从希冀到慢慢失去光彩,眼眶微红,渐渐染上朦胧之色,浮现出很多他以为已经忘记的画面。   一下是她坐在床头守着生病的自己,一下是他在病床边守着老迈虚弱的她,一下又是眼前这个冷漠与他划清关系的人,虚虚实实,如坠梦中。   会不会,这真的是一场梦?   苏葵或许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有些事情,不是后悔就有用的。   她坚定了步伐,不会回头。   “妈——”忽然他冲上来,紧紧地抱住苏葵,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痛哭失声,好似要流尽所有没来得及流的泪水,说清所有来不及说的话,“别走,我错了,你别走——”   周平此时的想法奇迹般地和周建林重合了,那就是如果此时不留住她,有些珍贵的东西就将永远离他远去了。   不同的是,周建林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   比没有更可怕的,是拥有过,但没有珍惜,想要追回却已经没有机会。   何其残忍。   作者有话说:   或许这就是追妈火葬场叭,点烟.jpg 第7章   一个你一心对他好的人终于意肯回应你,只要原谅他,母子情深就在眼前。   可惜,她不是原主。   苏葵心中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很理智地告诉他:“我没有义务为你的未来负责。如果你真的需要母亲的爱,应该去找你亲妈。”   听说他妈蒋美琴是跟一个港城的富商走了,不过后来过得不好,又看见自己抛弃的前夫功成名就,跑回来试图打亲情牌,让三个孩子重新接纳她。   亲生母亲在孩子心中的地位始终是特殊的,不然这三兄妹也不会在她一回来,就要苏葵赶紧滚蛋了。   见他埋头不肯接受,似乎是在自欺欺人,苏葵神色越发冷淡:“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请离我远一点。”   “毕竟,我没有第二条命。”   这话一出,周平好像受到极大打击,脸色惨白,手也颤抖着松开,苏葵趁机离开,这次,没有人再追上来。   *   打猪草的地方是在大队西边的一个坡上,她到的时候,除了她和苏梅,还有好几个人也被安排了这个活儿。   苏梅看见她来,悄悄把她拉到一边:“你刚才去哪儿了?”   苏梅就是她二叔的女儿,比她小几个月,平时被吴莲英惯得有些娇纵。   原主是个内向的,虽然两人是堂姐妹又是同学,但平时还真没什么交情。   “没什么。”她蹲下身,用队里发的镰刀开始割猪草。   “什么没什么,我都看见了!”苏梅凑到她旁边,故意大声说,“你是不是往周建林家去了?”   她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苏葵,她直接问:“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   苏梅一下愣住,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没想到苏葵这么直接,一下点破她。   “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关心关心你。”很快她把那点不自然忽略了,“你去周建林家干什么,不是说不和人家相亲了吗,怎么又跑到人家去?”   就因为苏葵相亲这事儿,害她妈吴莲英被她爸训了一顿,两人吵得天翻。是她说周家不行不干了,结果她今天出门竟然看见苏葵又跑到周家去,就这还有脸怪她妈?   苏梅在想什么,脸上就直接表现了出来,都不带任何掩饰,反正苏葵是个傻的,从来没发现过。   “我去还他的钱。”苏葵说完,话音一转,“不过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谁、谁跟踪你了!我就是恰好看见了。”苏梅明显底气不足,连忙加大声音,“我就是想看看你他家去干什么!”   “那不还是跟踪我吗?”苏葵可不是原主,连好心恶意都看不出来,“我家在东你家在西,打猪草不从我家门口过,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苏梅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其实她今天早上本来是要去找苏葵算账的,谁知道就刚好看见苏葵往周家走,鬼使神差地,她就悄悄跟了上去。不过只是远远看见,怕被发现就赶紧回来了。   苏梅面皮薄,因为刚才她大声说话的缘故,好几个人都朝她们看了过来,这下她后悔死了。   好在苏葵说完就不搭理她了,自顾自地割猪草。可苏梅闲不下来,这次吸取教训,低声斥问苏葵:“周家怎么你了,这么好的人家你都看不上还想攀什么高枝?你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条件,人家什么条件,能看上你就不错了。”   “什么?!你说周家条件好,你想嫁过去当后妈?”她想小声,然而苏葵却不想了,她故意加大声音,让所有人都听见。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梅急得跳脚,看大家都看过来,脸色慢慢涨红。   旁边割猪草的是大队里的张大婶子,她听见苏葵的话当了真,连忙劝苏梅:“梅花啊,这周家可不能去啊,你看他家老太太干的事儿,多磋磨人呢,他家还有三个娃呢!”   看更多人看过来,苏梅更是觉得脸皮都让人掀了,一时间口不择言:“去什么去,我才不会去!你以为人人都跟苏葵一样,穷得卖给人当后妈!我可是要考大学的!”   看见众人震惊的目光,苏梅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她狠狠瞪了苏葵一眼,把篮子一扔,猪草也不打了,直接跑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苏梅一路走,一路骂苏葵,也不知道她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以前闷头闷脑的,今天竟然会跟自己顶嘴!   “报应,活该,没钱读什么书,成绩那么差读什么书,当后妈便宜你了!就应该嫁到人家去伺候一家老小,一辈子劳碌命!”   她骂骂咧咧,没注意到脚下有藤蔓,一下被绊倒,滚了好几圈,猛然磕在一块大石头上,晕了过去。   *   苏葵一开始连打猪草都不像样,毕竟她从来没干过。只能看着别人跟着学,别人麻溜地割了一茬又一茬,她半天割一丛草。   打了半天猪草,腰已经完全直不起来了,手也开始痛了。由于蹲得太久,站起来脑袋晕晕的,感觉天旋地转。   苏葵重重地喘了口气,原主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常年营养不良,力气又小。而她自己呢,虽然在农村陪外公外婆待了不少时间,但真没干过这种活儿。   读书!还是得读书!   比起体力劳动,她还是更适合脑力运动。   就是她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从学校退学了,看来得找个机会再去学校一趟,看怎么让她接着读。   正想着呢,远远看见秦晓兰一路跑来:“小葵,快回去,你老师来咱家找你了。”   苏葵没想到,这机会来得这么快。   *   陈远兴坐在苏葵家里,打量着屋里的情况,心里很是沉重。一直知道苏葵家里有困难,但看到这种情况,他心里还是一阵唏嘘,也难怪孩子说什么也不读了。   “陈校长?”   听见苏葵的声音,陈远兴站起来:“苏葵同学。”   苏葵没想到陈远兴亲自来了,他是学校的校长,也是教他们的数学老师。对原主退学很不赞同,曾经说过他来负担苏葵的学费,让苏葵继续读。   原主当然不肯给人带来这么大的麻烦,陈远兴劝了许多次,原主都不接受。   等苏葵请他坐下,陈远兴才斟酌着开口:“苏葵同学,你是真的决定要结婚吗?你还有一学期就要高考,你的未来,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陈远兴旧时也是书香门第,一直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他是不赞同女孩子早早为了家庭牺牲学业的,不然这次也不会亲自上门了。   本来他都做好再次被拒绝的准备了,谁知苏葵却笑道:“校长,我没打算结婚,也没打算相亲,我准备继续读书。”   “什么?”苏葵答得太快,陈远兴怀疑自己听错了,上次自己钱都塞她手里了,她都不肯再读,这回都说要相亲了,竟然改口了?   苏葵看着头发秃顶的老校长摆出震惊的脸,又是一笑:“我说,我要继续读书。”   苏葵能理解校长的一片苦心,他教书育人从来都是有教无类,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她更能理解原主,毕竟原主的成绩一向不好,在班里属于垫底的存在。这样的成绩考什么大学呢,考上又得花多少钱?这让她怎么能接受别人的钱?   “好好,读书好,你想通了就好。学籍学校里还给你保留着,回去你就能接着读。”陈远兴觉得这真是意外之喜,然后下意识去看苏葵的母亲秦晓兰。   秦晓兰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苏葵说她要读书,一时有些震惊,她当然也想小葵考大学,可家里哪来的钱呢?   陈远兴看懂了秦晓兰的为难,连忙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来:“苏葵同学,这是我们学校几个老师一起凑的钱,不多,你先拿着。”   这钱他早就准备好了,要是苏葵愿意读书,就当她的学费。要是她实在坚持嫁人,那就当老师们给她添妆,他们是知道苏葵家里困难的。   秦晓兰连忙摆手:“不不不,校长,我家小葵的学费,怎么能让老师出钱!”   苏葵也推回去:“陈校长,这钱我不能收。”   陈远兴以为她又反悔了:“苏葵同学,你听老师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业,读个大学,对你的将来……”   “陈校长,书我肯定是要读的。”看陈校长急了,苏葵连忙保证,“至于学费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陈远兴不信。   “我给报纸投了篇文章,如果过了我就有稿费了。”   陈远兴比李大爷还惊讶,毕竟苏葵可是他的学生,但他很照顾苏葵的自尊心:“这报纸投稿得要多久,钱也不知道有多少,要不你看这样,这钱当老师借你的,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怎么样?”   “校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回去读书的。”苏葵谢过他的好意,又保证道,“要是没有,我再找您借,怎么样?”   看孩子这么有信心,陈远兴也不忍打击她。走前还一步三回头,叮嘱她有困难一定要去找他。   解决了学籍的事,苏葵松了口气。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学费。也不知道寄出去的稿子怎么样了,希望能有好消息吧。 第8章   京城大学,文学研究所。   “小董,有你们的信——”   傍晚时分,邮差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给倦怠中的研究所带来了一丝生气。   “怎么这会儿还有信来?”董其民放下正在收拾的书本,走了出去。   邮差把信件递给他:“本来今天是不来了,我路过邮局刚好听见有你们的信,顺路给带来了。”   这片的信他送了好几年,董其民和他早就熟了。闻言笑道:“这信来得还真是巧,我刚准备走,要晚一会儿就得等下周了。”   自1956年始,《文学周刊》由华国作家协会改为京城大学文学研究所主办。   董其民是京大学生,时任研究所所长的陆子光就是他的老师。从大三开始,每周一到周五他就在这里当编辑,负责审核稿件。   谢过邮差,他回到办公室,还有几个学生没走,看他拆开信封,问道:“董师兄,是有投稿吗?”   “对,我看看是哪位老师写来的。”   《文学周刊》创刊五年,然而收到的稿件却并不多。主要是因为这个年代识字率太低,普通人甚至连小学也没上过,大学生更是寥寥无几。   而且即便是大学生,要在这样的期刊上面发表文章也需要一定水平。所以来投稿的,主要是各个大学的老师,家学渊源的学者。说到底文学界就那么大,久而久之,这些人他都认识。   董其民展开信,端正舒朗的字体映入眼帘,他既赞叹又羡慕,他练字多年,却离这样的大家之风还差得远。   再一看题目——《对文学创作未来的合理展望》,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准备拜读这位老师的大作。   “当前文学作品存在主要服务于政治,体现了实践与革命的结合,存在形式单调,功能单一的特点……”   董其民回想起如今的文学作品,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忍不住往下看。   “……将由革命历史文学转向新时期文学,诗歌、散文崛起……注重人道主义,自我的、内在的体现……”   随着作者的展望,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文学的辉煌,看到了百花齐放,各类文学思想的碰撞融合。看到后面,他情不自禁拿起笔,想将这些观点记录下来。   看他看得入迷,旁边人忍不住问:“师兄,到底哪位老师写来的呀?”   董其民恋恋不舍地从文章中抬头,脑袋一拍:“瞧我这记性!”   看文章看得忘了作者,不过这样好的文章,肯定是那几位学者写来的吧。   一看投稿人——苏葵?董其民懵了。   “你们知道,哪位老师的笔名是苏葵吗?”董其民忍不住问。   一位师妹笑出来:“董师兄,你傻啦,投稿是要附真名的。”   也就是说,这个苏葵就是作者的真名?他从来没听说过啊!难道是哪位没听说过的老师?   董其民再仔细看地址——贺县和平公社清湖大队。   不是大学里寄出来的?董其民更懵了,师妹走过来,提醒道:“也许填的是这位老师家里的地址呢。”   董其民悟了!他拿起稿子就走。   “干嘛跑这么快?”师妹在后面问。   董其民扬声答:“我得赶紧给老师送去,这篇文章他肯定喜欢!”   作为老师的学生,又是编辑,老师的上一篇文章他可是看过的,这篇文章可不正写在老师想看的点上吗!   *   “老师——”   老师家就住在京大分配的筒子楼里,他刚到门口,校长郑云和就开门出来,笑眯眯地问:“小董啊,喊你老师干什么?”   董其民赶紧问候校长,把信拿出来:“有老师给我们周刊投稿,我来拿给老师看看。”   “就你们那个《文学周刊》是吧,拿来我看看。”郑云和当年也是文学系出身的,一听也忍不住手痒。   说到这儿他也不打算走了,回去坐下看。   陆子光也听见了,笑道:“好你个老郑,来我这儿蹭酒喝还不算,连文章都要蹭来看?”   “这读书人的事儿,能叫蹭吗?”郑云和看完一张,递给陆子光,“不过这文章写得是真好,难怪小董眼巴巴跑来送。”   陆子光不仅是研究所所长,更是京大有名的老教授。和郑云和不同,他家几代书香,身上有着文人的儒雅和清高,文章等闲入不得他的眼。   接过文章,和董其民一样,先是被一手好字所震慑,心里给打下了“大家之作”的标签,只读完一半,便觉得所谈不俗,忍不住将另一张从郑云和手里拿过来。   郑云和也不生气,反而问:“这是你哪位老友写的?”   陆子光看完,忍住心中的震撼,也问董其民:“这个苏葵是哪个学校的老师?”   “啊?您二位也不认识苏葵?那我就更不认识了。”董其民摸摸头,“这是第一次收到这位老师的投稿,可能是哪个学校的新老师?”   两人面面相觑,这文学界有名的人士无一不是他们的知交好友,这个苏葵也许就是刚刚出名他们还没知晓呢。   郑云和点头笑道:“后起之秀啊!老陆,可得结识一番。”   陆子光也笑:“是我的知音!”   如果不是知音,怎么会专门来解决他的疑惑呢。   看两位这样高兴,董其民问:“那……这篇文章是采用了?”   “你说呢?”郑云和笑着反问。   董其民憨笑:“那我马上给这位老师回信!”   陆子光忍不住加了一句:“明天就去寄!不,还是我亲自去寄!”   *   苏梅从梦魇中挣扎着醒来,只觉得头痛得仿佛要裂开,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的小梅呀,你可算是醒了,不知道哪个黑心肝的害得你呀——”   苏梅一震,这声音……是妈?怎么可能呢,妈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吴莲英冲进来,看到苏梅满头大汗,头发散乱,坐在那里呆愣愣的,上前去摸她的额头:“这是咋了,发烧了?”   “……妈?”   “这是烧糊涂了啊!连妈都不认得了!”吴莲英又开始哭,“赶紧叫你爸送你看看去!这读书的脑子咋能烧坏了!”   苏梅下意识按住她。眼前这人,她三十多岁,头发未白,声音中气十足,分明就是她妈中年时候的样子!   苏梅忍不住颤抖起来:“现在是几几年?”   闻言,吴莲英更是惊慌失措:“小梅,你到底是咋了,今年是五九年啊!完了完了,这连时间也记不得了……”   相比吴莲英的慌乱,苏梅却是缓缓咧开嘴:“……五九年,我回到了过去,我重生了!我重生了——”   说到最后,她控制不住放大声音,却又赶紧捂住嘴,生怕暴露。   上辈子,她是大队里唯一的大学生,读了个师范学院,后来县里当了老师,嫁的丈夫也是城里人,她不是不得意的。   可是那个男人!婚后她发现丈夫竟然和自己的学生勾搭在一起,她痛不欲生,那个年头甚至没有人离婚,她也不敢离,只要求两人断干净。   谁知那两人藕断丝连,又被她发现数次,她忍不住动手打人,却被男人打得更狠。从此他好像打人上瘾,一有不如意就回来打她。最严重的一次,她刚怀孕两个月的孩子就那样被打没了,她也从此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爸让她离婚,但这关乎个人作风问题,她怎么敢离!三人纠缠十几年,她还记得那个男人喝酒死的时候,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可她没了孩子,爸妈去了,自己又被那对狗男女害得丢了工作,只有靠给人打零工过活。后来她年纪大了,没人招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得了病也没钱治,就这样在垃圾场边咽了气。   苏梅的眼泪忍不住地流,双手抓得死紧。哪怕现在已经不是那会儿,可被背叛欺骗的痛苦,死亡的痛苦依旧如影随形。   好在老天有眼,叫她重来一次,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嫁给那个男人,她要他们得到报应!   吴莲英被她这样子吓坏了:“小梅,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妈啊!是不是那个苏葵,是她害的你……”   苏梅猛然抓住吴莲英的手:“苏葵,你说苏葵——”   苏葵,这个名字她多少年没听过了,不,人她确实很久没见过,可她的名字自己却时常听见。就连要死的时候,她还在电视上看见了她。   将军夫人!自己一辈子也够不到的大人物。媒体盛赞周上将与她的爱情,赞扬她三个子女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连她生病了都不离不弃守在床边。   苏梅心中的不平如海般翻涌起伏,想当年,她还嘲笑苏葵不读书去给人当后妈,为自己大学生的身份沾沾自喜。谁知道就是自己最瞧不起的后妈,后来得到了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身份地位。   如果、如果……   吴莲英骂道:“我就说那葵花不是个好的!我辛辛苦苦给她找的婆家,不就是孩子调皮了点吗,她倒好,说不相亲就不相亲,现在又来害我家小梅……”   苏梅猛然从床上翻起,声音尖刻:“你说什么!苏葵没有去相亲?”   作者有话说:   来啦,问一下小天使们,几点更新比较好呢 第9章   “告诉我,快告诉我!”苏梅声音急促,死死地抓着吴莲英。   吴莲英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敢刺激她,连忙道:“好好好,妈跟你说——还不是那个葵花,就前几天在周家……”   听完吴莲英的话,苏梅像是怔住了,半晌她希冀抬头:“……你是说她还没有和周上、周建林结婚对不对?”   见吴莲英点头,苏梅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激动到连手指都在颤抖。   “她还没结婚,她没结婚……哈哈哈……”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天爷待她不薄,让她重生在这个时候,这一次,她一定会紧紧抓住机会,只要她取代苏葵,将来就是将军夫人!   位高权重的丈夫,孝顺的子女,崇高的地位,众人的艳羡,全都是她的!她会过上比前世更好百倍的生活!   她又哭又笑,状若疯癫,吴莲英被她的样子吓得不轻,赶紧就要出门去找苏全福。   “妈——”   吴莲英刚要出门,苏梅却在后面喊住了她。   她回头,发现苏梅已经收敛好情绪,不像刚才那样疯狂,眼里却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   “妈,你觉得我嫁给周建林怎么样?”   *   被她惦记着挖墙角的苏葵此时却忙得很,再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她拜托陈校长给她借一份试卷来她好看看难度。   陈校长不知道想了什么,只是用那种怜惜的目光看着她,说保证明天就给她送来。   苏葵也没在意,既然决定了要参加高考,那她一定会全力以赴。   这两天,苏葵把高中的书本翻了出来,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然而原主学习成绩惨不忍睹,这记忆跟没有似的。   她只好重新开始复习,所以这几天她都是揣着一本书,一边干活一边背书。   今天她们没打猪草,大队里组织着种花生,大部分人都在地里干活儿,苏葵跟着几个怀孕的妇女在丢花生种子。   苏全福也在地里看着,一边看一边大声警告:“这可是今年的花生种子,都不许偷吃,听见了吗,要让我发现了,就扣工分!不止扣你一个人,扣你们全家!”   工分的威胁还是有效的,几个搞小动作的赶紧偷偷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花生放了回去。   苏葵看见了,只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三年困难时期就从今年开始,自然灾害导致农田减产,不知饿死了多少人。   贺县虽然情况要好一些,但之后也一定会受到影响。   想到这儿,她走过去问:“二叔,去年地里是不是开始减产了?”   “是啊,你说这鬼天气,温度这么低,这花生能不能长出来也不知道啊……”说到这儿苏全福也愁,这地里收成确实是越来越不好,没看公共食堂里都供应不上灰面馒头,做糊糊的时间是越来越多了。   苏葵语气沉沉:“二叔,以后的天气还会越来越坏,粮食还会再减产,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挨饿,得想想别的办法。”   苏全福一愣:“你咋知道?”   这是她那个内向的侄女会说的话?   “我看报纸上说的。”反正报纸那么多,他也不知道是哪张。   苏全福叹了口气:“行,二叔知道了,这事儿有二叔呢,你就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好大学,以后吃商品粮去!”   说到底是他这个当大队长的没用,还让孩子来操心。   地里有不少人,也有听见他们说话的,就凑过来问:“葵花啊,咋还考大学呢,不是不读书了吗?”   苏葵一看,老熟人,大队里有名的长舌妇,李招娣,常和吴莲英搅和在一起,苏葵刚穿来时还见过她。   再听到葵花这个名字,她还是眉心一跳,幸好这只是大队里随便叫叫,她真名不叫这个。再一次感谢苏全福改名之恩!   “读,怎么不读!”回答她的是苏全福,“只要小葵愿意读书,咋样我都得支持她!”   之前他愿意接济苏葵上学,然而依苏葵的性子,也不可能同意。   “这得花多少钱呢,队长,你家一个梅花要读书就够呛,这再供一个,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李招娣和吴莲英想得一样,这又不是亲生的,管她干什么,这队长就是脑子坏掉了。   “二叔……”   苏葵正想说自己可以,苏全福就打断她:“小葵,学费的事儿你别担心,有我家小梅一天书读,就绝不会让你辍学!”   大哥走得早,在他心里,小梅和小葵都是他亲女儿。   李招娣撇撇嘴:“这女娃子家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还不如找个好人家……”   “……把自己卖了?”苏葵忽然接上她的话。   旁边几位大婶都笑出声来。   李招娣她家说来也是奇葩,家里重男轻女,她没读过书,早早跟队里一个人好上了,因为婚前怀孕,狠狠地敲了男方一大笔彩礼,说不然就去告他。   人家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不过给了钱后要求以后和婆家断干净,李招娣家当然是喜滋滋地同意了,大队里瞧不起他们这种作风,背地里都说她家卖女儿。   李招娣被人踩了痛脚,涨红了脸:“胡说八道什么你——”   “人家葵花说的是事实嘛。”   “就是啊,招娣,人家读不读书关你什么事……”   都是一个大队的,谁没被李招娣说过长短,这下正好有机会,可不得报复回去。   看大家都在笑话她,李招娣气不过,大声嚷嚷道:“读过书又咋样,我可听人说了,葵花那是差生,差生知道吗,就是成绩最差的学生,她考不上大学的,以后还是回来地里刨食的命……”   “李招娣,你……”苏全福正要发火,却被自行车的铃声打断。   “苏葵,苏葵在不在——有你的信——”   众人都往田垄上看去,自行车上下来一人,正按着铃声喊苏葵呢。   “李大爷?”苏葵还没走过去,李大爷先从路上三两步跑下来,那身子骨,简直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李大爷,您还兼职邮差?”看到李大爷拿的信,苏葵心中定了定,脸上也带上了笑。   “嘿,你这丫头!”李大爷把信递给苏葵,“要不是怕你急着用,我还不来呢!”   说起来李大爷也是啧啧称奇,今早邮局他们收到京城大学寄来的信件还有一份汇款,收信人写的是苏葵老师。邮局里都面面相觑,一看地址,那哪有什么老师?   还是李大爷认识苏葵,想起她之前说给人投稿的事儿。今天邮差不在,他知道苏葵家里的情况,就赶紧走了这一趟。   “不过你这丫头可真行啊,你知道那边给你汇了多少钱吗?”李大爷神神秘秘地一伸手指,“五十!整整五十!”   看苏葵波澜不惊的样子,李大爷有些气短,她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钱!   “啥五十?谁给葵花打钱了?”   苏葵是挺冷静的,其他人可就炸了锅,纷纷凑过来围着李大爷问。   李大爷终于在旁人的惊讶中找回了自信,他一仰头:“你们还不知道啊,就苏葵丫头,她在报纸上写了一篇文章,人京城大学说她写得好,给她打了五十块钱的稿费!”   “啥,五十块钱,真的是五十?不是五块?”   “老天,这么多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我不是做梦吧?”   “那我们以后能在报纸上看见葵花了?”   周围人激动起来,就跟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苏葵。苏葵好像稍稍明白了点五十块钱是笔多么大的“巨款”。   苏全福也像是才反应过来:“小葵,这到底咋回事儿啊?”   意料中的事情有了着落,苏葵也挺高兴,嘴角微微翘起:“就跟李大爷说得一样,我向《北方日报》投了篇稿子,人家采用了,就给我汇了稿费。”   “好好好——”苏全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晕乎乎的,只会说好好好。   “《北方日报》我知道,我上次去县城,人家县里的干部都看这个!”   “我的乖乖,那不是说县里的干部都能知道葵花文章写得好了?”   “葵花这么厉害,连京城大学都说她文章写得好,那考大学还不跟玩儿似的!”   听到这话,李招娣脸一阵红一阵白,总觉得这是故意说给她听,回呛道:“什么文章,就葵花这种差生,她能写啥好文章,京城大学肯定搞错了!”   “嘿你这人——”苏葵还没说话,正享受给众人吹捧苏葵的李大爷先不乐意了,“人京城大学不比你厉害,人家都说好,轮得到你说不好?有本事你也自己写篇文章去,看人家收不收!”   “就是,人家都指明给葵花了,那么大个学校,还能有假?”   众人正沉浸在兴奋中,把李招娣怼了回去,又赶紧催促苏葵。   “葵花,快打开看看,我还没见过京城大学的信呢!”   “认字吗你?”   “不认识又咋了,我给我娃沾沾才气,那可是京城大学!”   大家没有恶意,苏葵心情很好,就拆开了信。众人都仰着脖子看,李大爷也凑过来问:“写的啥,你给念念。”   “尊敬的苏葵老师,我们已收到您的稿件……”   只第一句话,大家就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稿酬是非常高的,那会儿□□颁发了《关于文学和社会科学书籍稿酬的暂行规定》,在报刊上发表的作品,基本稿酬是千字4--15元,后来降了点,但也不少。当时作家的一篇长篇小说能得几千元,就是一篇论文也能得一两百,好些文化人都能用稿酬在北京买下一座四合院,那时作家属于“高薪阶层”。   所以大家要是穿到五六十年代,又有能力写稿子的话,也别做生意了,就靠写作来发家致富吧。   最后,祝大家节日快乐,本章留言有红包哟~ 第10章   “苏葵老师,咱这儿哪有老师?”   看一群人愣住,李大爷乐了,刚才他们邮局里也这么懵。   “葵花,人家咋喊你老师呢?”   “听人说好像他们文化人就是这样,互相喊老师。”   “原来是这样,文化人就是讲究……”   “都别吵吵,听葵花念信呢!”   苏葵也顿了一下,他们以为这是老师投的稿吗?   “……拟定于下期刊登,稿费已随信附上,盼您再次与我们合作。京城大学文学研究所敬。”   除了这个回复,苏葵还看到另一张信纸,似乎是私人写给她的信,她装在信封里没有拿出来。   “京城大学寄来的信就是不一样——”这会儿苏全福才把心放在肚子里,一脸的笑,“有多少人能有这么大的排面让京大老师写信呢!”   “二叔,那可不少呢!”苏葵看他高兴,也染上笑,随手将回信递给他。   苏全福小心翼翼地接过去,跟对待易碎品一样,周围人蠢蠢欲动都想上前摸一摸,苏全福赶紧把他们呵斥开:“去,都走开,一个个手都没洗,摸坏了咋整——”   他看了又看,还给苏葵的时候还很不舍,苏葵见状笑道:“二叔,你拿去吧,我不用了。”   “那不行,你拿回去好好保存——”   他们大队十年八年都没听过一个考上京大的,这要放在别家,那得当传家宝来压箱底。   “二叔,我已经看了,你就拿回去吧。”苏葵真不觉得有什么,在她看来这就是传递消息的,她看了就可以了。   看苏全福还要推,她道:“下次还有呢,又不止这一次。”   “那行,二叔给你保管。”苏全福笑得褶子都在发光,一拍胸脯道,“二叔给你贴大队办公室里,这是咱大队的荣誉!”   “对对,贴办公室里好,我有空去摸摸……”   “你又不读书摸什么摸,我让我家大旺去摸摸……”   *   念完信,苏全福也不让她干活儿了,催着一大群围着他的人赶紧点花生,威胁谁不老实就不让他摸信。   人群轰地散开,就怕跑慢了,苏葵嘴角一抽,趁着送李大爷的功夫赶紧回了家。   秦晓兰和李桂珍都不在,去食堂帮忙做饭了。苏葵回到房间,这才将那封夹在回信中的信纸拿出来。   信纸用特殊的叠法,和信封匹配没有一丝缝隙,展开信,笔迹龙飞凤舞,苏葵看了也赞叹不已,这和她从小练的字是两种风格。   “苏葵同志台鉴:前日得您投稿一份,予观文章,所得匪浅……对于你文中所提‘新时期文学’,予尚有不明处……盼回我一信,交流所得。敬礼。陆子光。二月二日。”   苏葵看完,有些感叹。这样古老的书信,只有小时候她在外公那里见过,一笔一墨,一句一词,充满了文人的情怀。   不过大家好像都把她当某个学校的老师了。她忽然有点好奇,哪天他们要是知道真相了会怎么样?   她想了想,提笔回信。   【陆子光先生钧鉴:前日致贵所一信,蒙您收揽。说来惭愧,不为文章,只为稿费……然我非老师,更非学者大家,只学生耳,我所言“新时期文学”是基于……此是我一点浅见,一家之言,不敢谈交流,盼您指教。学生苏葵。敬颂时祺。二月六日】   苏葵写完,看到原来的信纸,心中一动,也学着外公当年教她折信纸的方法,将信纸叠好,准备明天去寄。   *   不同于苏葵这边的和风细雨,此时苏全福家里正是狂风暴雨。   “你说什么?”   苏全福听到苏梅说的话,只觉得自己耳朵坏了,不然他怎么听到他正读高三的女儿说不读书了要嫁人?   “爸,我说我要嫁给周建林。”苏梅很是坚定。   苏全福不可置信:“你不读书了你,小梅,你马上就要考大学了!”   苏梅不屑:“书有什么好读的,读得好不如嫁得好。”   这个道理她前世已经完全明白了,就是大学出来,也就是拿死工资,而嫁给周建林,她少奋斗二十年!不,是一辈子都不用奋斗!   苏梅说得轻描淡写,苏全福却气得暴跳如雷:“不行,我不同意!你给我好好读书,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爸——”苏梅争辩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周建林是谁,知不知道他将来……”   “他将来咋样我管不着!”苏全福厉声打断她,“你是要考大学的!咱俩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辍学嫁人,亏你想的出来!”   “那苏葵不也是辍学相亲,你咋就同意!”苏梅忿忿不平,“爸,我还是你亲女儿!我看你就是偏心!”   如果不是他偏心,怎么给苏葵找了那么好的婆家,给她看的男人就是个只会家暴的废物。   “我偏心?”苏全福被她气了个倒仰,“我要是偏心,还让你读这么多年书?”   小葵辍学那是家里实在困难,他不是不想给她钱,只是那孩子犟,说什么也不肯给人添负担,说起来他都觉得对不住大哥。   “你从小到大吃过什么苦,啊?家务不让你做,田不让你下,就只管安心读书,你有像小葵一样缺过钱用吗,你知道没钱辍学是什么感受吗?”苏全福指着她,“小梅,你说话得讲良心!”   苏梅不吭声,只给吴莲英使眼色,吴莲英赶紧上来劝:“她爸,你跟孩子好好说话,你也听听小梅怎么说!”   “这事儿还有你掺和?”苏全福指着吴莲英,“小梅辍学去给人当后妈,你竟然同意?”   吴莲英讷讷不语,她一开始当然不同意,别看她跟苏葵说得好好的,真要换苏梅来,她第一个反对。   但谁让苏梅太会蛊惑人了,一口一个升职随军,一口一个官太太,三两下就把她忽悠瘸了。   “这……小梅说得也有道理……”   “什么有道理,你当周家那后妈是好当的。周建林不在家,家里一个老太太,三个孩子,小梅从没吃过苦,你让她怎么应付?”苏全福气得团团转,“别的不说,他们怎么对小葵的你忘了?那能是好人家?”   吴莲英被说得心有戚戚,她本就是墙头草,闻言又迟疑了:“小梅,要不咱还是读书吧……”   “妈——”苏梅深吸一口气,她觉得这两人简直是自己幸福路上的阻碍,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又把对吴莲英编好的那段说辞拿出来:“爸,周建林现在是连长,五年后他就会当副营长,我就能跟他随军,家里根本不用我管。而且你看他这么年轻就当上了连长,将来他还会升官,说不定还能当将军!”   那可是将军,是他爸这个大队长这辈子也够不上的大人物!   “你怎么知道他五年后会升官?”苏全福却盯着她,“你早跟他认识了?”   苏梅见说漏了嘴,赶紧找补:“……是、是周建林说的!”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告诉你这个?”他知道周建林这几天都不在家,那就是前段时间说的,可那几天周建林正在和小葵相亲啊!   “小葵相亲的时候你就跟人搅和在一起了?”苏全福气得发抖,好哇,难怪好好的非要死要活跟人在一起,她居然、居然……   “没有!我没有!”看苏全福好像要打人的样子,苏梅连忙否认,“……我、是苏葵,是苏葵跟我说的!”   前世这件事确实是她问了,苏葵告诉她的。   苏全福却不消气:“别的不说,小葵可是你姐!她相过亲的男人,你要嫁给他,你怎么好意思?!”   “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苏梅不服,“只是相亲又不是结婚,他们不是没成吗?”   那后世的年轻人多的是自由恋爱的,相亲几十回的都有,这算什么?   “反正就是不行,我绝对不同意!”无论苏梅怎么说,苏全福都不松口,“周家不是好地方,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活了一辈子,很多事情看得比苏梅明白,周家或许是有钱,但绝不是好去处。何况才发生了小葵那事儿,他怎么可能推自己女儿入火坑?   “爸,你们就不盼着我好吗?”苏梅是真急了,“我嫁得好,不也给咱家争光?等我将来当了官太太,你这个大队长说不定还能升一升……”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苏全福几乎像不认识这个女儿,“走后门升官,这是谁教你的,啊?”   他清廉了一辈子,从没想过搞什么歪门邪道,谁知道从小养大的女儿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好说歹说都不听,苏梅心里也生了怨气,凭什么苏葵什么都不用干,一相亲就成,而她她怎么说都不同意,还说不是他偏心?!   “反正我不管,我一定要嫁给周建林!”苏梅来了气,把心一横,“书我是不会读的,这辈子除了他我谁也不嫁!你要不同意,我就、我就离家出走,不回来了!”   说完她就往外面跑,吴莲英连忙拉住她,向她保证:“小梅,别管你爸,这事儿妈同意了,妈这就找人去跟他家说——”   “说什么说,我还没死呢!”苏全福在后面怒气腾腾,“让她走!走了就别回来!” 第11章   贺县,邮局。   李大爷笑眯眯接了苏葵的信,那是一阵唏嘘感叹,回头看见自家那个正疯玩儿的孙子,又陷入了沉思。   “咋了,看我干啥?”李卫民看见坐在门口的爷爷盯着他瞧,摸不着头脑。他抹了抹头上的汗,径直往屋里走,“有吃的没,我吃完还接着去打球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还打球,我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看见他这样,李大爷气儿就不打一处来,抄起门口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招呼。   “爷爷,打我干啥呀你!”李卫民冷不丁挨了一下,边跑边跳。   “你干的好事!”李大爷追不上这皮猴儿,一边喘气一边指着他骂,“为了不好好学习,你什么谎都敢说啊你!欺负你爷爷年纪大了是不是?”   “我撒什么谎了我?”李卫民摸着被打的地方嗷嗷叫。   “不是你说的,说你们班上那个苏葵,你说人家成绩垫底,比你还差,你这纯属放屁!”李大爷越想越气,要不是他见过苏葵,就让这臭小子糊弄过去了!   李卫民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苏葵咋了?那她就是在班上垫底,成绩就是比我差啊!”   往常家里人骂他,他就拿苏葵来说事儿,说班上还有个努力了也考不好的,他还没垫底,已经算可以了。   “呸!臭小子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李大爷叉腰骂,以往他怎么没发现,这孙子这么不要脸呢,“人家苏葵能给报纸上写文章,京城大学的老师都给她稿费,你能行?”   “啥?”李卫民悄悄凑过来,怀疑自己爷爷傻了,“写文章?就苏葵?不可能!”   苏葵他还不了解,就坐他前面,沉默寡言,一天到晚盯着书学,学成个书呆子成绩还是那么差,他都有点可怜她了。   “不对啊,苏葵不是回去结婚去了吗?”其实要他说,回去嫁人也好,就苏葵那成绩怎么也考不上大学,免得浪费时间。   李大爷吹胡子瞪眼:“结什么婚!人家是要考大学的,京城大学!”   “行行行,考考考——”李卫民觉得他爷爷是被人忽悠傻了,压根不知道学习有多难,他们班上第一都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京大呢,他都懒得跟老年人争。   “但她家不是没钱吗?”就因为这个才退学的。   “人家有的是钱!你知道京城大学给了她多少稿费吗?五十,整整五十!”李大爷比划着五根手指,恨铁不成钢,“比你爸一个月工资都多!”   李卫民他爸是县里的钢铁厂的工人,一个月也才四十块钱工资,都已经算高薪了。   李卫民嘴角抽抽,这牛越吹越离谱:“她要这么厉害,早在县里买房了,干嘛还天天住别人家?”   “人家那是节约,你懂个屁!”   *   李卫民问了个好问题,苏葵家里也正在讨论这个话题。   自从得知苏葵要回去上学,秦晓兰的心就没放下来过。好在现在闺女争气,自己挣了钱,学费也有了,看到钱那会儿,秦晓兰不知抹了几次眼泪。   “小葵,你哪天去学校?妈跟你大舅说一声。早点搬过去。”秦晓兰说着就要去给她收拾东西。   苏葵拦住了她:“妈,不住大舅家,我想自己看看房子。”   秦晓兰茫然:“看什么房子,你大舅家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要苏葵说实话,住得好才怪。大舅秦大军还好,舅妈何春红就一言难尽了,眼睛长在头顶上,把苏葵当个打秋风的破落亲戚,天天对她黑着个脸呼呼喝喝。原主寄人篱下,又是个闷性子,受了委屈也不说,越发沉默寡言。   “我想在学校旁边租个房子,上学也方便。”苏葵才不想去秦大军家受气,但话不能这么说,她只解释道:“大舅家屋子小,我去了人家都挪不开。”   秦大军家是小,但客房还是有的,但何春红就让苏葵住杂物间里,说她又不经常在,有个睡觉的地儿就行了。   这能忍?有钱干点什么不好!   李桂珍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嘀咕道:“钱多烧得慌。”   她以为声音很小,谁知苏葵却反问:“大嫂,你说什么?我钱多烧得慌?”   说人坏话被指出,李桂珍脸一阵臊红。这小姑子怎么回事,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现在就跟个炮仗一样,自己说个什么她都要顶回来。   秦晓兰不赞同:“桂珍,你怎么能这么说小葵——”   “她有房子不住,要花钱租,不是钱多烧得慌!”以前秦晓兰都哄着她,现在只知道向着她女儿,李桂珍就不平,“拿那么多钱,也不知道交给家里,就知道给外人送钱……”   她可听人说了,人家给了她整整五十块钱,拿回来她一分都没看到。   苏葵:“大嫂,你又惦记上我的钱了?”她特意把“又”加了重音。   “你、你你——”李桂珍涨红了脸,她从没见过苏葵这种人,说话又难听又直接,把人家都给脸皮揭下来,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人留。   李桂珍拧了苏爱国一把:“说话呀你!我这是为了谁,这家里穷得叮当响,哪样不要钱,我是为了我自己吗——”   看李桂珍抹起眼泪来,苏爱国也不得不出声:“小葵,你大嫂也是为了家里……”   苏爱国本来说得好好的,可对上苏葵沉静的目光,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   这没用的废物!还得她出手!   “小葵啊,不是大嫂说你,要没有家里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能写文章,还能挣钱?”   李桂珍卖完惨不管用,开始打感情牌:“就算不为我,还有你大哥呢,你大哥可是家里的长子!爸去了,那他就是顶梁柱,家里的一切不得都归他管?”   苏葵:“哦。”   “……啥哦?”李桂珍懵了。   苏葵却已经转身跟秦晓兰说:“妈,先不用收拾东西,过两天我去学校顺便问问校长,看哪儿有房子,找到地方再搬。”   “我先看书去了。”自从京大来信后,苏全福都不让她上工,就让她一心在家里读书。   “那你看书,你二叔送来两鸡蛋,妈给你煮了去。”   秦晓兰说完直奔厨房,而苏葵直接从李桂珍面前走过,连眼风都没甩一个。   李桂珍指着苏葵的背影不可置信:“她干什么,她这是啥意思,她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可是她嫂子!”   苏爱国斟酌道:“我觉得,小葵应该是不想给你钱的意思吧……”   “……你在说什么废话!”李桂珍恨不得戳开他的脑袋看看是不是草做的,“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   后山拐角处,苏梅正把刚出门的周建林拦在路上。   她已经想好了,爸不同意又怎么样?只要周建林答应上门提亲,她妈再在旁边一说,周围人都看着,他爸还能把人打出去吗?   “你是?”周建林家是后来才搬来落户的,后来参军去了,大队里好些人他都不认识。   “你好,周建林同志,我是苏梅。”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苏梅心扑通扑通跳,怕他不认识,又特意加了一句,“大队长就是我爸。”   然而周建林却道:“我知道了,你是苏葵的妹妹吧?”   苏梅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娇羞,她故意不提苏葵,谁知道还是要听到她的名字。   “对。”又不能否认,她只好顺着话题来,“苏葵她太不懂事了,给你们家添了很大麻烦,我替她向你……”   “没有。”周建林忽然道。   “……什么?”   “她没有给我们添麻烦,反而是我们家给她添了麻烦。”周建林抿唇,“她是个好姑娘。”   时至今日,他仍旧记得那日谈到读书时苏葵明亮生辉的眼眸。可惜他们没有缘分,只剩怅惘。   苏梅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她强行扯出笑来:“不是说她在你们家大闹一场,还打你儿子,故意把相亲搅黄了吗?”   重生后,原来的记忆模糊了很多,这话当然是吴莲英告诉她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不是,她没有做过!那天是二娃不听话才闹起来,至于相亲不成那是因为——”他顿了顿,才下意识接道:“是因为苏葵同志说要读书。”   周建林拧眉:“你是她妹妹,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听到他话里的维护,苏梅心里一梗。难道这就是所谓命定的姻缘吗?即便这辈子他们没在一起他心里还是有苏葵?   那她的重生算什么?   苏梅不服,她重生就是为了改变命运来的,自己的幸福就要自己争取!什么天定姻缘,统统都要给她让路!   她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而是转入了自己的主题:“我听说你想给孩子们找个后妈?”   周建林皱眉:“苏梅同志,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是莫名其妙地跑出来,说了堆莫名其妙的话,又对着他这个陌生人拉家常。   “我是说,你看我怎么样?”苏梅特意拿出自己落落大方的姿态。   以前她看过一个人物访谈,周建林在里面提过,他比较欣赏这种女性。 第12章   周建林眉头一皱:“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我是说你不是想给孩子们找个后妈吗……”苏梅忍着羞涩,鼓起勇气看着他,“我觉得我可以。”   “为什么?”周建林完全不明白,他知道自己家里有三个孩子是减分项,除了家庭困难的,一般人真不会考虑他,而苏梅明显不是。   对啊?为什么?苏梅一冲动就直接来了,也没好好考虑有什么理由能让她这个家庭条件好,又能考大学的人去当后妈呢?   “我、是因为、因为……”苏梅卡了,她总不能说我知道你以后会发达,现在凑上来抱大腿的吧。   “因为我喜欢你!”她一冲动说出口,看周建林震惊的表情,赶紧又加了一句,“当然我也喜欢孩子们!”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周建林锐利的眼神盯着她,苏梅说话谎言百出,瞒不过侦察兵出身的他。   “不,不是第一次!”苏梅连忙道,“我早就见过你了,好几次了!”   “苏梅同志,你在读高三,今年就要考大学了。”周建林指出这个事实。   苏梅连忙保证:“不考了!只要你答应和我结婚,我就不读书了,我以后就跟着你!”   “这是不对的。”周建林不赞同,“苏梅同志,你还小,可能还不明白读书代表着什么。”   苏梅不服:“那苏葵也不读书跟你相亲你咋就同意?”   凭什么所有好事都是苏葵的,她说嫁就能嫁,自己一说所有人都在反对。   “这不一样。”周建林眸色也暗淡下来,苏葵是家里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辍学,又刚好碰上自己给孩子找后妈。   本来他是想着找个人能照顾家里就行,只是后来苏葵说要去读书不和他结婚了,他竟然从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怅惘来。   苏梅忽然问:“你、你是不是喜欢苏葵?”   看周建林的样子,她没办法不这么想。   “没有!”周建林立马否认,只是眼光闪烁了下,苏梅也没看见。   看他斩钉截铁,苏梅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她相信,凭借自己多活一世的手段,一定能将周建林牢牢抓在手里。   没等她说话,周建林就说:“苏梅同志,你家里条件很好,没必要和我在一起。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你回去吧。”   “别——”苏梅有些懊恼,她刚才不该那么冲动问那句话的,她的目的是让周建林娶她啊,必须给他留下好印象。   苏梅上前想要拉住他,周建林躲开她的手:“苏梅同志,我之前和你姐姐相亲过,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看周建林真走了,苏梅急了,在他后面喊:“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你的孩子考虑吗?”   周建林脚步微顿。   苏梅追上去,动之以情:“你现在很着急找人吧,你马上就要走了,你孩子怎么办?”   这话实实在在踩住了周建林心里的担忧。要不是为了孩子,他也不会想着再找个人了。   “我说了,我可以不读书直接嫁给你,你这次回去就可以打结婚报告,家里的一切我都会为你打点好的。”反正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跟着周建林去享福了。   “大娃正在读小学吧,我是高中生,我还可以教他们。”苏梅的语言真挚诚恳,尽量表现出自己贤妻良母的一面,“你看,这大队里没有比我更好的了。”   果不其然,周建林迟疑了。   *   贺县原本是没有高中的,市里才有。后来县领导拍板,把一所小学改建,在旁边搭了个二层的房子,就当是高中。   苏葵把学费三块五交给陈校长,她不是城里户口,待会儿还得去食堂交钱和粮票,以后才能在食堂吃饭。   她顺便打听:“陈校长,这学校旁边的房子有没有空的,我想租个房子。”   “你哪儿来的钱?”陈远兴把她拉到一边,这交学费已经够多了,还要租房?   他有些着急:“不是说了吗,老师这里可以借给你……”可不能走什么歪门邪道。   “我投稿过了。”   “……什么?”陈远兴没反应过来。   苏葵笑笑:“我说我投的文章被采用了,人家给了我稿费,我有钱了,正当的!”   “你——写文章?过了?人家给你稿费?”陈远兴恍恍惚惚,这每句话都听得懂,咋合在一起就跟听天书一样呢?   “你写的什么文章,我看看。”   “我没带。”原稿当然是放家里了,苏葵轻飘飘又丢下一枚炸.弹,“不过下期《北方日报》就会刊登,您到时候在报纸上就能看见。”   “《北方日报》?”陈远兴拿起他办公桌上的报纸问苏葵,“就是这报纸?你确定?要登你的文章?”他怎么就跟做梦似的呢。   苏葵点头。   看陈远兴跟愣住似的,苏葵只好再问:“校长,我说的房子——”   “哦对,房子,租房……”陈远兴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先压下了心里的震惊,“怎么要找房子,之前不是住你舅舅家吗?”   苏葵又把那套说辞说了一遍,又加了一句:“离学校近点,我好复习,省得路上耽搁时间。”   陈远兴沉吟许久:“你也别在外面找房子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我给你找个地方吧,也离咱学校不远。”   那当然是最好了,苏葵忙问在哪儿。   “她是我一个老朋友。前段时间才回贺县来,说是来老家这里采风……哦,对了,她还是京城来的,是美术学院的老教授。”   说着他干脆道:“这会儿我也空着,我带你去看看,她就住在咱学校的职工楼里。”   学校一直说要给老师建职工楼,年前终于完工,学校老师都搬了进去。   陈远兴说的人就住在二楼,他一边敲门一边跟苏葵说:“这就是赵芝兰老师家,这房子是她买下来的,平时我也让她给孩子们上上课。”   “是谁啊?”来开门的是女子大概四十多岁,架着一副平框眼镜,头发未白,气质平和,一点都不像陈远兴说的“老教授”。   苏葵忙问好:“赵老师好。”   “哎哟,哪来这么标致的姑娘。”赵芝兰笑着把苏葵拉进去,“快进来坐。”   她让两人坐下,又倒了茶:“老陈呐,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我干什么?”   两人是多年熟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陈远兴就指着苏葵道:“我看你一个人住太冷清了,这不,给你送个伴儿来。”   “这孩子快高考了,想着住学校近点,我不就想到你了吗?”   赵芝兰一抚掌:“那敢情好,正好我这房子空着。那没良心的父子俩都不晓得来看我。”   “你这可就睁眼说瞎话了啊,不是你自己把老陆扔下跑这儿来的?”说到这,陈远兴就不同意了,“还有小明,孩子工作那么忙,也没耽搁给你写信啊!”   “你们男人懂什么?”她瞥他一眼,说完她招呼苏葵:“来,闺女,我带你看看房间去。”   赵芝兰家是两室一厅,一间她住,这会儿她带着苏葵就往另一间去。   “这让我放了些书啊画啊什么的,闺女,你可别嫌弃。”   苏葵当然不会嫌弃,这比她家里那个快要垮的房子和秦大军家里那个杂物间好太多了。   屋子很大,采光也好,墙边放着书桌,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放着一些书和赵芝兰画的作品,书桌上还插着花。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有情调,很会生活的人。   她由衷道:“赵老师,这挺好的。”   苏葵提起房租,陈远兴不由道:“苏葵同学啊,你看你这家里也困难,这房租的事情就先暂时放着,你赵老师她也是这个意思。”   说实在,他给苏葵找这个地方,就是知道老友的性子,肯定不会收她钱。   苏葵却摇头:“陈校长,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咱们得按规章办事,花了钱我才能租房。”   她坚定道:“赵老师,您要是不收,我可就不敢住了。”   赵芝兰只是温和地拉着她的手:“你陈校长说得对,我自己一个人住着冷清,你住这儿就当陪陪我。要真过意不去,就买些菜回来,咱们一起吃饭也好有个伴。”   看得出来她是在照顾苏葵的自尊心,苏葵心里对她更添三分好感。   来之前,苏葵大概问了一下这会儿租房的价格,大概是一平方一分钱,这房间租下来也一个月就几毛钱。   但她心知,要没有陈校长的介绍,她绝不可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她想了想,同意了:“那好,以后每个月我给老师买菜,我会做饭。”   不说别的,她将来必定要考到京城去的,有赵芝兰这个京城来的教授在身边,能了解很多东西。   赵芝兰笑得更和蔼了:“你呢,就安心住下,好好复习,以后考到京城去,咱们还能在那儿见面。”   赵芝兰留两人谈了一会儿,苏葵不禁为她渊博的学识赞叹。   “怎么样,这地方来对了吧?”走的时候,陈远兴笑眯眯地问。   苏葵点头,万分感谢他。   “这有什么!”陈远兴摆手笑,“你赵老师家满门都是文化人,她爱人还是京城大学的教授!你多熏陶熏陶,将来也是个文化人!” 第13章   找好了地方,苏葵就该搬来了。不过说真的,她哪有什么东西好搬?   一个破旧的布挎包,两套冬天穿的衣服,一套还是打了补丁的。至于盆子,暖水壶,搪瓷缸子,那都是家里公用的。   苏葵早盼着改善生活了,但光有钱不行,还得有票啊!要是能用钱买票就好了。   在给一个大娘悄悄塞了两毛钱后,苏葵成功得到了消息。   大娘告诉她,让她去百货商店或者供销社旁边守着,看见那些手里拿着票又不进去买的,多半就是她要找的。   果不其然,在一家供销社门口,苏葵看见几人在那儿徘徊,不时把花花绿绿的票拿出来看。   她又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戴好围巾,把脸遮住,这才走了出去。按照那大娘说的,在门口来回走了几圈。   那几个人也观察她好久,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戴帽子的女人走过来,小声问:“妹子,干啥呢?”   苏葵也小声道:“我想扯点布,就是家里的布票用完了。”   那人眼睛一亮,没找错人,她压低了帽子:“我这儿就有,咱们换个地方。”   “我先走,在榆钱巷子那里等你。”说完她就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   榆钱巷子里,看见苏葵到了,等了一会儿那女人才走出来,又四处看了看,才小声问:“你要多少,钱带了吗?”   这会儿抓投机倒把非常严,前段时间才被卫兵抓走几个,黑市都不敢冒头,不怪她如此小心。   “有多少,我全要了。”布票这东西是刚需,她只嫌少不嫌多。   女人惊讶了下,还是什么都没问,只道:“我有六张,四张六尺的,还有两张七尺五寸的,十五块钱。”   这真是高价了。   看苏葵不说话,那女人连忙道:“妹子,现在就这价格,我可没唬你。”   这是她攒了好久的,要不是家里困难,她也不敢冒风险拿出来卖。   “还有别的票吗?”苏葵只是忽然想到,她不止缺布票,别的也没有啊!“什么票都可以,我都要。”   苏葵将十五块钱先拿出来,女人看到钱,想了想一咬牙:“有!你过两天来,我们还在这儿交易。”   她亲戚家里也需要钱,她准备一起给收过来。看苏葵出手是个大方的,这下钱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了看旁边,苏葵把围巾拉得更高,女人更是一直戴着帽子低着头,飞快走了,看样子比她更怕被发现。   看样子,下回来还得更小心。   苏葵拿着钱和票,直奔百货商店。   售货员还是上次那个,但早就不认识苏葵了,动作麻溜,嗓门贼大:“要哪匹布,自己看,看好了喊我——”   说实在,苏葵真的没有挑选的余地。这年头布料是清一色的黑白灰蓝,一点花花都看不见的。   她给自己挑了黑白两个色,又给秦晓兰扯了几尺布,这营养不良的身体却下意识地就看向柜台上的糖果饼干肉罐头。   没办法,她穿过来后,几乎连油腥味儿都没见过,食堂天天煮糊糊,有个玉米馍都了不得。她吃过最甜的东西是路边的野草杆,吃过荤的菜是二叔送的鸡蛋。   但柜台上这些吃的全都要票!苏葵也只好揣着钱望洋兴叹了。她安慰自己,过两天,再过两天她就能给自己补补了。   “苏葵?”她刚出了门口,一道疑惑的声音喊住了她,“你怎么在这儿?”   苏葵一看,是她大舅的儿子秦文,旁边还站着个有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一双眼睛长在天上,不就是她那舅妈何春红吗。   苏葵冷淡地喊了她一声,“我来买点东西。”   “你?买东西?你哪来的钱?”何春红嫌弃的眼神掩饰都掩饰不住。   “当然是我自己的钱。”苏葵摆出微笑脸,“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跟这种人,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等等,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么没礼貌。”何春红一把扯住她,苏葵侧身躲开她的手。   何春红正想发火,秦文先不耐烦了:“妈,快点,有什么好说的,不是买东西吗?”   何春红只好暂时收敛,理了理衣服,摆着倨傲的姿态:“听说你要回来读书?”   “对。”   何春红撇撇嘴:“你那二叔真是个冤大头。”   她还不知道苏葵自己有钱,以为是苏全福给她交了学费。   那边秦文在催她,她嫌恶地看了眼苏葵,随口吩咐道:“行吧,家里房间还给你留着,你找时间去扫一下,顺便把家里也扫扫。”   这是哪儿来的大爷?!   “不去,不扫,再见。”苏葵拒绝三连,转头就走。   “……她刚说什么?”何春红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文:“她说不扫?”   “你这个死丫头,反了天了你——”何春红追上来要骂她,可苏葵走得飞快,她追都追不上,“你还敢跑?你给我站住!”   见苏葵真的站住了,她怒气冲冲地冲上去,恨不得给她两耳瓜子,居然这样跟她说话?   “我做好事还做出冤孽来了,免费给你吃给你住,你个死丫头,不知道感恩,还敢跟我顶嘴?”   苏葵:“是免费给你端饭吃,免费给你打扫屋吧。”   “要没我收留你,你早睡大街去了!”何春红用手指着她,“哪个舅妈能像我这样对外甥女,啊?你个白眼狼……”   苏葵就笑了:“确实,我是没见过哪个舅妈把外甥女当保姆使唤得团团转的。”   请保姆都得给钱!   “反了你了——”何春红撸起袖子,“免费吃我的住我的,让你扫个地你还做不得是不是?”   “免费是吧?”苏葵一伸手,“那把我妈给你的猪肉还回来。”   秦晓兰怎么可能让苏葵白住,每年大队里分了肉,自己家不吃都得给何春红家送去,说孩子麻烦他们照看了。   猪肉八毛四一斤,就是当租房子的钱都绰绰有余。就这何春红还骂苏葵是吃白食的,让她挤在杂物间里,一有空就支使苏葵干活。   何春红脸色闪过一丝不自在,还是大声道:“那猪肉是你妈该给我的!”   “既然给了钱的,就别说什么免费了,真好笑。”   “你——”何春红气得手指哆嗦,“是不是秦晓兰教你的,去把你妈喊来,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教女儿的,敢这么跟她舅妈说话!听见没有,死丫头!”   “听见了。‘把外甥女当保姆的’——舅妈。”   谁还不会阴阳怪气啊,就许她喊死丫头,不许自己内涵她吗?   “你你你——”何春红没遇到过这种阵仗,这个苏葵就跟吃了炸药一样,给她一顿突突,她气得哆嗦,这会儿只会嘴里喊着“反了反了。”   秦文等了半天,看不下去了,指责她:“苏葵,你怎么说话呢,我妈可是你长辈。”   苏葵哦一声:“我是你表姐,也没见你对我客气啊。”   没错,苏葵在他家是食物链底端,秦文对她都是直呼其名的,虽然不喊她做事,但也不反对啊。   苏葵对何春红道:“以前你怎么对我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少拿长辈的架子来压我。”   “至于你家那个杂物间,自己扫去吧。”   苏葵潇洒转身,看何春红受气的样子,心里只有畅快。她这才哪儿到哪儿,原主在他家受的气比这多多了。   “这个小贱人!这辈子她别想再进我家!”何春红恨恨骂道。   “妈——”听了苏葵的话,秦文却有些不自在,“她不扫就不扫吧,也不是她家……”   何春红却忽然问:“阿文,你说她是不是中邪了?”   要不怎么跟变了人似的,以前说什么都一声不吭,默默干活,今天让她扫个地跟炸了一样。那说话有条有理,能是葵花那个闷棍说得出来的?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大白天的竟然出了身冷汗。   “妈,你胡说什么!”秦文看了看旁边,幸好没人听见。   这可是搞封建迷信!   何春红却心有余悸,抓着秦文的手:“小文,以后别跟她来往了,这丫头邪门儿得很。她不住咱家更好,看她去哪儿睡大街!”   *   三天后,苏葵穿着秦晓兰连夜给她做好的白衬衣黑长裤,正式踏进了学校,开始她的高考冲刺。   高三的教室是在二楼,苏葵的座位在窗边,可以看见后山的一片竹林。   教室并不大,只有四十平米左右,勉强坐下他们班四十一个人。桌子是两人桌,凹凸不平,凳子好些挨着,黑板上的漆有些脱落,上方用红色字体刷着“好好学习,建设祖国”的标语。   古老又陈旧,但却充满希望与奋进,就像窗外照在人脸上的阳光一样。   苏葵安心坐下,拿出书开始默背。   此时,办公室。   “陈校长,这期的报纸我放这儿了?”一位老师走进来,把几张报纸放在书架上。   陈远兴正想说好,忽然想起什么:“这是新一期的《北方日报》?”   “是啊。”   “我看看。”陈远兴都等不及人递给他,从座位上起来,三两步走过去,拿起报纸就开始翻。   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0 18:01:36~2022-03-11 17:4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采薇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对文学创作未来的合理展望》——作者:苏葵。   陈远兴揉揉眼睛,又回去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镜,半晌,他指着文章:“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不是苏葵?”   “是写的苏葵啊,校长。”林老师是教语文的,顺便看了一下,夸道:“你别说,人家能上报纸的文章就是不一样,写得挺好的。上次那篇我也看了,是京大教授写的吧……”   陈校长:“林老师,你好好看看,作者是苏葵,苏葵啊——”   “是苏葵怎么……”林老师忽然反应过来,有点不敢相信,“……你说咱们班上那个苏葵?”   陈校长一拍桌子:“可不就是她!”   他又把苏葵说的话说了一遍,想当时他还不信。   “等等,让我捋捋。”林老师也震惊,“你是说,咱们班的那个学生苏葵,给文学周刊投了稿子,人家采纳了,所以现在是刊登上报了?”   陈校长沉重点头:“就是这样。”   “她以前写的作文,是这个水平吗……”林老师觉得恍惚,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不关心学生了,才让这样的才华蒙尘。   两人看着占据一版面的文章,面面相觑。   *   因为李大爷的关系,李卫民今天特意观察了下苏葵。   他们班上一共四十一个人,三十个男生,只有十一个女生。然而就是这么少的女生中,苏葵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和同学说的话恐怕不超过十句。   “喂,苏葵。”李卫民戳戳她,“你真要回来读书?”   这不是明摆着吗?苏葵不理解,只嗯了一声。   确定了,人还是那个人,性子还是那个性子。   不像她的同桌赵慧娟,虽然一样的沉闷不爱说话,但人家成绩好啊,班上第一名,没人不知道她!   李卫民放心了,什么写文章的八成在吹牛,以后还有人给他垫底。   苏葵没在意他内心戏有多足,她发现,今天来上课的老师有点奇怪。   尤其是陈校长,一进门就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她。   一节课对着她那是欲言又止,恨不能冲过来问问什么。   李卫民在苏葵后面小声嘀咕:“校长怎么回事,一直往这儿看?”   害得他都不敢走神,可数学课真让人昏昏欲睡啊。   正抱怨着呢,陈校长却忽然看过来,李卫民吓了一跳,以为说话被发现了:“我错了,我这就好好听!”   陈校长瞪他一眼:“没看你!”   “那看谁?”他这个皮猴儿才是各个老师的重点关照对象,看陈校长目光似乎往苏葵那儿瞧,“总不能看苏葵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葵疑惑抬头,陈校长立马换上和颜悦色的表情:“没事儿,老师找人做题呢。”   班上一阵骚动,好多人都把头低下去,李卫民更是快哭了,抽他他也不会做啊!   看着一片黑压压的脑袋,陈校长气笑了,这群孩子!   不过还是有好几个孩子抬头看他,他点点头,这题是有点难,他本想点赵慧娟,做不出来有个思路也好。   可不知是不是念叨苏葵这个名字太久了,出口就成了:“……苏葵,你来做一下这道题。”   他也不知道脑子怎么就抽了,见苏葵上去了,忙道:“不会也没关系,随便做做,老师待会儿还要讲的。”   “好的老师,我尽量做。”   嘴上这样说,但苏葵绝不可能随便,她看了看,这是一道解析几何的题,对苏葵来说并不难。陈校长之前给她找来的卷子上就有类似的。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刷刷地在黑板上写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陈校长站在了她旁边,盯着她写字。直到苏葵放下粉笔:“老师,好了。”   “啊?哦,好了?”陈校长看了看黑板,字迹端正,逻辑清晰,答案正确,好像一切都很合理。   可就是这样才不正常啊!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别说他,下面的同学也不信啊,尤其是李卫民,从苏葵开始写他就张大了嘴巴看着,跟不认识她似的。   苏葵点点头:“其实这道题还有另一种解法,我用的这种比较简单。”   说着,她干脆在旁边继续写,不一会儿,又是一个思路清晰,步骤繁多的解法。   看陈校长愣住,苏葵迟疑道:“其实我还有第三种——”   “不用了,不用了……”陈校长抹了抹汗,黑板上已经没有地方给她写了。   他现在终于能体会到林老师那种恍惚的心情了,苏葵以前的数学成绩是这样的吗?他是不是也不关心学生,让人才埋没了?   “老师,写完我可以回去了吗?”   他半天不说话,底下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陈校长连忙道:“等等,苏葵,你来说说这道题你的思路是什么。”   苏葵整理了下思路,侃侃而谈。   “第一种方法,我是联立方程用韦达定理求解。”苏葵点点头,指着黑板上的步骤,“这样解得n=4/3,得到直线AB的方程为x=my+4/3。”   “第二种方法是用椭圆的垂径定理,另外设这个方程,得直线方程为y=0……由此可证明直线AB过定点(4/3,0)。”   “……这两种解法都是你自己想的?”陈校长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是我想的,还不够完善。”苏葵道,“其实这道题还有好几种解法,可以用向量共线,设参数简化运算,当然,利用平移变换的方法也可以证明……”   这样的题,她当年高考不知刷过多少,而苏葵从来都是考第一的。   班上有那么几秒鸦雀无声。   “好,好!”   确信了苏葵真有这个实力,陈校长激动得脸色发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葵:“老师,我能回去坐了吗?”   “对对对,回去坐,快坐下!”陈校长高兴啊,稀疏的头顶都在发亮。   看苏葵回去坐下,陈校长才笑问:“苏葵同学的讲的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这么难的题,他们能明白?   而且别说题难不难,刚才就顾着震惊了,没谁注意她讲什么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统一看向苏葵。   李卫民老早就瞪大了眼睛,想戳戳苏葵,手指却顿了顿,只小声问:“你是苏葵吗?”不是苏葵的双胞胎姐妹?   别人又不知道她是穿的,苏葵当然是嗯了一声。   明明还是和刚才一样沉闷,李卫民却生不出那种优越感来了。难道这就是学霸的带来的气场?   一节课大家都没心思听讲,陈校长一走,一群人就把苏葵围了起来。   “苏葵,那题真是你自己做的啊?”   “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其实题不难的,之前陈校长给我送了几套试卷,我在家里天天练习。”对于大家的疑问,苏葵一律用在家学习回答,反正也没人去调查不是。   “你也太刻苦了,我回家就顾着玩儿了。”   “我也是,我妈天天叫我干活儿,哪有时间看书。”   ……   叽叽喳喳的,话题就歪了,一个假期不见,大家有说不完的话题。   李卫民忍不住去看真正的学霸赵慧娟,她坐得端端正正,在本子上边写边算。不愧是学霸,就是稳得住!   他没看见,赵慧娟抿了抿唇,悄悄打量苏葵好几次。   *   第二节是林老师的课,他打量苏葵那就是正大光明,直接点名:“苏葵,你来翻译一下这段古文。”   苏葵不慌不忙站起来,声音清朗:“物有不可忘,有不可不忘……意思是事情有的可以忘掉,有的不应该忘,别人对公子有恩……”   林老师又让苏葵解释几个加点的成语,苏葵也一一答了。   林老师满意点头:“苏葵同学回答得非常好,看得出来,这个假期她是下了苦功夫的,大家都要向她学习!”   他又勉励苏葵:“以后好好学习,争取考大学,考个最好的大学!”   他确信了,苏葵就是个被埋没的天才!他们以前都太不关心她了!   李卫民嘴角抽抽,完了,这些老师也染上他爷爷的毛病了。   下一节是物理课,苏葵又被点名上台做题,六十岁的物理老师颤巍巍抓着她,只恨自己怎么才发现这个好苗子。   接下来,地理老师,化学老师,今天所有课的老师,都好像在苏葵身上安了雷达,就指着她一个人问。   李卫民已经震惊到麻木,只会做一个没有感情的鼓掌机器。   终于等到下午五点放学,陈校长单独把苏葵叫到办公室,今天的几位老师都在,和蔼地看着她。   “苏葵同学啊,不要紧张……”陈校长忽然卡了卡,因为苏葵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很是闲适。   苏葵问:“校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老师笑着,拿出一张报纸来:“苏葵同学,我们是想问问,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吗?”   几个老师眼睛都看着她。   苏葵明白了,难怪今天这么多老师忽然关注她。   她接过报纸,确认了是自己写的那篇,也笑道:“对,这篇是我写的,原来是今天刊登。”   她也是现在才看见。   “好!”陈校长正想夸呢,林老师先一拍桌子。   “好样的!苏葵同学!”他激动得团团转,“苏葵同学,告诉老师,你是怎么想到写这篇文章的,这些观点你是怎么得出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1 17:44:56~2022-03-12 21:4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杨柳青青 3瓶;2528042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林老师拉着苏葵说个不停,陈校长可不乐意了:“林老师你收收,孩子还小呢,听不懂你说的那些。”   “她都会写论文了会听不懂?”林老师一副你逗我的表情,“我还没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呢!”   想当年,他也是南大毕业的高材生啊,这会儿却被学生秀一脸,他这个前浪终究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陈校长不理会他的愁绪,把苏葵拉到一边,关心道:“苏葵啊,你这段时间是在家里学习吧,在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教物理的吴老师也和蔼道:“对,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出来,老师们都会帮你的。”   老师们都是一片赤子之心,一心教书育人,遇上苏葵这么个好苗子那是千万的爱护。   “还真有。”苏葵不好意思,“老师,我想找再多借几套试卷,最好是前几年高考的试卷,您有吗?”   陈校长:“我上次给你的卷子呢?”   “做完了。”   “……做完了?!”   苏葵老实点头:“几天前就做完了。”   这些都是老师出的试卷,题不多也不算难,苏葵一天就能刷三套,还是在看了书的情况下。   陈校长下意识不想信,但一想到前几次……他沉吟道:“老师给你想想办法,到时候让你考一考。”   说实在,他们也有点好奇,苏葵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苏葵想了想:“校长,只有我一个人考太浪费了,不如让大家一起来考,也好根据大家的成绩查漏补缺。”   “查漏补缺?”陈校长眼睛一亮,“你说得有道理!”   “开学就考试,以前从没有这样过,能行吗?”   “怎么不行!正好看看这群小崽子假期是不是把东西都忘光了。”   “考试好,一起考!”   一群老师沉浸在给学生出题的兴奋中,苏葵趁机又要了一份高考大纲,这关乎她的学习计划。   走的时候陈校长顺便向她问道:“对了苏葵,你妹妹苏梅呢,今天怎么没来上学?”   “我不知道,我前两天就搬到赵老师家去了。”   陈校长点头:“也是,你先回去吧,老师自己去问问。”   *   天色已经很晚了,苏葵房间里还亮着。赵芝兰端着一杯水,敲响了苏葵的房门。   如今这间屋子已经大变样了,赵芝兰之前随意放置的画苏葵在征得同意后,将它们或挂在墙上,或放置书架,整个房间瞬间充满了艺术气息。   书桌上她用两块木板充当书立,各科书籍分门别类立在一起,左边放着她用纸板自己卷的笔筒,旁边是她的笔记本。整个桌面干净整洁,一丝不苟。   当然,最醒目的还是书桌上方的墙壁,用一块小木板写着——“高考倒计时:167天”。   一抬头就能看见,非常有学习的氛围。   这会儿她拿着笔在做学习计划。   “瞧这房间,布置得真不错。我这一进来,还以为进了哪位学者的家呢!”赵芝兰温和地笑,“老话说得好,这人啊,能养屋。有了你这个读书人,我这儿真变成‘黄金屋’了。”   “赵老师,您太客气了。”苏葵接过水,向她道谢,“要不是您给我这么好的环境,我也不能安心读书啊。”   赵芝兰看了看她书桌上做的密密麻麻的笔记,看样子还没有写完,拉着她的手:“这读书要紧,身体也要紧,要是熬坏了身子可就划不来了。”   “谢谢您关心,我知道的。”苏葵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她时间紧迫,在保证六个小时睡眠的基础上,她必须要抓紧一切能利用的时间。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不打扰你了。”赵芝兰轻轻带上门,隔着门缝一看,苏葵已经重新拿起笔,进入学习状态了。   真是个刻苦的孩子,赵芝兰想着,得弄点东西来给孩子补补才行。   苏葵抬头看了看倒计时,现在是二月中旬,高考将在今年七月二十号进行,为期三天。考试科目有本国语文、政治、物理、地理、化学、数学、生物历史、外国语,不分文理科。   八个科目,而她只有五个月的时间。   时间紧任务重,如何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将这些知识啃下来呢?这个苏葵有经验。   ——做计划!   根据大纲,她发现,虽然科目很多,但卷子题量很少,而且也不难,当然这个不难是和后世比。   这时候,语文叫做本国语文,加上作文总共有六道大题。包括改病句,分析句子,解释成语,古文翻译,阅读理解等。   数学没有选择填空,只有五道大题,考察三角函数、数列、不等式、解析几何等,和以前高考数学大差不离。   对苏葵来说,最简单的是英语,只有阅读测验,英译汉,汉译英三道大题。   她妈妈当年是国外留学归来的,精通八国语言,后来当了翻译。苏葵从小耳濡目染,将苏妈妈学了个十成十。   其余几科苏葵也一一将他们的题型列举出来。   当年她是本省的理科状元,虽然后来去读了文学,但数学物理化学的逻辑思维是不会忘记的,就是需要大量刷题找回感觉,保持手感。   至于政治地理历史,需要背诵的知识点太多,她需要重新捡起来。   所以她计划的重点就是——刷题!背书!   根据考试大纲和自己的情况,苏葵制定了如下计划。   早上早起到路上这段时间背语文,早自习政史地交叉背诵,中午午休前复背一次。晚上数理化每天刷一张试卷,所有问题写下来第二天课间问老师。晚上睡觉前再复盘一天所学,将完成的计划打钩。   只是现在只有书本,没有各种教辅资料将知识点都整合起来。苏葵想了想,问题不大,她可以自己整理,权当复习第一遍。   先暂时定下一个月的计划,根据后续学习情况再做调整。   苏葵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制定的计划就一定会做到。   第二天早上,她六点钟准时睁开眼,天色已经微亮,她走到窗边,就着熹光,拿出自己昨天做好的小本本,上面是她暂时整理的一些成语的解释。   先背第一个,背第二个时再连着背第一个,如此往复,将不记得的地方做记号,以后按记号的多寡来重点背诵。   背了半个小时,苏葵迅速收拾好东西,一路上边走边背诵,到学校时天刚蒙蒙亮,就她一个人。   她放下语文,坐在座位上翻开政治书,一边做笔记一边默背。   过了几分钟,有人来了。赵慧娟看见苏葵在看书,愣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也默默坐下,拿出书开始背。   课间,她把之前做过的卷子拿出来,卷子没有答案,她得找陈校长看看。   一看那密密麻麻的解题,陈校长戴着的老花镜都快掉了:“你真做完了?我看看。”   “您帮我看看有什么错没?”主要是她不了解现在的打分制度,不知道按她的方法会不会扣分。   陈校长认真看起来,甚至拿出笔给她批改。   毫无疑问,全对。   “苏葵啊,照这样下去,老师都没法教你咯。”陈校长感叹啊,他以前怎么就错过了这么好一个学生呢!   吴老师接过去看,他头发都白了,双眼却亮晶晶地看着苏葵,慢悠悠道:“苏葵同学啊,高考不止考数学一门,别的科目也是要抓紧的嘛!我那儿也有几套物理试卷……”   教化学的孙老师也笑:“数理化不分家,化学试卷不也得做做?”   “太好了,我正缺卷子刷题呢!”苏葵夸下海口,“您有多少卷子,我都一起拿去做了!”   瞧这时代多好,老师亲自出卷子,免费送你做,几个老师围着你讲解,以后哪有这么好的待遇!   *   这几天,李卫民发现,坐在他前边的两个人忽然变得跟双胞胎似的,一个干什么,另一个就跟着干。   准确地说,应该是赵慧娟跟着苏葵学。苏葵看书她就看书,苏葵问老师问题,她也问老师,就连苏葵去上厕所,她竟然也跟着去!   可真要他惊讶的不是赵慧娟,而是苏葵!她就跟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不眠不休。   听人说早上第一个来,一来就背书,上课坐得端端正正,下课拿着一大堆卷子直奔老师。下午她是最后一个走,最可怕的是,路上他都看见苏葵在看书!   这也太可怕了。苏葵就是这样变成学霸的吗?   李卫民正害怕呢,就听陈校长宣布后天要考试的消息,他更害怕了!   “为什么开学要考试?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期末不是才考了吗?开学谁还记得啊?”   底下一片哀嚎,陈校长不为所动:“当学生的就得考试!都快高考了,该给你们这群小崽子紧紧皮!”   考个试而已,这么稳不住,看人家苏葵,那么淡定,这才是经得起风浪的!   他选择性地忘了,考试这意见就是苏葵提的。   这天下午,跟苏葵探讨了一个数学题后,陈校长才有些苦恼地开口:“苏葵啊,你妹妹苏梅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她要嫁人呢?”   作者有话说:   李卫民:苏葵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第16章   “嗯?嫁人?”   “是啊,你也不知道?”说起这事儿陈校长还不敢相信,这两天苏梅没来上学,他不放心,去她家问了一趟,苏梅没见到,她妈说她去县城里拍结婚照去了。   那是一个晴天霹雳,把陈校长震得恍恍惚惚。   那可是苏梅啊,以前一心要考大学的!虽然她的成绩在班上不是最好,但考个大学还是没问题的。   谁知道马上就要高考了,她竟然说要结婚了!   他忍不住再问:“苏梅家里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   这话他也问过吴莲英,吴莲英当然不会告诉他真实原因,就说孩子不想读了。   这让陈远兴怎么相信?她和之前苏葵的情况不一样,家庭条件好,又有能力上大学,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不读了。   苏葵也不清楚:“我回去再帮您问问吧,正好周末我回家看看。”   “你是她姐姐,你可得好好劝劝她。”陈校长叮嘱,“既然能考大学,千万不要放弃,有什么困难说出来,老师们不会不管的。”   虽然苏葵不喜欢苏梅,但很能体谅陈校长一片苦心,当初他也一直不肯放弃苏葵。   苏葵应下。   *   即便是周末,苏葵也不打算浪费,一周她只允许自己休息半天时间,毕竟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她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前两天那个女人跟她完成了交易,苏葵得到粮票、油票、糖票若干,甚至还有几张工业券。她终于给自己添置上杯子水瓶,又买了一些糖果饼干,晚上给自己补充能量。   不过代价就是,她的钱包空了。要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大头是买票,花了她一大半的钱。除了买自己的东西,她还给赵老师买了菜,当作“租金”,还有给家里买的,零零总总,五十块钱就这样快见底了。   为了保证自己的生活质量,钱是万万不可少的。苏葵又把目光瞄向了目前来钱最快最多的渠道——投稿。   想起上次和陆子光教授的交流,下篇文章的题目跃然纸上——《浅谈新时期文学》。   *   苏葵回到家,没有车的情况下,她硬走了一个半小时。她喘着气,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得买辆自行车。   一进门,就听见秦晓兰在唉声叹气。   “怎么了妈?”苏葵擦擦汗,把挎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半斤红糖,十个鸡蛋,甚至还有一小块肉。她道:“您收好,给家里改善一下生活。”   秦晓兰吓了一跳:“你哪来这么多东西?”   “您忘了,我挣了稿费。”苏葵没说票的事情,只说是京大那边寄给她的。   秦晓兰这辈子没这么阔绰过,拉着苏葵的手忧心忡忡:“小葵啊,妈什么也不吃。你有了钱自己存着,将来多的是用钱的地方,女娃子身上得有钱。”   有了钱,做什么都有底气。   苏葵当然知道她的好意,老一辈人都节俭惯了。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她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家里受穷吗?   “我都买了,您就收下吧,我还年轻呢,以后还能挣更多钱。”   她又转移话题:“刚才是怎么了?”   秦晓兰被她带偏,叹道:“还不是因为小梅的事。”   苏葵顺便问:“听说她要嫁人了?陈校长让我问问怎么回事。”   “不是要嫁人,是已经嫁了。”秦晓兰说起来更不敢相信,“你不知道她嫁给了谁,是——”   她忽然顿住,小心地看了苏葵一眼。   苏葵奇怪:“谁?”   “就是、就是周家那个!”看苏葵茫然,她才继续,“周建林!就是跟你相亲那个!”   苏葵愣住:“二叔能同意?”   她这个侄女辍学二叔都不同意,亲女儿能让她辍学嫁人,还是给人当后妈?周家的情况二叔是知道的啊!   “怎么能同意啊!可架不住小梅她要死要活,人都直接领回来了,大家都看着,你二叔能怎么办?”秦晓兰也无奈,“为这个,你二叔都气病了。”   苏葵:“……”   她是万万没想到,剧情从她穿来以后,就宛如脱缰的野马,后妈这活儿她不干了,苏梅又顶上去了。   不过以前她不是十分瞧不起当后妈吗?   “小葵啊,你没事儿吧?”看苏葵不说话,秦晓兰以为戳中了她伤心事,连忙安慰,“那周家不是个好的,以后你还会遇到比周建林更好的。”   “妈,你想什么呢?”苏葵哭笑不得,难道她以为自己因为错过周建林而遗憾吗?“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别的事情都不考虑。”   就周家那一家子,这后妈谁爱当谁当,就是没有她苏葵的份儿!   “对对,读书,读书好。”秦晓兰连声附和,就怕苏葵心里有疙瘩。   “您把东西收着,我看看二叔去。”   *   苏全福家。   苏梅看着手里这张结婚照片,笑得嘴都合不拢。上面的男人英俊坚毅,就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俊得不行,而她在旁边笑得甜蜜。   多么般配的一对啊,她想。她没有辜负老天爷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终于抓住了这个机缘。   有了结婚照,她的心落下了一大半,等这次周建林打结婚报告回来,那个男人就真的是她的了!   一想到未来跟着他步步高升的场景,她就激动得呼吸急促,恨不得马上和他领证。   只是这种好心情才维持了一会儿,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打断了。   一看到苏葵,苏梅的脸就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苏葵能感觉到苏梅对她的敌意,不过相比以前来说好像还有点不一样。以前是像刺一样扎人,现在则像是隐藏在波涛下的暗涌。   “听说二叔病了,我来看看他。”   苏梅抿了抿唇:“进来吧。”   以前她怎么也得刺苏葵两句才行。   真的不一样了。   “是小葵来了吗?”苏全福听到她的声音,从床上下来,“好不容易回趟家,二叔给你冲点糖水喝。”   而旁边的苏梅,他直接略过了,当没看见。   苏梅心里是不服,她知道爸还在跟她赌气。不过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了,她爸迟早会接受的,以后他就会明白自己的选择有多明智了。   爸不搭理她,苏梅也讨厌看到苏葵,干脆回屋了。   “二叔不用了,您躺着。”苏葵让他坐下,将手里提的十个鸡蛋放在桌上,“您身体不好,吃点鸡蛋补补。”   以前她吃的鸡蛋全是苏全福给她的,苏葵也算投桃报李。   他不肯收:“哪能让你一个孩子送礼?拿回去拿回去!你二叔不缺这个!”   “知道您不缺,我也不缺。”苏葵推给他,“您忘了,我现在有钱了。就当我给您的孝心吧。”   苏全福不知想了什么,眼眶就红了。想当年,大哥也是这样,有什么好的都惦记着他。   一会儿他又咳嗽起来,脸色没了血色。   苏葵担忧道:“您这病几天了,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我这是心病。小梅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苏全福叹口气,看着苏葵,“好孩子,以后你好好读书,二叔以后就盼着你成才了。”   “是她自己愿意的吗?”苏葵还是多问了一句。   “没人比她更愿意了。”苏全福自嘲。   苏梅这个女儿,他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威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都铁了心要嫁,一口一个为了将来,一口一个他们不懂,就跟中了邪一样。   他心寒啊!从小养大的女儿,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偏偏为了一个男人连家里都不要了。而小葵这个侄女,忙着读书还惦记着来看他。   他一脸愧疚:“小葵啊,这事儿是小梅她对不住你!”   毕竟周建林怎么说也是苏葵的相亲对象,如果不是小葵在周家被诬陷,那他两这会儿都结婚了。   这妹妹抢姐姐的对象,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这倒没什么。”苏葵既然不想当这个后妈,那周建林娶谁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主要是苏梅的选择,委实让人看不懂。   “不说了不说了。”像苏梅说的,事情都成么,他反对也没用了,“随她去吧,以后日子是她一个人在过,我们当父母的,又能怎么样……”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苏梅当然不会后悔,这么好的日子她做梦都求不到。抱上了周建林这条金大腿,她这辈子可以说已经稳赢。   可唯独一个人的存在,让她如鲠在喉。   鬼使神差的,苏葵走的时候,她喊住了她:“你真回去读书了?”   苏葵反问:“你真不回去读书了?”   这是陈校长让问的。   “我已经嫁人了。”一想到嫁的人是未来的大人物,苏梅本能地想炫耀,可一看到苏葵的脸,她这种气焰瞬间就消失了。   不知怎么的,哪怕再理直气壮,面对苏葵的时候,她还是不自觉地感觉矮了一头。   难道是因为自己抢了她前世的好姻缘吗,所以面对正主总觉得抬不起头?   可她转念一想,重生等于重来,一切都没有发生。而且是苏葵自己不要的,她只是争取自己的幸福,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只是苏葵要走的时候,她忽然又拉住她:“我、我嫁人,就是嫁给周建林,你怎么看?”   “说实话,不怎么样。” 第17章   “什、什么?”苏梅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忽就是然想从苏葵那里得到一个认同,好像就这就能减轻心里的负担。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我回答了,不怎么样。”问了就说实话,她可没那个好心照顾苏梅的自尊心。   “为什么?”她急急忙忙追问,“难道我嫁给他你不同意?”   苏葵觉得奇怪:“你嫁给他为什么要我同意?”   对啊,苏梅也愣住了,这话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你为什么说他不怎么样?”苏梅仔细观察苏葵的表情,“他年轻有为,我嫁给他难道不好?还是说我嫁给他你不高兴……”   “苏梅,你做梦没醒吧?”苏葵不理解,冷淡道:“你嫁给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还说不怎么样,不认同我……”   “一个高中生,在家庭条件好能上学的情况下,莫名其妙放弃学业去嫁人当三个孩子的后妈,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不正常的。”   苏葵淡定反问:“不然难道还要夸你嫁得好,夸你嫁得妙吗?”   “你那么在意我的评价干什么?”苏葵忽然问,“我们两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什么时候变成苏梅的知心大姐姐了?   “我、我只是怕你后悔……”毕竟周建林那么优秀,而她又是这样得来的。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苏葵,抿唇:“你不懂。”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机缘有多大,那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苏葵哦一声:“放弃考大学去当后妈这种事,我也不想懂。”   苏梅:“后妈怎么了?后妈全是不好当的吗?”苏葵不就当得挺好的,她不信自己比苏葵差。   “这世界上当然有好当的后妈,但绝不是周家。”苏葵好心提醒她一句,“他老娘和那三个孩子都不是好相处的。”   看原主就知道了,整个一保姆的命。   说到这儿,苏葵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周平。家里有这样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苏梅嫁过去会怎么样?   苏梅最讨厌这种说教的语气,尤其这人是苏葵,苏葵她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指导她?   “你是不是怕我将来过得比你好,所以才拼命贬低周家?”她紧紧盯着苏葵,“你是不是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好让自己不那么后悔?”   承认吧,承认她后悔了,承认她是在酸。   苏葵觉得好笑:“你在说自己?”不然怎么每一句都好像在自己骂她自己呢。   “反正你们都见不得我好。”苏梅抬头,眼里满是熊熊的火焰,“以后,我一定过得比你好。”   “呵呵。”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苏葵微笑脸,转头就走,“尊重,祝福,不见。”   苏梅冲着苏葵的背影喃喃:“你会后悔的。”   总有一天,苏葵会后悔的,而那时已经晚了,爱情金钱地位子女都是她的了。   *   周家。   “你是不是一定要和那个女人结婚?”周平问刚回来的周建林。   “结婚报告已经打上去了。”周建林放下大衣,对他们两兄弟道,“以后别叫那个女人,不想叫妈就叫阿姨吧。”   “我才不叫,我妈只有一个!”周安仗着年纪小,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她算什么东西,让我喊她阿姨,不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就知道倒贴我们家!”   别以为他年纪小不知道,奶奶可告诉他了,那个女人之前天天给他们家送礼,就是为了收买他们好嫁给他爸。   东西他要扔了,但奶奶留了下来,还告诉他这种倒贴的女人最不值钱了,不用对她客气。   “二娃!”周建林生气了,“出口骂脏话,这谁教你的?”   “咋了,我说错了?”二娃擦着眼泪,“我妈才走了多久,你就巴不得给我们找后妈,你就是后爸,后爸!”   他哭着跑了出去。   周建林揉揉眉心,当时蒋美琴跟人跑了,他考虑到孩子小没告诉他们真相,只说两人不在一起过了。   所以孩子才一心惦记着亲妈回来。   “大娃,看看二娃去,别让他跑远了。”   周平却不动,反而继续道:“我问你是不是一定要和那个女人结婚?”   周建林皱眉,怎么大娃也跟着二娃学。   “你还小,不懂这些。”周建林道,“爸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找个人来照顾你们。”   苏梅说的话全在他心坎上,又坚定要嫁过来,考虑了很久,他还是同意了。   “我早就说过,我们不需要找什么后妈,可以自己过,可你非要找个女人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周平的目光犀利,明明是个半大少年,却给人一种压迫感,甚至说话比周安还不客气。   周建林愣了一下:“爸爸说过,爸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   “为了我们就不会不顾我们的意愿。”周平冷冷打断他,“你只是打着为我们好的名义满足你自己而已。”   就像以前,骗他们说妈只是有事走了,以后还会回来,他信了很久,对苏葵这个抢了他妈位置的人满心都是愤恨。   即便是后来知道了,他也因为放不下,对苏葵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周建林拧眉:“大娃!这怎么这样对爸爸说话?”   “难道我还要对你随便找个女人来当后妈感恩戴德吗?”周平冷笑,“反正什么事情都是你说了算,从来不关心别人在想什么。”   他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吗,他知道后妈和继子女的矛盾有多深吗?他不关心!   苏葵曾经受过的那些委屈,他都看不到,还以为岁月静好呢?   周建林本想生气,但看见周平那几乎和他如出一辙的脸,心又软了下来。大娃明明年纪也不大,眼睛里却好像装满了沧桑。   让孩子被逼着成长,是他当爸爸的不好。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周平的头,周平却侧开了。   周建林双手按住他的肩,语重心长:“大娃,你十岁,二娃八岁。宝丫才一岁多。”   他指出这个事实:“奶奶年纪大了,你们两兄弟要上学,还要照顾宝丫,我平时在部队里,家里怎么办?”   “那为什么是她?”周平忽然抬头,“之前那个不是很好吗?”   说到底,他只是不能接受这个人不是苏葵。苏梅的存在,让他心里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打破。   周建林一滞:“苏、你苏阿姨她要读书……”   “可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是啊,按照前世的时间点,苏葵已经嫁进来了,他也有机会重新开始。   “大娃——”周建林声音艰涩,“你忘了吗,是你们几个说不要她,说她打二娃,要把她赶走的……”   周平猛然怔住。   周安躲在自己房间生气,见周平进来,扯着他的袖子:“大哥,我不想要后妈。我想妈妈了,妈什么时候回来?”   “妈不会回来了。”他喃喃。   “你骗人!”周安从床上跳起来大喊,“爸说妈会回来的!我把那个女人赶走,妈就会回来了!”   “就像赶走妈、赶走苏葵那样吗?”周平忽然发怒,抓着他的手,“当初你为什么要说她打你?她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说不清他是在问谁。   “大哥……”周安被他的样子吓到,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忘了吗,是你跟我说后妈进门会打我,不能让那个女人进门的……”   “……是、是我说的……?”   周平如遭雷击。   “就是你说的啊。”周安老老实实道,“所以我想让爸看见她打我,就不会让她进门了。奶奶也知道。”   “是我?是我——”周平仿佛失了魂魄。   “大哥,你怎么了?”周安不懂他心里的震动,又问了一遍,“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没有妈妈了。”他喃喃。   我也没有了。   周安大喊大叫:“我有!我有妈妈!”   “你说蒋美琴吗?”周平忽然冷笑,“我告诉你吧,她不是不跟爸过了,她是跟人跑了,给别人当妈去了,再也不要你了!”   “你胡说!”周安眼底蓄满了泪水,“妈不会不要我的!”   现在当然是不要你,以后等家里发达了,那个女人就会回来喊好儿子了。   为什么他以前总是看不清,或者说看清了也不愿意相信呢?还因为那个虚情假意的女人辜负了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周安还在哭:“你胡说的,爸说妈会回来……”   “爸是骗你的。”周平忽然就想将情绪宣泄出来,带着恶意道,“她跟有钱人跑了,嫌弃我们是拖油瓶,累赘,所以抛弃我们了,懂吗?”   “我不信,你骗我的,妈妈,我要妈妈——”   周安嚎啕大哭,周平却在哭声中陷入了死寂。   *   周家和苏梅之间会发生什么,苏葵是见不到的。   此时,她已经踏上了回归学校的路,顺便趁路上的时间将下一篇文章的内容在脑海中整理好,回去就能直接写。   陈校长找到她:“苏梅到底怎么了?”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苏葵沉吟,“她觉得当后妈比考大学有前途。” 第18章   听苏葵说完,陈校长沉默了。   “校长?”   “你们两姐妹啊……”陈校长叹气,这一个来了一个又走了,“我过两天再去她家看看吧。”   “对了。卷子我们已经拿去印刷了,两天后考试。”陈校长勉励她,“你好好考,让老师们看看你的水平。”   “还像平时那样考吗?”苏葵问。   平时考试就是把桌子隔一隔,老师在上面看着,就算考试了。   “有什么问题吗?”   “校长,我有个提议。”苏葵道,“马上就要高考了,既然是做高考试卷,我们为什么不按照高考的模式来呢?”   “你是说按高考的时间来考?”陈校长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他们原想着是哪个老师上课就做哪一科的卷子。   “不止是时间。”苏葵谈道,“我们完全可以把这次当做一个模拟考试,时间科目考试程序全都严格按照高考来。这样既能检验同学们的水平,又能让大家提前了解高考,以后上了考场也不慌张。”   “模拟高考?”陈校长越听眼睛越亮,这时候老师们的工作就是教课本,卷子都很少出,到了高考直接上考场,根本没有模拟考这个概念。   “苏葵同学,你这个想法很好!”   他又犯难了:“可咱们的教室太窄了,这桌子椅子也不够……”   高考都是单人单桌,而他们现在只能两人同桌。   “这个好办。”苏葵脑子一转就有了办法,“咱们县里不是有个家具厂吗,我们可以先以学校的名义向他们借一批桌椅,等到高考过后,他们可以将桌椅卖给我们,也可以由他们回收,借大学生的名义再卖出去。”   这年头考个中专都了不得,能分配工作,吃上国家饭。谁家家里要出个大学生,跟以前考上状元一样。   “这……人家能同意吗?”陈校长很动心,但不得不考虑现实,“咱们学校能出几个大学生啊?”   前年他们县算好的了,也就出了十个吧。   “只要能有一半人考上大学,他们就亏不了。”苏葵道,“您要是不放心,这事儿我去说。”   陈校长考虑半晌,还是重重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可就算能借到,那我们在哪里考试?教室里也放不下单人单桌啊。”   这个苏葵也考虑到了:“隔壁小学不是有个大礼堂吗,平时也不怎么用,我们可以跟他们商量,将考试场地定在那里。”   陈校长眼睛一亮,看苏葵的眼神更亮了:“苏葵同学,你还有什么想法,一起说出来。”   “考试时间和科目一定要严格按照高考来,迟到了不允许再进考场,进考场要也像高考一样检查物品,考试时间结束不允许再动笔。”   苏葵想起以前高考的程序,郑重道:“必须告诉同学们这就是一场高考,老师们也要拿出对待高考考场的态度。总之,一切都要像高考看齐,才能最大限度发挥模拟考的作用。”   “好好好!”陈校长听完,激动得走来走去,一拍她的肩膀,“苏葵同学,你的想法真是太好了!”   他又怨起自己来,以前怎么就错过了这样的人才!   *   “借桌椅?”因为有陈校长在,家具厂的厂长才答应见他们一面。   “对,主要是用来进行高考模拟,等我们考了大学,这桌椅您可以卖给我们,或者以大学生考试专用桌椅的名义再卖出去,不怕没人买。”   “大学生专用桌椅?”张厂长眼睛亮了,这年头谁家里没几个孩子,要真是苏葵说的这样,多的是人想买回去,让家里孩子沾沾才气。   “可你们班上,能有几个考上大学的?”张厂长也是在意这个问题。   要是没几个人,他这个名头也打不出去,就亏了。   苏葵想了想:“我们班上现在共四十个人,至少一半人能考上大学。”   能考上高中的已经是百里挑一了,只要跟着她的步骤走,考大学不在话下,苏葵这还是保守了说的。   陈校长吓了一跳,他刚还夸苏葵稳重呢,这话他都不敢说!他刚想说话,苏葵示意他不要开口。   “一半人……”张厂长轻点桌面,觉得有可为了。   谁料苏葵还在继续加码:“而且不说别人,我可以保证,我一定能考上京大,您看这个招牌够响亮吗?”   “京城大学?你能考上?”张厂长瞪大眼睛,“小同志,可不兴说大话啊。”   那可是京城大学,他们县城多少年都没听说过有人考上。其实只要她之前说的一半人能上,他就不会亏了。   苏葵正色道:“我从不说大话。不信您可以问我们校长,问他我有没有这个实力。”   张厂长怀疑地看向陈校长:“她真能考上京大?”   陈校长也不知道啊!他从刚开始就处于懵逼的状态,他是知道苏葵学得不错,还想通过考试看看她什么水平,可这不是还没考吗!   他斟酌道:“依她现在的水平,应该可以……”吧?   他还没把“吧”字说出口,苏葵就拿出《北方日报》来递给张厂长:“上周,我在京城大学文学研究所主办的《文学周刊》版面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您可以看看。”   她当然是有备而来,白纸黑字才更有说服力。   家具厂里也订了报纸,张厂长虽然没认真看,但也知道能在上面发表文章的有多厉害。   他指着文章上的作者名:“你就是苏葵?”   “是我。”   他又看向陈校长,陈校长也说:“这篇文章的确是苏葵同学写的。”   “哦对了,还有,这是京大给我的汇款单据,这是京大教授和我的通信。”   苏葵从包里将这些东西一一拿出,放在桌面上,说出的名头一个比一个大。   这下张厂长终于有点相信,苏葵能考上京大了。   他咽了咽口水,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信上一串文学他看不懂,但京大汇款的章他还是认得的。   “怎么样,您同意了吗?”   张厂长看了看陈校长,又看了看手里的信件单子,最后眼神复杂地看着苏葵,一咬牙:“成,我同意了,就按你说的办!”   他又道:“你要是真能考上京大,别说桌椅了,以后你家里的家具,我包了!”   陈校长的保证和报纸上发表的文章给他吃了定心丸,不说别人,光是苏葵一个人,京大这块响亮的招牌就能给他带来多少品牌效应!   这会儿除了苏葵家人,恐怕就是他最盼着苏葵考上了。他又提出苏葵不是说有什么高考模拟吗,到时候这成绩得让他看看,苏葵当然是一口应下。   张厂长更高兴了,他们又商量好明天派人拉过去,还带苏葵去看了桌椅的样式,让她自己挑。   直到出了厂子门口,陈校长都是恍惚的。   “这就成了?”   他都做好准备要是不成,学校里怎么也得先垫上这笔钱,谁知道苏葵三言两语人家就同意了!他这个校长光在那儿当个背景板了。   “对,成了,咱们得赶紧回去,跟小学那边说一声,还得把礼堂再布置一下,对了,校长,要尽快通知同学们做好准备……”   对对,是得这样做,陈校长不断点头。他又怔住,不对啊!他两到底谁才是校长?   *   回来后,陈校长想起苏葵立下的军令状,忍不住催她赶紧回去复习,其余的事儿交给他和其他老师。   苏葵也没有驳他的好意,在她看来,这次的考试就相当于以前的高考一模。她已经将各科知识框架搭建好,将所有知识点先过了一遍,拿出全力以赴的态度。   不仅是为了检验自己的水平,也为了给所有关心她的人上一针强心剂。   *   然而不仅是这些人关心她,此时,京城大学文学研究所也在谈论着她。   京大校长郑云和问陆子光:“上次给你寄信的那个苏葵怎么样了?”   “来往两封信。相谈甚欢。”陆子光笑道。   她那些新奇的思想给了他不少启发。   “对了,这几天有收到苏葵的来信吗?”   “我看了,没有。”董其民问:“老师,那个苏葵到底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啊?”   后来老师和她通的信他都没看过,老师一个人在那看得手不释卷。   郑云和也问:“对啊,你还没说她是哪个学校的老师?”   “老师……”陆子光的神情有些古怪:“她说她不是老师,还是学生。”   “学生?”董其民和郑云和都愣住了。   “老师,你是说这是学生写的?”董其民咋舌,他上大学那会儿还只会写写高考作文而已。   “居然还是个大学生!”郑云和也惊讶,“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了不得了?”   “这有什么?”陆子光当初比他们还惊讶,现在也平静了,“这说明咱们国家的教育好啊,年轻人后来居上。”   “那倒也是,国家越来越好,人才是少不得的。”说起人才,郑云和就想起一人,“成明呢,不是说他回国了吗?怎么不见人?”   “看他妈妈去了。”提到这个儿子,陆子光满是骄傲,“就是回来就得跟着他们院长进实验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时间了。” 第19章   经过陈校长和学校老师的讨论,终于将模拟考试定在星期三,考完三天正好放假。   想起苏葵的话,陈校长甚至提前在教室门口贴了考试通告,显得十分郑重。   大清早,同学们一来就看见了,议论纷纷。   “模拟考试是什么?”   “高考模拟?做高考试卷?我们离高考还这么早,这谁会做啊!”   说话的当然是以李卫民为首的几个在假期一点没学习的人。   明明新学期才刚开学,忽然要考试不说,还要进行什么模拟高考。   白纸黑字,一个个高考的字眼像大山一样压来,所有闲适的姿态都被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取代了。   “还要去隔壁礼堂考试,单人单桌,老师监考巡考,准时开考收卷,这也太吓人了,我现在就开始紧张了。”   有紧张的,自然也有观望着不出声的,大部分人还是处于好奇的状态。   怕他们不重视,陈校长又特意来班上通知。   他站在讲台上,郑重道:“这次考试是完全按照高考来进行的,就是为了检验你们的水平,大家一定要重视起来。凡是迟到的一律记零分,到时不交的记零分,交头接耳按作弊处理,也是零分!都把这给我当成高考来对待!”   陈校长一番话又震慑了不少人,李卫民嘴角抽抽,还当成高考呢,高考都没这么严吧!   校长甚至还给他们准备了准考证,说完就下来挨个发:“都收好了,到时候没有证的都不许进去。”   他忍不住问他同桌:“你准备得怎么样?”   “我也没把握啊,尤其是那个英语,文章我读不懂,题目也不知道在问什么,到时候看运气吧。”同桌刘建叹气,他其他成绩还好,就是有些偏科,英语很差,所以在班上排名不高。   “赵慧娟,你呢?”关心完“学渣”,他又关心学霸。   赵慧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模拟考试她也是第一次经历。   说完,她偷偷看了苏葵一眼。   巧了,周围这几个人,李卫民最关心的也是苏葵。   看苏葵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他凑上去问:“苏葵,你觉得你这次能考好吗?”   苏葵收起笔,侧身回头,看他一脸期待紧张的样子,玩味道:“我觉得我能考第一,你信不信?”   李卫民脸绿了,啥?第一?看苏葵的表情,又像认真,又像在笑,他一时间竟然分不出她是不是开玩笑的。   但别说第不第一,苏葵要真的考到他前面去,那谁来垫底?   *   在一阵紧张的氛围中,模拟考来临了。   赵慧娟特意起了个大早想到教室里看书,到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站在窗边,拿着一本笔记本,神情认真,好像在默背。   是苏葵。   此时,天还未完全亮,她也默默走到窗边,拿出书开始看,并不时观察苏葵几眼。   苏葵背完今天早上该背的政治,看时间差不多了,放下笔记本往考场走去。   赵慧娟也连忙放下,跟在她后面。   苏葵却忽然停住,回头看她。   “怎、怎么了?”难道自己跟在她后面……   “你不带笔吗?”   “啊?什么?”赵慧娟一下没反应过来。   苏葵指指她放在桌上的书包:“我说你忘了带笔了。”   这时候的考试所有文具都是自己自带的,没有的话是可以借,但大家也都不富裕,可能根本借不到。   “哦,对。”她的脸悄悄红了,连忙跑过去拿,又小声对苏葵说:“谢谢。”   苏葵只是笑了笑:“走吧,我们早点去。”   *   虽然陈校长将这次考试说得十分郑重,但毕竟没有经历过,很多人拿不准,有怕万一的很早就到了,也有虽然放在心上了但实际也没怎么重视的。   李卫民就是其中一个,这天,他按照往常的上学的时间慢吞吞走在路上,想着待会儿的考试,他可是跟家里保证了绝不垫底的。   忽然三个人从他身边狂奔而过,差点撞到他。   “干嘛跑这么快?”   其中一人回头,看见他也是大惊:“李卫民,你怎么还在这儿?就剩三分钟了,还不快跑!”   他心里猛地一咯噔,下意识地跟着拔腿狂奔。   一路冲到礼堂门口,两位老师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其中就有教历史的秦老师,平时十分严厉。   秦老师看着他们几个,眉头狠狠皱起:“不是告诉你们不许迟到吗?”   “秦老师,我们、我们忘了考试的时间……”几人一路跑来,气都喘不匀。   “学校再三强调你们还是不重视,连考试时间都能忘,是个学生的样子吗?”   他一边批评,一边让他们上交无关物品,检查准考证。这时候没有以后那些作弊手段,也就检查一下有没有夹带。   几人被这一连串动作整晕了,又被骂得不敢开口。   “好了,进去吧。”检查完最后一个人李卫民,秦老师重重哼了一声,“算你们跑得快,踩着点来,再晚来一步就别想考试了。”   果然在他们后面来的两个同学被老师拦住不让进去了,那两个同学好话说尽,老师也不让进,都快哭出来了。   李卫民拍拍胸脯,幸亏他及时冲过来了,不然要真被记个零鸭蛋,还不被爹妈打死。   不过就是个考试,学校里至于吗?   他坐下一数,起码得有七八个人没来,有迟到的,还有没带准考证的,陈校长在上面脸色黑的像锅底。   空气里十分寂静,礼堂很大,单人单桌,前后左右都好像被孤立了一样,只有老师严厉的目光和发试卷时哗哗的声音。谁也不敢说话,一种不安感和紧张感油然而生。   好些人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起来。   “老、老师,我想去厕所……”   “我、我也想去……”李卫民弱弱举手。   陈校长脸色更黑了,刚才才让他们去了!   学生们也想哭,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紧张就控制不住想上厕所。   被老师陪着去了回来,李卫民不仅没好,反而更紧张了,这也太严格了!   路过苏葵的位置,发现她坐得端端正正,提笔写字十分流畅,毫无阻塞,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他也自信满满一看题,傻眼了。   这次考试是他人生中从没经历过的架势,考试差点迟到,考场氛围让人紧张到肚子疼,题目从未有过的难,答不上的空白看得人心惊肉跳,就好像他真的处于高考考场上一样。   尤其是听到校长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时,就跟催命一样,写作文的手都抖了起来。   他心跳加速,忍不住又抬头去看苏葵,见她停了笔,好像在思考,心里正一松,被陈校长呵斥:“不要东张西望,抓紧时间考试!”   可他心里那口气还没松完,就听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老师,我交卷。”   他手指手指一抖,正在写的字戳出老长一条。   不止他一人,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说话人的身上。   “你要交卷?”林老师从后面走上来,“要不再检查一下?”   “已经检查三遍了。”   林老师大致看了看,全部都写满了,就收了她的试卷。   后面十几分钟,好些人都不知道是怎么顶着紧张与压力生死时速赶的,出了考场发现头上一脑门儿的汗。   所有人中,苏葵是最淡定的,接下来的几科考试,她也一样做完了就提前交卷。回回都把人震得不轻。   按照顺序,最后一场考外国语。   英语老师这段时间生病了没来,学校里也没个能说外语的,课都让陈校长代了。   英语老师姓王,师范学校毕业不久,年纪不大,大家都叫他小王老师。   他一回来就听别的老师说班上出了个努力勤奋的天才,假期里靠着自学把各科都追上来了。   考试的时候他特意来监考,站在苏葵旁边。   苏葵是不在意,可把李卫民和旁边几人紧张惨了。   小王老师发现苏葵做题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先读文章,而是先扫了一遍选项问题。接着,她用很短的时间看完阅读,再做题时一遍就得出了答案。翻译题更是不加思考,提笔就写。   最可怕的是,他跟着做了一遍,竟然全是正确的!   可就算是自己来做,也不会有她这么快的速度和正确率啊!   他还沉浸在震惊中,苏葵已经喊了“交卷”。   一看时间,考试一半还没过去,比她之前提前交卷的时间还要短!   “老师?”   他恍恍惚惚接过:“对,做完了,交卷,交卷。”   这回,他和震惊到麻木的同学们一起目送苏葵的背影远去。   *   三天考试下来,许多人都觉得自己跟脑子被抽干一样,回到家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成绩记了零分的没考好的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但这并不包括苏葵,她参加过很多次比这还要严格的考试,早就波澜不惊。   趁着考完试这个时间,苏葵将已经脑海中已经整理好的文章写了下来,再三检查后誊写,准备今天寄出。   想了想,她又给陆子光单独写了一封信,上次他们谈到通俗文学尤其是小说在如今的生存环境,苏葵有了一点启发。   苏葵从邮局寄信回来,给她开门的却不是赵老师,而是一个年轻男人。   他气质沉稳,声音温润:“你好同志,请问你找谁?”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啦,有万字更新掉落,小天使们不用养肥啦,多多支持哟~   我的预收《制霸八零演艺圈》,点作者专栏可见,求收藏~   文案:   表演系学生苏明月穿越八十年代,随身还带着一个演技系统。   原主亲爹死了,亲妈准备改嫁,家里穷得叮当响,娘俩饿得昏过去。   醒来的苏明月看着手里的半块烂红薯陷入了沉思。   好在系统及时提醒:宿主可通过演戏获取知名度,凭名气值在商城购物。   没办法,为了生存,苏明月只好把兴趣转为事业。只是她也愁,娱乐圈竞争太激烈,她这条咸鱼以前就打算在娱乐圈演演美人,当当花瓶这样子。   等等,这会儿是八十年代?   此时,国内影视行业才刚刚起步,国际荧幕上更是少有华人身影。   苏明月瞬间支棱起来了。   导演,这角色我能演!这舞我会跳!这打戏让我上!主题曲我也可以唱一唱——   至于国际影片,实不相瞒,外语我也不是不能说……   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来自华国小山村的女孩会站上那个至高的领奖台。她以无与伦比的美貌和高超的表演技巧,让东西方的审美趋于统一。她是东方明月,在她身旁,群星也会黯淡无光。   ——《时代周刊》评   系统:我一开始只是想让她演戏,谁知道她不仅在国内扬名,还把自己苟出了国际……   【阅读指南】   1.依旧苏爽文,金手指大过天,女主美貌苏破天际   2.架空时代,不涉及任何现实中的影视作品,都是作者自己写(bian)的 第20章   男人面容成熟俊美, 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穿着一身中山装, 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 有着文人的三分儒雅, 却又带着一丝严谨与克制。   苏葵心里有了数:“你好,我是苏葵, 暂时住在这里。你是赵老师家里人吧?”   他怔了一下, 侧身让开:“我来看我母亲。”   “是小苏回来了吗?”赵芝兰从屋里走出来。   苏葵提起手中的一条鱼:“赵老师, 我先把鱼放厨房里。”   “哎你放着放着。”赵芝兰连忙叫旁边站着的人,“成明,还不快给小苏接着。”   “给我吧。”他手指干净修长, 骨节分明,像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鱼虽然杀了,但还是不时抽动,陆成明接过去的时候正好跳动一下, 他那张冷淡克制的脸也禁不住慌了一下。   苏葵忍不住笑:“还是给我吧。”   “让他去,他又不是不知道放哪。”   苏葵被赵芝兰拉着坐下,也就错过了他略微发红的耳尖。   “你也真是太破费了。就住几个月哪里值当买这么多东西?”赵芝兰捏着苏葵的手臂, “看你这瘦的,待会儿我把那鱼炖了,给你补补。”   陆成明走出来, 他刚洗过手, 正用纸巾擦干。   赵芝兰埋怨他:“你说说,看见人来了也不知道介绍介绍自己。”   他看向苏葵, 微微颔首:“你好, 我是陆成明。”   说完他就没话了。   “小苏你别在意, 他这个人就是不爱说话,在国外待了几年了,还是这样,闷得很。”赵芝兰叹气,“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成家了。”   “妈,我现在只想跟着老师好好做研究,成家的事情实在无心考虑。”   陆成明今年27岁,23岁的时候出国,已是五年没在父母面前尽孝,看着赵芝兰黑发中夹杂着的几根银丝,他心里顿时生出愧疚来:“抱歉。”   看着这个优秀的儿子,赵芝兰又是骄傲又是担忧:“跟我道什么歉,日子总归是你的,你也别嫌妈烦,现在有我们陪着你,以后我们老了走了,谁又能陪着你呢?”   他语气淡淡,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我已决心将余生都献给祖国,看到国家繁盛,就是我唯一的心愿。”   苏葵忽然想起历史上这段时间的研究,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感叹与敬佩。   她说:“陆同志能在国家科研领域遭到封锁的时候毅然走出去,又能在祖国需要他的时候排除千难万险回来,满怀赤子心,一腔报国情,祖国和人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两人没想到苏葵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赵芝兰眼眶悄悄红了。   陆成明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样高的评价,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尽到我的一份力,并没有你说的那样高尚。”   “尽一份心,出一份力。正因为人人都抱着这样的奉献之心,我们的国家才会越发走向强盛,不是吗?”苏葵感叹,“这样的爱国之心即便是远隔重洋也无法阻挡。”   “是,我从未有一日忘记我的祖国。”即便是在梦中,他也惦念着这片孕育了他的土地。即便是高官厚禄,豪车楼房,也不能牵绊他奔向祖国的脚步。   她看着红了眼眶的赵芝兰,安慰道:“陆同志有着这样的赤诚之心,可见家庭的言传身教,您应该骄傲才是。”   “我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建设国家哪有那么快,又不知道他做什么研究,难道研究不成他要孤单一辈子吗?”   就像她说的,并不是真的想催儿子结婚,只是怕他们走了后,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您就放心吧,现在我们是全国上下一条心,有人才,有力量,有决心,任何阻碍都不能打倒我们,陆同志他们一定会很快成功的。”   而她已经提前看过了未来,知道这一天终将来临。   陆成明有些讶异地看着苏葵,即便他也有着坚定的信念,却也时有看不清前路的迷茫,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却比他还要坚定,她是这样信任他们,甚至让他产生了些许羞愧。   “小苏啊,枉我多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你一个年轻人看得通透。”赵芝兰感叹着,也收了情绪,问陆成明:“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京大已经特聘我为教授,除却上课,我暂时会在科学院跟老师做一些研究。”他有些愧疚,“可能没有时间来这儿看您了。”   赵芝兰心中一动,儿子好不容易回来,她自然是想多看看他,他工作那么忙,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就是……她看着苏葵,眼里有着迟疑。   苏葵看出她的担忧,笑道:“说起来,您也好久没回家了,陆同志好不容易回来,应该一家人好好团圆才对。”   “也好,等我这两天把事情交接好。”赵芝兰拍拍苏葵的手,领了她的好意,又道,“我走了这房子你还是继续住,就当帮老师看房了。”   苏葵知道赵芝兰是不想收她钱,她答应下来,打算临走时帮赵芝兰买些东西带上。   “我这一走,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相处这些日子,她对苏葵这个努力上进的孩子很有好感。   苏葵笑了:“赵老师,您忘了,再过几个月,我也考到京大去,咱们到时候还能再见。”   “诶,对!考京大,考京大好!”赵芝兰就喜欢苏葵身上这股子自信的劲头,“到时候还请你来老师家住!”   赵芝兰琢磨着去炖鱼,可最终陆成明也没能喝上这鱼汤,科学院他那边明天就要去报道,他时间紧,今天就得走。   “妈,过两天我可能也没法去接您了。”他十分愧疚,回去一忙起来,恐怕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   “妈又不是不认识路,还用你接。”赵芝兰说着又红了眼眶,忍不住叮嘱,“回去要好好照顾自己,再忙也别忘了吃饭。”   两人一路送他到火车站。   听说苏葵准备考大学,走前他向苏葵说道:“不知你以后打算考什么专业,我那里有我上学时留下的一些笔记,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寄给你。”   “太谢谢您了,我正缺这些东西。”她学的东西和这个时代终究有些差别,正好可以拿来参考对照。何况别的不说,一位科学家的笔记,就足够有价值了。   “你可以不用称呼‘您’的。”他忽然说。   “什么?”苏葵没有听清,而火车快要发动,他最终也没说什么。   火车载着他与他的梦想,驶向前方。   *   四十个学生的试卷,几个老师加班加点,甚至将赵芝兰也请来,才赶在星期天批改完。   小王老师拿着苏葵的试卷,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小王老师,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对,而是太对了!   “校长,我平时是不是太不关心学生了?”他忍不住也产生了和陈校长林老师相同的疑问。   如果不是因为他不关心学生,怎么会错过这样的人才?不,这已经不属于人才的范畴了,是天才!   “是苏葵的试卷吧?”陈校长了然,并且十分理解他,“她的数学成绩特别好,我看她特别适合学数学。”   “不,校长,她适合学英语!”即便是早就看过她答题,但改完之后小王老师还是震惊了,因为没有作文,那是一丁点扣分的地方都找不到,“你知道她英语考了多少吗?满分!”   “她数学也是满分!”陈校长也道。   “其实我觉得她适合学语文。”   两人一起看向林老师:“她语文也是满分?”   “那倒不是。”林老师悠悠道,“可你们别忘了,她曾经在《北方日报》上发表过文章,这文学水平还用说吗?”   两人不服:“她数学/英语才是满分,她就适合学数学/英语!”   “其实她物理……”   “其实她化学……”   又有两位老师同时开口,大家都愣住了。   陈校长:“试卷已经改完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算一下总分?”   几位老师不约而同地将苏葵的试卷找出来,放在一起,一溜的满分高分震惊了所有人。   半晌,陈校长代替大家发出了灵魂疑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考完要人命的三天,又是等待处刑的两天。李卫民怀着上学如上坟的心情走到学校,发现大家都站在教室门口,好像化成了石雕。   “咋了?”他拉住他同桌。   同桌整个人愣愣的:“成绩贴出来了。”   啥!考那么难的试就算了,怎么还把成绩贴出来,这不是公开处刑吗?   李卫民急了,往前凑过去看。他很有自知之明,直接从最下面开始看,果然,在最下面看见了他自己。   他再往下看,没了。没了?他连忙再看,后面没名字了,他就是最后一个!   怎么可能,苏葵呢?他还是下意识以为像以前一样,苏葵在他后面。   可上下一看居然都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猛然想起苏葵说过的话,不由咽了咽口水,小心往最上面看去。   第一名:苏葵。   瞳孔一瞬间睁大,心跳一瞬间停止。再看几遍还是那个名字依旧高高待在榜首。   他呆呆问同桌:“是我瞎了吗?怎么看见苏葵是第一?”   同桌表情复杂:“她真的是第一。”   李卫民也成了石化中的一员。   他在人群中找着苏葵,刘建道:“别看了,她很早就来教室学习了。”   果然,大家都在外面看成绩,教室里只有两个人坐着岿然不动。   一个苏葵,一个赵慧娟。   他再一看,赵慧娟就排在苏葵下面,是第二,但苏葵考了650分,而赵慧娟只有550,整整相差一百分。   他又咽了咽口水,这已经不是学霸了,这是学神!   “成绩大家都知道了?”不一会儿,陈校长沉着一张脸来上课。   他让人把试卷发下去,就在讲台上开始训斥:“我早就提前通知你们,又再三强调,要按照高考来,还是有人不当回事!迟到的,不带准考证的,到点了做不完不想交的,这就是你们对待高考的态度?”   训完,他又苦口婆心:“同学们,离高考不远了!看看你们的成绩,看看你们的态度,这像是要参加高考的人吗?”   班上大部分人还是想好的,一心盼着上大学,被陈校长一番话说得抬不起头。   陈校长叹气,想着对孩子们来说这考试的确是前所未有,是不是太难了些。   可一看到苏葵,他瞬间就收了这个心,脸上也转阴为晴:“在这里,我要重点表扬一位同学,那就是苏葵同学!”   “在这次考试中,她考取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即使是再说一遍,陈校长仍然内心激动,“大家都知道,苏葵同学曾经的成绩不算太好,然而她在假期里刻苦学习,废寝忘食,所以才会取得这样的好成绩!”   “所以这告诉我们什么道理?”陈校长一拍桌子,得出一个结论,“这告诉我们我们只要努力,就一定会取得成功!”   努力就会成功?班上同学面面相觑。   不是!李卫民在心里疯狂哭泣,他们不是苏葵这样的变态,做不到像她一样啊!   虽然他还不知道什么叫鸡汤,但觉得陈校长放的一定是毒鸡汤。   问题是还不止陈校长,今天的每一个老师来上课发卷,都先把人教训一通,说他们不好好对待高考,又把苏葵大夸特夸。最后一定还要发表一篇长篇大论,以苏葵为例子来论证努力的重要性。   李卫民:“……”   要是努力有用,赵慧娟怎么不是第一呢?她还不努力?   他抬头一看,忽然发现这个曾经的第一名一直低着头,没有抬起来过。   *   高三办公室。   陈校长坐在座位上,摸着自己稀疏的头发叹气:“这次考试暴露出很多问题啊。”   “可不,这要是真的高考,这群孩子有多少会出问题?”   “一开始我还觉得没有必要,现在看来模拟考试真是太有必要了!”   每次期末考完试,老师们都要开会总结问题。   感叹完,陈校长道:“各位老师,这次高考模拟考试意义重大,大家今晚回去辛苦一下,写个报告,我们明天开会做个总结。”   林老师却说:“既然这个建议是苏葵同学提出来的,我提议,这场会议让她一起来参加。”   “我同意。”说话的竟然是平日里最严厉的历史老师秦老师。   其他老师也没有意见。   陈校长家就在赵老师家楼上,回去他就跟苏葵说了这事儿。   “到时候你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出来。”事实证明,苏葵提出的意见是真好啊。   苏葵答应了,其实今天在课堂上她就有很多话要说。   *   知道李卫民前几天考试,李大爷特意问他考得怎么样,李卫民不敢说实话,只能支支吾吾道:“还行。”   “还行是多少?”李大爷可不被他唬住。   “反正没垫底。还、还有苏葵呢!”他下意识地说出口。   “苏葵?你还撒谎是不是?”李大爷怒了,“人家是会写文章的,能比你还差?”   “会写文章又怎么样,又不代表她其他科成绩也好。”说都说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李卫民越说气势越足,“她以前就这样差,我没骗人,你想啊,要有这么优秀的人,我能不告诉你们?”   李大爷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对不起了,苏葵,李卫民默念,能瞒一天是一天,反正他爷爷和苏葵也不会见面……吧?   相比李卫民家暂时的和平,赵慧娟家里就是一阵死寂。   赵妈于爱华端着一碗饭走出来,赵爸赵东方问:“娟子还是不吃饭?”   于爱华摇头:“回来就在房间里坐着,也不说话。”   “不行,我得去看看。”   两人敲开她的门,发现她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连忙走过去喊,赵慧娟抬起头来已是满脸的泪痕。   “我的慧娟啊,你这是怎么了?”于爱华心疼坏了,连忙将人搂住。   赵东方也安慰道:“是考试不理想吗,没关系,咱们下次再考就是。”   “爸,妈,我是不是很笨,我是不是不适合学习?我根本就不是天才对吗?”   赵慧娟是家里的独生女,两人爱得跟什么似的,哪里见过女儿用这种惊惶茫然的的语气说话。   于爱华第一个不同意:“谁说的!我女儿就是天才,不是天才的话你能次次考第一?”   这是她最骄傲的事,丈夫是县长,女儿从来都是班上的第一名,没有儿子又怎么样,她依旧笑傲所有人!   “我已经不是第一了……”赵慧娟喃喃,“我以前考第一,是因为我花的时间多,并不是因为我聪明对不对?”   “慧娟,到底咋了?这次谁考了第一?”女儿为学习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这段时间,早上起得特别早,晚上很晚才睡。以前也不是没考过试,谁知道这次就变成这样了。   赵东方正要安慰两句,就听外面有人找赵县长。   “我出去一下,你跟娟子好好说说。”   “慧娟,妈没骗你,全县就一所高中,你还能次次考第一,你当然是最聪明的姑娘。”她又道,“你想想,咱们家来往那么多叔叔阿姨,还有我们的亲戚朋友,哪个不说你是天才?”   “不,不。”她含着泪摇头,“他们是因为爸爸的身份而恭维我,我根本就不是天才,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我不是普通人,其实我是差生对不对……”   她终于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靠天分,而是比常人付出了十二万分的努力,才能得到这个成绩,怎么就在别人的恭维中认不清自己了呢?   如果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学习,她会不会连中等都不是?赵慧娟心态大崩,已经走入了死胡同。   “慧娟!”于爱华见不得女儿这幅模样,“这次你不是说考试改了很难吗?大家肯定都没有适应过来。你放心,别人就算考第一那只是暂时的,只有你才是长久的。下次、以后,咱慧娟都是第一!”   她还以为是班上的二三名借着这次考试改革走运考了第一。   “没有下次,也没有以后……”   赵慧娟心里忽然有了这样清晰的念头,这次只是个开始。   分数越往上越难提升,而她们整整相差一百分!这分数仿佛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因为差得太远,甚至让她连追赶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   苏葵当然不知道这晚上会有多少人因为她睡不着觉。她只觉得后桌人很奇怪,一直心虚躲着她的眼神。   当然同桌更奇怪,今天一大早她按照平时的时间来学校背书,却发现同桌赵慧娟早就来了。这时候天还很冷,她在窗边站着,一边看书一边搓着手,看样子来了很久了。   课堂上,老师把卷子讲了之后,她竟然拿出笔,把卷子抄了好几遍。苏葵学习的时候她在抄,苏葵休息的时候她也在抄。   看她眼下青黑,不时垂下头犯困,又拿笔尖把自己戳醒,苏葵关心了一句:“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说完她又继续抄卷子,看样子甚至在小声背,她要把试卷背下来?   苏葵想说什么,又不好打扰她。   下午放学后,苏葵以学生的身份留在了会议室内,当然说是会议室,其实也就一个大桌自,几位老师围着坐。   “苏葵同学,来坐这里。”陈校长让苏葵坐他旁边,苏葵看了看,几位老师都和蔼地看着她,这才道谢坐下。   “不用紧张……”陈校长想起之前,赶紧闭了嘴,苏葵根本不知道紧张怎么写。   陈校长省了所有的开场白,直接让各位老师说说对这次高考模拟的得失分析。   几位老师说的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这次考试是成功的,有代表性的,提前发现了学生们存在的问题,给他们接下来的教学指明了方向。   陈校长不住点头,模拟考简直处处都是优点,听得出老师们也十分满意。   等各位老师说完,他看向苏葵,笑道:“下面,我们请苏葵同学来发言,毕竟她可是这次模拟考最大的‘功臣’!”   其余老师也看着她笑,鼓励她发言。   苏葵首先站起来:“谢谢各位老师的肯定,然而我只是提出建议,所有事情都是老师们费心做成的,我实在不敢居功。”   “不过我对高考模拟确实有一点想法。”她拿出一个笔记本来,“我对如何应对高考有以下三点看法,如果有说得不对的,请各位老师指正。”   其实陈校长只是想请她简单说两句,大家再一起夸夸她,问问她是怎么学习的,没想到她真的准备了,还拿出了充足的架势。   看她这样郑重,陈校长和几位老师都不由得坐正了,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第一点,是关于模拟考的问题。”苏葵侃侃而谈,仿佛成竹在胸。   “诚如各位老师所说,这里模拟考很成功,但仍然有不足的地方。”几人没有打断她,苏葵继续道,“既然叫做高考模拟,就要和高考程序完全相同,但大家也知道,我们还没有做到和高考一样。”   “哪里不一样?”陈校长问,他们这次已经十分严格,参照高考的标准来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首先是时间,高考第一科七点二十开考,要求七点钟必须到达考场。那二十分钟的时间要宣读考场纪律。”   陈校长老脸一红,这事儿是他取消了这个项目,让学生来了直接考试。   “其次是考场的纪律,监考老师应该前后一个,外面有两个巡考,考试期间,老师应该仔细监考,不和学生交流。”   小王老师脸红了,他忍不住看苏葵做题去了,几个巡考的老师也忍不住进去看他们过。   苏葵当然不是为了揭他们的短,她话音一转:“当然我知道,各位老师都是尽心负责的,毕竟这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发现问题,我们才好下次改正。”   “还有下次?”陈校长问。   “当然有。”苏葵道,“一模只是开始,下面我们还有二模三模,一直要持续到高考之前。在此期间,绝对不能有任何松懈。我下面谈的第二点就是关于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二模。”   几个老师都愣住了,他们还在讨论这一次,苏葵就已经把下一次都考虑好了?   苏葵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如果说别人是走一步看一步,苏葵就是还没走,后面的路都已经计划好了。   “你说。”陈校长打起了精神。   苏葵微微颔首:“下一次的二模,我有个打算,能不能和周围几个县城的高中来一次联考。”   “联考?”又是一个陈校长不明白的东西,这时候除了考大学,大家都是各学各的,各排各的。   “我想过了,闭门造车是不可以的,县城里就只有我们一所高中,除了班上的同学,大家都没有其他的参照。而高考我们却要与其他地方的同学一起竞争考大学。所以举行联考,提前适应这种竞争是很有必要的。”   陈校长陷入了思索。   “校长,我觉得苏葵说得很有道理。”第一个附和她的是小王老师,他是年轻人,思想也更加活跃,一听苏葵这提议眼睛就亮了。   “确实是个好主意。”   “早就应该这么办了,免得这群孩子一天天的不知道紧张,也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   陈校长当然也心动了,只不过他还有别的考虑:“这主意当然好,但咱们学校的水平也不知道怎么样,万一要是没考过别人,打击了孩子们的自信心怎么办?”   “校长,就像苏葵同学说的那样,高考不是咱们一个班在考,不是班上考第一高考就是第一,咱们是跟所有人竞争啊!”林老师道,“不早点让他们明白,还指望上考场才看清自己吗?”   见所有老师都同意,陈校长也将手一拍:“好,过两天我亲自去找其他学校的校长谈。”   他郑重道:“苏葵同学的建议非常好,但既然要联考,那咱们就不能输给其他学校!”   关乎学校和自身的面子,几位老师纷纷附和。   陈校长于是对苏葵说:“能不能跟老师们说一说,你是怎么把成绩提上去的,老师们也想让班上的同学跟你学学。”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三点。”苏葵淡淡笑道,“就是来说一说用什么样的学习方法来提高成绩,面对高考。”   “好!这第三点非常好!”陈校长夸完,追问,“什么方法?”   说实在,他真的很好奇。   “对啊,你是怎么把文章写那么好的?看了什么书?”   “你的英语是怎么学的,是单词都背了吗?做题怎么做到又快又好的?”   “字是怎么练出来的,我记得你以前写的字好像还没这么好……”   “……”   几位老师也闻风而动,他们想知道很久了,什么方法能让人进步这么快?   “不如这样吧,校长。”没想到老师们会这样好奇,苏葵提议,“既然是讲学习经验,我就在班里开一个学习座谈会,给大家讲讲接下来怎么更好地学习。”   “老师们也可以过来听一听,如果我有说得不对的……”   “不,你没有不对的!”林老师和小王老师一起打断她。   开玩笑,就是让他们来,也拿不出什么学习方法能让人成绩变得这么强啊!   苏葵,太谦虚了!   又勤奋又努力,为老师分忧解难,为同学们无私奉献,上哪去找这样的好孩子啊,他们以前真是错过她太多了!   *   幸亏苏葵走得早,没听见几位老师的感叹,否则一定被尬死。   第二天,陈校长喊上苏葵,带上她的成绩单,一路走到家具厂,将苏葵的成绩单甚至试卷都直接拍在张厂长桌上。   “怎么样,我说的,苏葵同学考京大绝对没问题!”陈校长带着得意,完全忘了当初他说的“应该能吧”几个字。   张厂长问:“这和高考一样吗?”   “当然!这就是去年的高考试卷!”陈校长这会儿气势十足,“不是我说,就苏葵这成绩,现在就能上京大!这还是第一次考试,我们还有第二次第三次,高考她还能考得更高。”   张厂长听了也是喜笑颜开,要真是这样,这笔生意就做对了。   他一挥手:“你们教室里不是还没换桌椅吗,我一起给你们送套新的!”   光是考场的桌椅怎么够,平时他们学习用的桌子也是大头啊。也好让这些桌子沾沾才气,到时候拿出来重新卖,多的是人抢破了头要。   尤其是苏葵坐的桌椅,那才是最有价值的,要真考上了,那就是“状元桌”啊!他寻思着,自己可不能卖,得拿回来收藏才对。   “那敢情好,就麻烦您了。”苏葵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对他们来说是双赢的局面。   “我看过两天有空,让厂子里的工人给你们搬去。”   惦记着苏葵那张桌子,张厂长跟工人说好后,又单独叮嘱几个人:“你们到时候看好了,哪一张是苏葵的桌子,把她的旧桌子给我搬回来,新桌子记住是哪一张,以后搬回来可不能忘了。”   “苏葵?哪个苏葵?”一个工人发出惊讶的声音。   张厂长没在意:“我正要说,就是咱县里那个高中,高三那个班的苏葵,苏家村的苏,葵花的葵,到时候问清楚别记错了,给我把桌子搬、先搬到厂里来放着。”   “县里读高三的苏葵?你是说她考试考了第一,将来能考上京大,所以给他们送桌椅?”   声音听着更惊讶了。   “那是当然。”虽然说过一遍,张厂长说起来还是很感叹,“这有文化就是好,人家给报纸上写一篇文章,抵得上好些人一个月工资了。”   “苏葵?写文章?”声音变得更不可置信。   “老秦,你怎么回事?”张厂长就不高兴了,这事儿他刚才就说了,他还三番两次问。   工友也拉着他,等厂长走了,问他你认识苏葵?   秦大军早就呆住了,他何止是认识,在县里读高中的苏葵,不就是他妹妹秦晓兰的女儿,之前还一直住在他家的外甥女吗?   他恍惚回到家,何春红问他怎么回事。   “小葵,小葵你知道吗?她这次考试考了第一。”   “第一?是倒数第一吧。”自从上次苏葵当面给她不痛快,何春红别提心里多气了。   “不,真的是第一。”   何春红嘲笑:“你脑子坏掉了吧,以前她考什么样你心里没数?”   “要我说,她成绩那么差,读书简直浪费钱,还真不如回去嫁人算了,谁知道还有冤大头肯供她。”   “春红——”说起这个,秦大军也羞愧。   早些年,秦父花了家里的积蓄把他送到县城里,给一个木工当学徒,后来他接了人家的班,辗转到家具厂工作,成了城里户口,说起来也是生活稳定,事业有成。   可亲妹子家里有难,孩子甚至没钱上学,他这个孩子的亲舅舅本来是应该帮忙的,谁知道何春红说升米恩斗米仇,秦晓兰家那么穷,除了苏葵,还有一个苏爱国呢,他帮得了吗?将来要是被这一家子缠上怎么办?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也别管。   她又说别忘了还有儿子要养,这才是你亲生的,给你养老的。秦大军被说动了,就没管苏葵,任由她辍学了。   苏葵这次回来没来家里住,他问了何春红,何春红只阴阳怪气地说人家看不上你这房子,不知道上哪睡去了,还警告他不许管。   没想到今天会从别人嘴里得知外甥女的消息。   “我说错了?”何春红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跟你说,咱们收留她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也不想想,上学花那么多钱谁供得起她,你以为谁跟她那二叔一样,傻的。”   “春红……小葵能回来上学可能不是因为苏全福,是靠她自己。”   “靠她自己?”何春红笑掉了大牙,“靠她自己只有要饭的份儿,还读书!我呸!”   “是真的。”秦大军想起厂长的话,“听说小葵她会写文章,一篇就能抵我们工人一个月工资。”   “写文——”何春红正想发笑,忽然反应过来,抓着秦大军的手:“你刚说那死丫头怎么了?”   “我是听我们厂长说的,说小葵她能给报纸投稿,人家采纳了稿子,就给了她稿费。”秦大军一起说了,“他还说,小葵能考上京城大学,所以给他们学校送了一批桌椅,让我们……”   后面的话何春红已经没有听了,她只记住了前面的话。   “稿费?相当于你一个月工资?”她眼神发亮。   “听说是这样。”   “是哪个报纸你还记得吗?”   秦大军努力回想:“《北方日报》?”   *   今天,李大爷向往常一样坐在邮局门口,晒着好不容易出现的太阳,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在看。   仔细一看,他拿的报纸还是苏葵投稿的那篇。虽然看不懂,但也觉得厉害,何况上周末苏葵又投了一封出去,今天汇款刚到,这次不是五十,而是整整一百五十块钱!   整个邮局都疯了。   那可是一百五十块钱!在这个年代,还在以分为单位,大米两毛钱一斤,黄瓜四分钱一斤,鲫鱼四毛钱一斤,猪肉八毛七一斤,就连男女结婚,聘礼也不过要四块钱!随份子钱更是以毛为单位,谁要是随个一两块,那就是少有的阔绰。   就是孩子手里拿着一块钱,父母都不能放心的。   就像李大爷家,双职工家庭!不,加上他,那是三职工!这是多少人羡慕的家庭,可就是李卫民他爸妈两口子加上他,三份工资还没这么多。   可苏葵年纪轻轻,甚至还是个学生,就拥有了别人或许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这人比人就是气死人,家里那臭小子说苏葵成绩比他差,李大爷怎么也不信,寻思着等苏葵来取钱的时候他再问问。   正感叹着呢,远处走来一个女人,挎着个布包从他身边进去。   “同志你好,有没有苏葵的信件啊?应该是《北方日报》,什么文学研究所寄来的。”   作者有话说:   入V啦,特别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今天评论区留言发红包哦~ 第21章   “你好同志, 有的。”邮局的工作人员刚刚还在谈论苏葵,自然是印象深刻。   “是汇款吗?”何春红急忙问。   “是。”工作人员态度很好,“您是来领取的吗?”   “对, 给我吧。”她又问了一句, “有多少?”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年纪小, 看样子是刚来的,下意识插嘴道:“特别多, 整整有一百……”   “小杨!”刚才的工作人员一声呵斥打断他, 又问何春红:“请问您是苏葵同志的什么人?”   “哦, 我是苏葵的舅妈。”何春红克制住听到这个数字后心里的震撼,面上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她这几天不是上学吗, 抽不出时间,让我来帮她取钱。”   何春红心里已经乐疯了,其实她今天本来是来碰运气的,昨晚她特意找出她们厂里发的报纸, 果然在上面看到了苏葵的名字。   她还在上面记下了投稿的地址,是什么京大文学研究所,做足了准备。谁知道老天爷真的眷顾她, 苏葵那个死丫头又有了汇款,还是今天到!她刚听见了,一百!整整一百!那个死丫头竟然有这么多钱!   “同志, 可以给我了吗?”她刻意说得紧急又不慌乱, “待会儿孩子放学,我还要去接孩子呢。”   以往都是苏葵自己来领取, 这回怎么让别人来了?工作人员虽然觉得奇怪,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看何春红穿得体面周正,也不像是假的。   “同志?”何春红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几乎说话都带颤音,这钱马上就到她手里了!   工作人员收回思绪:“好的,请问您带证件了吗?”   “证、证件?”   “是的,非本人领取都需要出具证件。”工作人员解释道,“不是针对您,就是本人来取也是要带上身份证明。”   否则是个人来就能把钱领走,邮局还不乱套了。   “这、这……”何春红这辈子从来没收到过什么信,连邮局的门都没进过,一下子被问住了。   “您没有带?”   她顺着话接:“啊,对,我赶着出门接孩子,一着急就给忘了!你看能不能先……”   “哎——等会儿。”李大爷早听着不对劲了,放下报纸走进来,“你来取钱不知道带上证件?苏葵那丫头没跟你说清楚?”   李大爷知道苏葵是个做事稳重的,就是让人来也不至于是这样子的。   “说了说了,我这不是忘了吗?”何春红扯着笑,“同志你看,我还赶着待会儿接孩子呢。”   李大爷道:“你可以明天再来。”   何春红听这人好像跟苏葵认识,生怕露馅儿,赶紧求道:“同志,能不能通融一下,这钱孩子要得急,不然也不会让我来了,我要不带回去,孩子不得怪我?”   “你真是苏葵的舅妈?”李大爷怎么那么不信呢。   “我当然是!”何春红道,“她妈秦晓兰,我爱人秦大军是她舅舅,她现在就在县里读高中,是不是?”   这倒是真的。李大爷也不清楚了。   见状,何春红趁热打铁,假装叹了口气:“你要认识她,肯定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她妈出了点事儿,家里又没个人照看,她读书走不开,这才托我赶紧来取钱送回去,可不能耽搁!”   “这……”邮局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见大家被说动了,但碍于规章制度在犹豫,何春红眼珠一转,装出深明大义的样子:“不然这样,先让我取一半走,我待会儿拿证件再来一次,苏葵她妈可等着这笔救命钱呢!”   “我妈出了什么事需要救命?”   李大爷正犹豫着呢,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葵丫头,你可来了!”李大爷赶紧让她进来,对何春红道,“人来了,现在赶紧把钱拿了回去!”   李大爷还是把何春红的话当真了。   “回哪里去?”苏葵却不慌不忙。   “不是她说你妈出了事,等着这笔钱救命吗?”李大爷愣了。   人命关天,这年头人们心思淳朴,从没见过有人拿这个开玩笑,是以见她说得真切,李大爷都信了,从没想过她会不会是说假的。   “哦?”苏葵看向一脸躲闪的何春红,“原来是我那个把外甥女当保姆的舅妈啊,少见少见,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小葵啊——”   “诶,叫什么小葵,以前不是都叫我死丫头吗?”   这里人多看着,何春红有些讪讪:“没有的事儿,舅妈跟你开玩笑呢。”   她又挤出一个笑来:“小葵啊,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取我的钱,你——”苏葵微笑,“也是来取我的钱?”   李大爷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两人关系根本不好啊!   他赶紧提醒道:“没错,苏葵丫头,你这个舅妈就是来取你钱的,她说你妈出事儿了,等着钱救命,说是你让她来取的!”   何春红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只差一步,只差一步这钱就要到她手里了,谁知道苏葵会忽然出现,现在还有这个死老头在旁边煽风点火,她恨恨瞪了李大爷一眼。   李大爷可不惯着她:“你还瞪我,你这个女人!人家苏葵让你来了吗,你就巴巴地想把人钱拿走?”   “你懂什么,那我也是为了苏葵她妈——”   “我妈需要钱救命?我还让你来取钱?”苏葵就看着她,“你知道我家大门开在哪儿吗?我这几天没见过你,是在梦里说让你来取钱的?”   “我、我……”何春红没有准备,什么都是现编的,一下子就被问懵了。   “那就是你妈说的,反、反正你妈就是出事儿,等、等着钱……”谎话说多了,自己就信了,她越说气势越足,“我好心替她跑这一趟,救她的命,你不感激我还敢来怪我,真是白眼狼!”   见她说话漏洞百出还死性不改,苏葵冷冷道:“你确定?”   “确定,就是这样!我就是为了你妈来的!”这里人多,她不想丢面子。等苏葵回去确认了,人都散了,她又能把她怎么样?   “那就报公安吧。”   “啥?”何春红反应不过来。   “李大爷,麻烦您帮我去公安局报案,就说这里有人涉嫌利用谎言诈骗巨额钱财,请公安同志来一趟。”   “真去?”李大爷惊了一下,苏葵点头。李大爷正犹豫呢,刚才那个说错话的小杨举手:“让我去!”   年轻人就是嫉恶如仇,想到刚才差点让她骗了,他就巴不得这女人受到教训,没等人喊住,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干什么干什么!”何春红这会儿慌起来了,“报什么公安,什么诈骗,我说了,我是为了你妈,给你妈取救命钱来的!”   苏葵不为所动:“这话留着待会儿跟公安同志说吧。”   她慌得不行,生怕真的把公安请来,连忙道:“我懒得跟你这个白眼狼说,既然不欢迎我,你妈你自己去救,我现在就走……”   “现在走了就是畏罪潜逃。”   一句话让何春红匆忙的脚步止住。   这时候法律系统尚且不完善,何春红文化程度也不高,基本算个法盲,被苏葵一唬就吓住了。   公安局离邮局并不远,小杨跑得快,一会儿就带着两个公安回来了。   大街上的人看见公安都吓了一跳,好些人跟上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秦文也是其中一员,他们这会儿放学不久,几个人走在路上,听人说前面有公安抓人,几个胆子大的就拉着秦文一起去看热闹。   “是哪位同志报的案?”   看见两位穿着制服的公安走进来,他们身材高大,面上严肃,何春红冷汗涔涔。   “是我报的案,辛苦两位公安同志了。”苏葵走上前。   “是你说这里有人骗钱,怎么回事?”   “是这样。”苏葵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我怀疑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有汇款,所以今天特意来这里蹲点,想把钱骗走,幸好邮局的同志们机警,没能让她得逞。”   她顺便不着痕迹地夸了邮局的人,李大爷和小杨几个都不自觉挺起胸膛。   “我没有,我没有骗钱!”何春红大喊,生怕公安真把她抓走。   “妈?”   秦文和几个同学终于挤进来,他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妈。   他连忙冲过去:“妈,你怎么在这里?”   “小文,小文你来了,你跟公安同志说,妈没有骗钱!”她抓住秦文的手,“苏葵你知道的,她妈秦晓兰出了事,我来帮她取钱回去,她就报公安说我骗钱要抓我!”   秦文万万没想到,公安竟然是苏葵喊来的,还是喊来抓何春红的!   “苏葵,你是不是疯了,我妈她说了,她是帮你——”   “这话骗骗她自己就行了。”苏葵打断他,转头继续对公安道:“而且她在被邮局同志拦下后,依旧不死心,又编造出我母亲出事需要钱救命的谎言,企图继续骗钱,性质极其恶劣。”   听完,其中一位公安指着何春红问:“你说她是你舅妈,知道你写文章有了一大笔钱,所以故意伪装来骗钱?”   “苏葵同志是吗?”这位公安表情严肃,“你能保证你说话的真实性吗?”   “我能保证。”苏葵让李大爷将汇款单子拿出来,递给他们,“事实上,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收到汇款,邮局的同志都可以为我作证。刚才的事情他们也都在场。”   “对对,苏葵丫头写文章厉害着呢,之前就给报纸投过稿子,人家京大都写信来夸她!”   “我作证,苏葵同志经常到邮局来寄信,都是跟京城那边来往信件,人家给她汇了两次款。”   两位公安对视一眼,说实话,要不是看见单子,又有人作证,那么多钱,他们也不相信是一个女娃子挣到的。   这么多钱的话,这案子就严重了。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目前可以确认,何春红存在骗钱的行为,其余的还要等我们的进一步调查。”   “不行不行!我不调查,我没有骗钱!你们不能调查我!苏葵,苏葵才是说假话!她这是报复我,报复我以前对她不好,一定是这样!”何春红被公安说的话吓个半死,以为马上就要被抓走了。   苏葵摇摇头,对公安道:“我得到稿费的事情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所以一心想来骗钱。可她家是双职工家庭,并不缺钱,公安同志,我合理怀疑她骗来这笔钱是用来从事非法活动,甚至背后或许还有人指使……”   见苏葵越说越严重,何春红眼都瞪大了:“没有,我没有!我、我只是想要点钱……”   “公安同志,你看她已经承认了。”   “何春红!”公安严肃着脸,“你涉嫌诈骗钱财,数额巨大,刚才在我们面前还拒不承认,性质极其恶劣,现在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接受调查。”   “哇,这女人心也太黑了吧!”   “谁说不是,居然骗人家说妈出事了,要换个胆小的,不就被她唬住了吗。”   “那也没必要叫公安来吧,怎么说也是她舅妈……”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钱要是让人给拿走了,我看你不找人拼命才怪!”   听公安发了话,大家也就开始议论起来,这时候,国家上下正处在积极建设中,大家都一门心思跟着主席的领导,路上处处都是热心群众,对任何犯罪行为都是非常不齿的。   “不,我不去!我不能去!”何春红大喊大叫,她也在县城里上班,平时掐尖要强,最爱面子,要是被人知道她进了公安局,那她就毁了!不仅她完了,他们一家子都要被人指点,她的头脑一阵阵发昏。   她抓着秦文的手,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小文,妈不去,你跟公安同志说妈不去——”   看热闹的人一阵阵的声音传进秦文的耳朵,都是在谴责何春红,其中甚至还有他的同学。   秦文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从没想过这样的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也找不到办法,公安他不敢惹,只能转向平时最好说话的苏葵:“苏葵,我妈可是你舅妈!”   “拿我亲妈出事来骗我钱的舅妈?”苏葵冷淡道,“我相信公安同志一定会秉公执法,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可问题是何春红并不冤枉啊!   秦文急得团团转:“你这样对我妈,你信不信我告诉我爸爸,让他来教训你!”   “哇,我好害怕。”苏葵面无表情,然后转头说道,“公安同志,何春红的儿子试图对我进行人身威胁,我怀疑他因为何春红的事对我怀恨在心,可能要害我,不如把他一起带走吧?”   秦文吓得不敢说话。   他哪有这个胆子!   何春红被拉扯着带出门口,挣扎间正对上苏葵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猛地打了个冷颤,忽然想起来自己上次说过的话。   “她中邪了!她一定是中邪了!”   眼见自己要被带走,何春红当即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公安同志,这丫头肯定是中邪了,她怎么可能告我,她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她不……”   “何春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两位公安脸色铁青呵斥住她,“你这是搞封建迷信,是给坏分子破坏国家建设的机会,是要被打倒的,是绝不允许的!”   围观群众都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这个何春红是疯了吗?他们赶紧散开,离这个疯女人远一点,连秦文都害怕地看着她。   “我是说真的……”   “有什么说的去公安局里交代!”   这下好了,何春红因为自己作,大概会在里面多待几天了。   ……   “苏葵丫头,真是对不住,我们之前差点就让她骗了。”见人被带走了,李大爷才叹息。   “李大爷,我这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们及时拖住她,也不能等到我来啊。”   还是刚才那个工作人员,亲手将汇款交到苏葵手上,笑道:“这会儿我们总算是放心了。”   “那人怎么办?”李大爷问还站在旁边不肯走的秦文。   苏葵看过去,秦文也狠狠地瞪着她,然后忽然跑了。   李大爷替苏葵担忧:“他是不是回去告状,你和你舅舅家会不会……”   “没事。早就该做个了断了。”三番四次有这种极品给她找事,浪费了她多少学习的时间,正好趁这次彻底解决她。   临走时,李大爷又喊住她:“对了,还有个事儿问你,你们前几天不是考试吗,你是不是考了班上第一?”   “您也知道了?”   李大爷拳头硬了。   ……   第二天上午,张厂长让人把桌椅拉到学校来。   几个工人忙着搬来搬去,学生们也跟着帮忙,李卫民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谁知道他爷爷昨天竟然会见到苏葵,还说人家告诉他考了第一。知道李卫民说谎,回去铁青着脸,和他爸妈一起把他一顿好打,他这会儿还疼着。   他恨恨地盯着站在窗外正在背书的苏葵,她也不知道帮他掩饰一下。   正抱怨着,忽然看见一个工人气势汹汹地朝苏葵走来。   作者有话说:   人抓了,我爽了   感谢在2022-03-19 02:43:23~2022-03-20 05: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月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之遥、ZHAOPMM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小葵,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舅妈怎么得罪你了?”   苏葵看见秦大军一点也不意外。   “真的要我说吗?”苏葵放下书,直直地看着他,“她天天把我呼来喝去, 句句不离死丫头, 明明有房间还让我住在杂物间, 家务让我自己承包还骂我吃白饭,知道我没钱了让我别读书赶紧嫁人, 知道我有钱了, 就来骗我的钱……”   “大舅, 还继续说吗?”   秦大军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那、那你也不能报公安,她可是你舅妈!”   苏葵淡淡反问:“法律上规定舅妈这个身份可以骗钱,还是规定了舅妈骗了外甥女的钱不能报公安?”   “你——”秦大军被她说得气急, “你有稿费的事情是我听我们厂长说的,春红她只是听了一嘴想去问问,她想过要拿你的钱!”   “这话是秦文说的?”苏葵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一脉相承,颠倒黑白, 避重就轻。   “小文他人小,昨天也被你吓得不轻。”他不满地皱眉,对苏葵说:“都是一家人, 你去公安局里跟他们说说,让他们赶紧把你舅妈放出来。”   “大舅,公安局不是我开的。舅妈她犯了法, 公安把她带走的, 法律会审判她,不是我说放人就能放的。”   “你就是记恨你舅妈以前对你不好是不是?”秦大军指着她, “你这孩子气性怎么这么大, 就算她以前有不对的, 大舅在这儿替她跟你道歉,这下你总能消气了。”   苏葵摇头:“大舅,我建议你还是去了解一下她到底犯了什么事,在这儿跟我说没用。”   不说骗钱这事,单说她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就够她难脱身了。   这时候绝不会有人相信她,所以苏葵并不担忧。   “你真的这么狠心?连你舅妈你都要害?”秦大军还以为苏葵是在推脱,“春红可是你的长辈!我们家再不好,也给你吃给你住这么久……”   “大舅,我妈给了报酬的。只多不少。我在你家做的事情也只多不少。”   秦大军卡住。春红说得对,这个外甥女是真的变了,翅膀硬了,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你要真铁了心害你舅妈,那你以后也别认我这个大舅!以后你家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他放下狠话就要转身。   “大舅,你忘了,舅妈说过,我们家都是外人,管他死活。所以——你不是早就不管了吗?”   秦大军脚步猛然顿住,又快速走开。   “看够了吗?”   李卫民小心翼翼地从窗户那儿抬起头,刚才他大气也不敢喘,实在是没想到会见到苏葵这一面。   大家总说苏葵厉害,但听人说的总不如自己见到的。他今天终于见识到她有多厉害,无关平时的成绩有多好,而是一种气势。   平时以温和为表象,实则将锋芒掩盖,语调淡淡,却仿佛随心所欲,尽在掌握。总之就是和他们这种学生完全不一样。   “苏、不,大佬,您放心,我刚才什么也没听到。”他悄悄闭上了嘴巴。   *   星期五下午,陈校长特意放了所有的课,通知同学们要开一个学习座谈会,所有老师同学都会参加。   站在讲台上,陈校长看着底下崭新的桌椅,摸着给他一起新换的讲桌,连看同学们都觉得更精神了。   “同学们,今天这个学习座谈会,我们主要是请苏葵同学来给我们讲一讲如何更好地学习,大家欢迎!”   知道同学们疑惑,他们老师也等着听,陈校长连开场白都全省了,直接让苏葵上台。   苏葵也不怵,甚至连笔记本都没准备,素手自信走上去。   “同学们好,通过这次考试,想必大家都发现了自己学习上存在的不少问题,今天我们主要就是来谈一谈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陈校长又忍不住夸:“这次的模拟考试,苏葵同学就是最大的功臣,如果不是她提出举行这场考试,老师们也不会发现你们存在这么多问题。”   这下可炸锅了。   啥?这个变态的考试,让他们几乎去了半条命的什么模拟考试,是苏葵提出来的?   怪不得以前从来没听过!   “苏葵提出来的?她怎么会想到这么难的考试方法?”   “她受什么刺激了?为什么让我们做这种题?”   如果是老师还不敢怎么质疑,可这是苏葵提出来的,他们就有很多问题了。   见状苏葵也不慌:“看来大家对模拟考有很多疑问,这样吧,我们改一下,改成你们提问,我来回答,这样比较有针对性。”   李卫民第一个举手:“为什么要模拟考?”   “提前适应高考,查漏补缺,有针对性地改进自己的问题。下一个。”   “为什么迟到了就不让我们进去?”   “我没带准考证也是,在我们学校为什么不让进?”   “高考也会让你们进去吗?你也会跟老师嚷嚷着不就是忘了时间,忘了带证吗?”苏葵淡淡反问,“下一个。”   “可这样我们很紧张,紧张了根本就没法答题!”   “这就是我们举行模拟考试的意义,不然你要到高考考场上再紧张?”   “反、反正我不喜欢!”那种考试的感觉糟糕透了。   苏葵也很淡然:“高考你也不喜欢,可以不考吗?”   接连几人都被问住了,一下子没人再开口。   终于,又有人开口:“我、我想问问,你是怎么学习的?”   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了。   “对于我来说,或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有效的学习方法,首先是做计划。”   见他们不理解,苏葵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将自己列过的计划简单地写了写。   “这就我一天的学习计划,大家可以当一个参考。”   只见黑板上写着从早上六点开始,到晚上十二点结束的学习计划,精确到每个时间段该做什么。早上准时起来背书,课间要么背书要么问问题,晚上刷三套卷子,还要做复盘,甚至连走在路上的时间都写着边走边背!   太恐怖了!   这学的东西,是他们一周的量!不,或者他们一周都干不了这么多事。   大家都被黑板上的时间表吓到了,发出弱弱的声音:“只有这样学习成绩才能提高吗?”   “当然不是。”没等人松口气,苏葵就道,“这样只是个开始。”   就这样了,还只是开始?!   几位老师也震惊了,知道苏葵努力,不知道她努力到这种程度啊,这自制力也太强了!换成是他们,做不到像苏葵这样拼啊!   班上也有想学好的,咬牙问:“我能不能也跟着这个计划学?”   “我也想!”   高考对他们的未来非常重要,只要能提高成绩,什么苦他们都愿意吃。   苏葵道:“这只是我个人做的计划,只给大家做参考,并不适用所有人。”   见大家失望,苏葵笑道:“我的意思是大家不能照搬,但可以针对自己的薄弱点,在我的基础上修改形成自己的计划。”   同学们眼睛一亮,有反应快的已经拿笔抄起来了。   赵慧娟也默默拿起笔。   “学习是循序渐进的,不能一蹴而就。”苏葵又道,“我的这个有些难了,你们可以从每天增加一两个小时学习时间加起,直到适应我这种作息。”   让一个从没经过长时间学习的人一下就来学满天,很多人用不了两天就会崩溃。   接下来苏葵又重点讲了如何通过做题和分析错题的方式来找到自己的薄弱点,有针对地做计划。   一时间只听见底下笔刷刷的声音。   “如果我不会分析题,做不好计划,可以来问你吗?”   “我也有不会做的题,能问吗?”   “我、我英语老是考不好,就是不会,可以教我怎么学吗?”   “还有我……”   十几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看着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苏葵语气温柔:“当然可以。”   对于想要努力上进的人,她从来不吝于指教。   几位老师都十分感慨,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班上学习气氛这么浓厚了。   扪心自问,他们当年有做到像苏葵这样吗?果然成功都不是偶然的。   陈校长站起身来:“今天,我们要特别感谢苏葵同学的分享,她靠自己取得了成功,却将宝贵的学习经验毫不犹豫地传授出来,这是伟大的,无私的,甚至是有创造性的奉献精神!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以她为榜样!大家鼓掌!”   这回下面的同学都是真心为她鼓掌。   讲完了刘建还依依不舍:“校长,我认为这种座谈会应该保留下去,每个星期来一次,我们可以互相交流学习经验,还可以统一时间提问题。”   “这个办法好!这次时间太短了。”   “我刚刚还没听够,还有好多问题没问。”   大家纷纷附和。   陈校长询问苏葵意见,苏葵当然是同意。   她道:“以后每周五大家可以轮流上台交换自己的学习经验,也可以谈谈学习上的问题随便问我问谁都可以。”   最后,苏葵还提了一下学习方法,告诉大家学习一定要用对方法,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学习的前提是保证身体的健康。   赵慧娟身体一僵,却把头埋得更低,手上也没停。   *   周五过完,苏葵正准备回家,赵芝兰就来跟她告别了。   “跟你住了这么一段时间,老师真的很高兴。”她从小盼着有个女儿,就像苏葵这样乖巧贴心。   “临走了,老师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送给你两幅画吧。”她打开门带苏葵进去,苏葵愣住了,书桌上的两幅画竟然画的是她!   一张是晚上她坐在书桌上学习的场景,灯光打在她的脸上,书本无声伴随着她,是那样的认真,又有一种安宁与祥和。   另一张是早上她站在窗边背书的样子,晨光熹微,映得她的脸朝气蓬勃,明媚的脸比晨光还耀眼。   看得出赵芝兰平日里对她有多么关注。   苏葵是真的惊讶了:“老师,这……”   “好歹你也叫我一声老师,我也没教你什么东西,这画你就留着做个纪念。”   “情义无价,这也太贵重了。”   “你这么一说,老师都舍不得全给你了。”赵芝兰笑,“一想到这回去还要好久才能见到你,我呀,这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不如您拿一副走吧。”苏葵道,“等我到了京大,您再给我。”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就替你保管几个月,看着这画,就像看着你。”   因为有车来接她,不必去火车站。楼下苏葵和她告别,赵芝兰依依叮嘱她:“别忘了给我写信。”   苏葵含笑点头。   *   苏葵又走了一两个小时才走到家,想着这次的稿费,她应该买辆自行车!   回到队里,却没看见几个人,家里甚至一个人也没有,她问了隔壁在家的王会计他奶奶,王奶奶告诉她大家都吃宴席去了。   “哪家的婚礼?”   “梅花结婚呐——”王奶奶耳朵不好,重复念叨这句,还让苏葵赶紧去,还能赶上吃饭。   苏梅结婚?今天?没人告诉过她。   秦晓兰本来是想告诉她,让她回来的,还是苏全福劝住了,说别耽搁小葵学习。   而且两个孩子同一个相亲对象,小梅又是那副德行,苏全福也不想让苏葵回来尴尬。   苏葵没来,苏梅巴不得呢。此刻,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军装,英俊挺拔的男人,心里浸满了甜蜜。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今天的婚礼土是土,可她嫁的是谁,周建林!过了今天,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周太太,以后的将军夫人!   大不了以后有钱了,他们再补办一场更豪华的婚礼,让所有人都来羡慕她。   苏全福坐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吴莲英却是笑开了花。   刚才女婿改口,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大红包,她偷偷一看,里面竟然有五块钱!   宴席在周家院子里摆的,借了食堂的锅碗,周建林掏钱,给每桌添了两个荤菜,一群好久没见过荤的人筷子挥得都看不见。   那可真是阔气!以前她还觉得小梅嫁他不好,现在看来,还是小梅最有眼光!   就是周老娘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不过管她呢,小梅说了,周建林承诺以后家里的钱都归她管,周老娘还不是得看小梅的脸色。   宴席进行得好好的,就是带孩子出来喊人的时候出了差错。   周平不说话,周安对苏梅翻白眼,周宝丫年纪小,跌跌撞撞地被周平牵着,也不说话。   “大娃二娃宝丫,叫苏阿姨。”   几人仍旧不说话,周宝丫想开口,被周平轻轻捏了一下小手,让她别说话。   全场陷入了尴尬。   “大娃——”周建林有些无奈,这不是早就注定的事吗,他们就是闹又有什么用呢?   苏梅连忙出来打圆场:“孩子还小呢,以后再改口也不是不行。”   她没忘了自己贤妻良母的人设,但心里却记恨上了这几个。   “要你假好心!我以后也不会改口,我妈只有一个!”因为周平那天的话,周安沉默了好几天,这会儿是把怨气都发泄在苏梅身上了,“我奶奶说了,你就是个倒贴的赔钱货,你就是想抢我爸爸,就是图我家的钱!”   “二娃!”   这几个狗崽子!苏梅心里怒火腾腾,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没脸。她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还有周家的财产,她一分都不会留给他们兄妹,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属于她的孩子,而不是这几个连妈都没有的野种!   吴莲英当然见不得女儿被人这样辱骂,当场就指着周老娘问:“这是你教给孩子的?什么叫我家小梅是倒贴,什么赔钱货,老太太,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苏全福虽然不同意这门亲事,但也不会看着苏梅被骂,他也沉声问周建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误会,都是误会,孩子瞎说呢。”周老娘没想到周二娃又坑她一次,赶紧说,“那是孩子听大队里那些婆娘骂人,学了几句脏话,我可从来没教过。”   “奶奶,就是你教给我的!”周安不是听不懂,但他就是要故意搞黄这门亲事,“你说她就是下贱,就会倒贴,离了男人就……”   “二娃,闭嘴!”周建林厉声呵斥。   苏全福脸色铁青,吴莲英也气得跟周老娘对骂,周建林在旁边解释,周安却还在拱火。好好的婚宴,一阵鸡飞狗跳,让人不仅吃饱了饭,还吃饱了瓜。   周宝丫吓得要哭,周平把她抱在怀里。   “大哥,我想妈妈了。”周宝丫含着眼泪,摇摇他的手。   “妈妈?”周平怔住很久,声音低到听不见,“我也想。”   “大哥,我想去找妈妈……”   ……   苏梅结婚,苏葵当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她就待在房间里,构思她的下一篇创作应该是什么。   可她不去,还是有人找上门来。   半大的少年,本是冷沉俊秀的脸庞,眼睛里却带着空旷的寂寞与孤独,好似遥远时空那被抛弃的灵魂,不知能飘向哪里,孤孤寂寂,没有着落点。   “你——怎么今天才回来?”   作者有话说:   追妈火葬场再起风云(?)   PS:因为后天要上夹子,明天的更新时间改为零点,小天使们不要忘记看哦~ 第23章   “今天是周五。”她淡淡问, “有事吗?”   苏葵也没想到这人会来找她,还带着一个小的,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周平也不知是怎么了, 只是听见有人说看见苏葵回家来, 下意识地就往这里走。   他抿着唇:“今天我爸结婚……”   “我知道了, 然后呢?”   然后呢?   对啊,然后他又能说什么, 难道还指望苏葵做什么吗, 他不是也没能阻止周建林吗?   “我以为你会去看看的, 毕竟他也是你……”   “我和周家并没有任何关系。”苏葵打断他,“还有事吗,我学习很忙。”   “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生怕苏葵拒绝, 他又道,“不会打扰你,只是跟你说几句话。”   “不在家,不用来, 来了也不见。”苏葵毫不留情打碎他的希冀,“还有什么话吗?”   他怔愣在原地。   “大哥,她是妈妈吗?”周宝丫扯着周平的袖子。   蒋美琴走的时候她还很小, 对亲妈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只隐隐约约有个轮廓,小孩子不记人, 她已经忘记见过苏葵了。   周平嘴唇动了动, 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是的,她是你的妈妈, 没有人比她对你更好, 可你却狠狠践踏她的真心,   苏葵也是冷眼看着,周宝丫小时候确实乖巧,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原主嫁过去对她疼得如珠似宝。她爱美,原主省吃俭用也要给她做好看的衣服,甚至让她去学跳舞,每天风雨无阻地接送。真正是耗尽心血才把她培养成一个才艺出众的女孩。   可周宝丫在奶奶和哥哥的教导下,一直认为原主抢了他们亲妈是位置,为他们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不同于周平周安表现在面上的厌恶,周宝丫是表面上甜甜地喊阿姨,背地把她恨在心里。   一边竭尽所能从原主那里掏钱,反正钱是爸爸给的,她拿回来是应该的,一边却在蒋美琴回来后直接翻脸让原主滚蛋。   至于原主培养了她?她优秀是那是因为她爸妈遗传好,她自己又努力,和原主这个大学都没上过的人有什么关系?   某种程度上,她对原主的伤害比那两兄弟还深。   苏葵对苏梅这人还算了解,不知道换成苏梅来当这个后妈,周宝丫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前程?   见周平不回答,周宝丫小声问苏葵:“你是我妈妈吗?”   “当然不是,从来都不是。”她亲妈叫蒋美琴,后妈叫苏梅,和她苏葵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再也不用当这个冤大头了。   她似懂非懂:“那妈妈在哪,我要去找……”   “不用找了,她不要我们了。”周平忽然开口,语调冷漠。   周宝丫从没见过他这样,被吓到要哭:“大哥……”   “我说她不要你了,听不懂吗?”   周宝丫含着一汪眼泪不敢说话。   “谁都不要我们……”无论是亲妈还是后妈,他们都是被抛弃的,天大地大,前世今生,他竟不知道重来的意义在哪里。   苏葵对此不置可否,说白了,他内心的后悔关她什么事?   周宝丫止不住心里的害怕,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周平一言不发,抱着她离开。正好和回来的苏家人错开。   “刚才那人是谁,我怎么看着像周家那个大娃呢?”秦晓兰疑惑。   “就是他。还抱着他家那个小的。”李桂珍仔细一看,嘟囔道:“他来咱家干什么?”   秦晓兰惦记着苏葵回来,赶紧进屋,一进去就招呼喊苏葵:“小葵,饿了吗,妈给你端了点吃的回来。”   “妈,我不饿,吃了饭回的。”苏葵照例把给秦晓兰买的东西拿出来,秦晓兰又是说她破费,说家里什么也不缺。   李桂珍撇撇嘴,刚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之前苏葵的厉害,又住了嘴,她招招手,让苏爱国跟她回房间去。   苏葵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小九九,问秦晓兰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她想起刚走的那两兄妹,难道是婚礼不顺利?   “可不是不顺吗。”秦晓兰叹气,把婚宴上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你二婶当场就和他家吵起来,你二叔还说要带着小梅走,这亲不结了。”   “最后苏梅还是嫁了吧。”看苏梅一心要嫁周建林的样子,不像是会走的。   “小梅她、她……”秦晓兰都不知道怎么说。   当时苏全福要带她走,周家这事不说清楚就没完,可苏梅硬是不走,还替周家说话,说人家应该不是故意的,让她爸别上纲上线。   可苏梅心里真这么想吗?不,她心里早就怄死了,恨不得把周老娘和那几个小崽子掐死,可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好姻缘,眼看就要成了,难道还要在最后关头让它黄了吗?   而且她爸也太不会看场合了,婚礼上让女儿回家,以后让她怎么抬得起头?   苏全福被气了个倒仰,女儿受欺负他为她出头,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还怪他多管闲事。   当场就跟苏梅说,她要是不走,以后这个女儿他就不认了,也不管她了。   苏梅不吭声,苏全福气昏了头,当场转身就走。   苏梅甚至让还在和周家扯皮的吴莲英也赶紧回家去。其余人也不好留在那儿看人笑话,就散了。   听完这一出大戏,苏葵直感叹。   一边是感叹周家果然还是那个周家,换谁来都逃不了。一边是感叹苏梅的脑回路,她觉得留在那里才不会丢人,难道她不知道这样才更让人看轻她吗?   “幸好当时你没嫁过去。”看了周家这几回的做法,秦晓兰是心有余悸。   另一边,李桂珍拉着苏爱国进屋去,年久失修的门发出咯吱的响声,就跟要垮了一样。   “这破门!”李桂珍踢了一脚,愤愤坐在床上让,问苏爱国:“你看见你妹子带回来的东西没?”   “没有。”苏爱国老实道,“小妹给了妈,我们明天也能看到。”   每回苏葵带回来的东西秦晓兰都会拿出来的。   “你蠢啊你!”李桂珍指着他骂,“咱妈说拿出来你就信了?我不信你妹子没有偷偷给她东西。”   上次她可是看见了,苏葵那包里装地鼓鼓的,谁知道妈就拿了一小块肉还有什么红糖鸡蛋出来,仅有的几块布料还说要留着苏葵做衣服,她一根线都没摸到。   “妈不是这种人。”苏爱国是是知道他妈的,有什么好东西自己都舍不得,全留给儿女了。   “你妈不是,你妹子也不是?”李桂珍算是看明白了,苏家这一家子全是耳根软的好欺负的,唯独出了苏葵这么个异类,谁都没她精明,完全糊弄不住她。   “你是家里的大哥,长子!可你看你妹妹把你放在眼里吗?啥东西拿回来也不知道给你一份……”她越说越不平,“要不是家里送她去读书……”   苏爱国弱弱开口:“桂珍,小葵的学费是自己交的……”   这人傻的!李桂珍怒了,直接进入正题:“她挣了那么多钱,你让她拿点出来,把咱家这房子修一修。”   “修房子?”苏爱国惊了,“小葵也没有这么多钱啊!”   他们家这房子,要修简直要推倒重来,那工程量和花的钱就太多了。   “你知道她没有?”这点李桂珍还是明白的,“她能写一篇文章,就不能写第二篇?也就你们傻,连她偷偷挣了多少钱都不知道。”   “就算挣了,那小葵自己的钱。”关键是,他不敢说,本来现在都是长子养家,他以前没本事让妹妹继续读书,难道还要让他这个当大哥的管亲妹子伸手要钱吗?   “你去不去?”李桂珍威胁他,“你要不去,我就回娘家去!让你一个人过!”   *   苏葵还不知道又有人惦记上了她的钱,她正吃着秦晓兰刚给她煮的红糖鸡蛋,说她读书太辛苦了,问在县城里有没有吃好睡好,会来得好好补补。   她对苏葵是真好,煮完又点着煤油灯,在那里给苏葵缝衣服。   “妈,我上次给你的几块布料呢,您没给自己做衣服?”   “做什么呀,妈这么大年纪了还穿什么新衣服,你年轻,又是在县城里读书,衣服没穿好人家要笑话的。”看苏葵不赞同,她又道,“你不是有几件旧衣服吗,妈拿来穿上也能当新衣服。”   苏葵当然注意到了,秦晓兰现在穿的就是她之前换下来的旧衣服,她比苏葵矮,又比她瘦,虽然被她改过,可旧衣服变不成新的,穿在身上不伦不类,竟显得有些滑稽。   可苏葵笑不出来。   秦晓兰还在继续絮叨:“今天我看了周家给小梅的聘礼,是一块手表,还有一台缝纫机,整整两转!大家都争着去看,那缝纫机特别新,听人说做衣服特别快……”   她没说的是,她也挤进去看了,还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这辈子也没有摸过这样的好东西。   苏葵心中微动。   *   “大哥,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第二天,苏葵见苏爱国一直偷偷看她又不说话,又看李桂珍眼神躲躲闪闪的样子,心里了然。   “说吧,大嫂让你问我要多少钱?”   “小葵……”被苏葵直接挑明,苏爱国臊得脸都红了。   李桂珍也跳出来:“啥叫我问你要钱?小葵,你咋能这么说话?”   “所以你不是问我要钱来的?”   李桂珍卡住:“你、你也不能这么说……”   “也就是说,你虽然是来要钱,但我不能说出来,最好还要自己主动交出来,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你你——”李桂珍就知道,碰上苏葵准没好事,她那张嘴说出的话能把人气死。   一口一个要钱,说得她跟要饭的一样。   “那我也是为了家里!你看看咱家这房子,多少年没修了,你看看你大哥,衣服还穿前几年的!”她惯会打感情牌,“小葵啊,你挣了钱可不能不管家里啊,怎么说我们也是你哥嫂……”   “大嫂,你知道何春红是谁吗?”   李桂珍跟不上她跳跃的话题,可老苏家的情况她还是了解的。   “……你舅妈?”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苏葵微笑。   “在、在哪里?”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公安局里。”   “啥!公安局!”李桂珍跳起来,“她犯啥事儿了?”   不仅是李桂珍,连苏爱国和刚出来的秦晓兰也吓了一跳。这时候管得很严,大队里公社里都有民兵队伍维护治安,平时谁要让民兵抓住,那都够吓人了,更不早说县里的公安局了,听说那里是会枪毙人的!   “也没什么。”苏葵道,“就是她知道我写文章有了钱,故意跑到邮局去,说她是我舅妈,要把我的钱取走……”   苏葵故意停了停。   “后、后来呢?”李桂珍忍不住追问。   “后来啊,我就报公安,把她抓走了。”   苏葵轻飘飘地说着,却把李桂珍吓坏了:“这公安能随便抓人?不就是想拿你的钱吗……”   想拿苏葵的钱?她忽然傻住,不停地咽口水。   苏葵忽然站起来,表情严肃:“什么叫随便抓人!人家公安同志说了,她涉嫌欺诈,数额巨大,死不悔改,给社会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必须被带走,这是依法办事,是在清除腐害社会的蛀虫!”   被苏葵几大棒敲下来,李桂珍差点晕了,啥欺诈,啥依法办事,怎么就恶劣影响了,她一句也听不懂,不知道就拿个钱怎么就成了社会的蛀虫。只觉得特别严重,特别吓人。   “她不是没成功吗,那还没拿……”她越来越觉得苏葵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那杀人没成功也不用抓了?”   李桂珍讪讪。   “小葵,这到底怎么回事?”秦晓兰也晕了。   “事情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苏葵正色道,“我们正处于建设国家的关键时期,任何犯罪行为都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是整个社会的蛀虫!一旦被发现,等待她的只有牢狱之灾!”   李桂珍把头埋得老低,心里一颤一颤的。   好半晌她才开口:“她,她不是你舅妈吗……”   “法律不讲人情,别说是舅妈,就是什么亲生兄弟,大哥大嫂——”她故意顿了顿,看李桂珍躲闪着眼神,“只要犯了法,就一定会被抓起来!”   李桂珍弱弱开口:“舅妈拿外甥女的钱,也叫犯罪吗?”   “你以为她拿的是我的钱吗?”   李桂珍懵了,难道不是?   却听苏葵说:“不!她拿的是国家的钱,是社会的钱,她是在撬社会主义的墙角,是坏分子!”   苏葵盯着她,“李桂珍同志,你的思想非常危险,你是不是有包庇犯罪,当社会主义的蛀虫的想法……”   “没有,我没有!”李桂珍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我没说过,我不敢……”   妈呀,这小姑子说的也太吓人了,几顶大帽子扣下来,差点把她吓死。   苏爱国也吓到了,问苏葵:“那舅妈在公安局要关多久?”   苏葵沉思:“她犯的事情很大啊,可能会被……”   “会、会被枪毙?”李桂珍说话都哆嗦了,以前就听说过公安局是会枪毙人的。   “那倒不会。”两人没松口气,苏葵又继续道,“就是会被当成坏分子来批.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社会的蛀虫。”   那也够吓人了,谁活着不要脸面,直接被拉出去让人辱骂,那是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光了,是不肖子孙,大队里要出这么个人,整个家里都抬不起头!   李桂珍连忙道:“小葵啊,大嫂没想过要拿你的钱,我就是问问,我关心关心你。”   “爱国,爱国你可得给我作证!”她拉着苏爱国,“我可没拿过小葵一分钱,我也不是来问她要钱的。”   听到何春红的事,苏爱国也吓坏了,谁也不知道只是舅妈拿外甥女的钱,还没拿就会被公安抓走呢。虽然李桂珍天天骂他,但也不能看她被抓走啊。   “小葵,你嫂子说的对,我们没想过要拿你的钱,你给家里买的东西够多了,家里的事儿都有大哥,不用你出钱。”   “对对,家里有我和你大哥呢,你好好读书,不用操心花钱的事儿!”   “真的吗?”苏葵故意疑惑,“可你刚才还说我不能不管家里,让我拿钱出来……”   “没有的事儿!”李桂珍疯狂否认,“我没拿过你的钱,我也不是来问你要钱的,我、我保证,以后,以后我也不问!”   苏葵和她坐得近,故意在她旁边小声说:“我刚才还想,舅妈一个人在公安局太孤单了,要不要找人去陪陪她,还好,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小葵,你跟桂珍说什么?”秦晓兰没听见。   “我在夸大嫂深明大义。”   “呵呵……”李桂珍抹着脑门儿上的汗,娘咧,要是她没反应过来,不得被这小姑子一起送到公安局去?   *   家里的极品被镇住了,以后不敢再闹幺蛾子。趁着在家这两天,她分析了自己上次考试的错题,准备了一份更详尽的学习计划。   刚回到学校,就碰上了一脸怒气的陈校长。   “校长,发生什么事了,您不是去隔壁县里的高中跟他们商量联考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0 05:59:01~2022-03-20 23:4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采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企北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就是这件事!”见到是苏葵, 陈校长才收敛了怒气,跟苏葵讲了起来。   他今天是去隔壁的集雅县和几个学校的校长开会,商量联考的事情。本来这事儿是他提出的, 应该到他们学校来, 可谁让集雅高中说他们位置更近呢。   这也没什么, 主要就是集雅高中的那个校长,之前都答应了, 等他到了才说联考完全没有必要, 简直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们学校不参与。   陈校长气坏了,不答应你早说啊,等人都到他的地盘上了才说不干, 这不是耍人吗?   集雅高中的校长姓洪,他不仅说不参加联考,还让其他几个学校别跟着陈校长瞎胡闹,这事儿市里的领导不同意。   陈校长当初是学着苏葵, 拿出了一份详尽的计划才打动几位校长的,这下怎么能放弃?   他就说要拿计划给领导看看,市领导当下就在集雅县视察, 谁知道领导拿到计划后就把陈校长批了一通。   说联考完全没必要,大家都是各考各的,联不联合有什么必要, 更何况他还提出什么模拟高考, 要按照高考来考试,这是在浪费大家的精力, 在给学生增加负担, 完全是瞎胡闹!   陈校长越说越气, 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苏葵给他倒了一杯水:“校长,消消气,冷静一下。”   “我简直没法冷静!”陈校长咬牙切齿,“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洪百泉跟市里的是领导认识的!”   说起来,他俩当年还是一个学校的,这个洪百泉学习不行,钻营倒是很会,他是靠实力当的校长,那洪百泉就是靠拍马屁拍上去的,两人一向不对付。   要不是洪百泉跟领导说了,领导这回能把他批得这么厉害?   “校长,不用为这种人生气,他们学校不参加,我们可以和别的学校一起考。”   杨市下辖九个县城,贺县和隔壁的集雅县都属于杨市,不算市里面的话,共有八所高中。   “苏葵啊——”事情没那么容易啊,陈校长叹息,“这事儿市里的领导不同意,我们恐怕是办不下来的。”   有洪百泉很领导通过气儿的话,恐怕是不让办的,没看那几所高中的校长都不吭声了吗?   “说起来是我没用,要不是我和那个洪百泉有过节,他也不会这样……”   陈校长自己是没什么,他是觉得自己辜负了孩子的心血啊!   他是知道苏葵这孩子为这件事做了多少准备的,而事实也证明,她的想法都是对的,是真正对学生们有用的!   这件事要是黄了,还不知道对孩子是多大的打击呢。   可他一看苏葵,她竟然很平静。   “你没事儿吧?”陈校长生怕她憋在心里,连忙保证,“这件事你别担心,大不了我下回再去说,我就不信所有领导都这么不通情理!”   苏葵笑道:“没事,问题不大。”   “这还问题不大?”陈校长愣住。   “您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苏葵道,“联考一定会举行的。”   这件事对苏葵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市领导的身上。   “你——不会要去市里边儿找领导吧?”陈校长忽然想起她之前说要去家具厂借桌椅的时候来。   见苏葵真的点头,陈校长也咽了口唾沫。这孩子可真莽啊,去市里见领导竟然说得跟回家吃饭一样轻松。   “那我跟你一起去!这周六咱就去!”他是当校长的,还能让学生单打独斗?   两人就这样说定了。   *   陈校长为这事儿是愁白了头发,不知道做了几个计划,想了多少话术,还忙着说动其他几个校长,虽然也没什么成效,他又气又急,几晚上睡不着觉。   可一看苏葵,她还是那样不慌不忙,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仿佛这件事根本没对她造成任何压力。   苏葵当然不慌张,她正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准备进行第二轮复习。   之前她复盘了上次的一模,650分听着是很高,但这不是她的水平。毕竟满分是八百分。她仔细看了试卷,本国语文、政治历史地理,没背诵到的,和背了还没记住的她都被扣了分。   理科有些步骤有问题,有公式没用对,甚至出现了几道错题。果然刷题不能停止,她仍然没有找回以前得心应手的感觉。   她准备进行八轮复习,这是第二遍。   听起来很多八轮很多,但只是前面几遍的时间长,越到后面越快,甚至考试前一天才是最后一遍。   看她这样认真,刘建都不好意思打扰她,见苏葵终于停下来喝水,连忙开口问:“苏葵,我上次按照你说的,回去买了一本词典背单词,但经常记不住,总是背了又忘,怎么办呀?”   李卫民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苏葵喝完水,放下杯子,举起两根手指:“两个办法。一个就是直接背单词,可以用1+2,再1+2+3这样的方式来重复背诵,一天背一百个,至少掌握两千个单词,不断复习直到高考。”   依现在高考英语的难度,这已经差不多了。   一天背一百个?他以前一天十个都没背到过。这也太难了。   刘建忍不住问第二个,苏葵继续道:“第二种,因为时间紧迫,所以通过阅读来提升单词量,你找出几篇高考考过的阅读,把不认识的单词全部查出它的意思,放在阅读中理解,这样既练阅读能力,又背了单词,还顺便练练翻译。”   那他恐怕每一个单词都要查了,还要翻译出来再记单词,这得是多大的工程量!   “……还、还有别的办法吗?”   苏葵看他一眼,淡淡道:“学习没有捷径。”   刘建有些脸红。   李卫民听了半天,忍不住问苏葵:“那你是用哪种方法啊?”   “我?从不背单词。”苏葵露出和善的微笑,“全靠天赋。”   李卫民石化了。   刘建却悟了。   就像苏葵说的一样,她那么有天赋,可她还这么努力,他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他给自己灌满了鸡汤,一拍桌子站起来,豪情万丈:“回去我就这样背单词,两种方法我都试,我一定会把英语考好的!”   苏葵还没发表意见,就听见咚的一声。   前桌的女生惊叫起来:“不好了,赵慧娟晕倒了——”   “我、我把她吓晕了?”刘建整个人愣住。   这会儿是课间,赵慧娟刚才还坐在座位上背书,谁知道忽然就一头栽倒下去。   已经有人跑去喊老师,苏葵也连忙去看赵慧娟的情况,看她眼下一片青黑,苏葵就猜到了原因。   “怎么了怎么了,赵慧娟怎么样?”听到有人晕倒,陈校长直接是跑过来的。   “校长,她应该是劳累过度,身体受不住才晕过去,还是先把她送医院吧。”   “对对,送医院。”陈校长连忙将几个老师喊来,小王老师年轻,背着赵慧娟就往医院去,陈校长又赶紧通知她父母,跟着一起往医院去,学生们干脆就放了半天假,让他们回去自习。   *   苏葵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回去继续学习,既然周六要去市里,那两天的学习任务她就要在这两天提前完成。   看着书桌上放着的那副灯下学习图,苏葵就想起了赵芝兰,这会儿她应该已经收到自己的信了吧?   赵芝兰的确是收到了苏葵的信,所以笑得格外开心。看得陆子光都生了好奇,开玩笑说难道信上写着金子?   “你懂什么,黄金有价情义无价。”赵芝兰把苏葵的话拿出来说,“孩子惦记着我,我这心里就高兴。”   活了这么久,别人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完全感觉得出来。   “你不知道这孩子有多努力,我听老陈说,她以前成绩并不算好,还差点辍学,可她硬是靠自己的努力,在短时间内把所有成绩都提上了,上次甚至考了班上的第一,真是太了不起了。”赵芝兰一想起苏葵就全是优点,说都说不完。   “这有什么。我也有个学生,人家还在读大学,就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就是我们研究所办的那个文学周刊,还一连发表两篇,也很了不起!”   赵芝兰就不想看他得意,继续夸苏葵:“我那个学生成绩特别优秀,上次考去年的高考试卷,她考了650分!数学英语都是满分,将来一定能考上京大!”   “这也是将来的事情了,我那个学生人家已经上了大学。”就是不知道在哪个大学,但看人的水平,一定也不会差。   “小葵还是高中生,未来可期!”   “苏葵是大学生,未来已经光明了。”   等等?   赵芝兰问:“你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陆子光答:“我那个学生叫苏葵,你呢?”   “我那个学生,她也叫苏葵……”   两口子愣住,这世界上,还能有两个苏葵?   *   陆成明回到家中,就见到父母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他有些好笑:“爸妈,你们怎么了?”   “成明?今天怎么回来了?”赵芝兰连忙收回思绪。   “今天没待在院里?”陆子光也关心问道。   陆成明目前在科学院工作,偶尔去京大上课,科学院给他分配了一套房子,不大,但够他在那里歇息,前段时间他都一直待在那里,没时间回家。   “我跟曹院长的研究暂时告一段落,下一步还要等上面领导的指示。”事关机密,他也不能说太多,只说在家里待两天就走。   能待两天也好。   赵芝兰一边打量一边埋怨他:“我就说你不会照顾自己,这才几天,你就瘦成这样。你这样下去,妈怎么能放心,我就说得找个人来管着你……”   “妈——”见赵芝兰又开始了,陆成明连忙转移话题,“您二位刚才在说什么?”   赵芝兰瞪他一眼,还是顺着他的话:“我们正谈苏葵呢。”   “苏葵?”一张笑容明媚的脸忽然从他的脑海中浮现。   赵芝兰以为他忘记了,提醒道:“就是上次在贺县住在我们家的那个女孩子。你不记得了,人家还夸过你呢!”   “没有。”陆成明道,“我没忘。”   是,她夸过他,还鼓励他,那个女孩当时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他脸色忽然有些不自在。   赵芝兰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我刚才正说她呢,你爸说他也有个学生,也叫苏葵,你说奇不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就不许人家重名?”陆子光说着也觉得不对劲,问赵芝兰:“苏葵家是在贺县?”   赵芝兰点头。   “贺县和平公社清河大队?”他还记得苏葵之前写的地址,当时他们还讨论过。   赵芝兰也是了解过苏葵家住在哪里的,当然又是点头。   两人又愣住了,名字可以一样,难道家庭住址还能一样吗?   陆子光纠结住了:“可她不是大学生吗?”   赵芝兰也疑惑,她和苏葵住了这么久,几乎每天都是见她都是在背书做题,她还有时间写文章?   陆成明忽然说:“既然你们都不知道,不如写一封信问她吧。”   “对啊,我们可以写信问她啊!”赵芝兰忽然想到一件事,“成明,上次我记得你说要给人送什么笔记,送了没有?”   陆成明摇头:“还没有。”   他一回来就进了科学院工作,直到今天才有时间回来。   “那还等什么,你今天整理好,明天就给人寄去。”赵芝兰顺便道,“干脆这信也交给你一起写了,到时候一起寄出去。”   “……好。”   陆成明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好字已经说了出去。   房间里,陆成明看着书桌上空白的信纸,一时竟不知如何下笔。   他不是没有写过信,但这些年和他来往最多的都是老师同学,后来出国,写信这种事更是少有。   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异性写信。   旁边的书桌上摆放着他刚才整理好的笔记,上面的字迹端正清隽,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他垂目沉思良久,长长的睫毛在灯光映衬下留下一小片光影。   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神情认真,微黄的信纸上落下一行行清隽的字迹。   【苏葵同志:见字如面,展信舒颜。前日临别,我承诺送你书籍笔记,不想回京后工作繁忙,竟将此事遗忘,失信之处,盼你原谅……从母亲处得知,你欲考京城大学,若笔记能帮你一二,也算是我的赔礼……除此外,还有一事向你求教,父亲母亲争论你与《文学周刊》上的作者苏葵是否为同一人,不知你是否方便告知……】   一封信他写了很久,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又写上了一句话。   【若笔记有疑难处,可来信与我,我知你成绩优异,不谈指教,权作交流……专此,即送健康顺遂。三月四日,陆成明。】   他将信纸再三折叠,珍重地放在书桌上。   信封带着他朦胧的思绪,飞向它最终的地点。   *   苏葵并不知道有人给她寄了信来,周六,她提前告诉家里不回去,和陈校长一起踏上了去杨市的路。   杨市主管教育的部门原来叫作市文教局,后来文化局独立出来,就改成了市教育委员会,简称市教委。   杨市是本省的经济中心,交通发达,市教委就坐落在一条大江边。   “苏葵,你真不紧张?”   要进去了,陈校长忽然问。   苏葵笑:“不紧张。”   她甚至有闲心打量市教委的格局,这是一幢三层的大院,青砖白墙,印着建设社会主义的标语,非常具有时代气息。   陈校长他就佩服苏葵这种心态,这可是市里!好多农村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县城,苏葵也是没来过的,可苏葵她看上去却很淡然。   而且学生怕老师,下级怕上级,这是常态,苏葵却没有这种心态,好像谁在她面前她都能用平等的态度来对待。   这孩子以后不简单啊,陈校长感叹着。   今天两人都是做好了准备来的,谁知却吃了闭门羹。   “我们罗主任正在开会,现在没有时间见你们。”   “那我们在这里等他。”陈校长告诉苏葵,这个罗开化是市教委的副主任,之前就是他否了他们联考的提议。   谁知两人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两个小时都不见人。   问了几回还是说罗主任在开会。陈校长忍着怒气又等了一个小时,依旧没有踪影。   有个干事年轻,看不下去,过来悄悄提醒他们,说罗主任根本没在开会,这会儿他在办公室,就是晾着人不想见,让他们回去吧,不要等了。   陈校长怒了,合着和那个洪百泉早就商量好了,故意来整他的!   他站起来就要冲到办公室里去,苏葵拦住他,正想要说什么,忽然听见前面大厅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你们教委里那个会说英语的童干事呢?”   “找童干事?他不在,家里有事回去好几天了。”有人问,“怎么了这是?找他干嘛?”   “前段时间不是有个外国的代表团来咱们省里考察吗?他们带的翻译水土不服病倒了,首都给他们派的翻译又还在路上,你说这会儿我上哪儿给他们找个翻译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零点发咯,因为要上夹子,所以明天会在23点更新哟感谢在2022-03-20 05:59:01~2022-03-20 23:5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采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企北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那怎么办?”那干事问, “要不我现在让小童回来?”   “来不及了,人家那边等着呢。”那人急得很,“你们这儿还有没有会说英语的?”   “没了, 就他一个。”干事又问, “高中那边不是有教英语的老师吗, 怎么不让老师去?”   “你以为他不在吗?”那人说着嘴角就抽抽,“他说他教书可以, 翻译干不了, 说这两个根本不是一回事。”   “不都一样吗, 会教不会说,搞不懂……”   “你好,请问你们是找翻译吗?”   几人正愁呢, 忽然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姑娘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他们走来。   “你是?”   陈校长一个不留神,就看见苏葵朝那群人走去。   “你好,我今天是来市里办事的, 刚才听说你们要找翻译?”苏葵说,“我可以试试。”   一群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那人怀疑问:“你会讲英语吗?”   怎么看她年纪不大的样子。   面对这么多人的注视,苏葵依旧淡然:“当翻译还是不成问题的。”   “小同志, 这可不是去玩儿的,咱们是去见外国人,可不是平时在学校里说英语那种。”他以为苏葵只是在大学学过, 不放心问:“你真行吗?”   没看那个老师都说没辙吗?   “没问题, 我可以试试。”   试试?   不过他都这样说了,她还是说可以的话……那就相信她?   反正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办法, 他拍板道:“那行, 你跟我走吧。”   “等等。”陈校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拉住苏葵:“你要去给人翻译?”   苏葵点头:“校长放心,我去一趟就回来。”   她又对旁边的那人说:“同志,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们找个招待所,我们是今天刚到,还没来得及找地方住。”   “没问题。”那人很痛快地答应了,让教委的那个干事陪陈校长去招待所。   临走前,苏葵小声跟他说:“如果没有意外,等我回来,联考的事就能解决了。”   她本想的也是找市里的领导,这下不正是机会吗?   陈校长就这么恍恍惚惚地看着苏葵跟人坐着车走了。好家伙,这可是汽车,他都还没坐过!   见苏葵坐上车子依旧波澜不惊,那人心里又稳妥了三分,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咱们市里方市长的秘书,我姓江。”   代表团来杨市考察,省里市里都非常重视,市长都亲自去了,所以这会儿他这个秘书才亲自出来找人。   “江秘书,你好。”她心里稍稍有些意外,看来这次这个考察团不简单。   江秘书带她去的地方是市政府的办公楼,到了门外,江秘书不放心,又跟她说:“除了外国的代表团,咱们市里几个领导都在,听说还有省里的领导要来,你待会儿不要紧张。”   可他一看,苏葵哪有紧张的样子,一派闲适淡然,那可是领导啊,她不怕?江秘书深深打量她一眼,这会儿他是真的相信苏葵真的行了。   江秘书先走进去,说他找的翻译到了。   正在和那几个外国人拼命交流也不会的王老师松了口气。   可大家一看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苏葵,又惊住了,这么年轻?   “你是在哪儿找的?”   “是在教委那里……”江秘书卡住了,难道说是在教委那里找了个不认识的人?他是不是太欠考虑了?   正怪自己呢,那边苏葵已经主动走了过去。   办公室很大,一群人坐着,几位领导也坐在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师正在那边跟其中一个人磕磕绊绊地说着,大概是在说让他们等等,他们已经去找翻译来。   那边的外国人回他说希望他们尽快找到翻译,他们这次考察的时间不多,考察完还要回国向公司提交报告,又说起他们目前有哪些项目。   他说话的语速非常快,还带有一些口音,王老师听得云里雾里,勉强听懂几个单词,不知道怎么回答。   “您好,请问你们目前要考察什么项目?”   一道流利的英语接上了他的话。   史密斯一听眼睛就亮了,这流利的口音,简直像是他们本国人一般,他对苏葵道:“你就是翻译吗,太好了!我们这次来是主要是为了华国瓷器的进口,之前和你们上级说好要去瓷厂看看,今天可以带我们去吗?”   苏葵把意思转给了方市长。   见她说话这么流利,方市长刚也愣了愣,随即放下心来。说既然翻译到位了,今天就可以去厂里考察。瓷厂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他们了。   苏葵继续转达两人的意思。   见苏葵稳住了场子,王老师终于功成身退,对江秘书说:“这翻译可算来了,这跟这群外国人讲话,不是要我的命吗?”   就像他说的,他虽然学过英语,平时国内也没有交流英语的环境,也就课堂上能教教学生考试这种水平,要他来翻译,还是这种专业的考察团,他就真的抓瞎了。   这教委找来的人还真行。   方市长和他们谈好,就带着考察团往瓷厂去,又让江秘书注意,等会儿省里的领导来了,就让他们一起过去。   苏葵作为翻译自然是全程陪同。方市长还夸赞苏葵,好奇问她年纪轻轻外语怎么说得这么好,苏葵只说她学了很多年了,方市长笑得和蔼,以为她是家学渊源。   这会儿江秘书是真的放下心来,这女同志没说大话,她还真行。   他们去的地方是国营红旗瓷厂,杨市以前就是盛产瓷器的地方,不止建有一个瓷器生产厂,红旗瓷厂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厂。   建国后,红旗瓷厂改名为国营红旗瓷厂,这几年由于瓷器出口的关系,规模扩大了好几倍。   红旗瓷厂的骆厂长早就等在那里了。   “史密斯先生,你们打算先从哪里看起?”苏葵转达骆厂长的意思,问他们是先看厂子的生产,还是先去办公室,那里他们整理了资料。   史密斯却没回答,而是和旁边人商量,然后,他竟然换了一种语言,去问另几个几乎没说过话的人。   苏葵早就注意到了他们,虽然大家看外国人都差不多,但苏葵分得出来,他们都不是一个国家的人。   那几个人中,有一位年纪最大,留着胡子,有些微白,眼神沉稳中又带着一丝精明。史密斯不断问他意见,显然那个人才是做决定的人。   苏葵主动开口问:“这位先生是?”   “这位是约瑟夫先生。”史密斯向她解释,“他是我们这次考察团的负责人。”   果然。   他向苏葵解释:“约瑟夫先生是法国人,不会说英语。”   他又换语言跟约瑟夫说话。   “或许我可以和这位先生交流?”这句话,苏葵竟然是用法语说的!   史密斯和约瑟夫都惊讶地看着她。   “我不是翻译吗?”苏葵笑道,“您怎么知道我不会说你们的语言呢?”   他们当然不知道啊!他们来华国这么久,除了专业翻译,就没遇见过几个会说法语的人。   谁知道今天会遇上一个会说两种语言的人,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都说得那么好!   “约瑟夫先生?”   他脸上终于带上了微笑:“我们想先看看工厂的情况。”   工厂的厂区离他们不远,从这里走过去大概十分钟。   苏葵转达了约瑟夫的意思,方市长惊喜地看着她:“小同志,你还能和这个外国人交流?”   之前因为语言不通,这几人都不说话的,有些冷淡,弄得方市长都有点尴尬,但也没办法,谁知道苏葵一来,居然能和那个外国人讲话!   “市长,约瑟夫先生说的是法语,我恰好也会一点。”苏葵谦虚道。   而方市长对着苏葵直夸,也不知道什么家庭才能培养出来,又夸江秘书这人找得好,竟然能找到这样的人才。   江秘书笑得有些僵硬。   他也不知道啊!这小同志只说她会英语……不对,她说的是她会翻译,好像没说会哪国语言?谁能知道她都会翻!   而约瑟夫对她来了兴趣,竟然一边走一边跟她攀谈起来,甚至向苏葵介绍他们公司。   苏葵这才了解到,他们是威尔顿贸易公司的人。威尔顿贸易公司是跨国企业,产业遍布欧洲一带,在世界上都有影响力。公司本部在法国,所以法国人很多,还有一些其他国家的人,所以代表团的人国籍不同很正常。   他们带的翻译不在,约瑟夫只能和自己人交流,显得有些闷,这会儿见到苏葵就止不住,甚至存了炫耀的心思。   谁知苏葵却笑道:“威尔顿公司吗?其实我对贵公司也有一些了解。”   约瑟夫是真的惊了。   苏葵当然不是说假话。威尔顿公司确实是个很大的跨国贸易公司,前身是法国的一家贸易企业,后来当家人凭借超前的眼光,为公司发展了多种贸易,和几个国家达成了合作,成为如今的庞然大物,甚至在后世都仍旧存在。   苏葵在国外待过几年,甚至她有同学就进了这家公司工作,她就了解了一下。   见约瑟夫惊讶,苏葵就说起了威尔顿公司的崛起,想到这时候的世界局势,还谈到他们大致贸易的种类。   “约瑟夫先生,您这次来,是看中华国的瓷器,想凭借瓷器来进一步打开欧洲的市场吗?”   约瑟夫已经说不出话来,这会儿他收起了方才的漫不经心,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苏葵。   苏葵这样说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五六七十年代,华国正处于全民建设中,随着文化的繁荣和国家的大力支持,瓷器行业在这个年代迎来了辉煌,涌现了一大批优秀的陶瓷艺术大师。   从封建社会始,华国的瓷器就一直风靡全球,甚至以“china”称呼华国,在这个华国其余工业品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瓷器以造型精美,工艺高超迅速成为出口的大宗,为华国创汇。   看两人“相谈甚欢”,方市长不禁问:“小苏同志,你们这说什么呢?”   这会儿他弄清楚了苏葵的名字,称呼也变成了亲切的小苏。   听她一段段的长篇大论,看那个约瑟夫似乎还被问住了。   苏葵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是翻译,跟方市长说起约瑟夫谈到的威尔顿公司。方市长跟进这个项目,自然也是了解过的,借着苏葵这个翻译在,跟约瑟夫谈论起这次的出口。   红旗瓷厂规模大,生产的瓷器种类也非常多,最常见的还是碗碟杯盘,其次就是各类花瓶摆件,多用于外销。   约瑟夫他们看中的就是花瓶摆件,此类瓷器具有艺术价值,销量更高。   这当然没问题,瓷厂生产的这些款式虽然不多,但只要达成合作,他们就可以投入生产。   约瑟夫又问起瓷器的生产标准,他们要的是精品,能当高档货物卖出的。   苏葵转达骆厂长和方市长的话:“对于出口物品,我们也有很严格的检查程序,生产都是符合条件的,甚至你们那边也可以派人来全程跟进,做瓷器的质量检查。”   这个年代能出口的,全都是精品。   考察团里有个人拿着一个粉彩花瓶,指着底下的底款问:“这是什么?”   这是个年轻人,说的也是法语。   见苏葵看他,他笑了起来:“我以前经常看见下面有花纹,这是文字吗?”   听得出,他并不是他们团队里的人。   果然,约瑟夫说:“这是阿诺德,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和我们一起来华国。”   他的眼神和蔼,像是很纵容他,又有一种面对同辈才有的感觉。他那个朋友,身份应该不简单。   “你好,我是一名摄影师。”阿诺德指了指挂在脖子上的摄像机,款式非常古老笨重,但在现在看来已经很新潮了。看得出,他家境不错。   “我来华国是为了拍更多的照片。”他有一头灿烂的金发,一双湛蓝的眼睛,举起照相机,笑得很阳光,“我待会儿能和你拍照吗?”   他刚才就想跟苏葵说话了,来华国后,好玩是好玩,就是语言不通,现在没了翻译,更是显得憋闷。要不是看他们在谈正事,他早就冲上来了。   “阿诺德。”约瑟夫来这里之前稍微了解了一下华国的风俗,知道他们都很含蓄,阿诺德的要求恐怕有些冒犯。   “当然可以。”苏葵却笑道,“不过我希望你回去后能把照片带给更多人看,让更多人了解一下华国。”   阿诺德眼睛一亮,当场保证,说回去给她登在报纸上,他也觉得华国的风貌应该被更多人看见。   苏葵再一次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   苏葵对瓷器没有那么多了解,不过她是来做翻译的,有骆厂长在旁边补充,她向阿诺德解释起瓷器的底款,印章多半都是“国营红旗瓷厂出品”。   阿诺德说的花瓶下面印的是“大清乾隆年制”,有篆书和楷书两款,花鸟尊工艺精美,粉彩手绘色泽艳丽,十分具有艺术价值。   她又解释了这个底款的意思,约瑟夫又看了不少瓷器,有桃红堆白手抓壶,釉下五彩瓶,雪景山水瓷板,均是工艺精美,审美水平高超,每一件都仿佛是艺术品。   这也确实非常具有收藏价值,苏葵隐约记得,这个年代生产的瓷器,在后世能拍卖出上百万的高价。   在这个年代凭借这种精品出售,给国家创下了不扉的外汇。   团队的人看完,也惊叹非常,商量过后,提出他们进口的瓷器种类想要自己挑选定制。   这不是问题,骆厂长和方市长都同意了。   苏葵却道:“瓷器种类可以定制,但瓷器底款我们希望印上同一个标识。”   “是什么?”   “华国制造。”苏葵补充,“中英文标识都要。”   约瑟夫有些犹豫。   苏葵淡笑道:“使用华国制造的底款,就像是你们公司使用商标,我想您是可以理解的,对吗?”   她又对方市长他们说了,骆厂长问:“用瓷厂的名字不就行了吗?或者用乾隆年制这种,外国人都知道是咱们华国的。”   “不,他们真不知道。”苏葵解释,“底款多为楷书篆书,就像刚才阿诺德说的一样,他们其实都当花纹,就算当文字也不明白意思。”   方市长却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在上面把咱们华国的名声打出去?”   “市长,我是这样想的。”苏葵道,“光是瓷厂的名,并不够响亮,既然是大宗的出口,我们为什么不借此让华国制造的名头在国际上扬名呢?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出这个品牌效应,以后大家只要看到华国制造,就会想到精品,想到品质,想到艺术!”   方市长眼睛一亮,他处于这个位置,更加明白此举的意义,他把手掌一拍:“小苏啊,就按这个来,你跟他们谈。”   约瑟夫最终还是同意了,商标确实非常重要。   到这里,双方算是对进口瓷器一事达成共识,所有人松了口气。   接下来,双方谈到了价格的问题。   可就是这关键的问题出了差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0 23:50:28~2022-03-22 22:4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留白 5瓶;叶萝莉、胖头鱼、清风悠悠、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你们是想以普通瓷器的价格来买华国瓷器?”   方市长眉头皱起, 瓷器市场也是杨市支柱产业之一,他代领书记职务,又主政民生, 当然也很了解。   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华国在生产瓷器, 但他们或受限于工艺, 或受限于艺术,只是普通瓷器, 没有丝毫历史底蕴, 国际市场不买账, 价格并不高。   可现在他是想以国际上那些普通品的价格来买华国的瓷器,更不要说他们出口的还全都是精品!   “约瑟夫先生,这个价格我们恐怕不能同意。”   “我们来华国之前, 考察了国际市场上华国瓷器的种类和销量,事实上,它并不怎么高。”约瑟夫露出淡然的微笑,“我是说, 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受欢迎。”   苏葵一听就知道,资本家的尾巴露出来了。   方市长也是官场沉浮多年,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我们当然希望能和华国达成友好合作。”他微微颔首, “只是希望能以更加合适的价格。”   “你们并不是第一个来华国买瓷器的外国公司。”方市长沉声道,“之前几个国营瓷厂就曾经与国外的公司有过贸易,如果我没记错, 那几家公司并没有和你们一样想要这样大规模地降价。”   “不, 这并不是降价。”约瑟夫非常稳得住,“这是将价格交给市场来决定。”   “你知道的, 近段时间国际经济趋势下滑, 市场萎靡, 价格上面我们可能还需要再商讨。嗯——”约瑟夫顿了顿,“商讨出一个符合当前国际市场的价格……”   “既然国际市场这样低迷——”苏葵忽然开口,“能否请您告诉我,威尔顿公司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来到华国考察呢?”   “难道您不是看中了华国瓷器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吗?”   没有利润,资本家不会做慈善。   “可它并非不可替代。”即便是被苏葵说出真相,约瑟夫依旧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情绪,他们只在乎利益,分毫都不想让。   “别的国家也可以生产……”   “您也说了,那是别的国家。”巧了,事关国家利益,苏葵也绝对分毫不让,“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是华国,华国的瓷器就是独一无二,也的确不可替代。”   两人之间言语随和,表情始终淡然微笑,却仿佛有波涛汹涌,形成一种看不见的硝烟烽火。   一瞬间,这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觉得仿佛插不上话。   方市长本来想说什么,看这个情况,没有打断两人。   “威尔顿公司是真诚想与华国合作,可目前看来,你们并没有把这场合作放在眼里……”他语带威胁。   “恕我直言,约瑟夫先生,你们好像也并没有任何合作的诚意。”苏葵淡淡微笑。   拿低价买入,高价卖出,是贸易公司的财路不错,但强行把价格拉到和那些仿制品劣等品一样,再以精品的价格卖出,那就太过分了。   其他外国的公司不是没有压过价,但从没有他这么狠。苏葵明白他的意思,他们未必真的要开这么低的价,只是一开口先说出来,大家肯定不同意,后续谈判他们再慢慢抬一点上去,大家接受起来就比较简单了。   面对苏葵的言语,约瑟夫绷着表情,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恐怕就要被他的气势压住,在谈判中落入下风。   可苏葵绝不会,她有着两世的经历,更具有超前的阅历和眼光,不会被他说的任何陷阱所迷惑。   两人陷入了僵局,事关大宗的出口,省里都非常关注,方市长问江秘书省里领导来了没有,江秘书说刚才接到消息,领导今天临时有事处理,暂时来不了。   苏葵跟他说了约瑟夫的意思,方市长想了想,说:“交易确实不是一天能谈成的,这样吧,今天就暂时到这里,明天等所有领导来了,再商讨这个问题。”   约瑟夫等人也没想过华国一次就会同意他们的要求,何况他们还要顺便考察其余项目,这几天暂时都会待在杨市。   市里安排他们在华侨酒店住下,离这里有些距离。   临走,苏葵忽然说道:“约瑟夫先生,不知道卡利亚公司如今在欧洲市场上开拓得怎么样了?”   约瑟夫正要上车,忽然顿住,他看向苏葵,苏葵也看向他。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不见,有一种深沉的冷漠。   苏葵却毫不在意,像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依旧言笑晏晏。   “期待与您明天再见。”   阿诺德走在后面,忽然觉得这一幕非常有张力,他情不自禁拿出相机,把两人站立对视的画面留了下来。   一人弯腰回头冷漠深沉,一人站立身姿笑容淡淡,眼里却仿佛有刀光剑影。   阿诺德无比感谢现在的自己,留下了这张若干年后被人戏称为“看不见的硝烟”的照片。   *   威尔顿公司的人走后,方市长才问苏葵方才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好像被戳中了痛点。   事实证明,方市长看得很准,苏葵解释道,卡利亚公司也是欧洲一家贸易公司,但之前一直在开拓北美的市场,这几年将重心转移回来,又有北美的支持,势头强劲,在未来也会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   现在市场重合了,两家可不就是老对头吗?   “这事你怎么知道?”方市长明白过来,但也很好奇苏葵怎么知道人家两个公司的恩怨。   “我有一个朋友,他在国外留学多年。”   苏葵只说了这一句话,方市长就自己脑补是朋友告诉她的,苏葵只笑不语。   想起刚才约瑟夫的样子,看来接下来可以谈了。他心里放下了大半。   “小苏同志,今天非常感谢你啊。”方市长对她笑得和蔼,“要不是你来帮忙,咱们今天还开始不了呢。”   说着,他又说顺便送苏葵回教委去。   “市长,我不在教委工作。”   方市长愣了,看向江秘书,不是说人是他从教委找来的吗?   江秘书也很无奈,说了他找人发生的事。   “原来你不是教委的。”方市长很惊讶,看人这么厉害,他还想这么年轻就进教委不简单,谁知道不是。   “对,我还是学生,在读高中,今天我是和我们学校的校长一起来市里找教委领导的。”   “什么,等等?”方市长是真的愣住了,“你说你还是学生,高中生?”   苏葵点头:“对,这不是快要高考了吗,我们学校想要组织一次几个高中的联合考试,可教委的领导不同意,所以我们来问问怎么个情况。”   方市长被她惊住好久,好在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会儿稳住,又问她:“你说的联考是怎么回事?”   苏葵就说了之前举办了高考一模的事,说效果显著,二模就打算联考。   “我们想着,社会要共同发展,学习也要共同进步,我们有了成绩,怎么能落下其他学校,大家一起进步才是真正的进步。谁知道……”   她重重叹了口气。把陈校长苦苦做好计划,一家家上门做工作,有人明明答应了却中途反悔,又被领导说好心是瞎胡闹的可怜事迹一一道来。   她的语言很有煽动力,说着,一个善心不求回报却受到欺压的老实人的形象一下就出来了。   方市长听得直皱眉,他未必不知苏葵的意思,但这件事既然说到他这里了,他就得管。   他让车子直接开到教委去。   陈校长自从苏葵走了就一直不放心,那边给他安排的招待所不远,他索性出来等着苏葵,顺便看看能不能见到罗开化,谁知他进去两次,那边依旧说在开会。   什么会开这么久!   陈校长憋着一口气,想起苏葵说的话,就站在门外等着。   苏葵老远看见了他,跟方市长说这就是他们学校的校长。   “校长,这是市里的方市长。”几人下车后,苏葵向陈校长介绍。   陈校长目瞪口呆,出去的时候是跟人干事走的,回来的时候……是跟市长一起回的?   他怎么也搞不懂,怎么出去一趟,就认识了市长这样的的大领导,人家还送她回来。   “校长?”苏葵喊他,“方市长听说了咱们的联考,很有兴趣,特意来教委了解情况,您准备的资料呢,我们一起进去,给罗主任看看?”   陈校长明白了,和方市长见面握手,说这就进去跟领导汇报工作,就是罗主任可能来不了,他还在开会呢。   “说起来今天的事还要感谢罗主任。”苏葵忽然感慨,“要不是罗主任开会开了大半天,我们早些时候把事情解决走了,还碰不上江秘书找翻译这事儿呢。罗主任真是太敬业了,开会到这会儿还不休息。”   方市长皱眉,苏然告诉他,不如让陈校长走在前面先去看看。   果然,陈校长一进去,一个干事看见他就是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我们主任在开会吗?不见不见,你们改天再来。”   “开什么会要开一天?”   “关你什么事,领导的事情不要多管……”那干事看见后面走进来的人,脸色忽然变了。   方市长来过他们教委视察工作,他认识啊!   “方市长,您怎么来了?”他面红耳赤,“我、我这就去通知我们主任……”   “不用了,我亲自去看看,看他到底在开什么会。”   他又回头,沉声道:“在这里告诉有些同志,你们要记住,我们当做干部的,那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来给人民耍威风的。”   那干事脸色诺诺,低着头不敢说话。   其余人不敢阻拦,看着几人往主任办公室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   在办公室看到了一直说在开会的人,方市长脸色很沉。   本来看见陈校长进来,罗开化是想摆脸色的,谁知道竟然还会看见方市长?   “市长,您怎么来了?”他连忙站起。   “罗开化同志,不是说你在开会吗?”   “开完了,这刚开完。”   罗开化不知道陈校长是怎么找上市长的,想也知道是告了他的状。   他当然是为自己开脱:“之前我在会议室里,有些干事不懂事,没把陈同志来的事情告诉我,我也是开完会才知道。”   方市长没有和他多说,直接问他怎么否了联考的事。   罗开化看了陈校长一眼,说:“就是下面几个县里的一点小打小闹,怎么就惊动您了?”   话里话外都在怪陈校长没事找事,让他否了还不够,竟然还跳过他去找人告状。   “联考的事情我看了,没有必要,纯粹是给大家增加负担,有些事情不让做非要做,难保不是为了借此为自己累政绩,谋私利……”   陈校长怒了:“罗主任,你说我谋私利?”   “陈同志,不要激动嘛。”他摆着一副大义凛然的脸,“这个提议它确实不好……”   谁知话没说完,方市长却打断他:“罗开化同志,我看苏葵同学的提议很好。”   什么苏葵同学?谁?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那个女孩子。   “这建议还是一个学生提出来的?”他不可置信,“这也太荒唐了,市长,她一个学生随便乱说,咱们还能跟着她瞎胡闹吗?”   “罗主任,我做过高考的分析……”   “你?分析高考?”罗开化看她跟说天书的一样,“你一个学生懂什么高考,你这么厉害,是觉得自己能考上京大了?”   “能啊。”苏葵回答得轻松。   罗开化就忽然噎住。   “我做过了高考的分析,针对此,我们提出了模拟高考的决定,目前在我们学校举行,效果显著。因此决定带着其他学校一起学习进步——”   苏葵继续说:“都是对学生有利的事情,洪校长之前明明答应了,事到临头居然反悔说领导不同意——很奇怪啊,有些事情明明可以做却不让别人做,难保不是为了有些人以权谋私,借此将事情搅黄后再提出,好给自己揽功……”   她把刚才罗开化说的话换了个壳子又倒了回去。   “你——”罗开化还不知道什么叫阴阳怪气,这就体会到了,这女娃子不就是明里暗里在说他是因为跟下面人有私交才为难他们?居然还说他想自己揽功?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以权谋私?”他盯着苏葵,压抑着怒火。   “罗主任,不要激动嘛——”苏葵继续微笑,“我这个提议确实很好,连方市长也觉得好。您说不好,请问您懂高考吗?参加过高考吗?您当年考上过京大吗?”   这不就是刚才话的翻版?!   罗开化被她气了个半死,手指着她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罗同志,你当领导的,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方市长说,“我听过苏葵同学的计划,非常具有代表性,联考的事情不是没有好处。”   只要是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联考绝对是有益无害的,难道罗开化不知道?苏葵说的话指不定就是踩在了他的痛处。   “市长,以前根本就没有过什么联考,我们贸然搞这个,跟省里怎么说?”   苏葵察言观色,见状提议道:“市长,我们可以说,是将本市的这次联考当作是全省的一次试点,如果效果好,甚至可以推向其他市,这对其他高中是具有参考性的。”   “试点吗?”方市长品味着这个词,心里一动,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好,那就在咱们杨市开展一次联考试点,假如这次效果好,我亲自报给省里,推广开来。”   见事情已经定下,罗开化只好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这件事情我会负责跟进的。”   谁知方市长却说:“这事你不要管了,我会交代曾楚飞同志负责。”   罗开化僵硬了。曾楚飞是教委组织部的,说起来两人当时都竞争过副主任的位置。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整顿一下教委的风气。其他事情,就先让曾楚飞同志代替。”方市长语气沉沉,“当干部的,还是要把事情放在为人民做实事身上,而不是把目光放在和底下人的私交上。”   罗开化做的事情可大可小,方市长为人公正,干脆停了他身上的职务,这个整顿不出意外就是永久。   *   解决了这件事,苏葵却还不能回去,因为谈判僵持,她可能要耽搁两天,就让陈校长先回去。   陈校长放心不下苏葵,但方市长承诺一定保证她的安全,到时候还会派人送苏葵回去,而且学校的事情也离不了他,陈校长只好在周天坐车赶回去。   约瑟夫几人住在华侨酒店,苏葵因为充当翻译,很早就和市里的几个干事一起到了酒店。   约瑟夫看见她,笑容温和地向她问好,仿佛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苏葵当然也是微笑问好,阿诺德在她旁边,兴奋地告诉她,昨天他拍下了一张非常有艺术性的照片。   今天他们不打算去红旗瓷厂,反而提出想要在杨市其他地方看看。   苏葵正要说什么,忽然江秘书到了酒店,说是京城派来的翻译人员到了。   作者有话说:   看到东航的事情,真的很难过,大家一定要珍惜身边的人呀,出门在外一定要跟家里人报平安,过好每一天。   PS:今天有好多小天使跟我讨论剧情,都回不过来啦,非常爱你们!感谢在2022-03-20 23:50:28~2022-03-22 22:5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留白 5瓶;叶萝莉、胖头鱼、清风悠悠、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江秘书说那边知道他们在酒店, 一下车就往这边来了,请他们先在这里等等。   苏葵转达了他的意思。   “亲爱的苏,我们不是有你吗?难道你要走了?”阿诺德有些好奇。   “我或许要跟这位美丽的小姐说再见了?”约瑟夫微笑, 带有一丝说不明的意味。   “我想您的愿望恐怕不能实现。”   这时, 酒店门口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人已是头发微白,身姿却挺立如松。方市长和另一位不认识的领导陪同, 还有好些人在后面。   江秘书告诉她那位领导是省里的向书记。而为首那位他却不认识。   正想着, 他已经朝苏葵走来。   “是小苏同志吧?”他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气质儒雅随和,和苏葵握手,“我已经听说你帮忙的事情了, 非常感谢你啊。”   来的路上,他就在方市长处听说了苏葵,方市长可是将她好一阵夸。   方市长笑着向苏葵介绍,说这是李先河先生, 目前担任外交部国际经济司的司长。   “李司长,您好。”苏葵能感受到他亲切的态度,没想到外交部的领导会亲自前来。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 李先河主动解释:“这次主要是涉及出口创汇,所以我就走了一趟。”   他们昨天谈的内容他也向方市长了解过了,不由对苏葵夸道:“小苏同志, 你做的非常好。”   李先河和很多外贸公司打过交道, 知道他们很难缠,这个小同志能稳住他们可真是了不得了。   “我只是帮了一点忙而已, 做个传话的中间人, 您太客气了。就是事情还没有谈妥……”   “不着急, 这样的出口贸易谈几天都是常事。”他又笑道,“小苏同志,我来得晚,还有些情况要向你了解,恐怕还得继续麻烦你了。”   苏葵当然说不麻烦。   李先河上前与约瑟夫等人打招呼,法语说得非常流利。   他早年留学法国,后来回国进了外交部,从外交部建立之初一直工作到现在。   约瑟夫对李先河说:“既然您可以与我们交流,那这位小姐是不是就会离开了?”   “当然不。”李先河道,“这位小姐同样是我们的翻译。”   约瑟夫表情微微停顿。   “约瑟夫先生,非常理解您怕我劳累的心情。”苏葵看着他淡淡微笑,“不过和您相处很愉快,期待接下来和您的会面。”   他只是扯出一丝不明的笑,不再说话。   苏葵向李先河说起他们今天不想去瓷厂,想要去别的地方。   这话当然是推词,想要拖延谈判时间,向卖方施加压力。   李先河了解后,礼貌提出先商讨瓷器外销一事,苏葵也说:“约瑟夫先生,我想对你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多浪费一分钟,就多损失一份财富。”   确实如此,他们这次出国考察就是带着这个任务来的,现在几方人都来了,也没有推的必要,约瑟夫同意继续商讨,地点就在市政府的一间会议室里。   代表团,几位领导,瓷厂的厂长,还有苏葵,都参与其中。向书记因为还要主持省里的工作,又有李先河在,会议开始就先离开了。   约瑟夫几人显然早就有所准备,拿出了一份目前国际市场上华国陶瓷和他国生产的价格对比。   无疑,华国瓷器的价格远远领先。   “我们当然更加喜爱华国的艺术品,毕竟它才是源头,但如果它的价格高于我们的承受力,请您也考虑到我们的利润,毕竟您明白,我们是商人。”约瑟夫很遗憾。   李先河点头:“是的约瑟夫先生。正因为考虑到外国朋友的利润,所以我们一向在价格上有所优惠,在政策上给予支持。”   为了创造更多的外汇,支持国家建设发展,国家的确有很多优惠政策。甚至为很多工艺品专门做了外销线,只做精品出售。   趁代表团几人商议的时候,苏葵问起外汇的事情来,李先河告诉苏葵,国家为创造外汇确是下了一番功夫。   就拿瓷器来说,从五十年代起,为了创造接洽国际审美的瓷器,他们就专门成立过研究小组,汇集了一大批各个瓷厂的陶瓷工艺大师,他们集思广益,各显身手,创造出了一大批做工精美的艺术品,全都转为外销。   李先河也拿出了一份资料,是这些年国家为出口瓷器所作的各种研究。   “我们是以举国之力生产精品,瓷研究所的建立,设计室、实验组的开发,还有手工艺人宝贵的手艺传承,背后所花费的成本非常高,也请您理解。”   约瑟夫却不为所动:“我们将商品运出,再到上架售卖,同样要承担风险。”   意思是两方都有成本,说这些没用。   苏葵和李先河都明白,对于这些外国的资本家,能打动他们的只有利益。   “所以约瑟夫先生,为什么不创造出远远高于风险的利润呢?”苏葵开口。   资本只要有更高的价值,敢于做任何事。   “可我认为,瓷器市场并没有更高的利润空间。”约瑟夫也明白苏葵的意思,他说:“所以我们打算只进口高档陈设瓷,用以开发高端市场。”   “那么,为什么不尝试在日用瓷上面下功夫,使日用瓷也能占领高端市场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先河却懂苏葵的意思,他赞赏地看了苏葵一眼,对约瑟夫说:“我想她的意思是将日用瓷作出不下于陈设瓷的艺术效果,使它们上升到同样的价值。”   “你们可以做到?”   “想来您并没有注意到李先生的资料,那么请允许我们再向您介绍一下我们国家为出口精品成立的研究小组。”   李先河做的资料很是详尽,总结一句话就是,只要可以创造更多的外汇,他们立刻可以投入研究生产,老一辈的工艺大师制造工艺精美的陈设瓷,也能在在日用瓷上面创造出不下于陈设瓷的精品。   显然,约瑟夫已经动心了,假如能让本来只能在中低端市场上生存的日用瓷附加艺术价值,就能让它跃上高端市场,甚至日用瓷应用范围更广,市场也更加广阔。   可他还是说:“日用瓷只是普通商品,并没有多余的价值。”   苏葵问:“为它赋予更大的价值这不是您应该考虑的事情吗?”   他们几人又商量了很久,提出可以一并进口日用瓷,但质量必须有严格保证,也能达到陈设瓷的审美效果。   李先河有着非常的自信,说工艺大家出品的必定是精品,他们同样可以进行质检。   约瑟夫同意了,还提出要他们作出所有款式样品以便他们挑选。   “约瑟夫先生,现在您还认为华国瓷器是可以被取代的吗?”苏葵问,“既然要将它打造成高端品牌,原产地的价格如果低了,只会让人质疑品牌真正的价值,毕竟这是国际化社会,您说是吗?”   “华国瓷器在欧洲从来代表着历史,代表着底蕴,威尔顿公司如果能够抓住这次机遇,一定能在高端市场占有一席之地,即便是卡地亚公司——”   苏葵顿了顿,约瑟夫看向她。   “即便是卡地亚公司将来也想要与我们达成合作,您也已经抢先吃下了最大一块蛋糕。”   苏葵当然不会忘记告诉他这个可能性,即便卡地亚后来或许因为多方考量没有参与这个市场,但不妨碍苏葵借他们的名头出来给人施压。   不得不说,约瑟夫有了明显的紧迫。谁能第一时间抢占最高端的市场,就能拿下最大的利益。甚至听了苏葵的话,将来为了防止市场被抢走,他还会在华国瓷器上加码。   最终,他们同意以高于其余公司成交价的两成进口。   苏葵却问:“听说您想要自己选择款式?选择出口种类?”   约瑟夫点头。   苏葵微笑:“既然是定制款,那么价格上也应该区别于普通款,您认为呢?”   约瑟夫没想到她这样难缠,代表团又考虑了很久,苏葵和李先河也商议了一下。   最终,他们同意了以高于三点五成的价格进口,三点五成,用它乘以巨大的货物量,这将是多么大一笔外汇!   苏葵又说,既然约瑟夫先生说将价格交给市场决定,那么这次的成交价就只是这次,下一次的合作他们还要根据市场价再重新商讨。   约瑟夫沉吟片刻,还是同意了,他们也需要看这次的效果。   最难谈的价格问题解决了,接下来,他们还要商议查检样品,确定货物进口量,甚至如何运输,这就由李先河他们操心了。   会议整整进行了三天,才将所有条款谈好,两方代表人确认签字。   等到最终完成的那一天,各方人都松了一口气,阿诺德向苏葵抱怨,本来是想来华国摄影的,谁知道这趟行程会这么严肃复杂,不过好在她认识了苏葵这么一个有趣的朋友,这个朋友还陪他拍了很多有意思的照片。   “我发誓,回去我就将照片刊登出来,让他们知道这个国家一点也不贫穷落后,看看我美丽的朋友——”他甚至夸张地说,“哦,我的朋友,我亲爱的苏,我发誓,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东方女孩。”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苏葵没有被吓住,她知道,阿诺德只是因为没人跟他说话才这样。   他又说,等这次回去,找机会他还要再来华国,他喜欢这里向上奋进的风貌。   苏葵提议:“既然你打算拍摄更多华国的照片,为什么不尝试学习中文呢?”   阿诺德眼睛一亮:“这真是个好主意!回去我就尝试,我要跟父亲说,让他有机会也来华国一趟……”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阿诺德,因为约瑟夫几人要离开了,他们预备会公司一趟,等这边样品做好,再派人过来接洽。   临别时,约瑟夫忽然对苏葵说:“苏,其实我很欣赏你。”   针对是针对,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充满敬佩。   “想想我在你这个年龄,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他感叹,他用了多少手段心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心智手腕都已经成熟,旁人站在他身旁都会下意识感到压力。   可这个女孩却可以站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甚至跟他针锋相对,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小辈,而是一个和他同样的人。   这让她身上充满了一种奇异的特质。   “恐怕我到了您这个年纪,就想回到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了。”   听到这句好像带有哲理的话,约瑟夫露出一个真诚的,不带其他意味的微笑。   “苏,或者你想要来我们国家发展吗?”他说,“我保证可以给你更好的待遇,让你的生活从此好上十倍百倍。”   这样的人才,他忽然很想留住。   “并不。”苏葵对他说,“再好的生活,也比不过我脚下这片土地。”   无论时空如何转换,故乡这个词也永远会镌刻在她心间。   “那真是遗憾。”他只是微微叹息,“期待将来还能够与你再见。”   “看样子,约瑟夫先生对你很欣赏啊。”等他们一行人走了,李先河问苏葵,“真的没考虑过更好的生活吗?”   无论哪个年代,都有为了前程名利抛弃一切的人,可这绝不包括苏葵。   “李司长,此生无悔入华夏。”   苏葵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李先河却有些许的震撼。   “听说你马上就要高考了?”李先河问,“考虑过大学读什么专业吗?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外交部发展?”   李先河起了爱才之心。   苏葵想了想:“说实话,我暂时没有考虑过。”   “你的语言学得很好,或许可以考虑读外语学院。”李先河笑着说,“咱们外交部现在是人员稀少,非常需要你这样人才啊。”   苏葵想了想,她高中学了理科,大学读了文科,研究生也是继续读文,倒真没有考虑过读语言这回事,主要是她基本不用学。   不过她的确想要进体制内,之前她参加公考,笔试第一,如果不是去面试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大概她现在也已经在体制内工作了。   “李司长,我会考虑的。”苏葵应下。   “听说你还在自学语言?”李先河对她会说两种语言很感兴趣,问她是怎么学的。   这个问题迟早有人问,苏葵说是跟着收音机里练的。   “李司长,广播里有一个法语频道,这个您一定知道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去年台里才开了这个频道。”李先河笑着说,这事还是他们向电台提议的。   去年,京大正式批准在大学设立法语专业,许多曾留学法国的老教授被聘为老师,李先河也被请去担任荣誉教授。   由于此时学生少,国内也不重视,几人提议在广播电台设立一个法语频道,几位教授轮番讲课,真正是在当教学。让收听的人能跟着学习,从小为他们埋下学语言的种子,将来能出不少好苗子。   “现在看来,这个好苗子就是你啊。”李先河笑。小孩子成没成有没有兴趣不知道,但这里已经有了一个成功的。   “是各位老师讲课水平高。”这时候的老师是真的一片赤子之心,业务能力也极强,即便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听在学,依旧讲得非常认真,有基本的语音语法,句子结构,甚至还在里面加入了对话,每天都有不同的情景。   可以说,如果真有人跟着他们按部就班的学习,将来到了学校,已经拥有不错的语言水平了。   至于英语更简单,高考就要考英语,苏葵说她经常在舅舅家的收音机里听英文磁带,对着磁带抄下来,又重复一字一句练,直到能和他们的语音完全重合。   这个年代的收音机是大件,被称为“三转一响”中的“一响”,秦大军家就有一个。   秦大军进了城以后,自诩城里人,用上了高端货,平时经常用它收听广播。   为了秦文上高中能跟得上英语,两口子还花大价钱给他买了几本词典和磁带,让他跟着学。   对儿子如此大方,可秦文并不是认真好学的人,三天两头不干,经常让苏葵给他抄作业。   原主是经常会听到广播,虽然她什么都没学会,可苏葵不一样,她会,而且这里就是现成的借口。   听说她寄住在别人家,还这样艰苦努力地创造条件学习,李先河有些感叹。既感叹她这种对学习的劲头,又感叹她语言天赋之强。   “苏葵同学,很多人都达不到你这样的学习水平,我建议你到时候读英语专业,或选择读法语专业。”李先河说,“当然如果你能读京大的语言专业就更好。”   “我的确是打算考京大。”   李先河又笑道:“那等你从外语学院毕业,就来我们外交部学习怎么样?”   能说两门语言的人才,而且还有这么强的学习天赋,他们外交部很缺啊。   苏葵却说:“李司长,如果我想继续学习其他的语言,您能帮我找一些别的资料吗?”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在下午,六点更。   PS:看到大家的一些疑问,其实文才开始没多久,有些是作者还没写到那里,不是bug,大家不要着急哈。而且小天使注意哦,这是架空,爽文!有些为了剧情需要会适度改编,不可能完全按照历史来哦~大家如果真的穿越了,记得苟住!   感谢在2022-03-22 22:58:33~2022-03-23 11:5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uphosue 40瓶;梦烟 30瓶;你看起来很好吃哦。 20瓶;小米胡胡 7瓶;99年追星女孩?? 5瓶;若酒一壶(^-^)、别闹MGog 2瓶;清风悠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李先河一脸的震惊, 问她还要学习?苏葵说她想尝试一下,以便将来大学更好地选择专业。   “我这里只有几本法语的词典……”他沉吟片刻,“这样, 回去后我托人帮你问一下, 我有几个老友就是国外回来的。”   这样好学又刻苦的学生, 谁能不爱惜呢?   苏葵非常感谢他。李先河临走前还叮嘱她学习不要太劳累,他等着她考上京大的那一天。   苏葵在这里耽搁了几天, 方市长将江秘书亲自把苏葵送回去, 他可听说了, 这可是李司长看中的好苗子。   苏葵回到课堂,只见一双双亮堂的眼睛紧紧看着她。   “苏葵苏葵,听说你去跟外国人讲话了?”   “不是讲话, 校长说是给领导当翻译的,好像是市里边的领导。”   “苏葵,你真见到外国人了啊,他们长什么样子, 和我们一样吗?”   一群人叽叽喳喳,把苏葵围住,天知道, 他们听说苏葵被领导看中去跟外国人讲话时,下巴都惊掉了。   “是去了”“不紧张”“和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苏葵简单回了一下他们的问题, 脸上只有淡然。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苏葵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是那个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人了。   前几回他们还在恍恍惚惚, 都是一个班的, 苏葵就是进步了, 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震撼,不像此刻,他们从没有这么清晰地感觉到,苏葵她已经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了。   连市领导她都能见,还能和外国人说话。   “苏葵,怎么才能把英语说好啊?”一个女生鼓起勇气问,她也想像苏葵这么厉害。   “可以跟着磁带练。”在没有各种教学视频的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我不建议这时候在上面花大功夫,现在应该抓考试的分,口语可以等到了大学跟着老师好好练。”   毕竟高考英语不考听力,不考口语,而他们的时间很紧,必须先抓试卷上的分。   “可我能考上大学吗?”那个女生有些怯弱。   “当然可以!”苏葵斩钉截铁,“只要你照我说的按计划学习,一定可以考上大学!”   这时候高考的难度不算高,考大学还真的远远达不到拼天赋的地步,纯靠有效努力就能拼上去。   不得不说,苏葵真的是个活鸡汤,不管这鸡汤是不是真的,看到她,他们就充满了希望!   一时间,所有人斗志满满,苏葵趁机说道:“大家都知道了吧,我们将要举行第二次模拟,这次是和全市所有高中一起竞争,到时候是几百人一起考试,一起排名。”   这事陈校长回来就说了,说得他们十分紧张。   “我们……真的行吗?”市里面那么多高中,他们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大家想不在在联考中当第一?当全市排名第一的高中?”苏葵这次没有吓他们说如果考不好会怎么样,反而开始诱惑道。   这谁不想啊!说出去都与有荣焉!   二模被安排在四月中旬,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苏葵告诉他们,只要接下来按照她的计划严格执行,他们一定能在这次二模中取得胜利!   “到时候市里面会给咱们学校表彰,联考取得大成功,还会登上报纸,连领导也会看见,知道咱们贺县高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   苏葵描绘着那时的风光,听着听着他们呼吸就急促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天。   “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跟着计划学习,你们要相信自己。”苏葵又道:“而且大家不要忘了,我们是经历过一次的人,比他们更有经验!你想啊,到时候面对严格的考场,你淡定走进去的时候他们还在那里紧张,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领先了一大步?”   明明是很困难的事情,让苏葵这么一说,好像他们已经胜券在握了一般。但有用!此刻,他们的信心已经冲上来了,纷纷向苏葵提问。   “上次你说的那个背单词的方法我试了,我昨天已经是背了100个,可今天又忘了……”   “可以让老师来给我们组织听写。”   “数学题我总是做了又错,错了下次错,这又怎么办啊?”   “那就整理错题集,一直到完全弄懂为止。”   “作文呢……”   “收集好词佳句,积累写作素材,整理成模板。”   ……   她就坐在那里,稳稳当当,好像什么都会,没有任何问题能难倒她,一种名为安心的东西在同学们心中油然而生。   陈校长看到这一幕,那是欣慰又自豪,苏葵看着旁边空着的座位问:“校长,赵慧娟呢?”   她都走了这么多天,赵慧娟还没回来?   “赵慧娟这个孩子……”校长叹气,说那天赵慧娟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长期熬夜,过度用脑,劳累过度才晕过去。   她爸妈吓坏了,让人待在家里多养几天,书都不让她看了。   他昨天去看了,赵慧娟休息几天了,不仅没好,反而更加憔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他让苏葵不要担心,带着大家好好学习,赵慧娟那边他会一直关心的。   *   今天是周四,苏葵特意向陈校长请了一节课的假。陈校长以为她这几天辛苦了,直接准了。   下午,苏葵走进了百货商店,直往二楼。   二楼是工业品,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等大件全都在这里。不仅非常贵,而且全都需要工业券才能买。   她绕过自己心心念念的自行车,直往缝纫机柜台。   “同志你好,我想买一台缝纫机。”   好不容易来个人,这个售货员还挺热情,向苏葵介绍起来:“我们这可都是从市里进的货,可都是上海那边产的高档货!有飞人牌和无敌牌的,这两个卖得最好,同志你看要哪个牌子的?”   苏葵问了价格,一个一百二,一个一百三,最终她选了无敌牌缝纫机,花了一百三十块钱和八张工业券。   售货员看她花钱这么爽快,笑眯眯地问:“妹子,这是打算结婚?”她以为是结婚男方给的聘礼。   “不是。”苏葵笑,“我是给我妈买的。”   “哟,好闺女!”售货员眼睛更亮了,“你对你妈可真好!”   看这闺女的样子,一看就是有文化的,肯定是在哪儿当工人吧,这一挣了钱就惦记给妈买东西,还是大件!她要有这么个闺女,做梦都要笑醒了。   明天苏葵就要回家,本来山路难走,她一直打算买一辆自行车。可那天秦晓兰穿着破旧的衣服,提起缝纫机艳羡不舍的样子始终留在她心中,她心里就打定了主意。   苏葵知道大队里有一辆牛车,隔两天来县里一趟,差不多早上来下午走,趁着今天,她找到赶牛车的钱老汉,就是记分员钱大妹她爸,让他帮自己把缝纫机运回去。   苏葵还给了他五毛钱作运费。   “你买了啥?”钱老汉一听都惊住了。   “我给我妈买了台缝纫机,麻烦您先帮我运回去,我明天才能回。”周五放假有点晚,百货商店关门了,所以她才今天来。   “又是你写文章挣的钱啊?”   听苏葵说是,钱老汉咽了口唾沫,乖乖,葵花这真的是发达了!   这会读书,会写文章居然这么厉害,比那些工人们挣的都多!就他们清河大队,才两三家有缝纫机这个东西,好多就只是听说,摸都没摸过!   他拍拍胸脯:“你放心,叔保证给你送到!这钱你拿回去,我不要!”这可是葵花这个文化人用写文章的稿费买的,他坐在上面都是沾沾才气,还要收这么多钱?   “钱叔,这钱您必须收下。”苏葵说,“您帮我这么大忙,我可不能让您做白工。”   怎么说他都不肯,苏葵干脆说:“我这钱也是也是稿费,您拿着,就当给您沾沾喜气!”   这下钱老汉动心了。   收下苏葵的五毛钱,载着一架无敌牌缝纫机雄赳赳地往清河大队赶去。   老远,大队里的人就看见他了。   “老钱?”   “他那车上拉着什么?”   “哎哟,我看见了,那上面是缝纫机啊!”   随着他越走越近,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这会儿都下工了,大家都走过来看热闹。   “老钱,你家买缝纫机啦?”   “你家啥时候这么有钱,竟然能买缝纫机?”   “去去去,都走开——”钱老汉声音响亮,“这可不是我家的,这是人家葵花买的,给她妈买的缝纫机,让我给送回来!”   “啥?这是葵花买的?”   “给秦晓兰买的?”   李桂珍也在这儿看热闹,一听都懵了。几个旁边的大婶赶紧喊她:“桂珍,这是你家的呀,还不快喊你妈来!”   早就有跑得快的一路去喊秦晓兰去了。   这年头买一架缝纫机,不亚于后世村里还没车时哪家忽然买了豪车,那是所有人都来围观的。   秦晓兰被人一路拉着来,还没有反应过来。   “晓兰,别愣着了,快把这缝纫机给搬进去啊!这可是你家葵花给你买的!”   “小葵?小葵给我买的?”秦晓兰整个人都愣愣的。   “可不是嘛!你闺女她写文章挣钱了给你买缝纫机了!”   几个大婶跟秦晓兰都很熟,知道她这些年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不容易,好在现在真的是苦尽甘来了!   “爱国,还不快点来把你家缝纫机搬进去!”   “对对,来几个人帮忙。都轻点搬,别弄坏了。”   秦晓兰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   那边,李招娣看李桂珍不动,站到她身边,悄悄问:“你那缝纫机到时候能不能借我用两天。”   谁知李桂珍忽然跳起来:“啥叫我那缝纫机,那不是我的,那是小葵买的,是给我妈的!我没想拿!”   李招娣给她吓了一跳,旁边的人也都看过来。   “买给你家的不就是你的吗?”   咋还激动起来了。   “谁说我家的就是我的,不是自己的东西,拿了那是犯法的!”李桂珍一脸严肃地告诉她,“就是什么亲兄弟,什么大哥大嫂,只要想偷偷拿人家东西,都会被抓起来!”   李招娣被她的“普法”弄得一愣一愣的。   “咋可能呢,我拿我家里东西,人凭什么抓我?”   “你拿的是家里的东西吗?不!你拿的是国家的财产!你要是拿了那就是犯法,那就是、就是什么蛀虫!”   “你们还不知道吧,真有人被抓了!”她说得神秘兮兮。   何春红不就是吗?   凭借从苏葵那里盗版来的话术和一个甚至不知道到底谁被抓了的传言,瞬间镇住了那几个平时有点爱占便宜的妇女,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   看热闹的动静太大,苏梅在屋里都听见了。   “外面怎么了?”   屋里,周宝丫正在哇哇大哭,她心里烦躁得很,大喊道:“别哭了!”   周宝丫哭得更大声:“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就是这样,这个丫头片子从她嫁过来就没消停过,一天到晚只会哭哭哭。   周建林跟她结婚后两天就走了,他还没有让家属随军的资格,苏梅只能留在家里。   原本想着嫁给他之后,很快就可以跟他去随军,五年时间很快的,谁知道这五天她都受不了。   光是照顾周宝丫这么大的一个小孩,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精力。   “我让你别哭了!”苏梅怒吼一声,周宝丫果然被吓住了,一声不敢发。   “坏女人不许欺负宝丫——”周安听见她吼周宝丫,像个小牛犊一样冲上去把她推开,苏梅的腰猛然撞在桌角,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周二娃,反了你!竟然推我!”苏梅怒气腾腾,想起之前这个小崽子骂自己的话,新仇旧恨,她拿着角落的扫帚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周安直接往外面边跑边喊:“奶奶,这个女人要打我!”   “干啥呢干啥呢,苏梅你发啥疯,凭啥打我乖孙?”周老娘一听见动静就进来了,什么情况也不看,叉着腰就开始骂,“家里那么多事摆着不干,让你看个孩子你在这儿打我乖孙,这世界上咋有你这么懒的婆娘,当初就不该让大林娶你进门……”   苏梅怒了,这老太婆还好意思说,家里这么多事,全都让她一个人做!   “妈,你也说了,家里那么多事,我还要管三个孩子,我干得过来吗,你怎么不帮我?”   “让我给你干活?你出去问问,哪家儿媳妇支使婆婆做事?”周老娘声音刻薄,“你要不做事,我们家娶你干什么?让你来当祖宗吗?”   说起来周老娘还来气呢,这女人,之前没嫁进来之前对她是千般讨好,在大林面前说会为他打点好家里的一切。   这人才走几天啊,她就嫌干活累,嫌带孩子累,她都累了这么多年了说什么了?哪家不是这样过的,全是给惯的!   “妈,你没看见吗,二娃他推我!我是他妈,他敢对我动手!”   “你才不是我妈。”周安藏在周老娘身后,“你是倒贴我家的!呸!”   苏梅快气疯了,指着周老娘怒吼:“你就看他这么骂我?”   “嚷嚷什么,那二娃也没说错。”周老娘撇嘴,“你本来就不是亲妈,主动喊着要嫁大林的是不是你,孩子说你两句怎么了,二娃这么小懂什么……”   反正苏梅已经嫁进来了,又不跟那天似的,这下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坏女人,毒后妈,不要脸!”周安学着不知道是不是从周老娘这听来的话。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周老娘看着满眼喷火的苏梅:“瞪什么瞪!我跟你说,家里那么多事等着人干,你少偷懒!”   这是把她当儿媳妇还是当保姆!苏梅怒了,正要发火,这时,周平回来了。   “大娃,外面刚才咋了?”周老娘也听见了动静。   周平神色微动,却一言不发,从周建林结婚那天开始,这大孙子就变成这样了。肯定是苏梅这个后妈不好,欺负他乖孙,周老娘又记了苏梅一笔。   苏梅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刚才的怒气,喊道:“大娃,你去把那个水缸打满,再把后面院子里的柴……”   周平直接从她面前走过,一点眼风都没留给她。   “周平!”苏梅再也控制不住怒气,这家里的三个一个个全是来跟她作对的!   小的天天哭喊,老二经常辱骂她,还对她动手,老大就完全把她当个空气,从不拿正眼看她。   原本她还指望周平年纪大一点,能帮着照看家里,谁知道他只会给自己添堵!   这样的日子她没法忍受了!   她要回家!   *   苏葵回来的路上路过邮局,李大爷不在,但工作人员小杨认识她,告诉她有她的信件到了。   除了信件,还附有一份包裹。   苏葵一看,寄件人:陆成明。   是他?   苏葵想起之前他好像说要给自己寄学习笔记。看这个包裹的量,似乎笔记的分量不轻啊。   她谢过小杨,抱着包裹走回去,回教职工宿舍的路上要经过学校,苏葵远远看见,教室门口那里竟然蹲着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3 11:57:17~2022-03-23 17:3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七别睡懒觉了 7瓶;99年追星女孩??、梅子排骨、琇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赵慧娟?”   她蹲在教室门口, 把头深深埋下去,苏葵喊了两遍她才慢慢抬头。   只见她满脸泪痕,哭得眼睛红肿。   “你怎么在这里?”   “苏葵?”她带着哭腔, “我来这里背书。”   苏葵一看, 她手上还真捏着一个本子, 上面写着她上回抄的高考题。   “你不是在家休息吗?”   “休息了我就考不上大学了。”她继续哭,“我要背书, 我要学习……”   家里爸爸妈妈也让她休息, 可是马上就要考试了, 她怎么能休息,她怎么敢休息?   她平时都是靠长时间的学习才能得到好成绩,要是停下了, 她很快就会越来越差的。   “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别的学习办法?”之前她看赵慧娟的情况不对,在开学习座谈会的时候就已经提过。   “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背书,我考不好一定是因为背的书不够多, 时间太少了……”   所以她晚上加班加点,早上又很早起来,一天只睡几个小时, 其余时间都在背书,可就算这样她却感觉自己越背越吃力,背了也不记得, 只好花更多时间, 如此恶性循环,那天才一头栽倒。   赵慧娟呜呜地哭:“我天天背还是记不住, 我是差生, 我除了努力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天赋……”   正当她心态崩溃之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你有没有想过,努力本身就是一种天赋呢。”   赵慧娟愣愣的。   苏葵对她说:“你是一个很努力的女孩子,事实上,凭借你的努力,你已经比世上绝大多数人优秀了。”   赵慧娟的痛苦来自于努力得不到回报的茫然,这时候,她最需要的是肯定,需要一个比她更优秀的人的肯定。   而这个人出现了,她是苏葵。   赵慧娟擦了擦眼泪:“可我想考大学……”   苏葵鼓励她:“只要找到正确的学习方法,你一定可以考上心仪的大学。”   “我、我想考京大也行吗?”她忐忑地问。   “当然可以。”苏葵语调温柔又不失坚定。   赵慧娟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苏葵她真是太好了,她以前怎么就只顾着自己,忽视了这个同桌呢,明明她已经考了第一,还愿意这样帮助自己!她怎么就这样无私呢?   “我、我也想跟着你们一起学习……”她鼓起勇气,这段时间,她都是自己瞎冲。   “我们明天可以一起来做计划。”   见赵慧娟终于解开心结,苏葵又提议道:“学习有压力是很正常的,如果有不开心的地方,可以找一些放松的方式,比如写作、跑步、听广播……”   赵慧娟重重点头。回去后,就拿起笔记本,刷刷地写了起来。   一行娟秀的标题出现——《我的同桌苏葵》   【我的同桌苏葵,我记得她……后来她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了第一名……热心帮助班上同学,带领大家进步,我想这是一种伟大无私的奉献精神……】   一篇仿佛是回忆录的东西跃然纸上。谁能想到若干年后会它成为教科书上的节选呢?   *   苏葵不知道有人在给她写小作文,她回到家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总共有十本笔记本,六本书。不只是数理化,还有其余各科的笔记,几本他用来当过参考的书,分门别类,细致认真。   打开信封,清隽舒朗的字迹映入眼帘。   看完,苏葵挑了挑眉,想起自己是没有告诉赵芝兰写过文章的事,只是她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夫妻,而自己还会在这种情况下“掉马”。   这倒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回信给陆成明,说明自己的确与文学周刊文章作者苏葵为同一人,当初家境贫寒,险些辍学,才萌发写作念头,叫他们见笑。   他送的笔记对自己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她只道将来读大学到京城才有机会当面答谢,请他见谅。   看到陆成明信上说有事可以找他,苏葵说知他工作繁忙,不便打扰,盼他研究顺利。   回完信,苏葵又开始进行今天的学习,因为她去市里几天,落下了几天的计划,这两天正在补。   等到复盘完今天的学习,苏葵想起方才信中陆成明说家父问她何时寄送下一篇文章。   这第三篇文章苏葵没有考虑过,她想起上次与陆子光的通信,他们谈到现在的小说创作,此时长短篇小说占主流,中篇较少,但类型比较单一,主要是为了启蒙。而具有娱乐意义的通俗小说(如言情,武侠等)则没有了生存的空间。   想起后世小说行业的繁荣,苏葵心中微动。   她为什么不亲自创作一篇小说呢?   ——兼有启蒙与娱乐的作用。   想到这里,苏葵拿起了笔,为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打下了大纲。   这是一个关于改变命运的故事。女主人公的名字叫做李小草,一个跟华国山村里无数女孩子相同的姓名。   她出身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上面有一个哥哥,一对正要她辍学换亲的父母。   李小草不肯放弃学业,父母将她关起来,她机警地逃离,老师同学纷纷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她重回学校的怀抱。   最终,她不负所望,努力学习,考上了医学院,从小小的山村走向了京城。   她更加努力学习,攻克难关,成为一名光荣的医生。甚至创造了一个基金会,资助那些失学女童,成为人人敬仰的医生。在追寻梦想的路上,她和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相互扶持,为国家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这是一篇兼具了当代革命历史和后世逆袭翻身套路的小说。   既有这个时代的特色,又有后世创作的思想融入。   苏葵为这部长篇小说取名为《小草青青》。   无论遇上任何风吹雨打都始终青翠的小草。   她这会儿文思如泉涌,写下了开头的三千字,准备寄给陆子光教授看一看。   *   第二天,赵慧娟终于能回来上课,她看起来精神了很多,主动问苏葵应该怎么学习。   苏葵告诉她,首先抄试卷就是不可取的,盲目背诵更是不可取。   “数学最重要是整理错题,就算你把试卷抄到背了下来,如果不完全弄懂,下次还是不会做。”   “至于文科,一定要先通过分析试卷和自己的情况,判断哪一块薄弱,针对性地背诵。”苏葵特意又跟她说,“长期熬夜会损害记忆力,所以你才会越背越忘,必须掌握正确的背诵方法。”   在下午的每周一次的座谈会上,苏葵就跟大家讲了联想法、提纲法、图表法、归类法等多种记忆方法。还讲了很多能有有效提高记忆力的方式,比如交替记忆,定时学习,及时复盘等。   一时间,听得同学们眼花缭乱,只顾震惊。背书不是拿着就背吗,居然还能有这么多方法?!难道这就是我们和别人的差距吗?怪不得她能用这么短的时间考了第一!   一时间大家都只拿笔狂记。   下午放学,苏葵准备先去邮局寄信,再回清河大队。   看赵慧娟走了,李卫民神秘兮兮地跟苏葵说,他看见赵慧娟在笔记本写日记,他在上面还看到了苏葵的名字。   “我看见上面写着我的同桌苏葵同学……”   “李卫民同学。”苏葵看着他很严肃,“偷看别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的。”   李卫民有些脸红:“我就是好奇看了一眼。”   “如果你能把这份好奇分给学习上一点,我想你爷爷一定会高兴。”   李卫民打着哈哈,说他已经在跟着班上学习了,爷爷已经很高兴了。   苏葵却看得出来,他虽然跟着做了,但实际并没有努力,不过没关系,这次联考马上就会教他做人了。   *   苏葵回家主要是跟秦晓兰说一声,为了更好地准备二模联考,接下来几个星期她就不回来了,考完试再一起回。   一来一回非常费时间,而且家里的学习环境并不好。   秦晓兰很舍不得,但孩子的学习要紧。她问苏葵那台缝纫机花了多少钱,干嘛要给她买这个,她其实不需要,太贵了,问能不能退了,重新给她买辆自行车也好……   她是知道小葵每回走路回来有多辛苦的。   “妈,不用担心,我还有钱呢。”苏葵说,“这东西退不了,给您买了就安心用吧,自行车我下次再买。”   毕竟缝纫机才是家里的刚需产品,这时候几乎没有成衣卖,都是裁了布自己做衣服的,苏葵的衣物全是秦晓兰一针一线给缝的。这会儿又没有电灯,还点着煤油灯,特别伤眼睛。   有了缝纫机,那速度不知快上多少,而她不过多走几天路而已。   她两说话,李桂珍听见了,把不住嘴说了句偏心,只知道给妈买缝纫机。   “大嫂,人心本来就是偏的。”苏葵看她,“怎么,你想拿……”   苏葵还没说完,李桂珍就忽然想起之前,赶紧说道:“我可没有!”   “别人想拿我还骂她们了,那几个才是社会的蛀虫!”说到这儿,李桂珍骄傲挺胸。   “谁想借缝纫机?”   李桂珍说了那几个人,都是大队里一些爱占便宜的。   “咱家、我说咱妈的缝纫机这么金贵,能让人说用就用吗?我都……”还没用上。她说着说着就小声了。   “大嫂,你也想用?”   要是以前,李桂珍当然是直接用,那都进了自己家门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她的?   可那天小姑子的话给她吓住了,买回来到现在愣是没敢摸过。   “你说得对,这缝纫机这么金贵,不能说用就用。”苏葵沉思道,“这样,那你就花钱吧。就不算你随便拿。”   “啥?花钱?”她用这家里的东西还得花钱?   “是不是你说别人的不能随便拿?”   李桂珍点头。   “缝纫机是我买的,现在是给妈的,它不是你的。”苏葵问:“那你是不是得花钱?”   钱是小姑子花的,缝纫机是妈的,所以她要用得花钱,好像没什么不对?   李桂珍被搅晕了,猛然反应过来:“不对,我没钱啊。”   “不想给的话也行。”李桂珍期待地看着她,苏葵微笑,“那就用劳动力来抵债吧。”   “你想用缝纫机的话,你就替妈把缝补的活儿干了。”   李桂珍嫁进来后,那是一个懒,家里的缝补衣服都是秦晓兰在做,连她自己的有时候秦晓兰都帮她缝了。   现在苏葵就让她把工作重新揽回去。   “那一家人的活儿都让我干?”   “以前妈不也是这样?以前用手缝,现在你可有缝纫机。”苏葵道,“你知道多少人连缝纫机都没用过吗,你用上这样的大件,你知道大队里有多少人在羡慕你吗?”   李桂珍被说得飘飘然,是啊,这大件能让她用!多长脸!这样缝纫机不是她的了吗?   苏葵提醒:“别忘了,这是你在用劳动力抵债。”   李桂珍瞬间飘不起来了,就这样接下了秦晓兰的活儿。   *   周家。   “你去哪儿了?”苏梅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周平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天吵了一架后,苏梅气狠了本来是想回娘家的,谁知道她回家说自己受了委屈,苏全福竟然说让她回去,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爸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上辈子凡是她受了委屈,爸都会为她出头,这辈子难道真像他说的不管自己了吗?   苏梅也生气,气他气性太大,又跑回了周家,不管就不管,她自己也能过好!   她这次学会了怎么对付这几个孩子,宝丫年纪小,给她一颗糖就行,哭了就再给,至于牙受不受得了,她哪来的功夫考虑?   二娃也简单,就是完全不要搭理他,他就熊不起来,骂人也别管他,他自己会觉得没劲。   可最难缠的就是这个周大娃,周平。   他只会用那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你,任何事情都不会帮她做,说的话不超过五个字。甚至在苏梅喊他做事的时候,会露出一丝微妙的嘲讽,直让人火大。   可今天她发现往常都待在房间里的周平不见了,这会儿回来,脸上竟然带着一丝感伤与怀念。   见鬼了,她发誓这是第一次看见周平有这样的情绪。   然而周平看见她,飞速收敛起表情,恢复成那个冷漠的样子,准备直接回房间去。   “我咋听说你们家那个葵花给家里买了缝纫机?”这是周老娘的声音。   周平的脚步微顿。   “是买了,咋了?”苏梅声音不耐。   苏梅昨天回去吴莲英也跟她说了这件事。这会儿看见周老娘一脸羡慕又遗憾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说那女娃咋就那么厉害,听说她写文章能赚钱,这会儿连缝纫机都买上了……”   周老娘这会儿是有点后悔了,要早知道这丫头才是能赚钱的,当初就不该把她弄走!   “你说说你——”周老娘嫌弃地打量苏梅,“你们不是两姐妹吗?人家会写文章挣钱,你一分钱都没挣过,还说自己是高中生……”   “高中生怎么了,没工作上哪儿去挣钱?”苏梅被气了个倒仰,“我不去考大学不去挣钱工作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照顾家里面?”   只是苏葵什么写文章这么厉害了?   因为重生的原因,苏梅对苏葵之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她以前比较沉默,天天抱着书背,埋着头写,还是成绩不好。   她以前作文好吗?也写过文章吗?苏梅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反驳:“她能写什么厉害的文章,还不就是搞无病呻.吟那一套?”   她看多了那些文人写的所谓作品。   “是给京大文学研究所写的文章。”周平忽然回头,“不要在这里暴露你的无知。”   苏梅愣住。   这是周平第一次跟她说这么长的话,竟然是为了骂她?   “大娃,你这是什么态度!”苏梅老早就想教训他了,趁着这会儿苏梅正好发难:“我是你的长辈,平时你不帮我做事就算了,现在还因为外人来骂我?”   “麻烦你搞清楚。”周平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的弧度,“你才是外人。”   外人,外人——   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苏梅,是,现在这一家子才是亲的,是周建林和前头那个女人生的,和她苏梅没什么关系,她孤立无援。   她必须尽快拥有自己的孩子!   他恨恨看着周平转头离开的背影,等着吧,等她和周建林有了孩子,就是真正的一家人,这几个小崽子才是多余的外人!   *   趁着在家里这两天,苏葵将自己的长篇小说写到了一万字,回县城的时候连同大纲和自己的信一起寄给了陆子光教授,询问他的意见。   接下来,她要为二模做准备,实现她说的带领同学们当第一的愿望。   而她自己已经在进行第三轮复习了,刷题累积到了一定量,她终于找回了那种做题得心应手的感觉。   文科的背诵可以再度精简,理科的刷题可以往质量上靠了。   班上的同学已经开始做好自己的计划,按照苏葵给的学习方法学习了。他们在努力,在还不够紧迫,缺一点仪式感。   苏葵抬头看到房间的墙面,心里一动。   一大早,同学们来学校,被教室里的布置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说:   苏葵:我在年代文里写年代文(?)   下午还有一更,么么~   感谢在2022-03-23 17:33:57~2022-03-24 03:3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采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要奋斗的鸽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只见教室里原本空白的墙上挂起了一道道横幅, 前面写着“白日冲刺战高考,一鼓作气创辉煌”,后面贴着“不苦不累, 高三无味, 不拼不博, 高三白活”,左边是“考场争霸赢在精准, 巅峰对决胜在分毫”, 右边是“通往大学的路是用努力铺出来的。”   黑板的左侧还挂着一个大大的纸板, 上面用硕大的字写着“高考倒计时:130天”。   大家都被震住了。   一种急迫的紧张感蔓延在每个人心间,让人真切地意识到,原来高考离他们这么近。   “苏葵, 这不会是你弄的吧?”大家都下意识看向她,主要是其他老师根本没有她这么多花样。   苏葵点头:“时间已经不多了,大家必须紧张起来。”   苏葵提出将倒计时搬到教室里来,横幅参照了她以前见过的高考标语, 被几位老师一致采纳。昨晚老师们加班加点,将标语写出来,又连夜挂上去, 才达到现在这个震撼的效果。   李卫民拍拍胸口:“这也太可怕了吧,坐着我都不敢动了。”   前后左右都被包围了,这上课都没法走神, 随便往哪里看都会被震住啊。   尤其是前面那个倒计时, 真的好像催命一样,每看一眼都会心惊肉跳。   陈校长来上课时, 满意地看着教室, 更满意地看着因为这个布置而紧张起来的学生。   这个学习氛围就对了, 他就感叹,真不知道苏葵这个脑子怎么长的,每次提出的新点子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他说既然这点子是苏葵提的,干脆让她来讲几句话。   苏葵知道大家看了很紧张,所以她只问了一句话:“你们来读高中究竟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考大学。   谁的心里没有大学梦,刚进高中时他们也是豪情万丈,发誓将来成为大学生,直到后来慢慢看清自己,可能根本考不上大学,逐渐就失去了斗志。   “是拼搏百天改变命运,还是选择安逸后悔终生,就看你们。”   苏葵说完就坐下。   班上有一瞬间的寂静。   “我、我也想,可我根本不可能考上……”   有人嗫喏出声。   “不到最后一刻,结局就没有注定。”   那人忽然红了眼眶。   苏葵的话好像在他们心里点燃了一把火,一把名叫奋斗,名叫拼搏的火,名叫希望的火。   这时候,他们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心灵鸡汤,那些标语也振聋发聩,是他们以前没有听过的,只觉得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赵慧娟忽然站起来:“校长,我认为我们班上需要一个班长。”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   “我提议,由苏葵同学来担任班长。”   她在班上向来沉默寡言,没想到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连陈校长都很惊讶。   他笑着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呢?”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他也心动了。   他们就一个班,学生也少,以前没有需要班长的地方,有事直接找老师。   “苏葵同学她学习努力认真,取得成绩后又无私地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热心帮助班上的同学,为我们的高考付出无数心血,这是一种伟大的奉献精神!”   她看了看苏葵,坚定地对陈校长说:“我认为,她担任班长这个职务当之无愧。”   “我同意!”刘建第一个开口,苏葵在英语上真的给了他很多帮助。   “我、我也同意。”是刚才那个被安慰的同学。   “苏葵同学给我们讲了很多学习方法,这是无私的奉献!”   她明明已经是班上的第一,不用管他们,但她竟然能将自己宝贵的学习经验毫不吝惜地教给他们,又千方百计鼓励他们在高考中奋斗,这不是奉献精神是什么?   “我也同意!”   “让苏葵当班长!”   ……   陈校长笑容和蔼地看着这一幕:“看来苏葵同学是众望所归啊。”   他高声道:“那么我宣布,从现在起,苏葵同学就是咱们高三班的班长,大家欢迎!”   全场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苏葵也没想到同学们会这样看重她,看着班上一双双热情的眼睛,她心里有些触动。   “来,班长,给大家再讲两句话。”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她,这回她不是以普通同学的身份,而是以班长的身份。他们信任的、依赖的人成了班上的顶梁柱,这心里忽然就定了下来。   “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同学们心里更加感动,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事,她却这么谦虚!   苏葵笑了笑:“不过既然大家这样信任我,以后就请继续跟随我的步伐,我们一起向大学奋进!”   “向大学奋进!”   “考大学!我可以!”   她好似一根定海神针,永远稳重。只要跟随她的步伐,无论前路是什么都可以战胜!   大家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学习热情,大家甚至约好了时间,跟着苏葵一起早上六点过就来到教室早读背书,课间听得无比认真,课间到处都是问问题的学生。   苏葵可以他们解答学习中出现的任何问题。   因为问问题的人太多,为了提高效率,苏葵在班上组织成立了学习小组,四人一组,共十组,每组一位小组长。由她这个班长担任学习小组总负责人,有事先组内讨论,组长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来问她。   她甚至给每个小组定下了竞争指标,组内必须有完整的学习计划,一天要背哪些书,讨论过哪些问题,是否已经解决,每个人都已经明白?   一周要他们上交一次学习报告,总结得失,进步最大的小组会发流动红旗,获得全体老师的表扬。   在这种竞争氛围下,班上学习一片热火朝天,几位老师欣慰得差点落泪。   相比他们,苏葵的学习任务反而没有以前那么重,她现在主要注重做题的质量,拿了几套几位老师友情为她出的难题在做。   有时候做完题,为了放松身心,就继续写她那本长篇小说,已经陆陆续续写到了五万字。   *   那边,陆子光家里收到了苏葵的来信。   苏葵连同陆成明那封回信,一起寄到了陆家,只是陆成明并不在家。   陆子光只看了自己的,是一封信,还有一份书稿。原以为苏葵会以他们谈到通俗文学为话题继续写论文,谁知道她竟然亲自创作了一本小说?   他看了前面一万字。李小草因为不愿意换亲被父母关在家里,她美丽聪明,学习成绩优异,却要遭到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开篇就有了激烈的矛盾。   正当读者以为她就要像无数被压迫的女孩一样妥协时,她却沉着冷静,迅速想到了一个逃离的办法。   陆子光忍不住看下去,结果一看,没了?这也太短了。   他又看了苏葵写的小说大纲,一位少女从小山村一路走到京城,简直是一部跌宕起伏的人生传奇。   陆子光有些看不准了,原以为她写的是农村题材的小说,描写农村底层的现状。后面一看,又好像是革命历史小说,关注知识分子在革命中的成长。看完大纲,却又觉得这像是一部通俗小说,事情处处是反转,人物处处有逆袭,十分具有娱乐性。   再看完苏葵给他的回信,陆子光更加沉默了。给陆子光的信件上,苏葵也简单解释了,自己目前的确在读高三,今年就要参加高考。   所以给他们研究所投了几篇文章的这个苏葵,连大学生都不是,竟然是个高中生!   后生可畏啊。   可这会儿他来不及感叹过多,一心都是刚才看到的小说。于是他带上苏葵的小说和大纲,找了研究所的几个老师一起讨论。   几位老师都是文学院的教授,看到苏葵写的小说也觉得很新奇。他们还没有见过这种创作的手法,似乎是在通俗小说的基础上再创作,又贴合这个时代的题材,最终起到传递思想和娱乐的作用。   对现在的创作可能是一种新的启发。   可行。   他们的《文学周刊》专门刊登论文,这样的长篇小说也不适合在上面连载。   于是陆子光给苏葵回信,说了几位老师的意见,建议她可以将小说投稿给《六月》。   《六月》是一份大型的综合性文学的报刊,同样是发行全国的周刊,上面登有许多作家的散文、诗歌,短篇小说,一些长篇小说也常在上面连载。   苏葵小说写到十万字的时候,正好收到了陆子光的回信,与此同时,还有一份来自沪市的信件。   原来陆子光在信里说,《六月》的主编是他多年老友,怕苏葵再寄麻烦,他已经替她将书稿大纲寄给了老友。   那封沪市的信件是《六月》报的编辑部寄来的。   苏葵没想到陆子光这样替她着想,她打开信件,那边通知她她的稿子已经通过,将在下一期进行连载。请她将接下来的内容寄出,他们需要后续五万字,调整下一期的字数。稿费会在连载一月后结算。   苏葵干脆将刚写好的十万字一起寄出去,接下来全身心地投入复习。   就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二模来临了。   *   这次二模,由市教委牵头,全市正式举行“十校联考”。考试内容由教委向省里申请了老师出题。陈校长因为有第一次举行模拟考试的经验,还会请去开了几次会议。   教委如今由曾楚飞暂代主任,他非常欣赏陈校长,对他提出的高考模拟程序大加赞赏,这方面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这边已经有了一个成功的经验,当然要找他取经。   在方市长的指示下,市里面对这次“试点”非常重视,为每个学校都安排了统一食宿。   四月十五日,杨市高考模拟考试正式开始。   考试地点被定在市区的两所中学,这两所中学是这两年刚刚修建起来的,占地广,建筑新,平时初高中部都在这里上学。   好多人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阵仗,一到市里来就开始紧张。哪怕考前学校老师已经再三嘱咐,仍旧有很多人状况百出。   第一天的考场,哪怕学校同学都统一住宿,竟然还有十多个人迟到,还有不少人粗心大意,要么忘了准考证,要么连笔都忘了拿。好些人被拒绝进入,在门口又哭又求,看得别人心有戚戚。   一进去就是宣读考场纪律,老师们都面容严肃,不容许任何交头接耳的行为,一旦发现,直接记零分。   在这样的环境下,好多人压力倍增,再一看试卷上不同于以往的难题,心态一下子就稳不住了,不停有人想去上厕所,然后去了回来更加紧张。   “老师,我交卷。”   熟悉的声音,却炸得不认识苏葵的人一个激灵,笔都抖了抖。   而贺县高中的同学却已经习以为常,只是顿了顿,继续正常答题。   看到那些受到影响心态崩了,答题也答不完就要收卷的考生,他们也是庆幸,幸好他们习惯了!   一场考试下来,几个学校的学生状况百出,遭遇着原本贺县高中的同学遭遇过的一切打击。   “班长!”有几个同学看到苏葵,大家都一起围上去。   “大家觉得怎么样?”苏葵提前交了卷,却没有离开。   “我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我也是,感觉和我平时做题差不多。”   面对这样大规模的联考,原本他们也是害怕的,可到了现场一看,就像苏葵说的那样,别人比他们还紧张,他们忽然就生出一种自豪感来,我是见识过的,我怕什么?   “你呢?”苏葵忽然问在旁边站着没说话的赵慧娟,“觉得怎么样,背了的都考到了吧?”   赵慧娟愣了愣,小声说:“我、我觉得还可以。”   不得不说,苏葵的方法实在有用,她能用最短的时间背下更多的东西,甚至这次考场上好多知识点,都是苏葵给学习小组划过的重点。   大家不在一个考场,但心态都是一样的稳。   三天下来,他们甚至是带着一种隐秘的自豪感考完这场模拟的。   甚至连苏葵那声熟悉的“交卷”带给他们的都不是紧张,看着旁人因为苏葵一次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自豪!   甚至在别人问的时候还故作淡定地说一声“哦,那人是我们班长,提前交卷?她一直这样。”   *   考试结束后,成绩要等好几天,陈校长打算给大家多放两天假,这段时间孩子们辛苦了,他们老师也被抽调去市里参与改卷。   同学们正准备欢呼雀跃,却看到苏葵不为所动,有人忽然问:“班长,你放假还继续学习吗?”   “当然要。”苏葵给自己定好了计划,除非有事,否则每天都有学习任务,不会因为放假就松懈。   “那、那我也学习!我不放假了!”   “啊?”   “对,放什么假,没看墙上写的吗,现在要拼搏高考,一天都不能松懈,要是今天不学习,我考不上大学,将来后悔怎么办?”   “连班长都要继续学习,我们凭什么放假?”   其他同学也心动了,是啊,看那上面高高挂着的倒计时,他们怎么能松懈?   “校长,我们不放假,我们申请到教室来学习!”   没有老师,但他们有学习小组啊,还有班长在,她什么都会!他们自己也可以复习!   陈校长那是老怀欣慰,孩子想要上进,他们做老师的怎么也得支持!   “行,那这两天你们就在教室里自习,到时候林老师会留下看着你们。”   于是同学们纷纷加入了自习的队伍,甚至比以前更加有学习的劲头!   *   家长们发现,家里的孩子变了。   不是说性格改变,而是整个人的精神都不一样了。好像忽然间爱上了学习,明明以前说自己考不上的,现在一口一个考大学,天天对着什么计划打钩,天天早起晚睡地背书,连考完试都不放假,说要去学校里自习!   刘建家里现在就处于这种震惊的状态。   “班长说我的词汇量已经积累不少了,可以考虑做大量阅读来进行巩固……”刘建向刘丽娜解释,“班长说必须要保持做题的手感,所以我现在一天至少要做一篇阅读,而且还有好多单词没背,翻译题也还需要练……”   越说越觉得他的时间太少了,太紧迫了!   放什么假,学习!必须学习!   刘丽娜懵了:“你们班啥时候有班长了?”   儿子班上的情况她还是知道的。   “妈,你不知道我们班长有多厉害!”提起这个,刘建就兴奋起来,“她特别优秀特别努力,是我们班上的第一名!对了,你知道吗,她还会说英语!说得特别好!人家市里面的领导都请她去跟外国人当翻译!简直特别厉害!”   刘建越说越敬佩:“而且她还天天帮助班上的同学,无论问她什么问题,她都能解决……”   刘丽娜晕了,这么厉害的人她咋不知道。   “你们那个班长叫什么名字?”   “她叫苏葵。”   “苏葵?”正在看报纸的刘爸下意识回答,“苏葵不是这篇小说的作者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4 03:38:54~2022-03-24 18:0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拔你网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尧 20瓶;梅子排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啥小说作者?”   刘爸刘承功抖了抖手里拿着的报纸:“就是这个《六月》, 我刚看的这篇小说上面的作者就写的苏葵。”   “什么小说?我看看。”刘建接过去。   只见报纸右版上正在连载一部小说,名字叫做《小草青青》,而作者竟然真的写的是苏葵!   刘承功还感叹:“哎, 你别说, 这部小说写得还挺好看。”   刘承功是公安局副局, 平时就爱读点书,单位里订了不少报纸, 《六月》报就是他最常看的。不过他欣赏不来什么诗歌散文, 就喜欢在上面看一些小说, 甚至还从书店里买了几本小说集。   然而正如陆子光和苏葵讨论的那样,现如今的小说都是以农村题材,革命历史题材等为主, 内容形式比较单调。通俗小说在现在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   谁知道这次看到的这篇小说让他眼前一亮,原以为是写这个女孩被压迫的故事,谁知道马上就来了反转,李小草借助邻居好朋友的帮助向学校传递了信息, 老师赶到,将她带回学校。   老师们为她提供了勤工俭学岗位,让她能够养活自己, 可正当放下心时,她的家长又找上门来……   一环又一环,直让人替她雀跃又替她揪心。   他连看了四期, 都有点入迷。   只能说, 无论什么时候,人类的追求苏爽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我看这故事挺火的, 我们局里, 还有其他单位好多人都在看。”刘承功问, “这是你们班长写的吗?”   刘建看完也呆住了:“名字居然都一样,作者难道真是我们班长?”   “他们班长能在报纸上写文章?”刘丽娜不太信,又不是没有同名。   刘建本来也下意识不信,可一想到那人是苏葵,他忽然觉得就是。   *   此时,苏葵还不知道,她的这篇小说不仅在普通人之间传播,甚至还引起了文学界一番小范围的讨论。   如今报纸上正在连载第四期,故事情节已经进展到李小草和家里的极品亲人断绝关系,在学校里努力学习,直到迎来高考。出乎意料的,她选择了医学专业……   李小草与父母断绝关系时,她高喊——“我不是你们的附庸,我只属于我自己,我的未来应该由我自己做主!”   《华都报》发文称,这是一种“崭新的女性姿态”,在传统女性的身份上,注入了新时代自强不息,努力奋进的思想,是一次良好的尝试。   《新月报》也发表评论文章,称这篇小说是“新时代的传统文学”,在通俗小说和当代文学创作中取得取得了一种“平衡”。   不过有赞扬就有批判,《文评报》就批评它“思想性不足”“人物塑造不深刻”“借通俗小说之手段哗众取宠”。   陆子光等人就看见了《文评报》写的文章,此时他和研究所的几位教授就在谈论这件事。   “《文评报》这两年是越来越不留情面了。”一位老教授摇头。   “我看他们是太飘了。”陆子光说道,“就是咱们这些人,哪个没被他们点评过?”   《文评报》创办的时间并不久,但名气一点也不小,靠着发表评论文章,点评名家名作,不管任何人,任何缺点,他们都敢直言批评,常常在文学界引起一大片纷争。   “小说还没有写完,他哪儿得来那么多结论?”回去陆子光就跟赵芝兰和刚到家的陆成明两个说起这事。   赵芝兰就笑他:“你倒是比人家小苏还生气。”   “跟他们生气是犯不着,但小苏的小说还在连载,又取得了一点成绩,只怕他们还要抓着她批评。”   报纸就是紧跟热点,小苏的这篇小说眼看名气越来越大,到时候引起的讨论才是更大的风暴。   “是什么小说?”陆成明问。   陆子光就告诉他,是苏葵最近在写的一篇小说《小草青青》,目前成绩不错,引来了一些赞扬和批评。   “小苏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吧?”赵芝兰知道前段时间苏葵在准备考试,恐怕不知道这些事,“咱们还是写信告诉她一声,叫她别受影响。”   陆子光也同意。   这段时间,陆成明一直都在和曹院长跟进一个项目研究,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熬,老两口心疼他又瘦了,赶紧叫他回房间好好休息。   其实他已经在科学院那边休息过了,但也不想拂了父母的好意,回到房间继续整理一些资料。   他的目光落在书桌抽屉里的一封信上。那是上一次苏葵给他的回信。   【……知你工作繁忙,不便打扰,盼研究顺利。敬礼。】   自从上一次写了这封感谢信后,她知道自己工作忙,就再也没有来过任何消息。   他顺便找到陆子光说的报纸,父母订阅了不少报刊,经常在他的房间也放上一份。   《小草青青》——作者:苏葵。   正如苏葵所说,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故事。美丽聪慧的少女遭到家庭无情的逼迫,却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努力摆脱了原生家庭,如今少女已经考上了大学,即将迎来新的人生……   陆成明想起之前赵芝兰隐约提过苏葵的家庭,这上面写的主人公,就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吗?   他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   如果苏葵在这里就会告诉他,李小草的身上确实存在一些她的特质,但却不是她的经历,她更像是一个符号的折射。   不同于陆子光和赵芝兰想的,苏葵现在已经知道了这篇小说引起了怎样的争论,原因是她收到了来自《六月》编辑部的信。   这段时间几家报纸的评论文章《六月》自然是注意到了,所以他们来信向苏葵征求意见,想要将她剩下的文稿在下一期一并刊登。   并且,苏葵已经收到了他们寄来的稿费,按照千字十元的价格,给了她500元。   苏葵同意了。这场纷争她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既然是写文章,尤其是创作小说,评论有好有坏都很正常。   可她低估了这个时代的文人,这时她还不知道,在后面一段时间,这篇《小草青青》引发了整个文学界的大争论。   *   此时,市教委会议室里,气氛沉沉。   二模成绩出来了。   教委的领导,各个学校的校长,面前都放着一份这次考试的成绩。   几个校长都是沉默不语,唯独陈校长,扬起的嘴角挡都挡不住。   第一!   他们贺县高中在这次联考中总分排名第一!甚至全市第一名就是他们班上的苏葵!   他简直差点笑出声来,看见坐他旁边的洪百泉的黑脸,只是没什么诚意地说:“对不住对不住,这孩子们争气,当老师的只有高兴的份儿!”   洪百泉的脸更黑了,不考不知道,他也没想到,他们集雅县的高中竟然是全市成绩最差的!   “这次联考的结果,同志们都看到了。”曾楚飞担任这次会议的负责人,语气沉沉,“可以看出,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在对待考试上都存在很大的问题。”   没想到只是一场高考模拟就暴露出这么多问题。   “但是,在这里我要表扬一位同志,那就是贺县高中的校长,陈远兴同志。”曾楚飞说道,“贺县高中率先提出了高考模拟这一概念,又举行了第一次模拟考试,为我们这次联考积累奉献了宝贵的经验,更是在这次考试中取得最优异的成绩,是所有学校学习的榜样!”   其余人只是表情微动,市里面两所高中的校长就惭愧了,他们可是市里的学校,师资力量和学生水平肯定是高于下面县城的,谁知道考试一考出来,竟然是一个县城的高中当了第一!   这不是说明他们的教育根本就差人家很远吗?   曾楚飞让陈校长给大家讲讲经验,他们学生的成绩都是怎么提高的。   陈校长站起来,笑呵呵地说:“其实成绩提高的秘诀,就在于我们班出了一个好班长。”   他说起苏葵带领着全班同学一起学习,制定了多少计划,研究了多少学习方法,就连模拟高考,举行联考的事情也都是她提议的。   “老陈,开玩笑吧?”几个学校的校长都不信,这么大的事情,听说还在省局领导那里挂上过号的联考,他说是一个学生提出来的?不是他提的?   “那是你们不了解苏葵同学。”根本不知道她的厉害,陈校长说,“不信你们问曾主任。”   曾楚飞也是知道苏葵的,前段时间她才来过市里当翻译,还因为联考被否的事来过教委,罗开化被停职由他顶上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这件事的确是贺县高中的苏葵同学提出的。”面对众人的惊讶,他说,“这次联考,苏葵同学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意见,她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   曾楚飞对陈校长说,他们打算在市里面开一个表彰大会,表彰这次考试取得优异成绩的学生和学校。既是奖励,也是以榜样的作用鼓励大家下一次更好地发挥。   他又说:“既然高考模拟和联考都是苏葵同学提出的,到时候就请她给咱们讲一讲经验,大家跟着一起学习学习。”   他是个开明的领导,没有觉得别人年纪小就不放在眼里,相反,他很尊重真正有本事的人。   会议结束,几位校长就把陈校长包围了,纷纷表示要去他们学校取取经,看看那个叫苏葵的学生是到底有多厉害,居然一个人能拉着一个班进步?   陈校长打着哈哈,说欢迎欢迎,大家一起进步嘛,看得洪百泉是一阵火大。   *   随同这个消息一起被带来的,是联考的成绩。   全市第一。   班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甚至有人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睛。   “班长,我们真的做到了,我们是第一!全市第一!”   “激动什么,咱班长才是全市第一!”   “那我就是全市第一高中的学生!”   “我们、我们竟然考过了市里的高中……”   “有班长在,我们什么做不到?以后我们什么也不怕!永远是第一!”   陈校长说了起市里的其他学校要来他们学校学学习,大家瞬间骄傲起来了。   又提到他们学校要被市里表彰,班上的欢呼声更大!   全被班长说中了,当时她说他们会考第一,市领导也会知道,还会表扬他们,这会儿全实现了!   此刻,他们对苏葵的信任和感激达到了顶峰。   连平时不怎么笑的赵慧娟都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虽然她不是第一,但她的成绩比以前更好了。而且在全市联考,她终于知道了自己水平,就是在全市那么多人中也在前列,她对考大学更有信心了!   刘建都快激动哭了,这次他的英语成绩终于达到了80分,苏葵对他说,只要一直保持这个水平,他一定可以考上大学!   这么多人在欢喜,只有一个人例外。   李卫民听着周围人都在说自己的成绩,看着同桌刘建脸上带着自信的满怀希望的笑容,再看自己的成绩,心里是一阵说不清的恐慌。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所有人都变了,平时虽然跟着大家一起学习,实际上他依旧在划水摸鱼,对大家的努力没什么感觉,以前班上这些人不也努力吗?   可此时,他却真的感受到了与大家的差距。   好像大家都在往前走,只有他一个人原地踏步甚至更加后退。   毕竟,全班垫底和全市垫底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再一看四周,前桌是苏葵和赵慧娟,一个学神一个学霸,后桌是两个男生,天天跟着苏葵早来晚走,疯狂做题背书,也是学霸。而同桌是刚刚变成的学霸。   乖乖,他被学霸包围了。   这周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学渣。他心里一下子堵住,正用手拍着胸口,却见苏葵回头问他:“怎么样,对这次考试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他掩住心中那种不痛快的感觉,故作轻松,“还是和以前一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考不上大学吗?”她一针见血。   李卫民一下梗住,而苏葵却已经转回去不再说话。   *   在这个星期,苏葵终于收到了李先河给她寄来的资料。一本法语词典和一部法语著作,一整套俄语教材和俄汉词典,一本《现代日本语实用用法》,一套《西班牙语自学课本》。   这是他托了很多老友帮忙找到的资料。   本来他还准备了一些磁带,好让苏葵跟着练习。但苏葵之前说现在没住在舅舅家,担心她没有收音机,所以暂时没有寄过来。问是否需要他帮忙,给她找一个收音机。   李先河是真的把苏葵的事放在了心上。   苏葵心中触动不已,在信中万分谢过他的好意,并说自己写文章得了一些稿费,足以买收音机。   想了想,她又写道:【杨市一别,蒙您看重,我思考多日,学有所成者必报效国家,学语言,用语言,只为国而已。若有机遇,必不负您期望。敬请勋安。苏葵。四月二十日。】   将信寄出后,苏葵决定买一台收音机。   虽然那些语言她都会,但这时候的教材和后世的有些差别,那些即将寄来的磁带她也需要听一听。   这次她打算连自行车一起买了。就是工业券是个问题,不过有钱也可以解决。   在花费了自行车120,收音机130,和二十张工业券的代价后,苏葵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一个熊猫牌收音机从百货商店带走。手笔之大,售货员都被她的豪气镇住,几乎全百货商店的人都盯着她看。   “这女娃是谁?咋这么阔气?”   有邮局的工作人员在这儿认出她,跟人解释,说人家是写文章的,大作家!什么京城沪市全都给她稿费,经常有什么大学,什么研究所给她寄信汇钱,送各种东西,可了不得!   听得旁边的人一顿咋舌。   *   这一周,苏葵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开在回家的路上,虽然颠簸,但已经比她走路强多了,时间都能省一大半。   一路骑回清河大队,差点闪瞎了人的眼,一群小孩子跟在她后面看稀奇。   没一会儿功夫,伴随“葵花买车了,葵花买车了”的声音,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大队。   一群人围在她家门口看热闹,跟看什么豪车一样,但也确实是,这可是大队里唯二的自行车啊!   按现在工人的标准工资四十元,不吃不喝三个月才买得起!   葵花这才刚买了缝纫机,居然有买上了自行车!乖乖,她写文章到底能挣多少钱?她真出息了!   往常要是听见苏葵家这动静,苏梅早发火了,可今天她特别高兴,因为,周建林回来了。   他走后这段时间,苏梅快被家里这一老三小折磨死,盼着周建林赶紧回来带她去随军。可部队里纪律严格,哪里是说请假就请假,说随军就随军的。   他回不了,苏梅就三天两头一封信过去催,终于,在她的殷切盼望下,周建林回来了。   苏梅带着笑容,刚想上前去迎接他,周平就把他喊走,说有事要跟他说。   苏梅沉下了脸。   “大娃,你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看到好多可爱的小天使追更,爱你们吖~   下午继续二更哟   感谢在2022-03-24 18:08:38~2022-03-25 05:4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烟、Ra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月二十末、哈哈哈哈哈 10瓶;又要减肥的业子、3700228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我想跳级。”   “你想读六年级?”周平现在正在小学上五年级。   “不。”他微沉的眼眸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我想跳级读高中。”   “读高中?”周建林惊了一下,“你想从小学跳级读高中?”   “大娃,你的年纪还这么小, 初中都没有读, 怎么可能去上高中?”周建林以为是孩子不懂事, “读高中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还是个孩子……”   “我不是。”他的声音同样带着不符合世事的冷淡,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只是告诉你一声。”   周建林怔住,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到他肩膀处的孩子,微微叹气:“能告诉爸爸是为什么吗?”   周平只告诉他:“初中的课程我已经自学完了,我认为我可以不用再上。”   “你学完了?”周建林愣住, 打量着这个仿佛不认识的大儿。   “就算要跳级,你也可以先读初中……”   “我不想在初中浪费时间。”周平说完,忽然又加了一句,“最重要的是, 我不想待在家里。”   “家里怎么了?”   周平抬头看他,嘴角略微有些嘲讽:“爸,家里会怎么样, 你应该清楚才对。”   没等周建林说什么,他继续道:“跳级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就算你不同意, 我自己也会去说。”   “大娃——”周建林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能感受到这个孩子对自己那种莫名的不满。   从他说要和苏梅结婚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变成了这样。可他也是……为了他们。   “这件事爸爸会找你们老师商量的。”他说, “大娃, 你能有这份学习的心, 爸爸是很高兴的。如果你真的决定要读高中,那这段时间就好好复习,就算要考试,到时候也有把握。”   他没有初中的学籍,就算要跳级,也要先上了初中,参加考试通过,高中才有可能收他。   “我知道。”他的声音忽然有些低。   他知道要好好读书,这个道理,是那个人教给他的。蒋美琴走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隐约知道那个女人是抛弃他们了。那时又是孩子心思最敏感的时候,他心里难过愤怒,连读书的心都没有了。   后来那个人到了他家,知道他不肯好好读书,一心劝他学习对人的未来很重要。   而那时他是怎么说的呢,他冷笑着:“要是读书真有用的话,你嫁到我家来干什么?”   还有那个蒋美琴,就算他读书读得再好,她不也不要他们了吗?   当时她又是怎样的,煞白着一张脸,却仍然不肯放弃他。   可他从来没有领会过她的好意,只觉得这人真烦,后来为了拥有自己的势力,甚至还去了道上混,也能被人尊称一声“平哥”。   这条路终究是不正确的,也是充满凶险的,她想要他“回到正道”,他不屑一顾,只当笑话,直到后来……   那天的天气很阴沉,地上的血很红,那个人的眼神还是那样关爱,他的心也好像跟着慢慢变红了。   “大娃,大娃?”   他一时沉浸在回忆里,周建林喊了两声也没听见。   “我回房间去了。”他的神情骤然冷漠下来,说完就直接走了。   周建林只是摇头叹气。   送走了周平,周建林马上就让周老娘拉去,在周建林那里狠狠地告了苏梅一状,说她天天在家里不做事,你给的钱她全自己用了,一点都不管家里人死活,而且她还打孩子!   周安也在一边添油加醋,说苏梅欺负宝丫,还要拿扫帚打他,还天天压榨他大哥做事,她自己什么都不干。   苏梅一来就听见这两个人污蔑她,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可周建林在这里,她连忙收了怒气,装作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喊了一声:“建林。”   周老娘和周安完全没有说坏话被当事人听见的尴尬,甚至还能当着她的面继续告状。   苏梅只是叹气:“你走以后,家里的事情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一边干活一边照顾孩子,家里也没个人帮衬,可就这样他们还说我是坏女人,说这个家里都把我当外人……”   随后,她话音又是一转:“不过我明白,二娃他们没了妈妈心里接受不了,所以也是能理解的。”   “你放屁!我有妈妈!”这话直接戳进了周安心里,这个女人竟然敢说他是没妈的孩子,周安一下子跳起来,就想冲上去打她。   苏梅立刻躲在周建林身后。   “二娃!”周建林拉着他,狠狠地皱着眉头,“这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当着他的面都敢动手,平时他不在家,苏梅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他说我没妈!她才没妈!她才没妈!”周安不服,大吼大叫。   眼见他的心偏到苏梅那里去了,周老娘不依了,说苏梅打孩子,孩子才这么恨她。   “我没有打过他。”苏梅委屈道,“是他先骂我,还诬陷我打人。”   周建林心里一怔,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他们对苏葵做的事。   他训斥道:“二娃,你苏阿姨是长辈,也是你的妈妈,你骂人打人,她管教你是应该的。”   他又对周老娘说:“妈,苏梅是我的妻子,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您不要针对她。家里的事情我既然交给了她,就是信任她的。”   苏梅感激地看着周建林,这个男人她没有嫁错。   看着两人气得直瞪她的模样,苏梅心里一阵畅快。   就是晚上问起随军的事情,依旧不如意。周建林的级别没到,现在不可能让家属随军。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升副营长啊,难道真的要等五年……”   “什么五年?”周建林的听力很敏锐。   苏梅一下子说漏了嘴,赶紧道:“我是说,不知道你五年内能不能升职,我一直盼着和你团聚呢……”   周建林对苏梅确实有愧疚,于是苏梅趁机提出,他们是不是该要一个孩子?   周建林考虑到他常常不在家,家里又有三个孩子一个老人,苏梅的负担已经很重了,就让她不要着急,等以后再说。   其实说实话,他本没打算再要孩子的。   可苏梅怎么能不急!   “……几个孩子都把我当外人,你又常常不在家,我想着能和你有个孩子,我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你……”   听到苏梅真情流露的话,周建林沉默了。   *   继上次来杨市当翻译后,这是苏葵第二次来,来这里接受表彰。   苏葵原以为就是普通的表彰大会,谁知道市里竟然安排得非常隆重。   表彰大会在市政府的礼堂举行,不仅有各位高中的校长,市教委的领导,市里面的领导也来了,苏葵就在这里看见了方市长。   甚至台下还有记者拍照,方市长告诉她,那是省城来的记者,杨市作为联考试点的事他已经跟省里打过报告,省里目前看到了效果,正在考虑向省内其他市县推广。   表彰过学校后,她作为联考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方市长亲自上台表扬她,还给她发两张奖状。   一张是成绩优异奖,还有一张竟然是“卓越贡献奖”。   方市长说,这是为了表彰她提出高考模拟和联考的建议,这个奖状,她当之无愧。   想到市教委提出的意见,方市长笑着说:“既然这个建议是苏葵同学提出来的,那我们就请她来讲一讲这个高考模拟,大家欢迎。”   陈校长与有荣焉,其他人脸色不一。   苏葵知道还有讲话这个环节,于是她先讲了什么是模拟,提出这个意见是为高考提前做准备,这两次模拟目前取得了哪些成绩。   “只有一个学校的成绩吗?”其他人都若有所思没有开口,只有洪百泉有些讽刺的声音。   “苏葵同学,你说模拟是为了适应高考,可这次模拟根本就没有起到作用。”洪百泉指责道,“这么难的考试,让大家对高考是完全失去了信心!”   就像他们学校,学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现在全都在怀疑自己,完全被打击到了,还考什么大学!   “这就是我接下来谈到的,关于进行三次模拟的必要性了。”   苏葵淡淡开口,提出高考模拟应该进行三次,甚至给他们专门分析了每一次模拟的作用。   “第一次模拟是为了全面掌握自己的情况,二模难度加大,是为了让学生认识差距,查漏补缺,至于三模——”   她看了看洪百泉,继续道:“三模就应该降低一定的难度,为学生树立信心。”   苏葵说的话很有条理,分析现在的高考鞭辟入里,仿佛对高考有很深的研究。   几个校长不是听不出好歹,她说的这些安排要是对的,那他们都落后多少了!   几人就问他们错过了一模怎么办,苏葵建议他们可以稍微调整时间自己做一次模拟,三模大家还是一起考。   洪百泉心里却不痛快:“有些学校自己进步了,才来分享什么经验,不就是为了争第一吗?”   曾楚飞听得有些皱眉,这个洪百泉是怎么回事,在这样的场合让人下不来台,他记得,这人好像跟被停职的罗开化有交情。   苏葵听了只是微笑:“有些学校自己不想进步,也不想看到别人进步,明明有机会也要推开,难道是故意让学生倒数第一吗?”   这话就严重了,学生是国家的未来,他这个校领导要是故意不让学生学好,就是严重的政治错误。   没看见几个领导都不悦地看着他了吗?   洪百泉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有干事过来,让他安静下来,也不知道接下来领导会怎么查他。   没有了这个人质疑,苏葵下面着重讲了接下来的三模应该怎样应对,几位校长都很平和,连领导也很谦虚,问了几句她对三模的想法。   方市长不住点头,最后,他亲自上台讲话:“苏葵同学创造性地提出了高考模拟这一概念,为我们接下来的教育提供了方向,她是优秀的学生,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说完,方市长与她握手,两人面对镜头。   现场的记者留下了这一幕,回去之后,很快在省城日报上刊登发文。   ——“杨市联考取得圆满成功,优秀学生分享联考经验”   配图就是方市长和苏葵握手的那一张,占据了一整个版面。   《江省日报》是本省的官方日报,整个江省的单位都订有这份报纸,所有人打开报纸都看见了苏葵。   有认识她的当场就叫出声来,比如李大爷,比如张厂长,比如班上的同学。   苏葵!他们班长上报纸了!   连带着他们贺县高中也在报纸上被提到,他们上省城的报纸了!市长都夸奖他们!   同学们激动得面红耳赤,就是还有人不知道的,他们也纷纷奔走相告,回家又跟人到处吹嘘,直把苏葵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好多家长也看到了报纸,单位里一说更是大家都知道了,他们县城高三班的那个班长苏葵上了省城的报纸,连市领导都和她握手!   这下苏葵是彻底在县城里出名了,就是走在路上,都好像有人能认出她来,带着羡慕敬畏的眼光看着她。   对此,刘建表示,那是你们还不知道,她在另一个地方更出名。   那天他问了苏葵,那篇小说是不是她写的,苏葵承认后,刘建居然都不惊讶了,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刘建就跟他爸一起关注起这篇小说来,当时他也没想到,这篇小说会引起一场大震动。   *   那天苏葵答复了《六月》后,下一期,《六月》用整整两个版面,将苏葵剩下的稿子一并刊登。   不到几天时间,引起了巨大的风暴。   《小草青青》的剧情进行到李小草考上了医学院,在大学里,她继续努力学习,攻克一个又一个的难题,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医院工作,并且结识了自己的革命伴侣……   到这里,小说已经进行到尾声。   放到现在来看,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逆袭翻身的故事,只不过融入了当下的背景,又把努力奋斗,不屈服命运的思想融入其中。   可就是这样一篇小说,却引起了文学界广泛的关注。   五月,《文评报》发表了一篇评论文章。   ——对《小草青青》创作思想的质疑   发文声称,《小草青青》这篇小说虽说是描写当下一个女性的苦难和成长,却没有将这种苦难深刻地剖析出来,反而以不合情理的方式让女主人公一路翻身,次次取得成功,使人物塑造缺乏内在的成长性。它创作出来是为了娱乐,和传统通俗小说并无两样,不具有深刻的价值。   这篇文章苏葵看到了,其实她认为《文评报》有些地方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她写这篇小说的时候并没有像让它往“深刻的文学性”那里靠。   只是他们对娱乐的,通俗的小说的批判,苏葵不能认同。   然而这事竟然只是个开始。   苏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两天后,《新月报》也刊登了一篇文章,称《小草青青》在当下的文化背景下,考虑到了广大民众的精神需求,和传统写作手法相结合,创造出了人们喜闻乐见的作品,是一次崭新的尝试。   文章写得很好,但作者却没有署名。   《文评报》立刻有了反应,连发两篇评论,从人物塑造,故事情节等方面力证她创作手法的拙劣,说她是把通俗小说和当代文学强硬结合,作品只能四不像。   陆子光等人坐不住了,在《文学周刊》上同样刊登了一篇文章。   文章只有一个中心思想——“人民喜欢的,就是有价值的。”   《文评报》当然不会不回,继续发文。   《华都日报》、《文艺作品报》也纷纷下场,在上面发表自己的看法。   一时间,文学界震动。   这场争论甚至持续了半个多月,文学界几大报刊几乎是神仙打架,本来是一篇普通的小说,就这样在他们的争论中,彻底扬名了。   事情甚至惊动了《华夏日报》,几天后,《华夏日报》文艺版将这场争论刊登在版面上。   ——《小草青青》之争,通俗性?文学性?   “你看了最近的争论吗?”   趁着这会儿他两的同桌都不在,刘建小声地问苏葵。   因为苏葵的关系,他一直特别关注那篇小说的发展,谁知道会被迫围观那场“大战”。那些报纸一个比一个名气大,发文的作者也一个比一个厉害,好几个竟然还是出现在书上的大作家!   而这些他平时见不见不到的厉害人物竟然在为了苏葵的一篇小说争论!   他这段时间都被震惊到麻木了。   苏葵写小说的事情大家还不知道,他守着秘密实在太辛苦了。   “我知道。”   “你没事儿吧?”刘建小声问,人家大佬批评她诶。   苏葵笑:“我能有什么事?”   苏葵当然也围观了这场“大战”,陆子光之前给她的信她看了,其实并没有多大想法。而且她忙于复习,只将《文评报》的事情暂时搁置,没想到事情会愈演愈烈,变成整个文学界的大争论。   而她现在不能放着不管了,因为她收到了华国作家协会给她的一封邀请函。   作者有话说:   我好像是定错时间了,现在发啦,大家等久了,么么~   感谢在2022-03-25 05:40:17~2022-03-25 19:0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妩、Ra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妩 10瓶;清风悠悠、梅子排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苏葵同志:华国作家协会决定于本月二十五日在京城举办文学作品座谈会, 恭请您就文学创作发表高见,务请拨冗出席。华国作家协会诚邀。】   苏葵明白,他们邀请自己大概是因为这次的争论。文学界常有各种论争, 或是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输出观点, 或是举办各种座谈会互相交流。   既然大家的争论是出于对《小草青青》的各种解读, 那就让她这个作者出面,谈一谈这篇小说的创作。   苏葵原想着自己也在报纸上发表一篇文章, 阐明自己的写作意图, 没想到这边会让她亲自出面。   苏葵最终决定, 去京城一趟。   “你说你要去京城?华国作家协会邀请的?”   陈校长反复问了两遍,苏葵都是点头,还拿了邀请函给他看。   陈校长依旧恍恍惚惚, 他觉得他在苏葵这里收获的震惊比过去几十年都多。   办公室其他老师都在,纷纷问她怎么回事。   林老师一拍手掌:“我知道!是因为你写的那篇小说吧?”   和刘建一样,他作为语文老师,也关注到了苏葵写的那篇小说, 那些争论他也看了,正想找机会跟苏葵谈一谈,苏葵就来了。   苏葵就简单说了一下这件事, 陈校长这会儿缓过来了。   不就是在报纸上又发表了一篇文章吗,不就是这篇文章引发了文学界大地震吗,不就是华国作家协会都邀请她参加座谈会吗?   毕竟苏葵给他惊讶的地方太多了, 又多一件丰功伟绩好像也很合理……吧?   “你要去多久?”陈校长又担心起来, “他们不会为难你吧?”   听他们刚刚说的,对文章的批判很多啊。虽然苏葵平时厉害到几乎让人忽略她是学生, 但毕竟年纪小, 能受得了那些业界人的批评吗?   “这倒不会。”苏葵笑道, “都是文学界的前辈,大家聚在一起交流交流作品而已。”   文人都有自己的风骨,只靠作品说话,他们针对的也不是苏葵,而是她写的文章,更别说大家都是有名的学者,不会为难她一个学生。   不过苏葵猜,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   苏葵猜得很对,这段时间争论作品的那些人很多都不知道苏葵的真实身份。   比如《文评报》的主编徐奚年。   那几篇关于《小草青青》的批评文章就是他写的。他是写传统文学的作家,十几年来创作过不少长短篇小说,同样是作协的成员。一向的观点是文学作品应该具有启蒙和教化的作用。   这会儿他就对报社里来实习的学生说:“现在的一些作家,就是过于追求娱乐性,完全忽略了故事的思想性,人物塑造太浮夸了……”   “其实我觉得故事塑造得挺好的……”那学生小声说。   这故事他们班上好多人都在看,几乎是一会儿一个反转,一路跟着女主人公不断升级,别提有多爽了。   徐奚年为人严厉,但对小辈还是很包容的,倒也没为难她,只说:“要她是你这个年纪写出来的,那当然是挺好。”   可苏葵不是啊,怎么拿她和小辈比。   “那这个苏葵到底是谁啊?”学生问。   说实话,徐奚年也不知道。到现在为止,他对苏葵的所有印象全都来源于她写的这篇小说,还有之前她在《文学周刊》上发表的两篇文章。   水平是有的,可就是路走偏了。   他摇头:“应该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吧。”   他是把苏葵当同辈人,当然毫不留情地批评。   “那您这次去作协开座谈会,是不是会见到苏葵?”学生当然也知道这段时间的《小草青青》之争。   徐奚年点头,心里冷哼一声,不管他们怎么说,都改变不了这篇小说就是个缺乏思想深度的作品。这次座谈会,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到时候见了面一定要跟她争出个长短来。   座谈会在京城举行,他已经买好了火车票准备出发。   *   此时,苏葵也在为出发做准备。   得知她要去京城,班上同学都惊呆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班长写了一篇长篇小说发表在报纸上,还被好多作家学者关注,华国作家协会竟然要请她去京城讲话!   妈呀,以前是跟外国人讲话,去市里讲话,现在竟然要去京城里讲话!   忽然有人开口说:“我看过那几张报纸,那上面的王国梁是不是我们初中课本上学的那篇课文的作者啊?”   又有人开口:“那个,徐奚年好像就是《金山上》作者……”   有几个对文学感兴趣的同学,之前也在报纸上看见了这件事,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苏葵。   这会儿一说出来,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在报纸上争论苏葵这篇小说的几个人,居然是他们语文课本上出现的作家!   “班、班长是要去京城见咱们书上的作者了?”有人结结巴巴。   “我这辈子,可能只会在书上看见这些人的名字……”有人恍恍惚惚。   就是苏葵说不是去讲话只是交流,他们也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班长太强了,太厉害了,这是让他们仰望都仰望不到的水平啊!   “班长,那你走了,三模怎么办啊?你还学习吗?”   高考三模采纳了苏葵的意见,又经过市教委领导的商议,被定在六月下旬。   “现在才五月,三模还早呢,而且班长那么厉害,不学习也是第一。”   谁知苏葵却说:“当然要学习。而且是按照计划学习。大家也不要松懈,最后两个月了,一定要坚持,不能在最后关头出差错。”   长时间不学习就会手生,失去学习的状态,再捡回来又要花费很多时间。   说话的同学有些脸红。班长都这么厉害了,竟然还这么努力,他们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大家纷纷向苏葵保证,就是她不在,他们还有学习小组呢,一定努力学习,下次还考第一!   放学后,苏葵问刘建:“你说你爸爸在公安局工作?”   前段时间,刘建经常在她面前跟她谈那篇小说,还说他爸爸特别喜欢苏葵的小说,好多单位都有人在看。   他点头:“我爸是公安局的副局长。”不过是管治安的。   “有件事你帮我问问。”苏葵想起前几天看到大舅秦大军,朝清河大队那个方向走,好像是往她家去了。   “你想问什么?”苏葵在公安局能有什么问的。   苏葵简单说了一下那天的事情,把刘建惊得合不拢嘴,苏葵、苏葵她居然报公安把她舅妈抓了!   苏葵说:“你帮我问问你爸,何春红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觉得应该是不太好,否则秦大军也不会往她家去了。   刘建咽了咽口水:“行,我回去帮你问问。”   果然,他回去问了回来,告诉苏葵,他爸打听了一下,说何春红因为涉嫌诈骗的钱数额特别巨大,又加上她在公众场合传播封建迷信,目前审理后,判了她诈骗罪和□□罪,正要移交到县里审批。   这时候的国家法律尚且不完善,对犯罪抓得很厉害,贪污二三十元就已经是数额巨大的大罪,更不用说何春红这个了。   *   苏葵看得没错,那天秦大军的确是去了清河大队,而且不止去了一回,今天她刚回到家,就听见了秦大军的声音。   “晓兰,那可是你大嫂,你真就见死不救?”   秦文也在旁边摆出可怜的样子:“小姑,你救救我妈吧……”   看着他家提来的一大堆东西,李桂珍控制不住有点动心:“妈,要不,咱们跟小葵说说情……”   “要跟我说什么情?”   听见声音,李桂珍吓了一大跳。   苏葵一进来就看见一脸为难的秦晓兰,还有在一边笑得讪讪的李桂珍。   “大嫂,说什么情?”苏葵一看见那堆送来的吃的用的,就知道秦大军下了血本。   “小葵。”李桂珍还没说话,秦大军就喊了她,“你舅妈要被判刑了,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沉沉,脸色很不好看。   这段时间,他托了好多关系都没办法,不得已才来苏葵家。   “我现在知道了。”苏葵说完,然后就没有表示了。   秦大军忍住心里的气:“小葵,那可是你舅妈!你把她害成这样,没有一点愧疚吗?”   “她骗我的钱,她没有一点愧疚吗?”苏葵反问。   秦大军一噎,怒道:“你舅妈要被判刑!现在要关起来!”   他指着苏葵:“这都是因为——”   “因为她自己犯法。”苏葵接过他的话。   “总之,你舅妈是因为你被关进去的。”秦大军沉沉地看着她,“你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大哥——”秦晓兰喊他。   “你别叫我大哥!”秦大军怒视秦晓兰,“你是我亲妹子,竟然让你女儿这么害春红!”   苏葵把秦晓兰拉到苏爱国那边坐下,拍拍她的肩膀,问秦大军:“您想要什么交代?”   终于谈到了正题。   秦大军黑着脸:“你们家去公安局一趟,让人把春红放出来。”   “公安局是我家开的?”苏葵问,“我说放人就放人?”   秦大军当然知道不可能,他说:“你去跟公安说,那钱是你妈让她去拿的,她没有骗你的钱。”   至于封建迷信的事,就说她好心帮她妈取钱,却被苏葵这个外甥女误会,所以受到打击才胡言乱语。   “哦,原来大舅是让我去作伪证啊。”   “什么作伪证!”一听这个罪名,秦大军就否了,“我只是让你想办法把她放出来!”   就是春红有不对的地方,那也不能报公安抓人,现在竟然还要判刑!   “你们只是去说两句话而已。”秦大军又放缓了语气,“等春红出来,我一定让她给你们道歉,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   秦文求道:“小姑,只是说几句话,我妈就能被放出来了……”   “那我们就该进去了。”   苏葵示意秦晓兰不要说话,冷冷道:“说几句话?”   她忽然严肃起来:“捏造事实,伪造真相,替犯人作伪证,这是犯法!”   “大舅,您是真把公安当傻子,还是想让我们一起被关进去?”   秦大军脸色涨红:“你说都没说,你怎么知道不行?”   “那这样,既然您那么想要舅妈出来,不如你去说,就说那钱是你指使她去拿的,你才是背后主使,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样?”   秦大军一听就怒了:“什么叫我指使的,我没有做过!”   苏葵淡定:“只是说几句话而已,说几句话舅妈就能出来了……”   “什么几句话,这是犯法的!”   “您说都没说,怎么知道不行?”   秦大军猛然卡住。   这不就是刚才的对话吗?   他愤怒地看着苏葵,苏葵一点不慌:“大舅,看来您也是懂法的啊?”   既然知道说假话是犯法的,怎么还让别人去?   “你真的不管你舅妈?”   “相信国家,尊重法律,不作伪证。”   苏葵微笑:“大舅,还有什么问题吗?”   秦大军狠狠地瞪了屋子里所有的人,目光落在某处,他眼神微闪。   “小文,我们走。”   “等等。”   苏葵却没有忽视,指指他提来的东西:“使用巨额财务收买他人,达成自己的利益,这叫贿赂。”   “大舅,还是提走吧。”   等秦大军怒视着她离开后,苏葵才话音一转:“而收受贿赂的人——”   她面对笑得勉强的李桂珍,说道:“也是犯法,也要被抓。”   “没!没!我没拿!”李桂珍疯狂摆手,“我没被贿赂!不能抓我!”   苏爱国也吓一跳:“小葵,桂珍她真没拿,我们也没碰,大舅刚拿来放那儿的!”   “前几次呢?”秦大军不止来一次了。   这时,秦晓兰叹气:“你大舅前两次什么也没带。”   前两次甚至不是这个态度,是来家里指责她,说她教的女儿“好厉害”,舅妈都让她送到公安局去了,她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大哥?看来这次是事情越来越没办法了,这才肯下血本。   “大舅这样说妈,你们两在家里干什么?”   苏爱国说:“大舅那是长辈……”   李桂珍说那人家既是长辈,又还是城里人,气势足足的,她能干什么?   “干什么?平时你吼得最大声,有人欺负上门来你就哑火了?”苏葵把桌子一拍,“拿出你在家闹事的气势来,直接把他撵走,他要不走你就闹!闹到所有人都知道他家犯了什么事,这下他敢不走?”   这要脸好面子的城里人不就得交给喜欢闹事撒泼的另一个极品来治吗?   李桂珍听得一愣一愣的。   苏爱国不敢吭声。   不过看样子,秦大军应该是不会来了。   苏葵安慰完心情低落的秦晓兰,这才告诉她自己要去京城的事。   “你自己一个人去?”   这时候的治安还是很好的,秦晓兰就是担心苏葵没有出过远门,这可是去京城啊!   可她跟着去也不行,她这辈子连县城都没出过,出门只会拖累小葵。   苏葵安慰她:“妈,放心,杨市离京城不远,很快的。那边有我认识的老师在,他们都会照顾我的。”   最后,秦晓兰也只能同意,并且要连夜给她缝新衣服,说怕她到了那里让人笑话。   苏葵当然是制止了,上次做的衣服还在。   最终,她带上自己的随身物品,还有一些书和资料,放在她新买来的箱子里提着,踏上了去京城的火车。   *   杨市是本省的经济中心,交通发达,火车站是这两年翻新过的,占地面积不小,很多周围市县的人都从这里出发去京城。   这天早上,苏葵早早地赶到了杨市的火车站。   苏葵花了三块二的价格买下了一张卧铺车票。乘务员带她到卧铺的车厢,对面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他正拿着报纸在看,见苏葵这么一个年轻女孩独自上火车有些惊讶,而后对她轻轻颔首。   苏葵也点头微笑。   苏葵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一会儿,火车发出“咣咣”的响声,慢慢向前移动。   这个时候的火车因为技术的原因性能并不高,一般以烧煤为主,速度很慢,有时还会晚点。车厢里也不会有空调暖气,很是难熬。   好在杨市离京城不远,一天就可以到达,而且她非常有先见之明的买了卧铺。   乘务员在走廊上高声喊着:“有馒头,热水,有没有同志需要——”   对面的人要了一杯热水,苏葵同样用自己的杯子要了一杯。出门在外,几乎这些都要随身带。   她端着热水,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慢从她眼前划过,外面正是生机勃勃,满是青翠的模样。   苏葵渐渐收下心。   这里的环境不适合刷题,苏葵也不想背书,于是就拿出一本法语书看。   那是上次李先河给她寄来的一本法国著作——《窥视者》,是法语原文。   车厢里一直很吵闹,苏葵却没有半点不适,看得很认真。   “小同志,你这是在看什么书?”   苏葵抬头,对面坐着的人头发半白,眼神矍铄,穿着一身老式的服装,坐得端正,一派文人模样。   作者有话说:   下午见哦~感谢在2022-03-25 19:07:43~2022-03-26 04:4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ai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看老先生态度平和, 苏葵也微笑着答:“是一本法语小说。”   “你看得懂法语?”徐奚年惊讶,还是法语小说。   “只是略懂一些,路途遥远, 看本小说聊作打发, 您见笑了。”   刚刚问话的人就是今天刚上火车的徐奚年, 他见对面的年轻人眉目清朗,衣着整洁, 坐姿端正, 在嘈杂的车厢里依旧淡然地看书, 这才起了攀谈之心。   “你还是学生吧?”徐奚年看苏葵的年纪并不大,以为她是学法语的学生。   见苏葵点头,他笑起来:“方才你说路途遥远, 我也觉得无趣,小同志,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这本小说?”   “当然可以。”看他感兴趣,苏葵就简单地给他讲了讲这部小说,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谈了起来。   “……可以说,这是一部典型的反传统小说,创新地开启了一个新小说流派。”   “为什么一定是反传统呢?”徐奚年来了兴趣, 又问她:“你对创新有什么看法?”   苏葵想了想:“在我看来,文学作品的创造其实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这时候的社会形态。”   徐奚年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感叹道:“的确如此, 所以它应该承担起启蒙教化社会的作用。”   而不是是像现在的一些作家, 只顾娱乐,完全忽视了社会的进步。   见苏葵似乎对文学很有见地, 徐奚年含笑问道:“想来你对国内的文学作品也有研究?”   苏葵很谦虚:“只是看过一些。”   “你知道最近关于《小草青青》的争论吧?”   这件事情很大, 起码在文学界很大, 基本对文学有所关注的人都知道。   苏葵微微诧异,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这部小说的名字。   “你觉得这部小说如何?”徐奚年还在问她,“这种创新应该被提倡吗?”   自己评价自己的小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所以苏葵只是说这种创新是不错的尝试。   徐奚年不知道她是谁,跟她谈起这部小说来。   别人对书的看法都是她在报纸上看到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评价她的小说。   “您不是说这部小说特别受欢迎吗?”苏葵也来了兴趣,问他:“但我看您对这部小说不是很赞同?”   徐奚年当然不赞同:“这种浮夸创作的方式,只能短时间受到欢迎,根本无法成为真正的经典。”   他对作者还是有些可惜的,文学功底是有的,就是不把心思放在正路上。   “嗯——”苏葵沉吟,“有没有可能,作者创作的时候,没想过让它成为经典呢?”   她创作的时候不是奔着经典去的,只是自然而然地用了这种表现手法,这是她区别于现在作家的写作方式。   “怎么可能!”徐奚年否定了,哪一位创作者不想让自己的作品成为经典?他笑着说:“小同志,你又不是作者,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苏葵微笑不语。   说起《小草青青》,徐奚年有无数话要说,就着这个话题,跟苏葵谈起这种反传统式的创新为什么会出现。   他们的声音不算大,只是谈论的话题太深奥,旁边有听见的人,知道这里坐了两个文化人,说话都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怕打扰人家文化人讲话。   一时间,这片有些安静。   两人针对这个话题谈了很久,最后,苏葵说:“其实创新和传统并不相悖,创新也许不是为了反传统,而是人民的需求到了呢?”   徐奚年包容地笑了笑:“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苏葵还是学生,即便说出来的观点和他不太一样,徐奚年也很和善。   他们又聊到了如今国内各个流派的创作,甚至还谈到了目前移居港城的几位作家,无论他说什么,苏葵都能接的上他的话题。   徐奚年是真的惊讶了,完全为她的学识面之广而赞叹,要是在他面前是一位同龄人还情有可原,可她这么年轻,还是个学生!   了不得啊。   他笑问:“小同志,你这是要去京市吧?”   苏葵点头:“我来这里参加一个会议。”   徐奚年以为她是大学生,没有多问,只是给了她一个地址,告诉她这是他在京城的住处,有空可以来找他。   临下车前还嘱咐她到了京城有机会再见。   可他没想到,再见的机会这么快就到了。   *   京城火车站位于建国门与东单之间,总共两层,中央大厅面积很广,建筑看起来非常新,像是刚刚修建起来的。   早在苏葵来之前,陆子光就收到了她要来的信。他在大学任教,又身兼数职,一时走不开,便嘱咐学生董其民来接苏葵。   人群中,一位年轻人举着有自己名字的牌子,苏葵朝他走去。   “你就是苏葵同学吗?”   远处,一位面容精致的少女朝他走来,董其民看到人还有些不确信。   “对,我就是苏葵。”苏葵笑道,“是陆老师让你来接我的吧?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董其民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之前他还喊人老师来着。   没想到人家是这么年轻的学生。   “苏葵师妹。老师让我先带你去招待所安顿,明天再接你去他家里。”   原本陆子光是想让苏葵直接住在他家的,还是赵芝兰说孩子怕是不同意,就给她安排了招待所。   苏葵感激他们想得周到,董其民带着她边走边介绍,说京城火车站的确是刚刚修建起来的,为迎接建国十周年,政府决定在京城建设十大建筑,为国庆献礼。   人民大会堂,钓鱼台国宾馆,民族文化宫、华侨大厦等,都是这个时候的建筑。   董其民带她去的国营招待所离京城西郊不远,从这里可以看到一处园林式的建筑,是十大建筑之一的钓鱼台国宾馆,是国家接见外宾的重要场所,只是还没有完全建成。   “苏葵师妹,你今天好好休息,我明天到这里来接你。”   “董师兄,这太麻烦你了,不如我明天去京大找老师,我们直接在学校见面。”   “可是你第一次来京城……”   “京大我还是找得到的,就是找不到,还有这么多人可以问。”苏葵笑,“你放心,有事就去忙吧。”   再三确定后,董其民终于答应让她自己去,心里感激她的体贴,他明天确实有事情要忙。   招待所非常大,足有六层楼,因为周边有许多机关单位,入住这里的都是来往此处办事的人,大多衣着整洁,气质不俗。   苏葵花了两元,拿好了住宿费的收据。招待所安排她住在一楼。   她今天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招待所能提供热水饭食,苏葵拿着水壶去打热水,忽然听见大厅里传来一声惊呼。   “哇,外国人!”   苏葵回来正好在大厅里看见一个外国女人,中年模样,气质却很雍容,旁边有两个人陪同。   这时来华国的外国人虽然不多,但京城还是能见到几个的,而且这里周边还有好些政府机构,见到外国人也不奇怪。   刚才那个喊出声的应该是从没见过外国人的,这会儿见大家都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对不起,我只是没见过,不是故意喊的。”   中年女人旁边的人小声为她翻译。   她只是笑了笑。   苏葵没在意,正打算回去,可那个女人看见她却忽然停下,一直打量着她。   “萨拉女士?”随行人用法语问她。   这时,她竟然直直地往苏葵走来。   “我见过你。”她用法语对苏葵说。   “您是?”苏葵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   “最美丽的东方小姐,我美丽的朋友,我发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她好像吟唱一般,说着夸张的语言,向苏葵眨眨眼,“对吗,亲爱的苏?”   听到这熟悉的夸张的话,苏葵有些笑意:“我想,您是阿诺德的母亲?”   “聪明的小姐。”萨拉赞扬她。   “您什么时候来了华国?”   “当然是最近,我想我应该来看看这个神奇的地方。”她忽然说,“或许,我能麻烦这位美丽的小姐为我做一次华国的向导吗?”   苏葵看向萨拉旁边的两人,一个是法国人,应该是和她一起来的,另一个是华国人,他从苏葵出现就有些惊讶,没想到萨拉在这里会有认识的人。   那人向苏葵解释道,这位萨拉女士目前刚到华国,外交部负责接待,暂时由他来陪同翻译,这段时间,她都会待在华国。   听说华国正在修建接待外宾的钓鱼台国宾馆,萨拉提出想要参观,所以今晚安排住在这里。   至于萨拉刚刚提出的要求……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但别人想要朋友陪同,那位翻译表示当然可以,只是他说要向外交部报备。   苏葵道:“萨拉女士,我明早要去京城大学拜访一位老师,或许下午我可以带您去参观?”   见两人可以交流,翻译就没有说话,听两人交谈。   “京城大学?”萨拉一听,“我还没有去过华国的大学,我想它应该是个美丽的学校……”   苏葵闻弦音而知雅意,询问翻译的意见,翻译点头,表示她可以先去参观京城大学。   “萨拉女士,但愿和您相处愉快。”   她笑道:“是的,和美丽的朋友相处,一定会感到愉快。”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好,萨拉留在宾馆,由苏葵陪同,明天一起去京城大学。翻译回外交部报备这件事,请示领导的意见。   *   第二天,翻译那边带来了消息,外交部的领导同意了这件事,让苏葵陪同。   本来要派车来接他们,萨拉却说她这趟只是来参观华国,不用特意照顾她。   于是苏葵说他们可以自己乘车去,萨拉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小苏,你认识我们领导?”翻译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还记得他当时说的时候,领导先是惊讶,而后满是笑意,说这件事没问题。只让翻译转给苏葵一句话,“平常心对待就好”。   听到他说领导,苏葵了然笑道:“有过一面之缘。”   只不过这一面,印象特别深,持续时间特别久而已。   这时候的公共交通并不发达,她们坐上的公交车还是用煤气来作能源,不过萨拉却很新奇,一直望着窗外的景色。   大街上多的是马车拉着货,人骑着自行车,多数人都在走路,偶尔才有一两辆小汽车驶过,街道非常宽广空旷,完全没有后世那种拥堵的样子。   “他们好像都很高兴。”萨拉说。   苏葵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是的,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内心都充满希望。”   的确,这个年代,正处于国家艰难发展的时候,却又是人们最热情洋溢,最希望高涨的时候。   “多么可爱的人们。”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国家,这一趟,显然是值得的。   京城大学,始建于1898年,几十年来,见证了民族的沧桑变迁,岁月附赠它厚重,师生赠与它情怀。苏葵也在这里读过书,跨越时空的距离,如今她又来到这里。   昨天回来后,董其民就后悔了,苏葵师妹是第一次来京城,他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呢,万一她真找不到怎么办?   这会儿他也着急了,对陆子光说要去校门口那里等着。   等了不一会儿,他终于看见了苏葵的身影,幸好她找到了,董其民松了口气。   不过她旁边是……?   陆子光一早就在京大盼着了,连郑云和听了也顺便来看看,他也早想见见苏葵这个神秘的“学生”了。   董其民才出去一会儿,他的声音就传了回来。   “老师,老师,苏葵师妹来了,带着一个外国人来了——”   “什么?”两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   董其民进办公室来还没说话,陆子光就看见董其民身后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少女。   “陆老师。”苏葵笑着开口,“久闻不如见面。”   陆子光本人就好像他的字里行间中体现的,有清风傲骨,又有一种岁月带给他的宽容平和。   仔细一看,陆成明确和他有三分相像。   “是啊,小苏同学,可终于把你盼到了。”陆子光感叹不已。   不只是他,家里赵芝兰知道她要来京城的消息,早就催着他领人回家做客。   他又笑:“这下赵老师可不用天天在我耳根边念叨了。”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交流已久,一见面,迅速消弭了这种距离。   陆子光向苏葵介绍:“这位是咱们学校的郑云和校长。”   “郑校长好。”   “苏葵同学。”郑云和看着她,笑声爽朗,“我对你才是百闻不如一见,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说实话,如果不是见了面,谁也不会想到,这段时间引起文学界大震动的人,会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如此小的学生。   “校长,您太客气了。”   苏葵也向他们介绍:“这位是萨拉女士,是我一位法国朋友的母亲,刚刚才到华国,今天我来这里拜访老师,也顺便陪同她参观京城大学。”   萨拉也用刚刚才跟苏葵学的中文“你好”回答,很生涩,她却说得很大方。   “法国朋友?”几人有些惊讶,苏葵居然还认识法国的朋友?   苏葵简单讲了讲之前在杨市跟阿诺德认识的事情,这次碰到萨拉也是巧合。   “也好。”本来今天想让苏葵去他家里做客,不过既然她临时有事,那就等她忙完再去也可以。   苏葵向萨拉解释陆子光几人的身份,她非常感兴趣,说自己非常喜欢华国的文化,听苏说这里是文化的摇篮,她尤其向往。   郑云和挺高兴,抚掌一拍笑道,既然是外国友人来参观京城大学,待会儿他这个校长就亲自给他们做向导。   知道苏葵有事,陆子光简单提了提《小草青青》的事情,叫她不要把批评放在心上,他也是作协理事会的成员,到时候会和她一起去。   “这位先生在说什么?”萨拉问。   “在谈论我写的一部小说。”苏葵向她解释。   “小说?亲爱的苏,你还会创作小说?”萨拉非常惊讶,因为苏葵的年纪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她分不清华国人的年龄,甚至不知道苏葵有没有成年。   “是的,女士,这是我的第一篇小说,还存在很多不足。”   “不,亲爱的,你太谦虚了,当然我知道华国人都很谦虚。”萨拉感叹地看着她,“要知道在我们国家,像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可能还处于家庭的怀抱中。”   陆子光最近带着董其民在做一个课题,于是苏葵第一次享受到校长亲自带领他们参观京城大学的待遇。   郑云和对京大有很深的感情,谈起燕园的一山一水,一楼一阁,声音都是自豪的,苏葵听得也很认真,这座曾经的母校,如今还依旧保留这份岁月的厚重。   一边翻译郑云和的话,不时,苏葵还会向萨拉解说关于京大曾经的历史。   她侃侃而谈,几乎是萨拉见到任何感兴趣的东西她都能立刻接上话,说出一段历史,一段故事。她的语言质朴平和却又巧妙风趣,萨拉也不禁被她吸引。   郑云和看他们两人相谈甚欢,也是赞赏地看着苏葵。   这可真是个好学生啊。   “今天是愉快的一天。”结束了一天的参观,萨拉感叹,“学校的美丽,优美的文化令我赞叹,当然,苏,我同样为你的学识渊博而赞叹。”   “女士,感谢您的夸奖。”苏葵笑,“但愿能使您感到高兴。”   听说苏葵明天要参加会议,萨拉为没有她的陪伴而表达遗憾,不过她非常理解,她向苏葵约定,后天一起去参观钓鱼台国宾馆。   *   五月二十五日。   作协举办的文学座谈会定在民族文化宫举行。   民族文化宫位于西单以西的复兴门大街,既是展览介绍各个民族的历史文化文物,也在这里举办各种政治文化活动。   本次文学座谈会就在文化宫的礼堂举行。   苏葵跟着陆子光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人到了。   “小同志,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好家伙,今天系统一直说我章节异常发不出,以后咱们还是定个固定的时间发吧,中午十二点,晚上九点?   感谢在2022-03-26 04:45:05~2022-03-26 20:0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妩、Rain、Rain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川磷 20瓶;Rainy 9瓶;九月二十末 5瓶;挽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徐奚年也是很早就到了, 谁知道会在这里看见苏葵,那个在火车上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   “我来这里参加作协的座谈会,先生也是?”   徐奚年看到陆子光, 恍然, 当苏葵是跟着陆子光来长见识的。   他笑道:“是啊,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果然是有缘分。”   他还想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这个学识渊博的小同志, 谁知道这才一天就见到了。   陆子光看到两人“相谈甚欢”, 神情有些古怪。   而徐奚年已经主动和陆子光打起招呼来:“陆所长,许久不见了。”   他们虽然在报纸上各执己见,在现实中遇到却不会争锋相对, 说到底,只是大家文学观念不同。   “徐主编。”   陆子光和他打招呼后,好奇问道:“你们两人认识?”   苏葵说:“跟这位先生在火车上有过一面之缘。”   “这位小同志可了不得,对文学的见地很深啊。”徐奚年笑道, 又问陆子光,“这是你们京大的学生?”   苏葵答道:“我不是京大的学生,我目前还在读高三。”   徐奚年惊讶了:“你说你还是高中生?”   这下他更是啧啧称奇, 原以为她是大学生,能懂那么多东西已经很了不得了,谁知道她竟然还在读高中!   是他太不了解现在的高中, 还是这个学生就是这么强?   他不由感叹:“这年轻人太厉害, 倒让我们这些前辈惭愧了。”   陆子光忽然开口:“那你这前辈怎么还天天批评人家?”   “我什么时候批评过她?”徐奚年不解,他明明一直在夸这个小同志!   “你忘了你在报纸上说的话了?”陆子光已经看出来了, 故意说道, “你不是前段时间才批评人家作品写的不好, 没有思想性,不够深刻吗?”   “我那是批评她吗?”徐奚年反驳道,“我那是说的是《小草青青》的作者苏葵!”   “她不就是苏葵?”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把徐奚年震住了。   “你说什么?”   他艰难地问。   见他这样,陆子光脸上带着三分笑意:“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刚才你夸的这位学生,就是《小草青青》的作者苏葵。”   他又对苏葵道:“这位先生你还不认识吧?他就是《文评报》的主编,徐奚年先生。”   苏葵挑眉。   “对了,”陆子光笑道,“徐奚年先生在报纸上对你的文章多有指导,你应该好好感谢他才是。”   “原来是徐先生。”苏葵明白陆子光在笑什么了,无非是笑他们“对家”见面不相识,甚至还谈到一起去了。   “你就是苏葵?《小草青青》是你写的?”徐奚年依旧不可置信。   苏葵谦虚道:“是,拙作一篇,让您见笑了。”   徐奚年说不出话来了。   陆子光还在笑:“徐主编,之前你批评她写的没有思想性,方才又夸人家对文学有很深的见地,奇怪了,这篇文章到底好是不好啊?”   他神色揶揄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是可以载入文坛趣事的一幕啊!   “我之前不知道是……”他顿住了。   苏葵挺好奇:“如果您知道是我写的,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他要早知道这篇文章还是一个尚在读高中的学生写的,那肯定不会批评她,就算他不赞同,也会温和地指引。   在这个年纪写出这样水平的作品,只要善加引导,将来必定成就不凡。这种刚长起来的幼苗,当然要好好爱护,将来才能让她茁壮成长。   可现在的问题是,该批评的都已经批评了,该夸的,也已经夸了,就是现在有点尴尬。   “苏葵同学啊,其实我并不是针对你……”徐奚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苏葵主动道:“徐先生,我明白的,作品摆在那里,别人就有解读的权利,无论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   “至于文学评论,本就应有自己独立的品格,只专注作品,而不是考虑作者是谁。您要是因为我年龄小就放弃批评,这才是否定了文章的价值。”   徐奚年更惭愧了,他还在担心是否打击到了这样一个好苗子,不想她不仅没有生气,甚至看得比他还通透。   这年轻人了不得啊!   “你们几个站在这里做什么?”   一进来,宋万章就看见了他们。   陆子光和他是多年老友了,打完招呼,他对苏葵说:“这位就是《六月》的主编宋万章先生,目前也担任咱们作协的名誉主席。”   “这位小同志是?”   “宋主席,这位就是咱们这次座谈会的主人公,《小草青青》的作者,苏葵小同志了。”   陆子光还没回答,徐奚年先答了。   宋万章奇了,不同于徐奚年,宋万章那里陆子光替苏葵投稿的时候告诉过他,他早知道苏葵是学生。   他奇的是徐奚年的态度,谁不知道这场引发了文学界大震动的《小草青青》之争就是从他这里开始的?而现在见了作者本人,他竟然还主动介绍?   他笑问:“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说来惭愧,之前发表文章是想要给人启发,没想到却是苏葵小同志给了我启发……”   宋万章更奇了,能让一向以评论犀利,坚守观点的徐奚年说出这样的话,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忍不住把目光放在苏葵身上。   这个真正处于风暴中心的人,面对这样的大风大浪,却依旧神色淡然,面不改色,小小年纪有大家之风啊。   他笑道:“那我今天可就等着听这位小同志的高见了。”   苏葵谦虚道:“哪里有什么高见,还要请几位先生多多指点。”   *   本次座谈会由宋万章主持,几人一同进去。   礼堂里安排了一个大会议桌,足以容纳几十人,已经有不少人坐下交谈了。   华国作家协会原身是华国文协,从建国前夕就已经成立,创办了《六月》《文评报》《新月报》等报刊,又建立了文学研究所及理事会,目前下辖十多个单位,文学界著名人士都是作协的成员。   苏葵还在这里面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教科书上的面孔。   宋万章先是笑着和几位老朋友打招呼,问他们最近创作如何,其余人也在相互攀谈,讨论着最近的文学创作。   说是座谈会,其实氛围并不严肃,大部分作家都是很随和的。   而在这群平均岁数都超过苏葵两倍的作家群体中,只有苏葵这么一个年轻得过分的新面孔。   作协的人都相互认识,看到苏葵都在询问。   宋万章也没有卖关子,笑道:“各位,这就是《小草青青》的作者苏葵同志了。”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宋万章干脆让苏葵来做个自我介绍。   苏葵站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口:“各位老师好,我是苏葵,能够参加这次会议我感到非常荣幸。”   苏葵一开口,终于确信了,只是他们沉得住气,只是惊讶地看着她,并没有发出声音打断。   “前段时间,因为我的一部作品在报刊上发表,没想到引起了各位老师的关注。”苏葵谦虚道,“只是一部不成熟的作品,让各位老师见笑了。”   “苏葵小同志是太谦虚了。”说话的是徐奚年,“在你这个年纪,能够创作出这样的文学作品,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这下大家和刚才宋万章一样奇了,就有人开玩笑:“徐奚年同志,你在报纸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之前在报纸上争论得那么厉害,现在见了真人反而夸起她了?   “恐怕这就要得缘于徐同志和苏葵同志的相交了。”   “这怎么说?”他们之间居然还有交情?   说起这个,陆子光还是止不住笑意,“前日,我这学生苏葵在火车上遇一先生,一番交谈之下,先生对其大加赞赏,谁知今日再见,昔日先生,竟成报上批评之人!诸君,有趣否?”   有人听懂了,抚掌笑:“‘新友变旧交’,文坛又多一趣事!”   “徐同志也是惜才了。”   宋万章笑道:“徐同志,这批评和夸奖的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这让人家小同志到底听哪一个?”   既然已经说过了,徐奚年就没有开不了口的:“我批评她的文章,是站在文学评论的角度,而我夸奖她这个人,则是出于我的私人感情,这两者并不冲突。”   陆子光听了就笑:“徐奚年同志说得有理。”   能看到他在批评后还夸奖的作者可就只有苏葵一个啊。   原以为今日见面定是争论不休,没想到最大的矛盾已经在这之前解决了。   几位前辈开口,让苏葵讲一讲自己的创作思路。   即便苏葵年纪小,但既然能受到邀请,就代表他们认可她的能力,并不会因为她的年龄而看轻。   苏葵能感受到这种良好的交流氛围,心态也非常放松。   她简单讲了讲自己创作这部小说的思路,提到了当代文学中“通俗”的缺位,她只是有感娱乐功能的丧失,才一时起兴写了这部小说。   “……创作之时,或有考虑将娱乐性与启蒙性相结合,倒不曾考虑深刻的文学性,使其成为经典……”   徐奚年想起之前在火车上的对话,还有些赧然,不过这会儿也释怀了,只问苏葵为什么不考虑这些,为什么要过分地注重娱乐性?   “因为在任何时代,人民的精神需求都是有相通之处的。”   简而言之,人类追求更好更强的心从未改变过。   “通俗被取缔,不代表它不受到欢迎,相反正因为它的缺失,导致人民极度渴求这种娱乐,而《小草青青》只是恰好满足了这种需求……”   在座的都是文学界大家学者,除了少部分,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赞同《小草青青》这部作品的,认为它确实开启了一种新的能将启蒙和娱乐相结合的方式。   等苏葵这个作者亲自剖析透彻后,确实也受到了不少启发。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交谈,讨论这样的写作方式以后会如何发展,对社会又有产生怎样的影响。   这会儿气氛正好,一位老先生对苏葵好奇,问起苏葵喜欢看什么文学作品。   “王先生,其实我就很喜欢您的作品。”苏葵说。   王国梁是华国著名作家,一生著有多部散文集和诗歌,曾被选入中学语文教科书,在后世也是有非常大的影响力。   之前他也曾在报纸上发文,肯定过苏葵这种小说的创作。   王国梁来了兴趣,有意考验她,让苏葵谈一谈他的作品,并问她最喜欢哪一篇。   “《暴风》。”苏葵给出了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您的诗歌热情壮烈,但我认为最具有代表性的,应该是《暴风》,我认为它其实是开启了一种新的创作手法,接下来还可以往……这种方向发展……成为一种更具代表性的创作方式……”   “这、这都是你自己看出来的?”   王国梁有些激动,《暴风》是他尝试的新式创作,虽然他创作了出来,却觉得它应该还有更好的进步空间,只是一时没有办法突破这种写作模式。   而现在苏葵的话却好像点透了眼前这层薄雾,给了他一种前进的方向。   “苏葵小同志,你真是给了我不少启发啊!”王国梁朗声笑着,仍然有些激动,“等我回去就进行尝试,到时候也寄给你品鉴品鉴。”   作协的人都认识,大家的作品都知道,也看得出王国梁是真正得到了大启发。   “小同志,那你觉得我的作品怎么样?”听得王国梁这样激动,一位女作家也笑着开口。   这个人,苏葵也认识。   “您最擅长的是刻画人物。”苏葵说,“……后续可能会更加专注于人物心理的剖析,更好地揭示思想性格……”   苏葵并非无的放矢,这些都是知名作家,当年读文学时,都研读过他们的作品。她不过是借着后世的基础,稍微透露了一些,若能使他们取得更大的成就那就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又有几位作家感兴趣地问她,苏葵也一一对答,仿佛对他们所有人的作品都了然于胸。   徐奚年越听眼睛越亮,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苏葵在文学评论上的功底,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天赋!他也忍不住问起苏葵他的作品。   苏葵就笑,说起他的作品那是又红又专,正得不能再正。   这是时代特有的折射,也是他特有的情感融入,就算叫她来写,她也不可能写出这种深刻的情怀,这也是他让人敬佩的地方。   徐奚年听得又是感叹又有些羞愧,没想到苏葵对他的作品评价竟然这样高。   而且不管大家是夸她还是批评她,她都能这样理性客观地看待自己的作品,整个人的心态都十分稳。   他以前,真是误会这个孩子了!   座谈会整整进行了一天,等结束后,大家还有些意犹未尽,看向苏葵的目光格外和蔼。这会儿他们已经不再把苏葵看做是后辈,而是真正把她当成同辈的小友了,纷纷和她约定,有机会一定要常常通信往来。   王国梁匆匆走了,告诉苏葵他有灵感,马上要回去创作,写好了就寄给她这个大功臣!   众人纷纷失笑。   徐奚年拉着苏葵,极力劝说她将来到他们《文评报》工作,能写作能评论,这样有天赋的人才他们特别需要!   陆子光赶紧把苏葵拉走,不让她被这人带偏,徐奚年就说要送她一套自己创作的短篇小说集,让她继续创作。虽然是不批评她了,但还是惦记着让苏葵从注重娱乐性的小说以后往“经典”的方向靠拢。   陆子光听得直摇头,苏葵含笑应下了,观念是难以改变的。   宋万章笑着看着这一幕,看到这样的年轻人,他就觉得文学界未来可期啊。   临走前,他也鼓励苏葵继续创作:“苏葵小同志,我盼着你加入咱们作协的那一天。”   苏葵心中微动。   *   结束后,苏葵婉拒了陆子光送她回招待所的提议,仍旧是搭乘公交车回到招待所。   明天她和萨拉有约。   “苏,你一定想不到我今天去了哪里?”   她回来后,萨拉就来找她,这会儿就在她的房间里。   苏葵看着她,微微有些笑意:“我想,您一定是去了长城。”   因为阿诺德常常说起,说华国人告诉他,到华国一定要去长城,否则不是好汉,他好奇很久了。   “聪明的女孩,这个世界上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吗?”   “我想大概没有?”苏葵开玩笑。   她端正姿态,不让苏葵看出她的想法:“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苏葵微笑:“我猜您在好奇我今天去开会的事。”   萨拉面上露出讶异。难道这个女孩察言观色的本领这么强?   她承认了自己的好奇,赞扬道:“听说你是和一些作家交流,我想你也是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作家。”   “女士,其实我还称不上作家。”   “不不,苏,他们告诉我,你的作品让人惊叹。”   萨拉微笑看着她:“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知道这位伟大的作家小姐创作出了怎样让人惊叹的作品呢?”   苏葵之前只是提过自己写小说并没有多说,既然她想知道,苏葵便向她仔细讲了讲这部《小草青青》的故事。   “一部改变命运的小说?一部女性的成长小说?”   萨拉忽然说道:“亲爱的,我有一个想法。”   作者有话说:   来啦感谢在2022-03-26 20:00:13~2022-03-27 11:5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 5瓶;18310411、ENINEI、它睡着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我是说, 美丽的作家小姐,有没有考虑过让这部改变命运的小说多一种语言呢?”   “您的意思是出版国外?”   “苏,你还是个优秀的翻译, 不是吗?”她期待道, “我想我的国家的孩子会很乐意看到它。”   苏葵忽然想起这段时期国外发生的革命运动, 以及随后而来的女性解放运动。   “一方面通过运动培养社会新生力量,另一方面通过文学思潮来潜移默化地提升国内女性的精神积极性?”   看着萨拉惊诧无比的表情, 她微笑着继续说:“这确实是一条不错的道路。”   她正色打量苏葵许久:“苏, 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才能表达我的惊讶了。我是说, 你是上帝派到人间来的吗?”   她聪明得简直不像个人类!当然这并不是贬义。   “萨拉女士,我想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苏葵失笑,“您的意见很好, 我会考虑的。”   *   第二天再和苏葵在一起的时候,萨拉的态度有些许的改变,她依旧热情洋溢,称呼“美丽的小姐”, 却略微带上了一丝郑重。   今天,她们在外交部总务司干事的陪同下,参观钓鱼台国宾馆。   钓鱼台国宾馆是一处皇家园林, 古为帝王行宫,金章宗皇帝在此建台垂钓,得称“钓鱼台”   为迎接建国十周年庆典, 也为迎接各国来宾政要, 政府选址钓鱼台,在此基础上修建国宾馆, 力求将古皇家园林与现代建筑完美融合。   目前所有工程已经动工完成大半了。   苏葵在总务司人员的讲解下, 为萨拉介绍起这座亭台楼阁, 林木石桥,假山湖水俱全的皇家园林风光。   十八栋风格迥异的建筑坐落在园林之间,古今合璧,交相辉映。建筑内更有名家字画,古玩珍品被陈列,尽显大国文化底蕴。   萨拉边看边赞叹,不时还会问苏葵一些其他问题。   李先河看到她们的时候,苏葵正在和萨拉谈论自己对于女性解放运动的一些看法,萨拉听得非常认真。   “苏葵同志。”他向她们走来。   苏葵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李先河:“李司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李先河笑道:“因为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他告诉苏葵,建成国宾馆一事,政府交给了外交部组织筹划。   他也向萨拉打招呼:“萨拉女士,您在华国游玩得还愉快吗?”   “当然。”萨拉看着苏葵,脸上有些明显的欣赏,“有苏这样的美丽又聪慧的小姐陪伴,我感到非常愉快。”   她甚至说:“李先生,我为华国有苏这样的人才而感到羡慕。”   李先河笑道:“是的,苏确实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女孩。”   国宾馆要到国庆前夕才会投入使用,此时还没有开放入住。李先河提议她们到国际饭店用餐。   萨拉欣然同意,但说:“李先生,我这一趟来华国,只是为了参观华国的风景,没有别的意义。”她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李先河同样没微笑:“当然。我们明白。一切只是为了两国朋友的友谊。”   这一场用餐,李先河没有参与,只有苏葵和萨拉,国际饭店也没有用任何高规格的接待,只是平常的一顿午餐。   萨拉甚至没有谈论关于刚才的话题,而是和苏葵说起了他们国家目前的文学发展。而无论她转什么话题,苏葵都能为她接上,无论猜到看到什么,面上都是沉稳不变的笑容。   萨拉忍不住道:“苏,有时候我好奇,你的家庭是怎样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才?   这个问题大概除了苏葵没有人知道。所以她只是说:“女士,我想是我的国家赋予了我这份优秀。”   “那么,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家。”   感叹完,她问苏葵:“苏,听说你要离开了是吗?”   “是的。我还有学业要完成,您知道,我还是个学生。”   苏葵这趟来就是为了参加作协举办的座谈会,临走前再去陆子光教授家里拜访一趟,她这趟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是啊,有时候真难想象,她居然还是个学生。萨拉感叹。   “没有你的陪伴,我感到非常遗憾。”不过她告诉苏葵,她也很快就要走了,也不再住在那里,她还要去别的地方。   她这次来华的时间非常短,仿佛真的只是来随意参观,苏葵心中却了然。   分别前,她告诉苏葵,如果她考虑好了出版,可以通过威尔顿公司联系她。   “希望能与你再见,亲爱的朋友。”   苏葵却说:“是的女士,希望下次能和您在钓鱼台重逢。”   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没有别的含义。   两人的笑容都有些意味深长。   *   萨拉走后,李先河找到苏葵,苏葵告知了两人的谈话。   李先河夸她应对得当,问她:“你知道萨拉的身份吗?”   “是政界人士?”疑问句却又是肯定的语气。   “我就知道你猜到了。”李先河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告诉她萨拉的身份是法国前政要的夫人。   果然如此。   李先河又告诉她,虽然他们已经不在政坛活跃,但在民间依旧拥有影响力。   听到苏葵说起和她下次再见,李先河微微摇头:“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她下次会不会来……”   此次来,就像她说的只是参观华国,不代表任何意义。连官方都不算出面,双方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他们也拿不准那边以后的态度。   苏葵却说:“李司长,她一定会来的。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怎么说?”   苏葵就把这几天和萨拉交流过的一些信息说了出来,大到他们国内的政治运动,小到学生进行了什么活动,有些是萨拉自己说的,有些是苏葵通过她的话分析出来的。   “目前,他们国内独立运动盛行,对美作风较强硬,一段时间内,可能还会掀起一场学生运动……”   一些或经意或不经意的话,抽丝剥茧,可以得到不少有效信息。   “你继续说。”李先河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振奋。   “另外,之前在杨市时,我听约瑟夫曾谈起过欧洲几个国家……”   苏葵又说起目前国际上尤其是欧洲的局势,其实当时约瑟夫没有提那么多,但苏葵借他的口现在说了出来。   这方面,李先河作为国际经济司司长,得到的消息比苏葵的更多。当场就和苏葵一起探讨起来。   苏葵结合此次从萨拉处得到的信息以及前世的记忆,将自己的猜想分析出来。   最终,两人经过一番分析,得出一个结论,最迟不过五年,他们一定还会再来华国。   “您放宽心。该来的,都会来的。”   李先河明白她的意思。   他笑道:“小苏同志啊,好像每一次见你,你都能带给我不少惊喜啊。”   李先河再次感叹这是个搞外交的好苗子,问起苏葵的语言学习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学完了。”   一句话直接把李先河惊得差点跳起来。   他给她好几门语言课,这才多久,她全学完了?!   这是天才也做不到!   他差点有点呼吸不畅,这才听苏葵不慌不忙地补充:“目前只是掌握了几门语言基本用法,更深入的我还没有了解。”   李先河缓过来了,这才是正常的……天才。   “小同志,你这是要让咱们国家也出现一个语言天才啊。”   他当年在外留学,也是见多识广,知道世界上确实有这样的人存在,对别人来说难以掌握的语言,对他们来说就像拥有一套密码体系一般简单。   有人通过和外国人交流,十几天时间就能快速掌握一门语言,一生能够掌握几十种语言,并且就像母语一般熟练。   这么短的时间,虽然苏葵说她只是掌握了基本用法,那也是够吓人的了。   苏葵听了他的话却是摇头:“李司长,其实我并不算什么天才。”   她现在看似简单拥有的一切,其实都依托在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努力中,和那些真正的天才是不一样的。   他微微感叹:“苏葵同志啊,你这还没有上大学,我倒已经在盼着你毕业了。”   这样勤奋努力天赋高,有能力有智慧还这样谦逊的人才,他们真的是太缺了!   临走前,他又对苏葵说:“我还有几位朋友,他们那里还有不少书……”   可不能浪费了孩子的天赋。   *   五月二十七日。苏葵待在京城的最后一天。她今天准备去陆家拜访加告别。   早上,她收到了徐奚年给她送来的一整套短篇小说集,还有他平时写的一些随笔和心得感悟。   徐奚年对她说:“小苏同志,我知道你的想法,想在传统里取创新,但有些东西,它是丢不得的。这些东西如果你愿意学习,就当是我给你的一个参考。”   “徐先生,这也太贵重了。”   徐奚年只是说东西送到需要的人手里才有价值。   苏葵只好收下,又再三感谢他。   这些东西都是老一辈文学家的心血,可以说是非常具有价值了。   看她如此谦逊,想起自己之前批评过她的事,这倒让徐奚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只好勉励苏葵:“你在文学上很有天赋,等到了大学好好学习钻研,将来的成就一定不低。”   “徐先生,我大学不会选择文学专业。”   “什么?不考文学?”徐奚年惊了。   她那么好的天赋,竟然不考文学?   “是的,我打算学语言。”   “你不学文学要去学语言?”徐奚年现在的心情,简直不亚于听见一个天才说他要辍学不读书了。   这从语文到外语,跨度也太大了!   “徐先生,其实我已经修了几门语言。”   看他惊讶的样子,苏葵还告诉他:“事实上,我当初写作只是因为我家庭困难,想要挣一点稿费而已。”   听到苏葵的实话实说,徐奚年彻底说不出话了。   合着人家这是当个爱好?还是业余的?他们还为她的业余爱好“打”起来了?   忽然他问:“其他人知道吗?”   这会儿他的想法除了自己惊讶,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件事?他们知道自己看好的小辈要去读外语了吗?   没有人问,苏葵当然不会到处去说,所以她摇头。   于是徐奚年怀着一种诡异的心态离开了,只要苏葵没说,他也不告诉其他人,就让他们到时候一起被震住好了。   谁知道徐奚年一走,王国梁又来了,他告诉苏葵,他当时回去连夜写了几首诗歌,现在要拿给苏葵品鉴。   别说,上次他受到苏葵的启发,回去之后仿佛窗户纸被捅破,灵感乍现,一连创作了好几首,那是和以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王先生,您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一点浅见,不敢谈品鉴,只能说一下我自己的理解。”   苏葵看到这几篇诗歌,还真是有些惊讶,因为这上年有一首诗歌,竟然就是他们以前学关于这种风格的时候,最常拿来做典型那一种。   这个苏葵非常熟悉,当场就从诗歌的语言结构,分析到意象情感,说的王国梁眼睛越发明亮。   说完,甚至给他写的另外几篇也作了一通分析,虽然没有那篇典型,但苏葵也是了解过的。   分析完后,她又从各个角度把这种风格夸了一通。   “小苏啊,你可真是我的知己啊!”王国梁听了非常高兴,当场就说要把这手稿送给苏葵,等他出版后,还要再送苏葵一套。   苏葵当然是谢过后,又收下一份贵重的礼物。   临走前,他再三叮嘱,让苏葵回去不要忘了跟他通信,下次的创作他还要寄过来给她品鉴。   *   因为这两位的关系,下午时分苏葵才到了陆家。地址是之前董其民告诉她的。   她时间来得巧,陆子光和赵芝兰这会儿都在,竟然陆成明也在。   赵芝兰拉着她的手,十分亲切和蔼:“我这盼来盼去,可算是把你盼到了。”   原本孩子来京城应该多相处几天,谁知道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居然是最后一天才到他们家。   苏葵向她致歉,说起今天两位先生来找自己的事情,所以来迟了。   陆子光听了一笑道:“苏葵同学,看来徐主编对你的印象非常好啊,我看这趟京城你是来对了。”   要不是苏葵来京城一趟,谁能知道在报纸上不留情面批评人的徐主编,如今会对批评的那个人和颜悦色呢?   赵芝兰也看着她夸:“还是咱们小苏厉害。”   就是一段时间没见,她又瘦了,还不知道有多辛苦,赵芝兰说去做饭,她买了鱼,必须给她好好补补。   又给一旁的陆成明给小苏端点糖果糕饼来。   苏葵赶紧道:“赵老师,您不用忙了。”   “要的要的。”   而陆成明真的端来了一些吃的,放在她面前,神态温和地看着她。   “苏葵同志,我妈许久不见你,这只是她的一点心意。”   苏葵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这是把自己当孩子照顾了。   “陆同志,你们真的不用客气。这段时间在京城,老师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我可没帮到你什么,就是有的人……”   看见苏葵疑惑的目光,陆子光笑了笑,看向某处,没有继续说。   苏葵当然不会追问,却听陆成明说:“你的事情,我听说了。”   “就是《小草青青》的事情。”   “您知道这件事?”他这么忙,还能关注到这件事?   “听爸妈说起过。”他顿了顿,“科学院那边也订了报纸。”   “报纸上那些言论,你可以不用当真……”   “我明白的。”苏葵笑道,“这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而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您不用担心。”   他没有话说了。   苏葵礼尚往来问起他:“陆同志,那您呢,您的工作目前还顺利吗?”   “劳烦你关心,目前一切都好。”他微微颔首。   陆子光看得有些稀奇:“小苏啊,这成明就是比你年纪大几岁,那也不用一口一个您的吧?”   听得他好像还在大学里的一样。   “就是,小苏,你也太客气了。”赵芝兰出来也听到了,“老师家里都是把你们当孩子的,不用这样生疏。”   陆成明也说:“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苏葵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笑道:“那好吧,以后就是陆成明同志。”   饭桌上,赵芝兰一边让苏葵多吃一点,一边感叹,说现在的粮食是越来越不好买了,看报纸上说好多地方的收成都下降了,但也看到一些报纸上仍然写着高产。   他们远在京城,暂时也不知道地方上究竟怎么了。   “粮食应当是减产了。”陆成明说。   近年来天气变化异常,科学院的几位老师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也有些担心。   听到这个消息,苏葵心里也沉了一下。   这件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临走的时候,赵芝兰又问苏葵明天是几点的火车票,说要去车站送她。   即便是苏葵再三推辞,他们也坚持要送她,孩子来的时候就没接了,这回去了怎么也要送一送。   苏葵只好领了这份好意。   第二天早上,陆家人一路把她送到火车站,在他们的目送下,苏葵踏上了回杨市的火车。   苏葵虽然走了几天,但学习依旧每天都在进行,只不过是把时间调到了晚上。   这次回去,很快就是三模考试,她也在调整自己的学习状态,为三模后即将来临的高考做准备。   一回去,苏葵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7 11:55:38~2022-03-27 20: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皮蛋瘦肉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怀民你睡了吗 40瓶;清妩 10瓶;54561098 2瓶;北极星、森林里的帆。、挽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华国文学出版社给她寄来了信, 询问她是否有出版意向。   目前,《小草青青》还在报纸上连载。出版社说,若同意出版, 请她将文章的结局稿件寄往。   目前华国的稿酬制度向苏联看齐, 采取“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的原则。文学出版社提出的方案是, 稿费按照千字12的价格,印数稿酬是以千册为计算单位, 比例逐级递减。   她这篇小说大概十五万字, 也就是说, 光是基本稿酬可得一千八百元,《六月》给她的稿酬是千字10元,一共一千五百元, 更不用说还有后续的印数稿酬在,以一万册算的话,即便递减过后,也有一千多元。   所以, 单是这本小说,苏葵差不多可以得到五千元!   一个普通城镇职工工资40元,要不吃不喝十年才能挣到这笔钱。目前京城的一座四合院也才一万多元!   在这个年代, 作家绝对是名副其实的“高薪阶层”。   苏葵同意了。   剩下的结局她一式两份,写好后分别寄给《六月》和华国文学出版社。   *   今天,学校办公室里。   陈校长迎来了几个陌生又不陌生的人, 周建林苏梅周平都在。   周建林这次回来, 专门为了解决周平读书的事情,上个月, 周平如愿跳级到了初中, 但他要参加了中考, 才能跳级上高中。   于是周平跟陈校长说,他想要先来高中旁听上课,等考上了就继续读。   起初,陈校长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说要上什么高中,听说他不断跳级还劝他按部就班学习。   而周平表示他已经自学完了初中所有课程,他可以通过考试来证明。   陈校长给了他一套试卷,结果做完把陈校长惊到了,虽说不是全对,达不到苏葵那种境界,可他现在才多大?   他本来还应该读小学的才对!   这样聪明的孩子一心求学,又说只是旁听,陈校长没有不同意的。他可以和高一的学生一起上课,但吃住都只能自己解决。   这个周建林已经考虑到了,周家有有一个亲戚家就在县城,周平来这里读书,他肯定是不放心的,就让他住在亲戚家。   周建林向陈校长道谢:“以后大娃在学校就麻烦校长了。”   而旁边的苏梅也随着周建林说话,说谢谢校长,在外人面前,她一向装得,似乎真的是周建林的贤内助。   看到苏梅,陈校长也很感慨,得知苏梅和周平的关系,他更是心情复杂。   当初苏梅说要嫁人,他也去她家走了两趟,当然肯定是空手而归,她铁了心要嫁。   没想到今天会看到她陪她“儿子”来学校。   “妈”不想读书,“儿子”却来读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苏梅啊……”陈校长喊了一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到陈校长复杂的目光,苏梅不以为意。和她未来那个光辉无比的前程相比,放弃了学业有什么大不了!   陈校长心梗:“马上就要高考了……”   说起来怎么能不让他痛心,这两姐妹当时苏梅的成绩比苏葵要好,只要按部就班,考上大学绝对没问题,谁知道她就跟魔怔了一样,竟然要跑去嫁人,还是当三个孩子的后妈!   “我知道,高考怎么了吗?”   她上辈子又不是没考过,结局是什么?既然重来一次,怎么可能把老路走一遍?   想要苏葵如今的成绩,陈校长就更觉得惋惜:“你知道你姐姐苏葵考试考了第一吗?”   苏梅一怔。   周建林和周平听到这个名字也神色一顿。   一个名字,影响了他们三个人。   陈校长还在说:“苏葵同学的成绩非常好,自从她回来上学后,特别努力认真,每次都考咱们班上的第一,上次联考她还是咱们全市第一……”   “你、你说什么?”   陈校长只是心生感叹夸奖苏葵,却把苏梅震住了。   “你说她考了第一?全市第一?”   陈校长奇怪:“你不知道?”她们不是姐妹吗?   苏梅她当然不知道!自从她嫁到了周家,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县城,之前所有关于苏葵的消息都是大队里的人传的,就说她写文章挣了钱,买了缝纫机又买了车。   其他的事情她全都不知道,苏葵就算告诉了苏全福,苏全福也不会和她说,他说再也不管这个女儿了。   “全市第一?”全市有一起考过试吗?   她的记忆有些不清了。   “当然是全市第一!”陈校长说起来就自豪,“苏葵同学还受到市里的表彰,市长亲自给她颁奖,上过省城日报的,咱们县里没人不知道!”   连带着他们学校都出了名,现在他们就是市里的重点示范高中,多少学校来他们这儿学习,那是在领导那儿挂了名的。   苏梅已经听不见话了,只觉得梦幻,全市第一,市长的颁奖,还上过省城日报,这些东西,是一个落后的县城高中该出现的吗?   “苏葵!”陈校长忽然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正说你你就来了。”   苏葵一进去就对上了三双神色各异的眼神。   她回来后先是回了趟家报平安,这才回了学校。这会儿她是来跟陈校长销假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几个人。   她微微有些诧异,但也没有问,陈校长却主动跟她解释,说了周平的事,苏梅他们是带着周平来的。   周平从她进来就一直看着她,可苏葵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就是听陈校长说完,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一点都不关心。   周平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苏葵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跟陈校长说起来意。   至于周平要跳级?关她什么事?   陈校长问她:“这次去京城待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好的,那边有赵老师和陆老师在,都挺照顾我的。”陈校长和赵芝兰陆子光都是认识的。   “作协的老师没有为难你吧?”他最担心的是这个,那报纸上的批评多厉害,见了真人不会当着面说她吧?   “当然不会。”想起这次作协的事,苏葵笑道,“大家都很和善,几位先生对我也很好。”   还送了她珍贵的书籍手稿,可以说很爱护这个小辈了。   陈校长一想起她以前的“丰功伟绩”,市领导她说找就找,人来找翻译她敢直接自荐,报纸上有人批评她她依旧淡然,连京城也说去就去,好像不管多大的事情到她这儿都很平常一样。   她哪一次出门不是造成惊天动地的效果,看来这次在京城也一样了。   “苏葵?”苏梅看着眼前这个人,她站的笔直,神情淡然,在那里跟陈校长说着她几乎是听不明白的话。跟以前好像是全然陌生的样子。   苏葵看她:“有事吗?”   “你……你考了第一?”   苏葵点头。   “你受到表彰还上了报纸?”   苏葵还是点头。   “你还去了京城……”   苏葵继续点头:“对。”   “你……”   话没说完,苏葵打断她:“这些都是真的,不用一次次重复。”   不,苏梅眼神艰涩,她其实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苏葵说完了就准备走,陈校长说既然她从京城回来,有空让她这个班长给大家开个分享会,讲一讲京城的见闻,也算激励一下大家。苏葵答应了,已经有同学拉着她不停在问了。   “你还当了班长?”   今天的苏梅说的最多的就是疑问句,就算听见了也还要重复。   苏葵却没有再搭理她,只说道:“陈校长,那我先回去了。”   看她们姐妹两似乎是关系不太好,陈校长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她走到门口时,站在旁边的周建林忽然脱口而出一声:“苏葵同志。”   “有事吗?”苏葵停住。   苏梅猛然看向他,连周平也看了过来。   苏葵从刚刚进来就没有往他们这儿分过一个眼神,仿佛当人不存在,现在走了也是。   周建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会喊住了她。   “没事。”看着妻子儿子的目光,他收敛起所有情绪,“听说你考了第一,恭喜。”   “哦,谢谢,没别的事我回去学习了。”   苏葵冷淡地说完就走了,再也没有人能用任何理由留住她。   徒留看不清情绪的周建林和完全把情绪摆在脸上的苏梅。   周平只是勾出一个自嘲的笑。   *   将周平送去读书后,周建林也该离开了,苏梅却说要来买些东西,她已经很久没来过县城。   周建林的工资津贴都在她手里,她可没有原主那种一心给家庭奉献的心,钱到手里她首先得满足自己,至于那几个孩子,有吃有喝有穿的就不错了,别的还想要什么?   周建林长时间不在家,对苏梅也有愧疚,就陪着她一起去百货商店。   苏梅却始终惦记着刚才那一幕,装作不经意地问:“刚才你喊苏葵做什么?”   周建林已经收起了所有情绪,只说:“她不是你姐姐吗,见到了打个招呼。”   “是吗?”虽然好像是这样,苏梅的心思有些敏感,总有一种微妙的不舒服。   “以后,我们还是少和她见面吧。”   “为什么?”   听到这话,苏梅更不舒服了。   “你没看她一副不待见我们的样子吗?”苏梅说,“她根本就不搭理我们,不就是考个第一吗,搞得她就好像人上人一样,就开始看不起我们了。”   “她不是因为这个。”   周建林心里明白,苏葵不待见他们恐怕是因为之前的事。   苏梅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说苏葵不好的时候,周建林也是很快反驳,心里的不舒服达到了顶点,语气也有点冲:“你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建林,我才是你妻子!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   “她是你姐姐……”   “那也是外人!”   周建林搞不懂苏梅为什么对苏葵有这么大的敌意。他说:“我只是说了实话。”   “是说实话还是心里有她?”苏梅一冲动忽然问。   问完她就后悔了。   周建林皱眉:“苏梅,我没有。”   对于苏葵,他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不是喜欢,而是愧疚和一丝说不清的惘然。见到有人说她不好,他也是下意识反驳,而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不明白苏梅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而苏梅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她不该在感情不深的时候提出这种事的,她收敛了情绪,笑道:“没有就好,你要知道,你是结了婚的人了,就要和别人保持距离,不然别人要说闲话的。”   虽然不知道打个招呼怎么就会被说闲话,但看苏梅的样子,周建林还是勉强点了头。   百货商店里,苏梅正拉着周建林买东西,周建林在后面默默给她付钱拎东西,看着售货员艳羡的目光,她得意极了,以后还会有更多人羡慕她。   “建林……”   苏梅转身正要和周建林说话,忽然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她一下怔住了。   *   周五,借着每周一次座谈会的时间,苏葵给班上同学讲了讲她在京城的见闻。   说起京城的建筑交通,说起京大的环境和学习氛围,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都在这里求学,他们享受着最好的教育,碰撞出知识的火花,谈论着国家的发展,是未来不可或缺的栋梁。   她的语言十分有煽动力,这时候许多人都没有去过京城,听得十分向往,好几人当场发誓说一定要考上大学,就是考不上京大,也要考到京城的大学去!   苏葵又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再坚持一个多月,他们以后就是光荣的大学生了!   听了她画的大饼,同学们听得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提起笔就干!   又纷纷呐喊起来:“班长,时间不够用啊!”   只怪他们从前太懒散,不,是怪他们没有早点发现班长这个天才。   现在努力奋起直追,反而感到越来越紧迫。   学习就是这样,越学越觉得自己渺小,越能看到自己和优秀的人差距有多大。   “时间不够?”这个苏葵早就想好了,“那就把周六周天也一起利用起来。”   “什么?”   李卫民咽了咽口水:“班长,你是说周末两天……也要上课?”   “不是上课,是复习。”   苏葵告诉他们,在家复习的效果远远不如学校,大家在一起突击,才有这种学习氛围。   李卫民原以为没多少人同意,谁知道他完全低估了这群人。   “太好了!我正愁时间不够!”   “我在家就是学不好,还是在学校跟学习小组一起学有效率。”   “一周多两天,到高考我能多好多天复习!”   “我一定能考上大学!”   “跟着班长走就是不会错!”   疯了疯了,都疯了。   没一个反对的,恨不得都扎根在学校里。   “你们怎么不干脆裹个被子睡在这里算了?”李卫民忍不住吐槽。   有人一听眼睛就亮了:“好主意啊!”   这要是睡在学校,连路上的功夫都省了,醒了直接干!   还是苏葵制止了这种疯狂的想法,告诉他们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并提出了一个方案。   于是他们定下星期一到星期五正常上课,当然现在的上课也是复习。星期六也来学校自习,星期天早上来一次周考,多掌握考试的感觉。   学校老师听说了这件事,被他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孩子们这么努力好学,他们当老师怎么能不支持,所有老师当场说他们也不放假了,来学校里陪着同学们到高考。   贺县高中的事情当然瞒不过其他学校,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被震惊了。   这就是人家考第一的原因吗?太卷了,太卷了!   目前他们已经把贺县高中布置的考场照着办了一个,又把他们的高考倒计时和横幅标语也抄了回去,学生们还没适应呢,现在又出了个周末复习考试的策略,这还要抄吗?   *   苏葵还不知道几个学校纠结抄不抄作业的事,这周周六她没有参加复习,而是准备回家一趟,告诉秦晓兰三模以前她都不打算回家了。   她先是早早地去了食品店排队,才赶在最后几个买到了一块肉,这时候大家都捡着肥肉买,到她的时候几乎都是瘦肉了。苏葵也不嫌弃,买了那块多瘦少肥的肉,添了五毛钱,师傅还给她多搭了一块猪大骨。   回来的路上经过粮站,发现好多人都在排队领粮食,念叨着听说最近到处收成都不好,幸好他们有城镇户口直接国家分配,赶紧把这个月粮食领到心里才踏实。   苏葵收敛起心思,又去了一趟百货商店,给家里买了些红糖鸡蛋,去了刚好听见两个售货员正在谈论一件事,说前些天一个女人正在这儿买东西,好好的忽然就一头栽下去了,把她男人和他们商店的负责人都给吓坏了。   “最后咋了?”   “送医院去了,我也不知道。”   苏葵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把东西放好,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远远的,看见一群人走在路上,看见她骑车经过喊了一声:“同志——”   苏葵骑车近了一看,他们一行四人,穿的衣服虽然不新,但也体面周正,前面两人一前一后站立,后面两人明显是跟着他们的。   苏葵一看,巧了,有一人她认识。   “小同志,请问一下,清河大队是往这里走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7 20:58:05~2022-03-28 11:4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所畏惧谓 10瓶;北极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是, 我就是清河大队的。”   为首的一人年纪有些大,人也挺和蔼:“小同志,我们现在就要去清河大队, 能给我们带个路吗?”   忽然, 他旁边那人看了苏葵好几眼, 说道:“我看这位小同志有些眼熟,你是——苏葵?”   “您认识我?”   赵东方笑道:“苏葵同学, 我经常听我家慧娟提起你啊, 之前在报纸上, 我还看过你的照片,现在你可是咱们县城里的名人,大概没人不认识你了。”   苏葵道:“原来是赵叔叔。”   赵慧娟从未提过她的家庭, 苏葵也没见过。不过另一人身份确认了,赵东方的身份也好猜。   “这位小同志还上过报纸?”方才那人有些感兴趣。   赵东方对他的态度有些尊敬,听他问就说道:“这位苏葵同学特别优秀,上次考试考了咱们市里的第一, 还去市里接受过表彰,上过咱们省城的报纸呢!”   就连班上同学都让她带着一起进步,他女儿赵慧娟不也是?   之前一直慧娟变成那样, 他们两口子心里别提有多着急,后来竟然走出来了,说是苏葵同学开导了她, 要跟着班长进步。他这心里是非常感激这个同学的。   “全市第一, 上过省城的报纸,是提出联考的那个学生吗?”那人思索了一下, “我好像有些印象。”   却听苏葵笑道:“向书记, 您不记得我了?”   “你知道我?”向书记惊讶了。   “上次在杨市, 和您有过一面之缘。”苏葵说,“就是威尔顿公司来杨市谈瓷器出口的时候,我在现场当翻译,当时您是和李司长一起到的。”   向书记想起来了,那会儿是说找了个临时翻译,他也多看了几眼,只是他后来提前走了,没怎么相处,时间久了就忘了。   “原来是你这个小同志啊!”苏葵一说他就记起来了,向书记笑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等等?   “你还是个学生?”向书记想起刚才赵东方说的,“这次提出杨市联考的也是你?”   “书记,我还在读高三。”苏葵谦虚地说,“联考我只是提了一点建议。”   向书记是真的惊叹了。   一个是那天临时找来的翻译,一个提出了杨市联考试点的学生,两个人他都关注过,谁知道这两个竟然是同一个人!   “东方同志啊,你说得对,这位小同志她是特别了不得!”   赵东方早就惊住了:“你们认识?”   苏葵竟然跟书记认识?   “这位小同志当时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向书记这会儿很高兴,说起那天的事情来,直把赵东方听得恍恍惚惚。   这事儿,怎么没听慧娟说起过呢?   “没想到说来说去,大家竟然都是认识的人。”向书记感叹完,对苏葵道,“苏葵同学,既然你家在这里,那就麻烦你给我们带个路了。”   赵东方也记得正事:“对,我们去清河大队有些事要办。”   苏葵当然是同意了,带着两位领导和跟着的两位秘书往清河大队去,见几人都是走路,她没问什么,也推着自行车走。   路上,向书记跟她攀谈。   “苏葵同志,你们大队的大队长是谁,平时对大队里的人怎么样啊?”   “大队长是我二叔,至于为人的话我也不避嫌说一句,他确实十分公正。”   听到她直爽的话,向书记笑了笑,又问她:   “大队里收成怎么样,家里人的生活还好吧?”   苏葵忽然说:“向书记,你们去清河大队是为了调查粮食减产的事情吧?”   一句话把向书记几个惊住半天。   “您是调查下面有没有虚报瞒报?”所以这么低调地过来。   “你这小同志——”简直要成精了!   当然这话不合时宜,向书记没有说出来。   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向书记说,今年开始,全国大面积出现干旱,好些地方受到影响,导致粮食减产,结果有些地方报上来的还是高产,根本不知道底下人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接到上级首长的命令,组成几个调查组,分别前往下面的农村调查。   本来是没打算暴露身份的,他们连车都没开,谁知道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还会碰到认识他的人,还是个聪明得过分的女娃!   看到几人复杂的表情,苏葵笑道:“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您想要知道什么,也可以问我。”   *   此时,周家。   “小梅,今天觉得怎么样?”周建林给她端来一碗红糖鸡蛋来,目露关心。   “建林,我没事。”她露出喜悦的笑,“孩子也很好。”   苏梅坐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想到自己怀孕了,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喜悦,她终于和这个男人有了真正的牵绊,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   “那天,你看见了……”他隐约记得苏梅往一个方向看后,呼吸急促,然后就栽倒下去。   “没有!”苏梅飞快否认,见自己太急切,又放缓语气,“就是人太多了,我身体就不舒服,我现在没事了。”   周建林坐在她床边,摸摸她的额头:“没事就好,医生说你情绪受到影响才晕倒,那以后还是少往人多的地方去。”   虽然有些奇怪,但怀孕的人体质确实差,他相信了苏梅的说法。   苏梅扯出一个笑,掩住心里的翻滚的情绪。不,不是因为什么人多,而是因为她看见了那个人。   梁锋!   她上辈子嫁的那个人!害了她一辈子的人!   嫁给周建林以后,生活就此稳定,她整天沉溺在未来会跟着他变得如何有权势的幻想里,竟然有些遗忘了这个人。   没想到今天骤然见到,一时那些被背叛,被打骂,被那两个狗男女折磨,凄苦一生的痛苦回忆瞬间涌入,她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又因为怀孕的关系,所以就晕了过去。   梁锋!上辈子被他害得那么惨,这辈子怎么能放过他?   苏梅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   对,她发过誓的,她一定要那个男人遭到报应!   周建林不知道苏梅此时在想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小梅,我又要走了,这孩子……”   说实在,这就是他不想再要孩子的原因,他这次的假期不多,解决了大娃上学的事情,又因为苏梅怀孕陪了她几天,他要归队了。   家里面所有的一切,就要交给苏梅了。   苏梅也从复仇的思绪里抽离出来,周建林要走了?   他的假期不多,一年才能回来几次,这次走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是怀孕了思绪有些敏感,她竟然控制不住掉眼泪:“建林,我什么才能跟你一起去随军……”   “大概还要几年。”周建林替她擦眼泪,眼里的愧疚几乎达到顶点:“小梅,这家里辛苦你了。”   苏梅从没觉得这五年的时间是那样长,等五年后,她在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周建林他在部队里会变心吗?   她拉着周建林要一个保证,叫他绝不许看别的女人一眼,必须和所有异性保持距离。   周建林体谅她,全都答应,安慰她绝不会忘了她和孩子。   苏梅放下心来,对,她还有孩子,这才是她最大的保障。   她又提到:“建林,我想你陪我回家一趟。”   现在她怀孕了,难道爸还能忍心把她赶出去吗?   *   苏葵带着几位领导往清河大队去,他们没有打算进大队,而是要去地里看看。   路上还是能碰到几个人的,他们看见苏葵十分热情。   “葵花回来啦?”   “还喊葵花,人家是写文章的,大作家!那得喊老师。”   “喊老师怪怪的……”   “人家文化人都喊她老师!”   苏葵连忙告诉他们,她不是什么老师,喊她名字就行。   问起旁边人是谁,看着像城里人,苏葵说他们几个才是老师,来咱们这里取材的。大家只是更加羡慕地看着苏葵。   等人走了,向书记问:“苏葵同志,你还会写文章?”   “只是随手写过几篇。”   向书记笑:“你随口一提就是联考那样的大事,现在你这个随手一写怕是不简单吧?”   乡亲们说的话他可都听见了。   苏葵只好说起自己在报纸上发表了几篇文章,向书记来了兴趣,这些有名的报刊他也是听说过的,于是说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看看她写的文章。   他们去的地方是年后点了花生的那片地,有几个人安排在这里给花生浇水。   向书记几人走过去,他十分随和,蹲下跟人攀谈起来。   “同志,今年花生的收成怎么样?”   那人就是队里的张叔,张大婶子她男人。也是认识苏葵的,苏葵就说这是别的学校来的老师,人家为了写文章来乡间取材的。   “写文章!和葵花一样啊!”张叔一拍手,顿时来了兴趣,感叹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写个文章居然还要来地里看。   不过说起地里的情况,张叔就是叹气:“今年天不好啊,地里干得很,指望不上老天爷,我们这只有天天守着。”   向书记问起产量大概减少了多少,他也老实说了,比去年差,不过他们贺县这个地方,依山傍水,地理位置优越,倒不至于绝收。   但其他地方真就不一定了。   “那大队的领导有没有说过要多报点产量上去?”   “没有没有!”张叔否认,“咱全福队长是个负责的,那该多少就多少,咱队里就这么多,要报多了上哪儿拿去?”   “二牛,你又在那儿偷懒!”那边,一个人指着另一个人在骂,“大家都在干活,你在那儿蹲着,吃饭的时候你倒积极!”   二牛可不服:“我干多少关你什么事!我吃我自己的饭,你管不着!”   “啥叫你的,你吃的那是大家的!没我们种粮食,你吃个屁!”   “那粮食是分配的,我该得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行,那大家都像你一样别干了,我看粮食从哪儿变出来!”   早看不过去的几人跟他吵了起来。   “又来了又来了。”张叔看不过去,“要我说,就该多劳多得,干多干少吃一样的饭,那不是闹吗?”   他又跟向书记说,好在他们大队长管得好,大部分人还是勤劳的。   这会儿到吃中饭的时候,张叔让他们一起去食堂。   向书记当然不想去吃乡亲们的粮食,他向来生活简朴,他们自己带了吃的。   苏葵却说:“饭可以不吃,但我建议您去看看。”   向书记同意了。   大队有两个公共食堂,之前修起来的时候,花了很多功夫。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就在大队长苏全福家旁边,苏葵他们平时就在这里吃饭。   食堂很大,桌椅摆在大堂里,是家家户户交上来的,锅碗瓢盆也全是交上来的。   还显得有些新的墙上刷着“吃饭不花钱,努力搞生产”的标语。   刚开起来的时候,那是顿顿吃好喝好,有大肉有馒头,大家是敞开了肚皮吃。   现在不让自己种菜,也不让养鸡鸭猪,这个吃法很快就供应不上了,大队里这么多人,食堂只好经常做些野菜糊糊玉米馍,以前那种情况是不存在了。   刚才地里吵架的几个也在,二牛干活偷懒大家都知道,可打饭的也不能不给他打,黑着一张脸,其他人也嘀嘀咕咕,说现在都吃不饱,凭什么还要把饭给不干活的人吃。   苏葵等人一进去,那是所有人都看过来。   苏家人也在食堂里,之前就听人说看见小葵带着几个城里人回来了,说人家是老师,葵花给人领着路。   直到现在苏家人才看见这几个人。   秦晓兰小心翼翼地问:“小葵啊,这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啊?”   苏葵只说这是别的学校的老师,来这里有点事要办。   知道这是苏葵的家人,向书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秦晓兰结结巴巴,李桂珍和苏爱国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时候大家对文化人是非常尊敬的,见苏葵能跟人自在谈话,苏爱国和李桂珍都有些敬畏,更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妹子好像确实很厉害。   周围人听见了,也拿羡慕敬畏的的眼神看着他们,大家甚至主动让他们坐在一桌,都不敢靠过去的。   向书记几人自己带了馒头,苏葵说就请食堂的同志给他们热一热。   一听葵花说这几个是老师,做饭的师傅瞬间就升起了敬意,赶紧去热了还给端了碗汤。   看着苏葵碗里的掺着野菜的玉米馍,向书记忽然就吃不下了。   “苏葵同志,来,我们换一下。让我也尝尝你们食堂的手艺。”   苏葵知道他的好意,笑道:“以前的生活艰苦,您肯定也吃过这样的东西,就不用换了。况且咱们现在能吃上这些,已经算好了。”   是啊,向书记心里叹气。他们已经走访了好几处地方,清河大队这里已经算是好的了,可大家还是过成这样。   最终,他仍旧没办法安心吃下,跟几个孩子换了,赵东方几个自然也是。   那些孩子之前还不敢接,还是苏葵接给他们了。几个大人都感叹:“人家这就是文化人啊!”   葵花认识的文化人能差吗?   等吃完饭,向书记提出要去见一见苏全福。   现在已经了解了大致的情况,知道清河大队是个好的,他想要跟大队长了解更多的情况。   苏葵明白他的意思,让秦晓兰先把她的车推回去,还有她买的东西也带回去。   “向书记!”   苏葵几人刚刚走出食堂大门口,一道震惊的声音就传来。   向书记几人本来没有打算暴露身份,除了苏葵,只打算让苏全福知道,没想到这会儿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直接喊出来。   这会儿大家全都愣住了。   啥书记?   苏梅现在才是震惊不已,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看到省里的书记?   她是没见过这个人,可她上辈子经常在电视里看到啊,她能不熟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苏葵在一起?   “这位同志,你是?”向书记完全不记得这么个人。   “您真的是向书记?”   周建林这会儿是陪她回家的,问:“小梅,怎么了?什么书记?”   “就是咱们省里的书记啊!向书记!”   周建林愣住了,周围人也愣住了。   苏梅说这人是谁,他们省里的书记?   向书记等人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不过既然认出来了,他就说:“我是向天。这位女同志,你认识我?”   “你怎么会认识书记?”周建林也问,苏梅她从来也没去过省里才对。   “我、我是、我是报纸上看到的!”苏梅这会儿反应过来,“对对,我在报纸上看到过您。”   即便被指出来,向书记也没有生气,之前不说出来也是怕乡亲们劳师动众。   既然大家知道了,向书记就让秘书留在这里跟乡亲们解释一下情况,他和赵东方一起去苏全福家。   苏梅问:“向书记,您要找大队长?”   向书记笑道:“是啊,我想和苏全福同志了解一些情况。”   “大队长就是我爸,我带您去!”   周建林不懂苏梅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积极。   “苏葵同志,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苏葵看着苏梅若有所思。   食堂离苏全福家不远,走在路上,听见向书记竟然和苏葵一路交谈,苏梅想要插话,却不知道怎么插进去。   她听向书记说:“像清河大队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我们得想办法改善这种情况啊。”   苏梅眼睛一亮,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正想插话进这个话题,苏葵却说:“目前马上可以实行的办法就有一个。” 第39章   向书记来了兴趣, 正要开口,苏梅忽然说:“向书记,到了。”   她又加了一句:“我爸是大队长, 清河大队的事情他最清楚。”   苏葵能有什么好主意?   向书记几人都看向她。周建林也看向她, 微微有些皱眉。   苏梅不由去看苏葵, 苏葵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似的,只有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对向书记道:“书记, 既然到了, 我们先进去吧。”   苏梅被她的眼神弄得心里有些咯噔。   向书记笑了笑:“那就先去见苏全福同志。”   苏全福见到苏梅,还没来得及说让她走,苏梅就主动迎上去:“爸, 省里的书记来咱们家了!”   什么?省里的领导?   赵东方率先走上前去,跟愣住的苏全福打招呼:“是苏全福同志吧?”   “赵县长?”这人苏全福就认识了,以前他和公社书记一起去县里开会的时候见过人。   “是我,苏同志,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省里的向天书记。”赵东方解释道,“这次我们是接到上级领导的指令, 来下面农村做一个考察,现在是来和你了解一些情况。”   向书记跟他握手,笑道:“苏全福同志, 就麻烦你了。”   “向书记。”苏全福没见过省里的领导, 一时有些激动,握着他的手正色道, “您要了解什么只管说。”   听见领导说是苏葵给他们领的路, 苏全福直夸苏葵是好孩子, 听得苏梅不忿,领个路而已就好孩子了?   谁知道向书记也开始夸苏葵:“这位小同志确实是优秀的人才,学习成绩优异,个人能力强,是学生们学习的好榜样啊!”   赵东方也笑:“苏葵同学不仅是成绩好,还特别乐于奉献,我们贺县高中的进步,离不开苏葵同学的帮助,这种品质是值得嘉奖的!”   见两位领导居然都这样说,苏全福听得比他自己受夸奖还激动,说苏葵这个孩子就是认真努力又勤奋,自学成才不说,还能给人京城大学写文章!   几人竟就着苏葵夸了起来,还是苏葵说:“几位领导,你们要是再夸我,我就要不好意思了。”   苏梅也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赶紧喊了声:“爸。”   看见苏梅两口子,好歹惦记着是在领导面前,苏全福没给她脸色看,只让他们先回去,又对向书记说进屋跟他汇报工作。   苏梅赶紧道:“爸,我怀孕了。”   什么?苏全福一时被这个消息震到。   “爸,是我让建林带我回来看看你的。”苏梅趁机叹了口气:“他马上就要回部队了,我又还不能跟他随军……”   她故意加重了“部队”“随军”几个字,向书记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说:“苏葵同志就留在这里吧。”   苏梅傻眼了。   周建林摇摇头,上前对苏全福说:“爸,那我和小梅就先回去了,以后我不在家,小梅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苏梅很不甘愿,恨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周建林离开,她心里有些懊恼,是不是刚才太急切了,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梅花,领导真来你们家了?”   “真是省里的领导?”   “大领导来咱们这儿干啥呢?”   刚才直到向书记离开,清河大队的人都是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现在人家秘书跟他们解释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都跑到苏全福家门口来看热闹。   苏梅挺直了腰板,正要说什么,周建林应付了两句说领导的事情可以问秘书,然后直接把想要表现的苏梅带走了。   *   “小梅,你这是做什么?”周建林不理解,苏梅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   苏梅被带走还有些不痛快,他知道那是谁吗?   “建林,那可是省里书记啊!”甚至她记得以后他还去了京城,那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比以前的周建林也是不差的!   苏梅确实有些激动,不过她尽量克制住,告诉周建林:“你应该抓紧机会,在他面前留下好印象!”   只要结识了他,对周建林将来是有好处的!   她已经受够了在家待着和一老三小吵闹的日子了,她巴不得周建林早日升官带她一起走,真要按照原来的轨迹,她还要等五年!   要想早点达成这个成就,必须有一个契机,现在不就是机会吗?   “难道你不想早点升职带我走吗?”   周建林皱眉:“小梅,部队不是你想的那样。况且我们也不是一个体系的。”   “军.政不分家。有这样的领导赏识你,以后有升职机会的话,你的上级难道不会优先考虑你吗?”   “小梅!这是投机取巧!是在走歪路!”周建林很严肃,“部队升职从来不靠任何关系!”   “什么走歪路,只是在别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而已,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给自己多一条路不好吗?”   周建林也太死脑筋了,她也没让他去贿赂,只是让他好好表现!   “好了小梅,不要再说了,我绝不会做这种事。”顾忌着她还怀孕,周建林克制着情绪,“而且领导的事情我们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就是帮不上也要拿出态度。”苏梅说,“他们刚才不是说来看清河大队的情况吗,我看了最近的报纸,说最近气温反常,好多地方都受到影响。”   “你可以告诉他,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大的灾害,让领导早做准备。”   苏梅对于当年的事情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贺县还算好,听说其他地方确实受灾严重,今年不过刚刚开始。   “小梅,你想得太简单了。”周建林摇头,“你都能注意到的事情,领导们早就已经知道了,主要是要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   他忽然想到了苏葵。   办法?苏梅也想到了苏葵。   她是没办法解决,难道苏葵就有吗?   想起以前苏葵看她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   这边,向书记听了苏全福汇报今年清河大队农作物的生产情况,他是大队长,又认真负责,讲的东西更加详细。   苏全福感叹:“天气不好,粮食一减产,大家就更吃不饱了……”   向书记还惦记着苏葵刚才说的办法,这会儿就直接问:“苏葵同志,你刚才说有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   苏葵道:“抗击天灾需要长时,解决吃饭问题却就在眼下。”   “你说的办法是?”   “解散公共食堂。”   解散公共食堂?   向书记惊了一下。   “书记,您也看到了,目前的公共食堂存在一些很大的问题。”   这就是她玩让向书记去食堂亲自看看的原因了。   “大家都吃大锅饭,干多干少一个样,久而久之,大家失去了劳动积极性。”苏葵继续道,“所有东西全部上交到食堂,然而仅靠食堂根本无法供养这么多人,一遇到天灾就会受到巨大的冲击。”   向书记陷入了思考:“东方同志,全福同志,你们怎么看?”   苏全福对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书记,小葵说的是对的,现在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苏全福着重讲了一些现在食堂里的情况,他们的食堂已经办的算成功了,但依然存在这种多吃多占的情况。   赵东方先是诧异地看了苏葵一眼,然后道:“下面的公社大队都有人反应过这种情况。”   不过现在全国各地都这样,大家也就这样过了,平时的不满在粮食减产后更是达到顶峰。   苏葵说:“书记,您也看得出,现在的状况不太好,以后可能还会更差,必须早做准备。”   就像周建林说的那样,他们站在领导这个位置,知道的东西更加多,他们要思考的就是如何早做准备。   “苏葵同志,说说你的看法。”   “解散后,将粮食分配到各家,锅碗等上交的东西也发还各家,多劳多得,让大家为自己的粮食打算。”   而且既然是自己的,积极性就上来了,还会为了不挨饿一家人精打细算,不会再出现觉得不公平的情况。   这样确实是个办法,可向书记又说:“就算如此,恐怕粮食依旧不够。”   只能说最大程度上达到公平,节约粮食了。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苏葵说,“以前是食堂统一种菜,统一养猪,解散后,可以重新把自留地划给大家,把菜种起来,把猪和鸡鸭养起来,最大程度上保证能够养活全家人。”   “这是个好办法!”苏全福率先说,“书记,现在这种情况,让大家各管各家,才是最好的办法。”   “上面统一协调,下面自给自足。”赵东方想了想说,“书记,可行。”   向书记当然不会看不到这个办法的好处,明显他已经动心了。   “苏葵同志,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实行公共食堂,贸然要改的话恐怕不行……”   牵涉的事情太大,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向书记,非常时行非常事。”苏葵忽然说。   “怎么说?”   “您忘了联考的事情了?”苏葵笑道,“没办法改变所有地方,难道还没办法试验一个地方吗?”   “你是说……”   苏葵直接道:“既然能在杨市举行联考试点,那么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也举行一次试点呢?”   向书记的眼神亮了。   “苏葵同志!”他一时难以自持地站起来,甚至拍了拍苏葵的肩膀,“好同志!好主意!”   苏全福和赵东方也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她。苏葵却依旧淡然的笑:“书记,或许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试点的问题?”   向书记一连说了几个好,便和几人说起,期间他不会忘了问苏葵的意见。   最后,暂时提出一个方案,解散公共食堂先从清河大队开始试点,再扩散到和平公社此事和贺县,以观后效。   赵东方跟进,苏全福配合。而苏葵——   向书记看着她,开玩笑地说:“苏葵同志,将来有没有兴趣到政府部门工作?”   苏葵笑了笑:“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向书记眼睛一亮,那是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人带走,不过孩子还小,以后还有机会。   向书记还要走访几个地方,这件事也不是说做就做的,他要拿出行之有效的方案,先向上级首长报告。   “苏葵同志,到时候如果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得再麻烦你。”   苏葵当然说如果有需要,她一定义不容辞。   临走前,苏葵顺便向赵东方问起何春红的情况,听说这件事是移交县里审批了。   赵东方确实知道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当事人居然就是眼前这个人。   “已经判了,她要去农场劳改五年。”   *   苏葵几人一出门,那是受到了十二万分的关注,众人就看见她跟着那个什么书记站在一起,几个人里就她一个小女娃!   人家书记还跟她握手,跟她说话!   说什么来着,他们好像听见了什么“优秀的同志”“帮了我们的大忙”“以后还要麻烦苏葵同志”……   书记在夸葵花啊!   娘咧,葵花这是做了什么厉害的事,居然连书记都夸她!她还一点不紧张跟人说话!   这就是文化人吗?   大家送走了满面笑容的书记,又敬畏地目送苏葵走回家去。连苏爱国和李桂珍都跟着在她身后,不敢靠近她三步内。   苏梅站在人群里脸色难看,无论怎么说周建林都一动不动,不肯挣表现,你看那个苏葵,风头都让她出尽了!   “小葵,你咋认识书记啊?”李桂珍现在是问话都小心翼翼的,好像苏葵是什么大人物一样。   连苏葵坐着她都不敢坐下了。   “我认识的人可多了。”苏葵不紧不慢道,“比如什么书记,市长,县长,哦,对了,还有人家公安局的局长——”   乖乖,李桂珍被这些名头给吓得不轻,尤其是什么公安局的局长,没看那何春红就是被公安抓走了吗?   苏葵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告诉她何春红判了五年劳改。听得李桂珍和苏爱国都直咽口水。   完了,想起以前她干的那些事,这小姑子不会哪天让人来把她给抓走吧?   李桂珍连忙保证:“小葵,啊不,妹子,我亲妹子!以后这家里全都听你的,你让我干啥就干啥!”   就是别抓她去劳改!   “对对,小葵,咱家里都听你的!”苏爱国也说,反正他平时也没什么主见,小妹厉害就听她的。   苏葵很满意这个效果,却告诉他们,她对他们以前的行为确实非常不满意。吓得两人马上说改。   “说改我就信了?必须有一个考察期。”苏葵说,让秦晓兰来监督他们,改掉以前所有懒散的坏习惯,别整天盯着妈的钱,盯着东家长西家短,好好劳动,争做劳模。   她要定期抽查询问,看他们在家里的表现再做决定。   “要是让我发现有人没听……”   她故意留白,这才更加吓人。   两人连连点头,秦晓兰好像也被苏葵说的吓到,保证爱国和桂珍一定会改的。   *   苏葵回去的时候经过了邮局,想起李大爷求她的事,苏葵在课堂上就关注起了李卫民来。   他上课看似和大家一样努力,拿着笔写个不停,实际上根本就没过脑子,熬到下课一把扔了笔跟人说话。   就听他在说:“你们看见高一那个神童了吗?才十岁,居然就能来上高中的课,简直比咱们班长还厉害!”   班上下课好多人也在学习,挺安静的,他一说大家都听见了。本来没空搭理的,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比咱们班长还厉害?不可能!”   “班长考了全市第一,他能吗?”   李卫民不服:“那人家年纪还小啊!”   刘建立刻反驳他:“年纪小又怎么样,班长能考第一,能说外语,还能写文章,没人比我们班长厉害!”   “没错。”一向沉默的赵慧娟也不沉默了,“班长还带着全班同学一起进步,帮了我们这么多,李卫民你没良心。”   “对!没良心!”   群情激奋,李卫民懵了,他怎么就没良心了?不是,他就顺口感叹一下而已啊!   他们这群“班长吹”也太无脑了吧。   他忍不住对事件主人公说:“班长,那人家确实厉害……”   “李卫民,那个厉害的人是你吗?”   苏葵一句话,李卫民忽然就怔住了。   “班上的同学也很厉害,只是你没有发现。”   李卫民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所有人都拿着笔拿着书,要么做题,要么小声讨论,除了他刚刚引出来的话题,一点玩闹的话题都没有!   就连那几个人怼完他也继续埋下头做题,整个班上只有他格格不入。   他忽然有些茫然。   “苏葵,你说我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   他忽然问,不会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考不上大学吧?   “对,没错,到时候就只有你考不上大学。”   李卫民没发现他竟然把心里话问了出来,更难相信苏葵竟然会这么打击他。   “班长!?”   她不是一直都是鼓励别人的吗?   “对,你没听错,整个班上就只有你一个考不上。到时候大家都去上大学领补助,将来还能分配工作,这辈子稳了。而你就待在家里啃老,顺便丢你爸妈的脸。”   李卫民彻底震惊了。   这是苏葵说出来的话?!   这当然是苏葵说的话,对李卫民,只有这种方法最有效。   果然,他慌了。   “班长!救我!”他差点给苏葵跪下。   他这会儿聪明了一回:“班长,你一定有办法!”   “地狱训练干不干?”   苏葵露出一个自以为温柔,但李卫民看来十分可怕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一些疑问的解答   1.成绩差并不是bug。考上大学就有补助,但女主就是因为努力了但仍旧考不上,才顺势放弃不挣扎了,要是她成绩好根本不可能退学。而已经是最后一学期,校长怎么也不能因为人家是差生就干脆不管,他们不想让人留下遗憾,原主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即便考不上也想试试,只不过后来发生了没钱的事,干脆放弃了。   2.大陆当时有港商,更有很多人后来跑到港城去,其中有合法的,有非法的。   3.极品不分男女,男的也多,周家那几个就是,她哥哥舅舅其实也是,只是性格不一样   4.原主为什么选择周建林   其实你们忽略了周建林的条件,他是独生子,工资津贴高,又是部队的军官,在当时看来是绝对的好条件,就算当后妈也有人不在意,因为当时一户人家都养了很多孩子。原主没读大学的话,还是农村户口,能和周建林结婚其实大家是不会觉得不配的,而且两家离得近,能照顾家里,是原主当时结婚能找到的好对象了。   5.苏梅为什么重生还选择周建林   其实可以幻视如今的嫁豪门,这种人真的很多,非常合理。周建林上辈子是个大人物,苏梅上辈子读了大学,奋斗过,也不过是个小人物。而这辈子只要抱上这个金大腿,她将获得上辈子永远得不到的身份地位,而且周建林是急着回来找人照顾孩子的,她当然要马上抓住,生怕错过。   6.两人重生,女主还不怕?还张扬?   那个年代这时抓得很严,其实他们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看何春红的下场就知道了。而且大家都是重生的,说出来不是一起玩儿完?周平还想追妈火葬场,苏梅还想改变命运过好日子,他们两个都一定会捂得死死的不让人知道。   7.宝们,一定要记得,这是架空!很空!爽文!很爽!一切为剧情服务!不是真正的历史!不用考究!考究了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也都不存在!   8.怕你们哪天穿越了,再次强调,穿越后一定苟住!别浪!   9.能提出问题,说明大家都在认真看,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每条评论我都看了,感谢各位小天使,爱你们~   感谢在2022-03-28 20:59:12~2022-03-29 11:4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筒C平方 50瓶;挽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干!”   苏葵说的方法很简单, 也非常难。   现在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按部就班复习是绝对来不及,只有直接冲击重点。   于是苏葵给了他一个方案, 让他将自己之前整理的笔记抄下来, 每天只要还睁着眼就猛背, 所有难题通通放弃,只抓一切他能抓的分。   只要他能将这些重点掌握百分之八十, 高考掉个车尾问题不大。   当然这只是苏葵觉得问题不大, 李卫民已经被那些堆起来比他书还厚的笔记吓死了。   苏葵把手按在上面:“多背一条, 多考一分。这不是笔记,是你的未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震了一下。   *   六月二十日。   《小草青青》正式在报纸上完结。   故事的结局,李小草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医生, 一路攻克难关,救人治病,剧情精彩至极。她与革命伴侣一路相互扶持,情意动人至极。   她站在原来第一次离开的地方, 眼睛里有着光芒。她就是一株顽强的小草,永远屹立,永远青翠。   这样一部兼具了当代背景和后世创作方法的小说, 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六月二十一日,《文评报》率先发表文章,称这是一部“区别于时代的作品”。   【……在时代的基础上进行再创作, 在传统的基础上求创新, 没有经典而深刻的思想,却意外拥有了经典的口碑……】   这篇评论自然是徐奚年写的, 这次他没有批评苏葵, 也没有因为知道她年纪小而直接夸, 倒是从它为什么会受到人民大众的喜爱进行了分析。   王国梁也在《华都报》上发文,赞扬了这种在写作上的创新,说这是一部“充满情绪”的小说,作者不是用创作方法动人,而是以这种“反抗命运,顽强不屈,自立自强”的精神动人。   陆子光专门在《文学周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对《小草青青》创作影响的分析   这篇文章从小说的思想分析出发,谈到了它目前在社会上产生的影响,给人们的思想带来了哪些转变,说明其完全考虑到了当下人民的精神需求,做到了寓教于乐。   可以说,这篇文章非常有水平地将小说夸了一通,甚至不夸张地说,直接抬高了这篇小说在文学上的地位,让它成为了一个时代的标杆。   《小草青青》彻底火了!   苏葵不仅收到了《六月》给她寄来的剩余稿费,还收到了顺便给她寄来的读者来信。   很多人不知道苏葵是谁,没有她的地址,就将信寄给了《六月》的编辑部,这个时候能写信寄信的人家里条件已经算不错了,应该很少才对。可就是这样,他们仍然一天能收到好几封信件。还有沪市那边的人,直接到编辑部问苏葵是谁,她在不在沪市,他们想见一见作者。   宋万章亲自写信给她,询问她要不要留一个可以寄信的地址,后续如果她出版了,应该还有更多人给她写信来。   苏葵想了想,留下了邮局的地址,总不能每次都让人再转手给她寄过来。   不过这篇小说能引起这么大的舆论,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她之前是没想到的。   她打开了读者来信。   来信没有批评她的,全都是在表达对《小草青青》的喜爱,对作者创作的认同,甚至大部分都是女同志写来的,表示从这篇小说上得到了非常多的启发,甚至给了她们前路的指引以及反抗的勇气。   所有来信苏葵都认真看了,但有一封信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苏葵同志:得读佳作,诚大幸矣……遇艰难险阻,尝读《青青》,深感吾等亦是小草一株,风中摇曳,大浪加身。却忆小草风雨挺立,青青翠翠,实有莫大启发……如此,盼你健康顺遂,佳作再续。】   文采斐然,情真意切,苏葵看完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   李卫民这几天已经快要疯了。   苏葵不仅给他一份厚厚的笔记,还顺便给他制定了一份堪称魔鬼计划的时间表。   对于李卫民这种懒散的自制力特别差的,不需要让他自己做计划,需要直接给他让他照着办。   这份计划没有别的,就是把他从每天早上六点到晚上睡觉十二点的这段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背书!背书!   背古文解释,背政史地重点,背数理化公式,背重点单词,一切要背的,苏葵已经给他规划好了,按照他能承受的最高级别。   并且她发动全班同学,告诉他们李卫民要上进,让大家帮忙。当然这个帮忙具体表现在——上课睡觉给他一巴掌拍醒,下课猛然给他来个提问让他回答,答不上就让他回去抄到记住,隔一天苏葵就让学习小组汇报学习成果对他公开处刑。   大家乐此不疲,十分愿意帮这个忙。并且发现这个互相抽问又是一个能检验自己的好方法!   班长真是太强了!她怎么知道那么多学习方法!   李卫民没见过机器人,却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现在每天脑子里都是背书背书,他过去两年背的书都没有这二十天背的多,连晚上做梦都是笔记笔记。   每当他受不了可怜兮兮地看着苏葵的时候,苏葵就会用那种“反正就你考不上”的眼神打击他。   李卫民退败。   他终于知道,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人真的能用几天时间就能背下一本书的重点。   *   就在李卫民煎熬于这种地狱模式时,全市迎来了第三次模拟考试。   这次三模考试是高考前最后一次考试,直接关乎学生的心态。市里非常重视,在上次联考的经验下,更严密地规范了考场秩序,务必做到给考生一个和高考完全类同的环境。   苏葵的复习从来没有停止过,即便有事也抽时间看书,保持一种学习的状态。   她目前已经进行到了第五轮复习,已经从“将书读厚”到“将书读薄”的这一步,将所有科目的大框架了然于心,接下来的三轮复习就是在此框架内做一些简单的补充。   可以说,到了这一步,就这个时代的高考难度而言,已经没有能难得住她的题了。   这一次,苏葵仍然是提前交卷。   和她一个考场的考生控制不住的手又是一抖。纷纷想起自家校长之前跟他们说的话,说人家那是天才,咱们不跟她比!不用管她!   这会儿学生们纷纷在心里呐喊——   校长啊,我们做不到啊!   就是知道她是个天才,我们也控制不住!这是来自学神大佬的碾压!   苏葵考完试没有离开,市里采纳了她的提议,提前交卷的考生不能离开,必须留在等待室等候,最大限度地保证考试公平。   当然,整个等待室只有她一个人,那里的老师一直看稀奇一样看着她。   考完试,她和其余人一起离开,其他学校的人都离她好几步以外,只有他们班的同学围在她旁边叽叽喳喳。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忽然,一辆小汽车往考场驶来,上面下来一个打扮周正的年轻人。   他直接走到苏葵面前:“苏葵同志,方市长让我来接你,向书记也在。”   是上次见过面的江秘书。   苏葵隐约知道是上次的事情有眉目了。   她对江秘书点头微笑:“麻烦你了。”   又让同学们跟校长说一声,到时候这边会安排她回家。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苏葵坐上了那辆他们没坐过的小汽车,远远驶去。   “班、班长她……”   “我是不是听见说市长要找咱班长了?”   “好像就是这样……”   所有人面面相觑。   *   江秘书带苏葵去的地方是市政府办公厅的办公室。   方市长和向书记看见她,都站起来跟她打招呼。方市长还说了声:“苏葵同志,你可算来了。”   看他们的表情,苏葵就猜到了。   她笑了笑:“看您二位的样子,是解散公共食堂的事情不顺利吗?”   “是啊。”向书记叹了口气,告诉她上级领导对这个方案持保留态度。   “我猜,您的提案是说为了更好地应对粮食减产,所以想要解散食堂?”   见向书记点头,苏葵继续说:“我还猜,领导还是想要办好这个食堂的,是想在现在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对不对?”   方市长听见都怔住了。   向书记惊讶过后,这会儿也缓缓露出一个笑,指着她道:“你这个小同志,什么都瞒不过你。”   上次查访回来后,他就自己这段时间所见,给上级领导提交了报告,并且提出为了不造成大的影响,也为了观察效果,所以提议先在清河大队举行试点,但领导对此却没有肯定的态度。   听完向书记的话,苏葵道:“也就是说,领导对于试点一事是很赞同的,但解散一事却牵涉过大,没有同意。”   向书记点头:“苏葵同志,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您提出的解散的理由不够。”苏葵直接道。   一听她说话就好像有门,向书记追问:“怎么说?”   “目前领导了解到粮食减产的事情,但却看中了食堂统筹组织的能力,认为这或许能更好地应对灾难。”苏葵说的话句句都在点子上。   “而食堂发展至今,已经存在着非常大的缺陷,这种缺陷远远盖住了它带来的好处,您必须要把这种情况说明。”   向书记思考了下:“你说的对。”   就是关于这个具体的缺陷……   他还正在想,苏葵就已经说道:“我建议,您亲自组织一个调查组,下到乡间,听取各级群众组织的意见,将这些意见进行汇总。最好再用数据的方式记录下目前存在的问题,再列举出有多少人愿意解散,这样比较有说服力。”   即便是已经被她震惊过无数次,两位领导这次仍然是难掩震惊地看着她。   “苏葵同志啊——”方市长说着就不知道怎么感叹了。   向书记就直接了:“苏葵同志,要不是你还要读大学,我是真想把你留下来当秘书。”   苏葵笑了笑:“您太抬举我了。”   向书记对这件事是真的放在了心上,又跟两人商量了一些细节,提出回去就组建调查组,尽快将这件事情落实。   *   这次,又是江秘书亲自把她送回贺县,临走前,江秘书看着她,那是一副欲言又止。   “江秘书,有事就说吧。”   其实江秘书特别想问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厉害,会学习,会考试,会翻译两种语言,这会儿她连政务也能掺一手!   不过他还是没问,只感叹道:“苏葵同志,你说我们以后不会是同事吧?”   而且说不定人家级别比他更高。这人比人就是气死人。他已经多大年纪了,可面前这个小同志还是个学生!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苏葵同志,你到底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   苏葵只是笑笑:“……也许是天赋?”   江秘书:“……”   告别了江秘书,苏葵回去的路上却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周平。   苏葵没让他看见自己,没想到一会儿竟然又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跟在周平身后。   苏梅。   苏葵上次回去听说她怀孕的事情了,她现在不待在家里竟然在县城里?   有意思。   不过和她没关系。   等他们走了,苏葵就回去了。   *   苏梅不紧不慢地跟在周平后面,今天她出现在县城,当然是为了梁锋的事情。   梁锋家就是贺县人,他爸是县里砖瓦厂的工人,妈是纺织厂的工人,梁锋后来就是顶了他父亲的班,在砖瓦厂上班。   苏梅就是来调查他的,她敢肯定,没结婚以前,梁锋这个人也一定有把柄,就是他没有,他家里……也有!   她今天摸到了砖瓦厂这里,借着打听亲戚的名义,问到了梁锋他爸目前的工作岗位,还有一些他平时的事迹。   问多了容易露馅儿,苏梅见好就收,正准备今天先到这儿,谁知道会在砖瓦厂附近看到周平的身影。   这里离县城高中有点远,周大娃怎么会在这儿?而且她还看见他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待在一起,那男人看着就不像个好人,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于是她悄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县城里,看见两人进了一家有点偏僻废旧的房屋。   苏梅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忽然一道声音出现。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周平竟然站在她背后!   苏梅吓了一跳。   “谁、谁跟着你了?”她辩解。   “从砖瓦厂那里,你一直就跟着我,”周平黑沉的目光炯炯,“我也看见你了。”   这话听得苏梅有些心惊肉跳,他看见自己了,为什么不说,要等她到这儿了才出来吓人!   “我看见你一个人在外面关心你一下怎么了?”她又问:“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呢?”   明明看见他们一起进去的,周平什么时候出来的她也不知道,那个人也没看见。   “他是不是在屋里,你为什么要跟这种人来往,你都跟他在说什么?”苏梅的语气充满对小辈的教训。   周平露出冷嘲:“你是我什么人,真把自己当长辈了?”   看到他那副冷漠的样子苏梅就来气:“我就是你的长辈!你爸娶回来的,我有资格管你们!”   她质问:“你今天去砖瓦厂做什么?”   周平直接反问:“那你去那里做什么?”   苏梅一下卡住,不知道怎么说。   看他又是冷嘲热讽的样子,苏梅怒道:“你管我去那儿做什么,我想做什么不关你的事!”   “那也不要管我的事!”周平也警告她,“无论你看到什么,都闭上你的嘴!”   苏梅一时被他沉沉的眼神和冷厉的语气镇住,竟不由后退一步。   明明还是个半大孩子,却莫名给她这种压迫,上辈子的周平,是这个样子吗?   苏梅记不清了,只记得上辈子有小道消息披露,说他曾经在道上待过,还差点连累了他父亲,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改了。   他不会是从这会儿开始就在接触坏人吧?想起这些,苏梅心里有些害怕,现在她还怀着孩子,不该这么冒险的,就是周平要干坏事,那也不关她的事啊!   “我、我先走了,我今天什么也没看见,对,我没看见……”   苏梅飞快地离开了,周平站在原地没动。   “那个女人看见我们了。”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不要做多余的事。”   *   苏葵没功夫关心那两人发生了什么事,今天,她收到了华国文学出版社给她寄来的一封信,信里告诉她《小草青青》正式出版发行,首印一万册。   当然,还有一张支票。   三千二百四十元。   上辈子这些钱或许还不到别人一个月工资,在这里却完完全全属于豪富,属于天价,相当于一个城镇职工十年的工资!   这时许多作家的稿酬都是成千上万,仅靠稿费就能养活全家人,苏葵由此也正式进入这个真正的“高薪阶层”。   三模考试成绩刚出来的那天,苏葵被叫到办公室,却不是因为她的成绩。   而是因为——京大来人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9 11:48:01~2022-03-29 20:4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采薇 5瓶;胖头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他们是京大中文系的两位老师。   一位是京大中文系的章玉清教授, 另一位竟然是京大中文系的系主任,沈廷方!   陈校长激动地介绍两人的身份,说他们是为了保送来的!   两位老师都十分和蔼, 说起苏葵写作上的事。目前, 她已经在一级报刊上发表了两篇文章, 又出版了一本长篇小说,社会反响剧烈, 并且得到了文化界的一致认同。   他们提出, 鉴于她目前在文学上取得的成就, 可以将她直接保送京大中文系。   办公室几位老师都在,这会儿全都激动地看着苏葵。   他们贺县高中就要出一位京大的学生了,还是保送!   章玉清笑道:“苏葵同学, 我们在京大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声了,几位老师可是一直盼着你的到来啊。”   沈廷方也笑:“学校的老师都是博才多学,以后到了京大,大家就可以多多交流学习了。”   的确如此, 自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后,包括清大、燕大、中大在内几所高校的中文系和新闻系都一同并入京城大学。   如今的京城大学中文系师资力量雄厚,拥有众多语言学家、文学史家、红学家、著名作家, 全都是一流的学者教授,众贤云集,群英荟萃, 可以说是华国高校的学术文化重镇。   能够进入这样的文化圣殿, 是所有文学人的梦想。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点头。   谁知苏葵却说:“抱歉, 老师, 可能要辜负你们的好意了, 我并不打算进中文系。”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两位老师也很惊讶:“你不打算读中文系?”   苏葵礼貌点头:“是的,老师。”   沈廷方定了定神,问道:“苏葵同学,那你想考什么?”   苏葵说:“老师,我想读外语。”   “读外语?”两位老师都愣住了,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他们还不知道苏葵会说外语的事,保送这件事是系里老师开会做的决定,陆子光当然也参与了,他知道苏葵会说外语,但根本不知道苏葵根本没打算读中文系啊!   这下两位老师都有些懵。   章玉清问:“苏葵同学,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这个时代的人均外语水平都不太好,明明可以读中文系直接保送,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沈廷方也劝:“苏葵同学,学外语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以你在文学上的成就,完全可以直接保送,可外语……”   课堂上教的那些东西对真正的语言来说都太浅了,或许这个孩子不明白学习语言的艰辛。   “沈主任,章教授,感谢你们为我考虑,但是我已经决定好了。”   知道两人的好意,苏葵解释道:“目前,我已经自学了英语和法语,先前在杨市时得遇李先河司长,他又为我找来一些其他语言的资料,目前我也正在学习当中。”   沈廷方问:“你说司长?”   “是的,是外交部国际经济司的司长李先河先生,之前我在杨市暂时担任翻译,和李司长有过一面之缘。”   又是当翻译,又是认识外交部李司长,沈廷方和章玉清对视,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哪一个。   他不由开口问陈校长:“苏葵同学还去担任过翻译?”   陈校长也惊呆了,他是知道苏葵给人当翻译去了,谁知道她还认识了外交部的领导!   “我已经和李司长约定,将来要学习语言。”苏葵再次道歉:“两位老师,非常抱歉,辜负了你们的好意。”   沈廷方这会儿缓过来,道:“苏葵同学,你这也太令人惊讶了。”   本以为她在文学上取得这样的成就已经是不凡了,许多老师都很欣赏她,不然也不会同意保送。谁知道她在学外语上天赋更强,连外交部的领导都要抢先定下。   章玉清叹气:“看来是我们来晚了一步。”   “就是可惜……”明明可以保送,现在要学外语的话,就只能参加高考了,也不知道高考会到哪个大学?   苏葵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老师,不可惜,我也是要考京大的。”   她还能考上京大?   这时,陈校长主动说:“苏葵同学可是我们市里的第一名,考上京大绝对没问题!”   陈校长说起这几次市里的联考,之前的二模,刚刚的三模,苏葵同学都是第一!   章玉清点头:“也对,既然你在外语上也有天赋,那我们还能在京大再见。”   沈廷方也收起了遗憾,笑道:“既然苏葵同学在两方面都有天赋,那完全可以一起学习嘛!到时候来我们中文系,老师们都是非常欢迎你的!”   苏葵笑着说一定去请教。   送别了两位老师,现在就是办公室的老师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个学生拒绝了京大中文系的保送,说要自己考!   关键是她确实考得上!   几位老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苏葵同学啊……”陈校长感叹着也没话了。   这个孩子到底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   而听到这个消息,班上同学全都惊呆了。   京大要保送班长!   班长还拒绝了!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这个他们努力到极致也考不上的学校竟然要保送学生!保送的学生还没去,她可以自己考!   一时间,大家看着苏葵的背影都觉得高大无比,就是这么大的事情,她仍然淡定地坐在那里,仿佛不是什么大事。   哦,他们问她她怎么说的来着?   “反正迟早都要进的。多个考试的功夫。”   多个考试?那可是高考!关乎别人一辈子命运的高考!让她说得跟去逛街似的。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连苏葵说要出去接个水的功夫,他们都觉得她脚下一定踩着祥云。   这时,赵慧娟忽然说:“班长都已经这么厉害了,每天都还在努力学习,京城大学说要保送她却说要自己考,这是为了什么?”   大家都疑惑地看着她,赵慧娟忽然站起来,得出一个结论,“这一定是为了陪着我们!”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李卫民弱弱开口:“班长不是为了学外语才不去的吗?”   “不,你不懂。”赵慧娟沉沉道,“班长的外语和文学都很好,选什么她都可以,为什么不保送中文系要参加高考?这当然是为了我们!”   赵慧娟掷地有声:“她答应过我们要带大家一起上大学,所以宁愿放弃这样的机会也要陪我们一起参加高考!这难道不是伟大的奉献精神吗?我们能辜负她的期望吗?”   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但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是啊,学什么都好的话,直接保送都不用竞争,现在却要为了他们留下考试,只因为答应过要带大家一起进步!   他们班长,真是太有奉献精神了!太感人了!   于是苏葵接个水的功夫回来,就看见班上一群人用几乎是泪眼汪汪的感动眼神看着她,并纷纷发誓一定会考上大学!   苏葵:???   *   从第一次寄信开始,苏葵就是贺县邮局的常客了。这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全都认识她。   因为苏葵,他们有幸收到了著名期刊知名大学发来的信件,看到了文化界各位名人跟她往来的场景,收到了几乎是属于天文数字的汇款,现在还接到了来自全国各地读者的来信!   现在大家看到她都不是以前那样随意讲话了,都带着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她,却又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苏葵!《小草青青》作者!火遍全国的长篇小说的作者!就在他们面前!   “苏、苏葵同志……”小杨看见偶像在面前,都有些说不出话来,最后红着脸道,“我看了您写的小说,非常精彩,非常好看,我特别喜欢!”   苏葵有些诧异,在这里还能碰见粉丝?   “杨同志,非常感谢你的喜欢和肯定。”苏葵笑道,“不过我年纪比你小,喊‘您’就不用了。”   李大爷在旁边笑出声来,小杨脸红着去取她这次的来信。   “苏葵同志啊,现在你可是成了所有年轻人的榜样了。”李大爷笑道。   谁能想到当初一个跟他买报纸的姑娘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呢?   不过这孩子是又能干又热心,想起之前求苏葵的事,李大爷就是一阵唏嘘,特别感激地说:“苏葵同志,我家卫民的事情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   这次三模考试,李卫民终于不再是垫底,看着那上面的排名,他自己都是恍惚的。   只是背了苏葵给他的重点,他竟然能上升那么多名?那照这样下去,他是不是——也能考上大学?   为此,他最近一改常态,主动猛背笔记,都不用人催了。   他们李家实在是太感谢苏葵了,李大爷差点就说让李卫民给她磕头了,这要是搁以前,就是传道授业的老师,还是能让他改变命运的老师,给老师磕个头有什么过分的?   还是苏葵赶紧制止,说使不得,现在不能搞这个。   可李大爷心里还惦记着,看怎么报答人家。   苏葵这次收到了李先河上次在京城说要给她找的书,是之前那几种语言的一些书目补充,几本原文著作和一些磁带,甚至还有几份笔记,是他朋友学语言时所记,十分珍贵。   最重要的是,他还给苏葵写了一封信。   苏葵一看就笑了,李先河在信里问她最近的语言学习得怎么样,大学准备选哪一门外语,千万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他在京城等着她。   看来他是知道京大老师找她保送的事情了。   这是生怕她被拐走了。   于是苏葵立刻给他回了一封信,表明自己的态度。   *   今天是七月四日,离高考还有十五天。   “啥!你说啥!”   “小葵,你、你说……”   苏爱国和李桂珍两口子听了苏葵的话都结巴了。   秦晓兰也震惊地看着她。   面对一家人震惊的面孔,苏葵淡定重复:“我说,我打算把我们家房子重新修过。”   这房子从他们爷爷奶奶那辈就在了,苏家也没钱修,现在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   苏葵从来的第一天就有这个念头,可修房子是大头,前几回挣的还要生活,并不够。一直到现在,她终于有了富余的钱来把这房子重新修一遍。   秦晓兰说:“小葵,这修房子要特别多钱……”   “妈,我有。”苏葵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豪气的话,“修多大,管够。”   苏爱国和李桂珍都咽了咽口水,娘咧,管够是多少钱?   小葵她到底挣了多少钱?   秦晓兰不问,这两人也不敢问,只说:“小葵,你说要怎么修?”   本来就是保证过的,以后他们都听小妹的话。而且修房子这是好事儿啊,他们心里一万个同意!   “我打算把房子全部重建,盖几间瓦房。”   “瓦房?”   现在大多数人家都是土墙垒起来的房子,大队里盖得起瓦房的那就没有几家,都是家庭条件好的。   现在,他们也能盖上瓦房了?   怎么觉得有点像在梦里呢。   而苏葵已经开始给他们分配任务,先去大队上提交建房报告,然后跟她一起去砖瓦厂谈好要拉多少砖瓦,再请泥瓦匠和大队里的乡亲们来帮忙,争取早点把房子建起来。   “小葵,这得花多少钱呢!”秦晓兰听着都觉得工程量大,“要不随便修一修……”   “妈,这房子是我为您建的,不能随便。”   听到这话,秦晓兰一下红了眼眶:“妈住哪儿都行,你挣钱也不容易……”   “您养我也不容易。”苏葵拍拍她的手,“我现在挣了钱,就该回报您了。”   见她仍然心疼,苏葵说:“妈,这也是我的家,我也要住的。”   对啊,小葵也要住在这里,那得修!   “小葵,那有我和你大哥的吗?”李桂珍忽然想起这个重要问题来。   她说是给妈修的,可没说让他们住啊!   苏爱国也看着她有点懵,妹子修的房子,当大哥的有理由住不?   “你们也想住瓦房?”   两人点头。   “拿什么来换?”   对啊,房子是小妹给的钱,两人要住就得交换,可他们啥也没有啊!   李桂珍忽然想起之前缝纫机的事,大喊:“我们拿劳力抵债!”   “小葵,我们可以干活儿,家里所有活儿都干!”   苏葵不说话,像是思索起来,两人紧张地看着她,等了许久她才答应道:“行,就劳力抵债。我还在读书,建房子的事,就交给你们看着了。”   苏爱国特别高兴,把胸脯拍得响:“小葵你放心读书,修房子的事情你放心,咱肯定修得好好的!”   小妹已经把钱出了,那他们干活儿就是应该的。   李桂珍也高兴:“对对,小葵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   毕竟这修的也是自己的房子啊,能不卖力吗?   *   大队的审批已经下来了,今天,苏葵和苏爱国一起去砖瓦厂下订单。给了钱之后她就直接回去,其余的事情就要苏爱国负责了。   贺县的这个砖瓦厂名叫国营长远砖瓦厂,坐落在贺县的东南角,建国后发展好几年,是远近闻名的大厂,周围都来这里拉货,特别紧俏,常常是刚生产出来就被人订走了。   “你是——苏葵同学吧?”   苏葵一见到厂长,人家竟然就把她认出来了。   看苏葵不知道,涂厂长笑着解释,说他家孩子就和苏葵一个班。   那孩子回去是天天把班长挂在嘴边,拿着苏葵跟市长握手的图指给家长看,说这就是他们班长,她被市里表彰了!上了省城的报纸!   这一来二去,苏葵不认识学生家长,但这家长们基本都认识她。这可是全县城的名人!   一听说苏葵是来订砖瓦的,涂厂长当场表示之前的都被订走了,只剩下一些不多,可以给他们拉走,下一批出来马上给她留意。   几人正在办公室里说话,忽然一个人走进来,没注意到苏葵两个,直接开口说:“厂长,有人给我们递了一封举报信。”   “举报信?”   这会儿那人才注意到还有人。   既然差不多谈好了,苏葵于是提出他们先离开,涂厂长就让人带着苏葵他们去把那批剩下的先拉走。   苏爱国忙跟苏葵说砖瓦的事儿以后就都交给他了,让苏葵赶紧回去学习,苏葵点了头。   两人一出去就听见厂子里几个人在谈论这件事。   “那举报信你们看见谁放的没?”   “没看见,谁知道有人会把信放在人家桌上?还就那么敞着,大伙儿都看见了!”   “你说这老梁跟谁有仇啊,竟然举报他作风不端!”   这老梁平时工作也挺老实的,这几年干到了一个车间的负责人,过几年退了就给他儿子了。这一举报要是真查出什么,那工作都得受影响!   苏葵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即便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像是书中出现过的“梁锋”这个名字,也不过是稍微顿了顿。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   七月七日,离高考还有十二天。   这天,他们拿到了高考志愿表,需要提前填报高考志愿。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真是太聪明了,什么你们都猜得到!感谢在2022-03-29 20:42:11~2022-03-30 04:3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筒C平方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高考志愿分为“理工医农类”和“文史类”, 共有两张志愿表,第一张可填报十所重点大学,第二张是非重点大学。前五所可报三个专业, 后五所可报两个专业。   毕竟是高考前填报, 其他人都在纠结, 一看班长,她早就放下笔了。   同桌的赵慧娟一眼就能看到她填报的一志愿。   京大, 英语系。   果不其然。   “班长, 你说我能报京大吗?”赵慧娟有些不确定。   苏葵看着她, 目光含笑:“可以。”   赵慧娟一下子生出无限的信心来,对!她可以,她也要考京大, 和班长一个学校!   老师们都在上面看着,为学生们解答疑问,提供意见。   可大家却不由自主地询问苏葵的意见。   “班长,我想报清大……”   “我想读京城医学院, 我能考上吗?”   “我也要和班长报一个学校!”   苏葵都根据他们的情况一一鼓励,她知道,他们心里其实早就想明白了, 只是缺少一个精神支柱,于是,苏葵成了这个领航的灯塔。   只要她还坐在那里, 就能给人无限的勇气。   几位老师含笑看着这一幕, 眼里有些一些欣慰,也有不舍。再过几天, 这群孩子就要走进高考考场, 从此踏上人生新的旅途。   又是一年告别季。   *   七月十八日, 离高考还有一天。   苏葵拿着手上的准考证打量,一张巴掌大小的长方形纸片,最上面写着“江省1959年高等学校招生”,上半部分左边贴着他们的寸照,右边写着考区,报名号和考生姓名。   下半部分是考试时间表,写着从七月二十日到七月二十二日三天的考试时间安排。中间加盖了教委的公章,背面写着考试须知。   非常具有年代感的准考证,黑白寸照上的她浅淡柔和,仿佛也和这个年代融为了一体。   明天早上,他们就要出发前往杨市。   高考考场依旧被定在杨市,就是他们参加联考的地方,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模拟,而是真正的战场,他们一生命运的重要转折点。   高三的最后一堂课,他们没有喧嚣,没有吵闹,甚至没有不舍,而是像往常一样,低着头安心学习,用努力缠绕成茧,静待成蝶的那一刻。   好多年后,他们都还能回忆起这一天窗外的夕阳,照在人脸上,照进他们每个人心里。   苏葵也没有不舍,人世总有重逢。她的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慢步往家里走去。   “等等。”   一道身影从教职工楼那里走起来,好像在这里等了很久。   他的年龄不大,眼里却仿佛有着成人也难有的成熟沧桑。   周平。   苏葵看见他,也没有惊讶,只问:“有事吗?”   他抿了抿唇:“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去杨市参加高考了。”   苏葵点头。   “我……”心里的冲动让他等在这里,却不知道到这里来是为什么。   “我会好好学习,将来——也一定会考上京大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她说出这种保证的话,只觉得他应该告诉她。   “哦。”他读不读书,考上考不上,都和苏葵没有任何关系,这个保证,原主已经听不到了。   “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苏葵语气淡淡。   他忽然有些茫然。   沉默了许久,他说:“祝你高考顺利。”   “谢谢。”苏葵礼貌道谢,却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和对一个陌生人一般没有两样。   看着她的背影,周平动了动嘴唇,不知呢喃什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七月二十日,一九五九的高考,在江省杨市正式拉开了序幕。   今天的氛围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又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七月,正式夏季炎热,一早上起来就已经是晴空如洗,蓝天白云。   一个好天气。   考场门口,班上的同学都看向苏葵,见她对他们点头微笑,这才带上了笑容,信心满满地往考场走去。   李卫民跟苏葵不在一个考场,分别之前,他忽然问:“班长,你说我能考上吗?”   这段时间的努力,真的会有用吗?   原以为苏葵还会像以前那样打击他,他的声音充满忐忑,又有一些不安。   此刻,却听见她略有些温柔的声音:“加油吧,李卫民,这一次,你可以的。”   他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高考持续三天,第一天早上考本国语文。   前面的词语搭配、解释加点成语、翻译古文、划分段落和阅读分析,对苏葵来说都非常简单。   最后,是高考作文,共50分,占总分的50%,题目是《记我的一段有意义的生活》。   贺县高中的学生看到这个题目,脑海里都不由得浮现出高三这学期班长带着大家一起进步的日子。   还有什么比这段一起奋斗的生活更有意义?   他们纷纷提笔。   考场环境封闭,这个年代没有空调,没有电扇,只在走廊上放了好些大冰块降温,好多人都汗流浃背,既热得烦躁,心里又紧张。   苏葵仍然是第一个交卷,大家基本都已经波澜不惊了,毕竟以前就是不在一个考场的,也听说过这个“大魔王”的名声了。   他们一边对这种天才表示忿忿,一边又感叹,这就是联考的好处啊,这就是提前模拟的好处啊,要是一上来高考就遇见这种人,他们心态早就崩了,现在都只会“咯噔”一下了。   不过——好像联考的主意也是她出的啊!   第二天考的是物理地理化学,第三天早上是数学,只有五道大题,只不过第一道大题有六道小题而已。   难度基本与以后的高考大题难度相当,对苏葵没有任何难度。   三天考试的最后一场是考外国语,考试时间从下午三点到四点四十,三道大题,阅读测验,英译汉,汉译英,都是与革命有关的篇章。   苏葵几乎可以不用思考,用最快的速度答完题并检查完毕,在全场人的注视中淡然离开。   结束了,她在这个时空一九五九年的高考。   *   这时候还不兴家长送考,都是学校校长和老师陪同,考试期间,怕给孩子们造成压力,他们都不谈有关考试的话题。考试结束,也不问起分数,只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   这段时间,连周六周末都在学习,孩子们太辛苦了,他们老师也陪着辛苦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为了孩子们的未来,这些都是值得的。   谁知老师们不提,学生们却忍不住,兴奋地和苏葵说起话来。   “班长,我觉得我这次考得还可以!”   “我这次一点也不紧张,觉得和之前联考也差不多。”   “这次做的题型我们小组里讨论过好多次,我一看觉得稳了!”   “作文我写的是班长带着咱们班一起进步的故事,我觉得这件事最有意义了,一写就停不下来。”   “我也是!”   “我也写的咱班长!”   大家都兴奋地交流起来,苏葵只是微笑看着,陈校长几人也笑了,看来这群孩子根本没有受到压力影响,这次应该考得还不错?   *   高考成绩将会在八月中旬出来,他们要做的,只是等待。   此时,苏葵收到了来自不同地方的许多封信件。   都是知道她参加高考的,纷纷写信来鼓励她。   京城的陆家一家三口给她写的,说让她安心考试,等着九月与她京城再见。   而作协的几位老师除了关心她的学习外,更关心她的文章。   尤其是徐奚年,他特意写信告诉苏葵,问她看完他的小说后,有没有想过下一本小说要怎么创作?   就是知道苏葵不读文学,徐奚年也没有放弃,不读不代表她就不写了,他让苏葵继续创作,不能浪费了她的才华。   苏葵原本短时间内没想继续创作的,《六月》的主编,同时也是作协的荣誉主席宋万章却在信里提到了一件事。   他告诉苏葵,如果要加入作协的话,必须在全国公开发行的报刊上发表有影响力的文章,并且拥有至少两部出版的独立作品,再经过成员推荐,理事会书记处共同讨论通过才能加入协会。   目前来说,苏葵的作品质量是够的,但数量不足。   如果她有意加入作协,就得继续创作有影响力的作品。   苏葵当然是有这个想法的,先不说加入作协能提高文学地位,能定级发工资这回事,就是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她心中略微有了些想法。   *   考完试,苏葵还没有回家,就被赵东方请到了县委办公室里,他和向书记都在。   “上级领导已经同意我们在清河大队举行试点!”向书记看到她十分高兴,“苏葵同志,这次你可是大功臣啊!”   他告诉苏葵,调查组经过一个多月的调研,走访了无数公社大队,听取了所有群众的意见,他们把收集到的信息全都汇总上交。   “上面的数据触目惊心啊。”当时的领导是这样感叹的。   原以为是集中力量办大事,一开始也确实是这样,不想现在已经出现了大问题,为烧柴乱砍山林,做饭人多了浪费劳动力,家里不让养家畜食堂很快供应不足,多劳不能多得群众心里不满意。   桩桩件件的问题发展在一起,已经完全不利于生产。   除了那些家里的懒汉,几乎所有人一听说,那都巴不得尽快解散公共食堂,自己的东西他们想要自己做主。   上级领导听取了意见,经过几次会议的讨论,同意先在清河大队举行试点,如果效果好,更能鼓励生产,就推广向其他地方。   这件事情就交给向书记一力组织,下面的县城公社大队全力配合。   七月二十五日,轰轰烈烈的“解散公共食堂”在清河大队举行试点。   向书记亲自参与了这次解散活动,还让苏葵跟在他身边。   活动在大队的广场上举行,还拉了一个横幅——“清河大队解散食堂试点”   现场还来了许多记者,报导这件或许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事。   清河大队的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省里的书记,县里的县长,公社的领导,还有那些拿着他们没有见过的机器在拍的记者,说是这事儿要上报纸!   乖乖,他们清河大队要上报纸了?   再一看,那站在书记旁边跟人家讲话的,不是老苏家的葵花吗?   上次人家书记就夸她,现在又让她在旁边说话,这葵花也太厉害了吧!   这还没完,向书记说:“……在这里,我们要感谢苏葵同志提出的意见,给我们的试点工作指明了方向,让我们先为苏葵同志鼓掌!”   底下人都震住了,啥?这主意是葵花提的?   也就是说葵花给人家书记出了主意,人家同意了,实行了,现在当面夸她来了!   他们怎么就跟在做梦一样呢?   所有人纷纷看向苏家人,却见他们也是一脸呆滞,他们也不知道小葵有这么厉害啊!   苏全福却是知道的,看着苏葵都与有荣焉,带头给苏葵鼓起掌来。   周家人也是一脸呆滞,周老娘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后悔了。   周安看看苏葵,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去看大哥,谁知道他竟然看见大哥在给那个女人鼓掌!   大哥疯了?周安也呆滞了。   苏梅就站在他们旁边,眼神复杂。   向书记甚至让苏葵来讲两句话。   苏葵站在大队的广场搭起来的台子上,说道:“同志们,这次能在清河大队举行试点,是国家给我们的支持,是上级领导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一定要更加努力,齐心协力度过难关,做出成绩来,给领导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苏葵同志说得好啊。”向书记笑,这孩子,一出口就是干这行的好苗子。   他带头给苏葵鼓了掌,下面的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卖力地鼓起掌来,这是他们清河大队的荣耀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书记笑着站在台上:“……我宣布,清河大队解散公共食堂试点正式开始!”   大家都欢呼起来!   解散食堂,分户做饭,厨具炊具发还,不够的县里给补贴,划好自留地,允许各家各户养猪鸡鸭,一场轰轰烈烈的试点运动,划破了时代的序幕。   回家做饭了!做自己家的饭!   大家领着自己的粮食炊具回家,脸上全都是笑容!   有记者上前采访,一位大娘高兴得都不紧张了:“以后各家做各家的饭,能种菜养猪,一家子精打细算,怎么都能活下去!我这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男女老少,欢欣鼓舞。   看着这一幕,苏葵微微一笑。   那么,她的第二部作品,就是长篇小说《清河乡之变》。   *   苏葵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创作出了这篇讲述清河大队(以前叫清河乡)解散公共食堂始末的小说,其中以一个名叫“苏英”的女性为切入点。   苏英家是外乡来的,后来在清河乡落户,见证了清河乡从公共食堂开始建立到出现问题,最后解散的一系列事情。   苏英和许多清河乡人一样,早就发现了食堂的问题,不同的是,她敢于说出来,甚至敢于提意见。   在她的建议下,组织大家整理了食堂的问题,有理有据地向上级领导提出了建议,得到了领导的重视,经过一系列调查后,做出了解散公共食堂的决定。   小说虽然是以她为切入点,却是借她的视角,细致地描写了公共食堂解散前后的各类人物形象以及清河乡在这场变革中发生的改变。   写完后,她将小说投给了《六月》。   与此同时,清河大队举行试点的事情登上了报纸。大队里特意订阅了《江省日报》,让大家都能看到。   上面有书记宣布开始的那一幕,还有葵花在上面讲话的图片,关键是上面写着的是他们大队的名字啊!   清河大队的人都沸腾了。   他们上报纸了!省里的报纸!这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儿!   这都是因为葵花提出的意见!   一群人纷纷涌到苏家去,要向她表示感谢。还带上了食堂刚刚分给他们的吃的,一定要塞给她家。   苏葵当然是婉拒了。   苏家的房子已经修起来一半了,现在人们都淳朴,谁家修个房子全村人都出动来帮忙。更不用说这是苏葵家的房子,之前葵花在他们眼里已经是能跟领导说话的大人物了,现在更是把她当成清河大队的贵人,一上完工有空闲都来给她家修房子。   苏葵感动于大家的淳朴,当然不可能让人做白工,每个来帮忙的,都给他们算了工钱,只多不少。   大队里的人拿着钱感动得泪眼汪汪,葵花立了这么大的功又不收大家的东西,他们来帮个忙还给这么多钱……   多好的孩子啊!   在全大队人的帮助下,苏葵家的几间瓦房以最快的速度建了起来。   在房子快要完工的八月中,她的长篇小说《清河乡之变》登上了《六月》的版面。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八月十三日,高考阅卷完毕,本地区考生录取名单刊登在《江省日报》上发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0 04:35:07~2022-03-30 20:3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妩、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NINE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高考为全国统一考试, 用同一张试卷,同一套评分标准,阅卷完毕后, 录取的考生名单先由报纸公布, 再寄录取通知书。   八月十三日, 《江省日报》第五版刊登了“全国高等学校一九五九年暑期招生录取新生名单江省部分”。   一眼望过去,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陈校长为学生们考虑, 一拿到报纸就带到高中, 让同学们能第一时间查到。   这会儿, 所有同学都重新回到班上,焦急等待。   报纸一来,全都涌上去, 迫不及待在上面查找自己的名字。   “我看到咱班长的名字了!苏葵,京城大学!第一个!”   “赵慧娟!赵慧娟也在!”   “贺正南是清大!清大!”   “我!我找到我的名字了!”   “我也看到我了!”   “我也考上京城的大学了!”   此起彼伏的惊喜声音在班上响起。   看过的同学又帮没找到的同学找,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多, 越来越惊喜。   直到李卫民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我、我也考上了?”   所有同学老师都惊喜地对视。   几位老师和大家一起看,这会儿声音也都在颤抖:“所有人都有名字?”   等到真的确认了,班上同学都欢欣鼓舞, 又不可置信。   然而不可置信的还不只是他们,整个杨市,不, 整个江省的教育部门都震动了, 竟然有一个班的同学全体考上了大学!   在这个教育水平奇缺,大学生录取率非常低的年代, 竟然有一个县城的高中全体考上了大学, 这是什么概念?   百分百录取率!   并且不止如此, 他们的成绩也是好得惊人,一个班上四十个人,竟然有三个考上京大,一个清大,一个人大,两个复大,两个京城医学院,还有南大、军事工程学院、第四军医大学等全国重点高校本科。   也就是说,他们有一半人都考上了全国一流的大学!   面对这个成绩,就是省教委的领导也不由得震惊了。   就是他们省里教育水平最好的那个学校,也达不到这样的成绩啊!   江省日报的记者在领导指示下,率先赶到贺县一中采访,要将他们作为先进典型报导。   这是江省教育部门的荣誉,何尝不是杨市的荣誉,不是贺县的荣誉?   赵东方接到这个消息,先是为女儿考上京大而高兴,随后更是为县高中取得这样的成绩而骄傲。   他带着记者,来到了贺县高中。   贺县高中的老师和同学们正在统计班上考上每个大学的人数,一边数也是一边颤抖,其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   好些人现在还觉得在梦里。   直到记者到来。   如果问起他们为什么能这么优秀,所有人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是班长!”   有人甚至拿着报纸哭出声来:“如果没有班长,我一定考不上……”   “班长……”还有几位同学也哽咽了。   苏葵只是温和地看着他们,任由这群喜极而泣的人宣泄自己激动的情绪。   连赵慧娟也接受了采访,她的眼里也隐约有着泪光。   “……是,她是伟大的,奉献的,把所有最宝贵的经验无私地传授给我们每一个人,没有她,也没有我的今天……”   李卫民也红了眼眶:“她从来不放弃我们每一个人……”   这群孩子的真情流露让记者也不由得感动。   陈校长看得也是欣慰,特意向记者解释,他们的班长苏葵同学是如何带领大家一起进步,如何提出了模拟考试和联考的意见。现在取得这样的成就,都是班长带着同学们,一日一夜地拼出来的。   记者把视线转向了这次事件的中心。即便是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即便是面对这么多人的感激,她仍旧没有任何骄傲的情绪,只是淡然地坐在那里,温和地、包容地看着每一个人。   “苏葵同学,能问一问你现在的想法吗?”   苏葵只是一笑:“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大家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班长……”他们又哽咽了。   做了这样的好事班长还不居功,世界上怎么会有班长这样的好人?   他们何其有幸能遇见这样的班长?   最后,记者提出要给他们拍照,给这个全员考上大学的班级拍照登报。   所有人一致让苏葵站在最中间。   他们没有拍毕业照,记者却为他们留下了这张最具有意义的“毕业照片”。   记者又向苏葵了解了一些问题,回去当天连夜写出稿子给上级审阅,很快,《江省日报》登出了这则重大新闻。   ——我省贺县高中全员考上大学,班长无私奉献为学为公   里面着重提到了贺县高中取得的成绩,以及所有同学对苏葵这个班长的感激夸赞。   又提出,贺县高中的班长苏葵同学不仅学习成绩优异,文学上更是取得不斐成就,还因此收到了京大的提前保送。   最重要的是,她创造性的提出了模拟高考和联考的建议,不仅是贺县高中取得成就,更使得这次江省的高中成绩在全国地区都名列前茅。   报纸内容甚至被《华夏日报》转载,《华夏日报》是政府报刊,贺县高中,以及苏葵这个名字,出现在了全国上下所有领导的桌面上。   赵东方甚至让人将几份报纸贴在县城的公示栏上,又下发到各个公社大队,做足了宣传。   消息一出,整个贺县再次受到震动。   一个女娃,考上了京大!还带领全班同学全部考上大学!她还提出了什么联考,整个江省的成绩都有她一份功劳?!   什么,她竟然还会写文章,上面说《小草青青》的作者就是她?红遍全国的小说作者竟然就是他们县城的人?   消息太多,成就太大,一时间他们竟然不知道该先惊讶哪一个。   整个县城全都因为苏葵这个名字而沸腾,再也没有一个不认识她的人。   赵东方带着市教委的领导曾楚飞亲自赶到清河大队送来这个消息,大队全员沸腾。   葵花考上京城大学,所以领导都亲自上门了?   全大队的人都出来站在路上围观,看着大队长领着往老苏家走去,他们全都跟了上去。   苏葵前两天回的家,家里人知道她考上了,但通知没到,他们没往外说,谁知道今天领导会亲自上门啊!   在刚修好的新房门外,苏家人看着眼前的阵仗都有些目瞪口呆。   “领导到咱家来了?”   “专门来看小葵?”   以前不是没有领导来,但来这里是有正事的,而现在领导来竟然是为了给苏葵送消息?!   乖乖,葵花考上京城大学这事儿真有这么了不起啊!   大队人全都围在这里,看着这激动的一幕。   “苏葵同志,我们要感谢你啊!”   两位领导看到她都是满脸笑容,曾楚飞跟她握手:“多亏你的提议,我们今天才能取得这样的成就。”   杨市作为第一个联考试点,得到的好处最大,不仅在高考中取得全省最优的成绩,更是作为试点地区被上级领导重点关注表扬。   赵东方也真诚道:“苏葵同志,我要替我家慧娟向你表示谢意,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慧娟才能有那么好的成绩。”   除了欣赏,赵东方对苏葵更是多了一份感激,自家女儿什么水平他是知道的,如果没有苏葵这个班长,慧娟怎么可能考上京大?   苏葵也没想到他们会亲自上门:“曾主任,赵县长,你们太客气了。只是一点小事,不用亲自来的。”   曾楚飞笑道:“那可不行,苏葵同志,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   曾楚飞给她带来了报纸转载的消息,说这件事情不仅省内扬名,还惊动了教育部的领导,上级领导对此事非常关注。   但这并不是他们上门的原因。   他们来,是带着省里市里的表彰来的,一张红白相间,边缘有着麦穗和鲜花的大奖状。   上面写着:“教育模范——苏葵同志”。   苏葵一惊:“教育模范?主任,这荣誉也太重了。”   这个时代的能被评为模范的,都是各个领域的优秀人物,在行业中做出巨大贡献的,她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贡献?   “这是上级领导经过讨论,一致通过的。”曾楚飞道,“苏葵同志,你为高考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不仅自身取得成就,更是带着班上同学进步,带着市里省里进步,树立了一个优秀的典型,为我们的教育行业做出了重大贡献,这份荣誉是你应该得的。”   “是啊,苏葵同志,这是上级领导对你的肯定,也是对你奉献精神的表彰!”   所有人听着领导的话,大气都不敢喘,全都屏住呼吸似的看着苏葵。   苏葵接过奖状,正色道:“感谢领导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在学业上更加努力,为教育做出更大的贡献,不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   “好!好!”曾楚飞笑着勉励她,“我们就等着你再创成绩的那一天。”   两位领导还告诉苏葵,教育部那边想要将她这个教育模范登在报纸上,作为一个典型来报导。   过不久,就会有人来采访她。   送走了笑容满面的两位领导,清河大队的人才如梦初醒。   葵花考上京城大学了!   领导上门了!   葵花被评为教育模范了!   每一件事情都在冲击他们的神经。   就是苏家人也控制不住呆滞的表情,此时,大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葵花,她简直是要上天了!   他们清河大队,居然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   成绩刊登后,录取通知陆陆续续地寄往考生的手里。   李大爷再次充当了邮递员,给苏葵送来了这张录取通知。   连李卫民也来了。   李大爷才刚刚出现,就有地里干活儿的眼尖看见了他,他们可是认识这人的,邮局的!现在还能来干什么,给葵花送录取通知啊!   立刻有人跑上去问,得知真是这样,瞬间就激动起来了,哪怕早就知道苏葵考上可大学,但现在看到录取通知,那才是彻底稳了。   这么大的荣誉,不庆祝怎么行,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个以前废弃的破锣铁盆,一路上是“敲锣打鼓”地把李大爷迎进了大队。   隔着老远,大家就听到了消息,跑得飞快去报喜。   “葵花考上了,葵花考上京城大学了!”   “嚷嚷什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录取通知来了!京城大学的!”   录取通知到了?   京大的录取通知那必须得好好看!   一群人簇拥着李大爷,浩浩荡荡地往苏葵家走去。   “梅花,你怎么不走啊?”   “你爸都早就过去了!”   见苏梅站在那里不动,有人赶紧喊她。这大队里凡是还能动弹的,全都去了苏葵家。   他们老苏家隔了几辈的一个老祖都拄着拐杖让人扶着过去了。   人群中,苏梅甚至还看到了周家那几个。   “不去。”她回答得有些重,倒把人吓一跳,不过人家赶着看热闹,想着她怀孕了也没理。   苏梅站在原地,深深呼着一口气,没什么,这没什么,她以后拥有的,只会比这更多。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按捺下所有的情绪,转身和所有人背道而行。   *   苏家。   所有人把他们家刚修起来的院子站了个满满当当,秦晓兰已经抱着苏葵在哭了,苏爱国和李桂珍站在旁边,腰杆都挺得直直的。   李大爷郑重地将这份录取通知交到苏葵手里。   “苏葵同志,恭喜你考上了京城大学!”   不仅是苏葵的喜事,他们李家也有大喜事!   这次高考,在一段时间的地狱训练下,李卫民将苏葵的笔记死记硬背,拿下了重点的分,高考甚至超常发挥,得到了他平时想都不敢想的成绩。   他竟然被陆军炮兵学院录取了!他考上了军校!   李家人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全都乐疯了,原以为孩子一辈子就这样了,每天都在为他的未来担忧,谁知道他竟然还有这样的造化!   李大爷郑重道:“苏葵同志,卫民能有今天,全都是你的功劳,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以后,你就是我们李家的大恩人!”   他又让李卫民上前:“卫民,来,快跟你的恩人道谢,给苏葵同志鞠个躬!”   不让磕头,鞠个躬还是要的。   看李卫民真要给她鞠躬,苏葵连忙拦住:“李大爷,这使不得!”   “李大爷,真不用这样,现在不兴这一套,而且我只是提出建议……”   李大爷却打断她:“不,苏葵同志,这不是建议,这是对我们李家天大的恩情!”   这是普通的人情吗?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有多金贵?考上了就已经是国家在补贴,端上国家的饭碗了,更不用说毕业后他们还会直接被分配到各个部门工作。   李卫民考上这个大学,那是真的光宗耀祖了!   李卫民上前,再也不见往常那些懒散的样子,而是一脸郑重:“班长,你就让我跟你说声谢吧,要是没有你,我绝对考不上大学!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卫民说得对!”李大爷还告诫他,“以后苏葵同志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她要有什么困难,咱们老李家说什么也得帮!”   李卫民重重点头,还向苏葵保证到了大学一定按照她的学习方法继续学习,把这种先进的教育理念也带给所有人。   或许是成绩带给他的信心,或许是看到家里人为他成绩激动落泪的样子,他好像一瞬间成长了。   磕头没让,这鞠躬也没让,李大爷这心里不痛快,把一篮子鸡蛋和一大块肉硬塞给了苏葵,让她必须收下,不然他良心难安。   这个实在是推不过了。   李大爷两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这会儿所有人都殷切看着苏葵手里的录取通知。   想提出看看,又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敬畏,都不敢开口了。   苏葵知道他们的想法,将录取通知打开。   通知书在宣纸上用油墨印刷,留白处由毛笔书写。   【苏葵同学:经学校录取,京城高校招生委员会批准你入我校英语系学习,请于1959年9月3日携此通知书到校报到。京城大学,一九五九年八月十三日。】   下面盖着京城大学的公章。   苏葵也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给他们念了一下,又拿在手里给大家看。   队员们却不敢靠近,就怕给人弄坏了,只隔得远远地看了一眼,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大红的公章。   京城大学!   以前葵花收到过京城大学给她的信,可这次不一样,这是京大的录取通知单!   葵花以后就是京大学生了。他们清河大队这么多年,终于出了一个大学生,还是最高学府京城大学的学生!   苏家出了五服的那位长辈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场就说要开祠堂给列祖列宗报喜。   他激动得都忘了现在这些已经没有了。   大家劝着他:“葵花这么大的事情,老祖宗肯定都知道!”   “葵花还是模范人物,到时候还要上报纸的,全国人民都能看见!”   前几天,曾楚飞提到,要将她作为教育模范在全国树立典型,教育部采访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然而苏葵没有想到,她写的文章比她的成绩更快地轰动了全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0 20:30:49~2022-03-31 11:5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静致远 30瓶;un chat 5瓶;大力猫猫、挽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长篇小说《清河乡之变》在《六月》上刚刚连载不久, 内容进行到苏英提出了公共食堂存在的问题,说服大队长,组织清河乡的父老乡亲开会, 预备向上级领导提出意见。   苏葵曾因写过长篇小说《小草青青》而名声大噪, 一见是同作者的文章, 很多人都立刻来了兴趣。   一开始大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他们的心情只为里面的女主人公苏英而起伏。看着她机智果敢, 沉着冷静, 提出意见, 说服大队,只觉得和作者的上一篇文章很有相似之处,都是让他们感到愉快的小说。   可这样一部小说, 却因为一道政府新发的文件而彻底变了性质。   如今解散公共食堂一事只是在清河大队试点,没有推向全国。   八月二十日,中央政府下达文件,正式说明将清河大队作为解散公共食堂的试点, 目前清河大队已经解散,并且取得了初步的成效。   清河大队?清河乡?还都是解散公共食堂!   这不就是小说里写的同一件事吗?   大家只是看个小说,没想到这个小说写的竟然不是虚构, 而是真的政策!   许多人坐不住了,纷纷写信来问,真的有地方已经解散了公共食堂吗?   解散公共食堂可是大事, 如今全国各地都在办食堂, 但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解散这种事!   他们不仅给苏葵寄来了读者来信,询问她文中的清河乡是否和政府提到的清河大队是同一个, 还跑到政府部门亲自问, 得到了负责人肯定的回答。   这下全国沸腾了, 公共食堂由来已久,以前也给生产带来了不少好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坏处就出来了,再遇上点灾害减产,那就是更是难过。   好些人心里都想着要回到以前那种各做各家饭的时候,但或许不敢提,或许声音太小都不了了之。   没想到现在竟然有地方已经解散了!   他们有些不懂什么是试点,都想着自家也要像清河大队一样,赶紧解散。   于是下面的领导收到了人民群众广泛的意见,问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   有动作快的,已经看到了苗头,赶紧向领导请求,要亲自去清河大队学习试点经验,为将来做准备。   领导了也纷纷领会到了中央文件的精神,开会讨论过后,向清河大队打了招呼,预备组织去学习考察。   于是一群浩浩荡荡的来自全国各地的观摩团就来到了清河大队。   *   苏葵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正在创作这部小说的结局,还是向书记让人给她递了消息她才知道。   今天,清河大队来了一队人,他们是隔壁省来的考察学习组。   韩文昌就是这个学习组的组长,不同于其他学习组是派遣干部来学习,他本人就是隔壁南省的书记。   江省和南省位置毗邻,路程也非常近,接到文件的时候,他正在下面的农村做考察,就顺路带了一队干事来这里学习。   他们是第一队来到清河大队学习的。   他不是跟向书记一样是来暗中调查的,秘书直接说明了身份,说是来学习的,把听到的队员们吓得不轻。   书记,又是一个书记!他们清河大队这是祖上积什么德了,一下出个大学生,一下来个县长,一下来个书记,要不是现在不让说,他们非得说一句这就是葵花带来的好运气!   张大婶子们正领着他们往大队里走,就看见了刚刚从县城回来的苏葵。   苏葵跟大家打招呼,看见一行人她心里了然,礼貌对他们点头。   她刚刚从县里接到向书记带给她的信,说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告诉她近期会有人到他们这里来学习。   她待会儿也是要去找苏全福的。   而队员们看见她,都是一脸敬畏和仰望,说个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仿佛不是在和一个小辈说话,而是在面对一个大人物。   等苏葵走了,韩文昌好奇了:“那女娃是谁?”   一说这个那清河大队的人可就来劲了。   “那是葵花,哦不对,不能喊葵花了,人家是大学生了,考上了京城大学!”   “你们不是说要学习食堂解散吗,我跟你们说,这主意就是葵花提的!”   韩文昌惊讶:“是这个女娃?”   “那可不,书记都表扬她了,还让她上台讲话,报纸上都登了!”   韩文昌:“等等,你刚才说她考上了京城大学?是获得教育部表彰的那个苏葵吗?”   韩文昌没看见《江省日报》,但他看见了《华夏日报》啊,上面转载了一则教育新闻,说贺县高中一位班长带领全班同学全部考上了大学。   就是刚才那个女娃?   “教育部?对对,好像是教育部,上次那市里的领导说了,要给葵花评个什么教育模范!”   韩文昌见到苏全福的时候还跟他感叹,说他们大队这个叫苏葵的女同志可真是了不得。   又是考上京大,又被评为教育模范,还能提出试点解散食堂的好点子,让他们这些大人都感到惭愧,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苏全福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领导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和队员一样感慨,葵花真是给清河大队带来福音了!   听人夸苏葵,他也是与有荣焉,说起她不仅学习好,脑子灵活主意多,还能写文章挣稿费,全国人民都喜欢她写的小说!   正说着苏葵,就看见她往这儿走来了。   韩文昌笑着和苏葵打招呼:“苏葵同志,我们刚才可是听了好一通关于你的事迹啊,听说你还会写小说?”   苏葵谦虚笑道:“书记,只是几篇拙作,登不得大雅之堂,让您见笑了。”   这会儿苏全福正带着韩文昌一行人看原来公共食堂的地址,大队里好些人都在这儿看热闹。   一听苏葵这样说,就有几个人反驳。   “才不是,葵花写的小说可优秀了,”   “《小草青青》写得特别好,城里好多人都在看。”   “对,听人说这本书还出版了,还上了报纸,全国都能看见!”   连上学的孩子都出来说班上所有人都在看,不知道是谁的一本书,全班都传着看,女孩子们天天幻想着自己变成李小草。   韩文昌一惊,又对苏葵笑道:“小同志,你这是谦虚啊!”   听听,文学作品都写来传遍全国了,还这样不骄不躁,难得。   “《小草青青》!”这时,他们小组里发出一声惊呼,“你就是小草青青的作者苏葵?”   说话的人正是韩文昌的秘书之一,她听见这个消息满是震惊。   当初她非常喜欢这篇小说,甚至还给作者写过信,谁知道她一直喜欢的作者竟然还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准大学生啊!   韩文昌问:“小常,你认识苏葵同志?”   “我就是苏葵。”苏葵一看就了解了,笑着问:“您读过我的书?”   听到她承认,常敏真是一脸复杂。   在她看来这样一部非常具有思想内涵的小说,应该是一个非常博学多才,而且具有思想深度的学者大家写的。   现在见面一看,她也确实是博学多才,沉稳有气质,可谁也不知道她年纪竟然这么小啊!   而常敏之所以这么惊讶,还不只是因为这个。   “苏葵……同志,请问您……”她一时都不知道该对她怎么称呼了,“请问你这次创作的小说是不是就是以清河大队为原型的?”   这应该是所有看到她文章的读者的想法。   苏葵微微颔首:“我的确是看到了清河大队的变革,才想着要创作这样一部小说。”   “什么小说以清河大队为原型?”韩文昌问。   常敏定了定神,这才对韩文昌解释道:“韩书记,是这样,这位苏葵同志最近又写了一篇文章,叫《清河乡之变》,写的就是清河大队解散公共食堂的事,后来就看到上级的政策下发,所以很多人都在关注这篇文章。”   现在他们终于确定,清河乡的原型就是清河大队。   韩文昌来了兴趣:“苏葵同志,也就是说,你不仅提出了这个试点方案,还为它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宣传?”   能针对目前的情况提出小部分试验的方式,又想到通过写文章为此记录宣传,这孩子,脑子是真灵活啊!   “书记,其实我当初创作的时候,只是想要记录下这个或许拥有历史意义的改革进程,至于宣传的事情,我当时并没有考虑太多。”   主要是她根本没有想到大家会对此事爆发出这么大的热情。本来她是想要循序渐进的,写文章只是细水长流的影响。   现在倒是因为这个绝佳的宣传方式使得清河试点一事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中,还引来了全国各地的关注。   看来过不了多久,试点的成效就能席卷全国了。   韩文昌只是笑了笑:“苏葵同学,那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们讲讲,这解散公共食堂一事你是怎么想的?我是很想知道你这个提出者的意见啊。”   本来他们就是来学习的,现在还遇见了当事人。   “对,让小葵讲讲。”苏全福也说,其实他这个大队长做的还没有小葵多。   大家都期待地看着她。   苏葵当然不会拒绝,笑道:“您要是不嫌弃,我就给您讲讲这公共食堂的事儿。”   他们现在就在原来公共食堂的旧址上,现在已经空了,桌椅搬走,锅碗瓢盆都让人带回家去了。   但原来的格局还在,苏葵就着这个格局给韩文昌等人讲了讲原来食堂是怎么工作的,大家平时都是怎么在食堂吃饭的。   “……向书记交上去的那份资料我想您应该听过,砍伐树木,浪费柴火,无法创造更多粮食……这就是后来存在的一些问题,食堂的解散是大家都盼着的。”   “而现在随着它的解散,这些问题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解决……”   跟着韩文昌来的学习小组的干事都拿着笔,将一路上所见所闻,将苏葵讲的这些东西记录下来。   当然,一件事情,不止要看起因,更要看结果,韩文昌他们现在关心的正是这个结果。   他们要看看解散后大家生活的变化。   就是走出去之前,他说道:“苏葵同志,这原来的食堂……”   苏葵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说道:“您是想问,这食堂就这样废弃不用是不是可惜了?”   韩文昌诧异看她一眼。   苏葵继续说:“其实这食堂我们已经规划好了用途。我们可以用它在大队里办一所小学。”   这事她之前就跟苏全福商量过了,认为此事可行。   其实有很多大队都有小学,但清河大队没有,上小学得到公社那里去,孩子们走路有点远。   “好,办学校好!”韩文昌听她说了,也觉得是个好主意。   食堂的房子是原来办起来的时候修的,比大队里好些人家的房子都新。而且能容纳那么多人吃饭,地方是很宽敞的,又是公家的东西,拿来办学校就是最好的。   既然要参观学习,韩文昌几人就先到了苏葵家里,把正在家里做饭的李桂珍几个吓得不轻。   他们是听说有领导来了,小葵说出去看看,谁知道看着看着把领导都带到家里来了!   韩文昌完全没有领导的架子,和他们闲话家常,还关心起这新修的瓦房来。   “是小葵出钱修的房子……”秦晓兰看着领导有些不知所措,但一提到这个女儿,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这孩子写文章挣了钱,说要给我修新房子……”   说起来现在谁不羡慕她秦晓兰,就是男人死的得早,那还有这样一个出息的女儿,她这辈子已经值了。   苏葵有了钱,他们家的情况当然是好很多,韩文昌又走访了清河大队的许多户人家,虽然比不上苏葵家,那也都是能自给自足的了,比起他之前在下面农村考察的情况要强上一大截。   问起他们现在的生活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个个都说现在的生活好,能自己种点菜,养点鸡鸭,养头猪,就是还没有长起来,看着心里也踏实。   就是他们来到周建林家的时候有点问题。   除了周建林没回来,他们一家都在。   周老娘一听说是书记上门,那是吓了一跳,上次什么书记来,还是站在台上讲话,这回怎么上家里来了?   不过她最会演戏,领导问起最近生活怎么样,那是一顿猛夸,然后话音一转就说起她儿子,说人在部队,已经好久没回来了,一年见不到几次,这家里就剩下他们几个老的小的。   苏梅听得一阵火大,怎么,她不是人吗?   虽然她也是那个意思,但她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像周老娘一样,而是非常坚定地说建林他是为国家和人民奉献去了,就是他不在家,她和孩子也都以他为骄傲。   苏梅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她摸着肚子说出这一番话,韩文昌听了正要夸她深明大义,周平忽然拆了她的台:“一天几封信催他回来带你随军的人不是你?”   苏梅既想瞪他又要维持自己的人设,脸都僵了,这死崽子!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韩文昌却不会让人尴尬,甚至温和地劝慰他们,说起军人保家卫国,他们家属都十分不容易,是值得人敬佩的。   即便如此,苏梅被人当场揭短,脸上也有点下不来台,恨不得打周平一顿,然而她忽然想起那天周平跟她说的话还有那种眼神,愤怒的情绪一下子就收住了。   她把目光转向正在和领导讲话的苏葵,她侃侃而谈,领导无论问什么,她都能接上话题,好像她以前在电视上看见的那种事业有成的女强人。   她与领导是平等的。不是地位,而是那种相同的气场。   苏梅心里冒出这个想法来。   她忽然有些茫然。   此时的周平也把目光放在苏葵身上。   方才他说了那句话就去看苏葵,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他默默垂下了眼。   *   韩文昌等人的学习考察小组在清河大队进行了整整三天的调研。   回去以后,韩文昌立刻针对这次的考察学习,向上级首长写了一篇报告。   从公共食堂成立到食堂这些年的发展,目前出现了哪些问题。当然他着重谈了这次在清河大队的所见所闻,列举了他们目前取得的成果,都是对生产积极的,有意义的,是能够革除弊端的好方案。   然而不止是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清河大队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省市县的学习队伍,他们无一不看到了清河大队如今的发展,回去后也纷纷向领导提交了报告。   于是,这些报告和韩文昌的调研报告一起被送到了上级首长的桌面上。   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全民关注盼望的大事。   八月二十六日,上级首长召开会议,几位大区的书记参与会议。   会议主题是——讨论将清河大队的解散食堂试点推向全国。   首长说群众的意见他都已经收到了,这是关乎人民切身利益的大事,必须要拿出一个稳定的环境和章程来。   “大家认为清河大队解散食堂后群众的生活过得好吗?”   向书记和韩文昌是亲自去过的,都说他们的生活如今更好了,群众都是满意的。   试点有了,成果有了,按照这个章程来推广就不是问题。   于是首长问:“现在就推广行不行,下面的同志们是怎么想的,一时能接受吗?”   有人答:“是有一部分人还坚持办食堂。但大部分人都是想要解散的。”   “这些同志是怎么个想法?”   韩文昌说,因为这个政策宣传很久了,一部分同志思想没有转变过来。   大家都说起下面调查的情况,认为现在推广有利,又有成功的经验,可行。   就是目前少部分同志的思想没有转变,一些地方也还不知道清河试点的好处。   “既然这样,我们也可以在宣传政策上下功夫。”向书记说,“首长,我有一个提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1 11:59:01~2022-03-31 20:4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能说话就别BB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orever、shrimpbb、晓、夔愫 10瓶;行云 2瓶;金茂府小明vip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上次向书记听说苏葵还会写文章, 回去之后,就把苏葵登在报纸上的那几篇文章都看了,也了解到了她文章引起的反响。   没想到她这次创作的小说, 竟然是以清河乡试点为题材, 更没有想到, 会因为她的这篇小说,引起人民大众对解散公共食堂一事的广泛关注。   一说到宣传, 他就立刻想到了苏葵。   “向同志, 你有什么提议?”   “我建议, 可以利用文学作品在人民群众中的影响力来宣传。”   向书记说道:“首长,近日有一位作者在报纸上连载了一篇小说,是以清河大队的试点为题材。”   他向首长解释了这段时间有关《清河乡之变》引起的讨论以及大家对于这本书提到的内容的关注。   “这位苏葵同志创作的小说, 一直以来都深受人民的喜爱。”他先是说起了这位作者以前写过的小说都受到了怎样的欢迎,然后道:“最重要的是,首长,这位创作小说的同志就是清河大队的人, 也正是她提出了这次试点建议。”   首长问:“就是这位同志提出了这个建议?”   向书记具体讲了讲当初的事,说道:“这位同志有能力创作出受到群众广泛喜爱的作品,作为提出者和参与者, 在作品中又能更深刻地反映此次试点事件。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作品的特殊性,将其作为此次事件的宣传口。”   首长思考起来,问:“几位同志, 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韩文昌是听说过苏葵的文章的, 说道:“这位同志的文章我也听说过,确实非常受欢迎, 影响力遍布全国。”   另一位书记也关注过之前的事:“首长, 这次清河大队试点的事情之所以很快在群众中传开, 确实就是由这部作品引起的。”   又有人点头:“能够用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宣传,首长,我认为可行。”   也有人有所考虑:“如果是文学作品,我们还要考虑到读书的门槛。”毕竟这个时代还有许多人是不识字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们可以将宣传队利用起来,像以前一样上面的同志领会,然后对下面的群众宣传。”   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拿出对这次宣传口的重视来,群众自然都会想到办法来参与。   经过他们再三讨论,确认了这个方法有利,在此之外,如果有其他的宣传方法,也可以再讨论,同时进行,多管齐下。   首长点了头。   有人提出:“就是这部作品必须要进行把关。”   作为宣传阵地,事关重大,当然不可能不经过审阅就随便让它成为代表。   首长笑道:“那这件事就交给宣传部的同志负责。”   *   此时,苏葵还不知道她的作品已经快要上天了,她正在接受京城来的教育部的同志的采访。   他们一共来了三个人,是教育部办公厅的两位干事,还有随行的一位《华夏日报》的记者。   对于这个“教育模范”,上级领导非常重视,如今国家教育水平还处在比较落后的时候,人才奇缺,能够多培养一个人才,就能为国家的贡献多出一份力量。   而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小同志,却以一己之力,带着一个班的同学都考上了大学,并且还创造性地提出了模拟和联考的建议,使整个江省在此次高考中都取得不菲成就。   这次对她的采访,他们亲自来到清河大队,又收获了一堆队员对“葵花又要上报纸了”的惊呼。   两位干事年纪都比她大很多,态度都很和善,“苏葵同学,我们想问一问,你是为什么想到提出这样的方法的?”   “我是想着既然国家给我们提供了资源,那就绝对不能浪费,将所有能统筹的力量统筹起来,大家集中力量,才能更好的进步。”苏葵说道,“能够大家一起进步,才能为国家奉献更大的力量。”   “好同志!”干事夸道,“自己有了成就,还不忘带着别人进步,苏葵同志,有这种奉献精神,这个教育模范你当之无愧啊。”   记者也笑了,说她的话记录下来,到时都可以直接登在标题上了,这个同志很有他们内部的作风啊。   他们又问起她的学习方法。   苏葵说起了自己当初制定的几轮复习计划,甚至给他们看了看自己打的时间表。   几人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计划,先是惊讶,然后便是一阵敬佩:“苏葵同志,你这也太勤奋了。”   不只是勤奋,这样的学习强度,还必须拥有强大的自制力。   “至于班上的同学,则要根据自己的需要制定不同的计划,针对他们的情况,我们成立了学习小组,每周开一次学习座谈会交流经验,还提出了一些比较有效的方法……”   苏葵就谈了谈她当初给班上同学说过的学习方法,记忆方法,还有她专门整理出来的重点笔记,按照这样来复习,事半功倍。   几位听得惊叹连连,读书竟然还有学习方法和记忆方法?好多他们都是闻所未闻,有些只是平时有个模糊的概念,而苏葵则是把这些全都系统化了。   “苏葵同学,听你这么一说,我发现我以前的书都白读了。”   也难怪人家取得这样的成绩了,有科学的学习方法,强大的自制力和统筹能力,她不成功还有谁能成功?   他们再次感叹:“我们这个教育模范颁给你是颁对了。”   这可不就是教育模范吗?她在教育上的见解,已经比他们还要深了。   其中一个干事笑着说:“以后参与高考的考生可是要感谢苏葵同学了。”   苏葵也笑:“看来是领导对这件事有了后续的关注了。”   几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却又听她说:“领导已经决定推广这个模式了?”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几人对视一眼,苏葵只是微笑看着他们,仿佛已经成竹在胸。   “你说的没错——”一名干事惊讶地看着她,然后解释道,“对于模拟考试和联考的模式,领导已经决定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推广,并且会将这个模式称为‘贺县模式’。”   这是注定会被记载入历史的大事,而“贺县”这个名字,也注定会随着苏葵做的这些事,在历史上留下深刻的印记。   苏葵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没有任何意外,反而继续说道:“我想你们要学习的,应该不只是这个模式吧?”   只学其形,不学其神,是达不到效果的。   几人都看着她,其实从一来他们就已经感觉到这位小同学有些不一样,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好像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学生,而是和他们一样的成年人。   “上面确实还在研究……”   他们研究的当然不只是这个模式,还有贺县高中成功的秘诀。贺县高中也不过是普通的高中,都能全员上大学,如果在全国各地将这个成功复制,哪怕只能得到一半的效果,那也非常惊人了。   所以他们来采访苏葵,不仅是因为上面要将她作为模范宣传,更是想要从她这个提出者这里了解到更多关于这次高考成功的经验。   谁知他们还没有开口,苏葵已经自己提出来了。   就见她拿出一摞资料来,说道:“我已经将这次高考的所有经验记录总结,整理成了报告,另外还有一份我自己对高考的分析,你们可以直接拿走。”   两位干事和记者全被震住。   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这……是你早就准备好的?”   “我一直都有做记录总结的习惯,以便把控全局。高考过后,我就已经着手整理这些了。”苏葵又笑道,“即便你们不来,我也是要交给上级领导的。”   谁知道教育部把她评为了教育模范,还上门采访她,这下正好直接给最高部门。   “苏葵同学,这真是、真是……”   两位干事说着说着竟然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位苏葵同学,居然考虑得这么深远,这样为所有人考虑。   然而还不止。   苏葵说:“除此外,我还有一个提议。”   “方才我们提到,光是推广模拟和联考的模式但学生成绩跟不上是不行的。只有配合好的学习方法和学习笔记才能为这个模式添砖加瓦,使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她说:“我可以将我的学习方法和笔记整理出来,作为教辅资料,给全国各地的学生学习。”   此时,三个人已经完全震住了。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才有一位干事开口:“苏葵同学,你真的愿意将所有学习方法贡献出来给大家使用吗?”   他们是想要和她学习经验,但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一步。   苏葵笑了:“学习方法本就是让人用的,能够帮助同学学习,它才是有价值的。至于学习笔记也是同理,能有一个同学因为它进步,也不至于让我这份笔记埋没了。”   “好同志啊。”半晌,他们再次感叹,“苏葵同志,你提出的建议非常有用,你提供的方法和笔记也非常有价值,我们会尽快向领导请示这件事,争取早日让所有同学都取得进步!”   教育部的干事郑重其事地带走了她的高考总结报告,表示回去一定向领导说明她的功劳。   苏葵却说道:“既然领导信任我,将我评为教育模范,那这些就是我应该做的,为大家起到这个模范的作用。”   苏葵还说,她会尽快整理好所有的学习方法和笔记,争取让同学们早日用上。   说得几位干事又是感动不已。   *   教育部的同志离开后,离京大开学已经没有几天了,她一边整理笔记,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去京城,当然大部分是秦晓兰在帮她收拾。   此时,她却再次受到了向书记的接见,并且还为她带来了宣传部的信件。   “……我们一致讨论通过,预备将你这篇《清河乡之变》作为此次推广公共食堂解散的宣传口。”   “宣传部同志的意思是,希望你尽快提交这篇文章的全部稿件交由他们审阅,以便后续宣传的安排。”   向书记说的话轻飘飘的,说话的内容却足够引起地震。   然而他一看苏葵,即便是听到这么大的消息,她仍然还是一副沉静的样子。   处变不惊,有大将之风。他暗暗点头。   “您是说,要拿我这篇文章作为政府部门对宣传口,更好地向群众宣传这个政策?”   苏葵问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建议应该是您提的吧?”   向书记失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已经早就领教了这位小同志到底有多聪明。   他简略地对苏葵讲了讲他提出这个建议的过程。他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私心,而是切实地看到了这种宣传方式带来的效果。   他勉励道:“苏葵同志,这是所有领导对你的信任,好好干!你也不要担心,宣传部的同志会配合你的。”   然而一看苏葵,她哪里有担心的样子。   “书记,用写文章的方式来宣传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传播更广,能从大家喜闻乐见的方式宣传这个消息,向大家普及如今解散公共食堂的好处。”   苏葵话音一转:“但普及性的问题……”   她提到了这个问题,应该说在这个时代,许多宣传方式普及性都有限。   向书记惊讶地看她一眼。   苏葵察觉到了:“书记,会议上也提到了这个问题吧?”   她都能想到的问题,领导们肯定也是考虑过的。   “确实我们也谈到过这个问题。”   向书记脸上笑意更深,告诉她不用担心,他们目前要先做好文章的宣传工作,确保随着这部作品的广泛传播,将解散公共食堂的事情宣传倒全国各地。   他们的目的是要向更多人传播这项好政策,让所有能读到文章的人,感受到这项政策正在实行,并且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单单是文件的说明,并不能造成这种普适性,反而是在他们喜欢的东西中将这种思想融入其中,更能发自内心地让人向往。当然,这有又赖于她文章的质量了。   既然这样的话……   苏葵说:“书记,我还有一个提议。”   作者有话说:   晚上更6k感谢在2022-03-31 20:48:52~2022-04-01 11: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也晚安 12瓶;forever、要认真戒奶茶的小张 10瓶;相思已是不等闲 2瓶;苏杭以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书记, 既然可以采用文字的方式,为什么不同时使用绘画的方式来宣传呢?”   一想到宣传,苏葵就想起了风靡几十年代的“小人书”。小人书又被称为“连环画”, 由于其通俗性和趣味性, 自建国以来, 就成为青少年最喜爱的娱乐读物,当然也是成年人重要的娱乐方式。   可以说, 连环画的身影遍布这几十年的华国, 后受到影视媒体的冲击才渐渐没落, 不过在这个时代,却是绝佳的宣传方式。   “你是说,将《清河乡之变》再绘为连环画发行?”   “是的, 书记。”苏葵又提到:“我记得,京城那边的美术出版社就曾经出版过《三国演义》,《铁道游击队》等作品,在民间受到了广泛的欢迎。”   她不止一次看见有人拿着那种连环画废寝忘食地看了。   “除了文学作品, 连环画在民间也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苏葵继续说道,“书记,我们完全可以双管齐下, 一边用小说的方式在娱乐中让群众了解清河大队的变革,一边通过绘画的方式更直观地展现清河大队的变化成就。”   向书记越听眼睛越亮,忍不住笑起来, 又夸奖苏葵:“你这个小同志, 这脑子就是灵活!”   在娱乐方式缺乏的现在,读报刊书籍, 看连环图画, 已经是现在最好的娱乐方式了, 而苏葵要做的,就是把这两样全部抓住。   “苏葵同志,每次你的提议都能带给我们不小的收获啊。”向书记开玩笑道,“你还有什么主意,一起说来听听?”   她提出建议哪一个没有引起震动?全部都是大手笔!关键是,这些提议还确实是行之有效。   “这倒是没有了。”苏葵也笑了,“不过在连环画的绘画上,我却有一个人推荐。”   “是谁?”向书记问。   苏葵说:“是京城美术学院的教授,赵芝兰教授,她是著名的国画大家,也同样精通西洋绘画技法。”   苏葵看过赵芝兰许多作品,无论是传统绘画还是西洋绘画,或是将二者结合,水平都非常高超,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画坛大师。   听了她的话,向书记笑道:“苏葵同志,非常感谢你的推荐,这件事我们会和宣传部和□□的同志交涉的。”   “苏葵同志,到时候宣传部的同志可能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了。”他又提到:“你快要去京城上大学了吧?”   苏葵说她已经准备出发了。   她谦虚道:“书记,我其实只是提出了一些建议,并没有什么麻烦,各位领导同志才是真正辛苦了。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来京大找我。”   向书记先是感慨她的不骄不躁,然而笑道:“也好,这样那边的同志找你倒是更加方便了。”   *   苏葵已经创作完毕的《清河乡之变》全文总共二十万字。不仅描绘自公共食堂成立到解散以来在清河乡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刻画了苏英、大队长以及性格各异的队员等人物形象,还增添了许多后续清河乡的发展。   完成以后,宣传部那边亲自派人来将稿件取走,并告诉她后续可能会需要她进行一些修改。   为了配合宣传部那边的审阅工作,苏葵准备提前两天去京城。   完成创作以后,苏葵将自己的学习笔记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   她是打算把它按学科整理成几本高考教辅资料。   开头先整理本学科的知识框架,然后是重点笔记,接着讲解一些学习方法,后半部分则是例题讲解,模拟练习,参考答案。   可以说,这是一本集知识归纳、学习方法和模拟练习的教辅资料。   就是所有知识在她这里都是现成的,也是不小的工程量。苏葵如今也不过将本国语文整理出来。   她打算到了大学继续整理,已经完成的到时候可以先交给教育部的同志。   *   八月的最后一天,苏葵来到贺县高中,向所有老师告别,她明天就准备去京城。   陈校长和几位老师看着她都心生感慨,谁能想到当初班上一个因为家境贫寒快要辍学的孩子今天会取得这样的成就呢?   因为苏葵的关系,整个贺县高中在全国范围内都扬名了,更不用说后续教育部还打算推出“贺县模式”,更是让它在历史上都留下了印记。   陈校长鼓励她:“苏葵同学,到了大学好好学习,老师们都相信,你将来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林老师笑道:“依我看,咱们贺县还是太小了,不够苏葵同学发挥的。”   一想起她之前待在这个小县城就能做出那么多轰动的事情,以后去了京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几位老师都善意地笑了,说他们都等着看她继续在各个领域发光发热。   苏葵想起刚来时几位老师愁眉不展,问起发生了什么事。   陈校长叹了口气:“班上有几位同学家境比较困难,竟然想要放弃学业,我们几个打算给他们凑一点钱。”   尤其是班上的贺正南,他收到了清大的录取通知书,竟然因为家庭困难想要放弃。   “大学都有补贴,还有助学金,家庭困难的同学都可以申请,他为什么要放弃?”   “我们也是这么说的。”陈校长等人得知此事,立马找到贺正南家。   贺正南家比苏葵她家之前还要穷,他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他父母都是农村的,爸爸还摔断了腿,之前读书的钱是全家拼死凑出来的。陈校长等人也给了他家不少帮助。   这次就是因为他爸腿伤又发作,家里已经完全不能负担。知道可以申请助学金后,贺正南虽然想要去读大学,可路上的路费他家是一分钱也没有了。   陈校长几人当然不会坐视不管,除了贺正南,班上还有好几个同学连车票钱都拿不出,所以他们预备给几个学生凑一笔路费,让他们能顺利到大学报到。   苏葵说:“校长,这件事也算我一份吧。”   “苏葵同学,老师们知道你的好意,但路费的事情我们可以解决,你还是学生,哪能让你花钱。”   苏葵摇摇头:“陈校长,这笔路费加起来,对你们也是不小的负担。我是班长,同学们有困难,我又有能力帮助他们,这件事我就不能坐视不管。”   这时候,大家的工资水平都不高,自52年工资改革后,一个京城地区大学教授的工资也不过两三百元,普通中学的教师每个月只有四五十元,还是多年的老教师才有这个工资水准,大部分教师一个月只有二三十元。   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要养一家人,还要经常资助这些家境困难的学生,可以说根本不富裕。几个学生的路费加起来,也是不小的负担,也难怪要用“凑”了,因为一个人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陈校长是知道苏葵因为写文章挣了不少钱的,但从没有想过要跟她开口。   “苏葵同学,那些钱也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挣的……”   苏葵知道他的意思,说道,“这样吧,校长,我向咱们学校捐一笔钱,成立一个助学基金。让那几个家庭困难的同学可以来学校领取这笔钱。这钱也不用他们还,以后等他们工作挣钱了,就请他们继续为这个助学基金里面捐款,惠及后面的学生。”   几位老师都因为她的话而震惊,随之而来的就是感动。   这孩子的心地也太好了,都已经毕业了,却仍然不忘惦记着同学们,怕他们心里有负担,还想出了助学基金的想法,甚至还考虑到了以后的孩子们。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好孩子……   陈校长甚至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苏葵同学,你是个好同学,也是个好班长,老师在这里,要替各位同学谢谢你。”   苏葵道:“校长,您不用这样,其实这个想法我早就有了,不过是如今才实行。”   当初原主不就是因为家庭困难才辍学不读了?在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人因为家庭困难而中断学业?   以前她是没有办法,现在却可以做到。甚至想到将来要发生的一切,她心里还有了些更深的想法。   达则兼济天下。陈校长几人在她身上看到了这样的风度。此时此刻,他们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有了不起的成就。   最后,苏葵向学校捐款五百元,除了那几位同学外,学校里但凡有家庭困难的学生,经过核实后,都可以来此申请助学补助。   她这是把大学的助学金提前到高中来了。   说到助学基金的名字,几位老师都说要使用她的名字命名,苏葵却拒绝了,将这个仅仅只有雏形的基金会命名为“希望”。   *   自从苏葵考上了京大,又受到报纸的表彰,她几乎是成了整个贺县人民津津乐道的谈资。   自己考上了大学,还领着全班同学考上大学,那报纸上还说,她竟然还是那个写《小草青青》的作者!   京大的学生!全国闻名的大作家!关键的是,他们贺县什么时候出过这么厉害的人物?   现在贺县几乎已经没有人不认识苏葵了,就是不认识,别人也会赶紧告诉他,这就是京大学生,是大作家!大家都在看的《小草青青》就是她写的!   去百货商店一趟,那里的售货员都会来围观她,激动地告诉她说她们非常喜欢《小草青青》,喜欢她正在写的《清河乡之变》。   卖给她几大件的几位售货员更是激动地跟人讲,苏葵的东西是在她们这儿买的,她们老早就看出来这人不简单了!   一时间,好多人竟然蠢蠢欲动想要买一个苏葵买过的大件同款回去。   虽然激动,但没有一个人靠近她三步以内,都觉得这样厉害的大人物他们站着远远看就行了。   至于当初把家具借给贺县高中的张厂长?他正抱着苏葵的旧桌子笑得合不拢嘴,不仅苏葵考上了京大,而且他们全班都是大学生啊!   这是多么大的荣耀?这是震动整个贺县的大事!   他聪明得很,并没有把那些桌椅真的拿来卖二手,而是在全县宣传说他把这些桌椅全部捐给贺县高中,留给下一届的学生使用。   一时间,大家不仅知道了这次考上大学的学生用的都是他们家具厂的桌子,还因为这个行为收获了一大批好评。   许多人要么想法子把学生送到贺县高中上学,要么想法子从家具厂买一套张厂长推出的“大学生专用桌椅”,誓要让自家孩子向贺县高中考上的大学生看齐!   秦大军在一边看着张厂长笑得见牙不见眼,还念叨着得把苏葵之前用过的桌子搬回家去,京大学生用过的桌子,大作家用过的桌子!让他儿子以后就在这上面学习,多沾点儿才气!   厂里的工人都说张厂长有先见之明,只有秦大军听到消息后冷着个脸,张厂长一看又是他,心里就不乐意了,这么高兴的事情,他摆着个脸给谁看呢!   “秦大军同志,你这是怎么回事?”张厂长教育他,“咱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怎么能把平时的情绪带到厂子里来?”   秦大军动了动嘴唇:“苏葵……”   “苏葵怎么了?”   “苏葵她是我……”   秦大军差点就说出来,最后还是忍住了,直让张厂长等人觉得莫名其妙。   是啊,他是一点也说不出口,那个全县知名人物,现在他们厂子里正在夸的苏葵,就是他的外甥女。   外甥女取得这样的成就,他这个当舅舅的本来应该是与有荣焉的。没看那卖给苏葵大件的售货员,苏葵经常见的邮局工作人员,还有他们厂里这个借家具的厂长,全都因为苏葵成了县城里的知名人物。   一天到晚都有人跟他们打听苏葵,谁要是跟苏葵说过话,迅速就能成为吹牛的资本,让一群人围着让他讲讲。   就连他儿子秦文回家也说,他们学校里到处都在传苏葵的名字,好多人都在看苏葵写的小说,甚至还几个人约着想偷偷去见见她们喜欢的作者。   而本来也应该因为苏葵而知名的他,却因为何春红的事情跟苏家彻底闹翻,   现在站出来说他是苏葵的亲舅舅?恐怕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吧。   不过幸好他们还不知道何春红进去了,要知道何春红是因为想骗外甥女的钱才进去,估计全县人都得把他们骂死。   *   苏葵第二天就要出发,秦晓兰为她收拾了一个大箱子的东西,里面装着她所有的生活用品,还有刚刚给苏葵做的新衣服。   就是收拾完她也不放心,一脸忧心:“我听人说京城特别冷,要不要再给你带床被子?”   “妈,这还是夏天。”苏葵安慰她,“而且学校里这些学校里都会发的,我已经去过京城咯,不用担心我。”   秦晓兰哪能不知道,她就是觉得孩子离开了,这心里空落落的。   苏葵当然是安慰她,又告诉一边的苏爱国和李桂珍,让他们在家里好好照顾妈。   那两个如今跟着苏葵住上了瓦房,虽然不是免费,让他们劳动抵债,但给自己家干活儿那能叫抵债吗?他们乐意!   现在走出去,那是腰板都挺得直直的,就是外边的人,一听说他们是苏葵的家人,那瞬间眼神就能变成羡慕。   这都是因为小妹的功劳啊!   一听苏葵有吩咐,李桂珍立刻发挥马屁精的精神,拍着胸脯保证道:“小葵你放心去,家里有我,啥我都干!”   苏爱国也保证:“我也能干!家里事儿我都包了,不让妈干一点活儿!”   跟着小妹能过上好日子,她说啥他们就干啥!   不仅是苏家人,一听说苏葵明天要走了,清河大队的人都到她家来给她送别。   还各自带了些好东西来,自从这食堂解散以后,他们各家各户自己分粮做饭,种上菜养上鸡鸭,就是地里收成不好,那日子过得也不差。   这全都是葵花提的好建议啊,他们怎么能不感激?   苏葵当然是不收,大家也没办法,想着平时再多帮衬着老苏家一点。   说起苏葵要到京城去上大学,男女老少都好奇起来。   “京城远吗?”   “京城长什么样子?”   “听说那里有□□,还有什么长城……”   也有人激动地问:“葵花,你去京城是不是能见到首长?”   这一代的人,对首长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   连苏全福也一脸向往:“要是这辈子能去一趟京城,看一看他老人家,我这辈子就值了。”   苏葵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苏全福看着她。   “有机会的,二叔。”苏葵笑道,“咱们清河大队现在是全国重点试点地区,那是受到上面领导关注的。”   苏全福瞬间坐直了身子。   苏葵又说:“这建国十周年不是快要到了吗?您争取把咱们清河大队发展起来,给上级领导交一份满意的成绩,说不定到时候能作为群众代表去京城,看首长!”   一段话把苏全福说得激动起来:“小葵,我、我也能去、去京城?”   “这个我可说不准。”苏葵笑着摇头,“就是这次去不了,以后您做出了成绩,还怕没有机会吗?”   即便如此,苏全福依旧像得了哮喘一样,,激动得呼吸急促,当场就站起来发誓,说一定要带领清河大队好好发展,让大家全都过上好日子,一定不会让领导失望!   就是其余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是激动得面红耳赤,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好好干,首长也会知道他们?   一时间,大家都激动地和苏全福一样站起来表决心,他们一定努力劳动,一定要让首长看到成绩!   *   那天苏葵把钱捐给学校后,陈校长几人几乎是连夜赶往各家,将这份代表着希望的助学金交到了每个家境困难的同学手里。   拿着手里这份沉甸甸的路费,说起是班长为他们建立了一个助学基金,还不让他们还,只想要他们继续惠及后来人。   拿到钱的几个人全都红了眼眶,贺正南的眼泪是止都止不住地往下流。   于是,第二天苏葵在贺县去往杨市的车站那里,看到了一群曾经的同学。   全班加上她,四十个人,一个不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她今天走,也不知道那些离得远的同学是怎么赶到这里的。   竟然连陈校长几个都到了。他们告诉苏葵,有几个孩子知道她今天走,互相认识的一说,大家竟然都说要来送她。   苏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她微笑着说:“辛苦大家了,感谢你们能来送我。”   这次她没有说不用的话,因为她知道这是同学们的一片心意。   站在最前面的是贺正南几个,他们是最早来的,怕赶不上,他们很早就来这里等着了。   “班长……”他们看着苏葵,眼里有泪光,却说不出话来。   一位同样受到补助的女生哭着说:“班长,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对,班长,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   苏葵却笑着摇头:“大家到了大学以后好好学习,将来能为我们国家建设多出一份力量,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他们有些哽咽,同样知情的同学们也有些哽咽。   他们何德何能,这辈子能遇上这样的班长,可以说这是他们一生的贵人,是改变了他们命运的人,可她却从来不求回报,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精神?   他们坚定地看着苏葵:“班长,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的。”   苏葵同样温柔地看着他们:“我也不会忘记你们。”   是的,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么一天,不会忘记这一双双真挚的眼神,这一份份珍贵的心意。   苏葵在离开时,只留下了一段话。   “世界很大,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世界也很小,终究有重逢的一天。各位老师同学,珍重。”   班长……   我们永远的班长……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在衷心地祝愿她,以后健康顺遂,永远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来啦!小葵花换地图了!感谢在2022-04-01 11:59:35~2022-04-01 23:2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能说话就别BB、清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呆萌小小@ 20瓶;林小楽 4瓶;金茂府小明vip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宣传部的几位同志知道苏葵要来的消息, 一下火车就将她接走了。   接待她的人是新闻出版局的一位干事,他告诉苏葵:“目前,《清河乡之变》已经进入三审环节, 交给几位领导审阅。文学出版社那边也已经准备好, 等三审完成, 就可以立刻出版发行。”   苏葵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苏葵同志,你把文章写出来, 就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干事笑道, “我们部门的同志经过一审二审, 一致认为,这部小说没有可以修改之处,可以直接使用。”   说起来他们也觉得惊奇, 一般这种文章难免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地方,需要作者修改。苏葵的这部长达二十万的小说他们却找不出任何一处不合时宜之处。   应该说即便是有,他们经过讨论后都一致认为原作更好,如果改了, 反而会失去这种味道。   为了审阅这篇小说,他们甚至将苏葵原来写的《小草青青》也一起看了,发现两篇小说有所不同, 一个写的是抗争命运的故事,主要写的是人,一个却是借人的角度来描绘社会的变革。   故事不同, 写作的风格却是相同的。故事情节引人入胜, 人物形象丰富饱满,擅长以出乎意料的方式使事件达到使读者喜闻乐见的结局, 并且还能在这样的方式中让人得到启发。集娱乐与启蒙为一体, 是她的小说能在这个时代几乎受到所有人喜爱的原因。   连他们部门的许多人都看过苏葵的小说, 认为苏葵的故事已经被她写到了最好,写到了极致,这就是这篇小说独特的风格,无法更改。   “楚同志,你们也太客气了。”苏葵谦虚道,“其实我这篇文章尚且存在很多不足之处……”   她早早来到京城,是为了配合他们的工作修改,没想到他们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竟然完全不用她修改。   听到苏葵的话,楚干事却笑道:“苏葵同志,文章不在技巧的堆积,以情动人,才是作品的可贵之处。我们认为,你的文章就有这种深刻的“情”存在。”   无论是《小草青青》还是《清河乡之变》,无论是写人还是纪事,字里行间无一不融入了作者深刻的情感和思想内核,才能创造出这样动人的作品来。   他又笑道:“苏葵同志,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们领导说的。”   *   此时,他口中的领导正在赵芝兰家里,跟她说着话。   “老师现在身体还好吗?”郭毅问。   他口中的老师当然不是指赵芝兰,而是指赵芝兰的父亲赵邦国,曾经的政治委员,也兼任过组织部的部长。   赵邦国也是个文人,年轻时候也写过不少文章,还曾经在沪市那边担任过老师,郭毅只在他那里上过一学期的课,却一直对他老师相称,哪怕人已经退下来了,两家依旧有来往。   赵芝兰笑道:“老爷子身体还硬朗,就是惦记着成明这孩子。”   “成明的年纪是不小了,也难怪老师忧心了。”   陆子光听了笑道:“孩子长大了,他的事情就交给他自己做主吧。”   不得不说,两人作为父母,思想是非常开明的。   赵芝兰给他端了一杯茶来,开口问道:“郭部长,您来这里应该不是只为了问老爷子的事情吧?”   两家虽有来往,但他工作繁忙,平常经常到大院里去看老爷子,倒不常来他们家。   郭毅点头笑道:“我来这里确实是有事找你。”   寒暄完,他也转入了正题,正色道:“赵芝兰同志,现在组织上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这样郑重?   “经过上级领导讨论,决议在全国地区推广解散公共食堂,此项政策将以文学作品为宣传阵地。”郭毅说,“上级领导想请你为这部文学作品创作一部连环画,与之配合共同宣传。”   赵芝兰有些惊讶:“郭部长,这么重大的任务,领导为什么会交给我?”   她皱眉道:“您不会是因为老爷子……这绝对不行!”   “赵芝兰同志,这你可就误会了。”郭毅说,“这可不是老爷子,而是一位小同志推荐了你啊。”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这个想法,还是苏葵提出了和连环画一起宣传的方法,推荐的人选报到他这里来,他才发现是熟人。   “是哪位同志?”赵芝兰好奇了。   “是一位叫苏葵的同志。”郭毅说,“她也是这部作品的原作者,是她提议了这种方式,又向我们推荐了你,领导们经过考察,这才定下了你。”   他后面说的两人都听不见了,郭毅说完,就看见两人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苏葵?你说苏葵?”   郭毅不明白,点头道:“的确是苏葵同志。”   陆子光也问:“那部作品就是《清河乡之变》?”   “你们也知道了?”目前要将这部作品作为宣传口的事情还没有传开。   陆子光和赵芝兰都忍不住惊诧,他们当然知道,苏葵写的作品他们一直都很关心,每一文章都看过,当然也知道她最近写的《清河乡之变》。   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部作品竟然会成为上面政策的宣传口,更不知道这孩子竟然还会提出用连环画的方式宣传,还向领导推荐了她?   这孩子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做出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位苏葵同志你们是认识的吧?”郭毅见状了然,也难怪这位小同志推荐她了。   郭毅又说起苏葵对赵芝兰的夸赞,“赵芝兰同志,这位苏葵同志对你是非常信任啊。”   赵芝兰听了惭愧不已:“我这、我这……”   说起来她和苏葵相处并不久,她给这孩子的不过是一段租房的情谊,她却始终不忘,还对自己的作品有这样高的评价……   郭毅正色道:“这不仅是作者对你的信任,也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赵芝兰同志,你有信心能完成吗?”   赵芝兰这时也收起了情绪,答道:“请组织上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配合做好这个宣传工作。”   说起自己的本行,赵芝兰却是有信心的。她家学渊源,又师从国画大家穆光,甚至后来父亲还给她找来了西洋的画师学习,可以说博古通今,中西俱全,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画家。   几位领导也正是看中了她的能力,考虑再三,才把这个任务交给她。   送走了郭毅,夫妻俩才两两对视。   “小苏已经来京城了?”   *   苏葵当然已经到京城了,此时她就站在京大的门口,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校园,心里有着无限的感触,她再一次以学生的身份踏入了这里。   除了宣传部的同志,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到了,因为不想他们劳师动众。   她独自一人找到教务处,教务处的几位老师看见她很惊讶:“这位同学,我们九月三号才来校报道。”   而今天才二号,他们正在准备新生接待的事情。   “老师,我知道,我来是因为……”苏葵正要说话,就被刚来的一个人打断了。   “苏葵同学?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郑云和看见她也很惊讶,这会儿他是来教务处看看新生的接待工作准备得怎么样了,谁知道会在这里看见苏葵?   “郑校长。”苏葵向他解释道,“因为要来京城办点事情,所以我提前到了。”   郑云和倒是没有追问她是什么事情,笑道:“既然来了,你就就先去宿舍。什么时候空了,多来中文系看看,几位老师对你可是惜才得很啊。”   郑云和当年也是读文学的,听说苏葵不读中文系也是有点可惜的,不过好在人最后还是来了他们学校。   苏葵谢过他的好意,想了想又说:“校长,学校里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也可以帮忙。”   郑云和和蔼地看着这个懂事的学生:“苏葵同学,感谢你的好意,学校的事情老师们会负责的,就不用麻烦你了。”   苏葵却说:“校长,您是在为接待新生的事情烦恼吧?”   看见郑云和惊讶的目光,苏葵说:“或许我可以帮忙。”   说起这个确实是烦恼,每年的迎接新生都是一场大阵仗,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全部都来到京城,有京大的,也有其他学校的,加起来人数真不少。   很多人学生甚至从来都没有来过京城,他们要安排学生去火车站接,因为以前甚至发生过学生跟着其他学校走了,到了之后才发现走错的事情。   到学校后要安排每个系的学生为他们指路,领生活用品,一个个全部亲自带到宿舍,几乎是让上一届的学生都出动了。   而老师们则要负责协调,然而老生带新生,因为人数一多,各系不同,也显得有些混乱。可以说每年的新生接待,老师们都忙得不可开交。   简而言之,缺少稳定高效简单化的流程。   苏葵了解了,于是对郑云和道:“校长,新生接待问题主要在于仅靠人力,我们为什么不尝试把其他方法利用起来?”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上见~   感谢在2022-04-01 23:25:40~2022-04-02 11: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73133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盏深和浅 60瓶;萌物懒羊羊、尧 20瓶;柚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郑云和来了兴趣:“你有什么好主意?”   “校长, 我们应该让接待流程固定并且趋向高效和简单化。”苏葵说了她刚才的结论,“我大概有一些想法。”   几位老师都看着她,笑着道:“好, 那我们就听一听这位同学的建议。”   苏葵一开口就是:“我建议在校园里用示意图的方式来为接待减轻负担。”   见大家都看着她, 苏葵继续说:“新生进校后, 都是上届的师兄师姐在引导他们,人多系多, 难免不足。”   她说道:“建议在学校入口设立一个校园平面图和报道流程图, 每个系再设置不同的接待点, 接待点处同样出一个平面图以及流程图,大家只需要讲解疑问就能为新生指明方向。当然,为了防止学生依旧找不到, 在学校的每一个关键路口,还需要设置沿路的指示牌,再有找不到,也可以由同学们领去。”   “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地节省人力。”   她一说完, 见几位老师都惊讶地看着她。   郑云和也很讶异,说听一听她的意见,可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多想法啊, 并且还有理有据,一点不卡,仿佛是早就有所准备。   然而还不止, 苏葵继续说:“还有校车去火车站接人的问题, 为了防止大家接不到人,接错人。我建议同样在火车站出口处设立指示牌, 指明校车的位置, 并且在校车上加上京大的标志, 就是新生找不到接待的同学也不至于找不到车。”   他推推眼镜,和几位老师对视一眼:“苏葵同学,这是你早就想好的?”   苏葵摇头:“我只是刚刚想到这个问题。对了,校长,还有秩序的问题。”   苏葵说:“秩序的问题很重要,人一多难免问题就多,我建议在校园里各处增加维持秩序的志愿者同学,顺便还能新生解答一下疑问,指一下路。这两天也尽量不要让无关人员进入学校,给大家增加负担。”   郑云和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了,推推眼镜,复杂地开口:“苏葵同学,还有吗?”   苏葵想了想说道:“确实还有一件事。”   她还真有!   只听她说:“很多同学可能家庭困难,需要助学金的帮助,但不知道学校有,也不知道怎样申请,建议在学校里也出一个助学金的章程,让同学们能安心。”   这时候大家都不富裕,好多人是全家花光积蓄供一个人读书,路费或许都是借的。他们背着全家的希望来上学,好多都不知道学校能发助学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申请,甚至有人会因为没钱而放弃。   苏葵想起以前,这个政策就宣传得非常好,几乎所有学生都知道,没有因此放弃学业的。   郑云和和几个老师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   “苏葵同学,这些都是你刚刚想到的?”郑云和正想说什么,想起刚才,不放心又加了一句:“还有吗?”   “没有了,就这些。”苏葵笑道,“这只是我临时的一些想法,可能还有一些不足之处,各位老师可以参考一下。”   “不,苏葵同学,这已经完全不用参考了,你这是直接给我们把方案都拿出来了。”教务处的程主任感叹道,“要不是知道你是新生,我都要怀疑你在咱们这儿干了好几年了。”   这娴熟的姿态,把控一切的气场,她根本就不像一个新生!   “程主任,就是我们这些干了好几年的,也没有这位同学这么优秀啊。”另一位老师对着苏葵笑,“苏葵同学,以后我们还要向你多多学习了。”   “老师,您太客气了,我经验不足,只是泛泛之谈,应该是我要向各位老师学习才对。”   “苏葵同学,这你可就谦虚了。”程主任道,“达者为师,如果你的建议是有益的,老师们为什么不能学习呢?”   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师,从来没有觉得向学生请教是什么丢脸的事情。相反,学生比他们厉害,他们心里只会更高兴。   “是啊,苏葵同学,有你这样优秀的学生,学校里的老师们都是高兴的。”   郑云和笑着问她:“既然你来得早,建议也是你提的,那现在有没有兴趣参与新生的接待工作?”   方才他还说不用帮,现在看来,这忙还就得她来帮!   苏葵当然不会拒绝:“只要有我能出力的地方。”   *   九月三日,是新生到校报道的日子。   早上,伴随着火车轰隆的响声,将一群拖着大包行李的准大学生送到了京城火车站。他们中好多人都是前几天就上了火车,今天才能赶到。   胡芳就是这样,她家在皖北一个偏僻落后的地方,那里的人甚至连“大学”两个字都没有听说过,她考上京大,成了村里的特大新闻。   她家境贫寒,多亏全村的父老乡亲给她凑了一张车票钱,她甚至是登在一个运货厢里来的,节省了一半的车票钱,对她来说,节省的都是一笔巨款。   她家离京城特别远,坐了三天的火车才到这里,条件十分艰苦。   京城是什么样的?京大在哪里?   听说国家给发补助,我能靠补助活下去吗?她不知道。   她刚刚一下火车,向位于前门东侧的候车大厅走去,还没来得及担忧京大在哪里,就在出口处看见了一块巨大的立牌,上面写着“京城大学新生接待站”。   她一走过去,发现上面不仅写着京大的名字,还标明了外面校车所在处。   有学生在那里,笑着对他们几个说:“同学,们,麻烦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待会儿等张师兄回来一起带你过去。你们也可以按照这上面的位置找到校车,上面也标了我们京大的标志,一眼就能看见。”   有车来接,胡芳的心一下就安定了。   不一会儿,站牌这里陆续又来了几个人,显然都是京大的新生。   有几人说他们看到示意图知道校车在那里,要一起过去,大部分人都同意了,胡芳也跟着他们走了。   没想到出了站口,竟然还有几个指示牌,向他们指明校车的方向。而它的标志也确实十分醒目,除了校车,竟然还有一辆卡车来给他们拉行李。   坐在车上,胡芳算是松了一口气。   人慢慢多了起来,这一趟满了,校车带着他们往京城大学开去。   沿途经过□□广场,还看到了两侧的人民大会堂和历史博物馆,同学们都兴奋地往外看。   这里就是祖国的首都啊,他们也终于看到了!   胡芳心中也生出一种豪情来。随即就被现实的担忧压了下去。她从来没去过京大,不知道会不会丢脸,还有钱的问题……   也有几个和胡芳一样家境贫寒的同学,同样忧心着生活费的问题,即便是看到外面的景色,脸上也没有多少激动。   而这样的担忧他们甚至不敢表现出来,怕露了怯。   胡芳忍不住去看坐在她旁边的女生,小声问:“同学,你是京大哪个系的?”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位同学穿的衣服那么新,提的箱子也新,一看就是家里条件好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不愿意搭理她。   赵慧娟却回答她:“我是中文系的。”   胡芳见她和善,愿意跟自己说话,就跟她说起话来:“我是读英语系的,是我们老师建议我报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专业好不好,那你呢,你为什么读中文啊?”   “是因为我们班长。”   赵慧娟跟她说,其实她当初根本没想过要报什么专业,更没想过自己能考上京大,只是后来有了班长做榜样,她才萌生了这个念头,甚至最后如果没有苏葵鼓励她,她也不可能来到这里。   “我知道!”胡芳听了却忽然喊起来,“你们就是那个全员考上大学的班是不是?”   一个班全部考上大学的事先是被《江省日报》报道,后来又被《华夏日报》转载,传遍了全国所有的机关单位。   就连他们校长也知道这件事,看了还特意讲给他们听。   胡芳印象特别深,他们班上总共只有几个人考上了大学,全员上大学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她这么一喊,旁边的人也听到了。   “就是你们班全部考上了大学?”   “这个我看过,说是这个班长带着全班人一起学习,让大家都考上了,对了,还说这个班长也考上了京大!”   “对啊,还是和我们一个学校的!”   一说这个就炸了锅,大家都是考上来的,当然知道考大学有多困难,消息出来的时候大家看到都是不可置信的态度。   现在竟然在这儿遇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班级?   大家纷纷向赵慧娟询问起来,说起苏葵,一向最爱沉默的赵慧娟也不沉默了。   “是,就是我们班,就是班长带着我们一起考上大学的。”   “班长她特别无私奉献,她不仅会学习,还会写文章,之前京大老师亲自来学校说要保送她。”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   保送!居然是保送!   可赵慧娟继续道:“可她为了陪我们考试放弃了这个机会,凭借自己考上来了。”   这下大家更是震惊。   居然有人能拒绝保送?!还能自己考上来!   这个班长到底是什么神人啊!   一听说她竟然是英语系的学生,胡芳就有些兴奋,竟然和她是一个系的!那不是说明这个专业特别好吗!不然人家怎么会不保送也要考这个专业?   校车带着激动的一群人驶进了燕园南门,停在大饭厅东侧的马路上。   带他们回来的同学一路上就在跟他们解释报道的事情,还告诉他们没记住也没关系,说学校里有各种示意图和报道流程图,一看图就能明白。   果然,他们一下车就看见门口有着几张大的示意图,有学校的平面图,也有报道的流程图。按图索骥,甚至可以不用引导,自己拿好材料就能去报道!   而且根本不会迷路,因为学校里每一个路口都有指示牌,向他们说明是往哪里去,甚至还有各处还有学生充当志愿者维持秩序,有什么都可以问。   最关键的是,他们在办公楼交完录取通知和毕业证书后,竟然在那里看见了助学金的申请介绍。   上面详细说明了哪些同学可以领取助学金,助学金的等级,领取的流程是什么。   很多人都围在那里看,还有老师和学生为他们细心解释。   胡芳一看,自己的情况竟然可以申请助学金!她兴奋不已,瞬间心里就踏实了下来,学校考虑得实在太周到了!   学校让他们先到宿舍放下东西,再到膳食科办理手续,胡芳怀着兴奋的心情找到了南校门那里的宿舍楼。   她一进宿舍,发现里面有一个位置已经收拾好了,竟然已经有人来了?   正想着,就看见从门口进来一个人,她长相明媚,衣着整洁,脊背挺直,看着有种非常的气质。   一眼望过来,胡芳立刻就紧张起来了。   苏葵对她笑了笑,甚至伸手跟她握手:“你好同学,我是苏葵,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   “你、你好,同学,我是胡芳。”   她紧张起来,看着她伸出的手修长白皙,看着特别像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再看自己的,又黑又弯曲,上面全都是茧子。她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怕把人家的手弄脏了。   “怎么了?”   “我、我没洗手!”她赶紧说,一说完脸就红了。   看她的样子,苏葵了然,没有强求,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回,和善地问她:“来京城是不是辛苦了,家里很远吧?”   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   见她没有因此生气,还关心自己,胡芳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点点头:“我家是有点远,坐了好几天火车。”又说起她在路上经历的三天,特别难受。   见苏葵没有不耐烦,反而是认真地听着,胡芳还向她分享了兴奋的心情:“我来这儿才知道,京大这边的生活特别好,学校还能给我们发助学金!而且一进来就让我们看到了!”   让他们这些学生心里全都稳稳的。   说完她又去看苏葵,怕人家觉得烦,谁知她只是微微笑道:“能帮到你们就好了。”   *   英语系的宿舍在南校门这里,宿舍八人一间,都是她们一个系的人。苏葵是最早来的,她住在上铺,胡芳就选了她下面。   直到下午时分,所有人才都到齐,胡芳一直留在宿舍里,苏葵却出去了,她也没敢问人家做什么去了,只是又将苏葵的地方替她打扫了一遍,还帮她打了水来。   他们的室友来自天南地北,胡芳也学着刚才苏葵的样子向他们打招呼,几位同学都很和善,纷纷和她交谈起来。   但却有两位同学例外,一个听到了只是态度冷淡地点了点头,说:“李玉华。”   一个上下打量她一眼,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嗤笑。   胡芳顿时尴尬地站在原地,却没有苏葵那种处变不惊的本事,整个人僵硬在那里。这还是她来京城后,第一次遇到这种态度的人。   好在另一个室友给她解围,赶紧转移一个话题:“对了,胡芳,住在你上铺的那个同学是谁啊?”   胡芳感激地看她一眼,说道:“那位同学说她叫苏葵,是第一个来宿舍的。她、她特别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宿舍里的人都笑起来,刚才替她解围的刘丽就笑道:“真的吗,那我们到时候可要好好看看。”   大家都是善意的玩笑,却听见一个声音响起:“你才见过几个人?”   宿舍的声音一下就消失了。   “我……”胡芳说不出话来,她能感觉到这个同学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瞧不起。她穿的用的,好多都是胡芳没有见过的,这个同学家庭条件应该也很好。   刘丽也想解围,但忽然想起来她们竟然连那位同学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自我介绍。   于是刘丽转向这个话题:“对了,同学,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谁知她坐在床铺上,也是上下打量刘丽一眼,然后直接不搭理她。   这下刘丽也陷入了尴尬,其余人都不敢再开口了。   *   苏葵一回来,就发现宿舍里的氛围不太对。宿舍里一片寂静,大家都没说话,而胡芳坐在那里低着头,苏葵心里了然。   她像之前和胡芳打招呼一样,向所有人自我介绍。   “各位同学好,我是苏葵,很高兴认识你们。”   而刘丽已经缓过来了,笑着向苏葵打招呼:“你好,同学,刚才就听胡芳同学提起你了。”   宿舍气氛开始流动,另外几人也向苏葵打招呼,那位冷淡的李玉华也同样说了你好。   然而最令人惊讶的是,方才一直不肯搭理她们的那个同学,竟然主动开口了:“你好,苏葵同学,我是乔海燕。”   大家都很惊讶地看着她,明明她刚才谁都看不起,现在竟然会跟苏葵说话?   不过大家一看忽然就明白了,整个宿舍八个人,只有她和苏葵两个看起来家境比较好,难怪她刚才谁也不理,面对苏葵才开口。   大家觉得更尴尬了。   苏葵眼神敏锐,一看她将自己打量个遍,又把目光放在自己刚买不多久的手表上,顿时心里了然。   不过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依旧微笑:“你好,乔海燕同学。”   见苏葵态度和善,乔海燕继续问:“苏葵同学,听说你今天是最早来的,你家就住在京城吗?”   “不是。”   “啊?不是,那你家就在京城周围吗?”   苏葵微笑更深:“也不是。”   “都不是,难道是沪市……”   还没等她说完,苏葵就说:“我家在清河大队,一个特别偏远的农村。”   她还加了“特别”两个字。   乔海燕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苏葵却好像没看到,反而问她:“乔海燕同学,你呢,你家住哪里,是不是就在京城?”   “不、不是……”她扯扯嘴角。   苏葵却还在问:“那你家是在京城周围吗?”   她不说话,苏葵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或者你家住在沪市?住在国外?”   “原来都不是啊。”她学着她刚才的语气惊讶了一声。   乔海燕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宿舍的几人都看着两人仿佛在打哑谜一样,气氛有些诡异,但莫名地觉得这个叫苏葵的同学特别厉害。   *   第二天,乔海燕又恢复了她那副不和任何人说话的样子,看见苏葵本想冷哼一声,苏葵一个眼神望过来,她的冷哼一下就卡住了,心里一阵懊恼,扔下她们大步往前走去。   她们今天是来膳食科办手续的,每人编了一个桌号,发了一副碗筷。学校免学费和住宿费,甚至有免费医疗,每个学生可得补助12元,家庭困难的可得18元,12元是伙食费,还有六元是生活补助。   她们会一起到大饭厅吃饭,八个同学一个桌子,每人一碗带肉的菜,主食有米饭,馒头,可以自取。   这样的生活水平足以让大家过得很好,可以说,国家对大学生的生活还是非常照顾的。   她们宿舍八个人就正好编成一桌。   有了昨天的事情,宿舍明显分成了四拨人,冷淡的李玉华是独行侠,乔海燕谁都不想搭理,苏葵虽然很和善,但她气场太强,几人甚至不敢跟她报团,于是除了她们三个外,剩下的五个成了一拨。   现在就是她们几个在说话,胡芳也时不时跟苏葵交谈。   今天饭厅里不止有学生,京大的老师也来看他们。   胡芳她们也看过去,老师正在一桌桌地关心她们,询问京大的生活怎么样。   听人说那是教务处的主任,程主任。   见到他和几位老师一起过来,几人都正襟危坐,乔海燕也坐直了身子。   谁知程主任过来以后,竟然很熟悉地跟苏葵打招呼:“苏葵同学,原来你在这里。昨天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啊。”   教务处的几位老师也笑起来。   “苏葵同学,多亏了你提的方案,我们昨天的新生接待工作圆满取得成功。”   根据苏葵和他们一起讨论制定出来的方案,他们连夜赶制出了那些示意图,果然取得可非常好的效果,几乎每一个学生都能凭借示意图和少量同学的指导迅速完成报到流程。   不仅为他们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许多同学都因为助学金流程公布的事情对学校充满感激。   这都是苏葵同学的功劳啊!   程主任笑着告诉她:“苏葵同学,我们已经决定,将你提出的这套新生接待方案作为以后接待的标准流程,学校还准备给你发一张奖状,表彰你的贡献!”   饭厅里那么多人,一直都关注着这几位老师,现在居然听他们说什么新生接待方案竟然是一个学生提出来的?   而同桌的几个人都已经傻了。   新生接待方案?她们室友苏葵提的?还要发奖状?表彰她?   大家不都是刚来的新生吗?她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事?   却听苏葵说:“程主任,作为流程当然没问题,奖状和表彰就不用了。”   她说出了她惯用的谦虚词:“我只是提出了一点建议,具体实施的还是老师和同学们,实在没有什么大贡献。”   “苏葵同学,这你可就谦虚了。”程主任说,“你的贡献我们大家都看得到,学校表彰你,是肯定这种行为,是对你的信任和鼓励。”   几位老师都纷纷点头,说学校对任何有重大贡献的人都会予以表彰,不单单只针对她。   只不过确实没多少人能得到这个荣誉,更何况还是发生在一个刚刚进校门的新生身上。   虽然几位老师都对她寄予厚望,但也没想到她才刚到就为学校干了一件大事啊!   程主任几人又问起宿舍其他人来,那几个人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僵硬地转头看着苏葵,答话都是愣愣的。   只有胡芳鼓起勇气小声问道:“主任,您刚才说这次的新生接待工作是苏葵同学提的?”   程主任笑着告诉她,确实如此,从火车站安排校车接人,到学校里布置各种示意图指示牌,甚至大家最在意的助学金说明,都是苏葵同学提出来的。   “苏葵同学,她是真正为学校考虑,也为同学们着想啊。”程主任说,“这个奖状她当之无愧!”   胡芳愣住了,听见的好多人也愣住了。   也就是说他们最关心在意的助学金,竟然是这个同学提出公示的?   他们纷纷看向苏葵,却见她依旧是一脸谦虚。直让程主任等人夸她不骄不躁,是个有奉献精神的好同志!   “哦,对了。”走之前,程主任又说道,“苏葵同学,你待会儿有事吗,郑校长有事找你,让你去办公室找他。”   苏葵点头:“我待会儿就去。”   这件事给大家的震惊太大了,于是直到苏葵离开,剩下的人都还是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而郑校长找苏葵当然是有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2 11:59:26~2022-04-02 20:5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所念星河 100瓶;。 10瓶;冀小鱼 9瓶;长安一顾 3瓶;un cha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郑云和告诉她, 学校准备在一周后开迎新会,到时请她作为新生代表讲话。   “校长,是因为这次我提出了新生接待流程吗?”   “不止是因为这个原因。”郑云和温和地看着她, “苏葵同学, 除去对学校的贡献, 你的成绩也是最优秀的,让你作为学生代表, 是学校经过讨论一致通过的。”   高考成绩虽然不在全国公布, 直接刊登录取结果, 但学校里却是知道的。   这个时候还没有高考状元的说法,但苏葵的成绩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状元。   学习成绩优异,个人能力强, 为人不骄不躁又谦虚,也难怪所有见过她的老师都喜欢她了。   郑云和还说,到时候就把表彰大会也一起办了,正好借她的事迹好好鼓励鼓励同学们。   *   自从那天程主任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苏葵就是提出此次新生接待的人, 回去大家看她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一时间宿舍几个人都不敢跟她说话。   “胡芳,是你帮我打了水吗?谢谢你。”   直到苏葵开口,态度没有任何变化, 胡芳才鼓起勇气小声问:“苏葵,程主任说的是真的吗,这次新生接待真的是你提的?”   其他人都悄悄听着。   苏葵笑着对她点头:“我来得早, 就帮老师们提了一些建议, 帮了一些忙。”   真的是她!   她们已经听上一届的师兄师姐说了,以前他们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简单的流程, 好多人不清楚流程也找不到路, 要人一个个亲自领他们去, 更没有人一开始就告诉他们助学金的事情,当时很多同学心里都是担心的。   所以说,这些简单又为他们考虑的流程,竟然都是苏葵提的!   “苏葵同学,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胡芳听得心里特别感激,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直夸她。   其余人见苏葵态度依旧温和,也纷纷开始和她说话,就是和胡芳一起夸赞这个厉害的新同学。   只有两个人依旧不说话,一个李玉华就坐在那里看书,仿佛除了读书什么也不在意。   一个乔海燕时不时用眼神往这边看。   而无论大家问什么问题,苏葵都很好脾气地回答。渐渐的,大家也明白过来,这个同学虽然看上去气场很强让人不敢接近,但她本人是非常和善的。   “之前校长叫你去做什么?”   一道声音忽然出现。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乔海燕。   面对她们的目光,乔海燕坐直了身子:“她们问你你都回答了。”   她问怎么就不能回答了?   苏葵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商量一下表彰的事情,还有——”   她一错不错地听着。   苏葵顿了顿,才继续道:“让我作为新生代表在迎新晚会上讲话……而已。”   而已?!   几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呆了,学校那么多系,那么多新生,竟然选择了苏葵作为新生代表!   “为什么是你?”她忍不住问。   苏葵脸上的表情忽然沉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样子十分严肃,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乔海燕也吓了一跳:“我……”   她还没说什么,却听苏葵深沉开口:“大概,是因为我的成绩最好吧。”   乔海燕彻底惊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夸自己的人,不应该谦虚吗?   苏葵又对她微笑:“还有问题吗?”   她下意识摇头。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宿舍五人组几人决定收回刚才的话,苏葵同学和善是和善,可怕也是真可怕啊!   直到第二天到了班上,大家都是一脸敬畏地看着她。   今天他们要参观校园和校史展览。   领着她们参观学校的是英语系的系主任郑云虹教授。   等大家都到齐后,系里给每一名同学发了一枚白色的校徽,上面印着金光闪闪的“京城大学”几个字。   郑云虹看着这群新生好奇的面孔,含笑问道:“有哪位同学知道,这上面的字是谁写的?”   大家还正在反应,苏葵的声音已经响起:“是首长写的。”   大家都看着她。   “苏葵同学说得非常正确。”郑云虹赞赏地看她一眼,“看来你对我们京大的历史了解得很深啊。”   确信是真的,同学们都惊讶激动起来。   “竟然是首长写的?”   “我、这、首长写的……这也太珍贵了!”   “我得拿回去给我爸妈看,还要给我爷爷看!”   他们来此求学,都是抱着一腔热血,此刻仿佛感受到了首长对他们的殷切期盼,心中全是斗志昂扬。   郑云虹带着全系六十多个同学一起去参观校史展览。   京大并没有成立校史馆,展品都在第一体育馆那边的地下室里。   自1898年创立,中间几度迁校,1946年回返,1952年正式坐落于此,一件件的展品承载着京大厚重的历史,古老的学校默默地向所有人展示它深厚的底蕴。   “……是两场运动的发源地,是科学民主思想的传播者……这样的优良传统,也会为你们继承……”   郑云虹教授温和的声音好像击在了同学们心里,这一刻,他们都为自己是京大人而自豪。   苏葵看着这些古老的照片,眼神有些悠远。如今她在过去看着过去的历史,以后她或许也会作为历史,被后来人看见……   看着大家的样子,郑云虹笑了笑,她正站在苏葵旁边,看着苏葵正在看的一张校史图片,她开口道:“苏葵同学,听说你之前就来过京大,还给外国友人介绍过我们学校?”   苏葵转头:“您也知道?”   看样子是认识她的人。   郑云虹笑道:“苏葵同学,我可是在你们郑校长那儿听过你的不少事迹了。”   她和郑云和是兄妹,因此得知了不少关于苏葵的事。   高中时就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成为知名作者,放弃保送自己以最高成绩考上,这才刚来,又给他们提出了新生接待流程这样的好方法。这个同学,用各种惊人的消息,迅速让京大老师记住了她。   可以说,这个学生他们已经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了。   她忽然道:“苏葵同学,老师很好奇,当初你为什么放弃了中文系的保送,来考我们英文系?”   放弃保送中文系,考上了英文系?   在旁边听到这句话的胡芳脑海里忽然想起之前校车上那位同学说的话来,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你是那个带领全班考上大学的班长?”   “什么全班考上大学?”旁边的刘丽问她。   胡芳激动起来:“就是那个报纸上报道过,说一位班长带领他们全班人考上了大学,那个人就是苏葵啊!”   刘丽震惊。   她的声音不算小,大部分同学都听见了,瞬间就议论开了。   “全班考上大学?我好像看过,就是报纸上。”   “是《华夏日报》报道过吧?”   “我也看过!”   “我好像记得上面是说她会写文章,得到了京大的保送……”   说着说着大家的声音就小了起来,纷纷拿震惊的目光看着苏葵。   连郑云虹都没有想到她的一个问题还引出了这么件事情。   这件事她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事件的主人公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学生?   她代替大家问出了这个问题:“苏葵同学,报纸上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苏葵也没想到大家会关注这件事,点头道:“我们班的同学确实全部都考上了大学。”   大家都沸腾了。   竟然是真的,而且那个传说中的班长居然就在他们班!   郑云虹教授和蔼地看着大家或兴奋或好奇的样子,说道:“苏葵同学,你让人惊讶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啊。”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个学生是不是还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某种意义上,的确如此。   就在他们开始上课的第一天,教育部表彰她为“教育模范”的文章被发表在《华夏日报》上。   ——教育模范苏葵同志谈高考   报道简要称,曾经贺县高中的一位班长苏葵同学,不仅学习成绩优异,考上了京城大学,还带领全班同学一起考上了大学。并且她创造性地提出了模拟高考和联考的建议,在杨市江省都取得重大成效。   下面贴了一篇文章,是苏葵交给教育部同志的一份高考分析,上面详细分析了苏葵对高考的看法,提出高考是什么,希望选拔怎样的人才,大家又该以怎样的态度和方法来面对这场考试。   大家都知道这个考试很重要,却从来没有人向她这样这样直观地将高考剖析透彻。   上面的话鞭辟入里,几乎所有看到的人都恍然大悟,甚至生出了高考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的想法。   当天,这则新闻迅速传遍了全国地区,并且被《京城大学周报》转载。   不说别处,最震惊的就是他们同系的学生。   之前还在惊讶她就是那个传说中带领全班考上大学的班长,现在竟然就看到了教育部表彰她为“教育模范”!   那可是教育模范啊!   在行业内做出重大贡献的人才能被称为模范,那是典型,是全国人民都要向她学习的!   而这个人竟然就是他们同系的学生,就在他们身边?   大家一瞬间生出一种见到名人的不真实感。   连学校老师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同样充满着不真实,这孩子才刚刚进学校,还没开始学习,竟然就搞出这么大的新闻来了?   一时间,整个京大都沸腾了,她迅速成为京大的名人,甚至还有人专门来看她这个“教育模范”。   而她们宿舍里的人才是真像活在梦中,全都小心翼翼又好奇地打量她。   她们就想看看这位苏葵同学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就这么厉害?   都是一起进学校的,在大家连环境都没熟悉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闻名全校,不,是闻名全国了!   乔海燕已经不敢跟她说话了,甚至李玉华都看了她好几眼。   连来给他们上课的老师都稀奇地打量着她。   尤其是郑云虹。   她那天才想过苏葵会不会还做了什么大事,谁知道她还真有!   坐在教室里,不时有人打量这个新出炉的“教育模范”,苏葵却依旧云淡风轻,在座位上坐得笔直,手里拿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郑云虹看见,暗暗点了点头。   自院系调整后,原来清大、燕大的外语系一起并入京大西方语言文学系,同样是师资力量雄厚,众贤云集,老师们都是执教多年,教学水平都很高。   英语系刚刚独立出来,由郑云虹担任系主任,全系共有六十七名学生,一起在教室里上课。   他们的课程主要就是精读、翻译、写作和一些英国诗歌赏析的选修课。   郑云虹上的就是翻译课,如今他们没有专门的口语课,都是老师上课一起教的。   开始上课,最先要做的就是了解学生水平。   怕同学们不敢开口,郑云虹先是用英文做了一段自我介绍,讲起她学英文的事情来。   她是非常标准的英式口音。   因为她家曾经在沪市,那边因为建国前一些特殊的关系,对英文非常重视。她小学中学都是在那边的教会学校上的学,更是重视英文,甚至那时候上课的教材有些都是英文原版。   可以说,郑云虹的英文水平毋庸置疑,更有这么多年的教学经验,所以学校才将独立英语系这个重任交到她手上。   她讲完后,便让同学们也来自我介绍。   高考不考口语,大家虽然做题可以做对,但让他们开口就很困难了,更别说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京大教授的面,万一说得不好……   一时间,教室里竟然有些安静。   郑云虹当然不会强迫学生,只是微笑着问哪些同学愿意起来做一个自我介绍?   大家都面面相觑,有两个学生胆子大,尝试着站起来,看样子他们之前是学过的。   只是平时不常用,加上没有好的环境练习,两人的英语说得磕磕绊绊,发音也有很大问题,勉强说完,看到大家都在看着他们,羞愧地低下头。   早知道就不站起来了。   郑云虹却是微笑着鼓励他们:“两位同学,学语言最重要的就是能开口,你们能站起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国家虽然对英文已经非常重视了,可全国实行英语教学的时间还太短,大家的水平不高是很正常的。   她温和地问:“还有同学愿意给大家做一个展示吗?”   然而经过那两个同学后,大家更不敢站起来了。   苏葵却忽然举起了手。   “好,苏葵同学。”郑云虹看见她笑眯眯的,想起她刚刚做出的轰动事件,她开玩笑道,“那就请我们的教育模范苏葵同志来给大家做一个自我介绍。”   苏葵在所有同学的注视下站起来。   一段自我介绍十分流利,没有任何的卡顿,并且和郑云虹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口音。   教室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郑云虹眼睛一下子亮了,对苏葵有了更深的兴趣,忽然用英文问了她一些问题,苏葵几乎是不用思考,话音刚落,她就能接起,全部对答如流。   郑云虹越发来了兴致,甚至想要知道这个孩子的水平到底在哪里。   “你对拜伦的诗歌有什么看法?”   “简·奥斯丁的小说你有没有读过?”   “你对弥尔顿的几部长诗有了解过吗?”   她的问题越来越深,越来越广,甚至语速也变得够快,而无论她怎么问,苏葵同样能接上她的话题,两人就这样用英文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   一时间,班上只有她们两个站立交流的身影还有一脸震惊加茫然的学生。   苏葵竟然能用英文和老师直接交流!他们在说什么?之前还勉强听得懂,现在他们已经只能听懂几个单词了!   最后这些都变成了对自己的终极怀疑,他们学的是同一种语言吗?上的是同一个大学吗?甚至吃的是一样的饭吗?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这么大!   系里同学都还沉浸在她被评为教育模范这个大新闻的震惊里,这会儿居然又来一个!   她到底还有多少事要震惊他们?   郑云虹是听过郑云和说起苏葵给外国友人当翻译的事情的,只是没想到她的英文水平同样这么优秀。   和苏葵交流了一会儿,她完全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水平远远超过现在的学生,甚至和他们老师比也不差什么了,否则也不能跟她毫无停顿地交流这么久。   她不禁感叹道:“苏葵同学,你的语言水平果然是名不虚传,我看我这门课你都可以免修了。”   她说的像是开玩笑,同学们却没有当玩笑,这岂不是说明,苏葵的水平真的非常高,连老师都说她不用学了?   苏葵也没有把这当成玩笑,她忽然开口问:“老师,我真的可以免修吗?”   郑云虹听得一怔。   见苏葵的眼神,郑云虹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她思考道:“苏葵同学,你的英文水平确实是远超常人……”   “老师,我要怎么样才能免修课程呢?”   作者有话说:   先放一章吧,待会儿再发二更,大家可以明天再看。感谢在2022-04-02 20:57:45~2022-04-03 20: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乐、长安一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所畏惧谓 5瓶;54561098 2瓶;乔、湘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苏葵一句话, 瞬间震得班上同学都呆滞了。   她刚才说什么,她想要免修课程?如果他们没记错,这才是上课的第一天吧!怎么会有人才开始就想结束了!   郑云虹也犯难起来, 她刚才说的话有惊讶赞叹的成分在, 但也确实有对苏葵水平的肯定。   只是他们京大还从来没有刚刚开学就说要免修课程的人, 大家都是来学更深的学问的,只会嫌时间不够, 哪里会想要提前结束?可苏葵又确实有这个水平……   她考虑了一会儿:“这样吧, 苏葵同学, 免修的事情,我们系里的老师要商议一下。”   依苏葵这样优秀的水平,让她按部就班地跟着系里同学的进度学习是有些浪费她的天赋。   一下课, 所有同学都用一种好像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她。   她要免修的事情比她当上教育模范的事情更加令他们震惊。   甚至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情况,每个人都不敢靠近她,更没有人上去问一问这是不是真的。   胡芳想起苏葵之前对她们和善的态度,酝酿了一下才小心开口:“苏葵, 你真的、真的想要免修课程?”   大家都支起了耳朵。   苏葵点头:“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好了,确信了,她是来真的!   原以为上午的翻译课已经足够冲击他们幼小的心灵, 但这还不止,在他们上许荣升教授的精读课时,许教授给他们发下了一篇文章的讲义。   他面容比较严肃, 扫视着下面的同学:“哪位同学能先来翻译一下这篇文章?”   这是一部国外文学作品的节选片段, 和他们平时做的阅读不太一样。   正在大家还在考虑的时候,苏葵主动举手。   许教授示意她来讲。   苏葵拿着讲义, 几乎是毫不停顿就开始翻译, 翻译完, 她甚至开始解说这篇课文。   “这篇文章应该是选自美国作家德莱塞的小说《嘉莉妹妹》,以农村姑娘嘉莉的故事为代表,揭露了资本主义对底层人民的剥削……”   等她说完,许教授没有说什么,反而是继续拿出几张讲义来:“你再来看一看几篇文章。”   全都是国外的文学作品,苏葵一看,有些是她以前学过的,有些没学过,但当初李先河给她找来看过。   她同样是拿起讲义就开始,因为脑速非常快,一看到文章,全文的结构内容就已经被她分析透彻。所以看起来她仍然是不需要任何思考。   许教授仿佛看不出表情,又一个个地抛出问题向她提问,由浅到深,他的语速不快,问题却非常多。   而面对许教授提出的任何问题,问她哪一个句子,分析哪一个段落,讲述哪一篇文章,苏葵全部对答如流。   两人仿佛是在用母语交谈。   等到所有问题结束,许教授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苏葵同学是吧,期末给我交一篇论文,这门课你以后可以免修了。”   他已经知道了苏葵想要免修的事情,甚至直接做出了承诺。   下午,有杜长宁教授的作文课。   他一来就看到了苏葵,还没等他说什么,苏葵已经举起了手:“杜教授,我需要做什么您才能让我免修这门课?”   杜长宁笑了:“好,苏葵同学,那你就先来黑板上写一篇作文让老师看看。”   苏葵直接走上去,不带任何犹豫,漂亮的英文字体迅速在她手下成形,杜长宁看得一阵感叹,问起她练字多久了。   “从高三开始练的。”   杜长宁更是惊叹,这样好的字竟然只练了这么短时间,这孩子背后一定是下了苦功夫。   他又看苏葵写的文章,不像现在教的一样按照既定结构来,反而像是随性写作,但居然还充满着一种诗性的美感。   他笑着问:“苏葵同学,你读过很多国外的文学作品吧?”   他还听说,这孩子在国内也发表过文章。   杜长宁教授读过的作品非常多,能够看出苏葵的文章集百家之所长,却又拥有一种自己独特的风格。   苏葵就说起了自己读过的一些作品,并且说了说她刚才写的这篇作文的想法。   杜教授听得很满意,一直认真地听着,并没有像郑云虹和许教授一样对她提出很多问题,只是温和地告诉她,只要她能通过考试,这门课就可以免修。   今天英文系的同学们是圆满的。   首先,他们今天的课程很满,几乎见到了必修课程的老师,其次,他们见到了有生之年才能见到的场景,一位才刚刚开始上课甚至还没有上课的同学,向老师提出了免修,最关键的是,她好像真的有那么能力,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好像也要同意了。   见过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一生圆满了……?!   总之这一天,这个叫苏葵的同学给他们造成的震撼不足以外人道。   别人的震惊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苏葵,下课后,她淡定地在笔记本的某处打了一个勾。   要问苏葵为什么这么积极?当然是因为她从来没打算要按部就班地读完这几年。   这时候的学制和后世不一样,京大文科学制五年,理科学制六年,不管是因为她本来就会这些,还是为了她将来的计划,或者为了后面会发生的事情,苏葵都绝不会在学校里真的待这么久。   因此,计划第一步,免修英语,为学习其他打下基础。   今天,苏葵造成的震动当然不仅在学生之间,这会儿几位英语系的老师聚集在办公室,同样正为了她的事情在讨论。   英语系虽然刚刚独立出来不久,但师资力量是整个西语系中数一数二的,当然也不止今天上课的几位老师。除了几位教授,还有几位讲师,助教。   其余几位老师有开选修课的,同样也有教精读的,但注重语言的教学,主要是语法和词汇。   不管有没有见过苏葵,大家都心情都是一样的。   其中以郑云虹的心情最为感叹,她刚刚才说了要系里讨论决定,现在这件事就真的需要讨论了。   “我认为,苏葵同学如今的水平,完全可以免修课程,我已经赞同了这件事。”   最先开口都是许荣升教授,他问的问题最多,已经用严苛的标准考察了她。   杜长宁含笑赞同:“是的,我也认为她不需要再和班上同学一起学习了。”   是啊,这就是郑云虹没有想到的,虽然这件事告诉了两位教授,但谁知他们上了一堂课回来,就完全同意了这件事。   不过想起之前苏葵的表现,这好像也是正常的事情,她笑道:“看来这位苏葵同学在你们的课堂上表现的一定很好了?”   两位教授都点了头,说起她在课堂上的表现来,可以说无论是哪个方面,她都已经学得非常好了。   办公室的几位老师也都认真听着。   同样是教精读课的教授笑道:“这样说来,这位苏葵同学的水平说不定已经可以赶上我们了。”   许荣升教授听了却点了点头:“或许这位同学确实拥有这样的水平。”   不是谁都能和他对谈那么长时间的,有时候人一开口,他心里就有数了。   最终他说:“基于苏葵同学的能力,我同意她免修此课程。”   杜长宁道:“我同意苏葵同学免修。”   另一位教授道:“只要这位苏葵同学能够通过考试,我同意免修。”   剩下的人考虑了很久,同样提出要苏葵参与本课程的考试,只要能通过,就可以同意。   郑云虹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这件事我就上报给学校了。”   郑云和收到这个意见的时候,同样是震惊不已,苏葵竟然想要免修课程?   他亲自把苏葵叫到办公室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才刚刚进来吗?   苏葵说:“校长,其实我还打算学其他语言。”   郑云和是知道苏葵还会法语的事情的,他问:“你是想读第二学位?”   “事实上,我还在学其他语言。所以我需要大量的时间。”苏葵甚至说:“您不是还说,让我有空去中文系看看吗?”   “还学其他语言?”他现在的心情和当初的李先河是一样的,学语言有多耗费精力他是知道的,这孩子竟然说学了两门还不够,还要继续学?   对了,她刚才还说什么,她还想去中文系看看?   “苏葵同学啊……”他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就算想要学习更多知识,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学习多种语言不是一件……”   “校长,我已经自学了几门语言,并且掌握它们的基本用法了。”   郑云和的话一下子顿住,等到问清楚是哪几门语言的时候,他又经历了当初李先河经历过的大震惊。   “你真的已经学完这些语言了?”   “只是一些基本用法而已。”苏葵说,“所以我想要在大学里继续学习。”   他看着苏葵,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葵同学啊,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学习这么多东西吗?”   苏葵没有长篇大论,她只是说:“校长,我想,并且我可以,那我为什么不去做呢?”   郑云和看着她许久。   最终,学校里通过了这个决定,要她向学校提交一个免修申请,上面要有每个课程老师的签字。平时可以不来上课,但必须通过期末考试,完成每一门课程的考察,如果哪一门没有考好,免修的事情就作废。   这份声明一出。   全系震惊。   成了?真的成了?   那个叫苏葵的同学以后不用来上课了?也就是说,他们才刚刚开始,她就已经结束了?   众人恍恍惚惚,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就走上前来问她了。   苏葵告诉他们其实事情还没有成,有些老师已经同意了,但还要通过其余老师为她出的免修考试题,确认了她的水平,他们才能签字。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觉得好像在梦里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苏葵还是照常上课,只是在上完课后,有几位老师告诉她,他们将会在周六统一给她举行一次考试,如果她能够通过,就可以同意她免修。   苏葵同意了。   一时间大家都在关注这件事,虽然已经猜到她一定会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关注起来,毕竟这真的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   而苏葵也没有像他们想的一样,为了考试天天复习,反而拿着一些资料,每天都在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而她只要在寝室里,大家是一声都不敢发。仿佛一出声就会打扰到她。就连乔海燕也不敢吭声了,李玉华甚至有时候会放下书看她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放在书上。   苏葵选择了去图书馆。   图书馆的人非常多,大家都非常热爱学习,几乎是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在这里排队。   他们通常上课都时间是七点十分,如果有课,上完课大家就会直奔这里,如果上午没有课,那大部分人都会待在这里直到午饭时间。   非常好学,也非常勤劳,并且大家统一的特点是身上都挎着一个布包,因为里面装着他们的碗筷,不管是去吃饭还是上课,大家都是脚步匆匆。   虽然几位老师告诉了苏葵考试的事情,但因为还没有正式通过,所以这几天苏葵还是要继续上课,一旦没有课的时候,她就会待在图书馆。   而她现在正在整理的资料,就是当初答应教育部的同志说要整理的学习笔记,想要把它做成一个高考的教辅资料。   之前她已经整理好了本国语文这一科目,目前就正在整理数学,数学的思维和语文不同,苏葵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来设置不同的例题练习,并且总结了很多实用的错题整理方法。   她打算再整理一些,找个时间把这些交给教育部的同志。   *   迎新会的前一天,苏葵迎来了她的免修考试。   考试地点就在他们上课的教室,试卷是几位老师分开出的。   几位老师共同监考一位学生,旁人一看都觉得十分吓人,苏葵坐在那里却没有丝毫不适。   拿到试卷,她一看,试卷的内容很多,但出得非常合理,从浅到深,几乎是囊括了大学这几年很多课程内容的考察。   只要她能通过,确实可以证明她的水平。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始答题,这些题或许对于别人很难,对于她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在这里充当监考老师的几位教授讲师就眼睁睁看着她飞快地下笔答题,就像课堂上那样,几乎不需要任何思考。   很快。   “老师,我交卷。”独属于苏葵的提前交卷声再次出现在这里。   几位老师一看,离规定时间竟然还有一半?   原本是应该让她休息一下再进行下一堂考试的,苏葵却说:“老师,不用了,可以把试卷一起给我,我很快就能做完。”   “苏葵同学……”几位老师面面相觑,虽然不是正规考试,但也没有连着考的啊!   苏葵却说:“老师,既然是水平测试,用时长短应该也是其中要考虑的一项吧。”   最终几位老师还是直接把试卷发给了她。   然后他们现场就看起苏葵刚才的试卷来。   毫无疑问,全部正确。   几位老师的脸上都出现赞赏的笑容。   再一看,她下一张竟然也快要答完了。   最后,几乎是苏葵刚刚答完试卷,老师们已经知道了她的成绩。   杜教授和蔼地告诉她,可以回去等通知了。   苏葵笑着向他们道谢。   交完试卷,苏葵继续整理她的资料,就在这样忙碌的氛围中,学校迎来了周末的迎新会。   *   迎新会在学校的大礼堂进行,各系学生领导老师全都在场。   英语系的同学这几天已经在苏葵这里经受了太多,哪怕是上面说道“请新生代表,英语系的苏葵同学上台讲话”他们都没有惊讶的情绪了。   不是她还能是谁?   还能有谁和她一样,在学校造成轰动,在他们看来,那是她要免修的事情大家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估计比她成为什么教育模范的事情还要轰动!   而台上的苏葵已经在发言了,同宿舍的几人甚至没看见过她准备,仿佛她就这样直接走了上去。   下面不仅有全校的学生,还有学校的领导,老师,可即便是这样的大场面,她也仍旧波澜不惊。   “……感谢学校领导和同学们对我的信任,能够走进这个学校,相信大家都是一腔热血,满怀热情,希望未来的路上,能和各位同学砥砺同行,共同建设我们伟大的祖国……”   郑云和也没有忘记,除了迎新,今天还要进行对苏葵的表彰大会。   他站在苏葵身边,将一张他亲手写的奖状交到苏葵手里。   “苏葵同学不仅以最高成绩考入我校,更是向我们提出了关于新生接待的流程,为学校迎接新生工作做出了重大贡献。因此,学校决定,在此表彰苏葵同学,感谢她对学校的贡献,大家鼓掌!”   苏葵的名字大家早在这几天就听说过了,但很多人这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个人。   结果他们就听到了什么,她不仅是什么教育模范,还是成绩最高考进来的?最关键的是,这个新生的接待流程竟然会是她提的!她还因此受到了表彰!   大家此时的心情和英语系的同学都是一样的恍恍惚惚,怀疑人生。都是一起进来的,她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事,咱们上的是一个大学吗?   在这一刻,苏葵在这一届新生的眼里形象瞬间就高大起来了。   下面掌声响起,尤其以认识她的人为最。   赵慧娟看着站在台上的苏葵,心里满是高兴,她就知道,班长无论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而此时他们还不知道,现在站在上面侃侃而谈的这位优秀学生代表,正伴随着一道惊人的消息再次火爆了全国。   *   九月十日。   《华夏日报》文艺版转载了苏葵的《清河乡之变》。   同时,《华夏日报》《北方日报》上刊登消息,《清河乡之变》将定于九月十三日出版,印数十万册发行。   消息一出,全国震惊。   那可是《北方日报》!《华夏日报》!   一个是发行全国的知名报刊,另一个甚至是官方权威报纸啊!   他们竟然有一天会在上面看到推广一篇小说!   几乎是以最快的时间,《清河乡之变》要出版的消息传遍了全国。   而苏葵这个名字也伴随着她的作品一同传遍了全国。   最先收到消息的当然是作协。   此刻,他们是和很多人一样完全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经过上次,苏葵和作协的成员都保持着不错的交情。   她最近写的的《清河乡之变》他们也看了,徐奚年都已经准备好了评论文章。在他看来,苏葵这次的这篇文虽然还是和上一篇有相似之处,同样都存在通过让观众娱乐的方式来安排情节,但对于人物的塑造却有了长足进步,对于乡村的描写充满了淳朴厚重。   进步非常大,值得夸奖,对于这样年轻的新人更值得推广。   谁知道他文章没发出去,苏葵自己就引爆了这么大的新闻,还有什么比登在官方报纸上更强的推广?   宋万章现在在沪市,他更是直接给苏葵写了一封信感叹,我当初是说让你继续创作有影响力的作品,但真没想到你这个影响力这么大啊!   竟然直接搭上国家起飞了!   一群人中,大概只有陆子光并不惊讶了,不过说实在,如果不是早就得到了宣传部的消息,他们现在估计也在震惊的行列。   陆子光就在京大,但他这几天都在文学研究所那里。之前他们知道苏葵来了,但想着孩子刚刚开学,新生有许多事情要忙,就暂时没有找她。   可他们不找苏葵,苏葵的消息却是一个接一个传到他那里。   先是提出了什么新生接待工作的流程,又是被教育部发表文章表扬,评为“教育模范”,现在更是因为宣传部那边的推广,直接在全国扬名了!   这会儿他就在跟陆成明说起这件事。   陆成明大部分时间都在科学院和曹院长一起参与研究工作,但他被京大聘为教授,也会来京大物理系这里上几节课。   陆子光说完,却见他微微有些出神。   “成明?你刚刚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陆成明收回自己有些出神的情绪,说道:“您是说苏葵同志进学校不久已经受到了表彰,作品也在全国闻名,这很好。”   就这样?   “你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没有。”他垂下眼。   陆子光却忽然说:“我预备请苏葵同志来我们家里一趟。”   见陆成明抬眼看他,陆子光才继续道:“你母亲接到了为这部《清河乡之变》绘图的任务,要去苏葵的家乡清河大队一段时间,我想请她来我们家,问一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也好。”   陆子光看着他,有些意味深长。   *   既然是请人来,陆子光就亲自去了英语系一趟,他没有麻烦几位教授,在下课的时候问了其中一个同学苏葵在哪里。   谁知道那个同学一副奇怪又扭曲的表情:“老师,她不在。”   陆子光不解。   “苏葵同学已经申请了免修,不在我们这里上课了,现在大概是在图书馆吧。”   免修?!   免修他知道,免修不上课他也明白,可这是什么时候?刚开学!谁免修了?苏葵!   直到他真的从图书馆把苏葵请回家,都还是不敢相信的。   “怎么了,一副这种表情?”赵芝兰问。   陆子光看着苏葵,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苏葵笑了笑:“赵老师,陆老师大概是因为我申请免修的事情在惊讶吧。”   陆子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做决定了?”   赵芝兰听了也是不敢置信,好半晌才开口:“……你是说刚刚才开学,你就打算免修课程?”   苏葵点头:“我已经申请通过了。”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无言。   就是他们两个教过无数学生,苏葵这样的学生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啊!   “苏葵同志,你已经决定了吗?”   苏葵抬头,却对上陆成明温和的眼神。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苏葵说,“因为我还打算在大学期间学习其他课程,而本专业的课程我确保已经掌握了。”   陆成明没有像他父母一样觉得不可思议,他只是认真地听了苏葵的想法,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想,你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楚的规划。那么祝贺你,将来在大学能学到更多知识。”   苏葵并不是冲动下的决定,陆成明也没有随意否定她。   可以说,他们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说的话。   苏葵看着他也露出一个微笑:“陆同志,感谢你的肯定。”   听着两人说话,陆子光和赵芝兰也有些感慨。   赵芝兰说:“小苏啊,老师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就有些担心,你别见怪啊……”   “赵老师,我知道你们都是对我的关心,我对你们只有感激,怎么会见怪。”苏葵说,“这还要怪我,没有提前跟你们说这件事。倒让你们担心了。”   “成明说得对,既然你有清楚的规划,那我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陆子光也和蔼地看着她,“老师们都希望你好好的。”   提到陆成明,他正带着浅淡的笑意看她,苏葵对他微微颔首。   “……对了,有空也别忘了到我们中文系来听听课。”   当初报了英语没报中文,现在英语免修了,那不得把时间分给中文系?   苏葵当然笑着说一定来。   他们又说起赵芝兰去清河大队的事情。   “赵老师,还要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当初她推荐赵芝兰,仅仅是因为信任她的水平,但现在却又要她出门那么远。   “你这孩子说什么麻烦,组织把这样重大的任务交到我的手上,那是对我的信任。能让自己的作品推广到全国,这对老师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誉。”赵芝兰握着她的手,温和道,“老师还要感谢你的推荐,才能让我有这样的机会。”   陆子光也笑道:“你赵老师平时还就喜欢出门写生。”   不然以前也不会在贺县那里结识苏葵了。   苏葵就说让赵芝兰到时候就住在她家,家里是新修的房子,甚至还有一间客房,请赵芝兰就住在那里。   “这太麻烦你们家了……”   她是想着住在学校那里的。   “赵老师,您在那里待的时间不短,待在县城里实在太远了,就算给您安排大队里的人家,那也多半就是我家了,而且待在那里也能让您更好地观察清河大队的风貌。”   赵芝兰想了想确实如此,但说她得给租金。   苏葵一听就笑了:“听起来倒像是之前我住在您家里时说过的话。”   赵芝兰也想起之前来,苏葵因为上学租住她家,如今赵芝兰又因为她的创作租住苏葵家。   兜兜转转,竟然有这样的因果。   最后,苏葵只是说让她在家里陪她妈说说话就好了,赵芝兰却是想着得给苏葵家什么样的见面礼。   陆成明一直保持温和的笑意听着,他问赵芝兰:“您何时动身?”   赵芝兰道:“我想着明天就过去,这小苏的文章已经在推广了,后续我也要跟上她的步伐才行。”   于是,第二天,他们三人一起到火车站送走了赵芝兰,清河大队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保证一定全力配合她。   那领导可是说了,要来一个大画家,把他们清河大队画下来,画成那种小人书让全国人民都看见,大队的人能不积极吗?   苏葵还委托赵芝兰给家里带了一封信,顺便也要给秦晓兰寄了一些东西回去,她可能短时间都不会回去了。   临分别时,陆成明对她说:“苏葵同志,我这段时间可能会在物理系这边上课,如果在学校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来找我。”   看着他始终不变的温和表情,苏葵忽然就开了个玩笑:“……也许,我大概不会遇到什么困难?”   果然他恍若完美的表情微微怔住了。   “……是的,我说错了,希望你不要遇到任何困难。”   苏葵有些笑意。   *   借着《华夏日报》强大的宣传力和公信力,短短几天时间,《清河乡之变》要出版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全国。   九月十三日。   还在早上,各省市县的新华书店门口已经排满了人,他们之中有些人是从上一本《小草青青》就知道了苏葵,当时这本书同样是在全国闻名,成为了不少人喜爱的读物。   第二部小说大家也在看,谁知道看着看着国家真的出了里面的政策,谁知道看着看着它竟然还登上了权威机关报纸说要出版了?   这样大的阵仗,就是不知道的,让人这么一说也知道了。   有些人不知道登报代表什么,只知道它肯定非常好看,这么大的报纸全都在夸,那不得买来看看?   不到一天时间,出版的十万册图书全部售罄。   这部小说之前还在报纸上连载,大家都不知道结局,现在书出来了,又闹出这么大动静,谁不好奇啊?   《清河乡之变》前半部分讲述了苏英等人向上级领导提出建议解散公共食堂的事,期间穿插着各种人物的思想碰撞和斗争,而后半部分,就着重刻画了食堂解散以后大家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苏葵是当事人,所以有很深的感触,或许是因为像徐奚年说的那样,她刻画人物有进步,更或许是她利用了来自后世的一些写作技巧,使得前后发生了强烈的对比——   在她笔下的清河乡,同以前对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种菜种地,养鸡养鸭,照顾着自家的小猪崽,生活有了奔头,哪怕生活没有变得多么富裕,各家各户却充满了欢欣的气氛。   虽然人吃饭是分开了,但大家的情分却是更紧密了。不仅没有争吵,甚至以前在食堂里经常掐尖吵架的几个竟然都主动将自家东西拿出来互帮互助。   看的人都在点头,是啊,他们要是和那个清河乡一样,也是分到各家各户做饭,他们也可以自己种菜养猪,那日子也能变得像他们一样好,他们也不吵架,互帮互助!   跟随作者的笔触,他们仿佛看到了这个叫“清河乡”正在一步步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看书的人多了,看完了大家有事没事还会聚在一起谈论,没看过的就坐在那儿听人说,听又没有门槛。   一时间,大街小巷,很快就流传起了苏英带领大队人提出解散公共食堂的故事,流传起了清河乡这个名字,流传起他们那里现在过的好生活来。   不少人心中都生出了向往,就是不知道到底解散了有啥用处的,旁边人就直接告诉他,解散了他们就能过上跟清河乡一样的好日子!   这下大家懂了,纷纷表示他们也想过好日子!那就散!赶紧散!   连宣传部下乡调研的同志们都感叹,他们是太低估人民群众的影响力了。   苏葵的小说《清河乡之变》就这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每个地方蔓延,慢慢在人们心中引起了对这种好政策的向往。   *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曲折的,不可能所有人都支持,否则当初他们也不必做什么宣传工作了。   而且反对的人声音还不小,因为他们直接在报纸上发了文章,把焦点放在了《清河乡之变》上。   让发文的是下面的一些领导,他们受以前思想的影响,并不想觉得现在的模式哪里不好,虽然他们领会了上面的意思,但因为是试点阶段,正是收集意见反馈的时候,他们就提出了意见。   看得出,《清河乡之变》正是这次试点的宣传口,于是重点就放在了这部作品上。   文章被发在《文学作品报》上,《清河乡之变》是文学作品,那就从文学作品的角度来分析。   发文指出,这部小说立足于“解散公共食堂”这个政策来创作,但本身里面的故事并不存在。作者更是以夸张的写作方式,刻意描绘出了一个未来的生活盛景,这样的盛景是虚构的,不切实际的,并不具有任何参考意义。   如今,正是这篇文章在各地传播的时候,很多关注报纸的人就看到了这番言论,有些人觉得这上面分明胡说八道,那么好看的书让他们挑出一大堆毛病来。   也有人思考了,觉得上面其实说的还是有些道理,毕竟再怎么样,那也只是一部虚构的小说,里面的内容还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是别太真情实感的好。   只有一个声音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跟着走,但只要一个不同的声音出来,大家就会有所偏向,如果让他一直发酵,倒向他的还会越来越多。   苏葵被宣传部的同志叫过去的时候,正听说了这件事。   他们叫她过来当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告诉她,文学出版社已经核算好了她本次写作的稿酬,叫她来是给稿费的。   这次的作品是按照最高稿酬来算,千字十五,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总共五千四百元。   这只是文学出版社这边给她的,这篇文章还被发在《六月》上,等待连载结束,她还有三千元。   她的上一部作品《小草青青》同样是连载加出版,得到了四千多元,扣除后来修房子的二百四十元,给学校捐款的五百元,还有她自己买了各种东西的钱,还剩三千多。   再加上这次给的稿费她的收入已经超过了一万!   万元户!   这个时代甚至还没有这个说法,就是在七八十年代拥有这么多钱都能被人叫做富豪,何况她这是在五六十年代!   这下苏葵是真的一下跃入真正的高薪阶层,最典型的就是,这钱已经可以买一座四合院了,还是最好地段的,能和政府部门比邻的那种。   连宣传部的同志都跟她开玩笑,问她拿着这么多钱是不是打算在京城买四合院?   因为据他们了解,大部分作家拿了稿费都在京城买了四合院。   苏葵手里拿着这张支票,却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她问起刚才听到的《文学作品报》上面说了什么,她这几天没有关注这个。   眼前这人虽然是作者,但她毕竟年纪小,宣传部的楚干事有点怕这些批评她承受不住。   “是有人在上面批评我的文章吧?”苏葵笑道,“文章写出来就是让人看的,有不同的意见很正常,我的每一篇文章都经受过批评。”   看她她豁达的心态,楚干事都有些佩服了,难得她小小年纪站在这样的位置还处变不惊,也难怪取得这样的成就了。   他跟苏葵说了最近关于这篇发文的事,他们也有些苦恼:“目前只有这一个声音……”   苏葵微笑:“那就让不同的声音出现。”   *   这一天,华国作家协会接到了宣传部同志发来的一个请求,他们提到,目前报纸上对于《清河乡之变》的批评正引起了大家广泛的关注,他们需要不同的声音来探讨,请他们发声。   这不巧了吗?   作协的几位成员都是知道苏葵的,何况这件事这么大,他们一直都在关注,同样看到了那篇文章。   徐奚年虽然不太看好苏葵一直用这样的写作方式创作,但对于文章的积极意义还是比较认可的,在寓教于乐方面他们确实比不过她。   那篇文章若是有理有据就罢了,毕竟他曾经也批评过苏葵的文章,但它明显不是啊!甚至根本不是从什么文学的角度分析探讨,而是直接从根本上否定了它,认为虚构的没有价值。   徐奚年当然不认同这种观点,他正准备写文章驳斥这种观点,谁知宣传部的同志就找上门来了。   徐奚年立马将之前没来得及发表的评论文章先发表,随后就开始继续写文章驳斥他。   于是,一场对于苏葵作品的论争又开始了。   作协的大家都收到了消息,但谁也没有徐奚年快。   很快,《文评报》发表评论文章。   ——浅谈《清河乡之变》的艺术特点   这篇文章就是他之前写的,里面主要谈到了小说中塑造的几个人物,形象丰满,性格鲜明。并且通过对这些人物的描写中体现了淳朴厚重的乡村风貌。   并且他还多写了一段,指出它目前取得了哪些成就,确实成为了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作品,不论是在文学艺术上还是对现实的借鉴意义上,都是非常具有价值的。   随后,一篇名叫《一场文艺的盛宴,一场历史的变迁》的文章也在《文学周刊》上发表。   发文指出,《清河乡之变》这部小说,立足于正在试点的政策,从当地民情出发,深刻反映人们在这个历史进程下的变迁,同样深刻剖析了这种进程下人民的心态和情感变化,对当下以及未来都是有明显借鉴意义的。   不止他们,作协的几位纷纷开始发文。   《虚构的作品是否具有价值?——“清河乡之变”价值谈》   《文学批评应该从作品本身出发》   《艺术性创作手法在文章中的意义》   一篇篇文章被发表在各种报刊上,瞬间打乱了被一种声音垄断的局面。然而后面出现的几种声音,几乎都是从不同角度分析并且肯定了《清河乡之变》的价值。   关键是,他们都还不是普通人,作协成员,知名作家,语文课本上出现的名人,他们出手,每一篇都是专业的分析。   如果说报纸的推广是在政治上抬高作品地位,那么这些作家的先后发文,则是在文学艺术上肯定了这部作品的地位。   不得不说,通过他们的争论,使得这部作品更加出名,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蔓延到每个人跟前。   连京大的学生都听闻了这个消息。   今天来给他们上现代文学课的陆子光教授就谈到了这件事。   苏葵为什么知道?因为她也坐在这里。   她的英文系的免修已经办理下来了,但苏葵并不是全然不去,有时候几位教授也会过问她目前的学习情况,苏葵只说她现在暂时还在整理一些资料,接下来可能会去西语系学习或者去中文系旁听。   今天就是她第一次到中文系来。她是知道今天有陆子光的课特意过来听的。   她来的时候坐在最后,并不引人注意,只有几个同学看了她一眼。   中文系分为文学、语言两个专业,加上今年刚添上的古典文献学,一共三个专业,大部分课程都是相同的。   这个时候中文系的课程还不像后世一样多,受于之前的影响,有些课程被裁撤,但不变的就有古代文学、现代文学、文艺理论等,几个专业很多时候都在一起上课。   讲台上,陆子光正说道:“你们对《清河乡之变》有什么看法?”   很快,就有同学站起来回答,不同于英语系大家没怎么学口语不敢开口,中文系的学生非常勇于治学问。   “……《清河乡之变》应当是一部农村题材的小说,以解散公共食堂为题材,体现了这个进程中人民的需求和斗争。”   “我认为这并不是一部单纯的农村小说,它立足的不是过去的运动政策,而是还没有推广开来的政策。就像之前报纸上说的那样,它对现实是有借鉴意义的。”   “如果只是一处试点加一部虚构小说的话,恐怕借鉴意义不足……”   “这个问题不就是宋万章先生他们谈论过的吗?虚拟的作品当然是有价值的,不然难道只有纪实文学才能存在吗?”   “……《清河乡之变》在全国各地区流传,它之所以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虽然得益于政策的宣传,但作品本身的思想情感才是最重要的。”   ……   京大向来是兼容并包,面对同学们的畅所欲言,陆子光并不会反驳,只是笑着听他们的意见。   苏葵也是第一次听见有这么多学生当面争论自己的作品,她甚至在那些人里还看见了赵慧娟,一说到苏葵,她也勇于发言了。   大家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虽然后来在创作手法上有些争论,但大致是和作协的几位一样,认可这部小说的价值,毕竟是知名作家写的,他们还是很尊重的。   坐在苏葵前面的几个同学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有两个甚至回头跟她讨论起来,问同学你对这部作品的创作手法怎么看?   看苏葵一直不说话,他们以为苏葵不敢评价,还鼓励她:“同学,我们做学问就是要敢于说。我们都是正常讨论,那位老师知道了也不会怪我们的。”   学生评价鉴赏大家作品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苏葵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前面陆子光的声音。   “看来大家对这部小说还有一些疑问。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请这部小说的原作者苏葵同志,来给我们讲一讲她创作这部小说的初衷。”   听到的学生都蒙了,什么原作者,在哪?   “陆老师,您是要请苏葵老师来我们开讲座吗?”   陆子光笑了:“听见没有,苏葵老师,还不快上来给大家讲讲?”   大家不知道陆子光在跟谁说话,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最后一排,那个女生,她站起来了?她往前面走干什么?她站上去了?   于是之前跟她搭话的那两个人就这样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个他们认为不敢开口的女生一直走到讲台上,微笑着跟大家说:“各位同学好,我是苏葵。”   苏葵——是谁?   他们猛然反应过来,苏葵不就是《清河乡之变》的作者吗!   所以刚刚老师说让原作者来给他们讲讲,居然是因为原作者就在这里吗?   只是她为什么这么年轻,为什么看着像个学生,甚至为什么看起来很眼熟啊!   已经有见过她的人把她认出来了,惊讶道:“这不是之前那个讲话的新生代表吗?”   “她不是就是被评为教育模范的那个人吗?”   京大很多人对苏葵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有些不记得名字,但知道这个厉害的人,有些见过她,可能平常来看过,或者站在迎新会前面看清了她的长相。   而现在人一多大家一说,可不就全部都认识了吗?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她是苏葵?和小说的作者一个名字?   有人把询问的目光转向陆子光,苏葵先开口替他们解决了疑惑:“我是《清河乡之变》的作者苏葵,也是本次迎新大会的新生代表。”   所有京大的同学们全部都惊呆了。   竟然真的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们以前就没有注意到?不是只记住这个就是只记住那个,从没联系过!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陆子光笑道:“大家不是有很多话题想讨论吗,现在小说的作者苏葵同学就在这里,大家可以问了。”   众人面面相觑,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唯有赵慧娟看见她很激动,但没有说话,只对她点头。   苏葵也对她点头,然后对大家说:“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可以向我提问。”   “你……”终于刚才那个和她搭话的人小声开口道,“能不能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   “我从高三开始向京大的文学研究所投稿。”苏葵说,“到现在为止,总共写了两篇论文,两部长篇小说。”   那人咽了咽口水,他们好多人进入中文系,就是为了学习写作,将来成为作家,谁知道谁知道人家高中就能创作作品,他们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她竟然已经成为了知名作家!现在他们还要在课堂上分析她的作品!以后,他们不会还要继续分析她的作品吧?   他也怀疑人生了,他们可能上的不是一个大学?   又有人开口:“苏葵老、不,苏葵同学,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想到要创作这部小说的?”   这个问题就是他们之前争论的点了,也是他们想听原作者说的。   苏葵就跟他们说起了这篇小说创造的过程。   “……最开始,只是想要将这个或许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记录下来……后来,机缘巧合下,它成为了这次试点的代表作品,赋予了它更多的意义……”   他们又问刚才争论的几个问题,比如她的创作手法是怎样考虑的,这样的方法适不适合普遍通用,虚拟作品究竟有什么意义,他们有不同的观点,想从她这里得到正确的答案。   苏葵一一回答了那些问题的看法,她的看法有些不同于他们,更像是一种综述性的总结,还分一二三点,有逻辑有条理。   有些人甚至不由得拿出笔想记录下来。只是最后她却说:“这其实只是我一家之言,仅作参考。一部小说创造出来,其实解读权就不止在于作者,重要的是,大家应该要学会独立思考。”   陆子光含笑给她鼓掌,问尚且还处于思考中的学生们:“给你们请来的苏葵老师讲的怎么样?”   “老师,您又在开玩笑了。”以前研究所这边就把她错认过,陆子光还时常记得这些趣事。   陆子光却道:“这可不是开玩笑,苏葵同学,你的能力出众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看都不用过几年,你现在已经有当老师的风范了。”   应该说不是当老师的风范,而是一种把控全局游刃有余的气场。   这个孩子,好像天生就是适合站在台前台上的。   走前,他还叮嘱道:“苏葵同学,以后还是多来我们中文系转转,大家可都盼着你给他们讲讲课。”   一节课下来,直到苏葵走了,中文系的学生们才仿佛真的回过神来。   大家纷纷对视一眼,确认了。   所以刚才他们是真的见到了《清河乡之变》的作者,就是那个被评为教育模范又提出了新生接待方案的新生代表——   苏葵!   刚才明明已经接受了,怎么想起来还是那么恍惚呢?   *   课堂的纷争是结束了,但报纸上关于这篇文章的争论却依旧没有停止。   在作协几人陆续发文后,反对方也没有停下来,再次发表了一篇文章,标题就叫《作品的价值靠什么来实现》   大意就是说《清河乡之变》其实写的并没有那么优秀,纯粹是靠着技巧和推广起来的,如果失去了这两样,它根本就不能依靠本身来实现价值。   作协的人纷纷眉头一皱,准备再次发文。看样子,如果那边一直是这个态度,这场论争还会持续很久。   王国梁来京大找苏葵给他鉴赏诗歌作品时,就说了这件事。   两人先是就着诗歌变革这个话题聊了聊,苏葵稍微提了一下未来可能的趋势,直把王国梁听得又是一阵激动,恨不得立马回去再写它好几篇!   走之前,他提议道:“苏葵同学,其实作为原作者,你也是可以发表文章的。”   这时候可不流行作者旁观,面对自己作品的纷争,还会在报纸阐述自己的观点,跟人隔空论争。   此苏葵正在整理文科的笔记,正想着或许可以考虑这件事。   那边,郑云虹就找到了她。   郑云虹笑着告诉她:“苏葵同学,现在有一个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争取?”   苏葵看着她也笑:“我猜,是与外语有关的机会。”   郑云虹微微诧异,这孩子这么聪明,她来了兴趣,问:“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机会。”   “或许我可以给个提示,是一个……”   “当翻译的机会?”苏葵几乎完美接住了她的话。   郑云虹看着她有些发愣,这孩子不是聪明,而是会读心术吧?   “老师,我并不会读心。”苏葵笑道。实在她见多了这样的诧异表情,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苏葵笑道:“您作为英语系主任亲自来找我,说明争取机会,说明这个机会跟我们专业有关又很难得,大概不是学校里的。而最近京城,不,应该说是全国最大的事情,就是建国十周年庆典。”   她说不出话来,只听苏葵继续道:“到时有很多外宾来访,除了外交部的一些干事,那边应该还会从大学里招一些懂外语的学生参与接待翻译,但招人肯定要考虑水平,所以他们应该要考核。”   “所以——”苏葵看着她,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您是想让我去参加考核,争取一个当翻译的机会?”   郑云虹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半晌她才开口:“苏葵同学,你可真是、真是……”   真是半天她也没说出来,其实她想说,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她察言观色的本领这么强,这不天生就是端那碗饭的人?她忽然对苏葵更有信心了。   作者有话说:   吸取教训,我以后都粘好了再过来,再也不在这乱动了!呜呜,改了整整一个晚上加早上,终于改好啦,人也没啦~   这章还是那么多字数哈,只是是新内容,买了的请大家重新看过就好,不用再花钱的。   向所有小天使说声对不起,今天本章留个评,我会发红包补偿大家的,万分抱歉!感谢在2022-04-03 20:42:01~2022-04-03 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茂府小明vip、ENINE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建国十周年庆典在即, 世界各国人民的目光都投向了华国京城。届时,各国领导政要、国际协会代表、各国贸易、文化代表团,数以千计的外宾都将受邀前来观礼。   为接待人数众多的外宾, 外交部准备在京城的几个高校选拔一些懂外语的学生, 作为翻译和接待。   这个任务被下发给了京城几大高校。   接待任务事关重大, 外交部提出提出要对参与人员进行三轮选拔。   首先由高校外语系推荐名单,再由名单上的个人向外交部提交个人资料, 综合考虑后进入最后一轮, 当面考察综合素质, 择优选取。   通过以后再进行一轮接待培训。   其实和以前的笔试面试差不离,但要求确实更高。   由于选拔要求严格,大部分学校都是推荐高年级的学生, 他们都已经经过了几年的学习,外语水平优秀。唯有苏葵是因为能力出众,被破格提在了名单上。   京大当然不止推荐了一个人,但所有人中, 只有苏葵是刚刚才踏入大学校门。   他们系里也听说了这件事,而因为已经免修,苏葵现在每天基本都在图书馆, 常常一坐就是一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只有她的室友几个才能在吃饭和闭馆后看见她。   苏葵这个同学,从一开始给她们的震惊就太多了, 导致大家都觉得这人特别有距离感。那种距离感不是同龄人之间的不亲近, 而是就好像学生面对老师一样,即便苏葵表现得再和善, 她们也不敢跟她打闹。   但她们还是很关心这件事的。   趁着晚上苏葵回来, 胡芳准备问一下, 但看见苏葵回来后仍然坐在那里写个不停,她又有点不敢打扰她,同时心里也生出敬佩来,她已经这么强了,竟然还这么努力。   能考上京大的都是优秀的人才,看到苏葵这样,不管是谁,都生出了必须努力的感觉。所以一旦苏葵回来,宿舍里的学习氛围马上就会再提一个档次。   这会儿所有人都坐在宿舍中间的一个大长桌上一起学习,看书的做题的默背单词的,还有个时不时就要关注苏葵一眼的。   等苏葵合上自己做的笔记,胡芳才开口:“苏葵,我听老师说,系里推荐了你去参与外交部的考核?”   苏葵点头:“对。”   几个人都看着她,其实只要有一个人开口了,其他人也敢开口了,纷纷好奇地问起这件事来。   “要是选上了到时候你是不是就能见到外国人了?”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外国人,也不知道有哪些国家的人要来。”   苏葵的脾气其实是非常好的,她习惯安静,但也不讨厌这种氛围。   她笑道:“我们学校里不就有留学生吗?”   “不一样,你这个见的都是外宾,还是给人当翻译!”胡芳说着就羡慕起她来,“苏葵,你真是太厉害了!”   读外语的,哪个心里没盼着将来能学有所成,能展示自己的才华,就是不想的,能参与建国十周年这么重大的典礼,这是多大的荣誉!   说着说着,大家都羡慕起来,都是一起进入大学的,别人已经能被老师推荐入这样的场合了,而她们的学习才刚刚开始。   “我们会不会永远也没有机会……”   “会有的。”   看着几人迷茫的眼神,苏葵温和地鼓励她们:“如今国家正在高速发展的时期,以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国家与我们交流。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学习,将来才能在机会来临时为国家更好地出一份力量。”   或许是她说得太笃定,或许是她这个人有魔力,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相信了。直到许多年后,已经在各个行业做出成就的几人看着电视上那个风华依旧的她,还是能回想起今天这番话来。   这时,乔海燕忽然问道:“到时候接待的外宾,是不是都是国外的元首政要?”   “并不是。”竟然是一直很冷淡的李玉华开口了,“除了政界人士,还有其他国家各行各业的代表团,国际协会代表,还有人单独受邀前来。”   李玉华说完这句话就不说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家都很诧异地看着她。这个消息她们都不知道,李玉华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玉华不说话,她们纷纷问苏葵:“真有这么多人?”   苏葵看了看那两个,觉得有点意思,她笑道:“确实有很多人要来,不仅是外宾,还有海外华侨,港澳同胞,到时候都会一起来京城参加典礼。”   只是听着就觉得这个场面宏大,她们更加羡慕苏葵,能亲自参与这样的盛事。   *   不仅是同宿舍的人关心她,英语系老师同样关注她,郑云虹虽然推荐了她,但苏葵毕竟年纪小,在大场面上稳得住吗,和那些师兄师姐比她有优势吗?   郑云和听了反而没有任何担忧,笑道:“这个孩子可是厉害得很,你不要小瞧她。”   想当初她敢一个人上京城来,还带着她那个外国朋友的母亲参观校园,郑云和全程陪同,看人家对她是推崇备至,所以苏葵参加考核他是完全不担心的。   苏葵当然知道自己年纪小,要想被选上,就得提供更强的优势。   于是,在名单决定后,苏葵在准备资料上花了一些时间。   首先,她为自己制作了一份简历,按照以前习惯的那种格式,左边填好自己的个人信息,右边贴上自己的寸照,下面分门别类列举自己曾经获得过的奖项荣誉。最重要是,还要说明自己曾经参加过这样的接待活动,并且取得了怎样的成果。   随简历一起提交的,就是各种奖状和免修的成绩单,甚至还有报纸上关于她的报道。   可以说,准备充分。   *   京城,外交部街30号。   这里是现在外交部的地址。   现在举国上下都在为建国十周年庆祝,京城地区更是动员全体,干事群众一起出动,为十周年典礼提供贡献全部的力量,提供最好的环境。   自从招人的任务被下发,各高校高度重视,短短一天时间,就为他们提交了上百份名单。   今天,名单上推荐的人已经将各种材料提交了上来。   办公厅总务司,几位干事正在筛选这些材料,这一轮考察,他们要从中选出一半优秀的人才来,再进行下一轮面谈。   “京城外国语学院,俄语系,四年级学生,在校成绩优异,口语水平强,曾经和苏联专家上过课……”   “京城大学,东语系,日语专业毕业生,专业成绩每年第一……”   一份份材料从他们手里拿起,或是放在一边,或是重新放回。   毕竟是京城的大学,底蕴深厚,老师们负责,推荐的都是优秀的学生,他们已经留下了不少份材料。   直到一位干事打开一份材料发出“咦”一声。   “怎么了?”   他打开装着材料的袋子,最上面是这位同学的介绍,然而却并不是像其他人一样简略,而是类似于一张表,上面分门别类地列举了她的详细信息,甚至还贴有一张寸照?   一眼看过去,整齐清晰,十分抓人眼球。   他不由得念出来:“姓名:苏葵,就读学校:京城大学英语系,一年级……”   他的声音顿住:“一年级生?”   有两人听见他说话,都走过来看,同样先是被那张简洁明朗的介绍吸引了。   再一看,竟然真的是大一年级。   “刚进学校的学生怎么会推到我们这儿来?”   “难道放错了?”   他们还在问,刚才那位干事已经看到下面:“我想,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把苏葵的简历递过去:“你们看这个学生的成绩。”   两人都往下看去。   除却个人信息,她还有语言技能栏,上面写着:英语,俄语,法语,德语,日语。   “这么多种语言?她真的会?”   几人惊讶。   如今国内的外语教学虽然已经取得不小成就,但受限于时代,现在会外语的,不,应该说精通外语的人才确实不多,就是他们部里,也没几个人能同时精通多门语言。   再往下看去,是满满的荣誉奖项栏。   【以高考第一的成绩考入京城大学英语系,申请免修并且已经通过。】   “从开学就免修?还通过了?”   几人互相对视,和这个消息比,感觉高考第一都没这惊悚。   【获得教育部表彰称号“教育模范”】   【两篇文章发表在《文学周刊》】   【出版《小草青青》《清河乡之变》两部文学作品】   这上面的荣誉一个比一个吓人,一个才刚刚大一的学生,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然而还不止,他们一看,最下面还有实践经历。   【参与威尔顿贸易公司来华进口一事翻译】   【陪同法国萨拉女士参观讲解京城大学和钓鱼台国宾馆】   几人都愣住了,其中一人说:“我好像听说过这件事。”   正说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笑道:“大家审核得怎么样了?”   “魏司长。”那位干事说,“我们审核到一位大一年级的学生的材料,她的成绩特别优秀。”   “哦?大一的学生?才刚开学成绩就特别优秀?”魏华林来了兴趣,“让我看看。”   干事把材料递给他。   魏华林一看这简介就先赞道:“这位同学有巧思。”   “这位同学还受到过教育部表彰?”   “陪同萨拉女士参观钓鱼台……”   看到这里,魏华林笑道:“原来是这位小同志,我是知道的。”   当初萨拉来华的时候,总务司的干事也曾经陪同她参观钓鱼台,不过不是眼前这几个,他们也只是听说萨拉女士在这里找到了一位朋友陪同,而且那位朋友还是个学生。   他们不知道,魏华林却是被报备过的。   魏华林跟几人一说,他们也恍然:“原来就是她。”   “司长,如果是这位小同志的话,那就应该没问题了?”   魏华林点头笑道:“确实,如果是这位小同志,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那位干事手里还拿着苏葵的其余材料,问:“司长,那还需要看苏葵的其他材料吗?”   他们把苏葵随简历一起附带的材料一看,里面是一张免修成绩单,几张报纸,或是刊登有她写的文章,或是教育部表彰她的发文。   几人看着这些材料甚至都觉得有些熟悉,这些报纸他们部里也看过,但谁也不知道,这些文章竟然是一位刚刚才进大学的学生写的,甚至她写的时候,还是高中生!   又是考第一,又是学语言,又是能写作,她的那些成就,平常人取得一个就了不得,而她竟然能全面开花!这一刻,他们都对这个叫苏葵的学生生出好奇来。   “司长,这位苏葵同学的审核是通过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早点通知他们过来?”   他们很想知道这个优秀的学生真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   而就在苏葵为周年庆典而努力时,远在清河大队的苏全福却收到了一则足以让他震惊的消息。   “同志,你说什么?我、我能当代表,上京城?”   “是的,苏全福同志,鉴于目前清河大队取得的成就,经过上级领导讨论,一致同意推选你为群众代表,到京城去参加建国十周年庆典。”   即便是眼前的同志再三强调,苏全福还是依旧恍恍惚惚。   这事儿是真的?   小葵说的是真的?   只要他干出了成绩,就有机会上京城,看首长?   那边同志还在说:“苏全福同志,我们将于五天后从杨市火车站统一出发前往京城。”   去往京城的当然不止苏全福一个,全国各地的劳模,工人代表,学生代表,群众代表,也会在这段时间内陆续赶到京城。   确认消息后,苏全福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能上京城了!他能看首长了!   这个消息被吴莲英知道后,她咋呼了半天,指着苏全福又半天说不出话来。   县里的同志来的消息瞒不过大家,又有吴莲英宣传,瞬间,苏全福作为群众代表要上京城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清河大队!   大队里的人都沸腾了。   当初葵花说的事情是真的!只要他们好好劳动,上级领导就会看到他们的成绩,他们激动起来,纷纷问,是不是首长也知道他们清河大队了?   “首长他一直关心着我们每一个人。”苏全福鼓励他们,“所以我们只要好好劳动,好好发展,领导就能看到咱们清河大队的成绩!”   清河大队十年八年没发生过什么大事,结果自从有了苏葵后,那大事是一件一件的来。一会儿是苏葵考上京大,一会儿是各位领导来送各种表彰,一会儿是大队一起上了报纸。   现在,他们队长竟然还要去京城!   那可是京城!除了一个葵花上大学考到那里,普通人或许一辈子都没见过京城长什么样子。   而现在,他们这里出了两个去京城的人了!   一时间,大队里的人都欢欣鼓舞,还说要办酒席庆祝,这么大的事儿,那不跟过年一样?   赵芝兰就站在旁边含笑看着,想着这幅图正值得画下来。   目前,《清河乡之变》已经画到了第一册 的大半了。到时候分为几册出版。   她现在住在苏葵家里,是苏全福给她安排的。别说,苏葵她家目前是整个清河大队最好的房子,给赵芝兰的客房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开始,秦晓兰还不敢跟这样的城里人亲近,还是赵芝兰拉着她的手说:“你看,我们两个名字里都有个兰,小苏是你女儿,我虽然跟她相处时间不长,心里也是把她当女儿看待的。大家都是一家人,见外什么呢?而且我一个人在这里,也盼着有人能跟我说说话。”   说别的秦晓兰或许不懂,但苏葵就是她的软肋,一听说人家这个老师曾经给了小葵那么大帮助,还说把小葵当女儿,秦晓兰就感动不已。   有了苏葵这个话题,她跟赵芝兰很快就聊在了一起。   苏葵的母亲是个特别温和也特别和善的人,即便是家里没有顶梁柱,她也能用瘦弱的身躯将整个家庭顶起来,这样的女性,赵芝兰很欣赏她。   不过令赵芝兰惊讶的是苏葵家里的大哥大嫂。她一来就发现了,家里活儿全部都是他们在干,别说是赵芝兰想帮忙,就是秦晓兰想要干活儿,那两个人也赶紧抢过去。   赵芝兰好奇问起,那两人说小妹说了,这是劳动抵债,住这么好的房子,那必须干活!   小妹精灵得很,要是他们在家里不好好干,万一不让他们住怎么办?   赵芝兰听得直感叹,小苏实在是太会教育人了。   *   苏全福要去京城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大队,苏梅当然也知道。   这会儿她怀孕两个多个月了,肚子有些显了,结果家里周老娘竟然还一天到晚喊她干活儿!   她要说怀孕了不干,那周老娘就说她们当年怀着孕照样上山下河,照样干家里的事,她们怎么就没事?就她矫情!   至于苏梅要是说她怀着的是他们老周家的儿子,那周老娘就更不屑了。   怀孕又不金贵,她有两个孙子了,还怕她!   一番话把苏梅气个半死,直接回了娘家,好在看在她怀孕的份上,苏全福没撵她走。   这会儿好多人都围在苏全福家里,也没别的事儿,就是大家一起高兴,说起他可真了不得,整个大队就只有他和葵花两个能去京城。   苏梅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去京城,我家建林也能去!”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建林也能去?”   苏梅挺直了腰板:“那是,我家建林他们部队全部都要上京城,到时候他们是要从首长面前走过的!”   天!从首长面前走过!大队里的人纷纷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苏梅得意地说起来周建林告诉过她的事,周建林所在的部队早就接到了这个任务,很早就开始为阅.兵做训练了。   “他们现在都已经在京城了,到时候庆典开始,他们部队还会走在最前面!”   听着苏梅的讲述,大伙儿都惊叹起来。   “真厉害啊!”   “那咱们清河大队就有三个人去京城了!”   夸完周建林,大家没有忘记同样在京城的苏葵。   “葵花到时候也会去看庆典吧。”   “肯定的,葵花是京大学生,到时候肯定能去!”   “这在京城读大学就是好,啥都能看见!那我听说他们天天从那儿过!”   “梅花啊,要是当初你也考到京城大学去就好了,那咱们大队就有四个人了!”   苏梅的表情一瞬间僵住。   其实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没能去京城一趟。对于京城的印象只在于电视里。   她抿了抿唇,她没去过又怎么样,周建林能去,那也是她的荣耀!   *   此时,苏葵还不知道苏全福也要来京城的消息。那天提交资料后,她很快收到了来自外交部的消息,告诉她的这轮筛查通过了,请他们所有人明天参加最后一轮考核。   考核的地点并不在外交部,而是通知所有人一起去往国际饭店。   庆典时,除国家元首政要会下榻钓鱼台国宾馆,其余外宾将会在国际饭店入住。   上一轮筛选过后,还剩下一半的人,他们都是外语系千挑百选出来的人才。   这一轮考核,在苏葵看来就是面试,大概是想考察他们的临时应变能力和待人接物的能力。   只是她没有想到,面试她的人居然有好几个,并且都好像认识她,一进来就一直像看稀奇一样看着她。   魏华林见了她就笑道:“苏葵同志,我们是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   几位干事也和苏葵打招呼,他们对苏葵的态度很随和,主要是问起她的那份“简历”上面的经历。   苏葵就简单讲了讲,她的态度沉静,即便是面对这么多人,也没有任何紧张之感,仿佛他们还真的是多年老友在闲谈。   几个干事听得唏嘘,之前他们还想着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这么小年纪做出这么多大事,现在见到真人却有种果然如此之感。   魏华林显然很欣赏她,“对于你这样有经验的,优秀的同志,把翻译接待工作交给你,我们是非常放心的。”   苏葵的第三轮考核,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在闲聊中过了。   没想到她刚刚踏出会议厅,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李司长?”   李先河看到她也笑了:“苏葵小同志,好久不见了。”   苏葵也笑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不止是我,这里还有你的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说:   宝们,你们还有哪些买错了章节我没发红包的告诉我我补发哦   感谢在2022-04-03 23:59:34~2022-04-04 23:5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所念星河 50瓶;不要打打杀杀、萌物懒羊羊 20瓶;朝华 10瓶;留白 5瓶;筱芃# 3瓶;长安一顾、李唐宋朝、ENINEI、Moriarty、晞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苏, 你好?”   一个金发蓝眼的年轻人在李先河后面走进来,脖子上挂着他标志性的相机,对着苏葵笑得阳光灿烂。   “阿诺德?”苏葵看见他也有了笑意, “你学会了中文?”   “是的, 我听亲爱朋友……意见?回去学习中文。”他挠挠头, 还比了比一个小小的手势,“好像只会一点点?”   “不, 阿诺德, 我觉得你的中文非常有进步。”苏葵夸奖道, “我认为你非常努力,当然也很有天赋。”   “能得到你的夸奖我真是太高兴了。”阿诺德说中文不顺畅,又改用法语跟苏葵交谈, “我的中文老师,他是一个华国人,我是说他非常严格,哦当然, 我很感谢他……”   “阿诺德,我想秦并不会因为你的感激而高兴,如果你还总是学不会的话。”   进来的四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他看着阿诺德,脸上带着和蔼的笑。   几人都是法国人, 阿诺德就是和他们一起的。   他又看向苏葵, 留着白胡须的脸上带着些兴趣:“你是——苏?”   李先河笑着给苏葵介绍:“这位是法国文化协会的会长,埃德蒙先生。”   这一行人就是以埃德蒙为首的法国文化代表团。   阿诺德告诉苏葵:“埃德蒙先生是我的老师, 秦也是他的学生。”   埃德蒙不止是文化协会会长, 也在巴黎大学任教。他们说的秦是一位留法学生, 目前就在巴黎大学,阿诺德就是跟着他学中文。   “埃德蒙先生,您好。”苏葵与他握手,笑道,“您好像也认识我?”   他笑容和善:“苏小姐,您或许不知道,在我们国家,已经有很多人认识你了。”   嗯?   见到苏葵不解,他笑道:“萨拉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那么聪明的苏小姐,能不能猜一猜为什么?”   是啊,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国家的人被许多人认识呢?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苏葵。   看到他的目光,苏葵故作思考后笑了笑:“或许,是因为阿诺德拍摄的照片?”   “是这样吗?亲爱的朋友?”她问阿诺德。   阿诺德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事实也确实如此。   阿诺德实现了当初答应苏葵的事,回去就把他在华国拍摄的照片刊登在杂志上。   或许是因为阿诺德家庭的原因,能在数个知名杂志上同时刊登,或许是因为阿诺德的确有高超的拍摄技术,也或许是他拍摄的内容是大家没有了解过的华国——   总之,照片一刊登出来,就吸引了许多人的兴趣。   华国,这个古老大国的名字曾经响彻整个欧洲,贵族富豪曾为他们的丝绸瓷器一掷千金,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   然而到了现在,这个古老的国家似乎像一位名人所说的那样,陷入了沉睡。   大部分人只能凭借媒体知晓华国的消息,如今却在阿诺德拍摄的照片上一睹风采。   这个古老的国家现在是什么样子?   各行各业蓬勃发展,人们热火朝天建设国家,他们穿的并不是最好,但所有人眼里都带着希望,带着奋进,带着一往无前的信任与勇气。   这样奋发向上的精神甚至能从照片里透出来,仿佛他们也受到了这种感染。   而令他们印象最深的,是照片上的一位东方女孩。   这是阿诺德给苏葵拍的一张单人照片。   苏葵站立在市政府大楼门前,明媚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一身典型的白衬衣,黑长裤并没有让她显得平凡,反而衬得她有一种干净利落的气质。   她的眼神不像是其他人那样充满看得见的奋进和希望,而是有一种内敛中的锋芒。   当然,更令人惊讶的,是阿诺德放在上面的一张对视图。   是他当初抓拍的苏葵和约瑟夫的对视场景。   在黑白照片上,即便是蓝天,天空的颜色显得有些沉。   一幢建筑前,一人正要上车却保持回头的姿势,一人站在原地保持站立的姿态。   一微笑,一冷沉。   充满了张力,也充满了硝烟。   不得不说,这个东方女孩直接打破了大家对于华国人的印象。   看她的样子,明明还很年轻,依东方人的年纪,说不定她还没有成年?他们竟然能在她身上看到一种能与大佬比肩的气势?   不是没有认识约瑟夫的人,事实上,约瑟夫作为威尔顿公司的高层,在各行各界都拥有不小的人脉。   萨拉和埃德蒙都是他的熟人。   然而正是因为认识他,埃德蒙才更加惊讶。这个女孩,她竟然能和约瑟夫那样的人形成这样对峙的姿态?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苏葵,但已经从很多渠道了解过她了,这次见到真人,也和其他人一样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萨拉和阿诺德说的是对的。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他微笑道。   “感谢您的赞誉。”苏葵笑道,“能有阿诺德这样优秀的学生,我想您也一定是位优秀的老师。”   她不着痕迹地又将两人一起夸了一遍。   埃德蒙笑得更加温和。   “萨拉告诉我,您还是一位作家?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和这位作家小姐交流一下?”   这也是他对苏葵感兴趣的点,毕竟这就是他的专长。   “埃德蒙先生,我想我这段时间都会常待在这里。”苏葵笑道,“期待能与您有愉快的交谈。”   现在离庆典开始还有十天,也就是说,他们是第一批到达的外宾。   李先河让人先安排他们下榻,阿诺德还和苏葵约定,他想要出门去拍摄华国京城的风貌,期待苏葵能和他一起,当然如果她有空的话。   等人走后,李先河笑道:“苏葵小同志,你这名声可真是遍地开花啊,哪里的报纸都有你的身影。”   显然,这段时间关于苏葵作品的论争他也关注到了,只是他也没想到苏葵的名声都传到外国去了。   “名声传不传倒不是问题。”苏葵说,“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李司长,他们应该是主动来的吧?”   李先河从他们一来就很高兴,听了苏葵的话赞赏一笑:“他们的确是主动来的。”   苏葵微笑:“或许,这是一个良好的信号?”   李先河同样微笑点头:“或许。”   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   苏葵问起他为什么在这里,按理说这里有总务司和礼宾司的同志在负责,他应该是不用来的。   李先河告诉她:“再过不久,办公厅的褚同志就要调任,我应该会接他的班。”   办公厅的职责很大,办公厅主任在部长副部长之下,总领外交部人事、总务、财务、交际等事。后来这几处改革,成立了干部司、总务司、礼宾司、秘书处几个部门单位,同样归属办公厅管辖。   其实现在办公厅的事务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上,为这次建国十周年庆典他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苏葵问道:“您出现在这里,是钓鱼台国宾馆已经建成了?”   李先河笑:“是的,届时各国元首政要就可以下榻此处了。”   这段时间,他就是盯着钓鱼台国宾馆的进程。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集结了国内众多优秀专家人才,在众多人的不懈努力下,钓鱼台国宾馆终于在国庆前夕正式落成,可以投入使用。   外交部终于交上了这个满意的答卷,甚至受到了□□的肯定。   结束这个工程并不是结束,对外宾的迎接工作才是外交部接下来要面对的大事。   听闻法国文化代表团到来的消息,李先河无比重视,这才亲自过来。   不想来的人还是熟人,不想会在这里正好看见苏葵,更没想到会听说苏葵在国外都扬名了。   说完自己,他又问起:“苏葵小同志,最近在英语系学习得怎么样?”   正因为很忙,自从苏葵来到京城,他还没有好好关心过她的学习情况。   不过京城几个高校的外语系他都是非常放心的,师资力量雄厚,教学水平高,可以说是国内最好的语言学习环境,多年来为外交部输送了不少人才。   但他没想到会听见苏葵说:“我申请了英语系的免修,目前正在整理一些学习资料,打算之后去西语系几个专业学习。”   “免修?”李先河同样和其他人一样震住了。   即使他知道这孩子语言天赋很强,对英语法语都已经属于精通,但也没想过她会免修啊!哪怕是苏葵读完一年级再免修他都不会这么惊讶,可现在才刚刚开学!   “李司长,您是知道我还在学习其他语言的,所以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学习更多的知识。”   是的,他知道,看见苏葵坚定的眼神,他也收起了内心的震撼,只是问:“你的确是考虑清楚了吗?”   “这正是我深思熟虑够的结果。”苏葵说,“我想做我喜欢的事情,朝我认为正确的道路上前进。”   苏葵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晰的规划,做出的任何决定哪怕在别人看来十分出格,但这不过是她未来道路上必定要经历的事,她从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改变自己。   “做自己喜欢的……”他的笑容里带着温和与包容,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怅惘:“是的,做你自己喜欢的,这样才是最好的。”   而不是像……   *   除了苏葵,这次通过考核的还有三十位学生。外交部给他们进行了一次培训,主要是讲解在接待外宾中应该注意的问题,还有带领他们熟悉各个会场的环境,务必做到对整个庆典都十分熟悉,能胜任翻译的工作。   大家已经是千挑百选出来的人才,做事能力都非常强,培训得十分认真。   而苏葵因为能力出众,外交部考虑到她会多门语言,没有让她主要负责具体某一个国家协会的接待,而是打算让她居中调度。   简而言之,哪里有问题用得上她,哪里就能让她过去。   而现在用得上她的地方,就是以埃德蒙为首的法国文化代表团。   因为他们是提前到达了,目前也只有他们一个外宾团体到达。   上面的领导也了解了这个消息,同样十分重视,提出尽可能与他们达成文化上的交流。   这个任务李先河考虑再三,叫来了苏葵,询问她的意见。   埃德蒙是法国文化协会的会长,这个协会成立于1883年,总部在巴黎,专门推广法语和法国文化。   李先河向苏葵介绍起来:“它是一个非盈利的文化组织,在全世界都设有相关机构,接受法国政府的补助,但却不参加任何政治宗教活动。”   他们同萨拉一样,来这里无法代表什么,但总归是一个良好的信号。   文化与政治当然不是一个体系,但关系也绝对不浅。   不管是在哪个方面达成友好,都是一种进步。   “苏葵同志,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个同志年纪小,见识可不小,而且她既然能在国外扬名,李先河在想这会不会是一种突破口。   “李司长,我的确有一个想法。”   李先河认真听她说。   苏葵就说起了上次萨拉提到她的一部作品《小草青青》,建议她将这部作品翻译,在国外出版。   苏葵还说起了她们当时的对话:“我想,她应该是想要借助一个国外的有影响力的作品,借助一种文学思潮来潜移默化地提升国内女性的精神积极性,所以看中了我的这部作品。”   李先河听得眼神发亮:“不错,假如这是她主动提出,这就大有可为了。”   苏葵也说当时萨拉告诉她,如果考虑好了,可以通过威尔顿公司联系她,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苏葵当时自然是考虑过这件事情,但她当时正准备高考,还有写作,一时没有时间实现。   而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   埃德蒙等人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同样准备去京大。听说京大设立了法语专业,他们非常有兴趣。   苏葵既是京大学生,又作为翻译,自然是随行。   于是,在苏葵还没有去法语专业学习的时候,率先见到了法语专业的教授。   很巧的是,这位教授姓秦。   和那位教阿诺德中文,正在法国留学的那位秦一样的姓。   “埃德蒙教授,很久不见了。”   更巧的是,这两位还是认识的。秦教授当年也去过法国留学,埃德蒙就是他在法国认识的好友,他的儿子则继承了他的天赋,同样走上了这条路,现在在他好友那里学习。   “是的,秦,我的老朋友,自从你回国,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埃德蒙说,“好在你的孩子同你一样优秀,在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你的影子。”   当然他也非常关心这个老朋友,问起法语专业的事情来。   秦教授笑道:“好吧,埃德蒙,也许你是该去看看我们的专业。”   当初国内的法语人才匮乏,甚至没有什么学习的环境,京大的法语专业就是秦教授几人一力组建,如今正在发展中。   看到苏葵在,他也好像是认识她,和善地和她打招呼:“你就是苏葵同学吧?”   苏葵略微有些沉思:“我在想,是不是我做的事情太出格,以至于所有老师都认识我了?”   秦教授却笑道:“这你就错了,苏葵同学,其实我知道你的时间更早。”   事实上,他知道苏葵,最早是从李先河那里。李先河当年也留学法国,回国后他们设立了法语专业,李先河也在此挂了荣誉教授的职位。   几个月前,李先河因为外贸的事情去了一趟杨市,回来后告诉他们,在那里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语言天才。不仅会英语,还通过自学学会了法语,他们费尽心思开办的法语频道总算是有成效,培养出了一个好苗子。   他还说这位同学竟然还打算学习其他语言,这么好的天赋不能浪费,四处给苏葵找语言资料。   “说起来,苏葵同学,你的有几本资料,当初还是从我这里拿走的。”   要说藏书,他是李先河所有朋友里最多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苏葵连忙道谢:“秦教授,您给我的书帮了我很大的忙,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能够帮到你,培养出你这样的人才,老师也很欣慰啊。”秦教授笑道,“正好你今天来,也一起去看看我们专业,看看和你当初自学的有什么不一样。”   他带着几人往西语系那边走。   一路上,阿诺德拿着他的相机拍摄京大,一边拍一边赞叹:“母亲告诉我,这是一所美丽的学校,我现在终于看见了,我要把这里的美丽全部留下来。”   是的,校园非常美丽,老师们非常和善,学生看见他们非常好奇,就是这种好奇在看到他们旁边人的时候,会迅速变成一种敬畏。   “苏,你怎么了吗?”他好奇,“为什么大家都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看着你?”   苏葵还没说话,秦教授就笑道:“当然是因为苏葵同学做出过一件大事。”   阿诺德问:“什么大事?”   埃德蒙也很有兴趣。   “让我想想是哪一件大事?”秦教授故作思考,“参加全国考试取得第一?创作过知名小说?还是刚进大学就申请了免修?”   看着苏葵无奈的表情,他饶有兴致:“或者,都有?”   看来他对苏葵做的事都非常了解。   阿诺德已经惊呆了,他不知道华国的高考,但听得懂全国考试,他上过大学,但也没听说过谁一进来就免修的!   也就是说,他的朋友不仅考试考了全国第一,而且刚刚考进来又申请了免修!   “苏,这是真的吗?”   他们读的当然不是一个大学,但所有大学的课程都不可能简单,尤其这还是华国最好的大学!   “是的,阿诺德,我的确是申请了免修,并且已经通过了。”   听到苏葵承认,他口里直呼上帝:“苏,我的朋友,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并没有,其实我只是做了一件平常的事。”   苏葵只是下意识谦虚一说,阿诺德却领会到了别的意思,难道他们国家的大学生都是这个水平吗?   那也太可怕了!   埃德蒙同样称赞道:“苏,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这样做的学生。当然,我是说你很优秀。”   如果不是成绩优异,能力出众,学校里也不会同意这样的事。   苏葵微笑接下了这个赞誉。   秦教授带他们来到法语专业的教室,正在给他们上课的是另一位教授,他开了一门法语文学课,正在给学生讲几位法国作家的作品。   如今法语专业刚刚开办不久,下面只有三十多个学生,他们都听得很认真,连他们几人走到教室后面都没有过多注意。   他们用的也和英语系一样,是一张张油印的讲义。   他们听了一节课,快要下课时都轻声离开,不忍心打扰这些孩子。   埃德蒙说:“这里的学生求学的勤奋实在让我惊叹。”   国内目前的语言教学还正处于摸索阶段,但老师们也尽自己所能给学生们提供最好的环境,学生们也是一心抓住学习的机会,如饥似渴地吸收各种知识,只盼着提高自己的能力,将来能为祖国贡献一份力量。   “是的,我们国家的孩子都是这样努力。”秦教授甚至说起苏葵,说起她当初是在更艰难困苦的条件下自己学会了法语。   “苏,法语是你自学的?”两人都惊讶看着她。   苏葵点了点头,说起了自己是怎样学习的。   这时候埃德蒙才真正感到惊叹,这是一个怎样的天才!   如果苏葵不说,他们都看不出来她是自学的!   “你们都非常努力。”他说道,“只是如果只有这样的环境,我想他们并不能得到最好的学习。”   课堂上的学生还没有一本真正意义的教科书。   秦教授告诉他,他们几位老师已经在编撰教科书,希望能给孩子们一套专业的教材。   学习语言,听说读写,都需要大量专业的教材支撑。   埃德蒙还提议:“除了语言,文学也是学习的重点。”   的确,一般外语系的课程都大致可以分为语言和文学两类。不过如今的教学并没有把两者分开,反而还会通过文学来学习语言,精读课上就经常使用外国文学作品片段来让学生学习。   然而目前在国内,不管是法国的语言还是文学作品都奇缺。苏葵常常待在图书馆,能看到很多来借书的人,中文系是好办,许多书籍都齐全。外语系最难办,他们的书最少,除了课堂上学习的,他们能找来看的书非常少。   于是她提议道:“埃德蒙先生,或许您可以考虑以协会的名义向京大捐赠一批图书?”   “法语专业刚刚开办不久,您也看到了,学生们对学习法语有非常高的热情,我想他们一定乐于见到更多的法语知识,乐于了解关于您国家美丽优雅的文化。”   法国人热情浪漫,对自己的国家文化有些深厚的自豪感和认同感。何况他所在的文化协会创造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推广法语和法国文化,他们甚至还开办过语言班,协会里不管是关于语言和文化的学习书籍是非常齐全的。   他高兴地笑起来:“是的,苏,我认为你这是非常好的主意!”   苏葵甚至还说:“您是文化协会的会长,又是知名大学的教授,或许您还可以来学校开一次讲座,亲自给学生们讲述您国家的文化。”   这当然也是个好主意,埃德蒙同意了。   秦教授当然也很高兴,甚至说:“埃德蒙,或许你还可以讲述一下你的作品。”   埃德蒙是国内知名作家,创作过多部长篇小说,在法国文坛非常有影响力。   苏葵也笑道:“我想同学们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埃德蒙却说:“苏,其实我对你的作品更感兴趣。”   “萨拉告诉我,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小说,可我至今还没有见过它。”   话题自然而然就到了这里。   他对苏葵这个年纪很小的创作者创造出来的作品非常感兴趣,问起苏葵究竟它是怎样的作品。   苏葵同样简要地讲了讲,埃德蒙听得非常认真,发出了和萨拉同样的声音:“一部改变命运的故事?一部女性的成长史?”   秦教授也在旁边笑着开口,告诉他这部小说目前在国内受到了怎样的喜爱。   “苏,这一定是了不起的作品。”埃德蒙的想法和萨拉一样,“真希望能在我的国家也能看到它。”   苏葵笑道:“事实上,听了萨拉女士的意见,我正打算翻译这部小说,或许您很快就能看到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他又赞叹道,“苏,我想你的确是一位优秀的作家。”   没有一定的学识积累,是无法创造出这样的作品的。   埃德蒙忽然有些好奇她的水平。   “苏,我想对于国外的作品你也一定有所了解?”   “如果是您的作品,那我的确很有了解。”   他只是试探性地开口,没想到苏葵这样笃定。   苏葵当然是看过他的作品的,往近说有秦教授给她的书,就有几本埃德蒙的书,往远说,那就是远在上辈子的时候,她曾经研究过这个作者了。   于是,苏葵向他说起了他创作的几本小说。   “您的作品在人物刻画个环境描写方面具有非常的生动性……比如在《安德烈家族》中,您塑造了安德烈这个典型的人物形象,同时通过作品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动荡,资本的腐朽……”   “您的作品事实上充满了一种现实主义色彩。”苏葵说,“我想,或许是您对巴尔扎克的作品研究最深?”   说到这里,埃德蒙已经是有些怔愣。   苏葵还在继续:“当然,不止是他,我也能看见一些其余作家优秀的风格……”   苏葵甚至说起了他的几部作品里有哪些地方继承了这些的风格,又是怎样将他们优秀的创作手法与自己的新思想结合融入创作,使作品焕发出新的生命力,成为了一种独特的风格。   苏葵说完,埃德蒙久久不语。   “苏,你令我惊讶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埃德蒙感叹道:“鉴于你惊人的学识,我想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您的作品了。”   “感谢您的赞赏,希望它不会让您失望。”   于是他们约定,让苏葵尽快将小说翻译完毕,他们可以通过文化协会的名义,让这部小说在他们国家出版。   这件事,成了。   而现在苏葵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宝们,以后都在晚上一起更新,大家晚上再来就行,不用跑两次啦~   感谢在2022-04-04 23:57:15~2022-04-05 23: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妩、采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 40瓶;喵喵喵? 30瓶;一一 20瓶;你看起来很好吃哦。 15瓶;隐藏、萌物懒羊羊、AYVID笛、一诺千金 10瓶;一一 2瓶;胖头鱼、晞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郑云和笑着告诉她, 她被选中作为学生代表参与庆典大游行。   这次十周年庆典规模空前盛大,在阅.兵仪式后,将举行七十万人群众大游行。工人、农民、学生、干部、民兵、科研、文艺等各行各业的代表都将依次从广场走过。   不止是苏葵, 还有京城各高校、全国各地的大中专院校的学生代表届时都会参与进这个游行。   因此, 苏葵除了参与本次接待任务外, 还要去广场前进行一次彩排。   苏葵将小说出版谈妥的事情告诉了李先河,李先河非常欣慰:“苏葵同志, 你的能力我是非常相信的, 翻译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相信这部作品在原作者手中, 一定能发挥它全部的光彩。”   文学作品的作者和翻译往往不是同一个人,译著的质量如何,非常考验翻译者的水平。   然而苏葵却没有这个烦恼, 她的文学水平高超,翻译能力更是强,自己翻译自己的作品,一定是最满意的效果。   至于苏葵说到的作为学生代表, 李先河笑道:“这次游行,京城里的群众和大学里的很多学生都会参与,上面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你们不用担心。”   李先河还告诉她:“苏葵同志,这个任务现在就交到你手上了。需要什么帮助,我们都会配合的。”   既然她是居中调度的人才, 现在最需要她的地方不就是这里吗?   不只是李先河看重这个任务, 埃德蒙现在对她的作品也非常感兴趣。   于是苏葵尝试着翻译了《小草青青》前面几章。   埃德蒙对华国的作品不熟,但写作总归是相通的。虽然只有前几章, 但很快就将李小草这个在磨难中依旧不屈的人物形象立了起来, 很快就能吸引住人的目光。   苏葵的作品和他的作品中塑造人物的手法完全不同, 埃德蒙看了提出了一些问题,问起苏葵这样写作的意义。   苏葵就和他交流起来,两人就谈到了目前存在的一些创作手法,分别有什么意义,而她这样创作其实是考虑到了作品的普及度,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期望达到娱乐与启蒙结合的效果。   埃德蒙越发感兴趣,并没有批评她这样的写作方式,反而十分赞赏她基于现实的创新,他们需要的不也正是这样一部作品吗?   埃德蒙甚至主动跟苏葵讲起了一些国外其他作家的写作风格。   而无论他说什么,苏葵都能很快接上的他的话题。   他说的这些作家有些已经非常出名,作品的译著很久之前就传到了华国,有些还只是刚刚崭露头角,苏葵不可能知道。   但只要他稍微说明这个作家的作品,苏葵就能非常“合理”地分析出这位作为作家的创作方式,还能基于此推断他将来创作的方向大致是什么。   让埃德蒙看着她只剩惊叹:“老天!苏,我想你是一个天才,真正的天才!我发誓,我的那些朋友一定会后悔没有来华国见到你!”   他现在就和当初王国梁等人请苏葵点评作品时得到的震惊是一样的。   她的学识渊博令他赞叹,而她对作家作品敏锐的洞察力才是最可怕的。   哪一个成为作家的人,没有想着在领域里更进一步?   他们或许看不到前进的方向,或许受限于瓶颈,或许已经有了突破但自己没有发现……   而现在有这样一个“天才”,仅仅凭着对作品的解读,就能分析推断出他们正在努力的方向,甚至是没有察觉的方向,这是多么可怕的天赋!   关键是,她说的还是正确的!   如果能够提前得知这些,他们会得到多少启发,少走多少弯路?   也难怪埃德蒙会发出那样的惊叹,甚至现在他更愿意和苏葵交流自己的作品了。   看着两人在文学这个话题上相谈甚欢,阿诺德无奈地耸耸肩。   好吧,现在他亲爱的朋友也变成了和埃德蒙教授一样的“文学魔王”,而这恰恰是他最害怕的领域。   好不容易他们交谈完毕,原本应该是苏葵带着他们参观京城,埃德蒙却不愿意出门。他刚才听了苏葵的一些想法,对他有很多启发,他必须把这些想法记下来,甚至他或许对下一篇作品有了想法。   另外几人同样不愿意出门,他们告诉苏葵,他们带了一些研究工作来,参观的事可以等到庆典当天。   于是最后只有阿诺德和和苏葵一起出门。   “很感谢你,我的朋友,只有你愿意陪着我——”阿诺德看着那随时随地都能陷入工作中的几人,顿时心生感叹。   他真挚道:“苏,告诉我,你以后不会变成埃德蒙教授那样对不对?”   眼里最重要的是研究,是文学,和他们在一起,会让他从心里感到压力。而现在苏的身上,已经有了和他老师一样的气质。   “我想我应该是个爱护朋友的人?”苏葵开玩笑道,“阿诺德,我一定会理解你不愿意面对老师的心情。”   “是的,我认为我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没有让我面临朋友变老师的惨剧。   *   阿诺德兴致勃勃地想要拍摄京城的景致,尤其是苏葵为他介绍了为建国十周年献礼的十大建筑,阿诺德非常感兴趣,打算把它们全部拍下来。   此时的京城,离庆典开始还有五天。   首都各处已经是红旗招展,人声沸腾,东西长安街的面貌也焕然一新,为迎接庆典的到来,全国各地的民众都在欢欣鼓舞。   人民大会堂、革命历史博物馆、民族文化宫、钓鱼台国宾馆、京城火车站、华侨大厦……这一批工程自1958年8月批准建立,集结了全国各地所有专家和劳动者的力量,短短一年时间就已经竣工,屹立在京城为祖国十周年献礼,也成为时代的见证。   阿诺德不断发出惊叹声,尤其是听说眼前这个精美雄伟的人民大会堂仅仅用时十个月建成,他更是惊呼:“这是奇迹!世界建筑史上的奇迹!”   苏葵笑道:“这的确是一个奇迹。”   一个全国上下一条心的奇迹。   “我保证!”他激动道,“我保证所有见过它的人都会为此感到惊叹!”   一路上,他拿着相机不停地拍,甚至兴致勃勃地教苏葵使用他的相机。   苏葵当然是仅仅尝试“一会儿”就学会了,让阿诺德对她又直呼天才,甚至苏葵还担任了他的摄影师,为他在每个建筑留下了合影。   “苏,这里是什么地方?”   最后一站,他们来到了华侨大厦。   眼前这座大厦坐落于王府井大街北口,同样是十大建筑之一,后来几经存废,和他们现在见到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了。   苏葵为他介绍了这座大厦,目前它刚刚修建完毕,第一批入住的客人,就是来京城参加建国十周年庆典的华侨以及港澳同胞。   听苏葵介绍这是祖国特意给远方游子建立的“家”,阿诺德非常感叹:“我想,这真的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国家。”   苏葵笑着应下了这句赞赏:“那么,阿诺德先生,是否需要与它合影呢?”   “当然,能和这样美丽的建筑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每到一处,他都要留下建筑的照片,自从苏葵学会了拍照,还为他留下了不少合影。   这会儿,他站在大厦前,露出开朗阳光的笑,苏葵找好了角度正按下快门,这时两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在了阿诺德身上。   “小姐,你没事吧?”   “怎么了?”苏葵也走上去。   他们并没有站在门口,只是那人像是赶着出门才撞了上来。   但阿诺德是一个非常有绅士风度的人,先向别人道歉:“小姐,我们刚才在这里拍照,很抱歉挡了您的路。”   那两个女人一个穿着长裙,另一个甚至穿着一身长袖旗袍,头发仔细地盘起,完全是不同于现在京城里的风格,甚至不是现在大陆的风格。   苏葵一看,微微有些诧异,因为她认出了那个穿旗袍的女人。   不过显然别人没有认出她,苏葵收回了思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替阿诺德向她们转达歉意。   穿旗袍的女人看起来比较年轻,看到是一个外国人只是惊讶了一下,说道:“不用道歉,本来就是我不小心撞到你。”   苏葵转达了她的意思,阿诺德笑:“小姐你没事就好了。”   另一位年纪大一点的女性笑道:“你是外国来参加典礼的吧,我们是从港城来的,也是来观礼的。”   知道两人也是来观礼的,并且还住在这里,阿诺德还和她们感叹起这座大厦来:“苏告诉我,这是华国特别为你们修建的建筑,我想住在这里,你们一定会感到幸福。”   那个年纪大些的女性笑道:“的确,我们很喜欢这里。”   这位女性处事八面玲珑,和阿诺德谈了几句。   “全姐?”穿旗袍的喊了她一声,“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全姐看了看她,对着阿诺德歉然一笑:“这位先生,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忙,大概要先离开了。”   阿诺德连忙道:“真是太抱歉了,耽误了你们的事情。”   苏葵将他们的对话一转达,只是这两人虽然说是港城来的,说话却是大陆的口音。而且她们也和埃德蒙他们团体一样提前到了。对此,苏葵没有发表任何疑问,只安心地充当翻译。   这两人并不惊讶阿诺德外国人的身份,港城那边见得不少,倒是阿诺德旁边这个翻译,实在是过分年轻,却又十分稳重。   看到她们的衣着打扮没有丝毫惊讶,面对刚才的事情没有丝毫的慌张,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一丝不苟地为他们翻译,   倒让她们多看了苏葵几眼。   “美琴,我们走吧。”   全姐喊她一起离开,却发现她正回头看着刚才的地方,皱着眉头。   “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个女孩好像有些眼熟。”   全姐笑道:“你家以前又不在这儿,京城这边哪来你的熟人?”   “也是。”   她们两人似乎是约好了要去什么地方,说话的声音顺着风断断续续传进别人的耳朵。   “全姐,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用,之前我吃了别人从大陆给我带回去的药,三个月就怀上了。”全姐的声音又小了起来,“我跟你说,别人都说他以前是干那个的,有那种手段,所以特别灵!”   “你说那种!国内目前不敢搞这个吧?他没被抓起来?”   “你放心,大家就说是去看病的,嘴都严着,没人会说这些。”   “行,那我就去试试。”   *   苏葵根本没有将那天见到的两人放在心上,她这几天的事情非常多,随着庆典时间一天天接近,各国元首政要,国际各协会代表,各国文化贸易代表团,海外侨胞以及港澳同胞,陆陆续续来到了华国京城。   为数以千计的外宾接待工作,外交部忙得不可开交,连苏葵都被调过去接待过几个团体。   他们或是下榻崭新的钓鱼台国宾馆与领导人相见,或是入住国际宾馆,受到高规格的接待。一时间,整个京城迎来了全世界的目光。   九月二十七日。   伴随着隆隆的响声,京城火车站迎来了全国各地区群众代表,行业模范。   参与群众游行不同于阅.兵,他们的任务非常简单,只需手持鲜花,高喊口号,跟随队伍前进,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许多人激动得落泪了。   苏全福从踏上京城的土地的那一刻身体都还是软的,跟着几位同志上车,车辆行驶过□□,他的眼睛都舍不得离开。   他真的来到了京城,他真的见到首长了!   他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这种喜悦在见到苏葵的时候更是上了一层楼。   “小葵!你也是代表?”看见苏葵,苏全福很是惊讶。   明天,他们将要进行一次彩排,和阅.兵彩排一同进行,所有的代表都被安排统一住宿。为了配合明日彩排,苏葵也过来了。   没想到就在这里见到了苏全福。   “二叔,您也在这里?”苏葵看见苏全福却不怎么惊讶,只笑道,“看来是领导认可了您做出的成绩了。”   “是啊,小葵,你当初说对了!”苏全福这会儿激动地感叹,“只要我们好好干,领导就能看到我们的成就,二叔能有机会来京城一趟,这都是领导和国家对我的信任!”   听苏葵说她是学生代表,到时他们会一起加入群众游行的队伍从广场前走过,苏全福更是激动!   “小葵,二叔就知道,二叔就知道你能行!”   这孩子从来都是给他们惊喜的,这才多久不见,她在京城就能被选成学生代表了!   苏全福还跟她说起清河大队父老乡亲对他们的期盼。   他笑着说道:“回去二叔就告诉大家,咱小葵也是代表,也能从广场那里走过!咱俩一起给大队争光!”   原以为只有苏全福一个能当代表,苏葵能待在京城他们已经非常羡慕了,谁知道她竟然也能成为代表!这大家要是知道了,不得更激动更自豪?   他又感叹道:“我们清河大队这么多年,总共就出了三个……”   说到这儿,苏全福忽然顿住,脸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   苏全福想起之前的事,叹口气说道:“小梅她说周家那个也在这儿……”   他对苏梅和周建林的事依旧有芥蒂,自从出了之前的事,他是不打算再管那个女儿了,谁知道苏梅又怀孕了,总归是亲生的,他也不能把她赶出去……   一看苏全福的样子,苏葵了然。   苏葵笑道:“二叔,大队里不止我们两个人走上广场,这不是好事吗?”   “是是,是好事……”   只是他这心里总是因为这件事觉得对不起小葵,这下也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   此时,被苏全福谈论的周建林的确在京城。   他们是炮兵部队,隶属于北方军区,很早之前就接到了这次阅.兵的任务。   不同于苏梅说的那样,他们部队其实很早就过来了,一直在这边参加训练,每天都很忙碌,已经很久没有给苏梅回信了。   此时,他趁着休息的时间坐在营区宿舍里,手里拿着苏梅之前给他寄的几封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手下人进来找他,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沉默,问道:“连长,你怎么了?”   不过一看见他手里拿的信就恍然:“是嫂子给你写来的信吧?”   周建林点头。   连队里大家对他的情况都是清楚的,都知道他以前都老婆跟人跑了,还给他留下三个孩子,为了照顾家里的老娘孩子,他才另娶了一个。   而现在这个——大家都不知道怎么说,和之前那个嫂子不一样,那个嫂子对连长从来都是不闻不问,东西也不没寄过,后来还……   这次这个嫂子却完全和她相反,自从连长回去结婚后回来,几乎是三天两头就有信寄过来,一开始大家还羡慕,后来看到一次好几封的信,快要把连长淹没的信,那就几乎是害怕了。   他们部队传达室那里已经快要变成苏梅的专属收件人了。   虽然这个嫂子好像特别离不开连长的样子,不过大家都是有家属的,非常理解这种心情。   于是他说道:“连长,嫂子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其实也怪不容易的,您要有机会还是多给她写写信,让她宽宽心。”   不,他们根本不知道。   周建林内心叹气,光是回信是不会让苏梅宽心的。   苏梅给他寄来的信,一开始还是跟他表达思念,让他不要忘记家里还有人等着他。周建林看到这些是非常愧疚的,也写信告诉苏梅,麻烦她好好照顾家里,他永远不会忘记她的付出。   后来,苏梅在家里经历了周老娘和那三个崽子对她的磋磨,给他写的信就变成了向他诉苦,天天说家里人虐待她,问周建林什么时候回来。周建林当然不可能说回就回,也只能写信安抚。   再到后来,苏梅给他写的信越来越多,几乎是上一封他才看完,下一封就来了,所有信件都只有一个中心思想,就是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升职,什么时候才能带她随军?   部队的规章制度严谨,周建林当然也不可能说升就升,他已经跟苏梅解释过很多遍,以前苏梅还能被安抚,最近她怀孕了,更是催他催得紧。   苏梅怀孕了,想法也就变了。她是绝对不想自己在家里带孩子的,家里一老三小快把她折磨死了,她只想生了孩子就跟周建林走,过他们一家三口的好日子,至于家里那些人,就让他们自己待在老家好了。   听周建林说没办法,她心里却不信,周建林是谁?未来的将军!将来是那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现在想升个职都困难?   她认定周建林不着急努力,甚至埋怨起他之前不肯听自己的话在书记面前好好表现,说白了,他就是不在意自己!   她必须催,必须催他他才不会忘记上进,他才不会忘记家里还有个人等着!   周建林仅仅是看到那些信已经身心俱疲,如果他回到家,还不知道苏梅又要说什么。更别说他自己清楚地知道,这几年内他大概都没有升职的机会,如此,苏梅又要闹几年?   *   九月二十八日,苏葵和来自全国各地的代表一起参加了庆典前的彩排。   他们将会在阅.兵仪式结束后出场,苏葵所在的代表方队,是由全国各地来自大中专院校的学生代表组成,她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手里拿着鲜花,将会抬着一块“祖国万岁”的横幅走过。   苏全福所在的代表方队,是由来自全国各地的农民代表,优秀基层干部组成,他们将会用模型的方式,向祖国展示基层农村的优秀发展。   彩排结束后,苏葵他们却没有离开,接到上级领导的安排,各界群众代表将会带着物资去慰问检阅部队。   这个年代,大家对保家卫国的军人十分敬佩,为他们运送来的物资是尚且处于困难中的全国各地人民一起齐心协力省下来的。   接到群众的心意,年轻的战士们感动得热泪盈眶,而所有群众代表都对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们是人民最优秀的战士,而人民是他们最坚强的后盾。   此时此刻,军民鱼水情,军民一家亲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周建林当然也在检阅部队中。   群众代表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愣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5 23:56:43~2022-04-06 23:5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冀小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脑斧 20瓶;萌物懒羊羊 10瓶;karekano 5瓶;九漏鱼yu 3瓶;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老百姓对咱们可真好!”   站在周建林旁边的是那天和他说话的一个士兵, 小伙子还年轻,手里拿着一双厚厚的鞋垫和一块毛巾,感动得红了眼眶。   他问周建林:“连长, 你进部队进得早, 以前是不是也有很多老百姓来给大家送东西?”   问了却没听见回答, 只见周建林往一个方向出神,他好奇问:“连长, 你看什么?”   “没什么。”周建林垂下眼, 又问, “来送物资的都是这次的群众代表吗?”   “是啊,他们就是这次要参加群众游行的队伍,到时候就在咱们后面出场。”   全国各地的群众为部队送来了各种物资, 近的有米面油,远的有鞋垫毛巾搪瓷缸,还有送笔送纸送图书的,写感谢信的, 不一而足。   苏葵等人将代表着老百姓心意的物资郑重地交到战士们手上,战士们同样郑重将这份心意接过,无不感动。   不同的代表方队负责不同队伍的物资, 苏葵等人分发完这一营区的,便要去往下一个。   “苏葵同志。”   就在她经过一个队伍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忽然喊住了她。   “连长?”旁边人不解地看着他。   苏葵侧身回头, 看见他仿佛没有丝毫惊讶, 只是淡淡地问:“是周建林同志,有事吗?”   周建林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喊住她, 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口了。   “没事。”他敛下所有的情绪, “只是看见你在这里有些奇怪, 就问一问。”   “我是学生代表,接到上级领导安排,来给受阅部队送慰问物资。”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苏葵说完就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周建林却道:“听说你考上了京大?”   “是。”   “……挺好的。”就像当初说的那样,读书挺好的。他好像在夸奖,又仿佛是在叹息。   他说:“我还不知道你当了学生代表。恭喜。”   “谢谢。”苏葵礼貌道谢,只是仿佛是面对陌生人的谢意,没有丝毫感情。   又是那种莫名的怅惘出现在心底。   等人走了,旁边人才问:“连长,这人你认识啊?”   周建林沉默了一下:“是你嫂子她姐姐。”   “那嫂子她姐姐可真了不起!能考上京大,还能当学生代表,这也太厉害了!”   “是……了不起。”   *   苏葵并未将见到周建林的事情放在心上,就像她没有把那天那个女人放在心上一样,周家的事情,从她来的那一天,就跟她毫无关系了。   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庆典做准备。此时,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宾,来自全国各地的代表已经齐聚京城,共庆华诞。   伴随着喜庆欢欣的气氛,华国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十年的生日。   一九五九年十月一日,华国,京城,□□广场。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上午九点五十五分。   几位国家领导人并他国元首政党代表,一起登上□□城楼。   □□前的十六个观礼台上,站满了两万多前来观礼的中外来宾。   广场周围,还有国家新闻媒体,他们架着各种机器,要将这一盛景永远留下。   广场上万千红旗迎风飘扬,城楼两侧挂着几位无产阶级领导者的画像,各色气球悬挂着标语,高高飘扬在东西南北四侧天空。   “华国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马列主义万岁”   ……   乐队奏响激昂的乐曲,人民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十时整,京城市长宣布华国建国十周年庆典正式开始。   奏国歌,升国旗,鸣礼炮。少先队员向人民英雄纪念碑献上鲜花,向英雄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领导向本次前来的观礼的各国来宾,各界代表,海外华侨,港澳同胞表示热烈的欢迎。   广场上掌声不绝,欢呼不绝。伴随着《分列式进行曲》的响起,盛大的阅兵式正式开始。   军事学院方队、海军方队、步兵方队、机械化方队、炮兵方队、装甲兵方队、空中梯队……三军方队以整肃的军容依次通过□□广场,接受检阅。   人们对着祖国的英雄欢呼,空前盛大的规模,新式的武器装备,激情热烈的群众,使来此观礼的中外来宾也不由受到了感染。   观礼台上,不少人拿出相机拍照。   蒋美琴就是其中一个。   她就站在观礼台前方,手里拿着一个相机,和旁边边拍边谈论的几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在拍到一个镜头时,却忽然怔住了。   “美琴,怎么了?”站在她旁边的一个男人问她。   “没、没有……”蒋美琴脸色僵了僵,但很快就收敛起来,重新带上完美的笑容,“只是觉得有点震撼。”   谭惟伦笑道:“大陆这些年的发展确实不错。”   “是啊,我和全姐提前几天来,也发现这里的变化很大。”   一句话,不知是在应和他还是真的在感慨。   “不过美琴,这里看看就好。”谭惟伦语气宽厚,带着一种对她的怜爱,“但你要记得,你已经不是这里的人了。”   他微微拍拍她的肩膀:“还是不要忘了家在哪里。”   “我明白的,惟伦。”她垂下眉。   谭惟伦笑了笑,将手收回,目光放在阅兵式上。   *   阅兵仪式后,就是群众大游行。   工人学生组成的仪仗队抬着“庆祝华国成立十周年”的横幅标语,花海上簇拥着巨大闪耀的国徽。   来自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代表手里统一举着鲜花,或是抬着各式各样的横幅,或是用各种模型,或是表演各种曲目,生动形象地向祖国展示各行各业的优秀成果。   广场上掌声不绝,欢呼震天。   苏葵第一次走在这样的场合下,感受着这样热潮澎湃的氛围,看着台上台下都是喜悦的脸庞,这是大家对祖国深沉的爱意。   游行完毕后,阿诺德找到苏葵,兴奋地告诉她:“苏,我刚才拍到了你!”   之前他知道苏葵要参加游行的时候就十分关注,还问清楚了她的位置,从游行开始就一直等待,终于等到苏葵所在的代表方队出场,抓拍到了她在人群中的样子。   “苏,我的朋友,相信我,今天的你是最美丽的!你的笑容足以让我沉醉!”   甚至这是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朋友身上看到过的笑容。发自内心的,不带一点杂质的。   他感叹道:“我想,你一定在为这个美丽的国家而自豪。”   “是的,我永远为它自豪。”苏葵温和地看着他,“感谢你,我的朋友,为我留下了这珍贵的一刻。”   “真希望这样的美丽的典礼不要结束。”   苏葵笑道:“阿诺德,典礼本来就没有结束。或许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参加庆祝晚会?”   他眼神亮起来:“我真是太期待了!”   十周年庆典空前盛大,阅兵式和群众游行仅仅只是开始。   夜晚,广场上亮起了形态各异的彩灯,将这里照得灯火通明。   群众们纷纷聚集在这里,他们拿着各式乐器演奏,放声高歌,各族人民携手跳舞。许多外宾也加入了这个队伍,中西乐器一起奏响,外国人与华国人一起牵着手跳舞。   “砰”的几声,各色礼花升空,将夜晚点缀得五彩缤纷,将气氛更加推向高.潮。   即便是到了白天,街头结尾也处处都是载歌载舞的民众,他们抬着横幅标语,各式模型,高声欢呼,为祖国献出发自内心的喜悦自豪。1   *   庆典的欢欣氛围笼罩在首都的每一处,甚至笼罩在全国各地每一个人的脸上。   听着外面街道上的欢呼声,已经回到大厦里的蒋美琴坐在房间里,心里却生不出任何欢快来。   谭惟伦去会港城那边一同来的几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女人容色艳丽,保养得当,看起来仿佛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里是如何也遮掩不住的沧桑。   她心里有些乱。   思绪回到了从前。   蒋美琴她家是在杨市下的另一个县城,说起来是和周建林家没搬来之前是一个地方,因此她才经人介绍和周建林结了婚。   只是周建林虽然是军官,但级别又不能随军,蒋美琴只好自己留在家里。   蒋美琴从小就长得美貌,她也自恃这种美貌。可美貌在周建林这里毫无用处。他常年不在家,家里什么事情都要她自己做,生了三个孩子周建林都没能赶回来。   更不要说周建林这人十分严肃,从来不会跟她说什么甜言蜜语,说得最多的就是辛苦你了,面对她最多的眼神就是愧疚。   家里大小事情折磨她,又得不到来自丈夫的体贴,久而久之,蒋美琴起了厌烦之心。   她娘家有个亲戚是东市那边的,一次她跟父母去东市,认识了来大陆办事的谭惟伦。   他说家里是做生意的,讲话风趣,为人体贴,很快就把丈夫常年不在家,内心空虚的蒋美琴吸引住了。   一段日子的接触,谭惟伦的家世,表现出来的风度深深迷住了蒋美琴,而蒋美琴的美貌同样使谭惟伦受到了吸引。   在他的体贴下,蒋美琴几乎是把自己所有的不如意全部都向他倾诉,他对她的遭遇也十分怜惜。   两人的感情仿佛是突飞猛进。   谭惟伦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港城,那边的生活比这里好很多倍,他会很爱惜她,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家苦等。   只要她同意,一切都可以交给他来解决。   蒋美琴狠狠地怔住了。   是啊,那边的经济发达,谭惟伦家又有钱,知道自己的情况后不仅没有嫌弃还这样关心自己,是家里那个一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跟她说的周建林怎么也比不上的!   至于几个孩子,大娃已经长大了,二娃也不小了,宝丫是个丫头也无所谓,她向往夫妻恩爱的好生活,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是再也不想管了。   于是蒋美琴狠下心,抛下一切跟着谭惟伦去了港城,原以为就此过上好日子,谁知道去了之后才发现并不是那么简单。   是,谭家的确如他所说,是做船业生意的,积累多年也算小有资产,跟着他确实不会吃苦。可问题是——   谭惟伦他已经结婚了!   甚至孩子都有两个了。   这个消息简直震得蒋美琴恍惚,直到谭惟伦告诉她,虽然只能让她做妾室,但家里有的都不会少她一份。   是的,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港城这边居然还可以纳妾,还是合法的!这给从小生活在大陆一夫一妻制度下的蒋美琴的三观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她下意识就想反悔,可她已经跟着他走了,这下要怎么回头?   她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好歹他家有钱是真的。   可不知道是谭家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谭惟伦娶的妻子和他之前的一个妾室,两人都没能给他生一个儿子。只有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女儿,然后再也没有消息。   他们那里对子嗣尤其是儿子看得很重,谭家这几年是想尽了办法,甚至还请了风水大师来看过,都没能成功。   蒋美琴来了当然也没有任何消息。   随着谭家上一任老爷子即将退休,谭惟伦很可能接班的消息,他的几个女人都急了,想尽各种办法生子。   蒋美琴更急,她不同于那两个人,她在那里没有根基,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谭惟伦的宠爱,但这种宠爱能持续多久?她必须拥有自己的儿子!   郑秋全,也就是她喊的那个全姐和她一样,同样是那边一个富豪的妾室,不过她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和很多人都交好,加上后来竟然生了儿子,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于是蒋美琴就求到了她这里,因为身份相同的又同为大陆那边来的,郑秋全和她关系倒是不错,给她介绍了大陆这边一个有名的“神医”。   趁着这次港城那边受邀参加观礼,她们有机会回到大陆,甚至还借口看看京城提前几天到了,就是为了找那个“神医”。   药是拿到了,本该高兴的,可一想到今天看到的那个人,蒋美琴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悔意,就算周建林再怎么不好,对她也是一心一意的,而不是像现在……   罢了,如今只能盼着那个人的药真的有效,自己早点怀孕,生下谭家的长子,她的地位稳了,将来的前程也不会差。   *   不仅是首都,为迎接国庆十周年庆典,全国各地都掀起了各种各样的群众游行活动,他们在不同的地方载歌载舞,为祖国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各大报刊陆陆续续地发表了各地的新闻,报道了群众们进行的各种活动。   庆典的余温整整持续了五日,一些外宾观礼后已经离开,也有一部分不仅仅是为了观礼,商谈事件、召开会议、贸易接洽、文化交流、走亲访友、参观京城……   一时间,首都还是那样热闹。   以埃德蒙为首的法国文化代表团就在离开的队伍中。   他们已经完成了这次的观礼,阿诺德拍到了很多满意的照片。   苏葵的作品翻译不是一夕之功,他们约定好,一旦翻译完成,就与那边接洽。   十月六日。   苏葵亲自将他们送到机场。   阿诺德湛蓝的眼睛看着她:“苏,我的朋友,我好像有些舍不得离开。”   舍不得离开聪明美丽的朋友,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充满着人情味的国家。   苏葵对他微笑:“阿诺德,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埃德蒙笑了笑:“是的,我仿佛也舍不得离开这个让我充满启发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舍不得离开这个能给他启发的人。   这段时间和苏葵的交流仿佛给了他一种全新体验,让他在文学上有了新的思考,他有预感,这种思考能给他带来大的收获。   “苏,真希望你能一起去我们国家。”埃德蒙道,“我的一些老朋友一定会想要见到你。”   那些老朋友如果能听见这个女孩对他们作品的分析推断,一定也会大呼上帝的。   决定了,他回去一定要告诉他们,想起那些老朋友或许激动懊悔的样子,那一定很令人愉快。   苏葵对他颔首微笑:“感谢您的好意,或许会有那么一天的。”   “是的,真希望有那么一天。”   埃德蒙对她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   “苏,我是不是要很久不能见到你了?”临走前,阿诺德还向她转达,“事实上,不止是我,我的母亲,她也非常想念你。”   “非常感谢她,阿诺德,请代替我向萨拉女士问好。”苏葵微笑道,“我同样盼望能够再见到她。”   当然,是在华国。   飞机起飞,载着一行远方而来的客人飞向蓝天,却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回返的机会。   *   埃德蒙等人作为文化代表团,并不代表任何政治上的意味,但能在文化上打开一个突破口,已经足以让他们振奋了。   李先河没有参与送别,只有外交部的几个干事,还有苏葵这个翻译加朋友。   苏葵将那天的对话全部告知了他。   “苏葵同志,你说得很对。”李先河听完,脸上也带着笑,“那一天迟早会来临的。”   他和蔼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后辈:“这个任务的开启,就要靠你们年轻人努力了。”   苏葵郑重地点头:“一定不负期望,尽我所能。”   *   苏葵这段时间在整理之前的教辅资料,因为免修的原因,她多了很多时间,一天到晚都在图书馆里,将这个进度飞快地往前推了一大截。   现在又接到了这个任务,于是苏葵改为白天翻译作品,晚上继续整理资料。   于是,在大家还沉浸在庆典带来的余温时,就发现苏葵这个大魔王已经开始进入疯狂的学习了。   虽然她不在课堂上,但课堂上处处有她的传说,更何况图书馆是大家必去之处。   而只要是他们待在图书馆,必定能在那里看到苏葵的身影。图书馆馆长冯先生都认识她了,时常跟她开玩笑说她的作息已经和他一致了。   然而还不止,苏葵不止是跟着开馆闭馆的时间学习,她回到宿舍也还要继续学习,然后到点休息,第二天继续。   她这样的行为震撼了宿舍里的几人,不是说大家不努力,能考上京大的大家都非常勤奋刻苦。   但苏葵完全不一样,大家就觉得她仿佛一个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甚至连每天做的事情也好像是复制粘贴。   要是能掐个表看着,说不定还会发现干什么事的时间点都一样,好像没有任何事能够打断她的计划。   这不是自律,不是勤奋,这是可怕!   然而她们猜错了,确实有事情能打断苏葵的计划。   经过这几天的突击,她将文章翻译推进了三分之一,资料整理推进快到尾声。   此时,却接到宋万章送来的消息。   “苏葵同学,我们预备举办一个同胞文学交流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这次文学交流会由华国作家协会主办,宋万章主持,参与人员主要是作协的成员,几位海外从事文学工作的华侨,还有来自港城的几位作家。   他们在庆典结束后都没有离开,而是暂时留下。同为作家,并且有些人是当初移居过去的,和作协的几位有认识的。   这个交流会就是两方共同提起,旨在通过这次这个机会,加强两方在文学上的交流。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文学盛会。   “既然是两岸作家的聚会,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上次参加作协座谈会只是因为她的作品引起了争论她才出席。   宋万章听了就笑了:“苏葵同学,看来你对自己目前的影响力还不太清楚。”   陆子光也在场,笑道:“是啊,就算我们是邀请知名作家出席,你也是其中的一员了。”   她发表的作品说多不多,却每一篇都引起了大轰动,一部从连载起就一边受到争议一边受到喜爱,甚至现在要翻译出国了。一部同样是出版,甚至被作为政策宣传口,目前还在报纸上引起争论。   “苏葵同学,目前我还不知道哪一部作品能像你一样造成这样的轰动效果。”宋万章笑道,“你这样的成绩,哪里的作家看了,也是要惊叹的。”   陆子光还道:“正好你不是擅长创作通俗小说吗,港城那几位作家正精于此道,到时候你们还可以交流交流。”   “您二位都快把我夸上天了,我不去都不行了。”苏葵笑道,“那到时候就要麻烦两位老师引见了。”   作者有话说:   1.庆典资料来源于五九年阅兵视频以及档案记载。   2.在英国管制期间,港城那边华人一直按《大清律例》管理,纳妾制度一直存在。直到1969年公布一夫一妻制法案,1971年正式实施这个婚姻法案,纳妾才不再合法。   PS:我发现一件事,如果我只有一更的话,大家都不爱评论,而且就是字数多了也显得不勤奋,我在思考以后怎么更新,分开还是一起哟,宝们?   感谢在2022-04-06 23:53:07~2022-04-07 23:4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乐、清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蛋瘦肉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文学交流会举办的地点就在华侨大厦。   届时, 来自两岸的知名作家将会轮流上台作报告,阐述自己自己的作品以及对文学的见解。   不像是宋万章说得那么简单,这场交流会并不普通, 反而是规模空前盛大。   与会人员不仅有华国作家协会的成员, 以及华侨作家, 港城作家,还邀请了大陆和港城各界知名人士旁听。   为此, 华侨大厦专门开放了一个会议厅, 甚至还有记者全程参与。   十分正式, 并且十分严谨。   能上台作报告的都是在文学领域取得重大成果的作家,他们的观点基本能囊括此时文学界的所有方向。   苏葵受邀在上面作二十分钟的报告。   凭借她的作品目前取得的成就,华国作家协会一致通过了这个意见。   *   接到这个消息时, 苏葵正在填写入会申请书。   宋万章告诉她,以她目前的文学成果,可以申请加入他们协会,等这次会议结束, 作协理事会和书记处会召开会议,审议她的资料。一旦通过,她就能够成为作协成员。   “邀请我作报告?”   苏葵得到陆子光给她带来的这个消息, 仿佛是预料之外又好像在意想之中。   “我就知道,没有任何消息能让你惊讶。”陆子光叹息道,“苏葵同学, 恐怕你是早就猜到了吧?”   这样聪明的孩子, 既让他们挫败又感到骄傲啊。   “这倒是没有。”苏葵笑了笑,“只是之前听您几位说我的作品已经有了很大的影响力, 现在我总算有些体会了。”   影响力大到可以加入作协, 可以在这样高规格的文学交流会上作报告, 这确实是她当初创作时没有想到的。   “你这孩子,早该有这样的觉悟了。”陆子光摇头笑,向她解释起开会讨论的始末。   “……我们认为,你的作品是当下一个崭新的尝试,并且在社会上形成了重大影响,是文学领域的一次重大突破,完全具备参与交流的资格。这是作协内部成员一致讨论通过的。”   陆子光看着她,目光分外欣慰:“苏葵同学,这不是我们让你上台,而是你凭借自己亲自站了上去。”   听到几位老师对自己这样高的评价,苏葵笑道:“听您这么一说,这次我恐怕得好好准备了,怎么也不能辜负了大家对我的期望。”   “还需要准备?不是到时候直接上去吗?”陆子光开玩笑道,“老师可没有见过你紧张的时候。”   把这个任务交给苏葵,没有一个人不放心。无它,这个学生实在是太稳了。别说什么好好准备,得知她以前的讲话发言基本都是临时发挥,陆子光心里都是感慨。   这真是天生适合站在台上的人。   走时,苏葵却问道:“陆老师,到时候是所有作家都会上台阐述吗?”   “倒不是全部,作协有几位都不会参加。”陆子光说,“不过港城的几位作家都会作报告,他们的创作和我们现在的有很大不同,到时候你确实可以好好听一听。”   听起来什么都很正常,苏葵却在里面嗅到了不一样的信息。   这个不一样的信息在看到与会人员名单时更加确定。   *   十月十日,两岸同胞文学交流会在华侨大厦一号会议厅举行。   会议厅被布置成环形,还为所有人安排了桌椅,《北方日报》的几位记者已经到了,正在准备待会儿的拍照。   宋万章由于要主持会议,很早就来了,苏葵跟随陆子光抵达时,与会嘉宾还没有到,但大部分作家已经到了,正在一起交谈。   徐奚年就是来得最早的,苏葵一来他就看见了。   “苏葵同志,我可是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见他走过来,苏葵笑道:“您在这里等我,该不是为了给我引见港城的几位先生吧?”   徐奚年怔住:“是陆所长告诉你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陆子光笑道,“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过来,这孩子又聪明,还能猜不到吗?”   陆子光又对苏葵笑道:“本是打算为你介绍几位先生,没想到徐主编比我还关心你。昔日批评文章,今日惜才引见,徐先生也算是被你打动了。”   徐奚年想起之前的事,倒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反而笑道:“陆所长,批评的事情是真的,我爱惜人才也是真的。”   虽然苏葵的创作不符合他对传统的认知,但对于作品取得的成就他还是认同的。   否则他也不会在作协会议上同意苏葵参与了。   不过刚才听了苏葵的话,徐奚年倒来了些兴趣:“苏葵同志,既然你陆老师说你聪明,你不妨猜一猜,我要为你引见哪一位作家?”   这时会议还没有开始,大部分到来的人或是站在一起交谈,或是单独坐在椅子上不知写些什么。   苏葵环视一圈,目光就落在一位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身上。   “我想您是想为我引见那位先生?”没等徐奚年惊讶,她甚至继续说道,“或许那位先生与您应该还有一些血缘上的关系?”   徐奚年一时没有说话,陆子光已经笑道:“你猜对了,那位徐志达先生正是徐主编的一位远方表亲。”   徐家祖上是个大家族,分出好几支,远在建国前,就有一支就移居了港城,虽然是很远的亲戚了,但这些年还是保持往来通信。   这件事情,作协的人都是知道的。   徐奚年看着苏葵,发出一声叹息:“说你聪明是说对了。”   不过这样的聪明谁不喜欢呢?他笑道:“志达算是我的一个表兄,目前担任港城联华书店管理委员会的主席。”   然后他又道:“联华书店目前主要负责发行华国内地的图书。”   说完他就和陆子光一起笑着看着这个“聪明的孩子”。   苏葵了然一笑:“徐先生,看来您是想要我去自荐了?”   “苏葵同志,这个机会,你可不要错过啊。”徐奚年笑道,“这不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还是宋主席交代的。”   这还是宋万章的意思?   苏葵心里有些想法,却没有多问,只笑道:“既然是几位老师的意思,那我可一定好好表现。”   徐奚年带着她往徐志达那里去,然而不止是他们,此时又有两个人也向徐志达走了过去。   徐奚年带苏葵走过去,同样是熟稔地跟另外两人打招呼。   徐志达年纪比徐奚年大一些,却和徐奚年不一样,他的面容严肃,即便是和人交谈也是不苟言笑的。   “奚年,这位小同学是谁?”   即便是面对苏葵这样一个小辈,他的脸上也没有和蔼的笑容,说话也是冷冰冰的,不熟悉他的人可能会以为他在生气,然而这只是他惯用的情绪而已。   徐奚年显然很熟悉他,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只是笑道:“志达兄,这可不是什么小同学,或许应该称呼她为小作家。”   徐志达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另外两人却有些惊讶,这么小的年纪,能被称为作家?   其中一位开口道:“这位小同学已经开始写作了?”   “看样子写作水平还不错?”另一位也笑道。   徐奚年和他们也很熟,能让他这样赞誉,倒是个不错的后辈。   “何止是不错,几位,别看这位同学年纪轻,发表的作品影响力可不小。”徐奚年笑眯眯地又丢下一个大雷,“这位小同志待会儿可是要上台作报告的。”   这下两人都震惊了,能写作是一回事,能被称为作家是另一回事,再到能站上台作报告意义就更是完全不同了。   也就是说,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看起来还在读书的小同学,竟不是什么后辈,反而是能和他们处于同一水平了?   连徐志达的表情都微微变了变。   徐奚年欣赏着几人不同惊讶度的神色,不由得想起之前得知苏葵身份时受到的震撼,这下这份惊讶也出现在别人身上了。   他生出一种满足来。   这时他才向苏葵介绍起几人来:“苏葵同志,这位徐志达先生你已经认识了。另外两位一位是连怀国连先生,一位是谢剑侠谢先生。”   他笑道:“这两位先生都是极其擅长通俗文学写作,这点倒是和你一样了。”   连怀国年纪比较大了,头发白了不少,长相颇为和蔼。谢剑侠年纪和他差不多,却留着长发,穿着长衫,真的是古朴中带着一丝侠气,人如其名。   两人的名字都非常有特色,关键是,名气太大,苏葵认识。   但苏葵什么都没说,礼貌地向他们问好:“几位先生好,我是苏葵。”   连怀国问道:“小同学,你还在读书吧?”   苏葵点头:“是的,我还在读大学。”   谢剑侠看着她笑:“才读大学就已经创造出经典的作品了,还能上台作报告,英雄出少年啊。”   此时,徐志达开口道:“你创作了什么作品?”   苏葵没有被他严肃的态度吓到,只是谦和地说了两部作品的名字。   “《清河乡之变》就是你写的?”   “你就是这部作品的作者?”   连怀国和谢剑侠都惊讶起来了。   徐志达也问:“是你?”   《清河乡之变》目前在国内引起了巨大的纷争,除了参加典礼,几人当然也关注到了这段时间华国文坛影响最大的事情。   几乎是每一份关于文学的报刊上都在为这部作品争论,徐奚年甚至在上面不仅发表了一篇文章。   这样大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错过,作品他们都是看了的。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部引起了巨大纷争的小说竟然是眼前这个年纪小小的人写出来的。   “看来几位都看了这位小同志的作品了?”徐奚年笑道,“怎么样,你们认为她有没有水平能上台作报告?”   作品当然是看过的,甚至当时他们还说,一段时间没有关注大陆的作品,倒没想到他们竟然出现了不一样的风格。   当然,他们对这种风格都是欣赏的,港城处于一个特殊的环境,对各种文化的兼容性更强。   连怀国笑道:“作品当然是看过,却不知道作者就在眼前。不过苏葵同志的写作我是非常欣赏的。”   谢剑侠还对苏葵笑道:“苏葵同志,能创作出这样轰动全国的作品,我们该向你学习才是。”   两人都是创作多年的大家,态度谦和,并没有因为认为作者年纪小就看轻,相反,他们更加欣赏苏葵这样的年轻人。   苏葵同样谦和笑道:“连先生,谢先生,说起文学创作,您二位才是大家,应该是我向你们学习才对。”   说起来,她是认识这两人的,不是在现在,而是在以前。   由于特殊的背景,现今华国内地文学的作品基本是趋于政治化。乡村小说,革命小说等成为主流,通俗文学并没有发展的空间。   但正如苏葵所说,大家并不是失去了对娱乐的追求,这种需求是迫切存在的。   几位原本创作通俗小说的作家之前因为各种原因移居港城,由于那里特殊的环境,通俗小说得到巨大的繁荣,甚至成为几十年后的经典。   创作通俗小说的几位作家随着他们的作品纷纷扬名,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这两位。两人当年都是大陆移居过去的,对祖国的文化感情很深。   他们分别以“怀国”和“剑侠”的笔名在报刊上创作小说,尤其以武侠小说最为出名,影响力从港城延续到大陆,甚至在东南亚等国家也受到巨大的欢迎。   几十年来,他们的作品不断被传播改编。可以说影响力遍布整个华人地区,后世的人基本没有不知道的。   听了她的话,两人都笑了。   难得遇见一个年龄这么小的同行,连怀国起了交流的心思,问道:“小同志,我之前看了你的作品,发现其中带有很多通俗文学的影子,你写作的时候是怎么考虑到这个方向的?”   这才是他当初欣赏这部作品的地方,他能在作品中看到许多通俗的文学存在的影子,却巧妙地和目前的时代背景相结合,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韵味,很是奇特。   苏葵道:“我创作的这部作品其实是想要通过一种让人愉悦的方式,让大家能在里面得到一些启发,倒没有刻意考虑过将通俗文□□用其中。”   连怀国没有因为她的直言而批评她的写作方式,反而夸道:作品能让读者感到愉快,就已经是一种成功了。”   却听苏葵说道:“其实在让读者愉悦方面,我更加欣赏您二位的作品。”   谢剑侠笑了笑:“你还知道我们的作品?”   “略有一些了解。”   徐奚年这时道:“你们不认识这位小同志,这位小同志却是认识你们。”   徐奚年想起第一次在火车上遇见苏葵,和她交谈的时候,就和苏葵谈到了之前移居港城的几位作家,其中就有这两位。   当时苏葵就和他聊起过他们的作品。徐奚年当然认识这两位,知道他们所处的环境与大陆不同。见苏葵拿他们来举例,佐证通俗存在的必要性,当时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两人一听都来了兴趣,问起苏葵对他们作品的看法。   徐志达从之前确认了苏葵的身份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依旧是严肃认真的样子。但徐奚年却看得出来,苏葵说话他都在认真听。   虽说苏葵是来自荐的,而自荐的人仿佛很难打动,但苏葵同样没有着急,知道事情其实正在进行中。   她跟两位先生说起了自己对作品的看法。   “连先生,您的作品是基于历史上的题材来创作,将故事融入进历史的厚重中,比如您写的第一部小说《十年大明》……”   “至于谢先生,您的作品完全和您的名字相同,充满了一种侠气。”苏葵笑道,“这是我非常喜欢的风格。您作品里,不管是《天刀》《四极》还是《惊鸿剑》,里面的主人公不管是什么个性,什么身份,始终都存在着一种为国为民的情怀……”   苏葵对他们的作品可谓是如数家珍,只是后来他们的创作并没有被引进,她知道的只是在他们在离开大陆前创作的作品。   但即便是如此,也足够两人惊叹了。   然而还不止,苏葵甚至道:“这些作品中,有祖国厚重的历史,有传统侠义精神的再现,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两位对故土的情怀。”   她叹道:“故土难离,我想您二位现在的作品也是同样充满了这种深重的家国情怀吧。”   一番话说完,两人都有些怔住。过去创作的作品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从前那些创作的确蕴含了他们深刻的情感,然而他们是看着通俗小说从衰落走向绝迹的,直到换了一个地方才看到它重新有了生命力。   经过这些年的衰落,原以为或许再没有人能记得,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能他们以前的作品全部说出,并且还给了他们那样高的赞扬,甚至——看到了他们内心想要表达的真正情感。   两人心中不是不震撼的,甚至被引出了那种深藏在心中的惆怅。   “苏葵同志啊——”连怀国叹息。   谢剑侠脸上也有些怀念之色,仿佛想起了当年父亲为自己取“剑侠”这个名字时对书中江湖义气的向往,而他也确实带着这个名字刻画出了一一幅幅传统武侠文化中的爱恨情仇,刀剑光影。   他也叹道:“你说的没错,无论我们去到哪里,创作了多少部作品,里面的情感都是不会改变的。”   这些年他们在港城创作了无数了小说,始终不变的就是保留这种情感。   两人看着苏葵,眼光里满是慈爱。   想起这段时间在报纸上看到的争论,连怀国甚至安慰她道:“苏葵同志,不必要把那些批评放在心上。就像你说的那样,作品最有价值的不是任何创作方式,而是其中蕴含的情感。”   谢剑侠对她笑道:“你能创作出受人喜爱的作品,这就是作品最大的价值。”   是的,他们在苏葵的作品中,同样也看到了一种深刻的情感。   此时此刻,他们是真正把苏葵这个小同志当作忘年知音了。   徐奚年却笑着说道:“苏葵同志,说完这两位先生的作品,是不是也该说一说这位徐先生的作品了?”   几人都看向苏葵。   *   蒋美琴没想到那天过后居然还能看见那个女孩。   谭惟伦他们也受邀参与了这次交流会,她与谭惟伦到的时候,就看见那天当翻译的那个女孩正站在几位作家身边,几人仿佛相谈甚欢。   “美琴,你在看什么?”   蒋美琴道:“这不是作家交流会吗,那个女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整个会场,苏葵是这里面最年轻的面孔。   然而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看见谭惟伦看向那边,眼里露出了惊叹的目光。   他道:“也许是跟着老师来的。你见过她?”   蒋美琴跟他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心里就不舒服起来。可谭惟伦的性子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当下也只能压下那点心思,说道:“只是见过一面,那天我看见她在给一个外国人当翻译。”   蒋美琴没说她们去求药的事情,谭惟伦也不关心,只是说道:“翻译么……”   蒋美琴心里又开始翻滚起来。   最重要的是,除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她还确实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拧着眉:“也不知道一个翻译怎么来了这里,这里也没有外国人。”   谭惟伦听见了她话语里的些许不平,只是笑笑:“我们过去就知道了。”   “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跟徐志达先生谈。”   蒋美琴根本拦不住也不敢拦他。   这边,徐奚年正笑眯眯地等着苏葵开口,他让苏葵来自荐,可就是看准了她在作品评价方面有着超高的天赋。   他们作协里面哪一个不是知名作家,水平高超,这个小同志不也能精准地评价吗?甚至有好几位还有了大的收获,他是完全相信苏葵的能力的。   连怀国和谢剑侠两人同样很有兴趣,想知道这个小同志还能有多少惊喜。   徐志达也好像等着她开口。   “徐先生的作品么……”见大家都看着她,苏葵没有像之前那样发表长篇大论,反而是歉意地说道,“可惜我对徐先生的作品却是不熟。”   徐奚年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可能?这世界上还有苏葵不熟悉的作家?这话当然是开玩笑,却表达了他真实的疑惑。   在他看来,苏葵此人可谓是博古通今,古今中外作家只要是能流传到大陆来的,她几乎全部知晓。   而现在她竟然说不熟?   苏葵真的不熟吗?   显然不是。   她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到有两人走了过来。   “徐先生。几位先生也在。”他风度翩翩,先向几位打招呼,然后将目光转向苏葵:“这位小姐是?”   作者有话说:   苏葵:我,一个平平无奇的阅读理解机器人罢辽   感谢在2022-04-07 23:42:18~2022-04-08 23:5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乐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物懒羊羊 20瓶;你看起来很好吃哦。 5瓶;留白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谭先生。”徐志达对任何人几乎都是没有表情的。   “原来是谭先生。”谢剑侠开口, “怎么有空过来了?”   谭惟伦的态度谦和有礼:“几位先生都是我的前辈,况且家父在联华书店也有股份,嘱咐我一定要来跟各位问好的。”   连怀国和谢剑侠两人都是认识他的, 只是说着前辈后辈, 几人对他的态度都不亲近。   听了他的话, 连怀国只是道:“问好就不必了,你还是多和张先生交流吧。”   即便是听了赶客的话, 谭惟伦也很稳得住, 依旧保持谦逊的态度:“我与张瑞山先生只是一点私交, 并不影响我对各位先生的尊敬。”   几人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重新转向苏葵:“还不知道这位小姐是?”   几人都没怎么说话,竟然是徐志达开口道:“这是本次前来参加交流会的作家,苏葵。”   “原来苏小姐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作家了吗?这真是令我惊叹。”   他眼里的欣赏不加掩饰。   谢剑侠对他则只有一句话:“这是谭惟伦先生。”   他彬彬有礼地伸出手:“苏小姐, 幸会。”   看到谭惟伦和站在他旁边一脸复杂表情看着她的蒋美琴,苏葵也觉得奇妙,谁能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个熟人呢?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然而苏葵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只是简单地和他握了一下手:“幸会。”   他好像感受不到大家冷淡的态度, 反而问道:“不知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我仿佛听见在谈论徐先生的作品?”   这会儿,他却好像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然而他不主动介绍, 蒋美琴脸上只带着完美的笑,安静地站在一边,仿佛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只是心里怎么想的就不一定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几人都是他父亲那一辈的人, 倒不会刻意为难他。   谢剑侠道:“确实是等着苏葵同志评价徐先生的作品。”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听一听?”   他都这样说了,那就是不打算走了。   对于他在不在, 几人都没有表态。   徐志达反而问起苏葵:“方才你说, 你对我的作品不熟?”   徐奚年也很好奇, 苏葵是真的不熟吗?   苏葵道:“徐先生在移居港城前,只少量创作了一两篇作品,这一两篇作品我也不过见过一次。况且您去到港城许多年,我再也没有见过您的任何作品,因此可以说不熟。”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徐志达的作品到了港城以后风格几乎是全部改了,她是不可能从以前的作品推出他现今的风格的。   “不过——”苏葵笑道,“若是徐先生愿意和我讲一讲您如今的创作,或许我能和您聊一聊这种写作风格?”   徐奚年笑了:“你这孩子。”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是啊,苏葵当然可以将他的作品也一通评价分析,但徐志达不同于连怀国和谢剑侠两人,样本不足,风格转换巨大。   况且苏葵没有忘记,徐奚年和宋万章是让她来自荐的,他又始终严肃,还有什么比交流更好的自荐?   连怀国和谢剑侠都笑着看着徐志达。   “徐先生,就给这位小同志讲一讲吧。”   “我们也想听一听这位小同志对您现在的创作有什么看法。”   “志达兄?”   徐志达看着苏葵,表情依旧严肃,却是开口了。说起了他创作的《华国记忆》《红星照耀》两部作品。   “也就是说,您创作的这两部作品都是纪实文学?”   一本是他的回忆录,一本是他以真实历史写的人物传记。   他还没有移居港城前,写的那两部作品苏葵也看过,写的竟然是古典文学,其中甚至充满幻想色彩,和现在的作品仿佛是两个人写的。   连怀国告诉她,徐志达到了港城以后,就一直在《港城文艺报》上连载他的文章,多是他记录以前生活在大陆时的情况,同时也查询文献,创作反映真实历史中的人物和事件的历史小说。   徐奚年叹:“志达兄一片爱国之心啊。”   “大概不止如此吧。”苏葵却笑道,“徐先生,您或许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在报纸上真实地反映大陆的情况,传播祖国的正面形象,好争取更多群众,唤起民族意识觉醒?”   一番话,几人神情全部变了。   徐志达看向徐奚年,徐奚年摇摇头笑:“这可不是我说的。”   他心里同样感慨,谁知道这孩子真就这么聪明,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她竟然就能推出全部的信息!   连怀国和谢剑侠两人对苏葵点了点头,连怀国道:“即便我们离开祖国多年,但未有一刻忘记这个孕育了我们的地方。然而更多的人已经忘记……”   他好似在叹息,又好似在意有所指。   他们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谭惟伦身上。谭惟伦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对着苏葵露出一个欣赏的微笑。   徐志达眼神复杂地看着苏葵,忽然问道:“奚年带你到我这儿来是来自荐的吧?”   苏葵礼貌道:“是的,目前看来,我的作品应该符合您对正面作品的要求,您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联华书店是打算引进苏小姐的著作吗?”谭惟伦这时开口,“或许这件事我可以帮忙。”   他刚才已经说过,他父亲是联华书店的股东。   苏葵还没说话,徐志达就道:“不用了,这件事我会考虑。”   此时,蒋美琴却开口道:“惟伦,张先生到了。”   只见大厅入口走进来一个人,穿着一身西装打着领带,明明看着是上了年纪,头发却没有一丝白,看起来竟然比谭惟伦大不了多少。   徐志达道:“既然这样,谭先生还是先过去吧。”   谭惟伦显然也知道几人不和,便歉意道:“几位先生,那我就失陪了,之后再与您几位叙旧。”   他又对苏葵道:“苏小姐,再会。”   苏葵还没说什么,蒋美琴就说道:“惟伦,我们先过去吧。”   谭惟伦微微皱眉,却什么都没说,对几人礼貌点头,然后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连怀国摇头:“苏葵同志,建议你以后少与他来往。”   “的确,他这个人绝不能深交。”谢剑侠也插进话来。   苏葵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两人跟苏葵说起了谭家的事。   谭家当年是在东市做船业生意的,后来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举家离开大陆来到港城,由于当时带来的资金充足,这几年也算发展得不错。   他的父亲谭克恒虽然离开,但没有忘记国家,和几位爱国华人都保持着不错的交情,并且向以发行大陆图书为主的联华书店注资,成为书店的股东。   “谭克恒先生确实是一片爱国情……”连怀国摇头,“就是他这个儿子……”   “是因为他和那位张先生走得很近吗?”   徐志达问:“你可知那位张瑞山先生是谁?”   苏葵想了想:“能和几位先生形成对立,又能在港城活跃,背后没有人支持是不可能的。”   苏葵在几人眼神下,平静地说出一个词:“美方。”   惊讶多了,几人倒是平静了,只是叹气。   说起来,这件事在港城并不是什么秘密。   港城作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又因为其独特的背景,自五十年代起,美方便开始重视港城的作用。甚至将港城称为“民主的橱窗”,“大陆观察站”,想要借助其优越的地理位置辐射整个东南亚华人,输出资本主义民主自由的价值观。   为此,他们制定了一系列对港政策,成立了在港城的新闻处,通过广播、报刊、杂志、翻译作品等方法不断展开宣传手段,输出自己的价值观,试图以此取得“意识形态战”的胜利。   与之相对的,一大群爱国华人同样组成宣传阵地,同样利用广播报纸期刊等宣传手段向港城民众宣扬大陆的正面形象。   四十年代前后,因为特殊原因来到港城暂居的文艺人士很多,他们有些后来回国支持祖国建设,有些就留在港城,成为了爱国战线的中坚力量。   徐志达,连怀国和谢剑侠几人都是如此。   两方的斗争如火如荼,美方十分重视这个宣传阵地,不仅设立了新闻处,还设立了一个港城基金会,所有反对大陆的出版社文化机构背后都有那个基金会的支持。1   “那位张先生就是旗下的文化机构之一吧。”苏葵已经明白了。   “的确如此。”徐志达冷哼一声,说起基金会同样资助了港城出版社,张瑞山就是出版社的负责人。   这个出版社成立于1951年,以创作小说为主,是反大陆文学的大本营。   正和联华书店形成对立。   也难怪几人见不惯谭惟伦。   他的父亲谭克恒是支持爱国战线的,而谭惟伦虽然也对几人尊敬,但一直和张瑞山走的很近。   几人碍于和他父亲的交情,倒不曾对他做什么,只是又再次叮嘱苏葵,千万别和这个人有交往。   其实这些事情苏葵以前早就知晓,只不过从历史资料里得来的和当场听到的还是不一样的。   现在这个时间段么?   她陷入了沉思。   *   交流会在上午九点准时召开,由宋万章主持会议。   只是,这次交流会似乎不简单,与会人员除了她刚才看到的,她竟然还在前面看见了之前在宣传部见过的郭部长,坐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   苏葵的位置被安排在陆子光和徐奚年中间,暂时和港城那几位先生分开。   陆子光看她回来,还笑道:“怎么样,徐主编有没有带你自荐成功?”   徐奚年也笑道:“陆所长,你刚才是没有看见,这位小同志全程一个人发力,倒让我只有看着的份了。”   陆子光开玩笑道:“想来那位徐先生也被苏葵同学震惊了?”   “正是如此!”徐奚年一抚掌,也对苏葵开玩笑道:“苏葵同学啊,我看你是走到哪里震惊到哪里啊。”   陆子光还问起她又有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发言,把那位从来冷淡严肃的徐先生也震住了。   听着两人对她的调侃,苏葵只是一笑:“您二位又在开玩笑了,不过是一点浅见,是徐先生太抬举我了。”   听了苏葵的话,徐奚年反而点头笑道:“是的,震惊完你还要谦虚一下,这才是你的一贯作风。”   苏葵无奈地一笑。   交流由新马两地的华侨先上台发言,然后是港城的作家,最后是华国作协的成员。   新马两地的华侨苏葵不怎么熟悉,也就是说,他们在后来可能并没有从事这一行业。果然,他们在阐述完自己的作品后,还说起了最近在在港城的图书出版行业,以后是往这个方向去了。   港城的几位作家就是以连怀国和谢剑侠最出名,他们两人谈到了目前在港城的通俗文学创作,那里华人众多,背景特殊,具备传统文化生长的土壤。   他们的作品植根于祖国的优秀传统文化,希望能够通过这样一种写作方式,唤起大家的民族自豪感和认同感。   港城的作家不止他们两人,由于其多方交汇的文化背景,众多文学方式在这里都拥有生存的土壤,他们一一上台作报告。   苏葵在下面听得认真,甚至拿着笔在记录,能听到这些历史上的名人亲自作文学报告,对她来说也是获益匪浅。   最后一位上台作报告的港城作家就是张瑞山。   见苏葵不解,徐奚年向她解释,上台作报告的人选那边也是讨论决定的,并且在港城时就已经确定了。   港城基金会势大,旗下资助扶持了无数出版社,整个港城文坛已经几乎都被他们覆盖。张瑞山虽然和他们拥有相反的观点,但支持者甚众。   “恐怕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苏葵心里有着敏锐的预感,果然,张瑞山一上台,说起了他创作的小说题材——难民小说。   四五十年代有很多人从大陆来到港城,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和谭家一样生活得很好,有些能借助头脑和人脉重新发展,有些却耗光了钱财后穷困潦倒。   张瑞山的小说就是以这一群“难民”为题材,描绘了他们在港城是如何变得穷困潦倒。并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小说里将这些人的苦难全部归结于大陆,引起他们对大陆的不满,并借此宣传民主自由的信念。   意图昭然若揭。   小说里的描写并不会这么直白,但就是要要潜移默化中植入这种思想。   创作这种小说的还不止他一个,不过他是其中最具有典型性的。   “……从中揭示了他们的苦难,然而他们在苦难中追求自由,坚持信念,克服堕落的生活,就会有光明的未来……”   下面不少人听得皱眉,只是作报告的时候不打断别人是基本礼节,等报告结束,这个问题他们还要讨论。   接下来就是华国作协的几位老师,正如陆子光所说,作协并不是所有人都参加了。   即便是都有资格上台,但有些作家认为自己目前并没有值得分享的新成果,因此不会参加,反而愿意旁听,希望能从不同的作家那里得到一些启发。   陆子光就没有上台,反而是王国梁上台作报告,谈到了他目前创作的新诗歌。从苏葵那里他得到了很大的启发,在诗歌创作方面有了重大突破。   他谈到了这种诗歌的创作手法,发展空间,当然也没有忘记提到他的灵感源泉,是来自于一位叫苏葵的同志给他的点拨。   几位认识苏葵的老师都会心一笑,刚刚认识苏葵的谭惟伦更是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刚听说但不认识苏葵的比如张瑞山就只是冷嗤了一声。   上台作报告,那就该全部是自己的东西,灵感源泉是别人?   苏葵同样听得认真,自己说的和别人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也是不一样的,几场报告,她的笔就没有停下来过。   不知道是因为她年纪小还是别的原因,苏葵被安排在最后一个上台。   在作协的最后一位老师作完报告后,苏葵就起身,往上面走去。   会场里不认识她的人也很多,纷纷惊讶地看着她。   本来在会场里出现这样一个年轻的面孔就很让人惊讶,谁知她竟然还站起来,走到了台上?   就是认识苏葵的谭惟伦,也没有想到苏葵不仅是作家,还能上台作报告?   原以为是写过几篇文章而已,但她现在能站上去,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他眼神深了深。   主持会议的宋万章向大家介绍苏葵的身份,并说道:“目前,苏葵同志的两部作品,《小草青青》和《清河乡之变》在国内引起了巨大反响。她的创作开创了一个娱乐与启蒙相结合的题材,是基于现实一次非常崭新的尝试。下面就请苏葵同志来为我们作报告,讲一讲她的创作。”   面对下面来自于各地的知名作家以及大陆港城各界知名人士的目光注视,苏葵没有丝毫的慌张,她在上面侃侃而谈,说起自己的两部作品。   “……当时和陆子光先生通信,谈到通俗文学在今难有生存空间,有感于此,我便创作了这篇《小草青青》,希望能在通俗文学与当代文学中找到一个平衡……”   “……《清河乡之变》取材于我的家乡清河大队,大家应当知晓,目前清河大队正在进行一场试点。我同样有感于这场试点的历史意义,萌生了将它记录下来的想法。后这篇文章机缘巧合成为了宣传口,当然也引来了许多争议……”   这会儿很多人也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了,不认识她的作家这段时间却也看过她的作品,知道了她就是最近报纸上正在争论的那篇文章的作者。   这会儿听了苏葵解读作品,倒觉得虽然年纪小让人惊讶,但实力却是有的。   而其余不认识她的各界人士,见她能上台作报告,并且作家们都没有任何意见,也默认她实力很强,能和这些知名作家同台作报告,说明她也在这个领域取得了重大成果。   只是这其中有两个人并没有夸赞她的想法。   一个当然就是蒋美琴。   事实上,从苏葵一出现,她就觉得这人很眼熟,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这么厉害的人。   直到刚才苏葵说出自己的作品《清河乡之变》取材于她的家乡清河大队。蒋美琴终于想起来了。   苏葵!她不就是清河大队大队长苏全福的侄女吗?   原谅她到现在才想起来,甚至现在还不敢相信。   她嫁给周建林也有好几年,清河大队的人她也基本都认识,苏家她当然也知道,他家的穷是大队里出了名的。   她想起以前见过的苏葵,长得又瘦又小,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听人说一天到晚读书,成绩就是上不去,整个人都是沉默寡言的。   和现在站在台上侃侃而谈,明媚的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显得光芒万丈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况且清河大队的人几乎全部喊她以前的名字,见面就是葵花葵花,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她就叫苏葵花,之前听了苏葵的名字根本都没往那里想!   谁知道现在站在台上的这个人竟然真的是清河大队苏家那个葵花!   蒋美琴看着她愣住好久,然而坐在她旁边的谭惟伦却没有发现,他的目光同样正放在苏葵身上。   蒋美琴此时却没有在意这个,反而是颤抖了一下,自己认出了她,那她呢,她是不是也认出了自己?   除了处于震惊中的蒋美琴,另一个不为苏葵赞叹的当然就是张瑞山了。   “……这两部作品只是我的一次尝试,或许能带给大家一些启发……”   “的确很有启发。”   苏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现在我就有一个问题要问。”张瑞山看着她道,“这位苏葵小姐,方才你谈到的你的作品中人物是在反抗命运,那么你认为这种命运是由什么造成的?”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   “抱歉。”张瑞山微微向大家躬身,显得十分有礼貌,“我想我并没有打断这位小姐,她已经说完了,现在是可以交流的时候,不是吗?”   他现在的做派真的非常像一个人,也难怪两人能有交情了。   张瑞山并不认识苏葵,但记得苏葵这个名字,同样更记得她的文章。   “苏葵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造成里面那位女性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重新说一遍,他还加了修饰词。   他说的是《小草青青》里的李小草。   来者不善。几位作家都皱了皱眉。   首先开口的竟然是徐志达:“张先生,就算是交流,我想也不必要为难一个小辈。”   “不不,徐先生,既然这位小姐能够站在台上作报告,就不是什么小辈,我只是把她当作同行交流。”张瑞山笑道,“如果她不是和我们同一层次,那又凭什么站在这里呢?”   他看向主持会议的宋万章:“宋主席,我们是否可以交流?”   宋万章和旁边的两人对视一眼,他又看了看苏葵,见苏葵对他点头,说道:“报告结束,大家可以交流。”   张瑞山又把问题提了一遍,这就是目前要交流的问题。   大厅里此时所有人都没有发言,等着这场论争。   文学界的论争还少吗?不过是这次对战的两人差距有点大而已。   面对这个来势汹汹的同行,苏葵心里也是半点不慌。   至于他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就要找自己争论,苏葵心里也有了计较。   “张先生,我想我塑造的这位女性是取得了成就,至于您说的‘悲惨命运’……”   “她的父母重男轻女,辍学换亲,还违背人权将她关起来,这难道不是悲惨的命运?”张瑞山的语气很平缓,却仍带有一种压迫感,“苏小姐,请告诉我,这是什么造成的?”   “您……”   “当然是因为黑暗的社会。”苏葵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说道,“因为社会的压迫,让她处于水深火热中,得不到自由,命运被人操控,更没有信念……”   “所以我们推翻了旧社会,建立了新社会。张先生。”苏葵淡定接下他的话。   这还不止,苏葵继续道:“新社会赋予她新生,给了她自由,给了她希望,给了她信念。她也怀抱这种信念,坚定走上了回馈祖国的道路,并将这种精神永远地传递下去。”   “她的悲惨命运是……”   “当然是我们的新社会改变了她的命运。”苏葵淡然接道,并且意有所指,“我想任何一个读了这部小说的人,都会为新社会的美好而惊叹。您说呢?”   她的语速不紧不慢,却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韵律,旁人很难打断她的节奏。   听她说了那么一通话,几乎把所有功劳都揽在新社会头上,张瑞山冷哼一声:“改变命运靠的是自身,关外界什么事?”   苏葵立马道:“那您为什么要把所谓的“悲惨命运”怪在社会头上?”   还不是为了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他清楚,苏葵也清楚。   张瑞山不谈这个话题,又说起了她的《清河乡之变》,这次他没有说社会造成了黑暗,反而是说她的小说立足于一个还没有实行的政策,里面描绘的美好生活完全是她个人的幻想,根本就是一部虚幻的作品,是靠着宣传推起来的,不具有价值。   很熟悉的话,很显然,他看到了报纸上对于这部作品的争论。   文字的力量和语言还是不一样的,大家都是在报纸上论争,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这样直接地批评。   就是徐奚年也皱起了眉头,当初他也说过苏葵作品有缺陷,但也是从文学的批判出发的。   这个张瑞山说话却和报纸上那些人一样,直接从根本否定了作品,根本不是批评,而是挑刺,找茬。   面对一个年纪比她大,资历比她深,阅历同样比她深的前辈当面批评,正常人大概都会被打击到。   但苏葵却没有张瑞山想象中的任何反应。   “如果我的作品没有价值的话——”她脸上带着淡然的笑,“那么恕我直言,您的作品也不具备任何价值。”   全场震惊。   “你说什么?”张瑞山眯了眯眼睛。   顶着所有人惊讶的目光,苏葵微微一笑:“其实我听了您刚才的报告,也有问题想问。”   她说道:“您的作品里提到了从大陆到港城的这一群人中,有些人成为了难民,我也想问,造成他们悲惨生活的根源是什么?”   没等他说,苏葵就道:“不过您刚才说了,命运只与个人有关,与社会无关。想来您以后不会在作品中把所有不幸都归结于社会了?”   张瑞山看着她,语气冷沉:“你说我的作品没有价值?”   “我想我没有恶意,只是交流而已。”苏葵学着他刚才,非常有礼貌地微微躬身。   “您的作品立足于难民这一群体,描绘了他们穷困潦倒的生活,却在里面他们宣扬这是为了追求自由,为了民主,为了将来的美好生活,让他们怀抱对这种思想的期待,然而民主自由都未看到……”   苏葵总结道:“所以您的小说是立足于一个根本看不到的东西,里面描绘的民主自由的美好生活完全是您个人的幻想,根本就是一部虚幻的作品。”   “明明不存在的东西,您却在作品里大肆宣扬,在外大肆宣传,也就是说,除了宣传的作用,它同样毫无价值。”   大厅本来就没有声音,这下更是安静得可怕。   苏葵礼貌补充道:“如果这就是您所说的价值论的话。”   她最擅长用别人的逻辑来打败别人。   张瑞山一时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用锐利的眼神看着苏葵。   “很好。”他说,“你是第一个这样当面批评我作品的人,这就是你对前辈老师说话的态度吗?”   这次不用苏葵开口,徐志达就冷冷道:“不,张先生,既然你们两人能一起站在台上作报告,那就不是什么前辈,她只是把你当作同行。”   “是啊,张先生。”徐奚年跟着补充道:“如果你们不是同一层次,那你刚才凭什么跟她交流呢?”   他们算是把她的逻辑给当场用上了。   苏葵再次很有礼貌地说道:“张先生,我对您的作品只是有一些疑问,权做交流而已。”   张瑞山不说话。   许久,宋万章站起来,笑着问:“看来,这场论争是结束了?”   张瑞山一时没有说话,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才的论争非常精彩,苏葵同志作的报告也非常有意义。”宋万章出来总结道,“其实文学作品的价值不在于其形式,更重要的在于思想,在于情感……”   “文学交流会的本质就是思想的碰撞,大家可以尽情发言,这理是越辩越明,思想是越碰撞越能有新发现。”   “现在还有哪位同志想和苏葵同志交流?”宋万章笑了笑,“要是没有,我可要请苏葵同志回去坐下了。”   刚才她上台作报告,说完还没下来,张瑞山就开始跟她论争,到现在还一直站在上面。   张瑞山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几位老师看着苏葵都是善意地笑笑,让她赶紧坐下。   交流会当然没有结束,苏葵他们的论争只是刚刚开始,他们还有很多问题要讨论,不过都不像刚才那样充满了战火。   作协的几位老师和港城的几位作家就谈起了目前两地文学形式的不同,探讨这种不同能不能有所借鉴。   没有张瑞山说话,气氛很是平和。   苏葵是下来了,但她刚才造成的影响却没有消退。很多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各式各样的眼神都有。   苏葵加入了作协的话题,他们这次交流很随和,不仅是作家发言,还会邀请前来参加的各界人士谈一谈他们的意见。   针对如何在港城进行大陆这种文化的学习,他们大部分都谈了谈自己的意见,只有少数几人坐在张瑞山身边的没有加入这个话题。   连谭惟伦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认为,既然苏小姐的作品在国内受到了广泛的喜爱,完全可以直接引入港城,相信也一定会成为人们喜爱的作品。”   这话引得张瑞山都看向他,眉头皱起。谭惟伦却好像没有察觉,反而是向苏葵道:“苏小姐,如果您信任我,这件事情我可以……”   “谭先生,我想不必了。”徐志达看着他,又看看他旁边坐着的女人,眉头微皱,“这件事情我会负责。”   即便是被打断,谭惟伦也没有任何不悦,依旧彬彬有礼:“既然有徐先生负责,那我就不插手了。”   他又对苏葵道:“苏小姐,我们会暂时待在大陆一段时间,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苏葵淡淡道:“感谢你的好意。我想就不用麻烦了。”   并没有因为他说的任何话态度有一丝改变。   他只是微微一笑,仿佛并不在意。   不过他的话也带来一个好消息,徐志达表态可以将这部小说引进。当然引进的小说肯定不止苏葵这一篇,他们如今已经讨论到了尾声。   *   苏葵只是中途出去一趟,就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出来吧。”苏葵背对着,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没有动静。   “需要我指名道姓吗?”苏葵轻笑,“就是不知道是该喊谭夫人,还是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身后拐角处就走出来一个人。   蒋美琴站在她面前:“你是苏葵”?   显而易见。苏葵点头。   “清河大队苏永年家的那个苏葵?”   “是我。”   听她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蒋美琴看着她脸色复杂:“你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我在这里上大学,当然会出现在这里。”   “你……考上了京城的大学?”   “准确地来说,就是京城大学。”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翻译,什么时候成了作家……”还能在这样的会议上作报告?   可惜,苏葵只是微笑:“我想我并没有跟你汇报学习成果的义务。”   蒋美琴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这真的是清河大队的那个葵花吗?她不仅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还成为了翻译,当了知名作家?   并且她以前是这个样子吗?   蒋美琴许久不见她,没有接受过程,造成的冲击力是最大的。   “你为什么会变得、变得这么……”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用哪个词。   只是苏葵显然不会满足她的好奇心,只是道:“人都是会变的,蒋女士。你不也变了吗?”   事实上,蒋美琴的变化更大,以前她在清河大队的时候,原主见过她,她的长相艳丽,平时性格却比较温和,只是很有些多愁善感。不过平日里看她一个人操持家里,大家都是理解她的。   只是谁能想到这个大家看起来温和的女人会做出那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现在苏葵见到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以前那种温和,就是有那也是她拿来伪装的武器。   听见苏葵的话,想起自己从前的事,蒋美琴有些不自在:“你早就认出我了?”   苏葵点头。   蒋美琴的语气有些冲:“那你为什么不说?”   早就认出她了还装作不认识,难道是想看她的笑话吗?   “蒋女士。”苏葵说道,“我想我跟你并不熟,也没有任何叙旧的必要,你说呢?”   蒋美琴没有说话,就在苏葵说没事她要走了的时候,蒋美琴却忽然开口道:“你知道周建林吗?”   真难想象从她口里还能听见这个名字。   “知道,一个大队的。”   蒋美琴想听的当然不是这个。许是这里只有苏葵一个能问的,错过了她可能很久都不会知道消息,她还是开口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再婚了,人怀孕了,大概三个月了。还有问题吗?”   被苏葵的直白震住,蒋美琴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很久后,她问:“他娶的人是谁?”   “大队长的女儿,苏梅。”   这个名字蒋美琴也是听过的,一时间有些怔愣:“她不是在读书要考大学吗?为什么会嫁给建林?”   她对苏梅的印象比苏葵还深,实在是吴莲英天天把她这个女儿挂在嘴边吹嘘,说她就是全大队唯一一个能考上大学的。   “这谁知道呢?”苏葵道,“也许是她觉得跟着他有前途?”   她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蒋美琴心里却有些不舒服,想起之前在广场上看见的那个人,心里也有了动摇,会不会他以后真的更有前途?不然苏梅那样一个能考大学的凭什么嫁给他带三个孩子?   对了,还有孩子。   “孩子……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她居然还会问孩子,不过苏葵看她并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想问一问他们和苏梅的关系怎么样,还记不记得她。   蒋美琴等着苏葵回答,谁知她竟然说:“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苏葵意有所指:“我确实不知道他们心里还有没有惦记你这个亲妈。”   以前或许有,现在多了周平这个变数,谁知道呢?   蒋美琴被说中心事,有些不自在,一时也不说话了。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见苏葵要走,她最后说道:“你见过我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来找我,我根本就没打算跟你见面,当然你的事情我也完全不关心。”   她的话实在太直白,虽然是她想要的,却仍旧让她不舒服。   “还有一件事,惟伦他对你……”她点到即止。   苏葵同样明白,再次重复:“我说过了,我对你们的事情完全不关心,希望也不要再来找我。”   蒋美琴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最好是这样。”   然而事情却并不会按照苏葵希望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1.参考资料《美元文化与爱国文化——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香港的新闻出版环境》许永超.   PS   说一下女主在外语和文学上天赋的问题,其实这两个原主都没有,而女主前世都有,这辈子也是借着天赋的名义才能将它们合理展现出来。所以她显得厉害是正常的,不是没有逻辑哦~   PPS   周建林和蒋美琴等人是不会重生的,不然这世界就真被穿成筛子啦   明天继续~   感谢在2022-04-08 23:54:47~2022-04-09 23:5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893880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蛋瘦肉粥 10瓶;Rainy、留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苏葵回到会议上的时候, 两岸作家已经商讨完图书引进的事宜,正谈到新马两地的出版之事。   由于去年英殖民政府下达禁令,不准大陆出版社的图书进入新马发行销售, 因此现在在这两地的大陆出版社的图书全部成了禁书, 出现了庞大的市场真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话题不是文学交流会的主题, 还是别的原因,大家只是提了几句, 便转向另一个话题。   张瑞山不知什么时候和谭惟伦坐在了一起, 两人一边交谈, 一边用隐晦的目光打量苏葵。   他们自认为隐蔽,然而苏葵目光敏锐,一进去就发现了。在他们再次看过来的时候, 就对上了苏葵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两人有一瞬间的不自在,随后谭惟伦冲她点头微笑,张瑞山则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蒋美琴回到座位坐下, 正好听见谭惟伦在说:“不过只是一本小说,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张先生不必担心。”   “你大概没有看过那部小说吧?”张瑞山摇摇头。他根本不知道这部小说里面传播了怎样的思想, 况且还是用娱乐的手段来宣传。   “别人或是直接传播大陆的积极信息,或是描写大陆的优良传统文化,只有她故意用这种方法, 潜移默化地让人在娱乐中被这种思想感染左右。”   他甚至给苏葵下了一个定论:“这个女作家, 心机太深。”   谭惟伦摇头笑道:“张先生,您也太言过其实了。”   显然, 他并不这么认为。   张瑞山却说:“只怕这些图书一旦引进, 会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就像苏葵说的那样, 人类精神上对于苏爽的追求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小说在大陆受到欢迎,难道在港城就不会吗?   “这些年引进的大陆图书还少吗?”谭惟伦轻笑,“港城终究不是他们做主,依您在那边的影响力,还用担心这些吗?”   张瑞山没有再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离开,谭惟伦看见蒋美琴,问了一声:“怎么去了这么久?”   蒋美琴已经收敛好情绪,只说出去转了转。   “美琴,你对这里不熟悉,还是少出门为好,别让我担心。”他英俊儒雅的脸上带着关怀又带着深情,连蒋美琴一时都会被他迷惑,生出我就是他唯一的感觉。   然而只是感觉。想起刚才听到的,她不由问道:“我听见你们刚才在说苏葵?”   没想到刚才出去一趟见到那个人,现在进来还会听见在谈论她。   “张先生不是不喜欢她吗?”蒋美琴问,“你怎么还要站在她那一边?”   谭惟伦并不在意她语气里的些微泛酸,只说道:“父亲和联华书店的徐先生几位是好友,既然是徐先生的意思,我怎么也该给他们一些面子。”   “只是这样?”   谭惟伦笑道:“当然只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她?只是这句话终究没有开口。   她的目光同样不由自主地和他看向同一个人。   苏葵当然知道有很多人在看她,但怎么也想不到她基于时代背景创作出来的小说能被人解读为“心机太深”。   而此时这部“心机太深”的小说已经确认会成为下半年第一批入港的小说之一。   交流会在宋万章的主持下正式闭幕,然而苏葵发现,自始至终宣传部的那位部长还有坐在他身边的那位中年人基本没有发言,只是和苏葵一样拿着笔记本记录一些什么,仿佛真的是来旁听的。   《北方日报》的记者全程记录下了这场会议,会议结束后,为参加本次交流会的所有作家来了一张大合照。   这张照片被后世人称为“文学界半壁江山”,还不时上各种盘点。上面每一个人拿出来都是行业大家,几乎全部在他们的课本上有名有姓。   *   会议结束后苏葵本应离开,却在看到一个地方时停了下来。   “苏葵同志,你是早知道我要过来找你?”宋万章看着她笑。   苏葵也笑道:“并没有早知道,不过是看见您往我这里看,猜想大概是还有事情告诉我吧。”   宋万章却没问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事,反而问道:“你的入会申请写得怎么样?”   “已经写好了。”   宋万章说:“苏葵同志,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一些名目才能进行,你明白吗?”   苏葵闻弦音而知雅意,并没有问到底是什么事,只从善如流道:“我回去马上就提交。”   宋万章笑道:“那我们就等着了。”   于是苏葵回去后,以最快的速度将申请表提交,附带她取得的成就,发表的作品,这些都是必要的程序。   *   苏全福今天是来找苏葵辞行的。   来自全国各地的代表本应该在庆典结束后就离开,不过好多人很不容易来京城一趟,有一些就暂时留下了。   苏全福就暂时留了几天,苏葵提出带他在京城转一圈,不过苏全福拒绝了,他知道苏葵不仅参加了庆典,还在当翻译,更何况她还在上学,孩子那么忙,怎么能因为他的事耽搁?   他不想耽误苏葵的时间,于是苏葵就包了他这段时间在京城的所有花费,让他和杨市来的几位算是同乡一起去参观京城,至于他在招待所的所有费用苏葵也替他交了。   苏全福当然不愿意接受,苏葵却说是她长大了挣钱了孝敬他的,是她的一片心意,把苏全福听得感动不已。   今天他就是来京大找苏葵辞行的,在京城待了好些天了,不能再让孩子花钱了。   *   苏葵并不知道苏全福来找她,她刚刚结束了所有教辅资料的收尾工作,完成了这项重大任务。之前一直想着上交却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总算可以一起提交了。   这会儿她刚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宿舍一趟,就看见胡芳急匆匆地跑来跟她说:“苏葵,学校外面有个港城来的人找你!”   今天是周末,并不上课,但大部分学生都在学校里。   “港城的人?”   “对,是一位先生。”胡芳说,“他说是你的朋友,就在外面等你。”   苏葵微微皱眉。   “你还是快点过去吧。”胡芳不知道那人是谁,认为他真的是苏葵的朋友,就赶紧来告诉她了,“我听大家说他好像来了很久了。”   “谢谢你来通知我。”苏葵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   苏葵现在可是学校里的名人,一听说是她的朋友来找她,还是港城来的,这下认识她的人都知道了。   这会儿她往外面走的路上就有人看着她,还有几位好心的同学也顺便告诉她有人找。   苏葵都对他们致谢。   苏葵一出来,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他没有在门口,站在一处围墙下等着。   “苏小姐。”他英俊的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笑容,穿着一身西装,看起来更加体面周正。   “是谭先生。”苏葵看见他并不惊讶,反而说道,“我听同学们说,有一个朋友来找我?”   他当然能听见苏葵话里的意思,笑道:“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苏葵淡淡:“也许是我记性不好,并不记得这件事情什么时候发生过。”   谭惟伦并不生气:“即便以前不是,现在也可以是。能和苏小姐成为朋友,一定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苏小姐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他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苏葵却没空跟他打哑谜:“谭先生,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谭惟伦一笑,说道:“听闻京城大学是华国最好的大学,我却一直没能到这里看看。苏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陪我参观一下京城大学?”   “谭先生,你应该知道我还是个学生,学业繁忙。”   苏葵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道:“如果你想参观京大,请直接找学校校长,校长会为你安排的。”   “可我听说以前苏小姐也曾作为翻译带人参观过学校——”   面对苏葵看向他的目光,他只是笑道:“我不过是想问问为什么我不可以,难道苏小姐还要差别对待吗?”   “谭先生,你也说了,那是给外国友人当翻译,而你并不需要。”苏葵道,“或许谭先生认为你是外国人?”   “……当然不是。”这个话题有些敏感,谭惟伦便没有再继续。   他很快收敛好了所有情绪,重整旗鼓:“没有苏小姐的陪伴,我想这京城大学也没有参观的必要。”   见苏葵没有反应他又说道:“不知道苏小姐哪天能有时间,能否赏脸一起喝一杯茶?”   “谭先生,这里并不是港城,喝茶就不必了。”   “不喝茶也可以……”   “我想我哪天都没有时间。”苏葵说,“谭先生,我说过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   他并不在意苏葵的冷淡,依旧带着笑意:“苏小姐,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话题跳跃很大,不过苏葵大概知道他的意思:“我想我现在过得很好,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吗?”谭惟伦看了看苏葵目前的穿着打扮,有些意味不明。   “苏小姐对港城有了解吗?”他又问道,“你认为港城目前的生活比大陆如何呢?”   “论经济发展水平,港城自然是领先的。”   谭惟伦微微露出了笑意,然而没等他说话,苏葵就说道:“下一句,你是不是想要问我要不要考虑到港城去?”   谭惟伦有些微的怔住。   “苏小姐怎么知道?”   “因为你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   当初约瑟夫也跟她说了同样的话,不过两人的目的不同罢了。   “苏小姐,其实我很欣赏你。”既然苏葵知道,谭惟伦便道,“我认为像你这样美丽又有才华的女士,应该受到重视,受到珍爱,也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好像看不出苏葵眼里的讽刺,对她微微一颔首:“我想我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只要你愿意。”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苏葵第一次听见有人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谭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已经是当父亲的人了?”   即便是听到这样的话,谭惟伦也没有丝毫变色,只是微微一笑:“这都是过去家族定下的婚事,我对她们任何人都没有感情。”   “假如以后有苏小姐的陪伴,我可以保证,今后再也不往任何人那里去。”   真是好感人啊,苏葵都快被他气笑了。就是在她那个时代,像谭惟伦这样的人也是不多的。   然而此时因他的话而情绪波动的却不止苏葵一人,同样有一个人被他震撼到失语。   正是今天在谭惟伦后出门的蒋美琴。   今天她看见谭惟伦一个人出门就觉得有些不正常,谭惟伦在大陆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她也打听了,他没有和张瑞山等人有约。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不寻常,便跟了上来。   看他是往京大这里走,一下子就想起了在京大读书的那个苏葵!   谭惟伦到这里来还能干什么!   她怀着莫名的心情,一路跟着他到了京大。   不敢靠太近,没能听见他说是朋友来找苏葵,只恰好借助她站的位置,听见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谭惟伦刚才说什么?   对她们任何人都没有感情?   蒋美琴怔住了。   她跟谭惟伦的时间并不长,感情其实还没有消磨。而且即便是他有妻妾,也是分开安置,平日里几乎不见面。加上谭惟伦这个人表现得太过深情,他在跟人在一起的时候,从不提别人,只专心和她一起,仿佛他们是真正的夫妻。   于是蒋美琴有时还能欺骗自己,这只是制度的原因,其实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可她刚才听到的话却完全打破了她的幻想,这会儿她甚至生出一种荒唐感来,即便是谭惟伦表现得非常喜欢自己,也从来没有提过不要别人的话,想来他在别处也是这么说的。   然而他现在竟然会为了一个才见过不久的女人,不,应该是女孩说,他愿意为了她不再到别人那里去!   这怎么可能?凭什么?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更克制住想要出去质问他的冲动。   谭惟伦当然不知道有人听见了他的话,他还在对苏葵说:“苏小姐,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爱护你的机会?”   何其相似,当年他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换了人。   苏葵已经冷下脸来:“我只想靠自己,并不想靠别人赏饭吃。”   “苏小姐,我知道您是作家,能够靠自己挣到稿费。”谭惟伦笑道,“这些钱对于大陆来说或许很多,但对我而言却不算什么。”   谭家的江海航运公司凭借当家人超前的眼光,这几年抓住机遇经营港城到内地的业务,积累了大量资本,目前资产已经达到上亿,苏葵的那些钱在他看来实在是九牛一毛。   “我知道目前大陆的经济状况并不好,大家都在节约,不允许奢靡。”   他再次看向苏葵现在的穿着打扮,即便衣服已经是好料子,但颜色却十分朴素,全身上下都是简简单单,一点花也没有,更不要说有什么首饰了。   他叹息道:“美人如果不能点缀自己,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或许有人需要外物的点缀,但不是我,也或许有人喜欢别人给的更好的生活,那也不是我。”苏葵冷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谭惟伦先生,你找错人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谭惟伦却在她后面说道:“苏小姐,你不需要,你的家庭也不需要吗?”   “苏小姐,我知道你是一个优秀的人,自己努力才考上了这所大学,但你的家庭并不富裕,他们还一直住在贫困的农村里。”   苏葵看向他的眼神微微有些锐利:“谭先生,我想背后调查别人应该不是一种好品格吧?”   “不,不要误会,这并不是调查,只是对倾慕的人的一种了解。”   他还在继续:“你有一个母亲对吧,她一辈子都生活在农村,或许也想到外面去过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问一问她的意见呢?”   他的确是打听了苏葵家的条件,知道她家以前的情况确实不好,在她开始写作挣钱后才有了改善。   “让你失望了,我母亲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她的生活由我来负责,就不用你操心了。”   见苏葵说得这样直白,谭惟伦有心想要解释:“苏小姐,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爱屋及乌,考虑到您的母亲……”   苏葵忽然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的书要出版港城的事是你说出去的?”   “既然都做了这样的事,何必来表现什么深情。”   张瑞山的确是在谭惟伦那里听到苏葵想要向徐志达自荐的事,正好这部小说是他这段时间看到的,他当然不愿意见到它出版港城,才一开始就在交流会上对她发难。   没想到苏葵会知道这件事,但谭惟伦还是真诚道歉:“苏小姐,请相信我没有恶意,只是无心之过。”   “张先生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不过我已经跟他说明,请他以后不要再针对你,你可以放心。”   “等书出版到了那边,我也可以保证它在港城流通。”他意有所指,“当然,如果苏小姐愿意的话,到时也可以亲自见证。”   “谭先生,说完了吗?”苏葵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任何保证,只说,“说完我要离开了,你耽误了我很多时间。”   见苏葵仍然不为所动,谭惟伦也有些稳不住:“苏小姐,或许您并不了解谭家……”   不了解谭家到底是怎样的豪富,到底是怎样一个庞大的家族,不了解他随意给她的零花钱就远远超过她辛辛苦苦挣的稿费。   “我想我并不需要了解。”苏葵打断他的话。   而事实上,苏葵不仅了解,还知道他们离垮台不远了。   谭家这任当家人确实眼光超前,抓住了大陆遭到西方经济封锁的这一段时间,利用港城特殊的地理位置,将货物在两地来回运输,虽然风险大,但利润更大。   但好运很快就到头了,利用这样的方式本身就很是冒险,他本人是趋于在冒险里还要稳中求胜。但自从他退下来后,他的下一代就没有这样控险的手段。   他们只看到巨大的利润,并没有评估风险,一连开了几条航线,经营种类飞速增多,还贷款购入了几条货轮,恨不得将所有利润全部揽住。   受到国际政治经济的影响,他们的几艘货轮就出了事,不仅无法完成订单,还损失了船舶,最重要的事,贷款无法偿还。   曾经盛极一时的江海航运公司就这样在发展势头最好的时候骤然夭折,没能真正跻身“船王”行列。   后世有人盘点时还说起过谭家,说他们还真的是昙花一现。   现在看来,谭家的衰落大概就会从谭惟伦他们这一代起了。也难怪后来蒋美琴又跑了回来。   苏葵想着这些,面上却不露分毫。   “谭先生,我对你,对你们谭家都没有任何兴趣,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我们不是一路人,请不要再来找我。”   “顺便有一句良言相告。”走之前苏葵说道,“既然令尊决定了方向,还是不要左右摇摆,否则最后只是两空。”   谭惟伦和张瑞山等人相交,他的父亲不知道吗?   见到苏葵态度坚定,仿佛真的不为外物所动,谭惟伦并不气馁,反而说道:“苏小姐,今天贸然上门是我唐突了,毕竟时间还太短,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回答他的只有苏葵的一个背影。   *   苏全福一来正好看见苏葵跟他说最后一句话。苏全福看了看那个跟苏葵说话的男人,并不认识。   看见人走了,他也没有多想,想着可能是她的朋友,待会儿问问就好。   谁知道那个男人走了以后,从他侧面的围墙那里就走出一个女人来。   她木木地站在那里,一会儿望着京城大学,一会儿望着刚才那个男人走的地方。   苏全福一看见她就愣住了。   直到和苏葵见面的时候,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二叔,怎么了?”   “没、没什么。”苏全福掩饰住脸上的不自然,没有提起刚才的事,只说他打算回家,大队的事情还需要他。   苏葵当然是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只让他多带一些特产回去,不仅是给家里人,也给大队的父老乡亲们带一些。   苏全福应和着苏葵的话,脸上带着欣慰的笑,说她有心了,只是心里却仍然记挂着这件事。   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人,他仍旧不能平静。   如果他不是老眼昏花看错的话,刚才那个人不就是蒋美琴吗?   是他现在的女婿那个跑了的前妻!   大队里的人能忘记别人,但绝不可能忘记蒋美琴,她造成的轰动在大队里是出了名了。   何况更因为她,才有了后面苏葵苏梅两人跟周家的渊源。苏全福又当了大队长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忘记她!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知道周建林也在京城吗?   即便是说再也不管苏梅这个女儿了,但看到这个情况,他也不由得为苏梅担忧起来。   只是因为苏梅之前的事,他就一直觉得对不起苏葵了,平日里基本都不拿他们的事情来打扰苏葵,这回也是。他并不想要苏葵再卷入周家这的事情。   只是他忽然想起刚才跟苏葵见面的那个的男人,蒋美琴似乎就是从他们后面出来的。   这会儿他还是问道:“小葵,刚刚二叔看见你和一个人在外面说话,是你的朋友吗?”   想了想,他也只问了这个问题,并没有提到蒋美琴的事。   “不是朋友。”苏葵说,“他是港城来的,我跟着作协的几位老师见过两面。”   苏全福完全没听见后面的话,只听见“港城”两个字就怔住了。   蒋美琴当初是不是说跟一个港城的人走了?   难道真有那么巧?就是那个人?   他有些恍惚,苏葵喊了他两声都没有听到。   “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他扯着一个笑,掩饰住心里的震惊,“二叔大概是年纪大了,没听见你说话。”   苏葵当然知道他有事没说,不过既然他不想说,苏葵当然不会追问。   她说起要陪苏全福一起去买些特产给家乡。   “不、不用。”他说,“二叔已经和人约好了,我们一起去,京城的路我们能找到。”   苏全福虽然说着话,却心不在焉,连苏葵塞给他钱和票他都木愣愣接下来忘了推。   苏葵想,二叔经历的事情有些大啊。   *   苏葵不知道,苏全福并没有和人约出门,反而是一路打听,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从苏葵这里知道那个人是港城来的之后,他打听到港城来的人全部都住在华侨大厦。   他一路走进去,大厅里的人都不认识他,并且从穿着打扮就可以看出来他是大陆人。   工作人员问他:“您好同志,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你好同志,我来这里找一个人。”   工作人员问他:“请问是哪一位?”   大陆人和港澳来的人当然有很多认识的,不过各个领域的知名人物比较多,这段时间就能见到不少。   苏全福来到京城自然是穿得体面周正,工作人员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按照惯例让他出示身份介绍信,这里对所有人都有登记。   得知苏全福是这次来到京城参加典礼的群众代表,工作人员对他肃然起敬。对苏全福的一个外地大队长来找人也不奇怪,这些人在离开大陆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们认识什么人。   他做了登记,又问苏全福找哪一个,这里对所有来宾同样有登记,每天来找的人确实不少。   “同志,我找一个叫蒋美琴的人。”苏全福想了想,还是开口问,“请问她是住在这里吗?”   “原来您是找蒋女士。”工作人员几乎不用查,直接就说道:“这位蒋女士确实住在这里,是跟随港城来的谭先生一起到来的。”   不怪他如此熟悉,实在是蒋美琴的身份实在是太过特殊了。   港城有那么多人来,有时候有人闲聊谭家的事,他们就听见了,原来那位看起来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蒋女士竟然是谭先生的妾室,知道的时候大家都是震惊的。   他们都是生长在新华国下的,谁也不知道和他们同样是同胞的另一个地方,竟然还存在这种封建制度,更难想象竟然还真有人愿意!   不过看那位蒋女士的打扮,显然生活得很好,或许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吧。   听了工作人员的话,苏全福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工作人员则主动道:“这位同志,如果是找蒋女士的话您来得不巧,谭先生和蒋女士今天都出门了。”   苏全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仿佛只是确认什么,现在得到了答案,他也并不打算做什么。   “既然她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没让苏全福等,只说如果两人回来会告诉他们他来找过,还让他留一个地址。   “不用了……”   苏全福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工作人员往楼梯口一看,说道:“郑女士,这里有一位同志,说是来找蒋女士的,您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说话的人正是刚刚走出来的郑秋全。工作人员也是知道她的身份和蒋美琴是一样的,更知道谭先生还没有来的时候这两人就是一起来的。   “找美琴?”郑秋全走过来,看向苏全福,“你找美琴有什么事?”   她并不认识苏全福,也不记得美琴说过在京城有什么认识的人。   “你是美琴的什么人?”这么大年纪,难道是哪个亲戚?   “不是什么亲戚。”苏全福说道,“只是以前是一个地方的,既然她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苏全福说完就真的走了。   郑秋全觉得这人很奇怪,先是见到谭惟伦回来,跟他说了这件事。   谭惟伦说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美琴?”   “她不是出门没回来吗?”郑秋全并不知道蒋美琴出门并没有告诉谭惟伦。   谭惟伦眉头微微皱起,美琴出门了?他已经跟她说过最好不要出门,她怎么又出去了?   谭惟伦问起工作人员她出门的时间,又问郑秋全道:“她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谭惟伦问了之后也没有答案,微微摇了摇头,回了房间。   这下郑秋全也知道蒋美琴这是没有告知就出门了。   郑秋全想要提前告诉她,就一直等着。她以为蒋美琴很快就会回来,谁知道一直等到天色快晚了才见到她的身影。   她说起谭惟伦问她的事情,还叮嘱她待会儿注意点,以后也不要做这样的事。   说起来她以前也是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也算是给蒋美琴一个过来人的忠告。   话说完却没有回答,仔细一看,蒋美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美琴,你怎么了?”怎么出去了一趟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对了,刚才有一个人找你,不过很奇怪,听说你不在就走了。”   “谁来找我?”   郑秋全记不住名字,还好工作人员那里有登记,一看,“清河大队,大队长,苏全福。”   “谁?”   蒋美琴原本失魂落魄的脸上很快出现了震惊。   郑秋全还在说:“他说你们以前是住在一个地方的,是你的老乡还是亲戚?”   两人虽然因为身份结交,但其实郑秋全并不清楚蒋美琴以前真实身份。   蒋美琴当然也知道抛夫弃子不是什么好名声,她从来不说这件事,只说她是在大陆结识了谭惟伦,因此跟着他一起来到港城。   在港城除了谭惟伦和她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即便她是当妾,不过因为港城特殊的制度,虽然也有人看不起她,但好歹当她是大陆正经人家出身的。   谁知道现在竟然在这里听见一个让人震惊的名字,苏全福!   “他来这里做什么?”   郑秋全和工作人员都说不知道,并且他也没有留下任何地址。   蒋美琴心里忽然陷入了恐慌。   苏全福,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还找到了这里来?   他会不会把自己以前的事情说出去?   到底是谁告诉他的?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苏葵!   自己在这里的事情除了她没人知道,更何况她想起来,苏全福不就是苏葵的二叔吗?   她说出去了?蒋美琴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怒气,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找苏葵。   然而今天的时间太晚,她也只能暂时忍下。   回到房间时,见谭惟伦正坐在椅子上翻着一本书。   是蒋美琴没有见过的书。只是见到她回来,他把书合上,只是隐约能看见上面熟悉的名字。   “美琴,你今天去哪儿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走,我会担心的吗?”   听到谭惟伦担忧的话,蒋美琴却再也生不出一点感动来。   她很想问他,叫我不要乱走,是好让你一个人出门去会美人吗?   想到今天见到的那一幕,她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种不平来。   她当然清楚地知道苏葵的态度,也明白这是谭惟伦的一厢情愿。所以今天她甚至都没有走出去。   只是这样才更加叫她难受,而且还有刚才的事……可以说她对苏葵的观感很复杂。   然而这些话她都没有对谭惟伦说出口,只说道:“我只是随意出去走走。”   谭惟伦语重心长:“美琴,这里并不是港城,也许会有认识你的人。”   说到这个,就不由得想到了今天有人来找她。   “刚才说有人来找你,是谁?”   蒋美琴身体微微一僵,随后不在意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找错了吧?”   谭惟伦认识她的时候是在东市,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更加不会认识苏全福,蒋美琴也并不准备告诉他。   谭惟伦皱了皱眉:“不认识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也不清楚。”蒋美琴的脸上也是不解,“这个人我确实没有听过。”   她忽然问道:“惟伦,以前你都不管我出不出门,现在怎么不让我出门了?”   的确,其实谭惟伦根本不在意她以前的身份。即使是蒋美琴说要来大陆甚至是提前来他也同意了,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开始不想让她出门。   “美琴,我只是为你好。”谭惟伦说,“之前我们想着这里并没有人认识你,但现在却好像不是这样,京城这里这段时间来的人很多,我也是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谭惟伦温和道:“美琴,在京城这段时间你还是少出门,等回了港城,你可以多出去逛逛。”   “是吗?”她的声音很轻,真的是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吗,而不是……   “当然是这样。”谭惟伦向她保证,“美琴,这里鱼龙混杂,我也是怕你受到伤害。”   蒋美琴把头低下去:“我知道了,我这几天会少出门的。”   她虽然面上平静,但心里却却一点也不平静。明天,明天她一定要找苏葵问清楚。   *   第二天。   蒋美琴趁着谭惟伦跟张瑞山有约的时候出了门,她怀抱着恐慌与一丝说不明的不安与愤怒,一心想要来找苏葵问清楚,然而却扑了个空。   苏葵并不在京城大学。   今天,她接到作协的消息,告诉她申请已经通过,并且他们邀请她参加一个特殊的会议。   这个会议也果然特殊,因为它是在宣传部这里召开。   十月二十日,苏葵第一次以作协成员的身份参加了作协召开的会议。   宋万章看到她来就笑了笑:“苏葵同志,恭喜你,正式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几位作协的老师也在,对她笑得和蔼,还纷纷和她握手。   看见苏葵对来到这里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样子,他故意问道:“苏葵小同志,知不知道我们这次会议是为了什么?”   苏葵也故意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关于港城图书引进的事?”   宋万章笑了起来:“既然你早就知道,可见我们找你是找对了。”   苏葵看了看,与会人员只有宣传部几位同志,作协几位成员,新马港城几位作家,并没有张瑞山等人的身影。   苏葵对这次会议心里有了数。   作者有话说:   我大概会修一下这几章,改改错字,康康情节发展什么的~   感谢在2022-04-09 23:57:53~2022-04-10 23: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一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然而还不止。   最后出现在会议上的竟然是宣传部的郭毅部长, 还有那天交流会和他坐在一起的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而大家好像早就知道,纷纷与他问好。   郭毅部长看见苏葵,亲切地和她握手:“苏葵同志, 总算又再见到你了。”   苏葵也与他握手, 笑道:“郭部长, 不是那天才见过吗?”   “这可不一样。”郭毅笑道,“苏葵同志, 以前总是在别的同志那里听到你的建议, 这次可是能听到你亲自发言了。”   苏葵也知道为什么宋万章要催着她加入协会了。不同于以前她直接在领导面前提建议, 领导再报上去开会商议,要想在这种官方会议中发言,需要有正式的身份才能被邀请列席。   这个会议看样子是早就定下了, 只多了她一个。并且她发现很多人不仅带上了笔记本,还带了许多资料。   当然也包括她。   所有人都已经来齐,苏葵的位置刚好被安排在陆子光和徐奚年之间,对面是新马港城的几位作家。宣传部的干事就坐在旁边, 预备记下这次会议的内容。   “非常感谢各位作家同志能来参加此次会议。”郭毅坐在上首,亲切道,“本次会议大家都已经知晓, 主要是针对港城的爱国统一战线工作。”   大家显然都已经了解,纷纷点头。   他向各位介绍坐在旁边的那位中年人,他戴着一副圆框眼镜, 眼神明亮, 气质儒雅。   郭毅介绍道:“这位是孔孝文同志,目前在华新社担任编辑。”   孔孝文对大家微微颔首。   “孔孝文同志自建国前就已经在华新社工作, 一直肩负着把控新闻舆论的任务, 革命斗争经验丰富。”郭毅向大家说道, “我们预备让孔同志过去,主持港城华新社的工作。”   华新社,是华国统一的国家通讯社,是集报刊、通讯和广播为一体的新闻机构,归于宣传部的领导。   如果说驻港新闻处是美方在港城活动的核心,那么华新社就是港城所有爱国战线的主导。   “首长同志说,要让全世界都听到我们的声音。”郭毅郑重道,“港城对我们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发声是必不可少的。”   自建国以来,国家就非常重视港城的作用。一位领导就曾经说过:“港城是我们通往东南亚、亚非拉和西方世界的窗口”,是“瞭望台、气象站和桥头堡”。并且定下了“长期打算,充分利用”的政策作为爱国纲领。1   大家显然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自五十年代后,华新社就开始着手建设世界通讯社,港城那边自然是重点。   自从上一任社长因为身体原因退下后,因为一些原因,这两年华新社一直没有人主持。港城爱国战线的工作,都是由联华书店为首进行。   郭毅道:“徐志达同志,就请你们来说一说那边的情况。”   徐志达显然早有准备,将提前备好的资料发给与会人员,苏葵也接到了这份记载着港城目前文化发展状况的报告。   “……驻港新闻处采用大量发行报刊的方式,把对象定在港城的青年人和知识分子之间,报刊几乎能达到人手一份,在港城的影响力很大,目前我们的工作开展得不是很顺利。”   连怀国也开口:“他们还高额资助了很多原创作品,种类众多,又资助了很多出版社,大量出版反大陆文学。一些流亡的华国知识分子同样也受到这种资助……”   “还不止如此。”谢剑侠同样提交了一份资料,“还有大量宣扬他们思想的美文学作品被翻译,光是去年一年,就发行了原创和翻译翻译作品三十多万册。”   还有另外几位作家也纷纷发言,要知道现在港城人口也不过三百多万,他们发行的报刊书籍几乎是将整个群体都覆盖了。   新马两地的作家还提到他们不止在港城活动,并且借英殖民政府在新马下达大陆禁书令的机会,正打算占有这个市场。   说起驻港新闻处的事情,所有人都几乎面色沉沉。   “同志们,形式不容乐观啊。”郭毅将手里的资料看完,开口道,“现在看来,华新社的工作必须重新开展起来,做好爱国战线的统一工作。”   他对孔孝文道:“孔同志,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要交到你手上了。”   孔孝文站起来郑重道:“请组织放心,我一定与各位同志配合开展好港城的工作,团结起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徐志达表态道:“驻港新闻处背后依靠美方,力量庞大,确实需要把所有力量统合起来才能抗衡。我们坚决配合孔社长的领导。”   几位港城的作家也纷纷表态,表示坚决配合孔社长的工作,在港城积极宣传祖国的建设成就,传播祖国的优秀传统文化。   “你们都是祖国的好同志。”郭毅道,“有孔同志主持工作,又有大家的配合,港城的爱国统一战线也算是重新启航。”   他又道:“刚才大家也了解到,港城目前的形势非常严峻。光是整合力量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拿出行之有效的措施,才能为这个力量添砖加瓦。”   除了安排任命外,这才是今天会议讨论的重点。   “各位同志,大家都有什么好的建议?”   徐志达首先说起了他们目前的工作:“我们目前在报刊领域主要有《华夏之声》《祖国》《文学日报》《港城文艺报》等几项报刊,前面两种报刊主要是在上面阐释祖国的政策,正面宣传祖国的形象,增加群众的了解。后两者则在上面连载文学作品,传播祖国的优良文化。”   连怀国和谢剑侠这两人创作的小说就在《港城文艺报》上面连载。   这些都是当时在华新社的主持下创办起来的报刊,而联华书店主要做的还是大陆的图书引进工作。   “我们这次引进这批图书,到时会一同在报纸上宣传……”   连怀国就说道:“我们的出版社还是太少,仅有几家出版社协助工作,创办的报刊也比较少,我建议在稳住目前的情况下,可以联合几家爱国华人开办的书局联合出版。另外,针对驻港新闻处在港城的各种手段,我们也应该增加更多的宣传方式,杂志、连环画和广播都应该全面利用起来。”   谢剑侠说:“除了我们本土的创作,确实还应该多引进大陆的创作,不仅是文学作品,只要是能传播优秀传统文化的方式都可以被引进。当然还有创刊的事也是必要的,这方面可能需要作协的协助。”   还有几位作家也说确实应该稳中求进,扩大规模。   几位港城作家身处争端最中心,对如何抗衡驻港新闻处深有体会。   宋万章也代表作协发言,谈到了大陆目前存在的文化形式以及作协的组织机构,可以提供任何协助。   要论对现今大陆文学作品形式的了解,作协是当仁不让,并且作协下辖期刊部门众多,有着丰富的创刊经验和组织经验。   作协成员很多都担任报刊的主编,部门的负责人。徐奚年就提到或许可以开办一个像《文评报》一样的评论报纸,邀请知名作家担任撰稿人,对大陆引进的和本土创作的作品进行分析评价,提高在群众中的影响力。   陆子光也建议在港城同样建立文学研究所,主持华国传统文化的研究工作和宣传工作。   新马的作家还提出能不能和英政府达成协议,取消大陆的禁书令。   大家都积极提出自己的建议,思考如何让文化事业更好地成为祖国在港城的宣传口。   宣传部的干事一直都在记录会议内容,但还有一个人和他们一样,一直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很是引人注目。   这会儿宋万章就点了她的名:“苏葵同志,看你听得那么认真,又写得那么认真,不如也来说一说你的意见吧。”   徐奚年开玩笑道:“每次苏葵同志出现,就伴随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看这次也是?”   郭毅也看向苏葵,笑道:“苏葵同志,你以前提的建议对我们的启发很大啊,这次我也想听听你有什么好建议。”   作协的老师都是认识苏葵的,自从交流会过后其余人也全部认识她了,对她的作品,对她的性格印象都很深,这会儿全都含笑看着她。   “各位老师,我确实有一些浅见……”   郭毅笑道:“苏葵同志,你哪一次提出的建议不重大?你说浅见我们可不敢信了。”   徐奚年也笑道:“苏葵同志,你做的事情大家可是都知道的,现在你是谦虚也没用了。”   苏葵失笑:“好吧,那我就说一说我的想法。”   她在大家的注视中站了起来,拿起自己方才边听边记的笔记。   “方才几位老师的讨论,确实给了我很大启发。针对如何在港城更好地建设爱国文化阵地,我大概有以下几点建议。”   见她摆出这样郑重的架势,大家都认真听起来,几位干事也准备记录。   “首先是更多的创办报刊,增加种类一事。确实应该更多地引进大陆的期刊杂志连环画种类,这点连先生和谢先生已经提过了。但我还有一个补充建议。”   苏葵说:“我建议针对不同的读者群分别创办不同的刊物。”   连怀国问:“怎么说?”   “您的资料上提到了,驻港新闻处创办的刊物种类众多,几乎能涵盖整个港城地区。我们也应该实行精准定位,针对儿童、青年学生、知识分子等读者群的需求创办不同风格的报刊。当然除了分开的,也应该存在面对社会各阶层的统一报刊,有分有合,共同发力。”   几人听了纷纷点头,却都没有打断她,示意她继续。   苏葵将目光转向新马两地的几位作家:“至于在新马两地同时发行大陆图书的事情,我或许有一个办法。”   几人都坐直了身体,尤其是来自新加坡的万氏两兄弟。   其中一人就问:“小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他们两兄弟虽说也写作,但更多的是从事图书出版行业,大陆的图书曾经占据了这两地七八成以上的市场,就连教材都是大陆出版的,如今却遭到了重大打击。   苏葵先是说到他们刚才说的话题:“英殖民政府已经禁止大陆出版社在新马出售图书,这个禁令大概短时间内都不会解除。”   没等几人失望,苏葵就道:“但大陆不行,港城可以。”   她在几人的注视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万先生,你们完全可以在港城开办出版社,再与大陆的作品签订版权转让协议,将大陆的书籍在港城翻印,借助港城出版社的名义将大陆图书在新马两地销售,同时也可以和联华书店联合在港城发行大陆图书,一举两得。”   几人眼睛都亮了:“好主意!”   不仅能够在两地发行大陆图书,还可以配合联华书店在港发行图书,将港城的市场更多地包括进去,可不就是一举两得吗!   郭毅笑着说:“苏葵小同志,你的意见总能给我们启发啊。”   他正想夸奖她,陆子光却笑道:“我看苏葵同志的建议不止这些吧?”   “哦?苏葵同志,你还有建议?”   苏葵笑了笑:“的确还有一些想法。”   郭毅笑:“好,你说。我们开会不怕想法多,就怕没想法。”   众人都发出善意的笑。   苏葵继续道:“关于创办出版社,引进各种类图书,方才大家已经讨论过了。这些措施可以在港城我们更多的传播祖国的正面形象,争取更多的群众。然而在文化阵地的建设上,还有一个地方是必不可少的。”   孔孝文问她:“是什么?”   “是学校教育。”苏葵说道,“我们应该在学校教育上下功夫。”   大家都听着她解释。   苏葵首先说了学校教育的重要性:“除了家庭,学校是塑造一个人思想最重要的地方,学校里的学的知识会伴随人的成长融入他的思想中。”   然后她道:“我们做的一切不仅要唤醒民族意识,更要在教育中就培养起这种民族意识。”   “因此,除了文学作品的引进,我们还应该在港城出版更多的大陆的教材和教辅资料,让大家和我们用同一套教材,受到同一种思想文化的熏陶。”   徐志达说:“其实如今港英当局也在实行这个政策。”   他们教育文化领域也想做到“去华国化”。   苏葵点头:“的确,可按照目前的形势,他们显然收效甚微。”   港城地区华人众多,很多人对于大陆的文化认同感更强,学校的很多教材都是大陆提供的。即便是港英当局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个形势。   而苏葵要说的,就是抓住这个机会,将更多的教材带到学校里,最好还能配备一些教辅资料,在整个教育领域使港城和大陆做到同步。   徐志达点头:“教材我们确实引进过,目前有一部分学校使用大陆的教材,也有一部分在学习港城那边出的教材,但你说的教辅资料……”   苏葵解释道:“就是与不同的学科教材配套,提出一些行之有效的学习方法,并对知识点进行整合分析。利用书本就可以对学生进行学习辅导。”   目前,大陆还没有专门的教辅资料,港城那边同样没有。   “这样的教辅资料听起来是不错?”连怀国肯定了她的想法,却道:“只是苏葵同志,港城几个出版社推出的学生用书也不少。”   不管是课内还是课外的,种类同样非常丰富,他们在教育领域当然也有想法。   “数量众多,但我们可以凭借质量取胜。”苏葵笑了笑,“并且我就有这样一套教辅资料。”   苏葵带来的可不只是笔记本,她将自己之前整理的高考教辅资料同样带来了。她将资料交到几个人的手里。   郭毅拿着资料笑道:“苏葵同志,你这是早有准备啊。”   “并不是。”苏葵笑道,“其实这是我当时参加高考时整理的学科知识点,后来是想把它做成教辅资料,准备交给教育部的同志在全国推出。”   只是还没等交给教育部,就先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这么说来,我们倒是先教育部的同志看到了这份资料?”郭毅笑道,“教育模范苏葵同志亲自写的资料,是得好好看看。”   他也是知道苏葵取得的成绩的。   再经作协的几位一说,大家都知道她曾经做过的大事了,倒对她的资料期待起来。   趁着他们翻看资料的时候,苏葵解释道:“虽然我们与港城在教材上有不同,但学习的知识点都是差不多的。”尤其是数理化方面。   “只要我们推出高质量的学习方法和知识整合,就能让更多人主动使用配套的教材,更好地宣传大陆的教材。”   更不用说,如今还有很多人就在用大陆的教材,包括新马两地,他们的中文教材都是华国提供的。   “不过目前我只整合了高中阶段的教材分析,其余学段的可能还需要更多同志的努力。”   “苏葵同志,你已经很了不起了。”郭毅拿着这据说是她自己一个人写的教辅资料问道,“这套教辅资料你用了多少时间?”   “从高考结束一直整理到现在,这两天才刚刚完工。”   “心血之作啊。”郭毅叹道,“苏葵同志,教育模范这个称号颁给你是颁对了。”   他又问正在交换看资料的众人:“各位同志,你们认为这套资料能够被港城的学校接受吗?”   孔孝文首先说道:“苏葵同志的这套教辅资料可以说集知识归纳,方法学习和模拟练习为一体,我认为非常适合如今学生的学习。”   他做新闻工作多年,一针见血,几乎和当初苏葵的想法不谋而合。   作协的人也看了,宋万章笑道:“苏葵同志,凡是想要上进的学生,恐怕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套资料吧?”   徐志达拿着她不同学科的教辅资料来回看了很久,最后才微微点头:“可以。”   连怀国笑道:“何止是可以,苏葵同志啊,这么好的资料,我都恨我当年学习的时候没有遇见它了。”   万氏两兄弟也提出,这份资料可以一并在新马发行,他们那边使用中文教材更多,一定有庞大的市场。   “看来这份资料是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了?”   众人都是点头,能够在学校教育这个文化重地上   他们甚至还探讨道,等到这份教辅在外面打开了市场,取得了经验,就继续推出其他的教辅资料,就是到时候可能还需要苏葵的协助,毕竟她就是那个最有经验的人。   苏葵当然是义不容辞。   郭毅同样是认同他们观点的,这会儿他看见苏葵,眼神越发和善:“苏葵同志啊,你应该还有好建议吧?一起说出来听听。”   大家都好笑地看着她。   “是有。”苏葵在各位老师的笑意下也笑了笑,“不过真的是最后一个了。”   在大家的注视下,就听苏葵说道:“其实方才我们提到的所有想法,都是针对驻港新闻处的行为采取的措施。”   显而易见,正是由于他们的一系列动作太大,这边才让孔孝文尽快去主持华新社的工作,也才有今天的会议。   她的表情微微严肃起来:“而之所以驻港新闻处能在港城大肆宣传,完全是因为他们背后有美港基金会的大力支持。”   正是由于这个美方支持的基金会势力庞大,资金充足,才能在港城资助各种出版社,大量创办报刊,翻译各种作品,把宣传覆盖到整个港城地区。   哪怕是后世,港城的很多地方包括大学背后都有这个基金会的影子。   实在是影响重大。   徐志达等人在港城,最是了解这个基金会的,郭毅等人当然也知道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   苏葵提道:“我们可以考虑在港城同样设立一个基金会,借助国家的力量,支援港城的爱国战线工作。”   港城作为自由港,国际大都市,众多文化思想在此交汇,只要不动摇统治,港英政府对于港城内部的争端常常是采取放任的态度。   不然也不会有目前华美两方在港城的意识形态争端了。   目前驻港新闻处所进行的一切活动都有基金会全力支持,而基金会的背后站的正是一个国家的力量。   既然如此,华国也可以为港城提供支援力量。   郭毅却说道:“支援的事情我们考虑过,但那里毕竟是港英政府主导,国家力量并不能直接插手。”   因此一直都是以间接的方式进行。其实不管是驻港新闻处还是华新社在港城的设立,都只是新闻机构,并不能代表国家。   “直接不行,可以间接。”苏葵微微一笑,“其实基金会是可以存在的,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名头。”   作者有话说:   1.一位姓周的领导。   感谢在2022-04-10 23:57:10~2022-04-11 23:5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NINEI、大大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美港基金会以帮助别国发展的名义而成立, 于是不断为各个项目提供资金——”   苏葵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可以借两岸作家互助的名义,同样成立一个作家基金会, 使之成为一个非官方机构, 接受国家的援助, 正大光明地支援港城爱国文化事业。”   苏葵的话音落下,一瞬间久久无声。   大家仿佛都陷入了思考。   “各位同志, 你们怎么看?”   郭毅开口后, 孔孝文首先说道:“要想在港城建设爱国统一战线, 国家的支援是必不可少的,基金会的建立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徐志达也沉默很久,说道:“苏葵同志, 你仔细讲一讲这个基金会。”   苏葵解释道:“作家基金会其实就是一个非盈利的发展机构,创办宗旨在于通过提供资助和参与项目,达到互相帮助,促进发展的作用。”   “同样, 按照组织的性质,我们的经费来源主要依靠各界的捐助。也就是说,包括私人、机构的捐助, 以及——”苏葵顿了顿,“政府的捐助。”   最后一条才是重点。   事实上,港美基金会就是如此, 他们大部分接受美方政府的捐助, 打着帮助别国进步发展的旗号,常常为别国反动势力提供援助, 干涉别国政治。   而苏葵提出的这个作家基金会目的只在于支援本国的爱国力量。两者形式相同, 却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苏葵甚至又说到基金会的存在不仅可以作用在这次港城的爱国统一战线中, 甚至完全可以作为爱国力量的大后方,以基金会的名义为各种爱国事业提供援助。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既处于官方领导下,又拥有民间灵活性的组织。”   郭毅为这个基金会下了一个定论。   虽然表面上是以两岸作家的名义建立的,但实际上是由政府领导,同样也是政府为其提供资金,援助各种项目。   可以说,他概括得非常精准。   苏葵也点头,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郭毅看了看大家,笑道:“看来各位同志都是认同这个基金会的了?”   宋万章点头道:“苏葵同志说得不错,这个基金会的存在,能让我们更好地依靠祖国的力量,对我们各项爱国事业的建设都是非常有帮助的。”   像港城这样明明是同胞却不能直接插手的事情并不少,如果有了这样一个基金会,国家能做的事情就很多了。   万氏两兄弟紧接着点头。别的不说,就是在这次的大陆图书发行新马一事上,他们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得到国家的帮助了。   连怀国朗然一笑:“郭部长,您不是也有答案了吗?”   “是啊。”看到来自不同地方的作家纷纷表态,郭毅对苏葵笑道,“苏葵同志,你提的建议每次都了不得啊,我看这会议还没有结束,各位同志就已经在盼着基金会成立了。”   苏葵笑道:“郭部长,任何对爱国事业有利的事情,我想大家都是盼着的。”   众人脸上都带着善意的笑。   郭毅让终于发完言的苏葵坐下,说道:“苏葵同志讲得好,各位同志对祖国的心意组织上都是了解的。”   在苏葵坐下后,郭毅又笑问:“其他同志还有什么好建议吗?”   苏葵已经是最后一个发言,这会儿大家都含带着笑意,他们想说的早就说了,而苏葵这个小同志更是提出了最精华的建议,这场会议已经是圆满了。   显然郭毅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笑着为这场圆满的会议做了总结。   “感谢各位作家同志在会议上的发言,感谢大家为港城爱国文化事业建言献策,给了我们的工作很多启发。”   他站起来,说出了大家最关心的话,“我会将大家的意见反馈上去,尽快落实港城的爱国统一战线工作。”   虽然这些意见在会议上都已经通过,但毕竟事关重大,尤其是建立基金会一事更是牵扯到未来的发展战略,不仅他们内部要对这些意见进行开会讨论,还要报到上级领导那里。   不过他主持工作多年,知道不出意外,这些建议都是能够实施的。   在所有人的掌声中,苏葵第一次以正式身份参与的会议落下了帷幕。   走之前,不仅几位作家都来跟她打招呼,全都笑着告诉她,以后一定要常联系。   他们不仅给她留了京城的地址,连新马港城的地址都留了。   他们可看得出来,这个小同志可不简单,多半还要打交道很久,说不准以后就在哪里见面了。   苏葵全都笑着答应,是啊,局势风云变幻,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在哪里见面呢?   陆子光看着这一幕,笑道:“苏葵同志啊,你这才刚刚进作协,这名气已经比我们还要大了。”   这不,几位作家走了,郭部长又来了,还特地跟苏葵握手,笑道:“苏葵同志,我们在你这里可是得了不少好建议。这场会议邀请你来是邀请对了。”   邀请苏葵参加会议的事情就是他和宋万章一起决定的,才让苏葵尽快加入作协。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就是之后的事情可能还有麻烦你的地方。”他又有些迟疑,“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的学习?”   他可是知道这个孩子还在京城大学上学的。   苏葵笑道:“郭部长,我现在是个闲人,您什么时候找我,我就什么时候有空。”   其实话是这样说,当然苏葵并不闲。   她虽然申请了免修,但之前却比上课还要忙。为了整理几个学科的教辅资料,她几乎是从早到晚都待在图书馆里。之后又参与典礼的事情,后来接下了翻译的任务,几乎比任何一个同学都要忙。   不过现在教辅资料终于收尾,只剩下翻译的事情了,她已经推进了三分之一,跟之前比确实是算“闲”了。   郭毅不解。   陆子光听了就笑了起来:“郭部长,您还不知吧,这孩子一进大学就直接申请了免修,直接不用上课,现在可不就是‘闲人’吗?”   这会儿还有好多人没走,一听见这话都惊住了。   郭毅就很惊讶:“苏葵同志,你是说,你刚刚开始上大学就申请了免修?”   “我已经通过了免修考试,平时可以不必上课,只需要参加期末考试。”   徐奚年也惊讶:“你不是说不读文学读语言吗,怎么才开始就结束了?”   苏葵笑道:“徐先生,我申请免修正是为了学习更多的语言。”   对,她好像是说过,她还自学了好几门语言。徐奚年噎住。   以前这事儿只有学校里的老师知道,现在作协的老师也知道了,纷纷都来关心她。这可是他们协会里年纪最小的成员,同样是唯一一个还在上大学的成员。   他们好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了,但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一上大学就免修的。   为了学习更多的语言?   这个孩子文学上这么高的天赋没有读文学读了语言,他们当时都是可惜了。结果现在告诉他们,她其实在语言上天赋也高,刚进来就能通过免修考试,还能学其他语言!   几人一时无言,用看稀奇的眼神看着这个小成员。   这会儿郭毅也明白过来了,摇头笑道:“你这小同志,哪有说自己是闲人的。”   方才他也不是没听到,光是那份教辅资料的整理就要花费多大的心力,何况免修哪是那么容易的,她还要在学习上下功夫。   不过孩子的这份心他是明白的。   “苏葵同志啊,你的心意我了解到了,以后我们有需要帮助的,就要麻烦你出力了。”   苏葵当然表示义不容辞。   郭毅又提到苏葵那份教辅资料,说既然是准备推广全国的资料,就让她先交到教育部同志那里,先将资料审阅,在国内发行。   苏葵也是这个想法。   *   由于今天苏葵出门参加会议,导致蒋美琴在京大扑了一个空。   她又想起了苏全福这个人。   蒋美琴从大厦工作人员那里知道,苏全福是这次来参加庆典的群众代表,并且所有的群众代表全都被安排住在一个地方。   她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路找到那个招待所,在外面犹豫了很久,才用围巾将脸遮住半边走了进去。   然而她却依旧扑了空,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告诉她,苏全福几人是在京城待了几天,不过她来的不巧,他们就是今天回家,现在已经往火车站去了。   工作人员看她在那里不动,还友好地提醒道:“那几位同志刚刚离开,这位同志,你要是有事,现在还能赶得到。”   鬼使神差的,蒋美琴抬起了脚步。   *   结束了会议,苏葵却没有回京大,而是去了火车站。   今天是苏全福离开的日子,他说苏葵忙,坚决不要她来送,说他和杨市的几位约好了一起离开。   要是会议结束晚,苏葵确实来不了,但现在她过去,还是能赶上送他一程。   路上,她又顺便再买了一些吃的,怕之前给苏全福的钱他舍不得用。   果然,除了之前苏葵嘱咐买的那些特产,苏全福是什么都没有买。   孩子给了那么多钱,他怎么能全部花了?买了特产剩下的钱他是决不能要的,回去得交给秦晓兰。   苏全福正想着这件事,谁知道就看见了苏葵的影子。   而苏葵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周建林。   “小葵,你怎么来了?”   看见苏葵,苏全福首先是惊讶,然后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人,就是尴尬。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苏葵今天会来,还来得这么巧。   苏葵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将自己买的东西递给他,笑道:“二叔,我今天的事情忙完了,想着时间还来得及,就来送你一程。”   “苏葵同志。”周建林先向她打招呼,然后解释道:“我来送爸一程。”   这件事倒不是苏全福没告诉苏葵,其实他也是才知道。   他对周建林这个女婿的观感其实很复杂,有了之前周家做的事,还有苏梅的事,他一直不待见他们,平常连话都不怎么说,当然他也不在家不用说。   但周建林对他不可能这样,他们部队暂时还留下这里,与京城军区举行合练。他知道苏全福来的消息就来看过一回,虽然苏全福还是以前那种态度。   其实苏全福要走的事情也根本没有告诉周建林,还是他主动问的。毕竟也不是什么仇人,苏全福还是说了,但让他别来。   周建林却不可能不来,平常事情忙就算了,苏全福毕竟是他岳父,他今天要走怎么也要来送一程。   于是,几乎是苏全福几人刚到,周建林后脚就来了。都已经到了火车站,也不能把他撵走。   周建林同样也给他买了些吃的,还跟其他人也打了招呼。   杨市那几个老乡听说这是他女婿,是部队的,而且还参加了这次的阅.兵,纷纷对他肃然起敬,又说他这个女婿好啊,这么远还来送,纷纷对苏全福夸奖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全福也不好对他说什么,就只能应和一两句,谁知道正说着,苏葵就来了。   然而他不知道,来的人还不止苏葵一个。   蒋美琴同样到了。   她到火车站的时间就在苏葵后面一点。   没想到她一连扑空两次的人都在这里,蒋美琴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情绪,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建林出现在这里,没有惊到苏葵,却是把蒋美琴震惊到一连往后退了两步。   这会儿她正在候车大厅里,赶紧下意识地把脸上的围巾又拉高了一些,然后立刻找了个人多的座位坐下,把头埋得低低的。   现在她的心里砰砰直跳,就是她预想过以后再见到周建林会是什么样子,但也绝对不是今天!   周建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会儿她的思绪很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葵告诉她周建林重新娶的人叫苏梅,就是苏全福的女儿。   由于刚才下意识地离得太远,她甚至无法听见几人的对话,只能看见苏全福旁边的几人在跟苏葵说话。   *   看到又来一人送苏全福,还是他侄女,几位老乡都羡慕了起来。   之前他们有人是见过苏葵的,更从苏全福那里知道,人家不仅是在京城大学上学,还能当学生代表,跟他们一起走上广场的!   还有一个人盯着苏葵看了一会儿,忽然就认出了她:“你不是就是那个带领全班考上了大学的班长吗?还被教育部评为教育模范,上了报纸的那个!”   这件事在杨市可是大事,是他们整个市里的荣耀,当时很多人都是关注过的。   不过很多人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就是看了照片也忘了。但明显有人没忘,这会儿再把所有条件综合起来一听,那可不就想起来了吗!   大家都是杨市人,一说也全都知道了。   “你真的就是苏葵?”   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认出她,当然她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苏葵笑着点了点头。   再听苏葵一承认,几人都激动起来,甚至比见了周建林还激动。   苏全福听到他们夸奖苏葵,同样也很高兴。   周建林来他是没有一句话跟他说,听到大家夸他自己也没法跟着说。苏葵就不一样了,对于这个优秀的孩子,他夸起来就真诚多了,叮嘱的话也是必不可少的。   苏全福问起她今天忙什么去了,要是事情没忙完就赶紧回去,反正人也送了,不要为了他耽搁学习。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苏葵就说:“我已经加入了作协,今天就是作协里面开会。会议开完了我才过来的。”   “作协?”   苏葵跟他解释了是因为她写的文章的关系所以加入了这个组织。还说作协里几位老师就是当初跟她通信的几位老师,对她一直都很照顾。   苏全福不知道什么是作协,只一听到京城大学的教授都是这什么作协里的成员,就咽了咽口水:“小葵,你这是跟你老师在一起工作了?”   苏葵笑道:“并不是工作,只是同为协会成员而已,他们依旧是我的老师。”   然而苏全福已经被震到了,能来京城上大学就已经非常厉害了,她现在还能加入京大教授在的组织了?   现在他才有点明白,小葵写文章不止是能挣钱,还厉害到这个地步!   “小葵啊……”苏全福看着苏葵无比地激动,说回去一定要告诉秦晓兰这个好消息,让她好好高兴高兴。这么大的事情,还得跟全大队说一声,让大家也一起高兴!   苏葵都笑着答应了,本来告诉他就是让他跟家里人说一声,比起看信,他们更喜欢向人打听。   许是知道苏全福不怎么待见他,在苏葵来之后,周建林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   这会儿听见这个消息也是一怔。   “你已经加入了作协?”不比苏全福,周建林是清楚作协的分量的。   “是。”一如既往地简洁,没有别的情绪。   周建林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苏葵在创作小说,但却不知道才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取得了这样的成就。   “……恭喜。”   他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结果还不止他们两人被这个消息惊到,又有一个人说道:“你是叫苏葵?葵花的那个葵吗?”   见苏葵点头,那人激动起来:“那本《清河乡之变》是不是就是你写的?”   这部小说目前在国内的影响力非常大,不仅是因为官方报纸的推广,更是因为这部小说写的是解散公共食堂这件大事!   这件事可谓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小说配合政策一出,很多人都就着小说在讨论这个话题,他们当然也是知道的。   之前他们还没有想到那里去,直到刚才听见她是作家,而那本小说的作者不就叫苏葵吗?   “等等,苏全福同志,我之前听你说,你就是什么清河大队的大队长啊?”   清河乡,清河大队,难道真有这么巧?   显然这不是巧合,苏葵点头笑:“是,那部小说是我写的。”   苏全福也笑道:“小葵写的这部小说确实就是以我们清河大队试点解散公共食堂为原型。”   几人都怔住了,完全没想到,讨论了那么久的小说,作者和原型竟然就在他们身边!   这下他们看苏葵的眼神的都不一样了,之前还能当是个出息的晚辈,现在知道人家竟然能写出轰动全国的作品,还加入什么作家协会,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文化人了!   连称呼都成了“苏葵同志”。   “苏葵同志,我是真没有想到,轰动全国的大作家竟然就是咱们杨市的人!”   “我记得她不仅写了《清河乡之变》,《小草青青》也是她写的吧,这也是部大作品,我女儿特别喜欢!”   对苏全福则更是羡慕:“苏全福同志,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要不是不合时宜就得说一句他这名字起对了!   女婿这么厉害,没想到侄女还更加厉害!   他们甚至带着羡慕的语气问起他女儿,是不是也是哪个领域的厉害人物?   苏全福有一瞬间的怔愣。   是啊,小梅当初的成绩也算不错,要是考了大学,就是不比小葵优秀,现在也是个大学生了。   他甚至说不出口,说女儿是高三没读完直接放弃嫁人去了。这么离奇的事,恐怕说出来大家都不会相信。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那个让他女儿辍学,死活也要嫁的人身上。   周建林同样听见了这话,也感受到了苏全福复杂的目光,见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说道:“我爱人她在家里帮我照顾母亲和孩子,我很感激她。”   不提其他,对于苏梅他确实是有感激的。   几人也想起他是部队的,家属在家里为他们打点一切,付出很多。纷纷表示非常理解他们,并且表示了敬佩。   蒋美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往他们那边挪了几个位置,隐约能听见他们的对话。结果就刚好听见了周建林这话。   爱人?感激?   这些话他好像当初也对自己说过,这会儿重新在他口里说出来,却是换了一个对象。   蒋美琴看着他站在那里依旧挺拔坚毅的身影,有些微的怔住。   周建林是当兵的,感觉敏锐,发觉好像有人在看他,忽然一转头看过来,差点把正在出神的蒋美琴吓死。   她连忙把头转过去,并且装作只是随意看看,实则心脏跳得飞快,手指都有点抖,却不敢马上离开,就怕动作太大被发现。   自己当初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并且这样的事是任何一个男人都绝对无法容忍的。   并且她不仅是背叛了他,还抛弃了三个孩子!   如果被周建林看到自己,他会对自己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1 23:55:41~2022-04-12 23: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三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怎么了?”看他忽然四处看, 苏全福还是问了一句。   周建林顺着刚才的目光来源处看过去,只见那里坐着一排人,都是在那里候车的。有认识的在交谈, 有安静坐着的, 也有人在四处看。   只是其中有个女人很奇怪, 今天天气挺热,还戴着个大围巾, 脸都围住了半边, 把头偏向另一个方向, 不知道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   杨市的一人就笑道:“周同志,你是军.人, 有人看你是正常的。”   他说的也是,这里这么多人,出现一个穿着军装的很引人注目,从他一来就有人在看了。   周建林微微点了点头, 没说他感觉到的目光并不是之前那种一触即离的目光,而是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又看了那个奇怪的女人一眼,看不到脸, 只觉得身形熟悉,但无缘无故他也不可能走过去看,便收回了目光。   苏葵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同样看见了那个女人。   真是巧了, 脸没看见,但这条围巾她见过。   虽说上面也没有花纹, 却并不是目前大陆产的款式。最重要的是, 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   苏葵看了看那个假装在看别处实际上僵硬不动的人, 又看了看收回目光但微微皱眉的周建林。   有意思。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苏全福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说说发车时间要到了,他们得走了,让两人都回去。而周建林已经先一步帮他把行李提起:“爸,我来提吧。”   他的行为又博得杨市几人的一致夸赞。   苏全福只是叹了口气。   听到他们说要走了,蒋美琴这时候才敢把头转过来,谁知道却正好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吓得她心脏都骤停了一瞬。   苏葵!   周建林几人已经转头,看不见她,谁知道会有一个人转过头正好和她对上。   她认出自己了?   蒋美琴一瞬间产生了恐慌,下意识又把头偏开,她根本没露脸,怎么会被认出来?可她刚才……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回苏葵不仅是对她微微一笑,还看着旁边周建林的身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她真的知道!   蒋美琴彻底被吓到,也顾不上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拉上围巾赶紧站起来就走,脚步飞快,好像后面有人在追,倒让周围的人多看了她几眼。   而那边苏葵已经转过头去,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   她和周建林都是临时决定来的,蒋美琴怎么跟到这里来,又是来找谁很明显了。   除了苏葵,其余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两人跟着苏全福一直到站台上。   临别前,苏全福对着苏葵殷殷嘱咐:“小葵啊,你在京城就安心学习,你家里二叔会看着的,你的情况二叔也会跟你妈说的。”   “我知道的,二叔。”苏葵安静听着,又说道:“就是您这次来也没待几天,等下次来我再带您好好在京城逛逛。”   “不来了不来了,这辈子能来京城这么一回,我就是死了也值了。”苏全福感叹道。   同行几人也是感叹,谁说不是呢,他们能上京城不说,还能走过广场,远远地看见首长一面,确实是此生无憾了。   “有多少人还一辈子都没来过京城呢。”苏全福说,“要有机会,你就带你妈来京城看看,她也没来过,又经常惦记你,不知道你在京城过得咋样。”   苏葵笑道:“我妈是得来,您也是可以一起来的。”   “不不不,那可不行,你给二叔花的钱够多了。”苏全福赶紧道。   那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花费,这段时间苏葵为了安顿他花了多少钱了?他是绝对不可能再来了。   “苏葵同志是真孝顺。”   同行几人听到了都开始夸她,不过他们也更理解苏全福,这年头出一趟门不容易,何况是来首都!来了之后人生地不熟,住在招待所还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在京城没有家也没有亲戚的人,是不敢随意来的。   苏葵也想到了这一点,却只是思考了一瞬就笑道:“二叔,住在招待所是挺贵的,也不方便。这样吧,我买个房子,下次来就到我家去住,这样就方便了。”   两句话说完,把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说住招待所费钱又不方便,所以就买个房子?   这到底哪个更费钱?   而且为什么她说买房子好像是一拍脑袋就决定了,买房子这么随便吗?在京城买房子这么随便又这么容易吗?   苏葵看着他们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只笑了笑:“二叔,这可不是我突然决定的,这个想法我早就有了,不过现在刚好提出来。”   以前确实有买房的想法,不过一直没决定。苏全福说的也对,以后可以带秦晓兰来京城看看,她以后也会长期住在这里,买个房子总是要方便一些。   关键是,她手里有钱,可不“随便”就能决定了吗?   就是听了她的解释,几人同样是咽了咽口水,这就是文化人的实力吗?   直到火车来了,苏全福还被苏葵的豪言壮语给震得回不过神。   “小葵啊……”他张开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上车前也只说道,“罢了,二叔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知道你过得好,二叔也就能放心了。”   苏葵当然是点头应下。   至于来送他的另外一个人,苏全福看着周建林,最终也只是说让他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部队的事。   周建林始终都是态度良好,仿佛对他这个岳父真的很尊敬,倒是让苏全福心情复杂,又想起了这次出现在京城的那个女人。   他看着周建林想问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火车载着他们一行人结束了这次的京城之旅。   *   人走了,现在只剩下苏葵和同样因苏葵刚才的话而震动的周建林。   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得那么明显,只是眼神略微复杂。   她……可以在京城买房了。   自从当初相亲分开以后,以后每一次见到苏葵,都能听到她做成了什么轰动的大事,甚至不只是一件,还不止是一个领域。   看着苏葵准备转身往外走,全然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周建林竟然喊住了她:“苏葵同志。”   苏葵暂停脚步。   “——你说,你要在京城买房?”   “对。”苏葵不在意他是以什么语气说出的这句话,她的回答也不过是一个字。   周建林看着眼前这张带着淡然笑容又充满自信的脸,一时有些怔住。   她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不过短短几个月,在他没有发觉的时候,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因为家贫辍学而与他相亲的那个人了。   现在看着苏葵,他都快想不起来她以前的样子。   苏葵当然没有和他叙旧的想法,这个人对她来说也只是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甚至因为原身的关系,苏葵对他还有些微的不满,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说完该走就走。   周建林只听到这一个字便再也没有下文了,好像连以前那句“还有事吗”她都不说了。   周建林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苏葵的背影完全看不见。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回到候车大厅的时候,周建林下意识往刚才发现有人注视他的地方看去。   那个女人,不见了。   周建林掩下心中的一丝异样,摇了摇头正打算踏步离去,却听见那边有人说道:“你说刚才那人奇不奇怪,大热天的戴着个围巾把脸蒙那么高。”   “确实奇怪,一个人坐在那儿不知道等车还是送人的。不过她那条围巾挺好看的,我刚才还想问问她在哪儿买的,谁知道她就忽然跑了,就跟后面有人在追一样。”   “你想买?我跟你说,那种围巾我们大陆根本没有,你是买不到的。还是我之前在华侨大厦那边才看见有人戴过,估计是港城那边产的吧。”   周建林忽然怔住。   *   蒋美琴今天可谓是出门不利,先是出门一连扑空两场,赶到火车站是见到了她扑空了两次的人,却也碰上了她现在最害怕碰见的人——周建林!   即便是这会儿她已经回到了大厦,还是忍不住有些手脚发抖。   这种情绪一半是周建林带给她的,一半却是那个叫苏葵的带给她的。   想起今天她的表现,蒋美琴还是有些恐慌。苏葵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仅告诉了苏全福,难道还会一起告诉周建林吗?   会不会现在已经说了,周建林知道了会来找她吗?她该怎么办?   不过是苏葵的两个眼神,就勾起了她心里最隐秘的恐慌,她忽然后悔了,今天不该去的。但不去苏葵就不会说了吗?   苏葵!苏葵!   这还不止,她今天出门的消息当然瞒不过谭惟伦,一边恐慌还要一边应对谭惟伦的盘问。   “美琴。你这两天究竟是怎么回事?”谭惟伦坐在床边,看着蒋美琴微微有些皱眉。   明明他已经告诉过蒋美琴,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出门,她昨天也答应了,谁知道她今天竟然又出去了。   他问:“你今天去哪里了?”   “我……我只是随便出门看看……”   “美琴,你知道,我不喜欢有人欺骗我。”谭惟伦微微摇头,“告诉我实话。”   他并不蠢,同一个理由,还是这样敷衍的理由,他不会听不出来,前几次也就算了,他知道也没有说出来,今天他却应该问个明白了。   蒋美琴站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明明两者一站一坐,她却平白显得矮人一头。   谭惟伦见状,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语重心长:“美琴,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呢?”   夫妻,他们算个什么夫妻,不过是个妾而已。   蒋美琴一时生出一种委屈和不满来,明明是早就已经接受的事实,然而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即便谭惟伦真的给了她良好的物质生活,精神上那种“想要唯一”的需求也是无法满足的。   周建林能给她唯一,谭惟伦能给她物质需求,她甚至想,要是两者能结合就好了。   要么谭惟伦放弃别人只有她,要么周建林功成名就带她一起发达。   可目前看来,前者是绝对不可能的,后者或许还有那么一天……   她一时陷入在情绪里,甚至没有回答谭惟伦的话,谭惟伦是真的皱起眉头来了。   “美琴,你到底是怎么了,连我说话都没有听见?”   “听、听见了……”她在想什么呢,谭惟伦固然不会放弃其他人,甚至还打算为了别人不要她们,那周建林就会吗?   就是他将来功成名就,那与她也没有任何关系,跟着他发达的是那个叫苏梅的人。   “我问你去哪里了?”   看出来了,谭惟伦今天是一定要一个答案。   “我、我……”蒋美琴对上他的眼睛,忽然说,“我去找苏葵了。”   “苏葵?”蒋美琴注意到,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你去找她做什么?”   “有点事情……”   “什么事?”   蒋美琴轻轻开口:“惟伦,我找她,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美琴,我并不是着急,只是关心你做什么去了去了。”谭惟伦的表情几乎是无懈可击,谁知下一句还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找她做什么去了。”   蒋美琴看了他很久:“我不过是去找她叙旧罢了。”   谭惟伦问:“你什么时候和她有旧?”   蒋美琴咬了咬嘴唇:“她家和我是一个地方的。”   “你也是清河大队的人?”   听到谭惟伦脱口而出的话,蒋美琴一时怔住。   以前她是说过她家是哪里的,不过都已经离开了,谭惟伦也没有记住的必要。   现在一说她和苏葵家是一个地方,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果真是像他那天说的一样,他不仅打听了苏葵家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蒋美琴怀着复杂的心情点了点头。估计谭惟伦都已经忘了清河大队到底是她娘家还是原来的婆家。   他又问:“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也是后来才认出她来的。”蒋美琴有些出神,“她这些年的变化很大。”   简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不过就像苏葵说的那样,人都是会改变的,她不也变了吗?   谭惟伦心里微微一动,说道:“这么说,你对她以前很熟悉?她……”   “惟伦,你对她这么感兴趣做什么?”蒋美琴没有回答,反而说道:“如果只是关心我,应该不用连她以前的事情也要问吧。”   谭惟伦有半瞬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就不见了:“好吧,美琴,那你总该告诉我,你找她谈了什么吧。”   看到他等着自己答案的样子,蒋美琴忽然就说道:“没什么,我没有见到她,她今天不在。”   她不止出门一次,那之前呢?谭惟伦正要再问,蒋美琴却问道:“惟伦,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大陆?”   现在她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待了,今天的事情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要是真被人认出来她会怎么样?   关键是,苏葵这个人就是一个不安定的因子,就怕再待下去,不仅是周建林那里会出问题,连谭惟伦这里也要出问题了。   那天苏葵已经拒绝了去港城,只要他们走了,隔着两岸,谭惟伦还有什么办法?   “这件事不急。”谭惟伦说道,“我在大陆暂时还有一些事。”   “可我之前问过张先生他们,他们已经准备回去了。”蒋美琴问,“惟伦,你还什么事要留在这里?”   听到她竟然还去问了这件事,谭惟伦有些皱眉。   “美琴,我觉得你这段时间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谭惟伦摇着头,“以往你并不是这样的。”   自从到了大陆就变了,更准确地说,就是这几天,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再不像之前那样温顺可人。   “是吗?”她轻轻问。   是我变了?还是你?   她以前当然可以温顺,因为谭惟伦喜欢,她只要保持这样就能得到安稳富足的生活。   可那天他不是说可以不要她们吗?   她心里很明白,那是苏葵没有答应,要是真答应他了,管她们是温顺还是不温顺,谭惟伦不是都要抛弃她们吗?   这是关乎她未来的大事,她怎么能不关心,怎么能不急躁?怎么还可能做到像平常一样!   “美琴,我暂时还不会离开大陆,有些事你并不懂。”谭惟伦说完,却没有再解释什么,只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他又转身说道:“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吧。”   门关上的声音仿佛敲击在蒋美琴心头。   她想什么?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抛弃的命运吗?   无论是被周建林发现还是被谭惟伦抛弃,她所有害怕恐慌的根源是谁?   苏葵。   她猛然抓紧了床单。   *   幸好苏葵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否则一定会告诉她,其实所有根源都来自于她自己。   此刻,她正在宿舍微弱的灯光下,为教辅资料写一份前言,这还是郭部长告诉她的。   苏葵虽说提了自己想要买房的事,但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房子的选址她还没有考虑好。   也许该找作协几位老师请教一下,他们很多人在京城都买了房子。   这时候苏葵也只能待在宿舍里,好在京大的学风浓厚,这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娱乐方式,即便是到了晚上,大家都在挑灯夜战,倒没有打扰谁。   宿舍八个人坐在一张长桌上,安安静静的,除了翻书和写字的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看上去真的非常有学习的氛围。   其实宿舍其他人想说,她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们在宿舍当然也是好好学习,但根本不是现在这个堪比上考场的氛围。   只是宿舍出了苏葵这样一个异类,不仅刚开学就通过了免修,关键不上课还一天到晚都都在学习,比她们上课都认真!这谁能不被影响?   再加上她身上那种莫名的气场在,虽然都是学习,但只要苏葵一在场,氛围马上就会改变,不自觉就会向着她靠拢。甚至在她学习的时候都不敢跟她说一句话。   连宿舍里最不合群的乔海燕被苏葵几次震住后都不敢轻易开口,她们几人就更不说话了。   好不容易等到苏葵完成了任务,胡芳正想跟她说两句话,却有一道声音比她更快。   “我听说那天有一个港城的人来找你,是谁?”   显然,这话是对苏葵说的。   所有人都惊讶地盯着开口的人——李玉华。   刚才竟然是她在说话?   她们宿舍看起来是八个人,但实际上有三个人完全是独行者。   但苏葵虽然独行,大家知道是因为她太忙,并且由于她名气太大,班上乃至全校的同都差不多认识她,人缘很好。   乔海燕就是性格高傲不和她们说话,在班上还是有几个能交往的。   而李玉华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独行者,她不仅不和宿舍里的人说话,在系里,学校里也不和任何人交往,做什么事全都是自己一个人。除了课堂上,她一天说话不超过三句,陪伴她最多的就是她的书。   而她刚才竟然在问苏葵?   苏葵倒没什么惊讶,只是抬头问道:“你在问我吗?”   “对。”   显然,苏葵虽然没有在课堂,但学校里处处都有她的传说。   尤其是那天有什么港城的朋友来找她,很多人都看见了,好奇的人不少。   宿舍里其他人显然也很好奇,只是一直没敢开口问,谁知道会是一个完全想不到的人问了。   李玉华看了看正在盯着她们看的几人,甚至站起来,对苏葵道:“你跟我来。”   苏葵笑了笑,还真的走过去了。   这么神秘?宿舍几人面面相觑,却也没有跟上去。   “那个人是不是叫谭惟伦?”到了阳台上,没等苏葵开口,李玉华就皱眉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李玉华同学,感谢你的关心,我确实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当然也不准备和他离得近。不过——”苏葵笑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一个阿江小知识:阅读文章时,长按右下角“目录”两个字,可以直接跳转文章详情页。   或许有人不知道……吧?感谢在2022-04-12 23:57:21~2022-04-13 23:5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艺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我自然有知道的方式。”李玉华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 “总之,你离他远一点就好。”   她说完转身,却听苏葵忽然开口道:“是从你父亲那里知道的?”   “不是。”她回答得飞快。   “可我还没有说你父亲是谁。”   李玉华沉默。背对着苏葵看不清情绪。   苏葵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反而问道:“我看你好像不喜欢读语言?你喜欢读文学?”   苏葵注意到, 她虽然天天抱着书看, 但看的都是文学类的书籍,学语言仿佛是在完成任务一样。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是又怎么样?”   “为什么不考虑读文学呢?”   李玉华转过头来:“你已经被中文系保送了, 不也放弃来学语言了, 我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这两样都是我喜欢的。”苏葵淡然道, “而出于对未来职业规划的考虑,我选了语言。”   “你呢,也同样喜欢吗?还是——”苏葵顿了顿, “只是为了一时之气放弃了最喜欢的东西?”   李玉华忽然看向苏葵:“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告诉你这些的,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来管。”   说完她转身就走。   苏葵的声音在她身后轻轻响起:“既然是自己的事情,那为什么要因为别人改变自己的志向呢?”   李玉华猛然怔住, 却也没有回头,然后一言不发地往里走。   苏葵只是摇了摇头。其实没有人告诉她什么,不过是一些合理的推测以及有感而发罢了。   *   昨天晚上的事情并没有给苏葵造成什么影响, 反而是李玉华变得更加沉默,甚至有些出神,大家也没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葵今天的任务是将已经全面完工的教辅资料交给教育局的同志, 没想到刚到教育局门口, 就遇见了学校的两位老师。   英语系的系主任郑云虹,是苏葵的直属老师。法语专业的秦教授, 是李先河的好友, 之前就给了苏葵不少书, 同样他也是埃德蒙的好友,前不久才相处过。   显然这两人也是刚刚到。   苏葵主动向他们打招呼:“郑主任,秦教授。”   两人看见苏葵也有些惊讶。   郑云虹问:“苏葵同学,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郑云虹和秦教授对苏葵这个同学的印象也非常深,应该说他们外语系乃至全校几乎没有不认识苏葵这个人的。   苏葵解释道:“之前我说要整理了一份高考教辅资料交给教育局的同志,昨天才刚刚整理完,我就拿过来了。”   秦教授笑了笑:“差点忘了,你还有个教育模范的名头。”   郑云虹问道:“教辅资料,是辅助教材学习的资料?”   苏葵简单解释了一下,顺便把资料递给两人。   “这就是你这段时间都在忙的东西?”不仅是学生们,老师们也知道她一天到晚都在图书馆整理什么资料。   郑云虹眼光精准,很清楚这份资料的价值,边看边点头:“有这样一份资料也好,两者结合,这高中学习也没那么困难了,就是这大学……”   秦教授看了思考道:“其实这里面的一些学习方法,未尝不能运用到我们的教材里。”   苏葵一听就明摆了:“两位老师,您们来教育局是来商议编写大学教材的事情吗?”   两人对视一眼,郑云虹笑道:“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们确实已经准备组织在编写了,具体事项还要向领导报备。”   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现在大学外语系根本就没有专门的教材,上课全是一张张油印的讲义,很是不方便。他们就是代表外语系来跟领导商议这件事的。   秦教授笑道:“苏葵同学,既然来得巧,那我们就一起进去吧,也让你这个教育模范给我们参谋参谋。”   郑云虹也笑道:“也是,那我们要先陪苏葵同学把资料交了,待会儿才好让她给我们出出主意。”   苏葵知道他们是想陪着自己,笑着领了两人的好意。   *   这次苏葵见到的还是上次那两个来采访过她的干事,听说她来交什么教辅资料,两人都有些惊讶。   “苏葵同学,你——真的写了?”   这件事说久也不久,两人依旧对苏葵印象深刻。上次苏葵给他们写了一份高考经验总结和分析报告,他们将那份分析报告登在了报纸上还引起了一阵轰动。   她也曾说过,要把自己的学习方法整理成册,让全国的同学都一起跟着进步。   两人以为这学习方法和之前的分析报告没什么不同,可苏葵一直没有来,还以为她是因为学业繁忙所以耽误了,本也是自愿的不可能催她,谁知道她今天忽然就上门了。   接过眼前这厚厚的几本资料,两人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这哪里是什么经验分析报告,这分明就是一本一本的书啊!   一位干事问:“苏葵同志,这都是你一个人写的?”   “是的。我从上次你们走后就开始整理这份资料,一直到昨天才把所有程序完成,所以今天才过来。”   郑云虹也说:“这孩子为这份资料是费尽了苦心,从开学到现在,白天到晚上一直都在忙,一写完就赶紧拿过来了。”   两位干事一瞬间觉得这份资料有些烫手,甚至产生了一种羞愧感苏葵同志不是学业繁忙忘了这件事,而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一直在拼命努力。   这么厚的书她这么短时间就完成了,为了让学生们早日用上这份资料,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精力?   两人看了看这份资料,知识之广泛,内容之详实,方法之精妙,并不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资料。   这并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了,连忙让他们稍等,将资料交给了正在办公室的副部长卫保华。   这件事两人当初是像教育部领导报备过的,何况苏葵这个教育模范还是他们当初颁下去的,这会儿卫保华听了他们的话,很快就想起来了。   于是,郑云虹和秦教授还没等苏葵交完资料,就提前见到了待会儿要见的人。   卫保华显然都是认识他们的,请几人一同到办公室去。   卫保华年纪比较大了,脸上却时常带着和善的笑容,进了办公室跟苏葵亲切握手道:“苏葵同志,你的资料我大概看了,非常感谢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一份有用的资料。”   尤其是对他们研究和推行“贺县模式”非常有作用。   贺县高中的高考是教育史上一次非常成功的典范,一出现就震动了全国,他们一直都在研究这种模式,希望能够复制这种成功。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当初带领这个高三班级全员考上大学的班长,甚至这个班长本人也是一个成功的典范。   苏葵也的确不负他们所托,不仅将所有的经验全部分享,甚至为了他们更好地推行这种模式,主动提出要把自己的学习方法整理出来让大家一起学习,而现在她也的确做到了。   拿起手中沉甸甸的资料,又听了那两位干事说的话,卫保华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此刻又听苏葵说:“卫部长,大家信任我,认可我,给了我教育模范的称号,为同学们服务,为教育服务就是我应该做的,您千万不用道谢。”   卫保华更是欣慰:“好!苏葵同志,这个教育模范的称号你是当之无愧啊。”   苏葵笑了笑:“卫部长,能让同学早日用上这份资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苏葵同志,你对同学们的心意我都明白。”他欣慰地对苏葵道,“这份资料意义重大,我们部里会尽快开会研讨,争取早日将它推行全国,让所有同学都能得到进步!”   郑云虹和秦教授也欣慰地看着她。   卫保华还亲切地告诉她,等到他们将书安排发行,到时候会一起给她算酬劳。   因为苏葵这几本书有些不太好定位,它不是任何著作,却也不是教材,而是辅助教材学习的资料。   不过考虑到这本书算是作为教材发行,他们也会按照公费出版教材的价格给苏葵算酬劳。   他都已经想好了,谁知却听苏葵说:“卫部长,这酬劳我不要。”   “不要酬劳?”他一时不解,说道,“苏葵同志,书是你编写的,这钱是你应该得的。我们也只是按照规章办事,怎么可能让你免费写?”   就是学校的老师编写教材,也没有不给钱的。作家写文章也要按照千字给稿费,这都是著作法规定的。   “不,卫部长,我的意思是,这笔酬劳到时不必给我,请您替我将它捐给京大,作为同学们的奖学金发放吧。”   “奖学金?”   苏葵解释道:“就是给成绩成绩优异的同学发放奖励,既能给同学鼓励同学们好好学习,也能使同学们形成一种良好的竞争氛围。”   京大已经有了助学金项目,用奖学金的方式是最好的。   她又解释了一下奖学金可以使用分级的方式扩大范围,京大的学生成绩都不差,只要肯努力,都能够上最基础的那一等奖学金。即便不行,还可以设置进步奖来促进学习,保证同学们努力就一定有奔头。   几人一时怔住。   好半晌,卫保华说:“奖学金的确是激励大家学习的好办法。可苏葵同志,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无论多少,我都没有打算要。”苏葵笑道,“事实上,从我开始编写这份教辅资料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要什么酬劳,只是想着要把这份经验传递下去。”   苏葵并不是忽然产生的这个想法,正如她所说,她从来没想过用这份教辅资料获利,即便是她付出了很大心血,也是因为她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卫保华忽然有些怔住:“苏葵同志……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卫部长,如今我们的祖国正在高速建设中,正需要无数的栋梁之才。我只想为他们做些什么。”苏葵说道,“事实上,我在我的高中就设立了一个希望基金,资助那些家境贫困的同学,如今到了大学,我也想传递这样一份希望。”   如今大部分同学都是家庭都是不富裕甚至是贫穷的,即便是有了补助都舍不得花,想着给家里寄回去。   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们身上打了补丁来回换的衣服,背在身上磨得发白,快要断掉的挎包带子。   苏葵设立奖学金,也只是想给他们多创造一份资源。   “我的老师曾经告诉我,达则兼济天下,我虽然远远达不到这个境界,但也希望能在能力范围内尽一份力量。”   “我在京大上学,京大的老师同学们都给了我很大帮助,我不过是想要回报一二。”苏葵说,“钱可能不是很多,只是希望传达出这样一份信念,能在大家心里留下奉献的种子。”   听完苏葵的话,几人久久无声。   卫保华紧紧地握着苏葵的手:“苏葵同志……”   面对这样一个无私奉献的孩子,他竟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郑云虹也不由开口:“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   她一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谁知道这孩子会给他们这样大的震动。   他们两人也知道她付出了多么大的心血,现在竟然能将这份心血全部捐出去,这实在是,实在是……   秦教授说出了她想说的话:“苏葵同志,你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实在是让我们这些大人都觉得羞愧啊!”   枉他们多活了这么多年,今天却在一个孩子身上受到了这种震撼。   苏葵笑道:“老师,难道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所有同胞都在为国家的建设而努力奉献,我也不过是贡献了一份微小的力量罢了。”   不说别人,就说在场几人,哪一个人不是鞠躬尽瘁?   她又郑云虹说道:“老师,这件事情我早就已经考虑好了,至于钱的问题您不必担心,我目前已经加入了作协,身上也还略有些稿费,倒不至于是逞能,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郑云虹刚刚才被她震动,现在又听到她加入了作协的消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惊讶哪一个。   即便是苏葵已经表达了她的意思,卫保华还是决定和她再确认一遍:“苏葵同志,你的这份教辅资料意义重大,数量众多,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并且后续应该还会一直运用,多次加印,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真的确定要将它全部捐给京大吗?”   “是的,我确定。”苏葵正色点头,“无论后续产生多少收益,都请一并捐给京大。”   “好,好,好。”卫保华握着苏葵的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感叹道,“苏葵同志,好同志!你这份心意我们完全领会到了。我们会按照你的意思将这笔钱全部捐给京大的。当然你的功劳我们也不会忘记,这件事我们会一并刊登在报纸上,让所有人都向你这个教育模范学习!”   苏葵连忙道:“部长,刊登报纸就不用了,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值得这么大阵仗。”   “不,苏葵同志。”卫保华和蔼道,“我们评出模范,传播他们的事迹,不仅是对各行各业同志们的鼓励,更是想要传递一种积极的精神,希望大家都能领会到并且学习这种精神,所以登报是一定要有的,你不必有负担。”   郑云虹这时问道:“苏葵同学,你说你之前在高中就设立了一个希望基金?”   见苏葵点头,她欣慰笑道:“那好,我会告诉郑云和校长,请他以你的名义将这笔钱同样设立为希望基金,让所有同学们都记住你这种奉献精神。”   秦教授听了也笑道:“正该如此。”   相信郑云和知道了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然而苏葵却道:“老师,您的好意我了解,希望基金可以成立,也可以让同学们知道我做了什么,但实在不必以我的名义创立。”   她继续道:“希望基金不是一时的,我相信也不止我一个人为它捐款,以后等同学们工作了有能力了,他们也会继续将这份希望传递。它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属于大家的。”   听了苏葵一番话,郑云虹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神更加慈爱地看着她:“好好,苏葵同学,老师明白你的意思了。”   另外两人同样颇为慈爱地看着这个名为小辈,实际上却做出了惊天动地大事的人身上。   几人一时沉浸在对这件事的震撼中,几乎差点忘了他们来还有另外一件正事。   还是苏葵笑着提醒道:“两位老师,再说我的事情,就要忘记你们的正事了。”   郑云虹和秦教授两人都是一笑,可不是差点忘记吗。   卫保华也是知道他们来做什么的,实际上,他们之间就已经向教育部提交了建议,这次来是提交他们对教材编写的计划。   “卫部长,之前的情况我们已经说明了,目前高校课堂没有教材,学生无法进行系统的学习,不仅是给教育任务增加负担,同样也不利于同学们的学习。”   秦教授也应和道:“的确,现在同学们的学习全部有赖于老师的教育方法,但即便是老师教学水平高,但光是靠讲义是行不通的。”   显然他们已经准备很久了,他们从教多年,很清楚如今的学生正迫切需要适合的教材。   卫保华翻看了他们的资料,问道:“也就是说,目前你们打算编写着重编写精读翻译和写作课程的教材?”   这正是目前所必须的。   事实上,外语系的教材在形式上可以说是互通的,必修课都是精读,翻译,写作几项,选修课则多为外国的文学作品的欣赏。   而事实上,因为缺少教材,他们就是在精读翻译写作上,也经常使用外国的教学片段,当然因为时代特色,也包括如今报纸上的一些信息,将它们拿出来进行翻译写作。   “是的,我们是想将一些课程固定下来。”郑云虹解释道,“尤其是一些基本的语音语法常识,这些都是基础,在教材上固定下来有利于同学们学习记忆。”   卫保华点了点头,说道:“两位同志,上次你们的意见我们已经收到了,并且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对于教材编写大家都是支持的。”   两人听了都很高兴。   郑云虹道:“目前的教材编写计划只是我们的初步构想,后续还需要很多改进地方,我们是希望领导看了,能给我们一些指示。”   这份教材初步编写计划当然不是他们两人完成的,而是系里的几位教授共同编写的。只不过教材断档有些时间,他们再次编写的教材也需要多次调整,适应现在学生学习的需要。   卫保华当然也知道他们的意思,拿着资料道:“各位同志都是任教多年的教师,经验丰富,我们对大家的能力都是非常信任的。只是郑同志说得对,教材编写并不是一件小事,我们确实还要进行多次商讨,广泛采纳意见。”   他又说道:“当然,要是底下的同志们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以报上来,集思广益嘛。”   以往的教材编写确实是这个程序,何况这还是大学教材,至关重要。并不是写出来就算了,还要经过多次商讨修改,广泛采纳各方面的意见才能最终定稿。   秦教授笑道:“卫部长,我们两人的建议都已经在上面,暂时是没有什么好建议了,不过这里不是正好有一位小同志能发表意见吗?”   “苏葵同志,刚才我们可是请你来参谋参谋的,这会儿是不是应该给我们提一提建议?”   郑云虹也点头笑道:“是有这件事。”   两人显然都没有忘记。   卫保华听了也笑了:“也是,教材毕竟是为学生编写的,是该听听学生的建议。”   他将资料递给苏葵,和善道:“苏葵同志,你也来看看,看完了你这个教育模范也来给我们的教育提提意见。”   苏葵接过这份资料,笑道:“好吧,既然领导老师都让我说一说,那我确实有一些小小的建议。”   作者有话说:   苏葵:我每天不是在提建议,就是在提建议的路上.jpg 第62章   “郑老师, 您是教翻译课的,秦教授是教精读课的,但上课却不只教这些, 还会教语言知识, 同时也要鉴赏文学作品, 对吗?”   苏葵先是说到了现状,见两人点头, 便提道:“或许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将语言和文学分成不同的课程呢?”   目前, 大学外语系的语言课还没有独立出来, 和文学不分家。可以说,很多课程都是又学语言又学文学,没有特别明确的划分。   郑云虹问:“你是说把语言课分出来教授语言知识, 鉴赏作品则放到文学课上?”   苏葵点头:“这样可以让课程分工明确一些,每个课程都有自己的重点,学生也能更有针对性地学习。”   “并且学习语言听说读写都是必不可少的,目前这些也是在课堂上统一学习的。我建议, 应该将听力课和口语课独立出来,尤其更要注重口语的训练,让同学们能够学以致用。”   几人也没想到她提出的建议竟然不是针对教材, 而是直接针对课程改革,一时陷入了思。   卫保华却是点点头:“苏葵同志,你继续说。”   “卫部长, 这就是我所有的想法了。”   现在并没有多媒体教学, 视听说课程等无法开启。但只要将语言和文学分开,将听力和口语单独训练起来, 凭借现在老师们的教学水平, 已经能给学生不错的学习环境了。   苏葵笑了笑:“其实我说的这些,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学习语言应当达到文学,语言学和基础语言三者的统一。”   “语言、文学和基础语言的结合?”卫保华品味着这句话,“听着有些道理。”   “两位同志,你们怎么看?”   “这话确实不错。”秦教授先点了点头,“其实苏葵同志刚才提到的将听说读写分开,我在国外的一些高校也见过,他们确实有开设专门的课程来训练学生们的听说能力。”   郑云虹想了想,也说:“学习语言‘说’是非常重要的,当初给我们上学的外国老师就非常重视我们口语练习。”   所以她也非常重视学生的口语能力,之前在课堂上也是鼓励同学们开口,只不过收效甚微。   郑云虹当然有心训练,但毕竟是翻译课,他们还要学习翻译,倒没有专门的时间能来多练习一下听力和口语。   “至于将语言课独立出来,倒也是同样的道理,就是……”   秦教授接下郑云虹的话:“就是改动确实有些大,我们恐怕还要再重新商议。”   显然两人都是赞同这个意见的,只是这个课程改革不是小事,不仅他们还要重新商议,领导这边也要收集更多人的意见。   听了两人的话,卫保华点了点头,对苏葵道:“苏葵同志,你的建议我们收到了,对我们确实非常有启发。”   他站起身来:“这样,你回去正式写一份建议报告,到时候让郑同志一并汇总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到时候会再好好讨论。”   苏葵当然是点头应下。   虽说多出一件事,但今天的事情还是圆满解决。   走之前,卫保华还亲切地和苏葵握手告别:“苏葵同志,感谢你今天的作为,也欢迎你再再给我们多多提建议啊。”   他又对两人笑道:“当然,大家要是再想到什么好主意,也可以一起写上去,我们正需要广大同志们的意见。”   郑云虹和秦教授两人都笑着点头。   秦教授还笑道:“看样子,今天和苏葵同学一起来是来对了。”   不仅知道了这孩子有多大的奉献精神,还给他们提出了这样有用的建议,今天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   *   然而还不止如此,回到学校,郑云虹还没来得及将今天的事情告诉郑云和,就发现苏葵已经在学校里又一次扬名了。   并且是震动全校的扬名。   原因非常简单,自从苏葵写的《清河乡之变》被宣传部的同志作为宣传口发行后,引来了全国的关注,当然也引来的一些反对者的批评。   当时作协的成员还在报纸上跟人隔空论争,然而那边一直没有放弃,一连发了几篇文章都是在批评这篇小说,一直持续到庆典之前。还曾经被张瑞山看到,也用上面的观点和苏葵在交流会上论争。   苏葵当时听了王国梁的话,说她作为作者也可以下场写文章驳斥他们的观点,但苏葵后来忙于庆典也忙于整理教辅资料一直没有时间。   正当她已经忙完这些准备下场时,没想到已经有人比她更快。   今日清晨,《北方日报》的《文学周刊》版面上发表了一篇文章。   ——关于近日来对《清河乡之变》批评声音的一些驳斥   上面列举出了目前《文学作品报》的几篇文章对《清河乡之变》的反对观点,然后对他们提出的每一条观点进行驳斥。   最关键的是,这篇文章并不是一个人写的,而是以华夏作家协会和几位新马港台作家的名义共同发表的。   而且竟然是采用类似于问答体的方式,每一条反对观点下面,都有不止一位作家从不同的角度进行驳斥。   甚至针对那条“作品毫无价值”观点,他们将苏葵当初在文学交流会说过的论点也一并以她的名义列举出来。   可以说,除了驳斥他们,又把张瑞山拉出来一起嘲讽了一遍。   最后,他们再次列举了这篇文章取得的成就。甚至说明,凭借苏葵同志文学上的造诣和目前取得的成就,她已经被批准加入了华国作家协会,正式成为作协的成员。   她的能力是得到所有人一致认可的,关于某些文章里对于对苏葵同志文章水平的批评质疑是并不合理的。   这篇文章以两岸作家的名义联合发表的文章一出,瞬间就在文学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不仅惊讶于竟然能看到两岸作家联合发文为一篇文章解释,更为她已经加入作协这件事而震惊。   作协是什么地方?是国家官方机构,里面的成员都是全国知名作家,是在文学领域有些重大贡献的人。更不用说要想加入其中,还要得到理事会和书记处所有成员一致同意。   可以说,加入了作协,就代表在文学上的地位得到了官方的承认。   一个普通作者,哪怕名气再大,没有官方的身份,她也只是个普通作者,或许大家还会因为她的年龄和写作的阅历而有所看轻。   但现在她竟然加入了作协,得到了官方机构的盖章,这就正如文章中所说,她在文学上的水平是毋庸置疑的。   那些之前在报纸上的批评的人,倘若知道这篇文章是作协成员写的,他们也不会随便将文章批得一文不值。   所有看到消息的人都在感叹,这个叫做苏葵的作者已经真正迈入作家这个行列,而她恐怕是作协里年纪最小的成员了。   按理说,这件事只会在文学界引起震动,除了中文系的同学,很多同学也不知道苏葵就是《清河乡之变》的作者。   但是苏葵加入作协以后,郑云和就从陆子光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这对于学校学生来说是莫大的荣誉也是莫大的成就。   几乎是和报纸文章同时,苏葵的名字出现在了学校的荣誉栏上面。   这上面本来都是学校在各个领域的知名校友,苏葵是第一个以在校学生甚至是刚刚进大学的学生的身份,登上了这个荣誉栏。   一瞬间就在这个显眼的位置吸引了全校学生的注意。   上面不仅有她的照片,还介绍了她的身份,——华国作家协会成员,著有长篇小说《小草青青》《清河乡之变》。   所有看到荣誉栏的同学们全都震惊了。   苏葵当时作为新生代表又被表彰,很多人还是听说过她的,尤其是外语系的同学。苏葵刚一进学校申请了免修,这件事不仅震动了英语系的同学,其余外语系的同学同样被她惊到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慕名去图书馆看过她。   但他们不知道这人不仅是外语厉害,她竟然她还会写文章?甚至这上面说什么,她竟然已经是作协的成员的了!关键是,这上面写的两部长篇小说他们知道啊!不仅知道,而且还看过!   苏葵的两部小说都在大范围内引起过关注,甚至这次的这篇还正在推广,在全国地区都引起广泛讨论,报纸上也充满了争论。   谁也不知道,他们喜欢的小说的作者竟然就在他们学校里,就在他们身边,还是他们的同学!一个大一新生!   第一次看到这个消息的同学们都是恍恍惚惚。   都是一起在大学学习的,他们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成就成为荣誉校友,可人家还在学校就已经登上了荣誉栏。他们读的真的事同一个大学吗?   可就是早就知道苏葵是这两篇小说作者的中文系的同学也是恍恍惚惚,他们是知道苏葵写了小说,可不知道她竟然加入了作协!   不同于其他同学,中文系的同学最清楚这个消息的分量。那可是华国作家协会!没有一个作家不想要进入这个协会,让自己得到官方的承认。更何况他们中文系本来就有很多同学一心奔着当作家去的。   可就是以后一心写作,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水平。而现在,一个刚刚进入大学,学的还不是中文系的人竟然已经达成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成就!   他们心里此刻也和其他人产生了同一个想法,我和她读的是一个大学吗?   同样因为这个消息,大家也关注到了《文学周刊》上发表的那篇文章,看到上面对苏葵作品长篇大论的解读,看到上面一串串他们熟悉的名字——   看到的人再次受到了震撼,两岸作家联合发文,这种成就是他们可以看到的吗?   *   苏葵彻底震惊了所有京大的学生,无论是以前认识她的还是不认识她的,这次全部都记住了她。   可大家都知道,苏葵却不知道。   这就导致,苏葵几人刚刚一回到学校,所有看见她的人都带着一种敬畏却又说不出话的复杂表情。   郑云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跟郑云和汇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   她是在苏葵那里听过一嘴说她已经加入了作协,却因为后面的事情没有深究,谁知道这孩子竟然因为这件事在学校搞出这么大新闻。   这孩子……   看着面前一脸欣慰说起这件事的郑云和,郑云虹笑了笑:“我这里还有一个大新闻,也是关于苏葵同学的,保证比这次还要让人震惊。”   “还有比她以学生身份加入作协还要大的成就?”   想到今天的事,郑云虹郑重点头:“是,这份成就绝不比她加入作协小。”   在郑云和不解的目光中,郑云虹告诉了他苏葵在教育局说的话。   她要将此次教辅资料所得的所有钱全部捐给京大希望基金,作为学生的奖学金发放。   郑云和的确是被惊住了:“这孩子真这么说?”   “是啊。”明明是个孩子,却能做出这样惊人的事,郑云虹甚至还能回忆起她说这话时脸上坚定又淡然的表情。她叹道:“苏葵同学是一心为了同学们着想,这份精神实在是可贵。”   显然郑云和也是一样的想法,听了郑云虹说的,他沉默很久,也是叹道:“这孩子,总是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   偏偏这些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一个孩子竟然做到了,真是,真是……   真是没法让人不喜欢这样的孩子。他的心里产生了和郑云虹一样的想法,这件事必须要让所有同学们都知道,这个希望基金也一定会按照她的意愿一直传递下去。   *   郑云虹是在郑云和那里知道消息的,而苏葵却是在胡芳那里才知道这个消息。   学校里好多人都在看她,然而却因为事情太大太震惊,竟然没人上来直接问她。   直到在图书馆外面遇见了宿舍几人。   “大家都在这里?”   她们当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时间的震动不比其他人小,看着苏葵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复杂。   其中以李玉华的眼神最为复杂,她不和其他人站在一处,目光却一直放在苏葵身上,仿佛有什么话想说,但始终都没有动一下。   还是胡芳忍不住好奇,又想起苏葵平时对她很和善,此刻还和她们打招呼,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问她:“苏葵,那个《小草青青》和《清河乡之变》真的是你写的吗?你、你还加入了作协?”   听到她问了,好多正要进去的人都停下来了,就等她回答。   原来是这件事。   苏葵笑道:“的确是我写的,我也是刚刚才加入作协,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她承认了!这件事是真的!   就是有了学校盖章,他们好多人还都是不敢相信的,这会儿听到本人承认才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她真的就是那两本小说的作者!   “苏葵你真是太厉害了!”胡芳也激动得很,告诉她学校已经将她登上了荣誉栏,所以大家全部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苏葵来的时候并没有经过那里,现在才明白过来,她对胡芳道,“谢谢你告诉我。”   胡芳连连摆手:“不,不谢,我、我以前没钱定报纸,也没钱买书,所以没看过你写的小说,我回去一定马上看!”   苏葵笑道:“不如我直接送你一本?”   “不行不行,我必须自己买!”   见到胡芳开口,苏葵也这么好说话,大家也敢开口了。   “苏葵,你是什么时候写的那两部小说啊?”   “是在我高三的时候写的。”   “苏葵,你是说你才刚刚加入作协?”   “是的,就在前两天。”   “苏葵,加入作协要什么条件啊,我以后也想加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你是怎么认识港城那些作家的啊,我看见他们都在报纸上夸你的文章,你简直太厉害了!”   “苏葵苏葵,我特别喜欢你写的小说,尤其是以前那本《小草青青》!但没想到作者竟然就在我身边!”   “我也很喜欢你的小说,我喜欢《清河乡之变》,你里面写的事情是真的吗?清河乡是哪里啊?”   ……   越来越多的人问她问题,甚至图书馆里都有同学慕名跑出来看。   同学们虽然好奇,但都很有礼貌,也没有围着她,只是站在一边问,苏葵都好脾气地回答了。   同学们跑出来,事情甚至惊动了图书馆的冯馆长。   一看见苏葵他就笑了:“我说是谁让同学们不看书来看人了,原来是我们华国作家协会的成员,苏葵同志啊!”   他在京大图书馆担任馆长也有几年了,记性特别好,但凡是来过的同学他没有不记得的。   其中记忆最深的当然就是苏葵这个同学了,其他人都是没课的时候来,只有她完全没课,一天到晚都在。苏葵经常是陪着他开门闭馆,一段时间下来两人非常熟了。   冯馆长一身儒雅气息,但为人幽默风趣,最是爱开玩笑,这会儿看见苏葵就开始打趣她了。   苏葵都已经习惯了,只是一笑:“冯先生,您又在开玩笑了。”   “苏葵同学,这可不是玩笑,我分明是实话实说。”他笑着说道,“这会儿大家可都认识你了,以后作协最小的成员可就要在咱们学校了。”   看了看外面站着的同学,他又笑道:“同学们,苏葵同志是作协成员,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她在这儿是跑不了的。但你们的书再不看,知识可就要跑了。”   大家都羞愧地低下了头,赶紧回图书馆去。   不过走之前他们还跟苏葵加油打气,鼓励她以后努力写作,他们都会支持她的!   还有几人悄悄问能不能和她握个手,苏葵笑了笑,跟她们几人握了握手,把几个同学激动得面红耳赤,还问她什么时候写下一部,她们会一直支持的。   真是一群可爱的同学们。   苏葵站在那里微笑,然而所有人都进去了,却还有一个人站在原地。   李玉华看了苏葵很久,苏葵回望过去:“李玉华同学,你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问题刚才大家都问了,苏葵也回答了,她还能问什么?   她转身慢慢往里面走,就在苏葵以为就这样的时候,她忽然又停下来,转身开口道:“你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能得到这样的成就吗?”   她以为苏葵会承认,谁知却听她说道:“喜欢不一定能有成就,但不喜欢的的话,大概最后只有痛苦吧。”   她怔住很久。   *   体谅各位同学的心情,苏葵没有再进入图书馆,而是去了京大文学研究所那里找陆子光。   她从同学们那里还知道今天在报纸上发的那篇文章,她想问一问这件事。   陆子光确实在那里,一看见苏葵就笑道:“苏葵同学,你是为这篇文章来的吧?”   一边说,他一边将报纸递给苏葵。   “您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作协成员的事情来的?”   陆子光笑了笑:“作协成员对你来说只是水到渠成,但这篇文章对你应该是是意义深重。”   苏葵也点头道:“看来这篇文章真的不同凡响?”   然而真正看完这篇文章,苏葵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惊讶了,也为什么说意义深重了。别说是别人,就是她自己也没有见过两岸作家联合发文,只为了她的一篇文章论争。   “这是几位先生的意思吗?”   陆子光点头感叹道:“这几位先生是用心良苦啊。”   陆子光告诉她,那天几位作家回去之后,就找到了他们,了解了苏葵的文章引起争端的始末,并且一致认为应该为这篇文章辩驳。   于是他们回去以后连夜写了一篇文章,经过几人的商讨,最终定下以这样类似问答的形式将所有人的观点呈现。既驳斥了那些不实的观点,也表明他们所有人的态度。   很明显,他们成功了,这篇文章成功地让苏葵不仅是以作协成员的身份得到官方承认,更是代表大陆新马港城的作家群体一同为这篇文章,为这个作家盖上了“高水平”的章。   也难怪陆子光说它意义重大了。   苏葵拿着这份轻飘飘的报纸,却觉得有些沉重,她也感叹道:“大家对我这样好,倒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   陆子光笑道:“苏葵同志,你回报我们已经够多了,你为我们提出那么多有用的建议,大家都是感谢你的。”   “陆老师,这不一样,我既然是作协成员,那些话就是我应该说的,怎么能说回报?”   陆子光却笑道:“苏葵同志,你的文章也是为了宣传,有宣传部同志的托付,作为作协的成员,为它发声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又笑道:“怎么样,苏葵同志,我这可是跟你学的说话方式。”   苏葵笑了起来:“好吧,陆老师,您赢了。”   话虽这样说,不过她心里却没有放下这件事,想着自己还能为他们提出一些好建议。   这时却听陆子光问起道:“对了,我听说那天有一个港城的朋友来找你,是谭惟伦吗?”   “您也知道?”   陆子光却笑道:“这可不是我要问的。”   作者有话说:   我,明天日万!感谢在2022-04-14 23:58:32~2022-04-15 23:5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9年追星女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那是谁要问?”   “是我的家里人。”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笑着看苏葵。   苏葵笑了笑:“看来是陆同志在关心我了?”   赵芝兰目前不在京城, 陆子光的家里人又是认识她,也只有一个人了。   她问道:“陆同志最近的工作不忙吗,怎么有空关心我的事情?”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陆子光一笑道, “他这两天就会来京大, 不如你自己去问他?”   苏葵点头笑道:“好吧, 说起来我是没有好好去物理系那边看过。”   即便是陆成明偶尔会来京大这边,也说过有事可以找她, 但苏葵实在是没什么事需要找人, 也没有时间到处走走。   陆子光对她道:“其实这件事我也是听学生们提起, 这才知道是他。不过他来找你应该不是为了什么好事吧?”   显然,陆子光也了解了这个人。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苏葵带着一丝嘲讽的笑,“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港城。”   苏葵没有把他那些恶心人的话说出来, 说到这里就够了。   陆子光一听就明白了,脸色沉了下来:“这个谭惟伦,实在是太放肆了!”   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怪那天是那种态度。   即便是知道苏葵的态度肯定是拒绝, 也知道她聪明不会被骗,但陆子光还是有些不放心,关切嘱咐苏葵:“苏葵同志, 以后还是离这种人远一些,这件事连先生他们也知道,也叫我告诉你要小心这个人。”   苏葵点头:“我知道的, 那天我已经把所有话都跟他说清楚了, 以后也不会再见这个人。”   然而事情并不如她所愿,不过才过了一天, 就又听见了这个人的名字。   这会儿苏葵正是学校里的名人, 一听是有人来找她, 还是上次那个人,好多人都知道了。   并且他还不是一个人来,还有一个女人跟他一起,两人说是她的朋友。   胡芳得知了消息,还没有来得及去告诉苏葵,就被李玉华拉住了。   *   此时,外面的蒋美琴心情复杂。   今天谭惟伦和张瑞山几人有约,不知道在商议什么事情。趁着他不在,蒋美琴就打算来京大找苏葵,可她刚刚走出门外,谭惟伦竟然就等在外面。   看见他蒋美琴心里就是一慌,正想着解释,谁知他根本没有盘问,更加没有怪她,只是笑道:“美琴,是去找苏葵小姐叙旧?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吧?”   蒋美琴怔在那里,甚至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后来与其说是他陪自己一起,不如说是自己跟着他来的。   她从出门到现在,几乎没有说过看,只看着他又来到这个地方,看着他说他们跟她是朋友。   很久以后,并没有人出来,她开口道:“……惟伦,我想她可能不会见我们。”   谭惟伦一笑:“美琴,你不是她的旧识吗,她怎么会不见你?”   这是不是就是他的目的?   蒋美琴一时怔住,又想起那天苏葵说的话,如果是谭惟伦一个人来她或许不见,但自己这个所谓的“老乡”来,她会不会见?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苏葵出来还是不出来好了。   苏葵当然是没有等到,倒是出来一个女学生,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人:“她不在,你们走吧。”   谭惟伦道:“不在?怎么会呢?我听说……”   李玉华打断他:“不在就是不在,有什么好说的,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也不要打扰学校的正常学习。”   谭惟伦可以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却不知道她对他们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这位同学,每天都有人到学校里找人,我想这并不打扰学校的正常学习。”即便是面对这样差的态度,他依旧是彬彬有礼,“并且今天是周三,我想苏小姐应该在学校……”   “她免修了你不知道吗?”   他一下怔住。   其实蒋美琴也不想在这里待了,便说道:“惟伦,既然她不在,我们不如回去吧。”   然而谭惟伦却没有回答她,反而是对李玉华说道:“这位同学,我应该没有见过你,或许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还需要人误解?”李玉华一点都没有面对两个成年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顾忌,竟然直接说道,“你在港城三妻四妾谁也管不到,但这里是大陆,你带着你的妾室来找苏葵做什么?”   蒋美琴的脸一下子僵硬住:“这是苏葵告诉你的?”   她心里猛然升起一股怒火来。   苏葵到底将这件事告诉了多少人!竟然连京大一个学生也知道!   李玉华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见到不时有学生往他们这里看,蒋美琴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全都听到了!   谭惟伦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这还需要别人告诉吗,你们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来这里后这么高调,但凡是认识他们或是了解过他们的人都知道。   蒋美琴一张脸上压抑着怒火,既恨不得去找苏葵问个清楚,又怕被更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语气沉沉道:“你让苏葵出来。”   李玉华的语气同样很冷:“我说了,她不在。”   谭惟伦却仿佛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笑了笑:“好吧,虽然她不在,但我们想进京大参观一下,这应该没有问题吧?”   显然,一看李玉华的态度,他们都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李玉华皱了皱眉,神色更冷:“随便。”   说完她转身就走。   “惟伦……”蒋美琴并不想进去,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人会认出她的身份来。   然而谭惟伦决定的事情她根本无法更改。   *   苏葵从图书馆回到宿舍,正打算待会儿去物理系那边看看,就从李玉华和胡芳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听说谭惟伦带着蒋美琴一起来来京大找她,苏葵也真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情。   李玉华把事情说了以后告诉她:“我已经说了你不在,你别见他们。”   胡芳弱弱开口道:“可很多人都知道苏葵在学校。”   苏葵每天就在图书馆饭厅宿舍三点一线,加上她名气又大,大部分人都是认识她的,她在不在一问就知道了。   “只要不出去,谁知道在不在。”   “可他们不是苏葵的朋友吗?”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李玉华今天的态度也这么奇怪。   苏葵摇头笑道:“不,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啊?”胡芳惊讶了,这会儿也听出来这恐怕苏葵不想见到他们,又担忧道:“那他们还要来京大参观,一会儿来找你怎么办?”   看她忽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苏葵笑了笑:“他们想要参观京大,学校里会安排的。至于要找我的话我也确实不在,我待会儿出门有些事。”   苏葵虽然没打算见他们,但也不打算因为他们藏头露尾,改变自己的计划。   只是苏葵还没来得及去物理系,就碰到了她想要找的人。   几乎是她才刚刚走过图书馆,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往这里走,接着好像是看见了她才忽然顿住,放慢脚步往这边走来。   “苏葵同志。”他依旧是气质沉稳,声音温润,只不过却微微有些喘。   “陆同志,你赶着这么快是要去做什么?”   也就是说,她还是看见了。   陆成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还是说道:“苏葵同志,我是来找你的。”   “这么巧吗?”苏葵笑道,“我也正打算去找你,谁知你比我更快。”   他有些错愕:“你是说,你是要去找我的?”   “昨天我在陆老师那里听说你在关心我的事情——”   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苏葵笑了笑:“陆老师说你这两天会在京大,我是打算亲自跟你说明的,怎么陆老师没有告诉你吗?”   他当然什么也没有告诉,就是今天的事情还是他自己听到的。   陆成明忽然有些不明白陆子光的用意。   “那么陆同志,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苏葵只是想了想就明白了,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说他们又来找你了。”   “所以你来得这么快?”   物理系离外语系有很长一段距离,苏葵还是刚进学校的时候去过一次。他要是刚刚得到消息就赶过来,确实需要不短的时间。   面对苏葵含笑的眼神,他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只是……”   苏葵只笑着说道:“我想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不然待会儿说不定就要遇见讨厌的人了。”   苏葵告诉他,那两人打算参观京大,她并不想见到他们。   许是听到“讨厌的人”几个字,也许是听见苏葵话语里明显的排斥,他一直低沉的心情有一瞬间的变好。   苏葵本来是打算去物理系的,不过现在倒是不用了。   他说:“不如我们到文学研究所那里去,即便是有人来京大,也并不会到那里去。”   苏葵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也好。”   文学研究所虽然是作协下属机构,但同样属于京大的一部分,就是离他们的教学楼有些远,并且是独栋建筑,也单独拥有进出的大门,很多人已经不把它当作在校内,李玉华说的苏葵不在学校还真不算错。   两人从北门离开,从这里到文学研究所距离最近。这时候大部分人又开始上课了,倒显得路上有些寂静。   尤其是他不开口说话的时候。   苏葵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陆同志,我们就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吗?”   还是苏葵先开口打破这个气氛,见陆成明有些愣住,她忽然笑道:“陆同志,其实我找你也是想感谢你对我的关心,路上的时间我们也是可以说话的,倒不必等到研究所那里。”   陆成明依旧有些沉默,他来找苏葵是临时决定,听到那个消息,他甚至是没有经过思考就已经过来了,可到了这里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他似乎是考虑很久,才开口道:“我听说他之前就来找过你,现在又来一次,只是有些担忧。”   话一开口,他也能继续了:“苏葵同志,我听说此人在港城的风评并不是很好,你还是不要和这种人有过多的接触。”   这话已经有不少人跟苏葵说过,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都是为她担忧。   “陆同志,我知道的,我并没有打算和他有什么接触,他的事情我也很清楚。”她真诚说道,“也非常感谢你和陆老师对我的关心。”   不管是陆子光还是陆成明,甚至是目前不在京城的赵芝兰,他们一家对苏葵的关心都是最多的,也给了她很多帮助。   说到这里,仿佛就该说的都说了,该叮嘱的都叮嘱了。   可事实上,这并不是陆成明最担忧的。   想起陆子光跟他说的话,他心中对谭惟伦的厌恶到了极点,但他并不打算问,以免对苏葵再次造成伤害。   因此,在苏葵问他还有什么话想问的时候,他只是温和地说道:“没有了,知道你明白我就放心了。”   苏葵也知道他可能还有许多话想要问,但考虑到她都没有问出口,她心里也领了这份情。   “好吧,那这样,我们的话算是提前说完了?”   陆成明有一瞬间的怔住。是啊,他们不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话已经说完了,那她也应该走了。   然而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挡这件事。   “……是,说完了。”他表情依旧温和,却又有一些看不见的苦涩,“苏葵同志,如果你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然而却听苏葵说道:“既然都已经约好了,哪有半路走人的道理?”   她笑道:“走吧,都到到了这里,怎么也要去和老师打个招呼。”   陆成明站在原地,只觉得心跳得快了一瞬。   *   此时的文学研究所里,可不止陆子光一人,郑云和竟然也在这里。   郑云和正和陆子光说起苏葵打算设立奖学金一事,这会儿就听见董其民走进来有些惊讶地告诉他们:“校长,老师,苏葵师妹和成明师兄一起来了。”   不怪他惊讶,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就只在这里见过陆成明一次。更何况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和谁走在一起过。   “哦?”不仅是陆子光惊讶,郑云和更是没有想到,笑着问陆子光:“老陆啊,你们一家人竟然都跟苏葵同学这么熟?”   陆子光只是笑道:“这么好的孩子,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她有什么奇怪?”   郑云和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因为两人已经进来了。   看见这两人,陆子光故作惊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让两个大忙人一起到我这里来了。”   苏葵笑道:“陆老师,我可不是什么忙人,那天您不是还说我是个闲人吗?陆成明同志才是真正的忙人。”   郑云和也接道,“是啊,这要是和陆成明同志比,我们大家确实是算闲人了。”   面对这两人的调侃,陆成明只是温和道:“郑校长,苏葵同志,大家都是在为社会做贡献,哪有什么闲人忙人。”   “你们郑校长说的也不算错,你可不就是我们之中最忙的人吗?”陆子光笑道,“就是今天怎么有空和苏葵同志一起过来?”   他又对苏葵道:“苏葵同志,我听你说可是要去物理系亲自找人的,怎么把人找到我这儿来了?”   苏葵道:“我是想要去找陆同志,谁知道陆同志也要来找我呢,这不就正好遇上了吗?”   陆子光听了有些惊讶:“成明,你去找苏葵同志去了?”   以前怎么不见他这样?这次竟然这么积极?   陆子光和郑云和两人都看着他。   面对陆子光有些了然的眼神,陆成明摇头解释道:“那个人又来了京大,我只是有些担忧苏葵同志,想要去看看。”   陆子光一听就知道是谁,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又来了?”   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同样郑云和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谭惟伦是谁。   还是陆子光跟他解释道:“这人是港城来的,家里当年是从大陆移民过去的,现在在港城经营船业生意。他的父亲你应该知道,就是当年东市的江海航运公司的负责人,谭克恒。”   “谭克恒?”郑云和听了也很惊讶,“竟然是他。”   说起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谭克恒这人他们却很熟悉。据说谭克恒当年也想从事文学工作,奈何在这方面天赋有限,就接手了家族生意,只是文学也算是他的一个爱好。凭借他的处事手段,也算是交友广泛,和很多文学界人士都有一些交情。   连怀国和谢剑侠几人当年在大陆就与他熟识,到了港城以后,他也怀着对国家和文学的情怀注资了联华书店,和几位移居过去的作家都保持不错的交情。   然而就像徐志达几人说的一样,他本人是向着这边的,然而他的儿子却不是这样。   尤其是谭惟伦竟然公然和张瑞山等人来往,几乎是把他父亲的话全然不当一回事。   郑云和听完所有的话,也是叹道:“我真是没想到,谭克恒当年也是个有傲骨的人,他的儿子竟然会是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   想当年他还和谭克恒有过几封书信往来,对他的印象还很深。   “人心易变。”陆子光只说了这一句话。   苏葵和他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想到一起去了。   郑云和问道:“你是说他刚刚又来京大找苏葵同志了,他之前也来过?”   郑云和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陆子光同样是对他点到即止,一脸沉色:“是,他之前就来过了,竟然想要苏葵同志跟他一起去港城。”   郑云和一听就明白了,当即眉头皱起。   不仅如此,陆成明说道:“他这次来,还带上了一个女人。”   他一说陆子光就知道了,蒋美琴的身份他也知道。谭惟伦竟然带着人一起来,这也太荒唐了!   陆子光连忙问道:“你没有去见他吧?”   苏葵笑道:“陆老师,我要是想见到他们,就不会到您这里来了。”   郑云和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校长,他们现在大概已经在学校里了。”   郑云和眉头又是狠狠一皱:“他们还要来学校?”   苏葵冷嘲一笑:“听说是要来参观京大,不过您要是在这里的话,倒是没人‘接待’他们了。”   这话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校长不在,学校还有好几位领导,教务处的老师也在,怎么也不会没人,就是可能都不是谭惟伦想见到的。   陆子光摇摇头:“这样的人,实在是没有接待的必要。”   要是港城那几位作家来,他们一定是扫榻相迎。但要是谭惟伦来,没把他赶出去就是他们给谭克恒留的最后一点面子了。   显然郑云和也是这个意思,他对苏葵道:“苏葵同志,这件事我会处理的,绝不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破坏大家的学习环境。”   陆子光说道:“我也去看看。”   他又对苏葵两人说道:“苏葵同志,你们两个不如就留在这里吧,也帮帮你董师兄的忙。”   苏葵点头:“我倒是可以留在这里,只是陆同志是不是还要去上课?”   她的意思是,陆成明其实可以离开了,不必留在这里陪她。   然而却听他道:“我的课在下午。”   虽然他的课是在下午,但只要有课,他一般都会很早就来学校。此刻他也庆幸自己来得早,才能这么快知道苏葵的事情。   苏葵竟然一时间没有话说,陆子光此时笑道:“苏葵同志,难得这位大忙人有时间,就让他待在这里替我做做事吧。”   苏葵笑笑:“好吧,我们是该帮老师做做事。”   于是董其民就得到了这两个“不一般”的帮手,一下子压力剧增。   董其民在文学研究所里主要负责一些稿件的审核工作,顺便跟着老师做一些文学课题上的研究。   这时候没有研究生,但他的工作性质已经很像了。   他摸着头道:“苏葵师妹,陆师兄,你们都比我厉害,让你们来帮我的忙实在是太屈才了。”   尤其是苏葵师妹,她比自己小,才刚刚进入大学,就已经达成了自己可能永远达不到的成就。   想起当初弄错了他喊人老师,现在看来,指不定以后他真的要喊人一声老师,怎么好意思让人做事呢?   苏葵笑道:“董师兄,话不能这么说,你跟在老师身边这么久,工作经验比我们丰富,我们还要多向你学习才对。”   陆成明也温和道:“达者为师。”   其实两人也不能帮他多大的忙,不过是帮他查阅一些文献资料,他们目前在研究先秦时期的文学,要查阅的文献既多又复杂。   查文献资料苏葵是最擅长的,她的速度很快,几乎能够一目十行,迅速找到文献的重点,并且很快将它们分类。   “苏葵师妹,你这也太快了。”她一个人的速度,抵得上他们平时两三个人一起。   并且他看了看,她的眼光十分精准,一听说他们要研究的课题,很快就能从文献中找到相应的资料。就是文献中没有的,她也能立刻说出在哪些典籍上出现过,仿佛是早就看过一样。   苏葵只是笑了笑,可不是看过吗,这些文献有很多都是她以前都查阅过的,更何况他们研究的课题苏葵当年也研究过,所以才能做到这么快速。   然而苏葵会这些可以理解,另一个值得惊讶的是陆成明,他的知识储备量竟然也很丰富,对许多典籍也是如数家珍。   “陆同志,我还不知道你是文理兼修?”   见到苏葵赞赏的目光,陆成明自谦道:“家学渊源,我只是对文学有一些兴趣。”   不得不说,有了两人的帮忙,给董其民减轻了很大的压力。   这会儿听到两人说的话,他也接道:“苏葵师妹,其实陆师兄在文学上也很天赋。老师也说要不是他当初学理去了,现在在文学上也应该有很大的成就了。”   苏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能得到陆老师这样的评价,看来这天赋是不浅了。”苏葵说道,“就是无缘得见陆同志的大作了。”   陆成明还没说话,董其民听了却笑道:“苏葵师妹,你不是见过吗?”   “嗯?”   “苏葵师妹,你写的那部小说《小草青青》不是曾经在报纸上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吗,当时很多老师都在报纸上为你发文,陆师兄也在报纸上发过一篇文章,你没有看过吗?”   作者有话说:   大家看到我的留言没有啦,今天晚上被叫去做检测啦,在寒风中艰难才写出来这一章,剩下的只能明天补啦,爱你们~感谢在2022-04-15 23:56:45~2022-04-16 23: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暴躁小仙女儿 7瓶;小米胡胡 3瓶;为食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苏葵看向陆成明。   陆成明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说出来, 对上苏葵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   苏葵笑了笑,问董其民道:“董师兄, 你说的那篇文章是发在《新月报》上面的吗?”   “是啊, 就是《新月报》。”一听董其民还以为她知道, 就继续说道,“陆师兄的文章也是写得很好的, 就是不署名太可惜了。”   《新月报》也是作协创办的报刊, 虽然董其民没有在那里工作, 但陆成明当时的稿子是通过他们这里发出去的,还是他负责的一审,所以非常清楚。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在文学研究所这里见到陆成明师兄。   苏葵当然也记得这件事情, 当初《小草青青》由徐奚年的点评开始,引起了非常大的论争,甚至可以说惊动了整个文学界的人士,纷纷下场阐明自己的观点。   当时报纸上的文章苏葵都看了, 几乎每一篇文章的观点她都记得,至于其中唯一一篇没有署名的文章,她当然也记得。   这篇名叫“浅谈《小草青青》的文学尝试”的文章, 称《小草青青》在当下的文化背景下,考虑到了广大民众的精神需求,和传统写作手法相结合, 创造出了人们喜闻乐见的作品, 是一次崭新的尝试。   文章写得很好,还是给苏葵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就是一直不知道是哪位写的。   这会儿一听董其民的话, 她就明白过来了。   此时听得董其民感叹, 她也说道:“的确,文章是写得好,不署名实在是太可惜了。”   “所以陆同志,你为什么不署名呢?”看着正略带歉意看着她的陆成明,苏葵只笑道,“难道是怕你的天赋暴露出来打击到我吗?”   陆成明的确是为自己隐瞒这件事有些歉意,这会儿听见苏葵的玩笑,知道她并没有介意,才温和道:“苏葵同志,你在文学上的天赋远远超过我,我并不能达到你这样的成就。”   陆成明明白,自己虽说有些渊源,却远远达不到她这样的水准,尤其是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   他说道:“至于署名一事,我以往没有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将来也并不打算向这里发展,署名与否,也就不重要了。”   看起来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董其民感叹道:“陆师兄,你的心态真好。”   怎么说也是登在报纸上的文章,他还能这样淡然处之,或许这就是人家能取得大成就的原因吧。   苏葵只是笑了笑:“虽说以后不能见到陆同志的大作,但陆同志却能在别的领域有所建树,这也是另一种天赋了。”   “苏葵同志,就是在别的领域,你也是比我更优秀的。”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目前并没有任何建树,而你既能在文学上取得成就,也能在外语外交方面有天赋,已经是远远超过我了。”   显然,苏葵做的事他是知道的。   苏葵当然不会听人夸自己,她也说道:“陆同志,你们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建树不在一朝一夕,却在往后百年千年。虽说领域不同,天赋不一,但我想大家奉献的心都是一样的。”   两人就着天赋这个话题说了起来,当然主要就是说两人的天赋,董其民一边听就觉得这话题自己没法插.进去。   能考进京大的当然都是有天赋的,然而这世界上却有一种人能凭借更高的天赋力压一众天之骄子,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达成别人一辈子也许都达不到的成就。   显然,他们两人就是。   关键是,他们一边说话还能一边查阅文献,速度不见丝毫减慢,不能不让董其民佩服。   两人在这里待了一个上午,这会儿却是该回了。两人将董其民整理文献的工作推进了一大截,他对两人很是感激,请他们有空都可以来这里。   *   在苏葵两人查阅文献时,郑云和和陆子光两人也见到了本次以港城同胞身份来参观京大的谭惟伦和蒋美琴两人。   郑云和没来之前,是郑云虹以学校领导的身份接待了他们,因为这两人说是苏葵的朋友,其中还有一个是苏葵的同乡。   只是她年纪比这两人大,阅人无数,只觉得这两人的眼神不算正派。那个男人虽然看上去彬彬有礼,但提到苏葵时却有些志在必得的光,那个女人说是苏葵的同乡,却又有一种隐藏的怒气。   就算她知道苏葵能力出众,交友广泛,但这两人的身份,年纪,职业,怎么也不像是跟苏葵能成为朋友的样子。   因此两人问起苏葵是否在学校时,郑云虹只说道:“这孩子早就申请了免修,如今不上课的话,我们也不清楚她是否在学校。”   谭惟伦略微有些皱眉,难道刚才那个人说的是真的,苏葵真的不在学校?   蒋美琴想开口说离开,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也没有出声。   “不知道她平常会在什么地方……”   郑云虹说道:“谭先生,你是来参观京大的,我想就不必关心苏葵同学在哪里了?”   她又说道:“何况就算苏葵同学申请了免修,但她同样非常忙碌,大概也是没有陪你们参观校园的时间。”   所以,既然是她的朋友,怎么会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忙?   就在谭惟伦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郑云和两人到了。   郑云和并不认识谭惟伦,然而谭惟伦却是听过他,知道他就是郑云和以后,主动上前跟他握手:“郑校长,久仰大名。”   他自我介绍后说道:“我常听家父提起过您,说您二位当年是知交好友,他也嘱咐我到京城来一定要向您问好。”   如果没有陆子光先前的话,说不定见到这个所谓的“知交好友之子”,郑云和也会当一个后辈好好勉励。只是一旦知道他做过什么,郑云和便再难升起正面的情感了。   “是啊,我与你父亲确实是多年未见了。”他叹道,“物是人非的啊。”   也不知是在说什么。   谭惟伦的介绍并不包括蒋美琴,然而郑云和却主动问道:“还不知道这位是?”   蒋美琴的脸色有些僵,说起来她的身份十分尴尬,在港城那边大家说她是三太太,难道在这里也叫他三太太吗?   但好在谭惟伦知道分寸,只说道:“这是内子。”   虽然是这样介绍了他却微微有些皱眉,显然他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郑云虹向郑云和说起他们的来意,郑云和道:“原来谭先生夫妇是想参观京大?”   虽然他并不喜欢有人一直强调他们的夫妇身份,不过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彬彬有礼道:“的确是这样,我仰慕京大已久,却一直未能成行,希望今日能够有幸一睹燕园风景。”   他说起这话来毫不脸红,仿佛跟那天说这学校没有参观的必要的人不是同一个一样。   他又说道:“只是我们跟贵校的苏葵同学有些旧交,这趟来也是为了顺便和她叙旧,不知道苏葵同学现在是否在学校里?”   他以为会有不同的答案,然而郑云和也说:“苏葵同学申请了免修,这会儿并不在学校里。”   陆子光也说:“谭先生,你还是回去和张先生等人叙旧吧,我并不觉得苏葵同学和你有什么交情。”   谭惟伦知道陆子光与港城几位作家交好,倒没有在意他的语气,只解释道:“陆先生,我与张先生虽然有些私交,但实际上我是非常欣赏苏葵小姐的……”   “这里是学校,只有同学,并没有什么小姐。”陆子光很早就看不惯谭惟伦这种做派了,冷然说道,“至于欣赏——你的夫人就在旁边,还是请放在她的身上吧,就不要为我们学校的同学操心了。”   听到这几乎是明说的话,谭惟伦也只是微微变了变脸色,却没再解释什么。   只是他们竟然都说苏葵不在?   那个学生对他有敌意可能说假话,但这些老师总不至于说假话,所以她竟然真的不在?   谭惟伦的心情有些沉,连郑云和说他们可能有事,会安排一位助教老师陪同他都拒绝了,只说他们可以自己看看。   他其实并不想待了,只是毕竟是父亲的旧交,还是不好就这样离开。   在场几人阅历都比他深,即便他已经掩饰的很好了,但也能看出来他的真正情绪。   一时间都是摇头,陆子光甚至冷哼了一声。   谭惟伦不是为了参观京大来的,本也没有心思欣赏风景,只是看了博雅塔和未名湖,他就已经没有兴趣了,回去向郑云和提出告辞。   他回来时,陆子光和郑云虹都还在,郑云虹看见他摇了摇头:“谭先生看来并不怎么欣赏京大。”   他这出去回来恐怕都没有半个小时。   谭惟伦歉意道:“并非如此,只是我们在京城尚且有些事情要处理,只好暂且告辞了。”   郑云和早知他的意思,只问道:“谭先生是准备要离开大陆了?”   “暂且还要多留几天。”谭惟伦道,“待处理完所有事情,我们就回港城。”   陆子光却道:“既然谭先生贵人事忙,那应该是不会再来我们京大了?”   听着这样直白的话,谭惟伦只是谦和道:“陆先生说笑了,即便是我有事要忙,来京大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今日来得不巧罢了。”   怎么样的不巧,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大概你永远也巧不了。”陆子光说,“苏葵同学这段时间有很重要的任务,不会有时间跟不相干的人叙旧,再来多少次也没有用。”   谭惟伦眉头微皱。   *   一直到走出校园,谭惟伦的脸色都是有些沉的,蒋美琴却完全和他相反。   不同于谭惟伦,蒋美琴却不相信苏葵不在。无它,一种直觉。   于是在刚才游览时,她故意找了一个机会,将自己的包留下,等到现在才说道:“惟伦,我的包好像忘在学校了。”   谭惟伦问:“一直拿在手里怎么会忘记?”   “大概是刚才在湖边坐下的时候放在那里了,我去拿回来就是。”   蒋美琴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也没什么耐心,便道:“惟伦,我来回一趟也要耽误一些时间,不如你先回去,我后面自己会回去的。”   按照以往,谭惟伦本来应该是要等她的,只是正如蒋美琴所说,他接连受挫,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了,思考了一下便点了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蒋美琴,叮嘱道:“尽快回来,不要在外面多逗留。”   蒋美琴都应了,至于心里在想什么就不知道了。   她重新回到学校,说是拿东西,却没有去什么湖边,而是问了几个同学,说自己有事找苏葵,是不是应该去图书馆找她?   她要问的是别人或许不知道,问的是苏葵很多人都清楚。说她确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图书馆,至于现在在不在他们也不知道。   她算是聪明,基于苏葵肯定在学校这个事实,然后推到她最可能出现的地方。果然,猜测对了。   她一到这里,就刚好遇见苏葵回来的时候。不得不说,还有运气的成分。   苏葵也没有想到,人都已经走了还能再回来。   看见蒋美琴,她既有些意外,却又有些了然。   蒋美琴看见她没有过来,转身往别处,示意苏葵跟她换个地方说话。   苏葵同样转身,却是……往图书馆里走。   毕竟,她为什么要听蒋美琴的?   蒋美琴看见苏葵的动作都蒙了,难道她没有看见自己吗?   眼看苏葵就要走进去了,她不得不喊了一声,然而图书馆这里十分寂静,她站在那里本来就惹眼,再一声喊,进出的同学都不由得看向她。   蒋美琴走回来,在苏葵还没有进去之前拉住她,低声道:“你没有听见我说话吗?”   这里是图书馆门口,苏葵任由她将自己拉到旁边,到说话不会吵到图书馆里的距离,这才开口:“蒋女士,可以松手了吗?”   蒋美琴也知道苏葵没有跟她走的意思,只好跟她一起站在这里。   她看见苏葵有很多话想说,然而她还没有开口,苏葵就说道:“你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们两个的事情全都与我无关,我今天出门有事现在刚回,还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补昨天的万更啦,晚上再更一章 第65章   蒋美琴怔住, 她说话一向这么直白吗?   苏葵将她所有要问的话全部回答了一遍,导致她张开嘴竟然一时没有话可以说了。   好半晌,她才开口道:“你真的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他们?可为什么苏全福会来找我, 为什么你们学校的一个学生也知道这件事?”   苏全福知道蒋美琴在这里, 还去找她了?苏葵想起那天苏全福的反常来。   “我二叔到了京城后和你从来没有交集, 不过他来京大找过我,你也来京大找过我……”她笑了笑, “所以他为什么会看见你, 你不知道吗?”   蒋美琴猛然想起来, 苏全福找她的那一天,她正好是去了京大找苏葵,还听见了谭惟伦和苏葵两人的对话。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苏全福认出来了?   “至于哪个学生怎么知道的, 你应该去问她不是问我。”   听了苏葵的话,她的脸上阴晴不定,很久之后才开口:“……周建林呢?”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她到底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周建林?   她紧紧地盯着苏葵, 却只听她说道:“如果我告诉了他,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问我这个问题?”   是,如果周建林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事情还会这么平静吗?   她的心渐渐放了下去。只要周建林不知道,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问完了这件事,她却还有一件事。   “你知道我们今天来……”   “不知道。”苏葵淡淡道,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两个朋友, 更不知道我们有什么旧可以叙。”   的确,他们是没有什么旧可以叙, 谁不知道是两人来都是另有目的?   蒋美琴抿着唇不说话, 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苏葵。她不是早知苏葵会是这个态度吗?   “……惟伦暂时并不打算离开大陆, 除了和张先生他们在一起,他在大陆并没有别的事情。”   蒋美琴只说了这么一句,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清楚明白。   他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很明显了。   “张先生他们还不打算离开吗?”   苏葵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他们最近都在华大那里开什么交流会,已经在商量离开的事情了,但惟伦……”蒋美琴看着苏葵,眼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嘲,“但惟伦说,他不和他们一起走。”   “你是说,他们最近在华大开交流会,并且马上就要走?”   “是,大家都要走了,他却不走。”蒋美琴看着苏葵,“苏葵,惟伦他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   她以为会看见苏葵断然拒绝的态度,谁知听了她的话,苏葵竟然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是吗?”   没有事情是吗?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有事情了。   蒋美琴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   很快,她的预感就成真了。他们回去不过三天,就在张瑞山等人即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一阵厚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华侨大厦的宁静。   几位穿着制服的人敲响他们的房门,神色冷峻地出示向他们出示调查部的证件,请他们就国家安全之事配合调查。   半夜被人吵醒,还是这样的阵仗,谭惟伦眉头皱起:“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是大陆公民,没有义务配合你们。”   “任何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有义务配合我们的调查。谭先生,蒋女士,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来的当然不是一个人,甚至后面还有武装力量,谭惟伦沉着脸,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并且不止是他们,张瑞山等人也在被请走的行列。   直到被带走配合调查,蒋美琴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紧紧地抓着谭惟伦的手,完全不知所措。   谭惟伦这时候好歹发挥了他的职责,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调查完就会回来。”   是啊,他们来大陆后什么都没有做,只参加庆典,参加交流会,就是出门也很少,怎么会和国家安全扯上关系?   蒋美琴的目光落在他们前面正在高声指责说这是侵.犯人权行为的张瑞山身上。   如果他们没有做,那张瑞山呢?   由于谭惟伦和张瑞山等人交好,蒋美琴也是了解过这个人的,知道他和那边牵扯很深,从那次交流会上和苏葵的论争就可以看出他的态度了。   但港城有很多这样的人,仅仅是这样怎么会用上这么大的阵仗?他们到底是干了什么?   他们被带到调查部,所有人要分开接受询问。   蒋美琴这辈子干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抛夫弃子跟人跑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大的事情。   在情况没有查明之前,他们也没有犯罪,因此只是让他们来配合调查,倒没有为难她,只是按例询问。   但即便是如此,面对他们严肃的态度,也足够让蒋美琴害怕了。   “蒋女士,关于张瑞山在华大帮助间谍从事危害国家安全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什、什么?”   一来就是这样一句话,直接把蒋美琴震的恍恍惚惚。   这时蒋美琴才终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间谍,张瑞山竟然和间谍有牵扯!   所以真的是他做了什么,她和谭惟伦只是被牵连的?   “蒋女士,请回答我的话,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是否参与其中?”   “没有,我没有!”蒋美琴连忙否认,她就是想过好日子,也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   “我只知道张先、张瑞山在港城受到基金会的资助,但我根本不知道他来大陆做了什么,我也没有参与,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确实万万没有想到,张瑞山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他是疯了吗?   然而调查人员不可能相信她一面之词,让她把从来到大陆以后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要说一遍,他们也会继续调查。   蒋美琴说话都要不清晰了,脑子都是混乱的,直到调查人员问她:“你的丈夫谭惟伦呢,他有没有参与进这件事?”   蒋美琴猛然清醒过来,是啊,她是没有参与,那谭惟伦呢!   “惟伦他、他……”   “蒋女士,你只需要说出你知道的事情,我们会调查的。”   问题是蒋美琴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说,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谭惟伦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件事!   “惟伦他只是和张瑞山有些私交,但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蒋美琴还是相信谭惟伦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太大,谭惟伦没有做这个的必要。家里的老爷子也还在,常常约束他不要跟这些人来往。更何况这段时间他只对苏葵的的事情感兴趣,怎么会参与这样的事情?   但即便是如此,凭借谭惟伦和张瑞山平时的交情,他也一定会被牵涉期中,要怎样才能脱身?   这也正是谭惟伦正在考虑的问题。听到张瑞山做的事情,其实他和蒋美琴一样震惊。   不过他震惊的是,张瑞山居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他知道张瑞山和那边牵涉很深,平常写写文章当舆论武器也就罢了,港城很多人或是为了利益,或是为了生计,很多人都有参与其中。   但从事间谍活动就完全是另一个性质了,这还是在大陆!   此刻他和蒋美琴是一样的想法,张瑞山是疯了吗?   以及,他要怎么证明,这段时间他和张瑞山在一起却没有参与这件事?   事实上,张瑞山当然是没有疯,他的事情从事地非常隐秘,就连经常和他一起的谭惟伦都完全没有察觉就知道他隐藏得有多深。   并且隐藏得最深的还不是他,而是华大的那位讲师。   他当年出国留学后归国,如今正被华大聘为讲师,一直都和周围人保持正常的交往,没想到才第一次往外传递消息就被人发现了。   张瑞山一开始还抵死不认,说他们只是进行正常的文学交流活动,根本就没有做什么。   直到调查部的同志拿出了他们这次要传递的一份资料,还说出了两人会面的情况。   张瑞山很久以后才开口:“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这件事是绝密,除了他们两个人,应该没有人知晓,就是在平时的言语中,他也可以确认没有透露给任何人过,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知道了。”张瑞山冷笑一声,“是他举报了我?”   既然除了他们两人没人知道,那就是有人反水了,才把他供出来。   调查部的同志当然不会告诉他,确实是有人举报了他们,却不是那个人。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两天前,他们调查部接到了一封特殊的举报信件。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这封信出现在他们的意见信箱中,却没有一个人看见是谁放进去的。   当然他们以往也接到过很多匿名信件,有些人为了不暴露自己,会把字迹写得难以辨别。   但没有一封像这个一样,上面的竟然直接是剪了报纸上的字贴上去的,不管是从哪里看,都无法分辨是谁。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封举报信的内容。   上面竟然说怀疑目前华大的某位讲师是间谍,并且正在与港城来的张瑞山一行人有秘密接触,可能存在情报传递的行为,请他们尽快核实调查。   他们作为国家安全机构,一直以来都与这些事件打交道。虽然信件中提到的这个人并没有出现过可疑行为。但仍旧高度重视这件事,立刻成立了调查小组,暗中对此事进行调查。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件事情如果已经被人知道,再如何掩饰也只会暴露,更何况他们还不清楚自己暴露了呢?   很快,在调查部同志的秘密查探下,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并且得知他们的情报已经传递成功。   结果出来的时候,正是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张瑞山第二天就要离开大陆,一旦他走了,事情就难以挽回了。因此调查部的同志才连夜上门,将此事有关的一干人等全部带走,并且找到了他们传递的信息。   至于举报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他们也不会追究,当然追究也追不到。只猜测也许是大学的哪位老师或者同学,甚至也许是那人熟悉的人,才能从他平时的行为中察觉到这件事。   然而张瑞山不知道这件事,将所有的愤怒都放在了那个间谍身上,这也是他们乐于见到的,两人不和,才会给他们提供更多的情报。   在这三人里面,蒋美琴可以说是最不知情的那个,从她进来以后,就一直处于恐慌中,后来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她问心无愧,不会有事的。   她在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直到这会儿听他们说道:“张瑞山在华大开交流会,你的丈夫谭惟伦也跟他一起去过一次,他有没有告诉你是去做什么的?”   华大?交流会?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了那天和苏葵的对话,想起了那天她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瑞山是借着交流会的时机跟间谍交往,他来大陆都这么久了也没人发现,为什么偏偏在要走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她尝试地开口问道:“这位同志,张、张瑞山是怎么被人发现的,是不是有人举报了他?”   调查人员敏锐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都知道什么?”   “不不,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蒋美琴连忙解释,“我只是想为什么他都要走了才被人发现,是不是有人举报了,所以才连夜来把他带走了?”   “蒋女士,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我们自然有我们的调查程序。”   话虽如此说,蒋美琴确实有些确认了,大概是真的有人举报了,不然绝不会如此赶。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几乎是不加思考,她就想到了一个人。   真的是她吗?是苏葵举报的吗?如果是她,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猛然间,她又想起了自己当时和苏葵的对话。好像是自己告诉她,张瑞山最近在华大开交流会,也说他们马上要走了……   蒋美琴微微颤抖起来,也就是说,如果真是苏葵举报的,那就是她提供的消息!如果谭惟伦知道了会怎么样?   这件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张瑞山是有麻烦了,但谭惟伦如果没有参与一定能出来,她将来还要在港城生活,如果被人知道是因为她他们才有了这一遭,那她就完了!   只是她不说,苏葵会不会说出去?   *   此时,被所有人惦记的举报人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她正处于忙碌的翻译工作中。   其实蒋美琴的担忧是对的,苏葵的确是因为她那天的话才有了举报这件事。   然而这件事也算是巧合,蒋美琴的话其实没有什么,如果是平常人听了当然不会察觉到任何东西。   只是听到的人是苏葵。蒋美琴一说她就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则报道,讲过在这个时期发生过的一件间谍案。   这位间谍利用大学讲师的身份,在学校里搜集打听情报,对外传递。只是后来由于国际上某些因素影响,他十分急躁动作太大,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几番调查下确认了他的身份。   有了这件事的记忆,苏葵再结合蒋美琴的话和张瑞山等人急着离开的行为,她已经有八分的确认。   直到那天她借着去看高中同学的名义亲自去了华大一趟,那么她就有了十分的确认,所以立即决定要向安全部门反应这件事。   只是她很难解释她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时间又比较紧急,没有办法铺垫,所以采用了这种办法。   举报信已经交出去,她相信以国家部门的能力,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除了苏葵自己,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唯一猜测的那个人也仅仅只是猜测,并且因为是她这里说出去的,她更是不敢开口,还生怕苏葵把她说出去。   这下蒋美琴和谭惟伦都因为张瑞山的事情惹上麻烦,总算是不会来打扰苏葵了。   她安心地投入《小草青青》的翻译工作中。   *   她这个举报人是深藏功与名,然而其他人却因为此事受到极大震动。   尤其是这次港城一同来的几位作家,那天晚上张瑞山等人被连夜带走就已经震惊了他们。   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还是因为和间谍有牵扯甚至是直接参与间谍活动被带走的!   大家的心里都是一个想法,张瑞山他是疯了吗?   从前大家也都是在舆论上打机锋,却没想到他已经突破了底线,竟敢在大陆做出这样的事情。   几人听闻这件事都是义愤填膺,也为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这件事而羞愧。   不仅是他们,那天晚上的动静太大,这次所有在华侨大厦的人全部都知道了这件事。只是他们也接到有关部门要求,不能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并且由于他们都是港城来的,还有一些事情可能还要向他们了解。   几位作家都表示义不容辞,一定配合好组织上的任何工作。   这件事尚且处于调查阶段,苏葵在学校里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就是华大那里也没有传出什么来。   还是她在见到港城几位作家的时候才了解到一点消息。他们遵循组织上的规定,并没有告诉苏葵什么,苏葵也没有问起,只是从几人的一些话语和表情推测到了什么。   苏葵会来找他们,一是因为上次那篇文章的事,她还没有感谢几位先生,二是因为他们本来明天是要离开大陆的,谁知道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们也只是告诉苏葵,因为组织上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所以还要多待几天。   连怀国道:“苏葵同志,倒是叫你白跑一趟了。”   “怎么是白跑一趟,我来这里也不止是送别几位先生,同样也是为那篇文章向几位先生表示感谢。”苏葵没有追问什么,只笑道,“晚走几天也好,我还能多向您几位请教。”   一番话说得几人也露出了笑容。   谢剑侠说道:“苏葵同志,我们不过是说了自己想说的话,感谢就不必了。”   就连徐志达也罕见地说道:“不必感谢,你做的事情同样很多。”   然而苏葵却是笑了笑:“徐先生,谢先生,或许你们可以先听听我的感谢是什么,再决定要不要接受?”   “是什么?”连怀国看着她,忽然笑道,“苏葵同志,你该不会是来给我们送好建议的吧?”   谢剑侠笑问:“苏葵同志,这是又要做什么大事了?”   她提出的建议哪一个不是大动作?   苏葵笑道:“这次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针对文学创作,有两个小小的想法。”   几人都看着她。   苏葵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连先生,谢先生,你们常常在报纸上连载小说,虽然受到很多人的喜欢,但影响力还有所欠缺。其实你们可以考虑和几位名气大的作家一起,联合创立一个栏目,定期在上面连载小说,提升在群众中的影响力。当然同时你们也能分开创作……”   连怀国接过她的话:“就像你之前说过的那样,有分有合,共同发力?”   苏葵点头:“的确是这样。”   几人都陷入了思考。   此时,徐志达开口道:“说说你的第二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也是关于创作的,不过是要鼓励更多的创作。”   苏葵解释道:“目前港城的文学作品是本土作家写作和大陆引进作品,但仅有这些也是不够的,应该要鼓励新鲜血液的加入。”   “我建议可以以权威机构的名义定期举办各种征文活动,并且为征文活动设立不同的奖金,促进人们的参与,同时也提升这个活动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苏葵同志,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连怀国说,“只要我们将征文活动开展成功,形成权威,就能成为一种标杆。”   徐志达点了头:“一种引领方向的标杆。”   只要能够形成权威,就能引领方向,被跟随效仿。   这就是苏葵提出两个建议的真正目的。   “联合创办栏目和开展征文活动,的确是提升影响力的好方法。”   “大方向是对的,就是具体的实施恐怕要再讨论下。”   几人一时就着这个话题跟苏葵谈了起来。   *   苏葵几人相谈甚欢,而此时在调查部的蒋美琴却完全没有这种闲情逸致。   蒋美琴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是一定会没事的,他们问什么自己也积极配合,以为自己交代完很快就能出去。谁知道他们什么事情都要一调查清楚,调查过程十分缓慢。   当然,过程中少不了对她这个人的调查。   于是,这天,一份资料摆在了她的面前。   “蒋女士,解释一下这件事吧。”   作者有话说:   知道你们烦那几个人很久了,其实我也烦。抓起来,都抓起来!   感谢在2022-04-17 11:51:10~2022-04-17 23:5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琇莹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蒋美琴, 一九三一年生,华国江省杨市谷县人……”   这份资料是她的个人信息,最重要的是上面写着, 一九四八年, 与军官周建林结婚, 育有两子一女,后报失踪。   蒋美琴看到这份资料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蒋女士, 请解释一下, 一个失踪人口是怎么去了港城, 又从港城回来,并且又与另一个人保持婚姻关系?”   “我、我……”   她脑子一片混乱,从前走的时候她一心想过好日子, 从来没想过后果。回来的时候也想着这里是京城,他们不过是来一趟就走,不会有什么问题。   完全没想到来到大陆以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本来一辈子也不可能出现在的京城的人不仅在, 还认出了她,现在又被卷进这么大的事情里,揭破了她最大的秘密……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见她不说话, 调查人员问道:“蒋女士,对于这份资料上所写你的身份是否属实?”   这个无可否定,她只能点头。   “去年, 你在跟随父母去往东市的时候从此失踪没有回来, 是跟随谭惟伦一起去了港城?”调查人员继续问道,“并且你在大陆尚有婚姻的情况下, 又与谭惟伦拥有婚姻关系, 是这样吗?”   “不, 不是!”蒋美琴连忙否认。   看着他们严肃的面孔,蒋美琴手指不安地搅动:“我是和他一起去了港城,但我们并没有婚姻关系,我们、我们只是……”   她咬咬牙:“我们只是住在一起而已,并没有婚姻关系,同志,这个你们应该也是查到的。”   这个他们的确是查到了,港城目前的制度和大陆不同,一大部分华人按《大清律例》行纳妾之风,纳的妾室只需公开承认身份即可,事实上并不具有婚姻关系。   况且到了港城以后,只要申请户籍,就可以拥有那边的合法身份。名义上说,他们还不适用这边的婚姻法。   然而调查人员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但你是背着你原来的丈夫和人偷跑到港城——”   “我不是偷跑!我和惟伦一起走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虽然是她走了才知道。   蒋美琴当时是和父母一起去的东市,她跟人跑了的消息当然也是她父母带回来的。老两口原本也是不想干的,但也抵不住谭惟伦带来的豪奢,最终也没能拦得住蒋美琴。   回来两人都不敢面对周建林,这话还是托人上门告诉他的,结果托的那个亲戚是个大嘴巴,竟然把这件事情宣扬得到处都是,这下才让大家都知道蒋美琴是跟人跑了。   周建林去了蒋家几次,老两口都不敢出面,最后绷不住还是告诉他让他别再来了,美琴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让他也给孩子重新找个妈算了。   周建林那天在他们家那里站了很久,而后再也没有去过。   “同志,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但应该和这次的事情没有关系吧?”蒋美琴小心翼翼地问,“我和惟伦只是回来看看而已,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此时,大陆的法律系统尚且不完善,很多罪名都还没有定下,蒋美琴的事情说起是坏人品,但实在是不能说她犯法。   不过他们关心的重点不在此处。   “你知道周建林就在京城吗,你来这里以后有没有和他见过面,他有没有向你透露什么消息?”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蒋美琴知道他们仍旧怀疑自己,甚至因为周建林的身份敏.感,怀疑周建林向她透露过什么消息。   “同志,我是知道他在京城,是因为在典礼上看见的,但我从来没有和他见过面,更没有和他交谈过任何信息。”单方面的见面不算,她不说他们也不知道,她又保证道,“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危害国家的事情,这次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   在她看来,她最多就是以前做的事情有些出格,但牵涉国家安全的事情绝对扯不到她身上。   “是吗?从来没有和他见过面?”调查人员的神色骤然冷肃,“我们查到,在一周前,你忽然出现在京城火车站,那天周建林也在。蒋女士,请问你出现在那里做什么?”   蒋美琴刚才还在说她不说别人就不知道,谁知道这么快就打脸。可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去了京城火车站的,她伪装得那么好,谁认出了自己?   想来想去,竟然还是只有一个人,苏葵!   那天只有苏葵知道她去了火车站!只有她认出了自己!所以说真的是她告的密?   然而她这次是冤枉苏葵了,这件事还真不是她说的,只能说蒋美琴对自己的伪装太自信了,也对国家的力量太不了解了。尤其是牵涉这样的大事,任何事情只要有怀疑,哪怕是蛛丝马迹他们都可以查出来。   “蒋女士,我们已经找大厦的工作人员核实过,也找到了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你去过火车站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自从得知蒋美琴的身份后,他们也着重查了周建林和她两人是否有交集,一查就注意到了那一天。   蒋美琴戴着围巾是挡住了脸,但也更显眼了,当天火车站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   她咬了咬嘴唇,也不得不承认:“是,我是去过火车站,但我不是去找他的,我连话都没有和他说过。”   “蒋女士,不是只有说话才能传递信息的。”   他们两人的身份太敏.感了,尤其是撞上这次这么大的事情,所有有关人员都要被调查清楚。   绝不能让自己卷入这件事里,既然他们都已经知道,蒋美琴也赶紧实话实说:“你们应该查过,我那天先是去京城大学找苏葵但她不在,后来又去招待所找苏全福,听说他走了,所以我才跟去了火车站。只是没想到那天周……周建林会在那里送人,这真的只是巧合。”   调查人员将她的话记录下来,继续问道:“你去找这两人做什么?”   蒋美琴所有认识接触的人他们都是查过身份的,但具体的还是要询问她。   她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蒋美琴将苏葵和苏全福两人将她认出来所以她才上门的事情全都解释了一遍。   “可你并不是只去了一次,我们已经查到,你多次去往京大——”调查人员锐利的眼神看着她,“是不是京大也有人和你存在信息传递?”   这话差点把蒋美琴吓个半死,张瑞山不就是帮华大的间谍传递信息吗,他们是怀疑她也做了这种事!   不仅是她,谭惟伦也因为这件事遭到了盘问。   张瑞山是借着文学交流的名义暗中传递信息,而谭惟伦和蒋美琴两人的行为其实也非常可疑。   他们又没有什么大事,和那个所谓蒋美琴的同乡年纪差得也大,就是叙旧也不至于一连跑到京大去好几次,再结合张瑞山的事情,不能不让他们怀疑。   “谭先生,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多次出现在京大。并且你和张瑞山是一起来的,为什么他们都要走了你却不走,是还有什么任务没有完成吗?”   谭惟伦听了这话也是眉头紧皱,比起蒋美琴,他被牵涉得更深,这下又多了一个重大怀疑点。   “这位同志,我去京大只是为了一些私事。”他尽量保持着沉稳,“至于没有和张先……张瑞山他们一起离开也是为了私事,并没有什么任务,当然张瑞山做的事情我也全不知情,更没有参与过。”   调查人员当然不会只让他说这两句话,要他解释清楚所有去京大的始末。   谭惟伦没有办法,只能把苏葵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是说你数次去往京大是想要那位苏葵同学跟你一起去港城?”   “各位,我想我只是对这位苏小姐表达倾慕之心,这应该不犯法吧?”   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调查人员听了却都皱起了眉头。   人家还是学生,谭惟伦不仅年纪比那位同学大,而且他还有妻有女,甚至还有两位妾室,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谭惟伦先生,这里不是港城,你在这里做的一切就要遵守我们的法律!”   “是,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我去京大真的没有别的目的。”谭惟伦为自己辩解,“当然我去华大同样没有别的目的,我留在这里的确只是为了这点私事而已。”   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了,竟然卷入了这样的事情。   “同志,现在你们并没有证明我们有罪,是不是能先让我们回去,或者让我跟外界通个信?”   这件事还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他必须通知父亲为他想想办法。   *   这边蒋美琴当然也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她要是不解释清楚,私通间谍这么大的罪名就要怀疑在她头上了。   甚至为了怕加重嫌疑,她主动解释道:“我第一次去京大找她是偷偷跟着惟伦去的,当时我没有出现,偷听到了他们的讲话……所以才知道惟伦他的打算。”   同样的,听到这些话的调查人员都是一脸皱眉。   她也跟谭惟伦提到了同一个话题:“同志,所有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们可以去查。我们没有犯法,只是配合调查,所以是不是能先让我们回去?如果有要问的我们再回来,可以吗?”   “蒋女士,你说的话后续我们的确会都会查实,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员我们也会一一向他们核实……至于配合调查,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   “什么——”蒋美琴根本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只是前面就让她震住,她艰难开口,“你是说所有人你们都要去问?”   这件事性质严重,牵涉巨大,所有涉事人员当然都要查清,尤其是蒋美琴提到的那些人。当然他们和这件事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不会将人请回来,但询问是少不了的。   这会儿蒋美琴才反应过来,她的身份不仅这些人会知道,他们要是向周建林询问……   她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身份她都能承受,但就是恐惧被周建林这个当事人知道,更何况还是以这样狼狈的身份,卷入这么大的事被人知道。   最重要的是,就是因为她身份敏.感,周建林还会被怀疑……   她陷入一丝说不明的慌乱中,甚至连调查人员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   “蒋女士,你多次出现在京大的事情我们后续会查清,但除此以外,我们还查到另一件事。”调查人员已经拿出另一份资料,“你和一位郑秋全女士提前几天来到大陆,平日里不出门,却经常结伴去孤阳巷那里,据说还拿回了一些东西,是什么?”   蒋美琴的所有事情都是调查重点,除了出现在京大可疑之外,就属这件事最可疑。   然而蒋美琴沉浸在情绪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蒋女士,请回答我,你们去孤阳巷那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是不是和人交易了什么东西或者传递了什么信息?”   孤阳巷,那不是他们找那个人买药的地方吗,这件事情他们竟然也查出来了?   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定了定神,解释道:“我是和全姐一起去看病的,我们……”   “你知道那个人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吗?”   一句话就让蒋美琴没了声音。   “那位所谓的医生借看病的名义,暗地里用封建迷信的手段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敛财,是隐藏在人民中的坏分子,蒋女士,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不,她们当然知道,要不是知道他真的有什么灵验的手段她们也不会上门求药了。   这样的事在国内是要严厉打击的,然而他们买药求子还不是重点,重点是——   “我们查到,那位姓叶的大夫不仅搞封建迷信,暗地里还和反动势力有接触——”调查人员的目光越发冷肃,“蒋女士,你们是否以看病的名义,和反动势力行传递信息之实?”   什么!蒋美琴听到这件事也是吓个半死,怎么也想不到找个买药的人居然还和什么反动势力有关。   是啊,她怎么就不想一想,要是没人支持,他怎么能在严打之下还敢干这种事?   “同志,我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人是全姐推荐给我的,港城很多人都吃过他的药都说有用,所以我们才提前来大陆!只是买药看病,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更没有做过什么传递信息的事。对了,药,药就在我房间里,你们可以去查,真的只要药,什么资料信息也没有!”   蒋美琴的手心都出了汗,明明一开始自己与这件事毫无关系,以为说清楚就能离开。谁知道不停有事情被查出来,每一件事情都让她沾上重大嫌疑,连当初买药的人竟然都是什么反动势力!仿佛她来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能和这次的事情扯上关系,这下什么时候才能查清?   *   这个问题她又低估了国家的力量。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调查部很快对此次事件中牵涉的人员一一进行调查。   尤其是他们共同受到怀疑的京大事件,还有火车站事件,买药事件。   他们要一一核实清楚这几人是否说了谎话,对于这些事件里提到的人同样要查明。   于是,两个重点人物就进入了调查人员的视线。   一个当然就是苏葵,谭惟伦和蒋美琴多次来往京大,谭惟伦还为此停留不走,可以说都与苏葵有直接的关系。   并且蒋美琴令人怀疑的火车站事件中,也出现了苏葵的身影,当然她和周建林都是去送人可以理解。然而更巧合的是,就连蒋美琴和郑秋全两人去买药那天她竟然也在。   一连几件事她都在,必须要查明。   于是,苏葵发现这两天有人在暗中调查她。   怎么发现的也简单,实在是她的感觉太过敏锐,从前由于家学渊源也从她父亲那里了解过一些东西,并且这件事还是她举报的,知道所有有关人员都会受到调查。   当然她问心无愧,便只当做没有发现。后面他们应该会来问自己的。   苏葵身上的确是没有疑点,反而是调查人员在调查她的过程中受到了惊吓。   他们查清了苏葵的资料,刚一拿到就被上面一连串的荣誉成就给惊了一跳。   曾提出高考模拟和联考的建议,创造了带领全班考上大学的高考奇迹。以最高分考入京大英语系,是教育部亲自表彰的“教育模范”。一开学就申请了免修,将自己所有的学习经验整理成教辅资料正要推出,更提出要将所有钱捐给京大作为奖学金……   除了学习,她在文学上也是成就斐然。高中就在报纸上发表了有影响力的文章,著有长篇小说《小草青青》《清河乡之变》,曾得到了京大中文系的保送,现已经加入作协。现在在全国沸沸扬扬的解散公共食堂试点一事就是宣传部以她的一篇文章作为宣传口……   然而还不止,不仅是文学,她在语言上也拥有卓绝的天赋。多次参与了接待外国友人的任务,在本次庆典中同样担任翻译接待,是外交部重点关注的人才。   看完这长长几页的资料,几位调查人员都是面面相觑。   “这真的是一个人能达成的成就吗?”   有人发出灵魂疑问。   这上面单是一项成就拿出来就已经是不凡了,谁知道竟然有人全部拥有,况且她才多大?刚刚进大学而已!   这里面的提到的机构哪一个不吓人,加入作协就不说了,她的家乡省市县各级领导、教育部、宣传部和外交部的领导,竟然都对她十分关注且赞不绝口。   甚至她还是烈士后代,一直以来为多个组织机构提出了许多有用的建议。在各个领域,在全国各地都有广泛影响,且全部都行之有效,领导怎么会不关注她?   他们看了就只有一个想法,这位小同志,实在是又红又专,太适合进组织内了。   而这样一个在各方面都天才的人物,将来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才的人物,谭惟伦这种人竟然想把她带走?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他们已经了解了苏葵同志取得的成就,这并不是什么倾慕行为,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   “他们或许就是想要将这样的人才提前带走,许以高官厚禄,以后为他们效力。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除了苏葵同志,他们会不会还有其他目标?”   几人脸色沉重,这样说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谭惟伦当然是万万没想到在他看来仅仅是追求美人的行为会导致又一个重大嫌疑落到了他头上。   此刻他还想着要如何让父亲知道这件事,好为他周旋。   *   除了苏葵,另一个被重点关注的对象自然是周建林,甚至由于他的身份十分敏.感,再结合蒋美琴卷入的这件事,更是值得调查。   那天从火车站回来以后,周建林就一直心神不宁。想起他当时感受到的目光和听到的话,心里就是一阵怀疑,他甚至有时会产生一种荒诞的想法,会不会是那个人?   然而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了,不可能的,做了那种事情,她绝不可能回来,更不可能出现在那里。   他看着苏梅给他写的厚厚的一摞信件,良久后提笔给苏梅回信。告诉她他很快就会回去了,这次回去后有假期可以陪她。又问候家里人,问几个孩子的情况,关心她的身体,孕期有没有受罪……   写着这样家长里短的信,慢慢的,他也平静下来。   不要再想起那个人了,他现在已经重新有了家庭,那个人怎么样都与他无关。   然而事情来得就是这样猝不及防。   周建林不知道有人在调查他,更不知道他因为蒋美琴卷入了怎样的大事。   等他知道的时候,调查部的同志已经查完所有资料,亲自找到了他。   “周建林同志,你对蒋美琴女士来大陆的事情知道多少?”   一句话,就让周建林怔住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破坏jun婚罪是97年才开始,流氓罪是79年有的,重婚罪是94年立的法。当然50年婚姻法就规定了一夫一妻,不许重婚,只是蒋美琴已经不在大陆了,她和谭惟伦也不是夫妻,没有婚姻关系,算不了犯罪。   感谢在2022-04-17 23:57:46~2022-04-18 23:5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雯 50瓶;芥茉 15瓶;博伽丘没有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询问的地点就在他们营区的一间会议室, 除了他们领导无人知晓,也是见到周建林本人调查人员才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这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为他们考虑。   听到调查员的话, 周建林怔住很久:“你是说——她来了大陆?”   “是的, 周建林同志, 你对这件事不知情?”   “……是,我不知道。”他声音有些艰涩,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了大陆。”   “同志, 请问是她做了什么事吗?”   如果不是她做了什么事, 怎么会查他们两人的关系,怎么会单独来询问他。   “蒋女士目前牵涉进一件国家安全事件中。”调查员简单跟他说了一下这次的事件,“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 我们有一些事情想要向你了解一下。”   周建林从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是晃神的状态,这会儿再听到调查员口中的“间谍大案”,更是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中。   他或者想过将来会再见到蒋美琴会是什么样子,但怎么也想不到重新再听到这个名字会是这种状况。   蒋美琴是回到了大陆, 却牵涉到危害国家安全这么大的事件里。关键是,这件事甚至还将他也牵扯进来了。   调查员已经开始询问他关于蒋美琴提到过的那几件事了。   “蒋女士说,当初她和谭惟伦离开大陆, 这件事你是知情的对吗?”   此时周建林的心情依旧无法平复,这种问题更是在揭他的疮疤,但毕竟是配合调查, 他沉默了很久, 开口道:“是,是她父母回来后托人告诉我, 说……说她跟人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让我不要再找她, 重新再给孩子找一个妈。”   “所以你后来就另外娶了现在的妻子,苏梅。”显然这些基本情况他们都是了解过的。   “是,蒋……她走后,我就已经向组织上递交申请说明了此事,我们的婚姻关系也已经解除。”已经开了口,他也就继续道,“只是她走后,留下家里的一个老人和三个孩子没人照顾,我又常年不在家,所以才想要另给孩子找一个后妈……后来我和苏梅的事情也是向组织上打了报告的。”   这些他们也已经查过,只是调查过程中竟然又发现了一个巧合的事情。   周建林的确是打算给孩子们找一个后妈,然而他原来的相亲对象竟然不是苏梅,而是苏葵!   这个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他们视野中,实在不得不让人惊讶。   所以还是有必要问一问:“周建林同志,我们查到你最初的相亲对象是一位叫苏葵的同志,我们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这位同志又对蒋美琴的事情知道多少?”   苏葵。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这个名字,周建林也是一怔。   “既然你们知道这件事,当初的事情应该也是了解过的。”他坐在那里,神色有些看不清,“当初孩子因为亲妈走了,他们一时接受不了找个后妈,就……就对苏葵同志做了一些不好的举动,而苏葵同志也说自己想要继续读书——”   “除此外,我和苏葵同志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继续说道,“至于我们家的情况,大队里大概所有人都知道……”   调查员将他的话一一记录下来,也就是说,那位苏葵同志与周建林相亲只是巧合,对于蒋美琴的了解也和大队里差不多。   然而除了苏葵,这件事中还有一个人很是奇怪,就是周建林的现任妻子,苏梅。   他们调查到,在苏葵同志决心回去读书后,她那个堂妹竟忽然放弃了读书考大学,一心要嫁给周建林,并且几乎没有任何理由。   这件事当然没有正当理由,也不是什么疑点,不过是苏梅想抱他大腿,将来跟着他发达而已,但苏梅怎么可能这么说?   听到调查员的问话,想起当初苏梅跟他说的喜欢他也喜欢孩子的话,周建林甚至都有些说不出口,但也不得不说。   一番话经过他没有表情的脸说出来,得到了调查员有些古怪的表情。   然而这些问题不过是让他尴尬,真正面对的调查在后面。   “周建林同志,你说蒋美琴来到京城的事情你并不知道。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去火车站送苏全福那天,蒋美琴同样去了火车站——所以你没有跟她见过面,或者说过什么话?”   听到前半句话,周建林怔住过后也不由生出一种果然如此之感。所以那天他感受到的目光真的是蒋美琴。   随后,他就因为调查员的后半句话心里猛然一跳。他知道,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他是否会有嫌疑,至关重要。   “我那天的确是去了火车站送我岳父苏全福,此事是我早就决定的,也向领导报备过。”   这个他问心无愧。   他提前问过苏全福哪天走,然后跟领导说明过要去火车站送人,一查就知道。   至于蒋美琴的事情——   他穿着身上这身军.装,记得自己军.人的头衔,依旧是选择实话实说:“同志,我不知道她也去了火车站,但那天我确实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也听见有人在说有一个奇怪的女人戴着港城产的围巾……”   他神色晦暗:“我是有一瞬间想过会不会是她,只是又觉得不可能,便没有在意此事。直到你们找到我,我才知道她真的来了京城。”   他将那天所有的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却不知道有能得到上面多少信任。就像原来调查员说过,不是只有说话才能传递信息。   火车站事件是周建林的重大疑点,必须要调查清楚。不仅是周建林被问到这件事,苏葵同样被问到了这件事。   *   在被从图书馆叫走说有其他学校同学来找她的时候,苏葵就已经猜到是什么事。   来人当然不是什么同学也不是什么老师,两人大概三四十岁,长相不起眼,穿着同样不起眼,是放在人群中不会引人注意样子。   此时他们同样是在一间会议室里见的苏葵,对着这个他们早已经了解过的天才小姑娘,两人都露出和善的笑容。   “苏葵同学,请不要紧张……”   他的话有些说不下去,毕竟这个同学从进来以后就一直保持着镇定,也不东张西望,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样子。要不是她还有着适度的好奇,他们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另一人笑了笑:“能同时被几个部门领导关注的小天才,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这次事件中牵扯的人苏葵是年纪最小的,他们怕吓到她,还特意让小组里长相最和善的两人来询问她,现在看来好像是不用了。   一听他们的话,苏葵就知道他们已经调查过自己。   他们向苏葵出示了证件,简单说明了此次事件:“苏葵同学,我们来是想要跟你了解一些事情。事关重大,如果你知道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即便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听了他们的话,苏葵依旧脸色凝重:“两位领导放心,但凡我知道的,都会知无不言。”   牵涉这件大事的每件小事中几乎都有苏葵的身影,同样几乎每个与本案有关的人员也同样跟苏葵有牵扯。   不得不说,在她这里他们确实有很多疑问要她解答。   “……苏葵同学,所以你是刚好在蒋美琴和郑秋全两人出门买药那天认出了蒋美琴,所以才知道她来了大陆?”   “的确是这样。”苏葵已经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是她没有认出我,我们也没有叙旧的必要,所以我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断断续续听到她们要去买药,我和阿诺德忙于回去,也没有在意这件事。”   说实在,苏葵也没有想到蒋美琴居然那么倒霉,想要买药求子竟然都能撞到什么反动势力那里去。   苏葵还在继续:“后来在作家交流会上我提到了我的作品我的家乡,她应该就是这时候认出我的。”   调查员将她的话记录下来。也就是说,就是在这个时候蒋美琴认出了她,同样也是那天谭惟伦也认识了她,甚至还是那天,她还和张瑞山爆发了一场争论。   张瑞山是本次大案的重要涉案人员,任何有关他的事情他们都要查清楚。   那场争论说起来势头不小,后来还被刊登在报纸上。苏葵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将所有自己知道的关于张瑞山的信息全部都告诉了他们。   “我能感觉到他对大陆有非常明显的排斥,对西方推崇太过——”苏葵摇了摇头,“现在想想他走到这一步好像也没什么意外。”   两人同样深以为然。张瑞山在港城的声势不小,又在文坛多年的老人,苏葵这样一个学生竟然能当着那么多人跟他唱反调,把他那一套反大陆思想驳得下不了台,不得不说是让他们佩服的。   两人对苏葵的态度越发和善,但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那天不仅是几个人都认识了她,还直接导致了京大事件的发生。   京大事件将谭惟伦,蒋美琴,苏葵,苏全福几人全部牵涉其中,甚至又有华大事件在前,他们不得不警惕。   “苏葵同志,根据他们两人提供的信息,说来京大是为了……”   调查员看见苏葵年轻的脸,忽然就顿住了。实在是谭惟伦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过无耻,而眼前这个小同志又还只是个学生,他一时竟然把这话问不出口。   看两人为难的样子,苏葵笑道:“领导,您不用这样,事关重大,该问什么就问什么,我并不在意。”   苏葵知道他们是为自己考虑,于是主动说起了那天的事:“……后来他还让我再考虑考虑,我没有答应就走了。”   “只是我不知道那天蒋美琴也在,我二叔也恰好来向我辞行。看我二叔那天的情况,应该就是那天认出了蒋美琴,所以后来找她去了。”   结合之前蒋美琴说的话,苏葵已经把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两位调查人员综合了他们提供的信息,确实能够对上。   “苏葵同志,你确定谭惟伦向你说过要给你更好的生活?”苏葵这样配合,两人也拿出正常的态度,“除此外,他还有没有说起过别的,比如还要将哪些人一起带走?”   “他的确是说了能提供给我更好的生活,甚至还打听过我的家庭……”苏葵说道,“领导,我怀疑他其实有别的动机,他能查我,或许也查了别人。”   两人都神色凝重地点头,显然他们也有这个想法。   现在已经知道,蒋美琴去京大是为了跟踪谭惟伦,而谭惟伦去京大却可能是借倾慕人的名义将优秀的人才带走,更可能受害者还不止苏葵一个,回去后还要严加调查。   文学交流会后有了京大事件,而京大事件又与火车站事件有直接的关系。   继周建林后,苏葵也被问到了这件事。   “苏葵同志,你去火车站送你二叔苏全福那天,不仅是周建林在那里,其实蒋美琴也在那里,这事你还不知道吧?”   蒋美琴那天的伪装确实不错,要不是他们去查还真不知道是她。他们以为苏葵也和周建林一样不清楚。   谁知道却听她说:“不,这事我知道。”   两人一瞬间坐直了身子:“你知道?”   他们还是比较相信周建林没有说谎,可他当时也不过是感觉而已,苏葵竟然知道?   “是,我认出了她。”苏葵解释道:“其实我事先也不知道她在那里,只是当时听到周建林说有人在看他就看了一眼,正好认出了蒋女士戴的那条围巾。”   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她又说道:“因为我早跟她说好了不会管他们的事,也说过不把她的事告诉别人,就没有管这件事,她也怕被发现很快就跑了。”   “也就是说,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周建林?周建林和蒋美琴两人也没有任何接触,对吗?”   这才是两人关心的问题。   苏葵明白他们的意思,点头道:“是,至少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他们都没有任何接触。”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蒋美琴应是在我之后到的,只待了很短的时间,被我看到后就跑了。周建林和我一起送别我二叔他们后就也离开了,在我走之前都没有异常情况。”   苏葵完全是实话实说,没有想过要给他们扣什么帽子,将所有的事情所有对话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两人。   苏葵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起码给他们的调查减轻了不少负担。照目前的形势来说,周建林和蒋美琴确实之前都没接触过,也不存在信息泄露的行为。   如果是这样,两人都要松一口气,谁都希望这件事涉及的人越少越好。   但蒋美琴卷入的反动势力一事还没有查清,至于谭惟伦——这个人身上的嫌疑依旧很大,况且他才是每次主导来京大的人。   提起他最后一次来到京大,两人还有问题要问。   “苏葵同志,据蒋美琴说,那天谭惟伦是想借她的名义来京大找你,但你没有出去,反而是你的一位同学告诉他们你不在,并且还叫破了那两人的身份。她是怎么知道的?”   “领导,你们应该已经查过那位同学的身份了吧?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想她应该是从她父亲,外交部李司长那里知道的。”   两人点点头,其实他们也没有想到随便一查的同学竟然有这样的来历。   只是一人告诉苏葵:“如今可不是李司长,而是李主任了。”   是的,如今李先河已经正式接任办公厅主任的位置,应该是李主任了。   苏葵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倒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谭惟伦和蒋美琴最后一次来到京大还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不止要问苏葵,毕竟她当时去了文学研究所那里。他们已经就这件事询问了郑云和陆子光几人。   “……蒋美琴和谭惟伦离开后不久,她又借故重新回到京大打听你的消息,后来在图书馆碰上你回来,她当时和你说了什么?”   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个问题。   蒋美琴已经说过了,他们要来苏葵这里验证。   其实这件事情对苏葵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她就是从蒋美琴的话语中抓住了关键信息,才有了这场举报事件。   但苏葵不可能说出来,她将那天的话全部重复了一遍,和蒋美琴说的丝毫不差。即便他们话里提到了张瑞山在华大开交流会并且即将离开,但如果没有苏葵的“先知”,谁能从这几句话里得到什么信息?   两人记录完苏葵的话也只是心里感叹一声,幸亏那位不留名的同志及时送来了这个消息,否则真等张瑞山离开就麻烦了。   走之前,两人亲切地与她握手,感谢她提供所有信息,后续如果需要她的帮助还要再麻烦她。   当然,两人同样交代她此事处于保密阶段,没有允许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苏葵明白严重性,保证一定遵守规定,有任何事情需要她帮忙她都义不容辞。   *   华大事件性质严重,事关重大,所有牵涉此事的人员都被一一询问调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一连几日,他们不眠不休,才将所有信息资料取证完毕汇总到领导小组手上。   其实这件事除了张瑞山和华大那位讲师是直接涉案人员,其余人都只是被牵涉进来,并且由于他们做的事情和这件事又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所有信息汇总后,这件事情总算是清晰地浮现在众人眼前。   蒋美琴知道自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因此除了苏葵的事情是猜测不敢说之外,所有事情全部都交代清楚了。   周建林的性格和身份都决定了他不可能在这样大是大非面前说谎。苏葵直接就是这件事的举报人,除了这个没透露,其余事情也全部告诉了调查组。   因此,调查小组将所有信息一综合,就发现这几人提供的信息全部都能对上。   他们几人身份不同,平时也没有利益纠葛,后面更是没有接触过……   “同志们,你们有什么意见?”   “我们已经查清了他们提到了的所有事件,也向所有有关人员调查取证,暂时没有发现这份信息有遗漏造假之处。”   “我们已经针对取证的信息又进行了调查,也没有发现不妥,我认为这份信息应该是真实可信的。”   三人都没有说谎,其余人也佐证了他们的信息,确实是找不到漏洞。   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就是蒋美琴了。有了周建林和苏葵两人提供的信息,她去京大和火车站的嫌疑很快就洗清了大半,但她买药的事情却仍旧在调查中。   然而谭惟伦就没有她这么好的运气了,凭借这几人的信息,他不但没有洗清嫌疑,反而让调查小组怀疑他去京大是想要拐带人才,甚至是有预谋的行动。   “什么人才,什么预谋行动?”谭惟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完全是不可置信,“同志,我已经说过了,我去京大只不过是想要表达我对苏小姐的倾慕,什么时候成了有预谋的拐带人才?”   调查员表情冷肃:“是不是你提出要将苏葵同志带走,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他拧眉:“我是这样说过……”   “那你是否清楚苏葵同志取得了怎样的成就,是否清楚她在各个领域有怎样的天赋?谭先生,你调查过她,这件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谭惟伦没有办法否认:“是,我的确打听过她,知道她学习成绩优异,在文学上有极高的天赋,也知道她还会说外语……”   事实上,谭惟伦也正是因为查清楚了这些,才对苏葵越来越感兴趣。有才有貌,他才愿意为了她放弃别人。   然而调查员听了却是面色沉肃:“特意探听别人的成就,然后许以荣华富贵,想要将我们的人才带走——谭先生,这不叫有预谋什么才叫预谋?”   “除了苏葵同志,你们是否还针对其他人采取了这个行动?”   谭惟伦眉头紧皱,完全没想到会把自己绕进去。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这位同志,我来这里只是配合你们调查,我目前没有任何犯罪行为,我请求外界进行联系。”   调查员同样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想与谁联系?”   “郑秋全女士。请允许我和她见面。”谭惟伦退一步说,“通信也可以。”   “郑秋全女士?不用这么麻烦,她现在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8 23:58:25~2022-04-19 23:5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35657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郑秋全当年也是大陆移居过去的, 后来跟了贸易大亨钟家的长子钟伟茂。   郑秋全虽然和蒋美琴身份相同,境遇却不同。她处事八面玲珑,手腕高超, 加上后来又率先生下长房长子, 在钟家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钟伟茂在外都不带原配, 反而是带着她出席各种场合,甚至能允许她一个人来大陆。   谭家跟钟家也有不少交情, 同为港城贸易协会成员, 谭惟伦是想让郑秋全与他父亲联系, 再通过两地友好协会为他周旋。   谁知道郑秋全竟然也在这里?   听到这个消息,谭惟伦心里就是一跳:“她怎么了?”   调查员问他:“郑女士和蒋女士在庆典前提前来到大陆,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吗?”   从刚才起,谭惟伦的眉头就没有松过:“她们说很久没有回大陆了,所以想要提前几天回来看看,有什么不对?”   “也就是说, 你对蒋女士买药的事情并不知情?也不知道她们来大陆后接触了什么人?”   谭惟伦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们到底做了什么?”   调查员将一份资料放在他跟前。   反动势力?谭惟伦不好的预感成真了,她们两个找人买药竟然会牵扯到这种事情!相比之下,蒋美琴买药求子的事情都只能算小事了。   他拧眉:“美琴她们只是买药而已, 以前也从来没有来过京城,不会和什么反动势力有接触……”   “蒋女士也许没有,但郑女士就不一定了。”   又一份资料摆在他面前时, 谭惟伦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我们查到, 郑秋全女士在去港城之前在京城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那位姓叶的大夫就是她的大伯, 郑秋全一家是到了港城才改了姓氏。”   而那位叶大夫, 长期和反动势力合作, 暗地里借封建迷信的手段打探各种消息。   郑秋全找他真的是单纯地买药吗?   调查员问:“谭惟伦先生,你急于找她,是想跟她传递什么消息吗?”   被这个消息惊住的不止谭惟伦一个,蒋美琴听了只觉得天要亡她。   “我、我不知道,同志,我真的不知道……”她连连摇头,“她只说可以陪我回大陆买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的身份,那位叶大夫也是她推荐我去的,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刚刚听到他们已经查清她的确和周建林没有接触,也没有在京大做什么违法活动,她刚松一口气,谁知道郑秋全又爆出一件大事来。   那个叶大夫不是她听人推荐的吗,怎么还会是她的亲戚,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告诉自己!   这话倒有些不讲理了,蒋美琴不敢告诉其他人她曾经抛夫弃子的身份,难道别人就会告诉她自己以前的事情吗?   “提前来大陆的事情,是你提起的,还是她提起的?”   听到调查员的话,蒋美琴就是一个激灵,是啊,自己当初求到她面前,她二话不说跟她推荐了这个人,然后告诉她她们可以趁这次去大陆观礼的机会提前去找人买药。   蒋美琴急于求成当然是同意了,还特别感激她能陪自己一起,现在想起来却感觉一阵凉意。她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就是为了利用自己做什么非法活动?   事实上,她倒是冤枉郑秋全了。郑秋全再怎么样也不能算到蒋美琴哪天会找到她面前。   “……我已经很久没回大陆了,我也知道我大伯身份特殊,所以要有一个由头,正好美琴来求我,我就顺势提出和她一起来……”   听了郑秋全解释的话,调查员问道:“所以你是长期替你大伯牵线,通过他的那些封建迷信手段在港城打开人脉?”   不然她凭什么短短时间拥有那么好的人缘,在那边站住脚跟。   其实郑秋全还真没有参与什么反动势力活动,她只知道大伯一直都从事这种事情,后来她跟父母都一起去港城了也不知道他在跟谁做事。   并且这种事情在港城很常见,郑秋全到了那边以后虽然进了钟家门,却难以站脚,就重新想起了这个大伯。利用他的手段,不仅自己成功怀孕生子,还为她积累了不少人脉。   但这种事在港城没事,在大陆却是犯法的!知道自己被带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预感了。   调查员还在问:“郑女士,以往你都是通过别人帮你把东西带回去,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郑秋全一时没有说话。这一趟她回来确实有重要原因。以前可以通过别人给她把东西带回去,但这次不一样。   钟家和谭家不同,谭家只有谭惟伦这一个接班人,未来的所有一切都要交到他手上。但钟家有好几房人口,钟伟茂虽然是长子,但他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老爷子也更喜欢小儿子,几兄弟争斗十分激烈。   她按照大伯的方法已经成功怀孕生子,下一步就是要考虑如何让钟伟茂斗倒几个人上位。   大伯知道她的想法后却在来信中告诉她,此事重大,要她或者钟伟茂亲自来大陆一趟,当面才能进行。   郑秋全想做这样的事却不敢告诉钟伟茂,所以才借观礼的时机和蒋美琴找她的事亲自来了大陆一趟。   本来事情办完就可以离开,没有人会发现什么。却没有想到会因为这次的华大事件将她卷进来,把所有事情都查个底朝天。   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   调查员听了她的话也是这个想法。   他们的表情分外严肃:“你想利用封建迷信的手段害人,但法网恢恢,所有违法犯罪的行为都逃不脱制裁!”   牵涉到这样重大的事件中,郑秋全即便是不想说也得说,但她并没有认输。   “同志,我们已经离开大陆多年,我大伯和什么反动势力接触的事情我是不清楚的。”她让自己镇静下来,“至于从事封建迷信的事情,我是港城人,这种事情在那边并不犯法,我也没有实质做成任何事情,你们不能扣留我。”   “郑女士,踏上大陆的土地,就得遵守我们的法律。至于有没有犯法,还是等我们调查清楚再说吧。”   *   调查部这几天可谓是分外热闹,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华大事件会牵扯出这么多大事。   目前,谭惟伦因为骚扰苏葵的事情被怀疑是有预谋的拐带人才行动正在接受调查,更何况他之前还跟张瑞山一起去了华大一趟,这个现在都没有查清。甚至他想要联系外界的人也一起进来了。   蒋美琴刚刚把大半嫌弃洗清,又被郑秋全的事情带到了沟里,她和郑秋全到底有没有和反动势力接触还正在查。   至于罪魁祸首张瑞山和华大那位讲师,两人都已经被秘密看管起来,会接受更加严密的审查。   至于事件中的其他人,比如自称是“闲人”的苏葵,还真就被郭毅部长找过去。   郭毅笑着告诉她:“苏葵同志,上次会议上提出的建议我们经过数次讨论,目前已经将具体方案提交到上级领导那里,领导也给了积极的肯定。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被通过了。”   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建立基金会一事,必须慎之又慎。   不仅是郭毅在这里,孔孝文也在这里,他对苏葵道:“上次你跟连同志他们提出的合创栏目,我们也已经讨论通过,决意回去就进行,征文活动的事情倒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苏葵没有着急提出什么意见,反而问道:“孔社长是要离开了吗?连先生他们也要离开了?”   孔孝文惊讶看她,然后点头:“是,我们大概后日离开。”   苏葵之所以会这样问当然是因为她知道几人留下来的真相,所以他们是配合调查结束了?   “苏葵小同志,几位同志这次来大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港城那边形势严峻,需要孔同志早日过去主持大局,也需要其余同志的配合。”   郭毅当然没有告诉她,这几位在接受了秘密询问后本应该继续留下配合后续调查。但基于他们的特殊情况,也考虑到目前港城的形势,领导同意他们在接受审查和询问后离开,尽快开展港城的工作。   苏葵没有追问什么,此事保密,他们也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知道这件事。   苏葵只是将一份资料交给孔孝文:“孔社长,这上面是我所有提出的建议汇总,有之前的也有现在的,包括您刚才说的征文活动的想法也都在上面,您可以作为一个参考。”   即便是两人久经大事,也被苏葵再一次惊到。   郭毅问:“苏葵同志,这次是早就准备好的了?”   这次不同于教辅资料,苏葵还真是特意准备的,于是她笑道:“是,我不是说我是个闲人吗,您找我有事,我怎么也得做足了准备再来。”   孔孝文翻着厚厚的资料,听了这话就笑道:“苏葵同志,你要是闲人,我们都不敢说自己是忙人了。”   这样一份资料,还不知道要花费她多少时间精力。这孩子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啊,这样的心血怎么能辜负?   于是他说道:“苏葵同志,你提的意见对我们都非常有用,这份资料我们会仔细研读。同时,你的名字我们也会放在创办人一栏中。”   没等苏葵拒绝他就说:“苏葵同志,既然是你提出的建议,创办的刊物栏目理应有你的名字,你不需要推辞,这也是我们所有同志的意见。”   郭毅笑道:“苏葵同志,每次找你来你都能给我们惊喜,这次可是我们带给你惊喜了。”   苏葵却说道:“您说的惊喜应该不只是这个吧?”   他们找苏葵来确实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看到这个小同志自信的样子,郭毅也点头笑道:“是,苏葵同志,还有一个与你有关的好消息,你要不要自己想一想?”   “与我有关的好消息?”苏葵仅仅思考了一下,就笑道:“难道是清河大队的事情有进展了?”   目前除了港城的事情,她也就还有这件事在宣传部这里挂名。   又想了想现在的时间,苏葵猜道:“是不是赵芝兰老师已经完成画册了?”   郭毅奇了:“难道你赵老师跟你通过信?”   苏葵笑了:“这倒没有,只是一点猜测而已,我也很久没有见过赵老师了。”   赵芝兰虽然住在她家,但却是有任务在身的,苏葵也忙,这段时间还真不知道她的消息。   “要不是赵芝兰同志先把画送到我这里,我都要以为你先看过画了。”郭毅笑了笑,也没有卖关子,告诉苏葵,赵芝兰已经完成了连环画的第一册 。   “部长,现在正是推出的好时机……”   “我们打算趁现在将它推出……”   两人的话几乎是同时落下。   说完郭毅先是怔住一下,才指着苏葵笑道:“你这个小同志,倒和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苏葵的第二部长篇小说《清河乡之变》正在全国畅销,广泛讨论,报纸上的争论还没有下去。更是因为前段时间她加入作协,两岸作家联合在报纸上发文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这时候推出配套的连环画,正可以借这股东风再次掀起这股热潮。   显然两人都是这个想法,也不由得让郭毅再次感叹,这个小同志,实在是太适合他们组织内了。   郭毅给她看了赵芝兰所绘的连环画《清河乡之变》。   赵芝兰是国画大家,同样精通西方绘画技巧。她的绘图采用俯视和多角度构图,对清河乡的山川河水做了细致的描绘。   同时她运用了华国传统线描技法,勾勒出一个个人物形象,苏英、大队长、会计在她的笔触下栩栩如生,仿佛真是小说里的人物跃然纸上。   同样,她以现实中的清河大队作为蓝本,将书中描绘的景象一一表现出来,着重展现清河大队如今的美好生活。苏葵甚至还在上面看见了自己家的房子,看见了她妈妈,她兄嫂,清河大队的人和景物很多都成为里面的背景。   最关键的是,她看上面苏英的样子,竟然和她有七八分相像,赵芝兰是把苏英这个角色投射到了她身上吗?   显然郭毅也注意到了:“苏葵同志,看来赵芝兰同志是认为这个人物和你颇有相似啊。”   苏英不是苏葵,却拥有她身上的一部分特质,赵芝兰创作的时候可以说不自觉地就诞生了这样一种形象,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目前最重要的是连环画的出版。郭毅告诉她,他们已经对这一册连环画进行了审阅,准备交给京城美术出版社尽快出版发行。   说到这里,他就问起了苏葵她的教辅资料怎么样了。   “我已经将教辅资料交给了教育部的领导,等到他们研讨审阅完毕应该就可以发行了。”   苏葵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就在她回去后不久,教育部的同志就找到她,告诉她她的所有教辅资料已经审阅完毕,他们已经投入出版。作为唯一的编写者,请她为这套资料命名。   苏葵想了想,只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决胜高考》。   这印有四个大字的白色封面,即将在教育行业掀起一场大风暴。   *   同样是牵扯在大事中,周建林就没有苏葵这样稳定的心态了。   自从上次调查部的人来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平静下来过。   蒋美琴。   这个他本来已经不打算再想起来的人物,却以一场猝不及防的事件出现在他眼前,甚至将他卷入这样麻烦的事情中。   最关键的还不止是这个,由于事情重大,蒋美琴和他又是那样的关系,他的身份更是敏.感,必须要调查清楚。   他们的部队原定要离开京城,不可能因为他停留,于是他以执行特殊任务的理由暂时留在京城配合后续调查,其余人全部回转。   这段时间,调查员已经来找过他三次,甚至还请他去火车站一趟,说清楚他们当时的站位。至于他这段时间的通信也全部都要查明,当然他也只有和苏梅有过通信,这些信件也要被一一查清。   周建林问心无愧,经过一番调查,确实证明了他并没有和蒋美琴有过什么接触,传递过什么信息。   反而是苏梅给他的信件引起了他们的一些注意。谁家寄信也没有她疯狂,几乎是一天一封,信件快要把周建林淹没,中心思想就是催他上进,问他什么时候能随军。   “周建林同志,你是否向你的爱人承诺过什么时候要带她随军,她为什么急着来部队,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家丑不可外扬,但这是调查,他什么都得说。毕竟一般人看到苏梅的情况,又撞上这样的事,很难不多想。   “同志,我家里的事情你应该也了解过,家里几个孩子因为蒋……他们亲妈的关系对她有些敌意,她在家里受了委屈,所以才想着尽快跟我随军。”   周建林解释道:“她现在又怀孕了,所以才会这样急,并没有什么别的企图……”   怎么说苏梅也是他妻子,他也知道苏梅只是想远离家里跟他过日子,没有别的心思。   *   然而,他在这边替苏梅解释,苏梅却领会不到他的好意,甚至怀疑上了他。   原因说来也是巧合,前段时间周建林给苏梅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很快就回家,然而一直都没有音讯。   他的一位战友就在隔壁县城,人家都回来了他竟然不回来?那位战友就是之前跟在周建林身边的士兵,他亲自来告诉苏梅,周连长暂时留在京城参与一个特殊任务,暂时回不来。同样因为用的是这个理由,之后也就没有和她通信。   事情听起来合情合理,苏梅却觉得不对劲。周建林的部队又不是什么特殊部队,并且他现在的职位还不高,有什么任务需要他一个人留下?   这件事家里人也听见了,周平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他并不记得周建林接过什么特殊任务。不过这一世显然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这或许也是改变的一环,他暂时没有在意。   他不在意,苏梅却在意。她这一胎怀得并不好,妊娠反应尤其严重,情绪受到极大影响,总是疑神疑鬼。连给周建林写信的频率都增加了,比以前还要急躁,恨不得马上就让他把自己带走,也难怪调查员看到她的信件会疑惑了。   连周建林在部队里她都不放心,更何况他这次去的是京城,那里那么繁华,他会不会遇见很多优秀的人?别的不说,苏葵这个人就在京城!   别说是看见他们在一处了,就是听见他俩的名字同时出现,苏梅心里都会立刻紧张起来。   无论再怎样催眠自己,她也无法忘记他们原本才是一对。   想起之前周建林提到苏葵时复杂的表情,她心里更是不由得会想,命运真的会改变吗?如果他们两个待在一起,会不会让命运重回轨道?   她越想越越心慌,恨不得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那位士兵也只知道这些,连他们对周建林执行任务都有疑惑,不过组织纪律就是服从,没有人会质疑。   听到苏梅问他周建林有没有和别的异性有什么接触,那位士兵眉头皱了一下,解释道:“嫂子,周连长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每天都忙于训练,也只有群众代表给我们送慰问物资的时候和外界有过交流,平时根本没有接触过什么异性。”   “群众代表?男的女的?”   “群众代表肯定是男女都有。”   “有没有女性接触过他,给他送过什么东西?说过什么话?”   “没有没有。”他以前没见过苏梅,没想到她跟写信一样对连长看得这么严。   “真的没有?还是你没看见?或者你看见了不告诉我?”   面对苏梅的不依不饶,他连忙想起一件事,“对了嫂子,当时你姐姐,对,就是那个京大的学生代表,她也在那里,也来给我们送物资了,您问她就知道了,我们连长真的没和什么异性接触过。”   他松了口气,幸好有嫂子的姐姐作证,连长总不会被怀疑了。   苏梅却猛然一怔。   让她作证没有异性?她就是苏梅最担忧的异性。   于是,苏全福家里迎来了这个他不想管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9 23:58:16~2022-04-20 23:5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所畏惧谓、隐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你说什么?”   看到这个女儿, 苏全福原本是不愿管的,只是她怀孕了,挺着个大肚子回来, 苏全福也就没说什么, 可这会儿听见她的话却是火冒三丈。   “你问我小葵在京城有没有跟周建林接触?”苏全福直接站起来指着她, “小梅你什么意思?”   “爸,我什么意思你明白。”苏梅丝毫不在意他的冷脸, 直接就说了, “我就是问你他们两个在京城有没有接触过, 他们两个一直待在京城,我不放心。”   “你不放心什么?”苏全福听她还真是这个一起,瞬间就怒了, “小葵她在京大读书,周建林在京城训练。他们一个是你姐姐,一个是你丈夫,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我有什么说不出的, 怕人说就不要做!”苏梅同样怒了,“爸,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们在京城偷偷见过面!建林又这么久不回来,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你——”要不是苏梅怀孕了,苏全福就能给她一巴掌, 现在他气得手指直哆嗦, “这是谁告诉你的,你竟然这样说他们, 你、你——”   见苏全福像是要气晕了头, 一旁的吴莲英赶紧拉住他:“她爸, 你冷静一点,小梅她还怀着孩子,受不了刺激——”   然而她还在拱火:“再说了,这小梅她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那葵花以前差点和他成了,现在建林这么厉害,都能去京城上广场了,谁知道她会不会……”   “你给我闭嘴!”   一声暴怒直接打断了吴莲英,苏全福指着她就是一顿骂:“你真以为周建林是什么厉害人物人人都争着抢?小葵她也在京城上学,也是当群众代表走广场,人家还会写文章,跟大学教授都是一个协会的,哪里不比他强?用得着跟人抢?”   “小梅,你不要忘了,小葵早就放弃了这个人,人是你自己要嫁的,现在你又来怀疑别人?”   苏葵的成就他回来就好好宣扬了一番,大队里的人没有不羡慕的,他们清河大队竟然能有两位群众代表!加上周建林,他们就是三个人走上广场了!   更别说葵花她还加入了什么作家协会,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作家协会,但一听什么大学教授,报刊主编,课本上的作家全是里面的成员立马就知道有多厉害了。   更别说因为苏葵写的《清河乡之变》,让他们清河大队在全国范围都扬了名,现在提起苏葵的成就,那是一天一夜都不够他们吹的。   就是把苏葵和周建林放在一起比,他们也肯定毫不犹豫说葵花更厉害,说她看上周建林的成就后悔?那是绝对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的。   然而那是正常人,苏梅现在就不正常。听了苏全福的话,吴莲英有点张不开嘴了,然而苏梅却不服。尤其是她爸每次都那样夸苏葵,让她心里特别不舒服。   “她有什么成就又怎么样?她和建林见面不是事实吗?”苏梅质问道,“他们两个瞒着我偷见面,我凭什么不能问?你是我爸,竟然也不告诉我这件事,我还是你女儿吗?”   明明是正常的事情,让苏梅说出来就好像别人真有什么一样。苏全福一听就怒了,正要开口骂人,苏梅却在这个时候掉了眼泪,捂着自己的肚子喊难受,让苏全福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气得团团转。   吴莲英也急了,一边看苏梅的情况,一边喊苏全福:“他爸,小梅是你女儿,她都这样了,你还替那个葵花说话?既然他两没什么,那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梅还在喊难受:“我一个人在家,关心他在外面的情况有什么错……”   苏全福深吸一口气才算勉强冷静下来,说道:“小梅,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小葵是和周建林见过面,但不是什么偷偷!他们是来火车站送我的时候碰上的,就只有这么一次!”   他以为苏梅说的就是这件事,谁知道苏梅一听瞪大了眼睛:“他们还在火车站见过面?”   苏梅说的不是这件事?   “爸,苏葵她还给建林他们送过物资,难道你也不知道?”   送物资?苏全福想起来,他们当初是去给部队送过慰问品,只是他们不在一处,他也没有见过周建林。   苏葵是被周建林喊住说过两句话,但她本来就和周建林没什么关系,当然也没必要特意告诉苏全福自己和周建林见过。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连你都瞒着,背后一定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我就知道!”   苏梅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苏全福听不下去:“我们是群众代表,给部队送物资这是上级领导的命令!不是只有小葵一个人去送,也不是只给了周建林一个人。小梅,你到底在想什么?”   苏梅已经想不到这些了,她从两个人嘴里才知道他们见过两次了,那这两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呢,他们是不是见过更多次?   他们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爸,现在不是我想什么,是他们背着我到底做了什么!”苏梅声音也变大了,“他们以前又是那种关系,谁知道现在会不会……”   “什么关系?就是相过亲的关系!”苏全福怒而打断她,“小葵就和他相亲过一回能有什么?你怀疑她还不如怀疑蒋美琴,她不是也在京城!”   “爸,你说什么?”苏梅猛然怔住。   苏全福一时气昏了头,将这件事说出来,这会儿也后悔了,就没有说话。   然而苏梅却是听得真真的:“你说谁?蒋美琴,她也在京城?”   这个名字和苏葵的名字一样,属于她永远不会忘记的。   周家三个孩子的亲妈,周建林的——前妻!   在孩子心里亲妈是最重要的,就是苏葵上辈子嫁到周家,那几个孩子也因为亲妈不接受她,如果不是凭借她长年累月的真情,以及最后的舍命相救,他们也不可能真正承认她。   这辈子的好多记忆她已经模糊了,但苏梅一定清清楚楚得记得,上辈子蒋美琴也是回来过的。   当时苏全福为着她和梁峰的事已经病了好久,躺在床上还在骂周家那几个人,说他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亲妈回来就不认后妈了,忘记了小葵这么多年是怎么对他们好的,竟然想把人赶走。   亲女的婚姻不幸,侄女的婚姻竟然也不幸,他操劳多年,又经历这样的事情,病情更加严重了。   当时苏梅听了是什么感受?没有感同身受,却有过一种隐秘的幸灾乐祸。当年苏葵当后妈她看不起,后来周建林升职了她又后悔,如今听到苏葵的情况她总算是心里平衡了些。   可惜苏葵才主动回来几天,周建林就亲自上门了。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两个人就是在她爸的葬礼上,从此以后就只能在电视媒体上才能偶尔知道他们的信息。   知道周建林已经当了将军,知道那三个孩子对她这个后妈有多么孝顺。   只是没有机会得知蒋美琴最后到底怎么了,但很明显,她输给了苏葵。   可那是以前!   这会儿再听见这个名字,苏梅完全没有蒋美琴是失败者的感觉,反而升起了一种恐慌感。   她不知道蒋美琴上辈子是不是也在这个时候出现过,但如果她现在回来对她绝对不是好事。   现在距离她离开还没有很长时间,不管是孩子还是周建林对她都还有感情!   蒋美琴,苏葵,周建林……他们现在竟然都在京城!   苏梅猛然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不行,我要去找建林。”   “小梅你疯了!你上哪儿找他?”苏全福呵斥住她。   “京城!我要去京城,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好事,和谁待在一起,为什么一直不回来!”   苏全福看她情绪不对,和吴莲英两人赶紧把她拉住。   他现在已经后悔刚才说了那句话了,跟苏梅解释道:“我是在京城见过她一面,但她这次回来是参加典礼的,他俩没见过面。”   “爸,你怎么知道没有?”苏梅却不相信了,“之前苏葵和他见面不也没告诉你吗?”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周建林到底和这两人接触过多少次?   苏全福也不得不告诉她,她已经打听过了,蒋美琴已经重新嫁人了,并且还是跟她丈夫一起回来的,绝不会跟周建林有什么,让她不用再怀疑什么。   苏梅一怔。   好不容易让人坐下,苏全福还是忍不住说她:“你怀着孩子去什么京城,就凭小葵跟他见过两次面?就凭一个已经重新嫁人的女人你就怀疑别人,我看你是魔怔了!”   苏全福也不知道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更想不到想到她已经疑神疑鬼到这种地步,竟然想到要去京城找人!   就是吴莲英也不赞同,苏梅怀孕已经有五个多月了,怀相还不好,谁敢让她出门?   苏梅也稍微冷静了一下,是,她是不应该出门,孩子还是她的保障,不能出问题。   “好,那就写信给他们,让他们回来说清楚!”苏梅说,“蒋美琴是嫁人了,苏葵总没有嫁人,让她也回来给我解释清楚!”   苏全福皱着眉头,直接拒绝了她:“小葵在上学,周建林他在部队,你要他们怎么回来?这信不能写!”   她怀孕了不方便去县城,都是吴莲英帮她寄的信,苏全福以前不赞同但也办法,现在这个绝对不能写。   部队?他们部队早就回来了,只剩他一个没回!苏梅没有和苏全福争吵,只是摸着她的肚子说:“这信我一定要写,你们不帮我我就自己去寄。”   她一定要写信给周建林,让他回来,马上回来!   她也不管他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因为她现在怀疑这什么特殊任务都是借口。她有强烈的预感,周建林待在京城一定和这两人有关!   *   仅仅是苏梅疑神疑鬼就要把人叫回去,这实在是太荒唐了,苏全福做不出来这种事。但却抵挡不住苏梅在家里闹,甚至还因为见了红被送到了县医院去,趁着这个机会,她终于把信寄了出去。   周建林和苏葵都有。   苏全福气得大骂她们母女俩,然后赶紧给苏葵又写了一封信,让她不要理会苏梅。   苏葵现在手里就拿着这两封信,总算是知道苏梅在发什么疯。不得不说,苏梅的预感是准确的,周建林留在京城还真是和她们两人有直接间接的关系,不过却不是苏梅想的那样。   苏全福在信里说了他当初认出蒋美琴的事情,果真就是苏葵猜测的那样,这次让苏梅得知也是意外。   《后妈的躺赢生活》这本书,从苏葵来以后剧情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回头。但总的来说周家还在按照原来的轨迹走,这会儿却因为这个意外,竟然让蒋美琴提前介入他们的生活,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苏梅给她的质问信苏葵只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完全没打算搭理她。   自己选的路,就是他们还有以后,那也是苏梅这个后妈和蒋美琴这个亲妈斗,和她苏葵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现在心情非常不错,即便是收到这样莫名其妙的信也没有让她的心情变坏。因为她的《小草青青》的翻译工作终于完成了。   苏葵每天早出晚归,废寝忘食,用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将这部小说翻译完毕。   终于可以实行她的另一个计划了。   她找到外交部的李司长,不,现在应该是李主任了。   李先河对她的翻译成果给了积极的肯定。   接下来他们要和那边接洽,苏葵也给萨拉写了一封信,而这些信件需要审查。   这会儿李先河拿着她写的信,听见苏葵的话就问道:“你是说,不仅是我们翻译小说过去,还可以把那边的小说翻译过来,甚至是翻译到港城去?”   “李主任,目前港城的情况您也是了解过的,那边的出版社依靠美港基金会,翻译了不少传播他们思想的文学作品。”   苏葵先是简单说了一下那边的前情,然后说道:“针对这件事,我们已经引进了许多大陆的作品,但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多管齐下,一边传播我们的作品,一边也借助其他国家作品的影响力,在港城与他们宣扬的思想对垒。”   美港基金会那边引进的都是传播民主自由思想的作品,而这段时间法国的文学作品都是以批判资.本主义为内核的,并且他们因为一些原因,对美态度很长时间不会扭转,否则也不会有后面的机会了。   李先河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处于这个位置,想的更加多。   苏葵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港城的情况他也了解,他们需要更多的力量,也需要打开更多的突破口。   “是,这确实是一种力量,同样也是一种交流的途径。”   李先河点了头,却又跟苏葵讨论起翻译的问题,因为目前大陆会法语的人不多,能翻译作品的人非常少。   苏葵刚才提到的翻译法国文学作品,主要就是针对港城,但目前两地的人才加起来也不是很多。   就是苏葵再厉害,她也只有一个人。   苏葵笑了笑:“李主任,这个我也想过了,国内的人才不多,但国外也不是没有人才。”   李先河一听就明白了:“你是说在外留学的学生?”   这时候外出留学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远的不说,近的来说,秦教授的儿子不就在法国留学吗?并且还不止他一个人。他们留学国外,水平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有些还就读了文学专业,这样好的条件,苏葵怎么能不想起他们来?   李先河笑道:“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苏葵同志,你可是把这领导的这句话发挥到极致了。”   苏葵之前提的那些建议他也是知道的,这会儿也只有这个想法了。   “那您是同意了?”   他笑着告诉苏葵:“是,这件事我同意了,只是还要征求一下其余同志的意见。”   但话已经说到这里,就代表这件事已经成了。   说完正事,李先河还是和往常一样关心了苏葵的学习。   “之前的教辅资料我已经完成了,翻译工作目前也结束了。”就是还有下一次,也不是苏葵一个人的工作,更不会这样赶了。   于是苏葵说道:“我接下来打算去几个外语专业学习,毕竟以前自学只是基础,还需要提升一下我的水平。”   事实上,她并不需要提升什么水平,只是需要尽快拿出成绩,让真实水平尽快合理化地出现。   李先河对她的态度非常和善:“苏葵同志,你有能力学,有兴趣学,对未来也有清晰规划,我是赞同你的想法的。”   再没有一个孩子比她更省心了。   说起孩子,李先河也不得不提到一件事。   “苏葵同志,玉华的身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顿了顿,“上次我看见她在查你的资料,还跟我问港城的事情,给你带来了麻烦,这件事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李玉华因为这件事也接受了调查,因为是从他这里得知的消息,所以他一样接受询问,也知道了谭惟伦等人的事。   他知道苏葵肯定也配合调查过,但没有直接提起,只是向她道歉。   苏葵确实是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也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会儿连忙道:“您千万别这样说,李玉华同学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反而因为我的事让她牵连进来,要说道歉也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一听苏葵就知道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李先河怎么会让苏葵道歉:“苏葵同志,你不用这样说,事情怎样我还是知晓的。这并不是你的错,是玉华处事不周,也是我没有管好她,让她查了你的消息。”   其实这事不怪李先河。   有一天他发现李玉华在查港城来人的消息。这个女儿许久都不跟他说话,李先河问她也不解释,就说想知道。   他们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况且他也知道女儿在其实十分喜欢文学,李先河便没有多说什么。   李玉华就这样得知了谭惟伦的消息,也知道了那天来找苏葵的人就是谭惟伦。对这样的人她十分恶心,又出于一种对苏葵很复杂的观感,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   李先河是明白是非的人,不管李玉华的出发点是不是好的,她私自查别人的消息就是不对,好在这次的事情并没有让她怎么样,只是给她一个教训而已。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李先河还主动跟苏葵说起了李玉华的事:“玉华她母亲很早就不在了,我以前在国外也没有时间陪她,都是跟她外婆一起长大的。这孩子怨我,却又一心想跟着我学。”   他很好地概括了这个女儿的心态,不愿意学外语,却又堵着一口气,要在这个领域也做出成就,让他看到自己比他优秀。   苏葵看得也很清楚,却只是安静地听着。   李先河忽然说道:“她前几天忽然跟我说她想去中文系那边听课——”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着苏葵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李先河就是一笑:“苏葵同志,这应该与你有关吧?”   能让这个女儿出现改变的,大概只有苏葵一个。   “李主任,我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苏葵笑了笑,简单说了这两回的事,然后说道:“李玉华同学的改变或许与我有关,但最终一定也是因为她自身想要改变。”   要是自己想不通,任谁说破了嘴皮也没用。   李先河知道她这是好意,不让自己感谢她,但这份好意他是记在心里了。   临走前,苏葵还说了一句:“有时候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或许您可以尝试一下。”   李先河沉默着点了点头。   解决了翻译这件事,苏葵在学习外,就还有最后一件事。   十一月十七日,是港城几位作家离开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0 23:56:07~2022-04-21 23:5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35657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以孔孝文为首, 新马港城几位作家、爱国人士今天早上将从京城火车站出发,回到港城继续开展爱国统一战线工作。   一大早,不仅是苏葵来了, 华国作协的成员也都到了。   大家从前很多都是熟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交流更是再进一步, 纷纷握手告别,约定联系, 共同为文学事业, 为爱国事业出力。   孔孝文也跟苏葵握手道:“苏葵同志, 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为我们提的建议,对我们的工作非常有启发和借鉴意义。”   几人听了这话都附和点头,满是笑意地看着苏葵。   他们之所以这么高兴, 正是因为在他们离开之前,上级领导经过数次商议,终于确定了建立作家基金会一事。哪怕目前才刚刚起步,也是一个重大的突破了。   “孔社长, 您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实在当不得您的感谢。”苏葵说道, “其实我就是动动嘴而已,真正出力做事的却是大家,要说感谢也应该感谢大家才对。”   “苏葵同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感谢大家?”孔孝文笑道, “大家都是功臣,你年纪最小, 功劳又大, 我单独向你表示感谢, 各位同志是不会有意见的。”   大家都发出善意的笑声,纷纷说不仅没有意见,连他们也想单独感谢她。   “的确该好好感谢苏葵同志。”   非常罕见的,竟然是徐志达开的口。   “苏葵同志,你给孔社长的资料我们都已经看了,很有参考性。”他对着苏葵点头,“你有心了。”   苏葵给孔孝文的那份资料上是苏葵所有建议的总和。从上到下,从大陆到港城,从国内到国外,方方面面苏葵都考虑到了,确实花费了她不少时间。   只是苏葵也说了,她并不在港城,上面的建议只是基于她面前了解的信息提出,具体实施还需要他们结合港城目前的情况实行。   但即便是如此,也像徐志达说的那样,对他们非常具有参考性了。   尤其是上面提到了一条重要信息,让几人都非常重视。   苏葵提出,建议他们重组电影公司。此时的电影行业还没有繁荣起来,但影响力却是不小。美港基金会和华新社都组建了电影公司,不过目前还敌不过传统的报刊行业。   但苏葵知道,未来一定是影视媒体的时代,如果能够利用好,就能为爱国战线再树立起一面鲜明的旗帜来。   苏葵前几天就因为这件事又去宣传部那里开了一次会议,主要就是探讨关于她提出的合创栏目,举办征文活动,以及组建电影公司一事。   前两者倒是好说,主要就是重组电影公司的事情,正如苏葵所说,这是另一种影响力重大的宣传,引起了宣传部的高度重视。   只是传统报刊行业目前占据主流,电影影响力大,但不一定他们拍出来的电影影响力大。   苏葵只提出了一个意见。   “让传统小说和电影结合起来,互相成就影响。”   简单来说,直接将他们的作品拍成电影,借助作品的名气打开电影的知名度,再借助电影的影响力提升作品影响力,两者相辅相成。   苏葵甚至提议道:“想要最快打开电影市场的话,我建议第一批拍摄的电影就以谢先生的武侠小说为蓝本。”   这段时期,港城的武侠小说正处于繁荣时期,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将武侠电影推出,既能互相提升影响力,又能更大范围内传播华国传统文化,一举树立起这个文化阵地的旗帜。   当时几位作家和领导都在,听了她的意见也怔住很久。   这场会议最终是以苏葵的建议被整理成报告,再加上所有人通过的意见被送到基金会第一批申报的项目中为结束。   这件事的影响力非常大,当时港城几位作家都在,谢剑侠临走前笑着跟她说:“苏葵同志,如果你的建议得到通过,等到基金会起步实行,我们的电影工作大概就能在港城重新起步了。我跟你单独道谢你可是不能推辞的。”   对于谢剑侠来说这完全就是天降惊喜。之前苏葵是说过非常欣赏他的小说,却没想到她会提出重组电影公司,还是提议将他的小说拍成电影。   他当年从事武侠小说创作,不就是怀着一种要将这样一个充满着华国传统,充满着侠骨柔情的世界呈现出来吗?   如果能够将它搬上大荧幕,让这样的世界呈现在众人眼前,可以说他此生都已经满足了。怎么能叫他不感谢苏葵?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能力,有底气进行这个项目——因为基金会的建立。   正因为有了基金会,或者说有了国家的大力支持,他们的所有工作项目才能这样顺畅地进行,也难怪大家都这样喜爱她这个提出基金会的“大功臣”了,何况她又为他们提出了不亚于基金会成立的好建议呢?   几位走的时候还告诉她,将来等到电影上映,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她。同样希望大陆的电影行业一起发展,到时候不仅引进大陆图书,还能一起引进大陆的电影。   面对所有人临别时的热情感谢,苏葵实在推辞不过。临分别前,她送给了几位老师她亲自做的纪念册。   上面记载了他们从参加典礼到最后离开的所有事件,并附有所有的照片。   几人拿到后怔住良久。   听到几位都在愧疚没有给她留什么礼物,苏葵只是笑道:“几位老师,这段日子里你们也帮助了我很多。临别之际,我也只有这一份礼物送上。只愿同胞手足之情永存,爱国文化事业常青,各位老师,珍重。”   几人都是感动不已,为这个小同志这样的情感而动容,他们珍重地收下了苏葵送的礼物,表达了同样的愿景。   就连情绪最不外露的徐志达临走前都对徐奚年说:“奚年,苏葵同志是一个好同志,以后你要多多提点她。”   等到送走了几人,徐奚年就对着苏葵笑道:“苏葵同志,志达兄还让我多多提点你,可我怎么看都觉得没有什么东西能教给你了。”   留下的人都是作协的几位老师,对着苏葵都在笑,同样理解徐奚年的话。这个小同志虽然年纪小,成就可不小,已经是和他们处于同一水平的人了。   几位老师笑意很快就冲散了离别的愁绪,苏葵领了他们的好意,却是笑道:“徐先生,您可不是没有东西教我,我还真有事向您请教。”   本是玩笑,谁知苏葵还真的回答了,徐奚年也来了兴趣:“哦?有什么问题是你陆老师也解决不了的?”   他这话又是玩笑,苏葵在京大上学,和陆子光的关系最为亲近。   陆子光也在场,一听也笑问:“是啊,什么问题我解决不了,要向徐主编请教?”   面对两人的一唱一和,苏葵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想在京城买个房子,所以才想跟徐先生请教请教。”   这是苏葵在苏全福走的时候就打算好的事,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找人取取经,今天正好是个机会。   在场人一听都是怔愣了一瞬,买房子?   不怪他们一时怔住,要是说买房的是他们中任何一位都很正常,但实在是因为苏葵的身份太特殊,还是个在校学生,让他们一时没能把作家买房这个事跟她联系起来。   苏葵主动解释道:“我是想着之后把我母亲他们也接到京城来,来了后也不能让他们一直住招待所那里,并且我以后大概也会长期住在京城,买个房子总归要方便一些。”   这确实是一个正当理由,他们很多人不也是因为在京城长期有事业就在这里买房了吗?   也怪他们因为苏葵的年龄忽视了这个需求,更加差点忘了,她确实有能力买。   陆子光也是第一次听苏葵提起这件事,哪怕她年纪小,但对于这个孩子的决定他一向是尊重的,当下就道:“这个问题是得问问徐主编,我还真解决不了。”   作协的老师们并不是都在京城买了房子,有些兼任其他职位,比如陆子光就是住在京大为他分配的房子里。   徐奚年就属于家不在这里,但需要长期过来所以早就在京城买房的人。   这会儿听了苏葵的解释他笑道:“苏葵同志,我明白了,你这是打算在京城安家了。”   不像他们是事业定好后买房,苏葵这是还在上学就把未来都规划好了。   在京城买房的不止他一个,几位老师听了她的话也点点头,纷纷跟她说起了买房的事情。尤其是苏葵说她想买四合院,那可是件大事。不管怎么样,她在年龄众人眼里都还是孩子,大家难免为她操心。   最后徐奚年跟她说:“苏葵同志,不如这样,我在房管局那里有个朋友,你看周五你有没有空,我领你去房管局那里看看,怎么说也不如自己看了有用。”   苏葵当然是万分感谢,于是他们约定好,这周五早上一起去房管局。   *   完成了教辅资料的整理,结束了《小草青青》的翻译,送走了港城的人。苏葵基本已经将开学以来接下的所有任务清空,可以把精力投入到语言学习中去。   并且房子的事情也有了几位老师给她的参谋,等到她买了房子,她就可以将秦晓兰一起接过来,自己平时学习也更加方便了。   苏葵的学习生活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完全不在意与她同在京城的另外一些人现在正在经历怎样的水深火热。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调查部初步掌握了这次事件的大致证据。   蒋美琴去火车站和京大的事情他们已经查清楚了,目前来看,她确实没有和周建林有过任何接触行为。   至于买药的事情,他们提审了郑秋全那位姓叶的大伯。据他交代,这次郑秋全回来确实是因为钟家的事情。   借着郑秋全和蒋美琴一起去买药的机会,他们见面商定好了细节,在那次以后还私下见过一次,成功举行了仪式。   而他确实一直在跟反动势力合作,不过他说他也只是听命行事。他做这行也是因为家学渊源,   调查员虽然不觉得他们那个什么仪式举行了就真的能让钟伟茂上位,但他用这样的手段来害人就是犯法,更何况他真的与反动势力合作,更是大罪。   好在他进来后主动坦白,根据他提供的信息,他们将这伙反动势力拿下,抓到了不少人,同样已经在审问了。   只要他们的口供也能和叶大伯对上,蒋美琴的嫌疑大概就能够洗清了。只是她和郑秋全一起去买药,同样是牵涉封建迷信活动。   更何况郑秋全还直接参与从事了以迷信手段害人的事件,这在大陆是严重的罪行,即便她们是港城来的,也有大.麻烦。   不过比起危害国家安全的事件,这已经算小事了。   谭惟伦却没有她们那样好的运气,他最大的嫌疑就在于去京大找苏葵,想要带她一起去港城,还有就是他曾经跟张瑞山一起去了华大一趟,两样事件几乎让他难以脱身。   说来真是他运气不好,本来他去京大的事情调查部已经查清了,确实是因为他说的那个原因,谁让他当初偏偏要打探苏葵的消息。   现在那个给他消息的人已经带了回来,非常巧合,正是叶大伯那伙反动势力中的一员。   除了苏葵,他们那里还统计了不少人的信息。   谭惟伦一听这个消息就是眼前一黑,然而还不止。华大传递信息事件本来只有张瑞山和那位讲师知道,事情败露后,张瑞山立马就怀疑是对方举报了他,抖出了对方不少信息。   然而那位讲师怀疑的却不是张瑞山,反而第一时间怀疑上了谭惟伦。   当时张瑞山为了掩人耳目,和谭惟伦一起去了华大,当然是借着文学交流的名义。谭惟伦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也就去了,两人经常待在一起,也没人怀疑什么。   现在事情一败露,那位讲师立刻就想到了当时和张瑞山一起去华大的谭惟伦,这件事情是绝密,肯定是有人告密才这么快发现他们。   于是,他向调查员指证了谭惟伦,却不说张瑞山的事。   后来调查员为了从他口中调查出张瑞山的信息,告诉他对方已经把他全部供出来了。   也如调查员所愿,两人彻底反目,把对方抖了出来,让这件事的全貌终于清晰地浮出水面。   然而谭惟伦的嫌疑却没有这样洗清,反而那位讲师直接指证他与张瑞山是一伙的,两人经常待在一起,谭惟伦一定知道他们的计划。   他这是把张瑞山两人当成了举报人。要真是这样对谭惟伦倒是好事了,但问题是并不是他们哪一方自首举报,他们全是被人举报的。   现在华大讲师一口咬定谭惟伦知道这件事,就连张瑞山在后面的审讯中也渐渐开始怀疑起来。毕竟谭惟伦经常和自己待在一起,很难保证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蛛丝马迹。   于是,谭惟伦的嫌疑不仅没有洗清,反而因为这两件事重新遭到严密的调查。   现在蒋美琴进来了,郑秋全也进来了,之前港城来的那些人在这件事之前大部分都已经走了,没走的现在都在这里了。现在就连港城几位作家也离开了,他一时竟找不到人帮他联系外界。   相比起他们几个涉案人员,只是被牵连进来的人就要好得多了。就跟苏葵一样,不过是配合调查,还是保密的,几乎对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但那是苏葵,周建林却因为这件事生活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收到了苏梅给他的信件。   苏梅直接在信上告诉他,她已经知道苏葵和他在京城经常见面的事情了。更重要的是,她还知道蒋美琴在京城,问他留在京城到底是干什么,是不是为了她们两个,是不是和她们有什么!让他回来,马上回来!把事情解释清楚!否则她就亲自去京城找他!   光是看着上面的文字,就知道写信人的情绪处于一个怎样不稳定的状态。   周建林一看就拧起了眉头,苏梅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随后,他又收到了苏全福晚来一步的信,告诉了他始末。   因为是配合调查的关系,他当然不可能想走就走,并且因为是执行任务的理由,还不能给苏梅回信。   周建林主动将信件上交,这段时间他的信件都要调查的范围内。   他向调查部的同志说明了始末,然后道:“同志,我家里的情况就是您也了解到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苏全福已经告诉了他苏梅在家里都闹到进医院了,他也是怕没有回音的话苏梅再在家里闹出事情来。   他的信件调查员已经很熟悉了,看到上面的内容也是皱起眉头。   “周建林同志,你爱人在信上说你一定跟蒋美琴有关系,是猜测还是基于什么事实?”   周建林解释道:“同志,你也看到了,我爱人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又听到我岳父说在京城见过这个人,所以才会胡思乱想。我和蒋美琴以及……信上提到的苏葵同志都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对于这上面又提到苏葵,调查员已经见怪不怪了,还是按照常理询问了这件事。最后也没发现什么疑点,只不过是一个孕妇疑神疑鬼的猜测。   至于周建林提出离开的事情,调查员道:“这件事情我们还要请示领导,周建林同志,也只能麻烦你再多待几天。”   没有办法,他不是苏葵一直就在京城上学,也不是港城几位作家因为任务能在审查后离开。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即便是目前暂时查清他没有跟蒋美琴有接触,没有领导指示,他也暂时不能离开。   然而这一待就待出事情来了。   苏葵没有搭理苏梅的信件,周建林暂时不能给她寄信,苏梅在家里久久都没有等到回音,很快就坐不住了。   明明她已经将事情写得那样严重,他竟然真的一点都没有反应?也不打算回来?   苏梅一冲动竟然直接跑到大队办公室去让苏全福给她开介绍信,她要到京城去。最后还是被吴莲英死死劝住。   “那就写!接着写!我看写多少信他才回来!”   周建林的事情已经上报到领导那里,经过再三讨论,同意让周建林同志接受审查后离开。   本来他已经快要走了,这时,苏梅再次寄来的信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   苏葵并不知道这几人发生了什么,因为她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十二月一日,苏葵的教辅资料《决胜高考》终于面世,教育部直接将它作为教材推出,迅速就在全国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的高中全部由学校统一发下这套名为教材实为教辅的书本。   看着白色封皮上的四个大字,所有学生都是懵的,这到底是什么?决胜高考?谁敢这么狂?   听老师解释,这是教育部亲自发行的,用来辅助他们学习的教辅书,让他们不懂的看前言就知道了。   书本的前言是苏葵亲自写的,后续教育部在讨论出版的时候又加了一些内容。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这套书是由“教育模范”苏葵编写的。她曾经带领贺县高中全员考上大学。而她本人曾经被京大中文系保送却没有去,反而参加了高考,以最高分考入京城大学。   这套书本就是她将贺县高中以及自己的学习方法和经验整理成册,为的就是让更多人也能得到好的学习方法,让更多人考上大学。   看完所有人看到都惊呆了。   全员考上大学?最高分考入京大?教育模范?这事一组合起来,谁不知道啊!   当初这事可是上过报纸的!全员上大学,谁听了不羡慕?   所以现在这个教育模范是把他们的学习经验全部贡献出来了?更重要的是,这是苏葵的学习方法,她可是最高分!高考状元!   一个高考状元的经验该有多么珍贵?   就是他们只能学到一半,那也能和贺县高中一样考上大学!此刻他们拿着书本手都抓得紧紧的,仿佛抓住的不是书,而是他们的未来。   这件事的震动远不止如此。   作者有话说:   来,再告诉你们一个知识,有多少人不知道阿江的榜单图推是可以左滑的?后面其实还有书。 第71章   十二月二日, 《决胜高考》发行第二天,《华夏日报》紧接着发布了一篇文章。   ——向教育模范苏葵同志学习   文章先是阐明苏葵的身份,介绍了她曾经创造的高考奇迹以及目前取得的成就荣誉。   然后指出, 苏葵同志不仅自身取得了成就, 更是具有无比的奉献精神。亲自编写了《决胜高考》系列书, 将自己所有的学习经验全部贡献出来,就是为了能让更多人能够进步。   并且, 文章着重说明, 这套书本苏葵同志是无偿编写, 所有收益都将捐给京大的希望基金。   最后,文章总结道,苏葵同志为教育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是人民的好同志,好榜样,号召所有人向这种精神学习。   这篇文章一发,很快就在全国炸开了锅。   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京大的学生。   在文章发布的同一天, 京大发布正式公告,校长郑云和并学校领导一同宣布京大希望基金成立。   希望基金旨在为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提供奖学金,奖学金分校级系级两种, 又分一二三等奖,更是特别设立了进步奖项。也就是说,只要肯努力, 人人都有机会得到。   而这个希望基金正是报纸上提到的教育模范苏葵同学提议建立, 她更是将自己编写的教辅资料全部收益捐给了希望基金。   京大学生还没从苏葵编写教材上报纸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就被她设立希望基金捐献全部款项的事情震住了心神。   京大的很多学生家境并不富裕, 即便是有补贴, 大部分都还要寄给同样贫困的家里, 不过保证自己不挨饿罢了,其余什么都不敢用。可以说每一分钱对他们都很重要。   可现在竟然有人能够将自己的那么多钱全部捐给他们,这是真的存在的事实吗?这是怎样一种奉献精神?   讲台上,校长让苏葵作为基金会发起者讲话。   听到她说,“感恩老师和同学们对我的关照。”“希望能给同学们多一份保障”“大家都是祖国的未来,能有一个同学因为它受益,将来能为国家多出一份力,就是它最大的价值”“希望基金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份希望还会一直传递下去”……   下面有些人已经红了眼眶,回去后,胡芳甚至抱着苏葵就哭了,怎么会有人能够这样为他们着想,怎么会有人能够这样大公无私地奉献?   此刻,她们的心里和教育部的领导同志都是同一个想法,这个教育模范,苏葵她当之无愧。   受到震动的当然不止京大。   《华夏日报》作为华国官方报纸,影响力非同凡响。尤其是上面刊登的模范事迹,每一次出现都是要做好宣传工作的。   于是上到各级领导机关单位,下到每个公社大队群众百姓,全部都知道了这件事。   报纸上不止报道了这次事件,更是点明了苏葵同志目前取得的成就。全班考上大学,无偿编写教材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   最主要的是,上面提到她还是知名作家,目前已经加入作协,著有长篇小说《小草青青》《清河乡之变》。   这两部作品大家能不知道吗?尤其是《清河乡之变》,出版发行的事情同样在这个报纸上宣传过,解散公共食堂这么大的事,又有报纸上不断的争论,现在讨论的热度还没下去呢!   编写教材是苏葵,教育模范是苏葵,写文章的还是苏葵,居然这么多事,都是同一个人干的?   比起其他地方,贺县受到的震动才是最大的。   苏葵这个名字在他们贺县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现在已经不用奔走相告就全知道了。没看就连县里面的公告都把苏葵同志作为标杆人物宣传了吗?   而贺县里,又以贺县高中的人最为激动。   别人是震惊,他们就是震惊加自豪!   苏葵是谁?他们贺县高中考出去的!高考神话在哪?就在他们上一届!他们的成功甚至被命名为“贺县模式”,苏葵上了报纸,连带着贺县又重新在全国扬名!   刚刚发下来的书本崭新,白色的封面上简洁非常,“决胜高考”四个大字下面是同样清晰无比的四个字——“主编:苏葵”   知道整件事情后,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她才刚刚考上大学,大家都还是学生,他们却要用她编写的教材了?   不过苏葵编写的教材那能是普通的教材吗?那是创造了高考神话的教材!他们用了,他们也是高考神话!   所有人都在那里激动地谈论着苏葵,拿着这套“高考神话”畅想着未来,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激动的人见到谁都想分享喜悦,一看就说道:“周平,苏葵她又上报纸了!还给我们编了教材!我们只要跟着她的方法学习,以后一定能上大学!”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没反应呢?   周平虽然正跟着高一年级学习,但由于年纪太小,大家其实都把他当作孩子。并且他又不爱说话,整天都没有表情,也不和任何人相处,除了读书好像没有什么都不关心。   但同学们心思淳朴,只当他不适应,对这个小小年纪就能够和他们一起学习的小同学还是很佩服的。   这会儿他周围的人就说开了。   “是啊,周平,你成绩好又能跳级,你拿着这套书好好学,要是能和苏葵一样考上进京大,那咱们贺县高中就更出名了!”   “咱们现在已经够出名了,你们看见没有,报纸上说她把这次的所有钱都捐给了京大希望基金,这个希望基金最开始就是在咱们学校建立的。”   “是啊,要不是因为她给我的资助,下学期我是打算不读了的……”   “她怎么这么了不起啊,之前一直听人说苏葵的名字,知道她厉害,但一直没见过这人,你们见过吗?”   “我见过!在校长办公室那里见过她,特别好看,特别和善!”   “真的啊?”   “真的,就……就周平来我们班上那天看到的!听说她当时就是刚去了京城作协那里开会,现在人家真的加入作协了,特别厉害!”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周平:“周平,那你见过她没有?”   从拿到这套书开始,周平就一直坐着不动。此时听着他们的对话,更是沉默不语。   大家都有些尴尬,就在大家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了他有些沙哑的声音。   “……见过。”   虽然没有表情,但还是接了他们的话,起了话头的同学们就跟他搭起话来。   “你也是在学校里见过她吧?”   “不。”周平看着封面上苏葵两个字微微有些出神,“我家和她家住在同一个地方。”   大家一听都惊呼起来:“你居然认识她?”   这么大个事儿不得好好问问,然而大家问起他们是亲戚还是邻居时,他却再也不肯开口了。   大家正想说什么,老师来上课了,旁边的人只好散开。可课堂上老师同样激动,再次提起苏葵这个名字,和同学们一起将那个人夸了又夸,让大家务必珍惜这份心血,争取把贺县的高考神话再次延续下去!   听着这些欢呼雀跃的声音,周平的思绪再也不能平静。   所有说不出口的话都咽在心里。他们不是邻居不是亲戚,却曾经是比亲戚更要亲近的关系。而现在,他也只能说一句,同乡而已。   整个班级,整个学校,整个县城,都沉浸在苏葵这个名字带来的震撼里,他本不应该听的,却又忍不住驻足停留。   就是他回到家里,这个名字的热度也不曾消退,反而更加激动。   苏全福已经第一时间把这件事通报整个大队,家家户户就跟自己家得了这荣誉一样,出去吹牛句句不离跟教育模范苏葵是一个地儿的!   唯独他们家里没有这样的反应。   周老娘从苏梅刚嫁进来的那天就开始后悔,后来看到苏葵每得到一个成就,她的后悔就多一分。现在再看到苏梅那个样子,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周平一回来,她就在周平面前骂开了。   “……一天天地往她娘家跑,家里啥事不做,大林的钱全让她的钱贴补娘家了,还说你爸在外面养女人,要跑到京城去找他,我看她就是故意要害你爸……”   周老娘骂骂咧咧,把这段时间苏梅干的事情全骂了一遍。   她就是没读过书,那也知道部队里不能有这样的污点,更别说她还天天给人写信,谁知道她信上写了什么,要让他们领导知道了,真怀疑起大林,那还了得!   她正骂着人,就看见苏梅回来了。周老娘不仅没停,反而骂得更大声,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怀孕了就作妖,竟然诬陷大林,就是不安好心故意害他!   苏梅现在是谁骂她她都忍不了,本就因为周建林的事生气,再听有人为这事儿骂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不是诬陷谁知道?他要是没和那两个女人有什么为什么不回来,什么任务不任务全是借口,他必须回来给我解释清楚!”   “啥两个女人!我看大林最不该娶的就是你这个女人,名声全让你这婆娘给败坏了!”   “不娶我?”苏梅一听就怒了,“行啊,有本事你就让他把苏葵重新娶回来,要不就把那个跟人跑了的蒋美琴带回来,我看他敢不敢!”   “你说什么!”   周平猛然抬头。   看着这些个天天和她作对的小崽子,苏梅现在就是一阵报复心理。   “我说你妈回来了,又跟你爸搅和在一起了,你一定很高兴吧?”   看到周平那张讨人厌的脸上终于出现震惊的情绪,想起那是他们亲妈,周建林或许现在还对她有感情,苏梅就开始阴阳怪气。   “当初跟人跑了,现在带着男人回来还纠缠你爸,也不知道她怎么有那个脸!”   发泄完一通,苏梅也不管听到的人是什么感受,径直回屋了。   就是他们对蒋美琴还有感情又怎么样,只要建林知道她不怀好意,就不会上她的套!   她是发泄完了,却让听见的人全都震住在当场。   刚刚跑出来听见的周安就呆呆的:“大哥,那个女人说……妈回来了?”   这事儿之前只有苏全福他们知道,就是苏梅闹也多半是在苏家那边,要不是她刚才爆出来,他们谁也不知道蒋美琴竟然回来了!   这会儿连周老娘都咽了咽口水,那个女人真回来了?完了,大林他们领导不会真相信苏梅的鬼话了吧?   周安问了话,却没人回答他,院子里一片寂静。他下意识去看周平,只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   周老娘的担忧其实完全没有道理,苏梅写给周建林的信当然不会到他们领导手里,但却因为这次的特殊事件上交到了调查员手里。   他们已经在对周建林走审查程序了,通过了他就可以离开了,苏梅的信就是这时候来的,按例也要检查。   和前几封催他回家解释的信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情绪更激烈。   只是上面有些话引起了调查员的注意。   “周建林同志,你爱人在信上说,蒋美琴来大陆是别有所图,她是带着目的带着任务来接近你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她,这是什么意思?”   周建林看到也是这话也是眉头拧起:“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同志,你们也看到了,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大概是怀疑我和蒋……那个人在一起,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至于那个人为什么来大陆,我并不清楚,我也没有接近过她。”   调查员点点头,他们确实查清了这两人没有任何接触,周建林应当是不知情的。   但苏梅提到的这个信息比较重大,如此大案,怎样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在将此事上报领导后,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周建林同志,目前本案还存在疑点,恐怕还要继续麻烦你几天。”   于是,因为苏梅的一封信,周建林暂时又走不了了。   然而他还不是最惨的,蒋美琴才是最惨的那个。   经过调查部几天的提审,那伙反动势力已经开了口,承认了他们的罪行。从他们提供的信息里,终于证明了蒋美琴和郑秋全两人没有参与他们的活动。   一个真的是去买药的,一个真的是借买药的名义从事迷信活动的。   蒋美琴身上的疑点已经全部查清,她趁机申请离开,表示愿意在外配合调查。谁知才刚刚说完,又对上了调查员严肃的面孔。   “蒋女士,恐怕你还不能走。”还是原来那间房间,还是原来那个调查员,“我们再问一遍,请问你这次来大陆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为了买药,所以……”   “蒋女士,我们接到一个消息,说你这次回大陆来是带着目的和任务来接近周建林,背后还有人指使你,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蒋美琴已经懵了,目的?任务?有人指使?   拆开来都能听懂,合起来说怎么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这说的是她?   “什么目的任务,你们是怀疑有人派我来跟周建林打听消息?”蒋美琴听了都觉得不可置信,“可我来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周建林在京城!”   对啊,她是来了之后才发现周建林也在的,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这也太荒唐了!   “这是哪儿得来的消息?”想起他们刚才说的话,蒋美琴立刻反应过来了,“是谁举报了我?”   肯定是认识的人才会举报她,关键是她在这京城也就认识那么几个人,是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   她瞬间就只想到苏葵这个名字,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蒋美琴一时心里惊疑不定。   “你不用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只需要告诉我们真相。”调查员当然不会告诉她什么。   真相就是她根本不知道周建林在京城,遇见他只是碰巧!更不会受什么指使来接近他!   真相就是,苏梅也并不知道这件事,只记得前世听人说起,蒋美琴在港城那边不知道惹了什么事混不下去,又知道周建林升职发达了,所以就跑回来试图打亲情牌重新回到周家。   有了前世的记忆,苏梅笃定她这次回来肯定就是为了有目的地接近周建林,她远在港城,怎么得知周建林的消息?背后肯定有人帮她!   于是苏梅怀着这样愤慨的心情,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写给了周建林,就是要让他看清这女人的真面目。   完全没有想到她的信会正好撞上这次的大事,不仅让本来该走的周建林走不了,还让刚刚洗清了疑点的蒋美琴又重新遭到了调查。   就是她自己,也会因为这件事走入调查员的视线。   蒋美琴不清楚到底是谁举报了她,但她清楚自己没有做过。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证据能证明她事先并不知情。并且有了这个疑点后,他们甚至怀疑她之前去火车站的行为也许是她单方面想要接近人所以故意去的。   蒋美琴连连为自己辩解:“可你们也查过了,我并没有和他接触过。”   “蒋女士,你要明白,没做成功和没有做过是两回事。”   因为据他们提供的信息,当天是因为苏葵发现她这个特殊情况她才跑了的,要是没有这件事……   案情一下子因为这个疑点重新进入僵局。连谭惟伦都重新遭到询问,问他们有没有接触过某个组织,某个部门?   是不是他们提供了苏葵和周建林的消息,一边让人拐带人才,一边让人接触特殊人员,探听什么机密。   谭惟伦已经深陷泥潭,和反动势力探听苏葵消息的事情还正在查,华大讲师又一口咬定他对华大事件知情。两件事都没有解决,现在又来一件,竟然怀疑他们是某个部门派来的!   而这个什么组织,什么部门,就是张瑞山他们那边供出来的背后指使。现在就是怀疑他们也是一起的!   他已经是有理说不清,即便是知道自己没有做过,但天天待在这里谁也受不了。   就连张瑞山两人也被审问,让他们将背后指使的信息说得再详细一点。   可惜他们大部分都是单线联系,任务只有对方两人知晓,就算谭惟伦他们也接到什么任务,大家也互相不知道。   要查这件事,还需要联系港城那边的同志。   整个调查部重新进入忙碌的状态。   这当然不是因为苏梅的几句话真有那么大威力,之所以他们这样重视,是因为几年前就发生过类似的案件,还是港城一个同样的组织,背后的人不说也知道。   蒋美琴和谭惟伦几人究竟与这个组织有没有关系必须要调查清楚。   至于提供这个消息的苏梅,不管她是猜测还是真有什么证据,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   这一切都发生在暗中,谁也不知道背后有怎样的暗流涌动。   除了涉案人员,京城的所有人生活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即便是牵涉进这个案件,又再一次迎来调查员的苏葵也没觉得对她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不过是让她再将火车站事件说明,从她那天早上出门参加会议到去哪里给苏全福买吃的再到去火车站送人然后离开,从早到晚的事情苏葵全部再说了一遍。证明她那天出现在那里的确是突发事件。   甚至这次他们还问起了苏梅的情况,问起了蒋美琴,问知不知道苏梅对蒋美琴的事了解多少。   在将“苏葵”这个身份该知道的所有情况一一告知后,调查员便离开了。   听到所有的问话,联想到之前苏梅和苏全福给她寄来的信,苏葵心里已经有数了。   她只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问完话后照常出门。   今天,是徐奚年跟她约好要去房管局的日子。   她要买房了!   其实他们到来还是有一点影响的,起码导致苏葵到的时候,徐奚年已经早就在那里了。   苏葵连连道歉,徐奚年挥挥手表示不在意,他也没等多一会儿,这孩子是个懂事的,肯定是有大事才耽搁了。   他也不问是什么事,只跟她聊起房子的事:“苏葵同志,你有没有考虑过要买哪个地段的房子?”   作者有话说:   图推就是几个图放在一起那些榜单,封面推荐,精品,vip欣赏,潜力推荐什么的,左滑后面都还有哦~   顺便,猜猜小葵花在哪买房?感谢在2022-04-22 23:57:37~2022-04-23 23:5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 10瓶;哈哈哈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我想离各个政府部门近一点。”   苏葵的话落下, 徐奚年还没有说什么,就有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小同志以后是想进政府部门工作了?”   “老彭是说对了。”徐奚年也笑着接了一句话。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进了房管局的大厅, 一眼就看见了方才的说话人。他的年纪跟徐奚年差不多大, 戴着一副眼镜, 一副笑容和蔼的样子,正朝他们走来。   徐奚年跟她介绍道:“这位是办公室的副主任彭年。我跟彭主任也算是同乡, 十几年的老交情了。”   更何况, 两人名字里还都有个年, 可以说是缘分不浅了。   彭年就笑道:“不说什么同乡,这京城上下就你们几个买房的,我是不熟也也得熟了。”   看样子这两人确实很熟悉, 苏葵礼貌跟他打招呼。   徐奚年没有介绍苏葵,然而彭年竟然对苏葵很熟悉,一口就能喊出她的名字。   “这可不是我提的。”徐奚年说道,“只能证明你名气太大, 所有人都认识你了。”   彭年也笑道:“苏葵同志,你现在可是咱们全国有名的教育模范,大概没人不认识你了。”   他请两人到办公室里坐下, 果然他的办公桌上放着许多报纸,苏葵就看见最上面一张就是《华夏日报》。硕大的标题下面是她的一张单人照片,正是从前阿诺德为她在京大门口拍的一张。   作为政府部门, 《华夏日报》是所有成员必定会看的, 知道苏葵也就不奇怪了。   就连看见苏葵的几位干事都好像把她认出来了,就是没敢确认。   彭年知道苏葵是来做什么的, 也不耽误她的时间, 请他们坐下后就问道:“苏葵同志, 你说你是想买一座四合院,最好临近政府部门,是吗?”   徐奚年听了苏葵的打算并不怎么惊讶,早在苏葵告诉他跟李先河约定好要学习语言的时候他就知道苏葵以后要走什么路了。   倒是彭年听苏葵确认后有些好奇:“苏葵同志,你才刚上大学,就已经把将来的路都想好了?”   别人还在读大学,她就已经考虑到工作了,仿佛胸有成竹一般。彭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总是出现在报纸上的小同志。   她坐在那里,明明是年纪轻轻的面孔,却有一种自信淡然的气质,再想到她取得的那些成就头衔,确实不该拿她当学生看待。   问清楚了苏葵的需求,他让两位干事将房屋档案找出来。   房管局目前负责公房管理,房屋修缮改造以及房租的收缴。   目前并没有禁止房屋买卖,但全部房屋都在房管局有备案。   “苏葵同志,目前京城买卖四合院的并不多,所有信息都登记在这里,你可以多考虑考虑。”   听见彭年竟然是在跟苏葵说话,两位干事都睁大眼睛看着她。   “主任,您是说是这位……这位同志她要买房?还是买四合院?”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是公家分配房子,买房的人特别少,买四合院的人那就更少,总共就那几类人,要么是喜欢这样传统建筑的,要么是真正有眼光有远见的投资收藏家,要么就是一大家子人实在太多所以才想买大院的。   当然,无论是哪一种,共通点只有一个——有钱。   目前京城四合院的价格成千上万,而现在的最低工资标准才七块钱,大部分人也就十几块到几十块,不吃不喝十几年也买不起。   这个时代,买房这种事绝不是普通人能够负担得起的。   苏葵和徐奚年是一起进来的,他们还以为是徐奚年想要买房,谁知道竟然是坐在他旁边那个年轻的小同学想要买房!   看到两人惊讶的样子,苏葵笑了笑:“是,就是我想要买四合院,麻烦两位同志了。”   彭年也笑了:“苏葵同志,看来你要买房的事情可真是不小,把我们的同志都吓到了。”   可不是吓到了吗,听见两人承认,两位干事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他们在房管局工作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年纪这么小的人来买房!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是学生吧?   不过——苏葵?   其中一人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就是前两天报纸上说的那个教育模范苏葵?”   都不用看主任桌面上的报纸,苏葵就已经点了头:“的确是我。”   没想到这次的报道传播力这样广泛,真是人人都认识她了。   两人恍然,这就怪不得了,报纸上说了,这位苏葵同志还是知名作家,要说这京城买四合院的,可不就是作家群体最多吗?   知道了苏葵的身份,两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是没有了,只是仍旧有些梦幻。   他们知道作家有钱,眼前这个小同志又真是知名作家,只是听到的和亲眼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他们真的很难把眼前这个看起来学生模样的同志和能够买房的知名作家联系起来。   彭年比他们接受良好多了,即便他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但他总知道一个道理,人外有人。   “苏葵同志,这就是目前在我们这里存档四合院的的资料了。”说完,他又亲自挑选了几份出来,“临近政府部门的四合院的有不少,这些是有出售意向,你可以先看看。”   京城的四合院其实不少,很多大型的四合院是建国前政府机构和一些有钱人扔下的,这部分被国家接收后分给各个机关单位用作办公或者住房。   但仍旧有很大一部分还在私人手上,私人房产占百分之五十以上。   有的将自己的私人房产转为公租房,或者直接给房管局代为出租买卖,好控制租金房价。   也正如房管局的人所说,目前京城买卖四合院的人并不多,大家也不重视四合院的价值,并且很多是几大家子住在一起,鸡零狗碎的事太多,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上面就有不少是这种情况。   苏葵一边看,彭年一边跟她介绍。这事本用不着他出面,谁让苏葵的情况特殊呢?   “……如果你想要靠近政府部门的的话,爱华胡同这里就很好,这里靠近西城区□□,离多个政府部门都非常近。朝阳门内也有几个胡同,里面都有不少四合院,离医院还近,对了,还有你们学校周围……”   彭年对京城的所有布局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跟苏葵介绍起来甚至不用看任何资料,苏葵向他请教一些问题,他也全部都能回答。   苏葵翻看了几份资料,确实彭年说的那几地方能够满足她的需求,她全部都记了下来。   彭年说完也没有催苏葵做决定,这本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   “苏葵同志,大致就是这些情况,你可以将这些资料记一下。”   这些资料她并不能带走,彭年便给她纸笔,让她将大致的资料记一下,并提出到时候可以让他们的一位同志陪她去实地看一看。   谁知苏葵却说:“主任,我已经都记下来了。让同志们陪我去太麻烦了他们了,我待会儿自己去看看就好。”   麻烦倒是不麻烦,这也是他们的工作职责。只是她刚才说什么?她全记下来了?这么多地方,就是光记名字都是一个大工程!   徐奚年一看就知道他在惊讶,放下档案就笑道:“彭主任,咱们的教育模范,那记忆力能差吗?”   教育模范和记忆力差不差当然没有关系,但她这个教育模范又是高考状元的话,那就情有可原了。   彭年也想到了这一层,也是,能以最高分考入京大的,确实不用怀疑她的水平。   即便她已经知道,但彭年还是说道:“苏葵同志,你对京城并不熟悉,房屋买卖也都是要经过房管局这边,还是让人和你一起去比较妥当。”   苏葵想想确实如此,这里并不是后世,就是后世还有中介在场。毕竟牵涉到房屋买卖,房管局在场更方便谈。   彭年让方才的一位干事到时候带上证件资料和苏葵一起去看看。   “那待会儿就要麻烦您了。”苏葵对那位干事表示感谢后,又说道,“不过我们大概会很快回来的。”   干事连连说不麻烦,这是他们的职责,又问道:“苏葵同志,你说很快回来,难道是你已经考虑好了?”   “是,大概已经考虑好了。”   本来只是随便问问,谁知道苏葵竟然真的回答了。   买房这么大的事情,就是现在的那些有钱人,也是考虑了再考虑,还从没有苏葵这样看了一会儿就考虑好的!   彭年都好奇了:“是哪里?”   “我打算去朝阳门那里看一看。”   *   从当初辍学到如今的考上大学可以买房,苏葵的生活可谓一步步走向更好的地方。   然而有人的生活却渐渐走向更糟糕的地方。   苏梅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想着自己当初是怎么从一个考大学的学生成了现在的身份。   还是一道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苏梅同志,请你看一看,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给周建林同志的?”   她现在待的地方,是县医院的一间办公室。这段时间她闹得厉害,怀相不好加上情绪不稳,已经来了县医院几次。   就是这一次,有两个人单独找到了她。   借着检查的名义,将她单独找到这里,进行这一场调查问话。   进来没有看到医生而是看到两个陌生人的时候,苏梅就有不好的预感,在他们表明身份的时候,这种预感成真了。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没有危害过国家安全,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调查员中有一位是女同志,连忙起身安慰她:“是,苏梅同志,请冷静一下,我们知道你没有做什么,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她并不是犯人,甚至还是一个孕妇,调查员对她的态度非常好。   即便是这样,苏梅还是控制不住地紧张,手放在肚子上不停地抚摸。这也是他们将询问地点特意选在医院的原因,就是怕她会出任何问题。   最开始并没有进入正题,为了让她放松下来,他们只是问了问她以前的事情。   两位都是专业人员,提到以前都事情当然不仅是为了放松,更是为了侧面了解她。   只是谈到她和周建林事情的时候,她略微有些出神。   两位对视一眼,进入了正题。苏梅情况特殊,即便她在出神不回答,两人也只是再重复了一遍,问这封信是不是她写给周建林的。   “……是。”很久以后她才出声,“是我写给他的。”   调查员又拿出其余的信件,是她这段时间给周建林写的所有信件,按照时间顺序摆在她的面前。   这些当然也是她写的,无可否认。   苏葵看到这些信件心里就是咯噔一跳:“同志,我写的这些信怎么了吗?”   她当然记得是自己写的,更记得自己在上面说了什么。   联想到这两人来,她一瞬间相反了很多:“是……是建林他出了什么事吗?”   她这会儿也清醒过来了,要不是有什么大事,怎么会让调查部出动?现在来查她,岂不是说明是跟她有牵扯的人?   “周建林同志目前牵涉进一件国家安全事件中。”确认了苏梅现在的情况能够承受这个消息,他们才将华大事件简单地讲了讲。   调查员第一句话出来的时候苏梅的心就猛然跳了一下,几乎是木愣愣地听完调查员的话,脸上连震惊的表情都摆不出来。   居然……居然是这样?   她完全不记得前世有过这样的事情,更不知道周建林什么时候牵扯到这种大事里面。   是真有这件事她不知道,还是……本来没有的,现在发生了?   这辈子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但大方向还是按照原来的趋势,她一直坚信按照趋势走,她一定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并且下意识地忽略了苏葵做出的事。   而现在听到这样把周建林牵扯进去的大事,她忽然开始恐慌起来。   看她又是久久不说话,两位也没有催她,给她冷静的时间。没想到竟是她主动问道:“同志,建林他怎么样了,他和这件事情一定没有关系,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建林以后是要当将军的人,怎么会跟这种事情有关系?   “对了,是蒋美琴,是她,一定是她故意接触建林,就是想要害他!”   她信上说的是对的,这个女人回来就是不安好心!   “苏梅同志,经过我们的调查,周建林同志确实没有和蒋美琴接触过,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苏梅已经知道周建林所谓的特殊任务就是配合调查了,闻言松了口气:“那他怎么还不回来——”   没等她这口气松完,就听调查员就说道:“但因为你在信件中提起蒋美琴回大陆的目的,针对这件事,我们查到了不少疑点,所以还要请周建林同志继续配合调查,他暂时还不能回来。”   “至于蒋美琴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正是我们今天要来问你的。”   既然是她自己挑起了这个话题,调查员就拿起那封信直接问道:“苏梅同志,你在信上说,蒋美琴这次回大陆是带着任务和目的来的,是有人指使她——请问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苏梅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话了,满脑子都调查员前一段话……   因为她写的信,周建林要重新配合调查?周建林没有回来竟然是因为她!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而这就是调查员来这里最重要的事,她必须回答。   苏梅怎么也想不到她发泄情绪添油加醋的话会引起这么重大的事!现在要怎么说?   “我、我不知道……”她脑子一片混乱,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耐心地等着她。   “苏梅同志,不要紧张,慢慢说。你说蒋美琴来大陆的目的是什么?”   “我……其实我的意思是,她来大陆一定是打听清楚了建林的成就,所以……”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   是,她原来的意思是蒋美琴来大陆一定是提前打听清楚了周建林的成就,想要巴上他重新回到周家。只是为了破坏蒋美琴在周建林心里或许还有的感情,加上自己情绪上头才写得那么严重。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撞上这么大的事情。   现在,只需要她承认自己只是胡乱猜测,两人就能没事了。   周建林没事她当然高兴,可蒋美琴也会没事……   “苏梅同志,怎么了吗?”见她忽然停下,两人连忙关心她。   “没、没有,我只是想到建林是因为我被留在那里的,心里就过意不去,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她一边说就一边捂着肚子喊难受。   调查员连忙扶她起来安慰道:“苏梅同志你放心,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周建林同志与这件事并没有关系,目前留在那里只是配合对蒋美琴的调查。”   也就是说,现在查的是蒋美琴,和周建林已经没有关系了……   苏梅没有继续回答两人的问题,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就捂着肚子喊疼。她身体确实不好,今天又经历这样的事情,这会儿是真的疼起来,汗都在额头上,两人都没有怀疑她,连忙去叫了医生。   因为苏梅的情况,询问不能再继续下去,于是两人向上级领导发了报告,暂时留在了贺县,等苏梅情况稳定一些才能继续询问。   这会儿吴莲英坐在苏梅病床边,一边骂周建林一边骂医院,说他们做个检查还把她家小梅折腾成这样,什么黑心医院!   苏梅躺在那里却好像听不见吴莲英的所有声音,只是将手放在已经隆起的肚子上,微微有些出神。   这是她与周建林的孩子,他们将来才是一家人,无论是谁,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所有破坏他们家庭的萌芽,都应该被提前扼杀。   她要好好想想,有什么理由能让那个人翻不了身……   *   今天,是房管局小闫干事被震惊的一天。   首先是听到苏葵这个学生要买房,甚至还是买四合院的消息,然后就是得知她就是最近上了报纸的教育模范——   这事儿他们在房管局那里已经惊讶过了,说的是现在。   根本用不着自己指路,她自己说去哪里,很快就能找到,什么胡同小巷交叉,对她完全没有影响,任何地方一找就到。   所以她之前说的是真的?真的看一遍就把地图全都记住了?   对此苏葵也只能笑笑,说自己记忆力好。   实际上,对于京城的布局她是非常了解的,这个了解说的是后世。即便目前的布局规划和后世有所不同,但大型建筑尤其是四合院这种基本没变过。再结合地图,她是绝不会找不到的。   然而最让小闫干事震惊的事情却是——   “我觉得这个院子就不错,闫同志,如果我现在就买的话,什么时候能走完程序?”   一句话落下,却没有人回答,因为小闫干事已经呆住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朝阳门内大街的一处胡同,并且这处胡同就叫作苏家胡同。   苏葵指的地方就是这处胡同里的一座四合院。   “闫同志?”   徐奚年本来也是要跟苏葵一起来的,但苏葵没有再麻烦他,所以现在就只有她跟小闫干事两人。   而小闫干事因为她的话失去了声音。   她刚说什么?现在就买?   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苏葵同志,你……就考虑好了?”   这他们才出来多久啊?谁家看房子是看完就说买的?并且他们还没进去呢!   “苏葵同志,你要不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不急的,这本来也是我们的工作,你可以慢慢看。”   他生怕苏葵是因为怕麻烦他们才这样草率,连忙劝她。   小闫干事告诉她,这处房产的主人目前搬回老家去了,将房子挂在房管局这里,当然钥匙也在他们这里。   不像之前他们去别的地方,还要出示证件资料,这里十分清静。   小闫干事领着苏葵看了看房屋的布局,标准四合院,北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三间,院子里还栽有一棵枣树。   苏葵没有进房间,反而是站在那棵树下久久不动,神色有些看不清,小闫干事忍不住问:“苏葵同志,你来过这里?”   作者有话说:   苏葵:震惊部(全名:使别人感到震惊部)新任部长 第73章   苏葵没有回答, 只是轻轻开口:“这棵枣树在这里存在多久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闫干事觉得她有些奇怪,还是翻了翻资料说道,“这座房屋登记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好像当时这棵树就在了。”   难道这棵树有什么问题吗?他左看右看, 这树也很普通。   他好奇问苏葵, 她也只是笑笑:“没什么,只是对这座房子有些好奇。”   “这座四合院存在的历史很久了, 当年这里住着一户姓苏的人家, 建国后, 这里改名为苏家胡同……”   这样精美的传统建筑,这样大的房子,好奇是应该的。小闫干事很理解, 一边领着她看,一边跟她介绍。   只是不管他们看到什么,她都好像很淡然,一点都没有她说的“好奇”的样子。   直到听到他的话才问道:“是建国后改的名, 不是一直就叫这个名字吗?”   “当然不是。这里以前是叫作圆口胡同,因为是因为那户姓苏的人家一直住在这里,所以就改了这个名字。”他说完还是有些疑惑, “苏葵同志,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听到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外面那棵枣树上。   是, 这里她的确很熟悉, 因为这里曾经是她外公的家。   这座四合院正是外公祖上留下的祖产。苏葵的父母同姓苏,外公祖上是当时有名的书香世家, 一直都住在这里, 这里也因此一直叫作苏家胡同。   老人家是文人, 十分看重传统文化,常常是跟外婆在农村住一段时间,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院子里那棵枣树就是他们后来移栽的,说将来要把这座院子留给她,只是她再也没有等到这一天。   此时听小闫干事问道:“苏葵同志,你姓也苏,是不是跟房主人有什么关系?”   苏葵只是轻轻摇头,笑容淡淡:“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不是一开始就叫作苏家胡同,这座房子的主人不是那个叫苏钦安的老人,这棵枣树早就存在,不再是后来移栽,这里没有她任何父母亲人的存在……   这座房子仍旧在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却什么都不再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苏葵,这已经不是她原来的世界了。   直到小闫干事问她:“苏葵同志,你真的就要买这座院子吗?   “是的,就它了。”看他纠结的样子,苏葵还开玩笑道,“难道这里不好吗?”   说实在,这座四合院的地理位置确实十分优越,往东几个胡同穿过一条大街就是国际饭店,往北几个小街的距离就是公安部,往南离京城火车站的距离也不算远。更别说妇联、交通部、学校、医院、银行等众多机构都在这附近。   并且,离这里最近的政府部门就是外交部。   除了满足自己心里那点慰藉以外,苏葵还真不是随便选的地方。   小闫干事当然知道这里好,事实上,这里就是彭年跟苏葵推荐的几个好地方之一。   他纠结的是苏葵的态度。买房子这样大的事情,谁家不是斟酌又斟酌,她年纪这么小自己来买房已经是让人惊讶了,更别说还是这样随意的态度。   要小闫干事形容,那就是觉得她买房就像买菜一样,要不是房主人现在不在,她指不定今天就能买走了。   好在他还是很有理智的,刨除她的年龄太小跟买房花费的时间太短以外,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苏葵同志,如果你确定要买,我们这边会尽快通知房主人回来办理过户手续,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   苏葵告诉他,自己确定要买,又问起价格。   “目前这套四合院的价格在一万元左右,具体的还要等房主人回来协商。”他又多提醒了一句,“苏葵同志,买卖四合院是不能够贷款的,必须一次性付清,你……”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是白说,怎么又因为苏葵同志的身份忘了,她还是知名作家呢?   其实他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并不是每个作家都有这么多钱的。   只不过苏葵写的两部小说实在是太过出名,尤其是《清河乡之变》这本,因为有了之前名气的打底,给她的千字是按照最高标准15元给的,更别说后面印数十万册在全国发行,给她带来的稿费收入不菲。   苏葵两部小说在报纸连载加上出版的价格总计一万多元,但并非没有支出。   自己的生活费,给家里修房子的钱,捐给贺县高中的助学基金,零零总总算下来也是一大笔支出。后来虽然编写了教辅资料,但费用也全部捐给了京大,按理说她早就没有这么多钱了。   但不要忘了,针对英殖民政府的大陆禁书令,苏葵曾经跟新马作家提过建议,让他们跟大陆的书籍签订版权转让协议,将大陆的书在港城重新翻印,借港城出版社的名义发行。   不只是他们,联华书店引进大陆的书籍同样给了版权费,就这两笔版权收入,苏葵就得到了不下于她两本书一起出版的钱!   并且,她前段时间刚刚完成了《小草青青》的翻译工作,虽然还在审核,但按照目前的稿酬标准,翻译稿在每千字3-10元左右。   虽然这是她的第一篇翻译稿,拿不了最高档,但由于翻译质量高并且是出版国外,这篇翻译稿大概能得到千字8元的价格。更别说那边引进这部小说同样要付给她版权费。   总的算下来,就是她目前所拥有的钱买下这样一个四合院都绰绰有余了。   苏葵知道他的好意,只是笑道:“我明白的,钱我已经准备好了,等房主人过来协商好就可以过户了。”   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小闫干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告诉她一有消息立刻通知她。   苏葵再次谢过他的好意。   就是临走时,小闫干事还是有些好奇:“苏葵同志,你为什么不买京大那边的房子?”   她既然是学生,买学校周围的房子不是更方便?   苏葵但笑不语。   当然是因为——她并不打算在学校里待多长时间了。   *   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回去之后苏葵就向系里和学校里递交了一份申请,正式申请到外语系其他专业进行学习,并且提出她能否申请学习证明。   苏葵在学校里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大事,申请一提交,郑云和郑云虹两兄妹就亲自把她叫了过去。   郑云和一看见她就问道:“苏葵同学,你是说你想要申请其他专业的学习证明?”   他们早知道苏葵在自学语言,也听她说过想要进一步学习掌握这些语言。光是这件事当然不足以让他们叫她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她提出的申请学习证明这件事。   “是的,校长。除了英语,我还想学习其他语言,如果我也能通过其余专业的考试,能不能也给我同等的证明?”   这时候,大学还没有开设双学位,甚至是80年代才开始实行学位制。大家一般只学习一个专业,就是要学习别的专业,也大多是旁听学习。   而苏葵显然不是为了旁听,她是英语系的学生,将来的毕业证书上也是英语专业的证明。   她既然是想要通过学习将自己的能力合理地展现出来,那就需要学校为她提供一个官方的证明,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学校申请。只是现在确实没有这个条例,所以她才写申请询问。   苏葵的意思两人都听明白了。   郑云虹点点头:“也就是说,你想要学习其他的语言,并且希望你的语言水平是得到权威承认的。”   这里又没有考级,官方证明就是学校。   郑云和考虑了很久,问道:“苏葵同学,你是打算学习哪些语言,并且想要学习到哪种程度?”   这个苏葵其实已经在申请书上写了,但她还是重复了一遍。她目前想要学习的语言大概包括法语,俄语,日语,德语以及西班牙语。至于学习的程度,她要达到能够熟练听说读写,能达到翻译的级别。   即便是已经看过了,郑云和还是有些心情复杂。学习语言是一件非常需要耗费时间精力的东西,熟练听说读写已经不容易,更何况她还想要达到翻译级别,就是一般大学毕业生也很难说有这个水平。   但世界上有难题,却也有天才。   对于一般人是难题,对于天才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尤其是得知她通过自学就已经远远超出现在学生的水平时,仿佛以后水平再提升到怎样的高度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郑云虹是清楚苏葵的能力的,就说道:“对于学有余力的同学,我们确实应该鼓励他们多学习知识。如果苏葵同学真的能达到和专业学生同等的水平,这个证明确实应该给。”   郑云和也明白依照这个学生的天赋,她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到,但毕竟事情重大,他说道:“苏葵同学,你的诉求我们收到了,这件事我们会和学校老师进行商讨。”   苏葵要到外语系进行专业学习的话,还是要和那些外语系的主任教授商讨。   他又告诉苏葵,他们或许可以批准她的学业申请,但同样需要她和同学们一起参加考试。   苏葵又提出了一个意见:“校长,这样的话,期末考试同时进行,时间会有冲突,到时候我能不能申请缓考,在下学期或者本学期错开时间进行考试?”   这个问题郑云和也说到时候他们一并商讨。   这个问题学校里非常重视,何况提出的人还是学校的名人。终于,三天后,经过学校领导和外语系各个主任教授的商讨,同意苏葵在其余专业进行学习,只能达到同专业水准,学校可以为她出具证明。   这条条例同样适用于学校的其他学生。   甚至郑云和告诉她,有赖于她在英语系免修的壮举,几位主任甚至提出,鉴于苏葵同学自学的水平高,如果她到时候能够通过他们的专业考试,一样可以允许她免修。   于是,这周星期一的早上,西语系法语专业的学生就迎来了这样一位特殊的同学。   苏葵现在在京大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说以前她是因为作家的名头在校园里出名,大家还不一定全部认识她。但自从京大的希望基金建立后,再也没有一个同学不认识她。   没有人会不认识那个编写了《决胜高考》又把所有钱都捐给他们作为奖学金的同学。   那捐出去的不是钱,对很多人来说,那就是一份切切实实的希望。   此时,苏葵这个名字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了奉献的代名词,成了模范的最佳诠释。就是她现在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也不影响大家心里对她的感激。   甚至由于这份感激太深重,而她坐在那里又很认真地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竟导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打扰她,教室里诡异地安静。   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秦教授来上课。   秦教授一看教室里的情况就笑了,不仅是大家都不说话朝着一个地方看。就连苏葵坐的第一排,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只有苏葵一个人在那里,十分显眼。   秦教授就笑道:“大家怎么都坐到后面去了,没人想跟苏葵同学坐在一起吗?难道是对苏葵同学来我们这里有什么意见?”   大家都对视几眼,纷纷摇头。他们当然对苏葵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苏葵同学目前取得的成就实在是太大了。大家能考进京大,谁不是天之骄子,但遇上这样一种天才,大家也只能仰望了。   他们虽然是同学,但真的没办法把她当做普通同学。   见秦教授含笑看着他们,有胆子大的学生就说:“我觉得坐苏葵同学旁边有压力。”   “是这样,我觉得她特别像老师……”   可不是吗,对于已经在某个行业取得重大成就的人,可不是要叫老师吗?   就是作协的那些成员,他们见了都是要喊老师的。只不过因为苏葵的年纪太小,这声老师喊不出口而已。   秦教授一听就笑了,对苏葵说:“苏葵同学,听到没有?同学们都把你当老师了。”   苏葵知道这几位老师的性子,只是笑道:“秦教授,同学们开玩笑而已,我可不是什么老师,反而是来跟您这个老师学习的。”   “谁说只是开玩笑?”秦教授当然知道苏葵申请的事情,直接对苏葵笑道:“苏葵同学,我是知道你的水平的,这门课你想不想免修?”   “……您的意思是?”   “苏葵同学,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秦教授笑道,“今天这堂课就由你来上。如果你上的好,我这门课你就可以免修了。”   秦教授的话一落下,本来就安静的教室更是鸦雀无声。   教授刚刚说什么?让苏葵来上课?   看见大家惊讶的表情,秦教授笑眯眯道:“ 大家可不要惊讶,苏葵同志的水平可不在我之下,给你们讲讲课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家仍旧不敢相信,不是为让苏葵来上课的事情惊讶,毕竟学校里也会请行业大佬来给他们上课开讲座,埃德蒙或者外交部的李先河都来过,他们惊讶的是这个人!   就是知道她英语好能免修,但法语呢?还说水平不在秦教授之下,这怎么可能?   秦教授也不解释,只是笑着看苏葵:“苏葵同学,还不上来,也让同学们看看你这位老师的水平。”   说着,他竟然真的走下讲台,让苏葵上去。   苏葵也没想到会有这一遭,在秦教授带着笑意的目光下站起来,略微思考了一下:“教授,一定要这样我才可以免修吗?”   秦教授故作沉吟:“至少我的课是这样。”   于是苏葵笑了笑,真的走上了讲台,所有同学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教授,那我给同学们讲些什么呢?”   这堂课是精读课,目前教材还在准备编写之中,苏葵也没有准备任何讲义。   “现在你是老师。”秦教授只是笑,“上任何内容都由你决定。”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这堂课交给了苏葵。甚至自己还直接坐在了刚才苏葵坐的位置上。   现在就他们两个人最显眼。   面对底下所有人不同的目光,苏葵没有任何担忧不自在,在秦教授的话落下后,就微微一笑道:“好吧,既然是精读课,那我们这堂课就来分析文学作品好了。”   看她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秦教授满意点头,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才。   苏葵在黑板上快速写下了一段文字。   还没有写完,就有人认出来了:“《小草青青》,这是《小草青青》里的段落!”   不得不说,苏葵的作品还是有影响力的,尤其是在年轻人中,之前京大就有不少人读过她的小说,在得知她加入作协后,更是有好多人慕名去看了她的小说,可以说熟悉的人还真不少。   “对,就是《小草青青》。”苏葵放下粉笔,“有没有同学能将这段文字翻译成法语?”   大家还是有些疑惑,他们之前上精读课大多数是外国的文学作品,一边学习文章,一边练习翻译,还能一边分析文学作品。   翻译课上也学习将中文翻译成法语,但一般是翻译基本语句,就是长篇也多是报纸上的报道,带有浓厚的色彩。   因为精读课上的讲义基本都是法语原文,就有人问道:“我们不是精读课吗,这篇小说并不是法语小说,我们应该怎样学习呢?”   他们不是对苏葵的小说有什么意见,事实上大家都很喜欢,也很清楚这部小说在文学上的地位,只是不知道她的用意。   “这篇小说的确不是法语小说,却不是没有法语版本。”   面对大家的疑惑,苏葵的话轻飘飘的,却好像在人群中扔下了一个炸.弹,“目前,《小草青青》已经被翻译成法语作品,即将在法国出版,当然国内也会同时出版这部小说的法语版本。”   《小草青青》有了法语版本?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是谁翻译的?”   话是这样问,但大家心里莫名有了答案。   果然,见她点了点头:“是我翻译的。”   “之前埃德蒙教授来京城,曾提出想要将这部小说引进法国,于是我趁着免修的空暇,在前段时间将它翻译完成。”   埃德蒙教授他们知道,是巴黎大学的教授,还是法国文化协会的会长,他们也学过他的作品。之前还来给京大他们开过讲座,又以协会名义给京大捐了一批图书,让大家多了不少可以学习的资源。   大家都咽了咽口水,刚才秦教授告诉他们苏葵的水平不在他之下他们还不相信,谁知道现在就听到她说自己翻译了自己的小说,并且还要出版了!   就是再怎么样,他们也知道翻译作品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还是出版国外!   这还不止,坐在第一排的秦教授还告诉他们,之前埃德蒙教授来给他们开讲座和捐赠图书的事情,竟然还是苏葵提议的!   这会儿是没人会怀疑她的水平了,但也导致苏葵说话他们也不敢出声了。   让他们来翻译?文学作品和翻译作品的作者是同一个人,现在还就在这里!   即便苏葵选择的段落不长也简单,他们也不敢在她面前表现了。   说来也奇怪,要是是秦教授让他们翻译,他们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但要是面对的是苏葵,那就有种怕丢脸的心态在了。   面对苏葵的鼓励,只有两三个同学犹豫了很久举了手,他们才进学校没多久,很多人从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法语。即便是有天赋的同学,说起来也不是很流利。   苏葵没有任何高傲的姿态,无论他们什么水平,说得怎么样,都很耐心地听着。面对他们忘记了的词,说不出来的句子,还会温和提醒,说完还给了他们大大的鼓励。   眼见她言语温和,有人蠢蠢欲动,但想了想还是没敢开口。苏葵也不强求,只是快速在黑板上写下了本段落的法语。   很明显,这就是她翻译的版本了。   “同学们,既然我们这堂课是精读课,那我们就来仔细读一读这个段落——”   她话音一转:“同样,这堂课我也想请大家探讨一下,这篇文章的思想能否在法国被接受,或者——被哪些群体所接受?”   秦教授含笑点头,或许这才是她这堂课的真正的上课方式。   不知什么时候,教室后面里来了几位陌生的面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4 23:58:16~2022-04-25 23:5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春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苏葵看到了教室后面的几位老师, 她并不认识,但见几个学生回头看发出小声的惊讶,她心里也就有数了。   他们并没有打扰苏葵的意思, 反而含笑鼓励她继续。   于是, 这堂特殊的“免修课”就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始了。   得知苏葵已经翻译了自己的作品, 并且还能在国外出版,就是不能真把她当老师看, 那也无疑是大佬级别的。   所有人的态度都端正了起来, 仔细看黑板上双语翻译, 甚至纷纷动手将它抄下来作为范本学习。   有任何不懂的她都能为他们解答,顺便讲解自己这样翻译的用意,甚至还能提出几种不同的翻译请他们评价。不得不说, 她的水平的确十分高超,讲解深入浅出,并且还是他们感兴趣的作品,一时间课堂上十分活跃。   只是面对苏葵的问题, 大家却陷入了思考。   这篇小说要出版法国,到底会影响哪些群体?   在座的学生几乎没有人没有读过《小草青青》,当下就有人开口道:“我认为这篇小说在法国最先引起影响的应该是学生团体, 学生最容易受到这样新潮思想的影响……”   “既然是文学作品,应该是在文学界的影响最大。”又有一位学生举手发言,“他们目前国内盛行新小说流派, 反对现实主义, 之前埃德蒙教授来给我们开讲座的时候也提到过,两派依旧存在冲突。这篇《小草青青》是基于现实创作的小说, 一旦进入他们的视线, 大概……会引起不小的争端。”   说完, 他担忧地看了苏葵一眼。   苏葵只是笑了笑:“这位同学说得不错,目前法国文坛的确是新小说流派占据主流。”   她没有任何担忧,反而顺势向大家介绍了一下这个流派。   目前他们传到国内的文学作品还不多,不是专门研究过的都不怎么了解,刚才发言的同学显然就是了解过的。   而苏葵讲的更多,不仅谈到了这个流派创作观念,艺术手法,还提到了目前的代表人物和作品,甚至简要分析了他们的写作风格,给大家增长了不少知识。   苏葵的话明显是带有归纳性的总结,鞭辟入里,就连秦教授都拿起笔在记录,仿佛是在做听课笔记,大家更是拿笔记得飞快。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位同学的担忧是真的,按照他们目前文坛的形势,这部小说确实会遭到不小的批判。   “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更能为这部小说打开知名度。”   大家都看向说话的同学,是一位女同学,她的目光坚毅,目前大家的注视毫不怯弱。   “大家都知道,《小草青青》描写的是一位女性的成长故事,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故事。”   她看着黑板上的这段文字,又看了看这本书的作者苏葵。   面对苏葵含笑鼓励的目光,这位女同学的话掷地有声:“比起学生群体,作家群体,我认为它最可能在女性群体中得到广泛的关注和影响!”   一部女性改变命运的小说,这是苏葵在创作之初就提到过的事实。   苏葵节选的这一段也非常有代表性,正是李小草与父母断绝关系的一段。   在这里,李小草第一次高喊——“我不是你们的附庸,我只属于我自己,我的未来应该由我自己做主!”   当初还在报纸上连载的时候,就有几家报纸为此发文,称这是一种“崭新的女性姿态”,在传统女性的身份上,注入了新时代自强不息,努力奋进的思想。   就连萨拉当初也是看中了这种思想,才想着将它引进。   说完,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葵,很显然,她就是受到这里面女性思想震撼的人之一。   “你……”想了想,她还是换了个称呼,“您觉得我的说法有没有道理?”   一直都是他们争论,苏葵没有发表看法,这会儿也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大家认为,这部小说是因为什么被看中出版?”   是啊,国内的小说千千万,为什么偏偏是这部小说被看中?他们不知道萨拉的事情,以为是埃德蒙最先提出。   当下就思考起来:“埃德蒙教授是想要多引进现实主义的小说,好对新小说流派形成冲击吗?”   他们都知道埃德蒙就是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   “可他们国内也不缺现实主义的小说,那就是想要借外国作品的影响力来注入新的生命力,影响更多的群体。”   “外国作品这样多,偏偏选中了《小草青青》——这样一部把通俗小说和现实创作结合在一起的女性小说,能在娱乐中让人得到启发的小说,所以……”   还是刚才那位女同学,眼神有些亮,立刻接上了话:“所以,他们就是想要借助一部有影响力的外国作品,通过一种崭新的文学思潮来潜移默化地提升国内女性的精神积极性。”   而这部作品,就是《小草青青》!   由于国内目前传统通俗和当代文学的不兼容,这部小说在国内引起了不小的争端。   而面对目前法国文学界的“新小说流派”和“现实主义流派”的博弈,它又会带来怎样的争论?在这样大的争端中,又会有多少群体被影响?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在苏葵的引导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竟很快分析出了这部小说出版的真相。   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下,苏葵含笑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她没有提到萨拉,只是简单说了说当初埃德蒙和她的讨论。   “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现实主义的式微,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女性思潮崛起的需要……”   最重要的当然是后一种,可以说埃德蒙是受萨拉之托来的,只是后来他亲自接触了苏葵的作品和她这个人,才有了别的想法,主动提出要将它出版。   可以说,他们的讨论其实都非常有道理。   直到苏葵为大家做了总结解释,大家才算是真正明白《小草青青》法文版出版的真相历程以及背后的意义,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更有聪明的,很快就想到了更深的层次,这样一部作品出版绝不只是文学上的交流,更甚至是……   无论想到的想不到的,心情都是一样激昂,仿佛是自己参与了这件大事一般。   这堂课与其说是让他们讨论文学作品,不如说是借这部文学作品将他们对法国文学甚至是社会的知识都统合起来。   这会儿再也没有人质疑讲台上这个“老师”的水平,甚至巴不得她再多讲一些。   然而,他们沉浸在讨论中,完全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在苏葵说出“今天的课非常有意义,大家的观点给了我很多启发,欢迎大家以后多多参与讨论”后,下课时间到了。   她仿佛是掐着时间一般,最后一个字落下就是铃声响起。   秦教授带头为苏葵鼓起掌来,大家也后知后觉地为她鼓掌。   而苏葵却没有离开,只是带着笑容看着秦教授。   “苏葵同学,别说是你有启发,这堂课我们才是从你这里得到了不少启发。”秦教授笑了笑,明显是知道后面有人的。   他站起来宣布:“苏葵同学,恭喜你,我的这门课你可以免修了。”   *   教室后面的几位老师已经离开,苏葵却很快就见到了他们。   此时,教写作课的教授就站在讲台上笑着看着苏葵。   “苏葵同学,你想要免修?”   大家都盯着苏葵,有些蠢蠢欲动。苏葵笑了笑:“您不会也让我上课吧?”   “上课就不用了,我怕同学们听了你的课,以后都不想听我们讲课了。”教授还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没等苏葵问要她做什么,教授就道:“苏葵同学,我看你对法国文学作品的见解很深,讲了那么多,有没有考虑过将它整理成文章?正好我们的教材需要这些知识啊。”   不得不说,他们来听苏葵的课是被她震惊到的。目前法语专业才开启不久,对他们的文学作品的研究不算深入,学生就接触得更少。   而苏葵却能对他们的文学作品如数家珍,对于他们的分析鞭辟入里,非常具有总结意义,完全不比他们专门研究文学的教授差。   之前苏葵曾经提出教材编写的意见,提到要将文学与语言学分开,目前还在广泛地征求意见当中。   大家都是看过这个建议的,对于苏葵提出的建议十分重视,在征集意见时都是持赞同态度。不出意外,这个建议一定会被通过,以后文学课会单独独立出来,教材的编写也是一个大工程。他们可不是就盯上这个在文学上水平不俗的学生了吗?   “苏葵同学,既然你提出了好建议,是不是该为它出一份力?”教授笑着看着她,直接说道,“这篇文章就当作你的免修作业。”   其实苏葵当初写论文的时候就动过分析外国文学作品的念头。但当时她并没有条件接触到这些文学作品,后来能够接触了却少有时间写作,便搁置了此事。   如今借这个机会将它写出来也不错。苏葵顺势而为,接下了这个名为免修作业,实则可能是教材编写的任务。让所有听到的同学们又是一阵恍惚。   给他们上课已经很令人震惊了,现在竟然还要给他们编写教材?   “她编写教材的业务,已经从高中扩散到大学了?”   大家现在纷纷盯着她,不为别的,就想看看她还能有什么震惊他们的免修手段。   于是等到教翻译课的教授来上课,就是一副万众瞩目的样子。   他也是一眼就看到了苏葵,在所有人包括苏葵等待的眼神中,直接说道:“苏葵同学是吧,我这堂课你可以免修了。”   就这?   大家面面相觑。   面对大家疑惑不解的眼神,教授笑了笑:“我们这是翻译课,苏葵同学已经独自完成了她的小说《小草青青》的翻译工作,并且即将出版,这样的水平难道还不能让她免修吗?”   是啊!大家猛然反应过来,他们怎么又忘了,能够独自翻译一部小说的人,已经是他们老师这个级别了,一个免修算什么?   苏葵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本来她都打算迎接任何挑战了。   她还是礼貌问了一句:“教授,真的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本来是不需要你做什么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想想还是该给你一个任务,不然显得我不重视。”   教授沉吟一番,说出了这段话,看着严肃,实则眼里全是笑意。   大家都不明白教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拿可怜的眼神看苏葵。   毕竟要不是她多说了这句话,她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苏葵却只是笑了笑:“教授,您是替其余老师说的这话吧?”   法语专业不止她见过几位老师,还有一些今天没课的刚才也出现在教室后面。   显然他们都知道苏葵的想法,大概是想一次性解决这件事。   教授笑了笑:“苏葵同学,听说你当初是根据我们专业老师开设的广播电台自学了法语?”   好多人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纷纷用震撼的目光看着她。   这广播电台他们也知道,听过的人也有。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广播开设才多久啊!有没有一年的时间?她竟然能学到现在这种地步?就是他们天天跟着真人学也没有这种水平啊!   苏葵已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果然——   “苏葵同学,怎么说你也是我们培养出来的好苗子。现在你成才了,是不是也该替老师分分忧,培养一下更多的人才?”   她也不要求多的,只让苏葵有空去电台上两堂课,讲一讲她学习的过程,或者就给大家讲讲文学作品,培养一下兴趣也是好的。   教授又对还处于惊讶中的同学们笑道:“虽然不能满足你们让苏葵同学上课的愿望,但电台讲课也是上课,大家有空也可以听听嘛。”   苏葵当初提出自己是跟着电台广播学习的,虽然是借口,但她确实受到了很多老师的帮助。这并不是大事,何况还是本专业其他老师提出的,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苏葵比在英语系还容易地得到了法语专业的免修申请,他们甚至不用她参加免修考试,只需要她参加期末考试。   就是又让她接下了两个任务……而已。   *   英语法语苏葵处于精通水平这件事人人知晓不必掩饰,但其余语言就要有一个过渡了。   于是,外语系的其他专业就迎来了一个四处穿梭的身影。   手里永远抱着书,不是词典就是讲义,课堂上第一排必有她的身影,没有一个老师没被她问过问题,没有一个同学不知道她有多努力。   天赋加努力,她的水平“提升”就是合理的事情了。   忙于学习的苏葵下意识忽略了一切与她无关的人和事,也就不知道她的家乡正在发生一件怎样的大事。   事情起源于三天前。   “苏梅同志,你现在能否告诉我们关于你信里提到的蒋美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自从上次苏梅肚子痛询问中止后,之后几天她身体一直都不好,医生检查后也是建议不要继续。直到今天,她的情况才算稳定了些。   两位调查员都是松了一口气,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时刻注意她的情况,语气也很温和。   “苏梅同志,不要紧张,你和周建林同志都没有犯法,我们只是需要你的帮助。”   再次见到这两个人,苏梅没有了之前惊慌失措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安慰还是别的原因。   只是她面上还是一副犹豫难安的样子,这引起了两位的注意。   “苏梅同志,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不要害怕,如果你有任何线索都请告诉我们,我们会对你的信息进行保密,今天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   “真的保密吗?”苏梅紧紧地抓着衣服,“无论我说了什么,别人都不会知道?也不知道是我说的?”   两人对视一眼,恐怕有大情况。   调查员郑重说道:“是的,苏梅同志,请你放心,此事所有有关人员都会签署保密条令,我们会对你的身份严格保密,不会有人知道是你提供的信息。”   另一人也严肃开口:“任何犯罪分子我们都不会放过,我们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你不用害怕任何人打击报复。”   听了两人的郑重保证,对于国家力量,苏梅还是信得过的。   然而她还是看了看四周,直到调查员向她再次保证此处绝不会有人听见他们讲话,苏梅才小声开口。   “我说蒋美琴来大陆别有目的,不是因为跟建林发脾气胡乱猜测,我……我有依据。”   “可据我们所知,你并没有接触过蒋美琴。”   这才是他们疑惑的点,事实上,他们来询问苏梅,更多的是想要知道苏梅是不是在周建林处或者其余人处得知了什么。   “我是没有接触过蒋美琴,但我接触过跟她有关的人。”   见两人等着她,苏梅咬了咬唇,索性直接说道:“就是她儿子,我发现她儿子跟一伙反动势力有接触!”   听了苏梅的话,调查员有些皱眉:“你说的儿子是指?”   周家的情况他们早就调查清楚了,当然知道蒋美琴当初留下了二子一女,可就是其中最大的,也不过十岁!   “就是她的大儿子,周平。”苏梅说着这个名字,“我发现他和反动势力有接触,还不止一次!”   两人面色愈发严肃。   “苏梅同志,请你具体说一说这件事。”   既然说了,苏梅也没有不能开口的了,就把自己当初偶然发现周平接触反动势力的事情说了一遍。   要说她怎么知道那是反动势力,当然是因为她以前就看过报道,说周平混的那伙人是什么道上的人,苏梅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干什么的,但在现在的政策下,他们还不是妥妥的反动?   不然后面也不会因为他的事情暴露出来,差点害了建林。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周平忽然就醒悟了,主动承认错误揽下责任,否则还不知道会把建林害成什么样子!   “同志,他跳级的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那天我去县城里看他,发现他不在亲戚家里,竟然在外面乱跑,行踪诡异,这叫我怎么能放心?”   苏梅说着那天的见闻,“可这孩子平常不待见我,我只好一路跟着他,发现他竟然去了砖瓦厂那里,还跟一个不认识的人接触,我跟上去发现了疑似他们据点的地方,却被周平发现,他还警告我……”   这番话就是她这几天想好的说辞,八分真二分假。   因为她那天为了梁峰的事情同样去了砖瓦厂,必须要找一个理由。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去那里是做什么的,周平的事不就是最好的理由?   秘密接触,行踪诡异,在城里面有据点,还有警告她的话……现在绝没有正常人这样做,她能不怀疑是反动势力吗?   她甚至说道:“并且我怀疑,他所谓的跳级就是为了更好地接触他们!”   苏梅说的话实在是太过惊骇,一个十岁的孩子和反动势力有接触!两位调查员一时没有说话。   他们是知道暗中有这样的势力存在的,也不是没有孩子参与过,只是周平——   而苏梅此时也说到了重点。   “建林他以前长期不在家,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这事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之前到底是谁给他牵的线?”   这话几乎是指名道姓。   “之前我怀着孩子,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想着找机会将此事告诉建林,谁知道这次就得知蒋美琴回来的消息,我……我又因为建林的久不回来的消息有些怀疑和气愤,这才写了这封信……”   怕她的话证据不足,苏梅又补充道:“之前或许我还只是怀疑,但现在知道你们说的事情,我几乎可以肯定,她这次回来就是别有所图,背后指使的人说不定就是周平接触的反动势力!”   苏梅的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瞬间寂静无声。   两位调查员都是面色凝重。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惊天大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5 23:57:34~2022-04-26 23: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9年追星女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得了苏梅的消息, 两位调查员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周平问话,而是先将消息报给上级领导,然后暗中对此事进行调查。   如果周平真的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或许不会发现什么, 但周平并不是真的孩子, 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察觉到有人在调查他,他假作不知, 想看看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周平做的事情其实很隐蔽, 但他隐蔽, 其余人不一定隐蔽,尤其还有苏梅这个情报提供者在。   查到线索后,调查员也是脸色沉重, 果然如苏梅所说,贺县这里的确存在一伙不明势力,只是暂时没有发现周平和他们有什么接触。   他们两个本是为了苏梅的任务而来,只是没想到还会牵扯出这样一件大事。接到消息后, 上级领导高度重视,嘱咐他们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暗中收集更多证据, 他们会马上派部门同志赶到这里,同时公安部门也会协助他们调查。   然而还没有等到上面派人过来,一直处于他们监视下的那伙人竟然打算连夜跑路!   出事了!   两人立刻通知当地公安部门出动, 好在他们一直密切监视, 公安部门又来得及时,将这伙正打算逃跑的人抓个正着。但仍旧跑掉了几人, 并且应该还是地位不低的几人。   这次行动处处透着一丝诡异, 面对已经到来的调查小组领导, 两人都是脸色羞愧地低着头。   组长却没有怪他们,部门的每一个成员都受过严格的训练,能力毋庸置疑,就是在京城查那伙发动势力都没有被发现,没道理查这里就被发现。   并且之前几天监视都风平浪静,反而是那天晚上忽然就准备跑路,倒好像是——   “有人向他们传递了消息。”组长沉重的话在两人耳边响起,两人对视一眼,这也是他们的想法。   此事事关重大,不仅是一个反动势力那样简单,而是从华大间谍事件引发出来的,很有可能是一起组织庞大,预谋多年且所图不小的危害国家安全大案!   调查小组就位后,很快就对此事展开侦查,除了被抓的那伙人,周平这个“事件主人公”就是他们第一个要调查的对象。   在县政府的一间办公室里,周平终于见到了这些天暗中调查他的人。   中调部,国家反间谍机关,情报部门,负责调查国家安全事件。   知道他们的身份后,周平仿佛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   坐在他面前的人,正是这次调查小组的组长。然而他并没有说话,反而是静静地打量着周平,将询问的事情交给了调查员。   “周平同学,你知道你母亲蒋美琴来大陆的事情吗?”   或许是周平的性子太过成熟,看起来稳重得不像孩子,又或许是他是重要涉案人员,调查员一来就开门见山。   听到这话,周平神色微动。   “……知道。”   他是知道蒋美琴会回来,却不是现在。如果不是苏梅那天说出来,他大概也不会知道那个女人已经回来了。   从他们这里听到这个名字,周平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   调查员知道是苏梅告诉他的,也没有任何表示,而是问起了重点。   “你知道你母亲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周平摇头,很久才开口道:“是我……她做了什么吗?”   他已经再也喊不出那个称呼,只是心中却有些不安。   “是的,你的母亲蒋美琴女士卷入一场国家安全事件中,我们找你来,是有一些疑点需要跟你了解。”   哪怕是早就有猜测,周平的心还是猛然跳动了一下,他甚至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她什么时候牵涉过这种事?   “不可能什么?你是说她是不可能做,还是不可能被发现?”调查员观察着他的表情,和组长对视一眼,他又微微放缓了语气,“我们并没有说她做了什么,事实上一切都处于调查之中,如果你知道什么,都请告诉我们,这才是为了你母亲好。”   周平又是很久不说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抛夫弃子,贪图富贵,她趋炎附势,虚情假意,她眼里没有孩子只有权势,她做过很多坏事。因为她,他们曾经逼迫那个人离开,也因为她,自己从此寒心——   但周平还是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或者说,她没有这个胆子参与这样的事。   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沙哑:“所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调查员却没有告诉他,反而是问起了另外的事。   “这次我们在贺县查案时,抓住了一伙反动势力。”他们观察着周平的表情,他没有任何反应。   调查员继续道:“据我们调查,你曾经与他们有过接触,还不止一次,这件事你是否承认?”   他们说为苏梅保密,就不会透露她的信息,只说是他们查到的。   周平的脸色有些变化:“什么反动势力?”   “我们调查到,之前你曾经出现在长远砖瓦厂那里,和一个陌生人有过接触,还有贺县木牌坊那里的一处房子,你也在那里见过人——周平同学,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木牌坊那里的房子就是苏梅发现的他们的所谓“据点”。   这段时间,他们也查到,那处比较废旧的房子之前确实是他们的据点之一,只是后来被苏梅发现了,那里才算真的被废弃了。   听了调查员的话,周平忽然抬起头:“是苏梅告诉你们的吧?”   调查员眼神微凛。   周平却好似没有察觉,只是说道:“那天只有她看见了我还跟踪我,她又一向不喜欢我们,所以我才猜是她说的。”   不得不说,周平的猜测非常对,但又不完全对。因为那天不止是苏梅看见了他,苏葵也看见了他,只是暂时没有人知道。   这下他猜苏梅好像是合情合理,调查员也只是皱了皱眉,却真的不能把他当作小孩子来看待。   听他们问起那天的事情,周平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也只和他见过一次。那个人是我偶然认识的,他曾经帮过我的忙。”   调查员不会只被他这两句话说服,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周平所说,苏梅看见的那个男人是周平来县城之后认识的,有一次他在回亲戚家的路上被一伙人抢钱,是这个人救了他。   周平只知道他身手很好,说是家传功夫,可以教给他强身健体,让他可以考虑一下。   周平不知道他的名字,那人只说可以叫他三爷。   那天见面就是他约在那里,毕竟是救了自己的人,周平还是去了,只是他以自己学业繁重的理由拒绝了。   “我现在跳级了,学习很忙,没有时间跟他学,并且那个人确实有一些奇怪,我爸又不在家,我也不敢再接触陌生人,跟他道谢后就婉拒了他……那天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的话,也是八分真两分假。并且这八分真还是掺了水的。   他的确曾经被人抢钱,抢的那伙人还就是这次被抓的那伙,也是那个三爷所在的团伙。只是他当时很倔强,不要命似的跟人打,头破血流也不肯认输,倒是吸引了这个三爷的爱才之心,加上他的身份……就想留他在身边。   周平当时跟为了周建林娶苏葵的事情跟家里堵着一口气,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跟在这个三爷身边很久,功夫也是跟他学的,三爷在组织里地位不低,周平也是狠起来不要命的人,倒也有些名头,人家也能喊他一声“平哥”。   这辈子有些事情不一样了,周平不打算和这伙人有任何接触,却不知是不是命运齿轮转动,他仍旧遇上了拦路的人。周平的身手早就暗中训练过,再也不会打得头破血流,却更加引起了三爷的爱才之心。   他后面说的话倒有些是真的,他的确是打算安心学习,不再走上这条路,那天也确实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只是他没有说的是,没有见面不代表没有通信。   这一次,周平凭借自己的先知和改良后不凡的身手,没有像上一世一样只是那个三爷看中的“好苗子”,反而因为他指点的一些事情对他是有所倚重,甚至承诺如果他有要做的事情,想要达成的愿望,他们可以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就是这句话,让周平顿住了离开的脚步。   他如今的年纪太小,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何况他又想起……最终,周平还是暂且默认了此事,但坚决不让自己出现在人前,他们那个组织除了三爷,再没有人知道他。   周平的话仿佛有理有据,对那天的事情做出了合理解释。和苏梅那个可怕的猜测完全不一样。   事情在他们两人这里出现了完全不同的答案,调查员也不可能只凭他们的话就判定事实,将他的说的话一一记录下来,到时候还要继续查清。   只是调查员的心确是稍微放了放,对周平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和缓。   “周平同学,你跟那个人接触过几次,对他们这伙反动势力了解多少?”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知道他们在贺县还跟什么人有接触吗?”   他们没有告诉周平抓捕行动有人泄密的事情,之前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调查员两个,能够察觉这个消息并且向那伙人泄密的人手段一定不简单。   他们没有怀疑周平这个孩子,只是想从他这个接触人员的身上看能不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听到这话,周平的眼神微动。   是,就像没有人知道苏梅去砖瓦厂做了什么一样,也没有人知道周平那天晚上做了什么。   他早就察觉到有人在调查他,虽说不知道是谁,但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他还发现,他们不止调查他,更是调查到了三爷那伙人。   这伙势力内部并不是一股绳,否则当年他不会因为内部权力斗争受伤,还连累了那个人。   周平本来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三爷也在这里。他不过是暗中只为那个人留下了讯息,至于其余人,被一网打尽才是应该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跑掉的并不只有三爷一人。   周平掩饰得很好,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用掩饰,调查员问的这个问题,他可以直接说不知道。这辈子,他的确不了解他们。   只是——   “我确实是不了解他们,不过有一个人应该比我知道的清楚。”   “谁?”   “苏梅。”周平说道,“她那天也出现在砖瓦厂,行踪诡异,我怀疑她才是跟什么人有暗中接触。”   调查员问他:“你好像对苏梅同志很有意见?”   他一直对苏梅直呼其名,态度也非常轻慢,一点都没有那是长辈的态度。   周平抬头,竟然直接承认了:“是,我是对她有意见。她不是也对我很有意见吗,否则怎么会跟你们告密?”   明明调查员还没有说什么,他却已经肯定告密的人就是苏梅。   这件事苏梅已经解释过了,周平却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直接说道:“她是不是告诉你们是关心我才跟踪我的?这话说出来恐怕只有她自己相信。”   周平不信他们没有调查过他家的情况,苏梅什么性格,平常对他们怎么样,一查就知道。   这同样是一处疑点。   现在就是两人各执一词,苏梅指认周平和反动势力有接触,并且怀疑这伙反动势力和蒋美琴的背后指使有关系。   但在周平这里,他直接推翻了自己和这伙势力接触的事,也就无从谈起蒋美琴是否和他们有关系,反而他还指认苏梅才是疑点重重。   问完周平以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组长缓缓开口:“这两人说的话都不能全信。”   这是他多年来侦查的直觉。   尤其是对于周平这个人。他表现得太过正常了,然而就是这样的正常才显得他不正常。   毕竟他只是一个十岁,不,应该说是一个马上就要十一岁的高中生。   少年早成的人不是没有,但周平这样的,确实是太过奇怪了些。   因此,调查小组接下来的侦查方向主要就放在那天砖瓦厂的事情,以及对那伙人的审问上。   从他们那里才能知道苏梅和周平到底谁和他们有关系,蒋美琴背后是否有组织,这个组织是不是和他们有关系。   案件一下子进入了忙碌阶段,京城和贺县,两边的调查同时进行,势必要把这件大案查到水落石出。   *   苏葵这时也在关心她的家乡,却不是因为这件事。   十二月二十日。   赵芝兰为《清河乡之变》所绘的连环画终于在经由京城美术出版社出版,正式在全国推出。   目前,原作小说正处于火爆状态,因为是跟自身息息相关的大事,加上报纸上的争论,在全国大范围内讨论热度都是居高不下,地方上也做足了宣传,基本没有不知道的。   前段时间更是因为苏葵再次作为教育模范上报纸的事情又引起了一阵对她本人,对她作品的讨论。   此时,《清河乡之变》的连环画版本横空出世,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不必有再多的宣传,只需要说它将这部小说画成了连环画,就已经是最好的宣传。   很快,总共发行十一万册的连环画就被售罄,甚至比当初书发行的时候还要快。   一是有了书本名气打底,二是连环画的受众更加广泛,可能有人看不懂小说甚至干脆不识字,但在娱乐方式匮乏的现在,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连环画的诱惑。   不只是小孩子,就是成年人,这也是他们重要的娱乐手段。   更何况,大家已经看了书,被里面描写的解散公共食堂后的清河乡盛景向往得不得了。   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真像书里说的那么好。   赵芝兰的水平当然不会让他们失望,翻着这样一本小人书,一幅幅清河乡的画面在他们面前展现。   连环画是跟随书中情节的,从食堂还在的时候画起,大家一起做饭,平均分配,和他们所有地方都是大同小异,也是他们现在想要改变的日子。   迫不及待的人们直接翻到了改革后的清河乡。   在清河乡所有人的争取下,上级领导终于通过了这个决议,并亲自参与举行了解散仪式。   分还所有上交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粮食分到各家,他们自做自饭,养鸡养鸭,养猪种地,将自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赵芝兰的笔触生动,画面精美,不仅将里面的人物都生动形象的刻画出来,并且尤其生动地描绘了清河乡家家户户过日子的景象。   赵芝兰并没有夸大,只是如实地描绘,但就是这样才更加动人心弦。   所有看到的人心里都是一阵火热,一是小说情节再现的火热。   对于喜欢这部小说的人来说,看到自己喜欢的故事通过这样的方式具现出来,心里没有不激动的。每一幅画他们都能说出是文中哪一段,大家聚在一起互相讨论,更是将小说和连环画的关系结合得更加紧密。   二就是为里面清河乡的红火日子感到火热,他们关注这部小说,一部分原因就是被里面描写的的景象吸引。   谁不想过这样的好日子?现在看到连环画将这些画面描绘出来更是激动不已,天天捧着看不说,还催着问队里的队长,公社县上的领导,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   群众的火热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甚至不用宣传队再下乡宣传就取得了这样的效果。   各级部门连忙将群众的意见汇总上报,很快,这份意见就出现在了宣传部领导的办公桌上。   郭毅对于这个结果是在预料之中的,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打算,只是这个效率也确实让他惊讶。   他清楚地知道,正是苏葵同志提出的这个“双管齐下”的方法奏效了。   此外,还要加上她本人的名气、创新的写作手法、报纸上的争论、加入作协后两岸作家联合发文以及这段时间搞出的教育大新闻,这些因素相加,才将影响力扩散到现在这个水平。   其实要让苏葵来说,影响力扩散绝不止因为她一个人,国家力量的大力支持才是这次成功最大的底气。   郭毅了解苏葵的性格,知道她不会领受功劳,但她的贡献的确不可磨灭。于是,在向上级首长汇报此事时,他也如实地汇报了苏葵这位同志做出的事迹。   *   苏葵只知道《清河乡之变》发行出版的事情,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再一次出现在领导的面前,更不知道这会给她带来什么。   随着这个消息一同到来的,还有赵芝兰回京城的消息。在完成了《清河乡之变》第一册 后,她打算回京城一趟。   毕竟她已经离开不短的时间了,苏葵想跟她谈谈这次连环画出版的事情,也想跟她了解一下家里的情况,便打算亲自去他们家拜访。   只是她还没有出门,就得到了外交部那边的消息,请她过去一趟。   苏葵知道,应该是为了《小草青青》翻译稿的事。   赵老师那边只有再等等,她先去了外交部一趟。   果然,李先河一见到她就笑道:“苏葵同志,你的稿件我们这边已经审核通过,将通过文学出版社这边出版。到时候我们会联系法国文化协会,先将样书寄给他们。”   “至于你说的翻译引进他们文学作品的事,我们也已经协商过,会把你的信件一并寄给他们,也看看那边是什么态度。”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这也是他们商议许久的结果,试探是否如苏葵所说,他们也有同样的立场。   苏葵同样露出笑容:“我想他们是会同意的,哪怕不能表明任何立场,只要有这个态度就已经算成功了。”   这件事埃德蒙懂,萨拉也会明白他们的意思。   李先河早就知道苏葵的能力,从不把她当普通学生看待,正想就这件事再跟她谈两句——   这时,一位年轻的干事忽然进来,他也不知道苏葵在这里,进来就说道:“主任,我们收到港城那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6 23:58:46~2022-04-27 23: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那位干事还没说完就看见了苏葵, 连忙住了口。   苏葵立刻识趣地提出告辞,毕竟她还不是部门成员,一些消息也不好让她知道。   李先河点了点头, 说道:“出版社那边说会在样书出版后给你结清稿费。至于法国文化协会那边, 我们还需要和他们交涉, 等那边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的。”   他今天找苏葵来主要就是想跟她谈一谈关于这本书出版的事情,稿费对他们两个来说反而不是重点。只是现在有事, 也只能暂时搁置。   这时候能来告诉他的肯定是大事, 哪怕那位干事只说了半句话, 但既然提到了港城,结合目前的消息,苏葵稍微一想, 就知道多半是那边知晓了华大事件。   苏葵的猜测的确是对的,办公室的这位干事带来消息。目前,港城谭家和钟家知晓了谭惟伦和郑秋全的事,他们通过两岸友好协会的名义向他们询问此事, 请大陆政府尽快让他们回去,或者请求恢复他们的通信。并且港城那边也已经派人过来与他们接洽。   张瑞山和谭惟伦被带走那天,华侨大厦那里有不少人看见了。除了港城几位作家, 还有一些人当时没有离开也看见了。他们没有参与此次事件,后续在接受审查后也离开了。   知情者有港城几位作家,早就看不惯张瑞山等人, 但也有和谭钟两家交好的, 回到港城后保密条令对他们形同虚设,很快两家就得到了消息。   他们离开前谭惟伦几人在配合调查, 然而这么长时间了还久久不归, 这恐怕不是配合调查, 而是卷入此案了。   一直得不到几人的消息,两家都坐不住了,尤其是谭惟伦的父亲,蒋美琴他可以不在意,但谭惟伦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得不忧心,何况他是知道谭惟伦和张瑞山走得近的。   郑秋全虽然在钟家的身份不高,但地位却不低,不仅是长房长子的母亲,同时在港城结交了不少人脉,甚至钟家一部分产业都有她插手。最重要的是,她要是被卷入这样的案件,对他们家的打击是巨大的。   很快,两家就联合起来,一边跟大陆政府确认信息,一边着手派人过去。   不仅李先河得知此事,宣传部和调查部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目前,港城在京城并没有设立办事处,两岸交流非常少,也就是建国十周年这样的盛事才能让他们有这样大规模的聚集在一起,至于平时文化政治上的交流,则有宣传部和外交部负责。   那几人虽说当年也是大陆过去的,但现在确实是港城的身份,有些事情的确是要以合适的方式处理。   实际上,大陆这边也没有打算将这件事瞒着两家人。应该说,牵涉这样的大案,就是他们的家人也是要查的。   更何况后来还出了苏梅怀疑蒋美琴的事情,疑点范围一下子变大。前段时间他们已经联系了港城那边的同志,让他们一边调查谭钟两家,一边调查他们在那边有没有接触什么势力,是否真的是受人指使才来大陆的。   两家在这个关头撞上来,也是在他们预料之中。   几位部门领导开了一个会议,最终决定,同意他们派人来大陆,并且由于谭惟伦几人目前只是有疑点,但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参与此事,可以在他们到来以后暂时让几人离开调查部,但要留京待查。   同时,这边也提出,由于此事重大,为了能够早日查清真相,让几人早日离开,也请他们配合我们同志的调查。   港城毕竟不是大陆,他们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查,但别人主动配合就不一样了。   港城那边考虑了很久,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   即便是苏葵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她参与的事情都已经全部调查清楚,华大事件基本已经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和她有关系的是另一件大事。   她今天是去赵芝兰家拜访的,但家里却不止有她一个人。   不仅是陆子光陆成明在,宣传部的郭毅部长竟然也在这里。苏葵到的时候,他正准备离开。   一看见苏葵他就笑了:“苏葵同志,你来得还真是巧,倒省得我再找你一次了。”   赵芝兰将她迎进来,脸上也带着久违不见的笑容:“小苏,先进来坐下。放心,郭部长找你肯定是好消息。”   苏葵上别人家拜访从来不会两手空空,只是次次都被他们推拒,说她太见外。   苏葵也没有带什么,不过是带些茶叶,赵芝兰却也不赞同,赶紧喊:“成明,还不快给小苏接着。”   “你说这,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就坐在那儿不动,看见小苏来也不知道打招呼。”   实际上,她还没有说的时候,陆成明已经准备伸出手了,白白挨了一通说。   苏葵顺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不知想到什么就笑了笑:“赵老师,这话可真熟悉。”   可不是熟悉吗,在他们第一次在贺县赵芝兰家见面时,就是这样一番对话,连主人公都没有变。   事件主人公这会儿有些怔住,继而脸上带着温和:“苏葵同志,你还记得这件事。”   “我想我的记性应该不差?”   是啊,但凡像她这样的天才,记忆力都是非凡,任何事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哪件事都不会成为特殊记忆吧。   其实苏葵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压根不知道别人想到哪里去了。   赵芝兰也是想到了此事,先是摇头笑笑,正要说什么,又看陆成明在那里一副微微出神的模样,倒是又想把那天的话拿出来说了。   “你说你,都回来这么久了,怎么性子还这样闷……”   她一段时间没回来,见了面就忍不住念叨。陆成明没办法反驳,只能抿唇不语,苏葵则是一脸的笑意。   这会儿郭毅看他们这样熟悉,也是跟陆子光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家跟苏葵同志的关系这样好。”   陆子光在他们几人身上掠过目光,只是笑笑。   好在今天的主角并不是陆成明,赵芝兰只说了两句就把注意力放在苏葵身上。   “郭部长,你要找我们小苏,肯定是有大好的消息告诉她吧。”   郭毅这次来他们家也不是为了拜访来的,而是跟她说明第一册 连环画取得的成果。并且再次交给她这个任务,由于上级领导十分看重目前的好形势,因此他们请她尽快将剩余的部分完成。   按照目前的形势,仅仅是一册都能引起这样大的轰动,郭毅告诉她,等到全本完成,组织上会趁着这股热潮,正式在全国地区推行解散公共食堂这个政策。   最重要的是,由于她在这件事中做出的贡献重大,到时候组织上还会给予她表彰。   这个计划她只是参与者,尚且能得到领导的表彰,苏葵这个提出者又会得到怎样的荣誉?   赵芝兰能不说是大好消息吗?   “是,的确是好消息。”果然,郭毅笑了笑,也没有再卖关子,直接对苏葵说道:“苏葵同志,经过上级领导讨论决定,将会在下一届工农兵代表会议上为你颁发荣誉奖章,届时,你将与全国的英雄模范一同参与会议,上级首长会亲自为你们颁奖。”   他站起身来:“苏葵同志,提前恭喜你了。”   话音落下,陆家客厅里一片寂静无声。   哪怕是赵芝兰早就猜到什么,此刻听到还是被震住了一下。   就是苏葵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瞪大了眼睛,她下意识站起身来,面对郭毅含笑伸出的手,伸手与他握手,却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郭部长,您说的……是真的?”   郭毅还是第一次见到苏葵这样,忍不住开起玩笑来:“苏葵同志,你早就是教育模范人物,又为我们做出了这样重大的贡献,参加这个会议应该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正如郭毅所说,这个代表大会是为了表彰来自全国的工农兵模范人物。参与会议的英雄模范,必须是在各个行业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被官方部门盖章过的,树立起来的典型。   上一届会议在今年五月举行过了,彼时苏葵才刚刚来到这里不久,没有做出什么了不得的成就。而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凭借自身一飞冲天。   先是提出高考模拟和联考的意见,带领全班考上大学,被教育部评为“教育模范”,后又为国内解散公共食堂做出重要贡献,为港城的爱国战线工作提出了重要建议,甚至将自己的学习经验编撰成册分享给所有人,更是将收益全部捐给希望基金……   一桩桩,一件件,她年纪虽小,做出来的贡献却不小。这里面哪一样拎出来不是重大成就?郭毅在向上级领导汇报时,这些成果都在汇报的行列。   对于为她这个模范人物颁发奖项一事,没有一位领导同志有意见。   即便是知道这个道理,赵芝兰几人仍旧是难掩惊诧与激动。   是,成为模范人物早就知晓,参与会议也不是重点,重点是颁发奖章!甚至还是首长亲自给他们颁奖!   这对现在很多人来说,都是一辈子的荣誉。   距离下一届会议还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这种氛围下,却好像她马上就要上台了一样。   郭毅知道苏葵从不怯场,只是确实没有见过她如今的样子,哪怕她现在已经重新恢复平静的样子,还是笑着说道:“苏葵同志,你不必有什么压力,这是你应得的荣誉。何况之前你还是走过广场的,也参加了我们不少会议,大场面也见过不少,这个会议你也当以前一样。”   不,不一样。哪怕是她历经两世,心里也有别样的情怀。   同他们说的一样,这的确是是一辈子的荣誉。   这件事对苏葵来说是大事,对陆家人来说又何尝不是?   就是郭毅离开后,赵芝兰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和陆子光互相对视,都是感慨万千。   曾经那个出身于小县城,甚至因为家贫差点辍学的孩子恍惚还在昨天,如今竟然已经取得了这么多成就。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反而是陆成明对她道:“苏葵同志,恭喜你。”   比起他的父母,甚至是苏葵自己,他才是对这个消息没有多惊讶的人。毕竟他一直都很清楚苏葵的能力,她得到这份荣誉,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   他也说道:“苏葵同志,就像你曾经说的一样,人人都尽一份心,出一份力,我们的国家才会更强盛,那些为国为民奉献的人,值得被人永远铭记。”   这本来是苏葵当初告诉他的话,却被他用这种方式重新说出来,就像苏葵肯定他的贡献一样,他也一样肯定她的奉献精神。   “陆同志,感谢你的好意。”听到这熟悉的话,苏葵也有了一丝谦和的笑意,“不过我却是当不得你这样高的评价,也像你说的那样,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   今日仿佛是那天的情景再现,然而说话人的身份却颠倒了。   陆成明还没有开口,苏葵就继续道:“陆同志,接下来,你不会又把我那天说的话再说一遍吧?”   当时苏葵是怎样说的?正是再一次肯定了他,甚至对他们的研究表现出了极大的信心与希望。   陆成明本是内敛的性子,能够说出方才那一番话已是不易,就是可以继续说的,但有了苏葵这句玩笑话便难以开口,一时竟没有话可以讲了。   赵芝兰听得摇头:“小苏啊,你别介意,这人就是不会说话。”   陆子光同样是摇头,却是笑着的:“我看他倒是很会说话。”   陆成明抬头的目光正好与他对上,看着父亲了然的眼光,他微微侧开了眼神。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赵芝兰不懂这父子两个,索性没有理会,只专注今天的主人公。主动坐到苏葵旁边,跟她说起她家里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苏葵来的目的,两人坐在一起说话,那不知道打什么哑谜的两父子插不进这个话题,却没有一个打扰他们,反而认真地听着。   恍惚间,竟有一种家长里短,岁月静好之感。   “小苏,听说你打算在京城买房?”   这个消息还是陆子光告诉她的,这个孩子让人震惊的事情实在太多,没有人能够真正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学生看待。   哪怕她自己决定买房这样大的事情,赵芝兰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就释然了,现在只不过是关心关心她的情况。   “房子我已经看好了,就在朝阳门内大街苏家胡同那里,只等房主人过来就可以办理过户手续,我想应该快了。”   *   苏葵想得不错,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就在她从陆家回来的第二天,她买房的事情终于有了消息。   房管局那边联系了远在南方一个小县城的房主人,他因为有事在家耽误了一会儿,所以一直到今天才来到京城。   赵芝兰本想陪苏葵一起来,但苏葵婉拒了。她这段时间都不在家,苏葵让她好好陪陪家里人,尤其听说是陆成明好不容易有两天的假期,怎么也应该让他们好好团聚。   至于她说的他们都陪她一起来,苏葵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一切东西她都已经准备好,还有房管局的人在场,并不会有什么麻烦。   就在苏家胡同这座四合院里,苏葵总算是见到了房主人苏辉。   一个姓苏的,却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苏辉已经人到中年,这套房子其实是他父亲名下的,然而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想落叶归根,他们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事业放不下,几年前就全部回了老家。   这套房子他想出手很久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一是这里的地理位置确实不错,价格比较贵。二就是因为现在想买又能买四合院的人很少,一时半会儿还真出不了。   得到消息他已经最快程度处理了手上的事情赶过来。只是怎么也想不到,要买他房子的买主竟然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即使和小闫干事再三确认,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位同……小同志,你应该还在上学吧?”他甚至是想要喊同学的,毕竟苏葵看起来真的是太年轻了,和他儿子也差不多大。   他又看了看周围:“只有你一个人,你家大人呢?”   小闫干事有些无奈,也有些理解。谁当初不是这样?   “我就是我家大人。”苏葵笑了笑,也不在意,“就是我要买这座四合院,难道您对买主还有什么要求吗?”   买主当然没有要求,给钱就行。只是她这样的买主,苏辉从来没经历过,这才一时缓不过来。   小闫干事最懂得怎么让人最快相信,当即就把苏葵是最近上了报纸的教育模范事情说了出来。   果然,苏辉盯着苏葵瞧了好久,然后就是深吸一口气,看着苏葵有些激动。   小闫干事深藏功与名,毕竟是官方报纸上报道过的人物,还在全国引起过几场轰动的人,除非真的是偏僻乡野,否则一定知道这个消息。   能在京城生活还拥有四合院的人,就是回老家也不会籍籍无名,这么大的消息,他们当然知道。   当然他激动的不是这个,他这会儿就问道:“你是苏葵?那套《决胜高考》就是你编写的?”   小闫干事问:“苏辉同志,你也知道苏葵同志?”   要说别人上报纸他还真不一定知道,但苏葵这个人他能不知道吗?毕竟他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儿子。   苏葵写的两部小说在人群中影响力不浅,只要是看过报纸的,大多读过她的小说,他们家里还有她出版的两本书在。   更重要的是,她编写的那套《决胜高考》,一套教育模范分享的学习经验,一套创造了高考神话的学习方法,一出世就在全国的高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家里儿子更是当宝一样,一心扑在上面。   有了它,他们上大学就多了一份希望!这不仅是他的希望,更是他们全家人的希望!   可以说他们一家人就没有不知道苏葵这个名字的,只是没有想到会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见到真人。   这会儿他真正确认了苏葵的身份,比小闫干事还快地接受了她独自一人买房的事实。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边热情跟她握手,一边主动跟她说起这个房子。   称呼都从“小同志”变成了“苏葵同志”。   至于价格,那就以房管局目前的价格,他一分也不会多涨。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这房子能让文化人住进去,那还给房子升值了。   “对了,苏葵同志,证件你都带齐了吗,我这边完全没有问题,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房管局办理手续?”   眼见他们三言两语竟然就谈好了这件事,小闫干事是目瞪口呆。   直到他们一起回到房管局,两人都已经在出示证件资料了,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两人都是早有准备,所有资料一应俱全,身份证明,登记表,所有权证明,房屋报告,评估报告……   本来上交了证件资料,他们这边受理后还要进行复审,完成后续的缴费最后才能发证。   但由于两人在那里几乎没有耽搁时间,回来的时间特别早,工作人员很快就将他们资料审核复审完毕,更是因为房主人在价格上没有高要求,而苏葵早就准备好了全款,缴费的事情是从未有过的顺利。   于是,在中午时分,赶在他们午休之前,苏葵竟然就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这套四合院的产权证明。   甚至还收获了原房主人的友情赠送家具,里面放着一套桌椅是他们当初没有搬走的,是以前的老物件,现在也许不怎么值钱,但以后还是比较有收藏价值的。   然而即便是说明以后有收藏价值苏辉也一定要送她。事实上,他们家里就是做收藏的,很清楚它的价值。正因为有价值,才拿出来送人。   最后苏葵争不过,是将它买了下来,苏辉也坚持只收现在的市场价格。   临走前,苏葵为了感激他的好意,送了一支钢笔和一本笔记本给他儿子,上面有她写的几句话,意在鼓励好好学习。苏辉更如获至宝,激动不已,差点又把钱给她退了回来。   并且他承诺,将来要是他儿子考上京城的大学,一定亲自来感谢她。   在手续办好的当天,苏葵立刻给家里去了一封信告知了此事。   然而,此时苏葵的家乡却不是风平浪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7 23:57:20~2022-04-28 23:5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盛夏星海 3瓶;遗憾不在是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秦晓兰早就从苏全福那里知道了苏葵想要买房的消息, 然而现在还是一阵恍惚。   一家人拿着苏葵的信都是面面相觑。   小葵,买房了?   在京城?   还说要接妈过去看看?   苏爱国和李桂珍都咽了咽口水,却愣是没敢说一个字。   信是李大爷亲自送来的, 自从李卫民上大学去以后, 两家的关系走得很近。凡是苏葵往家里寄的东西, 他都要亲自送过来,要不然就是让李卫民他爸妈送过来, 时不时还帮买点什么, 就是秦晓兰再怎么推辞他也依旧要报这份“恩”。   今天李大爷不仅给他们带来了苏葵的信, 还帮买了些红糖。   “妈,您要去京城不?”   等人走了,两口子激动地看着秦晓兰。   “我什么也不会做, 人生地不熟的,去了也是给小葵添乱……”   “咋是添乱呢,那小葵不都说了,您啥也不用干, 一切都有她安排吗?”   李桂珍说出了她的重点:“妈,您也不用担心什么人生地不熟,到时候我和爱国一起送你去, 肯定错不了!”   苏爱国也在李桂珍拉扯下开口道:“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小葵……”   不怪两人这样激动,那可是京城!首都!去一趟回来能吹一辈子的那种!   他们不求住在那里,就看一眼就成!这要求不敢跟苏葵提, 秦晓兰要去京城的话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秦晓兰倒真是动了心, 不过不是为了去什么京城,而是确实很久都没有见过苏葵了。   两人尤其是李桂珍期待地盯着她, 然而秦晓兰犹豫了几下还是放弃了。   “她们这学期要结束了, 这马上就要考试了, 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等小葵回来再说吧。”   因为背后有苏葵撑腰,秦晓兰现在在家里那是说一不二,她说不去,李桂珍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甩脸子撒泼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晓兰拿着红糖鸡蛋出门,说是要给小梅送去。   怎么说也是她也是大伯母,也是从小看着苏梅长大的,她怀孕期间遭了大罪,三天两头住在医院。就是苏全福也不可能不管她,和吴莲英轮流往医院看她。   秦晓兰去的时候家里只有苏全福一人,苏梅当然还在医院没有回来,吴莲英在那里照顾她。至于周老娘,那是完全不关心,还骂她没事找事浪费钱,惹的吴莲英在他家门前破口大骂,两家关系闹得很僵。   “……这点东西你给小梅带去,让她好好养着,别想太多,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这不是秦晓兰第一次来,苏全福看着这些心里就是一阵愧疚,苏梅怎么闹到进医院的秦晓兰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   他甚至都不敢告诉秦晓兰苏梅那些毫无理由的污蔑猜测,想到苏梅当初的婚事是怎么来的,他就更抬不起头。   不过现在他脸色难看却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他知道苏梅遇上了大事。   由于苏梅的身体原因,调查部向她了解消息都是在医院这里,上次苏全福去医院,正碰上苏梅在“检查”,然而时间太久引起了他的担忧,出来苏梅的脸色还变得更难看,他正要追问什么,调查部的同志就向他出示了身份。   他们说道,目前正在查询一件案子,需要请苏梅同志配合调查,同样也有一些事情希望向他了解。   之所以向他透露身份,是因为苏全福也是他们要调查的一环。   乍听此事,苏全福心里也是咯噔一跳,在他们问起京城火车站事件和京大事件以后,心里更是有了不好的猜测。   他们没有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是这两件事已经让他心惊肉跳。   苏全福是大队长,知道组织上的纪律,即使自己真的猜到什么也绝不会说出去,只是心里难免担忧,毕竟卷入这两件事的人都跟他有关系,无论是苏葵还是苏梅,甚至是周建林,他都不希望他们有事。   他担心,还有人比他更担心。   *   那日,苏梅举证周平与反动势力有接触,周平是承认了,却用自己不知情的借口把嫌疑洗脱,反指认苏梅目的不明。   两人的话都有真有假,几乎是给了调查员完全相反的答案。他们只能从事件本身打开突破口,一边调查他们说的事,一边加紧审问抓到的人。   然而那伙反动势力十分顽固,即便被抓也不肯开口,仿佛是受过特殊训练一般,倒让调查员更怀疑他们幕后一定是有庞大的组织力量。   好在不是人人都是狠角色,在国家力量的的面前,有人想要争取宽大处理,什么都交代了。   据他们交代,他们这个组织名字叫作“地下红”,大家都喊“红门”,就是一群以前靠坑蒙拐骗为生的三教九流人物。现在被国家严厉打击,他们不敢冒头,只能在地下行动。   除了贺县,其他地方肯定也有据点,但他们不知道,甚至组织在哪儿,谁领导的也不清楚。   他们加入也没有多久,所以才这么快就招供了。   于是问起周平和苏梅的事情全部都不知道,这两名字他们都没有听说过。   倒是周平说的那个三爷他们都知道,他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组织高层人物,常在贺县附近活动,给他们下达过不少任务。这次跑了的人之中就有他和几个小头目,并且大多是他的心腹。   最后一条才是重点,他们交代当时就是三爷那里传来消息说行踪暴露,让大家赶紧离开,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抓了。   所谓的组织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那个三爷恐怕是得到消息就先跑了,然后再传消息给别人,就是为了让他们拖延时间。   调查小组以此作为突破口,成功又撬开了两个人的嘴。   他们是加入组织比较久的“老人”,抖露了关于组织的更多消息,尤其给他提供了好几个据点的消息。在这里,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突破性的消息。   之前在京城的那伙反动势力果然和他们是同一伙人!   调查员没有忘记他们最初查这个势力的目的是什么。   然而他们也只知道京城那边有据点,毕竟也不在那边,对于蒋美琴的事情一概不知。   倒是贺县一带的事情他们比较清楚。   “是,我听三爷说过,看中了一个小子想教他,但最后也没有见到过人……”   这点倒是和周平说的不谋而合。   他们确实会吸纳人才进来,就是条件比较苛刻,并且也是上面的人出面,十分注重隐蔽性。   就是三爷当初也没有直接告诉周平他们是做什么的,都是教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才透露给了他。   所以,果真是像周平说的那样,他接触这个组织是毫不知情吗?   此时,却有人给了不同的答案。正是周平那天遇上的抢他的钱的人。   “他打架特别凶狠,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我们当时有八个人,竟然都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三爷来……”   不比前世周平和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三爷出现是救了周平,这辈子是他们差点被打死,三爷来是救了他们。   就是这番话引起了调查员的注意。   再怎么说,周平也是一个孩子,就算他头脑聪明能够跳级读高中,也不代表他有能力能把几个成年人打到没有还手之力。   除了他们,此时跑掉的几人也正在谈论这件事。   “老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次的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哪天要是出了事……”   说话人正是这次侥幸跑出来的人,本来他是跑不掉的,还是多年的机警让他发现了三爷的不寻常,提前跟着跑了才躲过一劫。   他敢这么说就是有底气的,因为他现在手里拿的正是当初三爷和周平两人曾经通过的一次信息。   他说这次官方行动来的那么突然,老三凭什么能跑掉,原来是有人给他传递消息,那小子他也知道,他爹不就是部队里的吗?   老三既然知道还不告诉别人,难道不是想铲除异己?   三爷眼里凶光一闪,却很好地掩饰下来:“其实我知道这件事也是巧合,也通知了所有人,到时候我会跟上面说明的……”   他面上答应下来,心里却想着,这人绝不能留了!   *   周平并不知道此事,调查员也不知道,但他身手好的事情要他做出解释。   周平没有不好承认的,只说曾经跟周建林学过,他实际上也没有多厉害,不过是会找人身上的弱点。   他把一切归于天赋,谁也不能说不对,他们确实也试过他,只是会一些简单的防身招式,都是部队里教的。但他力量特别大,很会挑人的弱点下狠手。   周平当然不惊慌,在他们家庭尚且和睦的时候,周建林确实教过他。但这些不是他真正的实力来源。   上辈子三爷教给他的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只是他未雨绸缪,早就改良过他的功夫,两相结合,恐怕要三爷亲自跟他打才能发现这丝熟悉。   从这方面讲,说他有天赋确实不为过,就是没走到正路上。   他是暂时没有了疑点,苏梅就没有他这样的好运了。   周平怀疑苏梅才是和反动势力有接触,调查小组当然要查。   这伙人本来是不知道苏梅的,但一说她的特征,出现过的地方,竟然就有一个人想起来了。   “我好像知道这个人,确实是在砖瓦厂那里看见过她……”   他们有一个据点就在砖瓦厂附近,那里位于县城东南方,离县城有些远,平时除了拉货的没多少人去,车来车往,来去匆匆,很适合他们隐蔽。所以当时三爷才和周平约在那里见面。   苏梅不止去了砖瓦厂一次,第一次去是打听梁峰他家的消息,就是那次发现了周平和人接触的事情。   第二次就是她悄悄给砖瓦厂递了举报信,第一次她可以说是跟踪周平去的,偏偏她被人看见的是第二次。   这会儿调查员再次找她问话,苏梅就有些慌了。不过她好歹也是经过重生这种大事的人,面上暂时稳定下来。   “苏梅同志,能不能告诉我们,七月六号那天,你独自一人去砖瓦厂是去做什么?”   面对苏梅这个孕妇,调查员的态度依旧和善,只是这个问题却不容她不回答。   “是……是有人说我去那里了吗?”苏梅一想就知道有人可能看见了她,“同志,我去那里没有做坏事,我和那些人没有关系的……”   “苏梅同志,我们知道你没有做坏事,只是有疑点向你了解一下。”   事实上,那些人虽然说看见了苏梅,却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说看见这人鬼鬼祟祟地在那儿徘徊,这附近是他们的据点,大家一向小心,这才注意到了她。   好在最重要的是,经过他们的交代,证明了苏梅跟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她独自一人出现在那里确实可疑,而且上一次周平说的话也有道理,他们这对“母子”关系并不好,连她上次说的跟踪都有些站不住脚,何况这次周平还不在。   苏梅又是下意识摸着肚子不说话,然而这个问题不容回避。   “你那天确实去了那里?”   她只能点头。   “这次周平并不在,那你有什么理由怀着孕独自一人去哪里?”   这个问题她非说不可,苏梅已经有些后悔把这件事抖出来了,好在关键时刻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是,那天我确实是去了那里,不是跟踪周平,而是跟踪……苏葵。”   苏葵?   两人对视一眼,这名字他们可不陌生。   仿佛是知道他们要问为什么,苏梅主动说道:“建林和她的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要不是她后来读书去了,他们……”   她顿了顿,继续道:“就在那天之前,建林还没有走的那段日子,我们在学校里见过一面,建林当时对她的态度就有些不清不楚,甚至还为了她跟我争执,这让我怎么放心?”   “她天天待在城里,谁知道会不会和建林有什么联系!那天我看见她出门,正好我也要去城里,所以就跟了上去,谁知道她去的是砖瓦厂……”   调查员眉头皱起,就为了这样莫须有的原因,她竟然做得出跟踪人的事情!   苏梅当然不是为了跟踪苏葵,只是也没有更好的理由了。那天她偷偷放了举报信后就走了,还是走的时候听见有人谈论她才知道苏葵竟然也在这里。后来她也知道了,苏葵是为了她家修房子的事情来的。   “据我们所知,苏葵同志那天是跟她大哥去的砖瓦厂。”   当时周建林也还在部队,她怀疑两人有联系实在是牵强。   “谁知道她大哥是不是跟她打什么掩护,反正我觉得她就是可疑。”苏梅可不管牵不牵强,甚至要不是真的知道这件事,她还真有这个想法,一说起来竟然特别真情实感,“这次在京城也是,他们不也瞒着我私下见面吗,我凭什么不能怀疑!”   调查员也想起来他们在周建林那里见到的许多信件,之前是催他上进升职,后来就是疯狂质问他和苏葵蒋美琴的事。   确实可以看出,苏梅这个人疑心病很重,怀孕后更是情绪失控,喜欢胡思乱想。   “苏梅同志,我们已经查过,他们两人并没有任何关系,你说的私下见面也有众多人在场,你的这些话是对这两位同志的不实怀疑。”   调查员面色很严肃:“并且,私下跟踪别人并不是一种好行为,无论你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都请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苏梅说的跟踪一事由于时间地点巧合,也确实没有人发现她到底做了什么,目前没有发现她说谎的破绽。   “我们已经去砖瓦厂那里调查过,发现那天还发生了一件事。”调查员继续说道,“那天有人给砖瓦厂递了一封举报信,举报车间主任梁华作风不端,这件事你知道吗?”   他没有发现苏梅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之所以问她这件事也是因为苏葵几人在的时候刚好发现那封举报信,甚至苏葵还听到了这件事。   既然她是跟踪人去的,说不定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到了那里以后知道她是去订砖瓦以后我就走了,什么也没有看见。”她极力说得平静,“那么大一个厂子,又是什么车间主任,有人举报应该很正常,说不定就是跟他有仇的人……”   确实是这个道理,厂子太大,每天来往的人特别多,盯上他位置的人更多,何况因为那封举报信,厂子里真的查出了他家里的一些事情。   不是他,是他儿子梁峰。   梁峰竟然和一个还在读初中的学生搞在一起,还是那个女生怀孕了才不得不告知家里。那家人不依,死活要去告他,还是他家里花钱摆平了这件事。   难怪她后来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不过现在他不会有什么后来了。举报信一出,这件事被查出来又正好撞在政策当口上,以后大概要在劳改农场里才能见到他了。就是他爸也因此被厂里辞退,她达到了远超预期的目的。   原本是想着先把他爸工作搞丢,以后再找机会慢慢报复他,谁知道还会有这样的“惊喜”?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梅脸上只有扭曲的笑。就是现在说起这件事,哪怕她好似在认真分析,也难掩一种幸灾乐祸感。   调查员虽察觉到这种微妙的语气但也没有过多关心,毕竟他们也查过,苏梅和那户人家是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件事也是例行询问。   至于她跟踪周平的事情更好解释。   “怎么说他也是建林的儿子,我就算和他关系不好,还能眼睁睁看着他跟坏人接触吗?”   她算是洗脱了疑点,却不肯就这样结束:“同志,蒋美琴这次回来的目的我只是猜测,但周平是她儿子,你们可以再问问他以前的的事情。还有——”   她说出自己又一个重要的猜测:“她当时是嫁给了军官,竟然要抛夫弃子跑到港城去,而当父母的竟然能同意,我怀疑她的父母会不会也是知情者……”   她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这确实也是一个调查的重点。但蒋美琴他们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恐怕还要等他们将这个所谓的“红门”一网打尽才能知晓了。   但他们有理由相信,在国家力量的面前,这只是迟早的事。   *   贺县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影响到苏葵,就是苏梅说了跟踪她的事情,调查员也没有因此来找她,毕竟苏葵对此事并不知情。   然而他们想错了,苏葵是知道这件事的,当初听到举报信的事情后,她就已经知道是苏梅做的。   只是这是苏梅自己的事情,她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现在她就更没有时间理会了,正如秦晓兰所说,他们即将迎来本学期的期末考试。   苏葵目前是英语系的学生,但她同时修了多门外语专业,要是在现在,肯定是不允许她同时取得这么多学位的。当然现在也没有学位没有考级的说法,她只是想要拿到学习证明而已。   这个学习证明并不是好拿的,她目前在几个外语专业学习,即便是免修也必须要完成他们的期末考试,才能得到和同专业学同等的成绩证明。   京大外语系的考试时间基本相近,考试科目就是他们目前上的精读翻译写作,选修的文学鉴赏,只是考试形式不一。虽然科目不多,但几个专业加起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苏葵没有办法□□,所以提前向学校申请了缓考。将一天能赶到的考试列出来,实在是时间冲突的只能缓考。   这时候除了她还没人搞过这种操作,连缓考都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学校里也有一些同学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按时参与期末考试,一般都是老师单独找时间让他们考试,没有统一的时间,期末后或者下学期都有,毕竟人数真的非常少。   但这次,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考这么多专业的这么多科目,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万众瞩目。   因此,本来应该在下学期开学进行的缓考,经过学校里几位主任教授的一致商讨,为她挪到了本学期期末结束后。   他们愿意多留几天,单独见证她的缓考。   然而,在缓考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一月一日,正是元旦假期,苏葵来到了广播电台。 第78章   京城广播电台位于京城西城区附近, 是频率覆盖全国的电台,节目内容较少。以新闻播报为主,也播放京剧粤曲等戏曲节目, 播放抗战励志歌曲, 符合目前宣传的需要, 是这时人们除了报纸外最依赖的消息和娱乐来源。   建国以后,出于对现实的考虑以及对人才的培养, 京城几个大学的领导提议单独开设教育栏目, 传统文化已经有主电台宣传播报, 现在的这个教育栏目主要就是为了外语的教育学习。这项提议得到了许多部门的支持。   在当时极其落后的条件下,隶属于京城广播电台的教育栏目艰难开设起来。   一开始,投入精力最大的是俄语和英语频道, 统归于教育栏目内。去年开始,在秦教授等人的提议下,法语频道也加入其中。   由于院系改组,目前外语系的老师大部分都在京大和外国语学院, 整个教育栏目基本就是由这两所大学的老师教授轮番担任播音员。   他们每天忙于教学,忙于研究,却仍旧将这当作一份真正的工作来做, 只要能有一位同学受益,在他们看来就是有价值的。   苏葵到的时候就是和其他专业的两位教授一起到的。他们来的时候,还有两位老师刚刚离开。除他们外, 这里只有两个常驻的播音员, 会在特定的时间给大家播放一些外语作品。   几种外语虽然归于一个栏目,但都有不同的频道, 也有自己的播报时间。法语频道就定于每周一二五上午九点到十一点, 周三四下午六点到八点进行广播。   “我们这个栏目规模不大, 所以暂时只能这个样子,小苏同志,你可不要介意。”   说话的人就是电台的一位播音员,年纪比苏葵大不了多少。一边给苏葵说电台的布局,一边有些腼腆地笑,据她说,她非常喜欢苏葵写的小说。她还曾经问过领导,好多人没有钱买书看不到这部小说,能不能在电台里播报这部小说,那边说了会考虑。   没想到这里也能遇见读过自己书的人,还曾经有这样的提议。苏葵只是笑道:“同志,我看这里就非常好,毕竟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播音员说得不错,他们位于广播电台第一层,这里确实规模不大,甚至只有三间屋子,这个时候的设备也比较简陋笨重,几乎不能移动。   但就像苏葵说的那样,有众多德高望重的老师在这里,谁也不能说这里简陋,况且能来到这里,也是自身水平的证明了。   播音员早从先前几位教授那里得知苏葵要来这里的消息,还知道她翻译了自己的小说,可以说早就盼着苏葵来了。   “苏葵同志,你今天也是要给大家讲《小草青青》吗?”   她将几位教授在电台的课表交给苏葵。他们基本是按照课堂上的教学来的,偶尔也会讲解一下课堂以外的知识。   因为她看苏葵什么都没有带,所以才有此一问。   “老师们的知识讲解已经非常优秀透彻,我就不在这里卖弄了。”苏葵笑了笑,“比起讲课,或许大家更愿意听我讲一讲如何学习吧。”   说话间,播报的时间快要到了。   她并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京城广播电台在元旦庆祝新闻播报完毕后,插播了一条重要广播。   【今日早九点,教育模范苏葵同志将在我电台教育栏目法语频道下进行广播,欢迎各位听众收听。】   目前收音机在国内属于大件,拥有的人并不多,收听法语频道的人那就更少。但京城广播主电台无人不知,大家都在里面收听新闻,听听戏曲歌曲评书,是他们最熟悉的频道。   此刻,所有正在听广播的人都听到了这条信息,瞬间就炸开了锅。   教育模范苏葵?不就是那个《小草青青》和《清河乡之变》的作者吗?前段时间她编写了《决胜高考》又上了一回报纸,可以说现在在全国几乎无人不知,她现在竟然要上广播了?   好多人其实只听过这个名字,最多也就看过照片。所以现在是能听见她说话了?   听见的人赶紧告诉旁边人,大家要么围到有收音机的人那里去让他赶紧调到这个频道,要么就抬着板凳等在广播喇叭那里,指望着她能讲讲她的小说。   尤其是在苏葵的老家贺县,更是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他们贺县上下那才是没有一个没听过这个名字的。   以前她还在贺县上学的时候,那就已经是县城里的名人,自从高考之后,更是三天两头上报纸。现在不只是报纸,她还要上广播了?   “我们家小葵上广播了,小葵她上广播了——”   大清早的,李桂珍就在清河大队嚷嚷开了,不为别的,就为她在广播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原先苏葵买的那个收音机实在太重,她不好带到京城就留给了家里,让秦晓兰平时听听新闻戏曲评书之类的。别说,自从家里有了这“一响”,全大队的目光全在她家身上,茶余饭后,三不五时,大家都爱往苏葵家这儿来。   她家院子宽敞,又有收音机这种好东西,大家坐在一起,一边乘凉,一边听广播,还能侃个两句,可不就是最大的享受吗?   大队里原来也是要申请安装一个广播喇叭的,只是当时经费不足,所以没有安成,现在整个大队还真只有苏葵家有收音机。   这么好的东西,李桂珍当然不想拿出来,可这东西苏葵明说是给秦晓兰的,能让她听就不错了,还发表意见?   大队里人对苏家帮助都很大,秦晓兰也不是吝啬的,每天上完工就把收音机拿出来放在院子里的桌上大家一起听,几乎已经成为大队公用的了。   今天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但平时李桂珍也爱摆弄这东西,秦晓兰也不会反对,谁知道一打开就听见了这句话。   谁家不认识苏葵她家也不能啊,一听李桂珍眼睛就瞪大了,马上跑出去四处宣传,愣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葵花上广播了!   一瞬间,有空的没空的都赶紧跑到苏葵家来,在秦晓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大队人激动的声音淹没了。   看着满院子激动的人群,就指望着他们家的收音机听消息,李桂珍那是腰杆都挺起来了,甚至主动把收音机搬出来,享受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提的收音机身上。   苏葵这个名头太大,一下子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竟忘了她是在法语频道播报,要真是上课,他们大部分人压根听不懂。   上午九点时分,在大家翘首以盼下,广播里传来了一道清越的声音。   “各位收听法语频道的观众朋友们好,今天是元旦节,也是新的一年,六零年的开始,在这里先祝大家节日愉快。”   “小葵,是小葵的声音!”   最先听出来的就是秦晓兰,直到现在她才敢确信,小葵她是真的出现在广播里了。   院子里多的是坐不下只能站着的人,一听也说那就是葵花的声音,错不了!   好在今天苏全福在这里,赶紧让大家安静下来。   苏葵在广播里仅仅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但很多人一听名字就知道她是谁,此刻更是有众多不属于这个频道的听众等着她的广播。   “据我们法语频道开办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相信已经有不少同学因此受益。受几位老师所托,今天由我给大家上这堂法语课,也希望能给大家一些启发。”   这会儿大家才有点反应过来,她好像是要讲什么法语课,那是什么语?他们听得懂吗?   就是听不懂大家也舍不得换频,至于听得懂的,譬如京大的学生,更是认真地听着这堂或许不一样的“课程”。   好在苏葵上课充分考虑到了收听广播人的特点,也没有忘记广播开设的目的之一是要培养起更多人的兴趣。   她没有给大家讲单词语音,语法结构,反而首先说起了自己学习语言的经历。   讲故事啊?那就好听了。   苏葵真实学习语言的经历是在上辈子,这当然是不可能说的,而她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在她的介绍中,她首先说明了自己现在在语言上取得的成就,引起大家一片惊叹之声,对她接下来的上课更有信心。   就在大家惊叹的时候,她话音一转:“我知道大家目前在语言学习上存在一些困难,尤其是自学的同学……”   于是,他们就听她说起了她总结的一些困难。   一听好多人就愣住了,什么语音不会发,单词记不住,语法结构摸不清,这不就是他们现在的写照吗?   关键是,她说得那样信誓旦旦,仿佛是自己经历过一般。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说:“今天,我想给大家分享一些学习方法,希望对你们学习语言有所帮助。”   这会儿好多人才是愣住了,讲学习方法?   苏葵当然不知道听众是什么反应,按照自己的计划,从单词的几种记忆法讲到语法结构的简单拆分再到如何制定自己的学习计划还有如何检验自己目前的水平。   明明是非常冗杂的知识,在她那里,竟然变成了信手拈来的框架记忆点。   大家恍惚中都生出学习语言好像很简单的想法。   本来是来听故事的,听到后来,好多人尤其是有志于学习语言的人纷纷拿起笔记录起来,就是不学习法语的人也受益无穷,就只恨自己写字的速度不够快,生怕错过了她的任何一句话。   苏葵好像知道有人在记录,说话的速度并不快,并且还告诉他们:“大家没有记录下来也不要紧,我今天说的这些,到时候也会一并整理成学习资料,会在《小草青青》法语版出版时一起发行。同样,这份学习资料的所有收益也会一并捐给京大希望基金。”   一段话信息太多,大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惊讶哪个。   她自己翻译了《小草青青》的法语版本?   她要编写外语学习资料?和《决胜高考》一样?居然还是不收钱!   这就是教育模范吗?   大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但怎么也没有自己亲自听到的来的震撼。   苏家的院子里这会儿是一片寂静,只有秦晓兰在那里抹眼泪。   有领导听到了,也叹了一声:“好同志啊。”   就是广播结束,播音员都没有反应过来。   “苏葵同志,你真的还要……”   这项工程并没有之前庞大,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竟然又要免费!   无论工程量大不大,编写书籍都是非常耗费精力的,她付出了这么多,竟然完全不要求回报,这、这就是教育模范吗?   别说是她了,就是刚刚到来的郑云虹都被这个消息又惊了一次,差点忘记要跟苏葵说什么。   “苏葵同志,你真的决定好了?”郑云虹语气有些复杂,“你之前已经为京大付出很多,这次……”   凭借之前的《决胜高考》系列书,她已经给京大的希望基金注入上万的收入,是绝大的贡献,现在竟然还要继续?   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奉献到这个地步?   “老师,这也是我早就想好的事情。我只是想把这些好的学习方法分享给更多人,想要更多同学因此进步,从没想过因此盈利。况且——”   苏葵话音一转:“我其实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苏葵说的当然不是假话,这份关于法语的学习资料,在她开始翻译《小草青青》的时候就开始了。   不比之前是所有学科的整理,现在只有法语一门,还有之前整理学习高考英文的资料打底,她完成的很快。   不过和《决胜高考》英语科目是针对高考不同,她现在编写的这份学习资料完全是为了语言的学习,上面的所有方法都是为了能让大家更好地掌握语言。是她结合了后世的很多学习方法和框架整理出来的。   说起来可能很多,实际上大概只是一个比较薄的册子。毕竟只是讲学习方法的辅助资料,学习还是要以教材为主。   至于免费的事情,虽然书是由她编写,但正如她所说,这是两世的智慧融合,不管是哪边的老师,都曾经给了她极大的帮助。   这份后世先进的教学理念,学习方法,也是先辈们探索过研究过的,她只希望将这些东西提早带到这里。如她所说,只要大家能因此受益,这份资料就算有价值了,收费的事情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结果就是大家都被她这份奉献精神感动到,郑云虹甚至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好在苏葵提醒了她:“老师,我刚才看了课表,今天这里并不是您值班,您来这里是?”   确定了她做的事情,郑云虹现在也是一阵唏嘘,看她的目光都带着慈爱:“我刚才来这里是来找你的。”   今天学校放假,苏葵平常会待在学校图书馆,今天有事才来了这里。郑云虹是知道的,什么样的事能竟然让她从学校跑到这里来找人?   仿佛知道苏葵在想什么,郑云虹解释道:“我可不是从学校来的。”   “我刚从北三街那里过来。”   那边只有一个大型机构,京城电影记录制片厂。   凭借高超的观察能力,基本没有苏葵猜不中的事情。   果然,郑云虹告诉她:“苏葵同学,目前电影制片厂预备出一部关于京城的纪录片,翻译后在其他国家上映,目前处于和其他国家洽谈阶段。”   苏葵一听就明白了:“他们的代表已经来这里了?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忙吗?”   郑云虹早知道她聪明,点点头直接把话说明白:“是有点事需要你帮忙,我们边走边谈。”   电影记录制片厂全名京城电影记录制片厂,以拍摄记录电影为主,曾经拍摄过很多记录革命斗争,国内重大政治事件以及社会建设的纪录片。   在没有搬迁之前,它的位置离京城广播电台不算很远,只有两条大街的距离。   路上,苏葵终于得知了郑云虹来找她的始末。   正如她所说,目前制片厂正在与国外的几个电影公司的负责人洽谈,能够来到华国,都是同意引进这部纪录片,只是有一些细节需要商讨。   郑云虹几人今天参加翻译会议,他们将受邀参与英语的翻译工作。   只是今天来的人并不一样,法国一个电影公司的负责人竟也接受邀请来到华国。   之前他们的文化代表团来到华国就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了,这次来同样是出乎预料。   目前两国没有建交,加上他们在欧洲特殊的地位,一举一动十分引人关注。   上面曾经提过要求,要争取能在文化上与他们达成更多的交流,何况这次还是引进华国京城的纪录片,不得不让人重视。   他们这次到来并不是为政治上的原因,仅仅是关于纪录片引进的事情,外交部不便出面,最多能为他们提供翻译,但这次不需要外交部,他们自己带了翻译。   按理说这完全不需要苏葵。   “是他们那边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是。”郑云虹眉头微皱,“他们似乎并不想和我们好好谈。”   既然已经接受邀请来到华国,按理说就是同意此事,只是他们的态度却有些不明。不说花多少钱引进这回事,他们甚至在很多事情上都是语焉不详。   他们自己带了翻译,但翻译在关键问题上也是跟他们打太极。   既然是洽谈,谈不起来怎么谈?眼见他们的态度,这边打算也找一个翻译,最方便的就是去外交部,请他们派人过来。但那边竟然说既然谈不拢,他们时间紧急等不了太久,那就先走了。   这下所有人都蒙了,他们谈了吗?谈了什么?刚来就走?   有人看出点门道,说不用他们等,广播电台就在附近,法语专业每天都有老师在此值班,可以就近请他们过来,最多十分钟就能到。   这下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推辞?   还是郑云虹想到,今天在广播电台上课的不就是苏葵吗?   苏葵的名字大家都是听过的,有几位老师为她担保,于是这边同意请她过来一趟。   “我看他们的意思,应该是不愿意来的。”   郑云虹同意苏葵的看法:“谁说不是呢?”   这是大家都看出来的事实,但既然来了,他们也要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才有了苏葵来这一趟。   “恐怕这件事是不成了,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就安心当翻译就好。”   面对郑云虹的担忧,苏葵只是微微一笑:“既然来了,哪有事情没办好就离开的道理?”   *   电影制片厂这里虽然没有用到外交部的地方,但他们今天依旧忙碌。   因为,港城来人了。   在给大陆政府递交了申请以后,将以两岸友好协会的名义来大陆。   他们是为了谭惟伦几人的事情,来人主要就是谭钟两家人。不比谭惟伦在家中地位特殊,老爷子谭克恒竟然亲自来大陆。郑秋全在家里还没有这么高的地位,但她的丈夫钟伟茂也亲自来了。   不止如此,除了他们各自带来接洽此事的律所人员,随他们一同前来的竟然有港英政府管理局代表官员。   有官方出面,这件事性质就不同了。   这件事,第一时间知会了外交部。   李先河亲自出面接见了他们,来人并不少,一同安排住在华侨大厦。   管理局代表官员姓陈,中文名陈生,是华英两国混血,但一直都在英国长大,入的也是英国籍,就连长相也是偏向西方。可以说除了他还拥有一个中文名之外,和这边并没有任何关系,完全代表的是那边的立场。   陈生年纪并不算大,大概只有三十多岁,态度却不是很随和。   他们没有和李先河有多余的寒暄。   当问到谭惟伦几人的下落,得知他们还在调查部那里时,陈生立刻说道:“李先生,请立刻释放谭惟伦先生几人,他们是我们港城的公民,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犯罪,我想你们无权扣留他。”   “陈先生,这件事并不由我做主。”即便是面对这样的咄咄逼人,李先河依旧是态度随和,“关于谭惟伦先生几人的事情,还是要和调查部的同志交涉以后才能决定。”   李先河提出他们路途辛苦,可以先在此休整,等明天再来商讨此事。   谭克恒首先否了这个提议:“我现在就要见到惟伦。”   他来一趟大陆卷入这样的事情,这么久没有得到他的消息,根本不知道这边把他怎么样了。   “谭老先生,我们的同志只是请他配合调查,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恐怕是做了什么,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   陈生的话一出,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9 23:58:10~2022-04-30 23:5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陈先生, 我们是法治政府,对于一切违法犯罪行为我们绝不会姑息,对于遵纪守法的人民, 我们也会保障他们的正当权益。”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人扣留,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正当权益吗?”   陈生不会说大陆话, 来这里也是讲英语。他说话和缓,不紧不慢, 却难掩逼人之感。   “谭先生几人涉嫌危害国家安全案, 无论他们是否大陆公民, 在我国土地上,就有义务配合我们的调查。”   李先河仿佛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语气平淡却强硬, 继而说道:“并且我们不是没有证据,正是因为我们之前掌握了他们涉案的一系列信息,他们才一直不能离开。”   如果不是谭惟伦几人与张瑞山之事有大牵连,当初也不会被直接带走, 本来没有做过的话,查清就可以离开。偏偏他们一个个接连被查出各种大事,并且几乎都能和本次间谍案有牵连, 真是想放人也没办法。   “可你们目前并不能证明他们有犯罪行为,我要求释放他们是合理的行为。”   “的确如此。”李先河说,“我们也考虑到两岸同胞的关系以及本案的特殊性, 已经同意此事, 等与调查部的同志交涉后,他们可以离开, 留京待查。”   对于李先河说的, 谭克恒却摇摇头:“李先生, 我们想现在就见到人。”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一天不见到人,他一天不能放心。   就连钟伟茂也不能放心:“李先生,如果他们没有事的话,我们现在申请见他们应该没有问题吧?”   李先河知道他们的想法,毕竟这就是他们到来的目的,便说道:“我尽快跟那边的同志交涉。”   这件事他们已经开会讨论过了,谭钟两家来人可以预见,只是这个陈生的到来,他的身份以及所代表的态度,给这件事情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在六零年的第一天,所有人欢庆节日之时,在又经过一系列严格审查后,谭惟伦蒋美琴郑秋全三人终于离开了这个让他们崩溃的地方。   即便这里并没有虐待他们,也没有把他们当作犯人看待,但一件一件的事被查出来,越来越严肃的氛围,足以给他们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   深夜,华侨大厦依旧灯火通明。   重新回到这里,几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再见到自己的亲人,更是有种落泪的冲动。郑秋全此时就在钟伟茂面前哭诉这段日子受的委屈。   蒋美琴也想哭,可惜谭惟伦一直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在座每一个人身份都比她高,她根本就不敢凑上去。   “惟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他完好无损,只是瘦了一些,谭克恒也是松了一口气。但他回来并不是没事了,事情一天不查清,他们恐怕一天走不了,不过是换个地方等待询问罢了。   此时所有人都在场,谭惟伦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不是这次父亲及时得知此事为他想办法,他恐怕还难以脱身。   “秋全,你们把所有事情都说一遍,我们会想办法尽力为你们周旋。”钟伟茂安慰她说,“有陈先生在这里,你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房间的灯亮了一晚上,没有人知道他们谈的内容是什么。   只是第二天,他们带来的律师向大陆政府提交了一份申请。申请说明,谭惟伦先生几人是港城公民,他们的任何行为都应该归于港英政府管辖,要么请他们将此事移交港英政府,要么他们申请介入此事一同调查。   事关国家安全,这边不可能同意将案件移交,更不可能同意外部势力介入。   然而陈生代表的是港英政府,他以官方的身份提交了这份申请,这不仅是案件的问题,还牵扯到外交的事情了。   就此事,几位领导经过商讨,一致驳回了这种无理的请求。   外交部充分领会到领导的意见,定下在两天后举行一场会谈。   *   在六零年的第一天,苏葵这边也在发生一件另类的“外交事件”。   京城电影记录制片厂自五十年代建厂以来,一直承担着记录华国发展历程的重要使命,是隶属于宣传部领导的权威拍摄单位。   之前的建国十周年庆典,他们也保存了纪录片,这次预备发行海外的纪录片,就是围绕十周年庆典这场盛事,向世界展现华国这十年来的发展成就。   目前担任制片厂组委书记的是丘良书记。   在这里,苏葵不仅见到了他,也见到了那位还没有谈就要离开的人,一位名叫奥斯特的法国人,据说是法国□□电影公司的一位负责人。   奥斯特不是和煦的人,相反有些高傲,看到他们真的不到十分钟就让人赶过来,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你们找过来的翻译?”   他的翻译是一位比较年轻的女性,当然这个年轻是相对于这里其他人,苏葵一来,就成了这里年纪最小的人了。   就是他们再分不清华国人的年纪,也知道眼前这人实在是年纪小得过分,这会儿奥斯特就发出灵魂疑问:“这位……小姐,她成年了没有?”   这会儿他们就在制片厂的会议室内,法国电影公司一行人,郑云虹几人所在的翻译小组,还是制片厂领导干事都在。   丘良对着苏葵和煦一笑,然后对奥斯特说道:“这就是我们找来的翻译,请放心,苏葵同志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   不是他对苏葵的信心足,而是来这里参与翻译任务的几位教授对苏葵的信心足。有他们联名担保,再知晓苏葵能够在广播电台讲课,从前甚至参与过外国友人的接待任务,这才让他对苏葵寄予厚望。   他的翻译听了这话,看了苏葵一眼。将这话告诉奥斯特以后,奥斯特说道:“丘先生,其实这里有朱莉在,我们完全不需要另一个翻译。”   这次不用朱莉的翻译,苏葵已经尽职地担任起了角色:“奥斯特先生您好,既然双方对交谈有疑惑,那么各自的翻译人员在场就是有必要的,您说呢?”   如果说之前还对她有所疑问,在这一口纯正的仿佛母语的口音面前,奥斯特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反而是他的翻译朱莉有些不满,一是不满苏葵抢了她的风头,她的中文说得也很不错,是国内少有的会说中文的人,否则也不会被带出来了。只是这种水平在遇上苏葵以后就显得捉襟见肘了,她再怎么厉害,也没有把中文说到和母语一样的水平。   尤其是她开口问苏葵学习语言多久时,苏葵谦和地告诉她“我天赋不高,学了一年才有这个水平”。   朱莉不知道什么叫凡,但她确实是为此生气了。   第二就是苏葵说的话,什么叫交谈有疑问才需要她在场,岂不是说明她这个翻译不尽责才导致交谈不畅吗?   她脸色有些难看,奥斯特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只是他掩饰得有些好,面上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反而是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翻译已经到位,丘良便进入了正题,问起他们对纪录片引进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看法?   “这件事情有些重大,并不是我们一时能够决定的,我们希望能有更多的选择,毕竟你们知道,电影公司也是要考虑各个方面的问题,比如利益,比如立场……抱歉,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考虑。”   苏葵算是知道为什么说他语焉不详了,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什么意思都没有清楚地表达出来。   朱莉很快翻译了他的话:“……毕竟你们知道,我们要考虑各个方面的问题,抱歉,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考虑。”   她的话音落下,苏葵的声音就响起,将奥斯特的话重新翻译了一遍。   然后面向朱莉:“如果我没有听错,奥斯特先生明明说了应该考虑利益立场方面的问题。朱莉女士,怎么到你这里,就笼统地成了‘各个方面’的问题,是您没有听清楚吗?”   她不止用中文问了,还用法语再说一遍,就为了让他们那边的人也明白。   他们两个人,一个态度不明语焉不详,一个再在这个态度上进行删改,这边还能不交流得云里雾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朱莉身上,奥斯特听了苏葵的话看了朱莉一眼,朱莉没有羞愧的样子,反而看着苏葵有些不善。   然而苏葵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奥斯特先生,既然您的翻译都不能理解您的意思,您是否可以说得再分明一些?”   丘良算是看明白了些,跟苏葵交流几句就让她继续。   “奥斯特先生,请问你们来到华国的目的是什么?”苏葵说道,“既然接受了邀请,我以为您是同意引进一事的,至于您所说的利益立场,我们可能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她的态度并没有咄咄逼人,相反一直保持着谦和,只是撞进她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仿佛一切都被看穿似的。加上她还是直接交流,完全没有中间的缓冲,让人好似没有回避的可能。   奥斯特沉吟片刻,开口道:“我们认为,华国的纪录片优势不足以让我们引进,它可能并不会带来什么利益,最后的成绩大概也不会好。”   这次,再也不需要朱莉转达他的意思,苏葵就说道:“您的意思是说,华国纪录片不能给你们带来利益,所以不同意引进吗?”   话已经说到这里,奥斯特就继续说了下去,简单说了说目前电影在他们国家的发展。   法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电影的国家之一,世界上第一家电影公司就诞生于法国。可以说,他们在电影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根据奥斯特所说,他们公司以电影的制作发行为主,也会引进外国的影片。只是这些外国影片并不是随便选的,需要具有一定的水准和影响力,最好就是参与过各个电影节奖项的角逐,或者是由知名影业推荐,他们亲自考察过的,才是他们引进的目标。   他一边说,苏葵一边翻译他的话,至于朱莉,这边说话几乎就苏葵一个,直接就能跟奥斯特交流,反而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了。   奥斯特最后总结道:“……这部纪录片恐怕并不会受到欢迎。”   纪录电影和一般的电影不同,不注重故事性,注重写实性,注定是枯燥的,并不会受到广泛的喜爱。也就是说,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听了他的话,这边一时有些沉默,他们早就明白这个意思。这边推出纪录片并不是为了什么利益,只是为了将祖国的发展更多地展现在世界眼前。   其余引进者,比如目前和华国友好的一些国家引进这部纪录片同样不是为了利益,而是出于文化和政治上的双重考虑。   法国不属于与华国建交的国家,他们竟然接受邀请过来,还是为了引进一事,因此引起了重视。   只是他们既然不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而是单纯为了利益,说明的理由也是合情合理,这倒有些不好办了。   苏葵跟丘良几人交谈一番。在奥斯特说“我们是出于利益来到这里”时,忽然说道:“奥斯特先生,你们来华国恐怕不只是出于利益的考虑吧?”   苏葵继续说道:“您刚才提到,这部纪录片并不会受到欢迎,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但您知道了却还是来到了这里——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其实是带着任务来到这里的?并不是您想要引进,而是别人有这个想法?”   哪怕他掩饰得很快,苏葵也见到了他瞳孔微缩的一幕。   苏葵还在继续:“这个别人,一定对华国有着了解甚至来过华国,并且有与我们进行文化交流的意愿,引进也不是为了什么利益,大概率是出于其他方面的考虑……对了,这个人应该在某个领域具有影响力或者不只是一个领域。所以我猜,这个人就是——”   在奥斯特和朱莉两人震惊的目光中,苏葵轻轻说出一个名字:“萨拉。”   苏葵甚至没问他们是不是真的,笃定地说完,还有闲心问他:“不知道萨拉女士是不是在电影行业或者文化行业有什么担任什么职位?”   奥斯特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很久之后才开口:“……你认识萨拉女士?”   他仔细看了苏葵一会儿,忽然问道:“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为什么看她的样子竟然有些眼熟,可他从来没有来过华国,也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或许,您是在报纸上见到过我吧。”没等他说并没有看过华国的报纸,苏葵就补充道,“当然是您国家的报纸,我有幸认识了一位朋友,曾经将我的照片刊登到他们国家的报纸杂志上。”   要是其余的事他可能不知道,但这件事奥斯特却是非常清楚。   “朋友?阿诺德?”他瞬间就说出了这个名字,眼睛眯起,“你就是那个东方女孩。”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完全确定了苏葵的身份。   当初阿诺德在国内的众多报纸杂志上刊登了华国的照片,最吸引人眼球的当然就是他的朋友,这个神秘的东方女孩。无论是她个人的独照,还是和约瑟夫两人对峙的那一张,都引起了不小的关注。甚至有一张被阿诺德送上去参与某个摄影奖项的角逐,获得了奖项。   “奥斯特先生,您也知道这件事?”说的是疑问句,苏葵却毫无惊讶语气,“那想来您也是认识萨拉女士的,我刚才所说……”   是,他当然知道这件事,而他之所以这样清楚,就如苏葵所说,他确实与萨拉相熟。   谁也不知道,在这边随意遇上的一个翻译,竟然就是和萨拉接触过的那个人。   “你们是故意的?”   他是在问,是不是这边早就知道他们的目的,才故意把苏葵找来。   “不,奥斯特先生,请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他没有想到,制片厂这边同样没有想到。   听了朱莉终于找到机会开口的质问,他们也是很惊讶。   苏葵的身份他们早就知晓,也知道她当初参与过接待外国友人的任务。谁知道苏葵接触过的外国友人还就跟这次来的人有关系呢?   不过经过这么一遭,制片厂这边也终于明白,他们到这里的目的也不单纯是利益,既然是带了任务来的,那就大有可为了。   此刻,丘良对苏葵抱有十二万分的信心。先有高超的翻译水平和谈判水平,现在又有与他们打过交道的丰富经验,丘良甚至在交谈后,将这件事的主动权几乎是交到了苏葵手上。   “奥斯特先生?”眼见他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脸沉默不语,苏葵是没有尴尬的情绪,只是轻声提醒,“您还没有告诉我萨拉女士的近况呢?”   李先河曾经告诉过她,萨拉是法国前政要的夫人,如今虽然不在政坛上活跃,但在民间依旧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这个影响力当然不是随便说说,如果没有在哪个领域出力甚至是担任过重要职位,哪里来的影响力?   她当初来华,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即便李先河不说,苏葵也知道,他们离开政坛并不是永久性的。那一天,他们都认为必定来临。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看法。   奥斯特已经明白,有苏葵这个“知情人”在,并且还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他再顾左右而言他已经没有意义。   “是。”他告诉苏葵,“萨拉女士目前担任电影联合会兼艺术协会的的荣誉会长。”   荣誉会长并不理事,只是她曾经出任过□□门的负责人,在她丈夫退任以后,她也同样退出政坛,目前在这两个地方挂了名,在这样的民间组织内继续进行文化事业的推动。   由于她的身份特殊,这个荣誉会长具有不小的影响力,这次就是萨拉在电影联合会上提出,他们应该引进更多的优秀外国影片,正好华国此时发出邀请,想要推出一部纪录片——   “所以,萨拉女士,或者应该说电影联合会是看中了这部能展现华国发展的纪录片,希望华国的风貌能够在本国展现吗?”   “不。”奥斯特却否定了她,“事实上,并没有多少人同意此事。”   “这就是您之前说的立场问题了吗?”苏葵没有追问什么,只是说道,“我明白了。”   萨拉想要引进这部影片,或许不仅是出于文化上的交流。这部纪录片是记录华国风貌的,一旦被引进播放,就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与她持反对观点的不在少数。   所以,奥斯特他们虽然接到任务过来考察,但并不愿意真的引进它,只是来过一趟便想要离开,不把真相说出来,这边没办法怪他们,也方便回去推脱此事。   就是没想到会遇上苏葵这个人,将他们的目的直接“猜”了个十成十。   “所以您是认为,这部纪录片给您带来的利益不值得您为它冒险得罪反对的一方?”   看,她不仅是能分析他们的目的,还能精准地点明他们的真实想法,跟这样的人谈话,就连奥斯特也感到了压力。   想想也是,这可是能与约瑟夫这种级别的人形成对峙的人,他阅历尚且不如约瑟夫,感到压力也是正常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直接了当地点头:“我明白萨拉女士的意思,但我们毕竟是需要盈利的公司,这部纪录片并不值得我们这样做。”   这并不是利益上的博弈,还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但仔细论起来,一部电影也不能代表什么。   正如他所说,利益不足以让他们对抗反对者。   “目前,华国的瓷器经由威尔顿公司远销欧洲,好评如潮。之前阿诺德拍摄的华国照片,包括此次的十周年庆典也在贵国陆续刊登,甚至我听说有一些斩获了奖项——”   苏葵继续说道:“如果单纯是为了利益,华国的影响力在贵国与日俱增,并不弱小。如果出于其他方面的考虑,我想萨拉女士的想法值得肯定,一部记录华国发展的电影,非常符合文化交流的需要。您只看到反对者,为什么不看看支持者有多少呢?”   哪怕苏葵如此说,奥斯特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仍旧是摇头:“□□公司不会同意此事。”   “□□公司不会同意此事,其他电影公司却未必。”苏葵笑着转向其中一个方向,“您说是吗,这位先生?” 第80章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苏葵转动, 就落在对面一位年纪有些大的男士身上。   和奥斯特一起来的人不少,只是语言不通,也没有交谈的必要, 大部分都没有和这边讲过话, 只是团队里交流。   苏葵所说的这人从她来就一直坐在角落里, 几乎不参与任何话题,和他坐在一起的只有两个人, 同样是不怎么说话。   此刻, 听见苏葵问他, 他抬起头来,一双灰蓝的眸子看着她:“这位翻译小姐,你知道我是谁?”   “不, 我并不知道您是谁,只是基于事实的一些猜测,嗯——猜测您或许与奥斯特先生拥有不同的看法。”   苏葵带着微微自信的笑容:“现在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猜测是否正确?您确实是对这部纪录片有兴趣对吗?”   “聪明的孩子。”他发出一声赞叹, 仅仅是苏葵将目光掠过团队几人与他时,他就已经知晓了,甚至不用再问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弗洛朗先生?”   听见奥斯特的声音, 苏葵脸上带着恍然的笑意:“弗洛朗先生?想来您就是弗洛朗电影公司的负责人了?”   姓弗洛朗的人很多,但既是这个姓,又随电影团队来, 还明显不是普通人的, 苏葵只能想到那个人了。   哪怕他已经称赞过眼前这个女孩,却还是为她的聪慧感到赞叹, 弗洛朗便点了点头:“我的确是弗洛朗电影公司的负责人, 本来我们并不打算对这部纪录片有进一步的了解。不过明显, 苏,因为你,我改主意了。”   他像是没有在意奥斯特微微皱眉的样子,苏葵当然也不在意,甚至没有追问他是否以前就认识自己。   有了他这个明确的态度,苏葵脸上只有真心的笑容:“当然,我们一定不会叫你们失望。”   于是,苏葵将他的意思转达给了丘良等人。   说起弗洛朗电影公司,制片厂的人也是了解过的。   弗洛朗电影公司自上世纪九十年代成立,是世界上最早成立的一批电影公司,创始人以自己的名字弗洛朗命名,公司的标志是一棵象征希望的绿树。   公司同样以电影的制作发行为主,与□□电影公司一并成为目前法国最大的两个电影公司,在欧洲也拥有非凡的影响力。   与□□公司侧重电影器材的研发不同,弗洛朗公司更倾向于拓展业务,在世界各地开设分公司。这个主意,就是现任当家人凯罗·弗洛朗做出的决定。   “……最重要的是,他们旗下就有制作新闻片和纪录片的业务,这次能来到华国,大概也有这个原因在。”   至于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发表意见,反而是默认和□□公司一起离开,现在又改了主意,那就要问他或者说问苏葵了。   “小苏同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丘良感到奇特,就是他们专门搜集过资料的也没有她知道的多。   要说对这个公司的了解,的确没有人能够与苏葵比肩,她不仅知道他们现在的状况,对他们以后的发展更加清楚。   但她只是一笑:“您忘了,我跟他们国家的人打过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   也是,这也是他对苏葵有信心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凭借这些人的言语眼神交流将一个隐藏的“大佬”认出来,并且还真的与他们有了合作的意向,这让大家信心倍增。   借着苏葵这股东风,丘良这边终于有机把准备许久的纪录片资料展现出来。   他们首先出具了这次建国十周年庆典的记录影像,到时候这些会作为纪录片主体部分。   纪录片最重要的还有京城风貌的展现,一部分是他们当初就已经拍摄过的十大建筑的影像,另一部分他们打算拍摄京城其余风景,包括各个行业角度,目前已经有了拍摄计划。故宫,颐和园,京大等都在拍摄的范围内。   “……只希望将华国首都崭新向上的风貌呈现在世界眼前。”   苏葵翻译着丘良等人的话,弗洛朗听得很认真,还亲自问了几个问题。   电影记录制片厂是权威大厂,拍摄纪录片的经验丰富,在摄影剪辑方面都没有任何问题,最多只是因为摄影器材的限制,在清晰度上达不到最好的水平。他现在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听到他对清晰度的要求,苏葵沉吟了一下,说道:“弗洛朗先生,这部纪录片也许会作为贵公司引进国外纪录片的一道标志,相信我们都是希望它能变得更好。”   他很快就明白了苏葵的意思:“你是希望我们能够提供帮助?”   “是的。”苏葵微笑,“比起见证,我相信您更愿意参与进这个标志的诞生?不是吗?”   即便弗洛朗公司不像□□公司一样专注研究电影器材技术,但他们作为老牌的电影公司,本身就掌握着现在最好的技术。   弗洛朗已经不去考虑苏葵是如何得知他们预备将这部纪录片作为引进国外纪录片,尤其是亚洲地区纪录片的标志,只是明显陷入了思考。   “你想我们怎么做?”   听到苏葵翻译的这句话,丘良等人都露出了笑容。   他们商议过后,表示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够向他们购买一些摄影器材。   很明显,这是为了后半部分的拍摄计划。   不像□□公司的代表奥斯特,只能算是公司发行部门的负责人之一。弗洛朗公司可以说完全属于弗洛朗家族的产业,而他就是目前唯一的掌舵者,甚至可以跳过公司其他人,独自为任何大事做主。   “……可以,我们可以向你们提供一丝器材,但是我们要求参与进拍摄过程。”弗洛朗提出这个要求,又补充道:“当然,我们不会干预拍摄计划,只是希望能够更好地把控这部纪录片的质量。”   他甚至提出,之前拍的影像,他们也会协助做好修复工作。   正如苏葵所说,他们确实想要这部电影变得更好,这是他们合情合理的要求。   这边考虑过后,同意了此事。有先进团队的加入,对他们技术的提升也是有帮助的。   当然,这作为一部要被引进的影片,解说翻译问题也是一个重大问题。   眼见他们都已经谈到这一步,奥斯特终于开口道:“弗洛朗先生,您真的确定要引进这部纪录片吗?”   两家公司同属于电影联合会成员,但弗洛朗的年纪比他大,地位也比他高,在他面前奥斯特的态度很友好,只是依旧表达出了不赞同的意思。   “会议理事大多并不同意此事……”   这就是他们不愿意掺和进这件事的理由。   弗洛朗带着淡淡的笑:“奥斯特先生,但也有不少人同意此事,不是吗?”   这就是他们还选择来一趟的理由。   奥斯特微微皱眉。   是,要不是提出者是萨拉这个荣誉会长,响应的人也有几位重要理事,他们或许都没有意识到,华国这个名字已经具有不小的影响力了。   在众多理事的争论下,萨拉询问了几家电影公司的意见,大部分公司都是拒绝,但最重要的还是两家大公司的意见。   □□公司的当家人莱诺·□□与萨拉关系匪浅,并没有明确拒绝此事,同样也没有应承,只说要派人到华国考察后做决定。   这样的态度倒让两方都没有任何反感,只不过□□在奥斯特来华之前告诉他,不必与华达成合作。   至于弗洛朗公司,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来华,在弗洛朗正打算去旗下分公司考察时,父亲收到了自己的好友,巴黎大学的埃德蒙教授带来的一份关于文学研究的资料。   他仍然记得当天,在退休以后再次投身于文学创作的父亲激动的眼神。   他考察的脚步生生换了地方。   两方当时是在机场相遇,便一路同来。   只是弗洛朗对这个项目一开始并没有多大兴趣,也不打算暴露身份,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那个不仅能和约瑟夫形成对峙,还能让埃德蒙教授大力推崇,更是能叫自己父亲失态的人。   于是,在奥斯特摇头不说话时,他们谈起了纪录片的解说翻译。   弗洛朗只有一个要求:“我希望能由苏亲自担任解说。”   苏葵翻译的话和他几乎同时落下。   他像是没有在意众人有些惊诧的目光,继续对苏葵说道:“苏,你的语言水平和文学水平同样令我赞叹,相信翻译的工作你也能够胜任?”   虽然是问句,但已经表明了他肯定的态度。   他的意思很明确,希望苏葵担任这部纪录片的中文解说以及法语的翻译工作。   丘良所代表的制片厂听懂了他的意思,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   “弗洛朗先生,能否请您告知,您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纪录片他们拍摄得不少,但将它翻译出海却还是第一次,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此事意义重大,请来担任翻译工作的都是业内知名人士,大学教授,几番讨论才能确定最终版本。   至于纪录片的解说一般是请电台的播音员担任,解说稿件则是由工作人员写作,修改审核才能通过。   而听弗洛朗的意思,他竟然是要苏葵揽下所有的事情。   丘良的疑惑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唯独没有当事人两个。   此时,面对弗洛朗含笑看她的目光,苏葵脸上也有笑意:“弗洛朗先生之前是认识我了?”   “也许不是之前,而是之后呢?”   很明显,他也是自己出现后才认出来的,只是不像奥斯特等人,是因为她的照片认出人,仿佛是因为她的名字才认出来,再有他刚才说的话——   “您是从萨拉女士或者埃德蒙教授那里认识我的?”   苏葵又想了想,忽然笑道:“我曾经和埃德蒙教授谈起过几位作家的写作,其中一位的名字,似乎就叫做加里·弗洛朗。”   弗洛朗带着赞叹的笑意点头:“他是我的父亲。”   正如苏葵所说,叫弗洛朗的人不少,但这位老弗洛朗先生一定是让她记忆深刻的。   他年轻时候一心从事文学创作,却不见什么成就,中年的时候创办了电影公司,拍摄的第一部影片就是以他的小说为蓝本。   哪怕成绩并不如人意,却是他文学梦的延续。后来忙于公司的开拓,他一度放弃写作,直到后来退休以后,重新将文学创作捡起来,这段时间才是他创作的高峰,所有的经典之作都诞生于这一时期。   苏葵曾经接触过加里·弗洛朗的许多作品,他老年创作的几部作品,具有相当高的文学价值和研究价值。按照现在的时间,他大概正在完成自己的第三部作品创作,正是稳定现有风格的代表之作。   那次,埃德蒙和苏葵谈到这个作家的时候,苏葵就曾经指出过他的写作风格,甚至分析出了他将来的创作方向,更是断定他就这个方向深耕下去,一定会在文学史上取得不菲的成就。   苏葵关于所有作家作品的分析都被埃德蒙带回去,在他的一众老朋友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只不过弗洛朗的父亲刚好在此列罢了。   弗洛朗不吝惜对眼前这个聪明到过分的女孩的称赞:“苏,如果不是我的父亲,我不会来到华国。但能够认识你,我想这是一次非常值得的旅行。”   他把这当作一次旅行,却不想能这样巧合地遇见这个数次出现在埃德蒙教授甚至是他父亲嘴里的人。   经过苏葵的解释,制片厂这边也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对面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本来只是找一个翻译,竟找出了对面两方都认识的人来。   基于他对苏葵水平的认同,提出的要求也就可以理解了,只是——   “弗洛朗先生,纪录片的解说和翻译并不是小事,这件事情我们需要商议。”   弗洛朗点头:“是的,我完全尊重你们的意见,只是希望能够考虑苏这样优秀的人才。我相信无论是文学水平还是语言水平,她都足以胜任。”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夸赞苏葵,这次的态度却格外认真。   今天可谓是跌宕起伏的一天,一开始谁也没有想到会是后面这个发展,更没有想到这件事峰回路转这么多次还是成了,甚至那边还同意提供协助,唯一提出的要求还是推荐一个和他算是没有关系的人。   丘良说的会考虑也不是敷衍他。正如弗洛朗从各个渠道直接间接了解到苏葵的能力,因此对她信重非常。华国这边对苏葵这个同志的能力才更加有目共睹。   文学方面,她创作了两部知名长篇小说,享誉全国,现在是作协的成员,写作能力毋庸置疑。   语言方面,不说本专业英语,就是法语专业,她一样拿到了免修资格。并且亲自翻译了自己的小说即将出版国外,得到教授们一致为她的水平盖章,甚至让她来到广播电台上课。   无论是哪个方面,都不能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学生看待。她虽然年纪小,水平却已经得到所有行业大佬亲自承认与他们比肩了。   他们所说的考虑,不仅是要内部开会讨论,更是要把此事报告宣传部的领导,但一想到这个同志早就在宣传部那里挂有大名,说不得弗洛朗的要求真能被实现。   此时,丘良看着苏葵的目光分外满意。   两方是满意了,这里的第三方人士□□电影公司却没有这样的情绪。   虽然他们的目的就是不达成合作,但绝不是以这样的姿态。   之前苏葵分析出了他们本次来华的真正目的,顾忌国内反对派以及出于利益的考虑,他们放弃了这个项目。这样的原因不好听,但合作没有达成也是情有可原。   但现在有弗洛朗公司以积极的态度加入,还是在他们放弃之后,这就让他们难以接受了。   尤其是在听苏葵说:“弗洛朗先生,您的远见与考虑令我佩服,当然您对公司的定位和发展也是超前的,我们都期待着这部纪录片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标志,相信您一定不会为了这个决定后悔。”   奥斯特现在不再是皱眉,反而是真的沉下脸色了。   他甚至怀疑苏葵句句都在指他。他的想法也是他们团队里一些人的想法。   朱莉就直接问道:“这位小姐,达成合作就是有眼光——你是说我们没有眼光,也没有远见吗?”   “女士,你怎么会这样想?”苏葵很惊讶,“我们与弗洛朗先生达成合作符合我们双方的考虑,至于你们不同意此事,我们也完全尊重你们的意见,并没有因此发表看法。您的指责是否太没有道理了?”   是,她是没有发表看法,光是听到他们之间的交流的话就已经是在打他们的脸了。   这可就冤枉苏葵了,在合作对象面前赞扬项目,展望远景这不是正常的程序吗?   只是他们自己心里过不去,才会觉得眼前任何一幕都很刺眼。   “你是故意的。”朱莉看着两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你们早就认识,故意在我们放弃之后才……”   “奥斯特先生,看来你是对我的决定有所不满?”   没等苏葵说什么,弗洛朗就堵住了朱莉的话。   他的语气淡淡,却仍有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他甚至不与朱莉说话,只把目光放在他们的负责人身上。   “不,弗洛朗先生,请相信,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   两家公司并列最强,不是没有竞争,但对面的人不是他可以随意指摘的。今天除非是□□亲自来这里,才有资格说出这样反对的话。   “朱莉,这里并不需要你说话。”朱莉还想说什么,却被奥斯特喝止,“我为她无礼的态度向您道歉,我们完全尊重您的意见,也衷心祝愿您与华国合作愉快。”   不愧是能够被派出来的人,一番话说得十分漂亮,哪怕这次因为这件事回去以后难以交代,他还是尽量保持住了风度。   弗洛朗并不看她,苏葵则是无可指摘的微笑,朱莉心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却在奥斯特的目光压迫下,硬生生低下了头:“是,我为我无礼的态度道歉,请您原谅。”   “这位女士,恐怕还有一个人需要你的道歉。”   朱莉深深提着一口气,她是团队里唯一的翻译,弗洛朗却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或者说不愿意记住,却对对面的的那个女孩推崇有加,不能不让她生气。   只是这确实不是她可以指责的对象,她面对苏葵,将头垂得更低:“如果我无端的指责让你感到不愉快,那么我要说声抱歉。”   “朱莉女士,无端的指责确实会让人感到不愉快,无礼的态度也是如此。希望以后您能够做好翻译的工作,使双方的交流更加愉快。”   两次道歉,加上苏葵现在的话,似乎是将之前的事情又翻出来说,朱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奥斯特也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风度。   临走前,奥斯特才深深看了苏葵一眼,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苏小姐,有时候太过锋芒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情。”   “的确如此,先生。”苏葵也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有时候,如果没有进取的锋芒,恐怕就不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了。”   □□公司啊,曾经的两大巨头之一,雄狮失去了斗志,看不到也不愿意看到更远的地方,很快就会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   六零年的第一天,苏葵不仅完成了广播电台的任务,还拿下了一个原本快要失败的重量级项目,仿佛预示着她的锋芒有了一个新的起点。   是否让苏葵参与项目之事,制片厂这边不仅要知会宣传部的领导,更因为此事涉及与外国交流,还要向外交部报备。   而现在的外交部正在忙于另一件大事。   一月三日,外交部会议大厅。   陈生以港英政府管理局代表的身份与大陆有关部门就谭惟伦几人涉案事件展开了一场会谈。   除陈生外,与会人员还有港城两家律师代表,调查部和外交部的几位领导干事。   这场会谈是非正式的,甚至是不对外开放的。   苏葵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她终于迎来了期末考试。   一场横跨多专业,数量多,强度大,前无古人,不知道后面有没有来者的期末考试。   瞬间就吸引了全校的目光。 第81章   因为要考试的科目太多, 苏葵已经将一些科目申请了缓考。   苏葵要参加几个专业期末考试的事情是全校的大新闻,几乎所有同学都知道。   今天,苏葵破天荒地出现在英语系课堂上。即便是考试前一天, 他们也仍旧在上课。   这时候没有划重点的说法, 所以学习的内容都有可能考到, 老师主要是跟大家讲解考试的形式以及注意事项。   明明大家都是同学,可再一次见到苏葵, 大家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这人虽然不在班上, 但学校里处处都是她的传说。无论是她本人取得的成就还是为同学们付出的一切, 都让每个听到这个名字的人,打心里生出一种敬畏感来。   尤以同宿舍的几人为甚。苏葵虽然买了房子,但东西没有准备好, 暂时没有搬过去,每天宿舍只要有她在,大家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   趁着下课老师刚跟她说完话的这个功夫,胡芳还是忍不住问她:“苏葵, 这么多考试,你是怎么打算的啊?”   苏葵正在写着什么,闻言顺手将自己写的东西递给了她。   那上面正是苏葵排的考试时间。   看清苏葵的时间计划, 胡芳就是手一抖,大家都好奇得不行,纷纷表露想看的眼神, 苏葵笑着点头。   于是, 这份“全校传说”的考试计划就在众人手里小心翼翼地传阅。   看到的人也手抖了。   就是知道她申请了缓考,那大家也不知道她这么猛, 胡芳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是……一天到晚都在参加考试?”   上面的时间全满, 从早到晚都有考试。几乎是考完上一场, 马上就要奔赴下一场。   “这样比较节约时间。”   眼看她露出这样“和善”的微笑,大家无不狠狠咽了咽口水。   等到她去其余专业的时候,更是凭借她超人一样的考试计划再次收获了一大片咽口水的声音和瞪掉一地的眼珠子。   尤其是法语专业,他们咽口水不仅是为了她那让人看了就害怕的考试安排,更是为了她在广播电台中提到的法语专业的学习方法。   当时听到这消息的人都乐疯了,一看到就她纷纷询问什么时候能出,他们就等着天才的学习方法救命了。   这是夸张的说法,但确实表明了大家迫切的心。   “目前已经快要完成了,我已经和出版社那边联系过,等考完试大概就会交给他们,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学期就能用上了。”   说不定还不用下学期,就像苏葵说的那样,可以和《小草青青》法语版一起出版。   本来秦教授还想问问她那天制片厂的事情,但看她任务这么重,什么也没有提,只是勉励她一番,让她专心考试。   不仅是苏葵,其余学生更是对这次考试万分重视——只因为苏葵捐献的一大笔奖学金。   学校里家境不好学生的占多数,就是为着这份额外的收入,他们也要拼尽全力。   从考试前一个月,甚至可以说奖学金制度正式实行起,学校里的学习氛围就呈指数型上升,图书馆几乎成了学生们的第二个家。   图书馆开馆时间从早上七点提早到六点半,但无论开馆多早,门口都能排起长长的队伍。   每当看到那个真正把图书馆当第二个家的人,大家心里生出敬佩的同时也好像打了鸡血一样。   在一片紧张激烈的氛围中,苏葵迎来了她大一上学期的考试。   第一场考试就是英语系的,她本来也是这个专业的学生,英语系的考试就是她的重点。   在院系合并后一段时间,京大英语专业对考试的形式和分制进行了改革。目前来说,各个学科的考试形式还是由任课老师自己决定,但将原来的五分制改成了百分制。一些课程也由单纯的口试改为口试加笔试的形式。   比如她今天考的精读,就是这两种形式结合。师生进行英语问答,提出的问题大多有语音语法,笔试的内容则是他们上课时分析过的文学作品。   语言和文学分家的课程改革意见还在广泛商讨中,起码这学期他们就要按照这个来考试。   许荣升教授问的问题并不复杂,只是他不苟言笑,很多同学在口语上也是薄弱,甚至出现了几次听不清教授问题的情况,在笔试结束后的口试部分有些同学表现得不尽人意。   坦白说,他们才刚刚进入大一,问的问题确实不算难,比如问苏葵的问题就是“open”的“o”为什么要读长音?以及让她简单说一下几种时态。   这对苏葵来说甚至不算问题,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苏葵的答案就能响起。   她语言流利,没有任何卡顿,许荣升当然知道这些对她不是问题,只是很久不见这个学生,难免生起了一种对她水平考验的想法。   “苏葵同学,这部剧本‘Augustas Does His Bit’是哪位作家的作品,你对这部剧本有什么看法?”   “之前我让同学们去读了《风雨飘摇》这部小说,你应该也读过,能不能谈一谈你的想法?”   即使这不是考试应该回答的内容,苏葵也从善如流地接受了。   “这部剧本是萧伯纳创作的一篇短喜剧……值得注意的是里面的英语修辞和写作……《风雨飘摇》这部作品和《嘉莉妹妹》有所不同,比起单个人物刻画,更加注重群像和环境描写,但总的来说都是为了揭露资本的黑暗……”   面对这个学生渊博的知识水平和语言能力,就是许荣升也露出了淡淡的赞赏。   “很好。”他说,“你没有因为免修就荒废学业,老师也放心了。”   谁让她不仅是免修,还狂揽好几个专业,就是英语系的几位教授也不由得为她担忧。现在看她水平依旧稳定,处变不惊的样子,也能放心些了。   在苏葵之后进去的同学甚至还能看到教授脸上带着笑意的样子。   一想到之前进去的人是谁,进来的同学就有点发抖。   出去的同学就眼睁睁看着她迈着步伐赶赴下一个考场。   从早上八点半开始,今天一天,苏葵参加了英语系大部分的考试以及俄语系的两门考试,考试形式由老师制定,倒不是所有考试都很复杂。   她今天参加的一门俄语考试就是由一位苏联来的专家给他们进行口语考试,并且只有口语,只是问的问题包括课堂内容而已。   这位老师的名字叫做叶甫根尼,俄语系像他一样的苏籍教师还有几位,都是几年前就被学校聘来任教的,在语言和文学方面的造诣很高。   目前俄语系在整个外语系的发展中几乎是独占鳌头,甚至还有一些英语系的学生后来都转去学俄语了。   叶甫根尼对苏葵这个学生的记忆很深,毕竟像她这样同时修几门外语还能达到这个程度的人确实是不多见,甚至可以说他也就见过这么一个。   不同于英语法语专业,俄语系拥有他们自己编写的教材,教学内容十分丰富,苏葵在那里上了一段时间的课确实是受益匪浅。   这也注定考试的口语课并不会简单。叶甫根尼给她提的问题从基本的语音词汇到语法结构,文学作品分析,甚至由于从中文系那里引进了文艺学引论,他还让苏葵简单谈了谈这个学科。   苏葵也没有让他失望,条理清晰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他并不要求学生不能出错,甚至还允许他们有些地方可以用中文代替。   只是苏葵不会让自己有出错的机会,更不会放过让自己得高分的机会。毕竟俄语系的几位教授答应她,只要她能够在这学期期末取得好成绩,他们可以允许她下学期免修。   流利的语言,清晰的思维,缜密的逻辑,让这位带着大胡子的老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苏葵同学,我是非常想在下学期见到你的,现在看来,恐怕我们见面的机会会很少了。”   他的中文说得不错,意思也很明确了。   苏葵也露出了笑意:“老师,只要您还在华国一天,还在京大一天,我们就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苏葵出于什么说这句话无人知晓,只是得到了胡子已经花白的教授一句感叹:“但愿如此。和你们这群孩子相处很愉快。”   *   大多数外语专业的课程并不多,两三天时间就能结束。   整整三天的时间,苏葵的身影奔波在各个专业的考场,几乎让所有同场考试的学生都感到害怕。   因为她参加这么多考试不说,居然还是考完就走,场场提前结束,明明是赶场子,却硬是让她走出了闲庭信步的感觉?   直到她最后一场在法语系的考试结束后,所有同学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就提了上来,因为她在参加完和他们一起的考试后,马上就要进行缓考,将没能来得及考试的科目补完。   由外语系各专业老师亲自监考,最重要的是,就她一个人。   那才真的是一场接一场,连考场都不用换。   已经放假的同学甚至有种留下来见证奇迹的冲动。   于是,在大部分同学离开京大的时候,苏葵进行了这一场万众瞩目的考试。   说是万众瞩目一点也不夸张,由于她的快速,考试通常不到一半时间就能结束。在只有这一个特殊学生,并且这个特殊学生自己要求不中场休息条件下,几个专业的老师干脆就待在一处,等她上一科考试结束,下一科考试立刻就能继续。   除了学校的会议,恐怕再也没有一场活动能将这些老师聚的这么齐,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把期末考试考出这么大的阵仗。   京大的学生都认识苏葵,京大的老师对她的关注只会更多,尤其是这样的大事前。   于是,在她考试的时候,基本都有老师站在她旁边看她做,对于别人可能压力大,对于苏葵那就是习以为常,无论有多少人看着她,提笔的手从来都是那样稳。   在这样高强度的两天考试后,苏葵终于完成了她所有科目的缓考。   成绩要等到下学期开学才会公布,但只看几位监考老师脸上的笑容,就已经可以预见结果了。   *   考试结束以后,苏葵却还不能离开,她给家里去了一封信,说自己暂时有事要留在京城。   她自然就是为了引进纪录片的事情。   □□公司已经离开,弗洛朗公司却还在这里。电影制片厂一边与他们商议器材引进的事情,一边就纪录片的解说和翻译之事跟上级领导汇报商讨。   这不,苏葵才刚刚考完试,就被制片厂叫了过去。   临走前,秦教授终于找到机会跟她说话,了解到了那天的事情后,秦教授立刻把他知道的所有关于两家公司的事情告知。   “弗洛朗公司目前在欧洲的影响力不小,老弗洛朗先生偏好文学,你的文章点评如果能够得到他的赏识,确实是一个不小的益处。至于□□电影公司——我看他们前几年攻势保守,大概短时间内无意开拓更大的市场,拒绝我们也是意料之中。”   秦教授虽然不是从事这个行业的,但却意外拥有着精准的眼光。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公司并不是因为无意开拓市场才拒绝,而是出于政治立场利益多方面的考虑才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   秦教授是出于好意,甚至得知那边要苏葵总揽解说翻译一事,还特别为她高兴:“苏葵同学,老师们都是相信你能力的。你好好做,也让他们看看咱们的水平。”   苏葵十分感谢他的好意:“只是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定论——”   秦教授却笑了笑:“不,依我看,这件事已经稳了。”   秦教授说得没错,苏葵一到制片厂组委办公室,丘良就告诉她:“苏葵同志,经过我们和上级领导的商议,同意你担任本次纪录片的解说和法语的翻译工作。”   苏葵等着他的下文,果然,丘良来了个只是:“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需要先进行把关。”   苏葵一听就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让我先试做?”   也就是说,他们信任她的能力,但是不得不慎重,因此要她写出来后先交给他们把关。   “是这样。苏葵同志,这也是我们商讨以后的意见,希望你能理解。”   说起来这件事丘良也是唏嘘,由于苏葵当天的表现以及了解到她取得的成就,在他们的内部会议上,就有大部分同志表示了赞同。   等到事情报到宣传部那里,郭毅部长亲自过问了此事,肯定了苏葵的成就。再报到外交部那里,李先河也知道了此事,同样表示了苏葵同志的能力可以信任。   只是两边领导也没有决定下此事,而是参考了下面同志的看法以及这件事的影响力,最终达成丘良上面提到过的意见。   请苏葵同志先将文字解说版本交给他们,审核修改完毕后文字翻译版本也要交由他们几道审核。   这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要求,苏葵没有不理解的。   面对这样的重任,苏葵郑重保证道:“丘书记,请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对待这件事,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平,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丘良要的就是这个态度,这个小同志实在是太明事理了。   “只是我们需要你留在京城,这段时间你看是我们跟学校领导商议一下让你继续住在学校,还是这边给你安排一个住处?”   寒假到了,让人留在这里做事他们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必须要保障她的生活。   谁知他的担忧还没有完全落下,就听苏葵说道:“丘书记,不用了,我在京城买了房子,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对苏葵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事,回不回家对她来说其实不太重要,她本来以后也是打算常驻京城的。   听她说得轻描淡写,丘良却被她惊得不轻:“你……买房了?”   “是,就在朝阳门内大街,苏家胡同那里的一座四合院,过来也不算远。这样,我给您留个地址,我这段时间都会待在那里,您要有事找我,就可以去那里。”   丘良说的是这个吗?   他惊讶的是眼前这学生说她买房了!买的什么,四合院!还是在朝阳门那里!   这是随便就能买的起的东西吗?   京城一套四合院的价格在几千元到一万元之间,以他自身来说,目前的行政级别工资也才一个月二百五十三元。就是全部留下来,那也得好几年才能攒到这笔钱。   “这房子是你自己买的?”他还是忍不住问。   “是,前段时间刚买的。”苏葵微微点头,“就是一直没时间过去收拾,什么东西都缺,我也想趁这段时间把东西都安置好。”   因此,就是没有这件事,她大概也要留几天的,他们不用觉得耽误了她的时间。   仿佛知道丘良在疑惑什么,苏葵主动提道:“之前我创作了两部小说,略有一些稿费,想着以后常常住在京城,也想把我妈接过来看看,所以就买了套房子。”   丘良也是一下子反应过来:“是,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个作家。”   不能怪他,只怪眼前这人年纪实在太小,成就太多。有时候看着她,很容易就把重点放在某一项上面而忽略其他。   这会儿丘良也想起来了,也不疑惑了。以目前的工资标准来说,作家确实是这个时代的高薪阶层,买得起房不奇怪。   只是仍然会感叹一声英雄出少年,听说她还是把自己的教辅资料收益全部捐献,仅仅只是这两部小说的收益,已经足以让她买一座四合院了。   苏葵现在的任务就是根据现有的纪录片写解说词,纪录片只在制片厂有,那里还有之前的解说记录可以让她参考。   于是,苏葵这几天就变成了家里和制片厂两点一线,顺便抽空将四合院里的东西置办好,那里除了原主人苏辉送的一套桌椅几乎什么也没有。   弗洛朗暂时留在京城,他告诉苏葵他的父亲十分钟爱苏葵在文学上的见解,因此一有空就找苏葵交流,甚至会让人将她的话记录下来。   听说她已经将自己的小说翻译成法语,更是亲自过问了此事,甚至凭借他们这几天相处的友谊,拿到了苏葵的翻译手稿。   “苏,我宣布,这部小说是我今年见过最优秀的小说。”   这会儿,他就很认真地跟苏葵说了这句话。   不是说这部小说真的写得有多么厉害,当然他承认这部小说也的确引人入胜。   他只是为文章的翻译水平惊讶,甚至让他仿佛在看一部地道的法国小说,里面的修辞,写作手法,甚至让他感觉到了很多名著身上才有的味道。   要不是里面的内容不是他们国家的风情,恐怕说这是一位本国作家写的也有人信。   “萨拉女士和埃德蒙教授是对的。”他说道,“现在我无比相信这部小说会在我们国家受到欢迎。”   身为上位者,他看到的想到的更多,萨拉的意思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作品的思想是他们需要的,如果这部作品再有高超的水平,那达到的效果,引起的风暴就是一个新的量级了。   他甚至承诺,会为这部作品的传播出一份力。   *   于是,在苏葵做好准备工作开始写作解说词时,李先河告诉她,《小草青青》的翻译版样本提交给那边后,竟然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了回音。文化协会表示,同意以此版本引进此书。   这件事情的成功,不仅是苏葵的成就,李先河这里同样是达成了和他们进行文化交流的成就。法国文化协会那里,也获得远超他们预料的高水平译本。   可以说完全是多赢的局面。   纪录片引进,小说引进,一连两件事情,总算是让李先河这些日子和港城方面打交道的愁绪散了些。   “李主任,您是在为港城的事情忧心?”   作者有话说:   终于有人发现我换封面了,或许,有没有人发现……我笔名也换了呢?   好几天忙,没来得及改改错别字,今晚改哈,感谢为我捉虫的小天使~感谢在2022-05-02 23:53:35~2022-05-03 23:2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也无风雨也无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不怪苏葵知道此事, 实在是那几人来大陆并没有收敛。就在前两天,港城代表官员联合英政府驻华代办向大陆政府公开发表声明,请求介入对几位港城公民的调查事件中。   这件事已经被报道在报纸上, 大部分人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但苏葵作为知情者, 一看就明白了。   华大时间是由调查部负责,原本与李先河无关。但他先是因为李玉华的事情得知了此事, 后来又因谭惟伦几人身份特殊, 事情越查越大, 发展成了外交事件,他才完全参与其中。   李先河知晓全貌,也知道苏葵是知情者, 甚至还是这里面重要的证人。   依照这个孩子的聪明,恐怕早就明白过来了。   此刻听她说起,李先河也没有瞒她,只是叹了一口气:“是啊, 港城的事情不小,不能不让人忧心。”   那日会谈,陈生代表港英政府出席, 他们依旧坚持两个观点,要么移交案件,要么参与调查。   根据谭惟伦几人提供的消息, 他们的律师甚至提出, 大陆政府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几人犯罪,他们目前是自由身, 无权强制他们留在京城。   在事情尚且没有查清楚之前, 调查部不可能让他们离开, 要是他们回去了,就真鞭长莫及了。   这个提议行不通,他们就要坚持参与调查,并且绝不退让。   陈生提出,他们是卷入了大陆的案件,但几人仍是港城人,不让回去可以理解,但为了公允起见,他们参与调查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这事上级领导早就讨论过,绝不可能让任何外来势力插手。外交部不退一步,言明他们不能参与调查,但可以配合调查。只要尽快查清楚此案,谭惟伦几人就可以离开。   这当然不是陈生几人要的结果,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事情一天不解决他们难道要一直待在这里?   陈生几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在会谈结束后,竟然联合英国驻华代办,公开对此事发出声明。   就是苏葵在报纸上看见的报道了。   “这是要给我们施加压力吗?”   自从建国以来,西方国家普遍敌视华国,并不承认我国政权,尤以美为首。   五十年代,英国出于在华利益的考虑以及对美霸权的反对,与华国建立了代办级的外交关系。   只是这种关系并不是大使级的外交,并不具有真正的牢固性,更何况他们还同时和对岸也保持着领事级的外交关系。   华国的事务他们不应该干涉,只是港城目前仍旧处于英政府治下,他们此刻向大陆政府发布声明,就将这件事情变得更重大,更复杂了。   苏葵的话一针见血,李先河也是面色凝重:“目前,我们已经对他们的声明进行回应,不管涉案者归属哪国,都应该遵守我们的法律。此事属于我国内政,也请英方不要干涉我们的调查行动。”   这都是报纸上要刊登的新闻,他说给苏葵听也没什么。   只是后面的话就不适合让她知道了,因为英方显然是站在港城一方的,接下来,他们还将要召开一次不公开的外交部会谈对此事进行磋商。   只要事情没有查清,可以想见双方的争执依旧不会有结果,也不知到时会发展成什么局面。   苏葵没有再多追问此事,在李先河看来,除了她是知情者的身份,此事基本与她无关,现在这种会谈,她也无法插手。   于是,李先河只是告诉她,出版社已经预备出版《小草青青》的法语版本,她的稿费也已经结算好了,让她有空过去一趟。   苏葵从善如流应下,丝毫看不出任何想法。   李先河说得或许是对的,她与此事无关,也无法插手。   可——真的无关吗?   *   苏葵在文学出版社这里拿到了翻译稿酬加印数稿酬共计两千一百元的支票,至于法国文化协会引进的版权费用还要等一段时间。   她回到家里却没有继续她的解说创作,而是仔细研究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纸笔都在她刚刚买来的书桌上,苏葵却没有动它们一下。   容易留下痕迹的东西她并不打算触碰,只有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不会被人窥探。   在外交部会谈召开的前一天晚上,调查部再次收到了那个之前的神秘人送来的信件。   依旧是没有人看见是谁,也依旧是报纸剪裁,无法猜出到底是谁。   但同样,这不是重点,信件的内容才是重点。   信件没有多余的话,却给了他们两个惊天的大消息。   第一个就是关于“红门”的消息,信件中不仅提供了红门的组织机构,甚至还有他们的总据点和重要成员。   第二件更是让他们震惊,信件里提到,华大事件的背后很有可能是“华国运动”这个特务组织在做推手,希望他们能尽快将这件事查清。   看完这封信后,调查部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个人是第二次给他们送信,第一次是怀疑华大间谍传递信息,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他们揪出了这个隐藏很深的间谍,这起大案查到现在更是牵扯重大,这都是由她当初一封信引起。   查不到这个人的资料,他们理解举报者的顾虑,没有强求。   谁知现在在他们案情陷入困境的时候她又出现了,并且又送来这样重大的消息,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这个人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关键是,信上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事情报到领导那里,经过商议,领导最终拍板:“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查。”   更何况这还不是蛛丝马迹,几乎是向他们指明了查案的方向。   如果是真的,对这个案子来说就是突破性的进展。   调查部领导亲自领队,并且命令各级严守消息,很快根据信上提供的据点信息,对这个组织进行了突击。   上面提到红门大本营竟然就在京城附近的临市。于是,就在会议召开的当天,这个名叫“地下红”的组织总部被突如其来的国家部队抓个正着。   由于事发突然,无人知情,加上国家力量的严密部署,整个总部都被一网打尽,竟无一人逃脱。   至于信件上提到的这个特务组织,他们也已经汇报上级领导,秘密知会那边的同志暗中调查。   在今日的外交部会谈上,英驻华代办克里斯向外交部再次发出声明,请他们释放谭惟伦几人归港,由他们共同参与此事的调查,尽快解决这件事。   就在克里斯说道“陈先生几位时间繁忙,不可能长时间陪在这里等待调查,这么长时间没有进展,华国调查的效率我们恐怕不能相信”时,李先河就收到了案件取得重大进展的消息。   李先河脸上的笑容更加从容:“克里斯先生,陈先生,很抱歉,我想我们的效率还是值得让人相信的。”   *   红门总部落网,给调查部的同志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为着外部的压力以及他们对国家安全的信念,他们连夜审理了此案。   在总部抓获以后,他们立即封锁消息,这些人中死不开口的有很多。但也有不少“聪明人”,知道落到这个地步,总部都被人端了,大势已去。主动交代了他们做过的事,更是供出了其余的据点。   调查部要的就是这个消息,很快就知会下级部门,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秘密将他们在各个地方的据点一网打尽。   只是下面不比总部,知道的人多了,分布又广泛,难免造成了很大的动静,很是跑掉了一些人。   不过端了他们的老巢就是这次最大的收获。更不用说,他们抓住了这个组织的总负责人,程奇。   在审讯室内,调查员终于见到了这个人。   他四十多岁的样子,不过头发有些白了。非常令人惊讶,身为这样一个三教九流组织的领导者,他身上意外地没有任何暴戾的气质,反而有股文人的书生意气。   就是走在路上,恐怕别人都会把他当成老师而不是什么黑暗组织领导者。   自从他被带到这里之后,一直都没有说话,唯一一次说话,竟然是问能不能给他本书看。   调查员当然不会同意,于是他再也没有开过口。   调查小组的组长来以后,就看见他这么一副沉默的样子自己调查员严肃无比的声音。   组长亲自审理,重复问调查员之前问的问题,程奇仿佛也没看见这个人,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他无论如何不肯说话,问清楚刚才的始末,组长开了口:“你想看什么书?”   “我们这种人,大概天生就喜欢一些快意恩仇的故事吧。”他终于肯抬眼,说了这么一句话。   “上次看了一本《小草青青》,只是还没有看完就被你们带到这里来了。能让我把这本书看完吗?”   这熟悉的名字几乎是每个人都知晓,更不用说他们还请苏葵同志协助调查,更是对她的一切都查的清清楚楚。   却没想到会在这个人的嘴里听到这部小说的名字。   “组长?”调查员问。   组长沉默了很久:“给他。”   “非常感谢。”他很有礼貌地道谢,“我这个人最不想留下遗憾了。”   好在《小草青青》这本书确实畅销,一位干事这里就有,很快就给他找来了。   借着这个话题,他终于肯开口,组长立刻问他关于红门的事情。   “程奇,我们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也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将一切知道的事情交代出来。”   他是说话了,却只是唇角带出一个笑来:“我已经落到这个地步,知道自己怎么也不会有好结局,说不说有什么必要?”   是,他早就看得很清楚,一旦有这么一天,他绝对没有好结局,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所以,现在就是开不开口都不会影响他的结局,他也从容迎接这个结局,完全没有开口的必要。   可以说来到这里,他已经心如止水,只是还是多问了一句:“其实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他们的组织隐蔽,自建立以来从来没有出过事,他本人更是从来没有在人前暴露过。就是他们组织内,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不超过三个。   就是这样隐蔽,潜藏多年的组织,竟然会在突如其来的一天,被人一网打尽,没有任何预兆。他们更是直接点明了他的身份,不容他有任何隐藏逃避。   调查员当然不会告诉他是怎么发现的,只是平静告诉他:“法网恢恢。”   “法网恢恢?”他突然笑起来,笑得头上的白发都在颤抖,“恐怕不是法网,而是人网。”   “你什么意思?”   然而此后不管怎样询问他,他都不肯再开口,只是摇头笑笑。   他已经听不见任何问题,只管抱着调查员给他找来的这本《小草青青》看了起来。如果不是地点不对,他现在认真看书的样子,或许真的像是一个文人。   从这里暂时打不开突破口,组长便转移了目标,走的时候交代道:“时刻注意他的动向。”   这个人心理素质高超,甚至完全没有自己在乎的东西,行事也十分奇怪,让人难以摸清他的性格。   是个难啃的骨头。   好在不是所有人骨头都这么硬。   *   当见到报纸上出现“外交部与英国驻华代办再次展开会谈,双方经过友好交流,就港城公民案件达成一致意见”时,苏葵就知道她的事成了。   她没有表露出什么,仿佛只是看到一则普通的新闻,在弗洛朗来找她谈论起此事的时候,还能置身事外地与他说两句。   “我实在是不懂,之前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们并没有好处,不是吗?”   他说的是之前驻华代办提出的要求,弗洛朗不知道那几个人具体涉入什么案件,只是能够出动外交的,一定是牵涉本国利益的案子。   他坚信的是“属地规则”,在哪里发生就该由哪里负责,更何况事关国家利益,换做他们也是不肯退让。   贸然,或者说强行参与,甚至还会让人怀疑他们的动机,对两方的和平相处并没有什么好处。   苏葵只是笑了笑,亲自给他倒了一杯他念过的华国的茶:“是啊,没有好处,怎么会这样做呢?”   谁也不是傻子,也不会冲动行事。只不过这里不值得它忌惮,也是给某个地方表明一个态度罢了。   弗洛朗也是久居高位,一听明白了苏葵的意思,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好在那边停止了这样无礼的请求。”弗洛朗赞叹了她泡的茶,又说道,“华国的效率不得不让我惊叹。”   凡是牵扯到国家的案件,查几个月,几年都是有可能的。没想到他前脚才得知驻华代办发出声明,后脚就与华国达成了一致。   他们当然没有办法不同意,因为大陆政府竟然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将之前谭惟伦几人接触过的反动势力连根拔起。   最重要的是,这边说明掌握了本次间谍案件的幕后主使。   “华国运动”这个组织其实调查部并不陌生,它在五十年代由美成立,总部位于日本。内部成员主要就是当年败逃日本和港城的那一方。   组织具体任务就是培养间谍,组织反大陆力量,为他们提供情报。组织庞大,下辖众多机构,还设置有训练基地,分工明确。所有的经费都由美提供。   这个组织他们不陌生是因为这次它也在怀疑的名单中。只是间谍组织不止这一处,他们线索太少,一时不能锁定。   但有人指路就不一样了,甚至那个人不止是指路,还给他们提供了调查的方向,顺着这个方向,他们早混入内部的同志终于掌握了重大证据。   在外交部会谈结束后,李先河单独与克里斯进行会面。   李先河对他只有一句话:“克里斯先生,你们这样急躁,是否受到了某种授意,代表某种倾向?”   克里斯不能应承这样的话,最终闭了嘴,陈生也沉默下来,任凭谭钟两家怎么说,他们也暂时没有发声。   如果案件已经推动到这个地步,离水落石出就不远了。   因为这个重大进展,所有涉案人员都陷入了新一轮的浪潮中,而真正引发此事的人却深藏功与名。   这起案件从十周年庆典之后就爆发,一直查到今天,还引发了后面一系列大事,是苏葵当初也没有想到的。   在调查部调查的这段时间,苏葵除了接受几次询问外,便再也没能接触此事。还是这次港城联合英驻华代办的事情出来,她才综合了所有线索,将这件事重新理清楚。   听说了驻华代办的态度,苏葵就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了。她确实无法参与会谈,但并不代表她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她综合了目前的线索,推断出了他们目前的查案进程和最需要的信息,然后如上次一般透露了消息。   华国运动这个组织是苏葵前世就了解过的,曾经策划了多起间谍案件,只是隐藏很深,喜欢在幕后主事,还喜欢推其他组织出来干扰视线,很有几次被他们逃过。   只是法网恢恢,做得多了总会露出马脚,在同志们不间断地追查之下,顺藤摸瓜抓住了他们不少人,终于将这个组织打散,把以前所有的事情暴露出来。   结合之前的调查,这段时间几方的行事态度,苏葵才能够确信,这起事件的背后一定是他们主使。   至于红门,这事她本来不应该知道,只是她还是穿书者,她穿的这本书里由于周平的原因,曾经用大篇幅描写过这个组织,包括他们的总部据点,以及内部几个重要成员。   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曾经教给周平功夫的三爷,还有他们这个组织背后最神秘的负责人——程奇。   之所以说他神秘,是因为连周平都没有见过他。   好在书里用了一部分笔墨,透露了这个人的生平。这个程奇祖上是读书人家,只是后来家里卷入一件案子,全家败落。   不知道是因为家庭的原因还是他自己的原因,他从小血腥残忍,更是无师自通学会了伪装,无缘无故杀死无辜的人却不会有负罪感,因为擅长伪装并且会收尾,曾经犯下不少案子都没有被发现。   简而言之,他是一个在这个时代少有心理变态,想要报复社会的人。   苏葵当然不会放过他,无论是他做的事还是他让组织做的事,都严重地危害了社会安全。   书的后期国家严厉打击违法犯罪,又有周平的主动承认,这个组织也被抓获了,但程奇这个人却不见踪影。   直到小说结束,他仿佛再也没有出现过。   *   苏葵把所有事情都猜得很准,只有一点她想不到。   其实周平并不是没有见过程奇。   他们见了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如果问周平这辈子重生最不会忘记的两个人是谁,除了苏葵,另一个人一定是这个程奇。   他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在他终于能够离开看守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来到苏葵的墓碑前为她献上一束花。   只是,他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一个打扮得像是文人一样,眼里却有着渗人笑意的人。   “多么感人。”他只说,“你改邪归正,现在重获新生,她看不到也太可惜了,怎么不亲自去告诉她?”   回想起当日,他仍旧能记起心脏处尖锐的疼痛,那个人同样流着血,眼里却有疯狂的笑意。   是,这个人他永远不会忘记。不会忘记他曾经“带给”自己的重生,更不会忘记以后要怎样报复他。   这样的情绪在收到三爷给他的消息时骤然变幻。   周平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站起来。   此人被抓,连同总部都被一网打尽。   在他还在为此汲汲营营的时候,它……消失了?周平甚至从心里生出一种荒唐感来。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根据总部提供的消息,这个组织下属据点几乎全部遭到了打击。   要不是这件事动静太大,他们几人也因为之前的事情警觉,恐怕也早就落网了。   跑出去的这部分人自顾不暇,总部被端,他们群龙无首,被全部拿下是迟早的事。   现在三爷冒着危险给他传信不为别的,只是实在无路可走,想问问周平的意见。   周平沉默了很久。   他坐在那里也很久,久到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只是慢慢的,眼里升起了异样的光。   “尽量归拢所有人,将组织重新掌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3 23:25:24~2022-05-04 23: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也无风雨也无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就在调查部全力查询红门与华国运动这两个组织与华大事件的关联时, 苏葵已经完成了她为十周年庆典视频写的解说稿件,并且附带上了翻译版本。   很快,制片厂就开会对她的稿件进行了审核, 他们主要负责中文稿件的审核, 弗洛朗亲自出席会议, 负责她的法语版本的审核。   本来这事用不着他出场,本来这场会议苏葵也不应该参加。   但弗洛朗愿意为了苏葵亲力亲为, 苏葵作为创作者也是他的翻译, 就一同参加了会议。   这是她要过的第一关, 这部分审核通过了,后续拍摄的纪录片解说任务才能一起交给她。   会议上寂静无声。   显然,这份稿件的质量出乎他们的意料。   大家之前已经了解过苏葵这个人, 知道她以前从来没有写过解说词,可以说完全不了解这个行业。如果不是她知名作家的身份以及弗洛朗对她的大力推崇,恐怕这事根本落不到她身上。   好在这段时间她表现出了刻苦努力的态度,几乎每天都待在制片厂这里学习, 遇到任何不懂的也虚心请教,大家对她还是寄予厚望。   她现在拿出的成绩也确实没有辜负这份厚望,但就是这样才震住了几人。   现在就有一位电影制片厂的编辑问道:“苏葵同志, 你以前真的没有写过纪录片的解说词吗?”   解说词是纪录片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部纪录片的灵魂所在,并不比创作小说简单。   一份好的解说词, 应当做到具体形象准确, 并兼有叙事、抒情表意以及提炼升华等功能,并且还能与画面要素配合, 达到声音与画面感的统一。   可以说这同样是一个技术量不低的工作, 一般都是由专人写作, 他们制片厂就有几位编辑从事这个工作,都是厂里的老资格了。   刚才那发出疑问的就是其中一位,不怪他发出惊叹,实在是因为这份解说词完全不像一个新手写的。   无论是从语言叙述还是文体结构或是情感表达,她都几乎做到了完美,就是他以最严苛的目光来挑,也找不出自己能够修改的地方。   纪录片他们已经看过无数遍,凭借这份解说词,脑海里甚至马上就有了画面。要不是知道是苏葵写的,恐怕都要以为是哪一位老资格写的了。   丘良等人也是从事这个行业良久,非常清楚这样的水平代表什么,同样是好奇地看向苏葵。   听她只是谦虚道:“是的,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写,这段时间几位老师教了我很多。”   听到苏葵的话几人都沉默了。也就是说,这份水平不俗的解说词真的是她这位“新手”写的。   其实苏葵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她在这里第一次解说词。只是没有告诉他们,远在另一个时空,她已经不知道参与过多少次这样的创作活动,看过不知道多少同类型的纪录片解说了。   “苏葵同志这段时间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是一位勤奋好学的好同志。”看到大家都在惊叹中回不过神,丘良倒是很快接受了过来,笑道,“何况苏葵同志在这样的年纪成为知名作家,在文字上面有天赋也是正常的。”   是啊,第一次写就能达到他们创作多年的的水平,还能写出自己的风格,这不是天赋是什么?   何况她确实认真刻苦,这里大部分人她都向他们请教过。天赋加努力,她再做出什么出人预料的成绩好像都是正常的……吧?   很快,大家就说服了自己。   “也是,苏葵同志年纪轻轻就加入了作协,这份写作功底确实是值得肯定的。”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成这个水平,让我们在座所有人都自愧不如了。”   听到大家从惊叹改为夸奖的话,苏葵没有骄傲,反而摇头道:“几位老师太谦虚了,如果没有老师们对我的指点,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完成,这绝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她当初所学的一切也是前人留下,现在也得到了很多人的指点,从这方面说,她的话确实没错。   难得她有这样的成绩还不骄不躁,丘良几人脸上都是和善的笑意。   “对于苏葵同志的这份解说稿件,大家都有什么意见?”   这才是今天的正题。   “我没有任何意见。”方才那位编辑第一个发言,之前他或许对苏葵还有些不放心,现在是完全肯定了她的水平。   也有人开玩笑道:“书记,这样的水准,我是提不出意见来的。”   纪录片总导演也代表制作团队发声:“我们没有什么意见,后续的纪录片解说创作到时可以一并交给苏葵同志。”   一道道声音响起,全部为她点头。   这一次,不再是空口白话打包票,苏葵凭借自己过硬的专业水平,拿到了制片厂所有领导干事的同意票。   中文版本没有问题,但法语版本还要参考弗洛朗公司的意见。   此刻,他正在听苏葵为他翻译刚才几人的话。   丘良问他:“弗洛朗先生,您对法语版本的翻译有什么意见吗?”   他将手里的稿件顺手递给旁边的人,脸上明显是满意:“我完全信任苏的翻译水平,显然,她的文学写作水平也一样让人惊叹,不是吗?”   当初就是他大力推崇苏葵的文学和翻译水平。在看过她翻译的《小草青青》之后,他对苏葵的信心更足,现在这份翻译稿件的出现,更是让这种信任达到了顶峰。   显然对面的反应让他心情更加愉快,他当初是对的,他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于是,两方终于就此事达成了统一,会议正式决定,由苏葵同志担任纪录片的解说以及法语的翻译工作。   弗洛朗身为公司最高决策人,不可能在华国待太久。他提出,希望制片厂这边能先出一部分样片,他要先带回国内,至于后续的拍摄,他会找团队跟进。他们并不着急拍摄,反而叮嘱一定要注意质量。   纪录片尚未拍摄完毕,目前只有前半部分,是十周年庆典以及十大建筑的摄影,也是苏葵这次解说的主体。   就这半部分来说的话,确实什么都齐全,他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制片厂同意了。   *   于是,在这部分解说词创作完毕后,苏葵依旧没能离开。   本来写解说词的真正解说的并不会是同一人,一般都是请播音员来担任。但由于弗洛朗的要求以及制作团队对她音色的看中,苏葵一个人包揽了这部纪录片的创词、解说、法语翻译,法语解说工作。   这并不是一个小工程,好在同一人包揽并不是没有好处。毕竟是自己写的,她完全能够理解自己的创作。在什么地方配合什么样的情感,创作者对纪录片的认知和理解都能够通过不一样的语言表达出来。   更不用说她对画面意境的营造更是完美配合,还会在合适的地方适当补充细节,加深观看者的印象。针对这一场庆典,她深入阐发了画面的总体意象,情感融入画面,为这样一部热情高昂的记录片再次注入了崭新的生机。   看到效果以后,制片团队非常满意,纪录片的总导演何川就对丘良笑道:“大概只有这个创作者本人才能把自己想要的感情抒发出来吧。”   确实如苏葵所说,解说词是纪录片的灵魂所在,能够将解说与画面完美契合,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他对苏葵是非常满意了。   不仅是解说词,他们还要在纪录片中加入适当的插曲,苏葵也参与了几次研讨会议,现在她也是重要成员,制片团队非常重视她的意见。   这部纪录片意义重大,制片厂为它投入了重大心血。整日加班加点,硬是赶在华国的新年之前将这半部分纪录片制作完成。   苏葵也一直留在这里,等到他们可以把这部分样片交给弗洛朗公司的时候,离华国的新年也就三天时间了。   就是弗洛朗也不得不为这样的效率惊叹,夸赞他们是勤劳的民族。并且承诺,他已经通知了公司的人,很快就有团队过来与他们商讨下半部分的拍摄,至于他承诺的摄影器材,也会一并送到。   而这部分样片,他们会带回国内,在修复以后尝试为它造势,他和华国一样,期待这部纪录片能有好的成绩。   丘良与他真诚地握手:“弗洛朗先生,您的诚意我们已经感受到了,希望您回国后一切顺利。”   而苏葵则是主动告诉他:“弗洛朗先生,如果是为纪录片造势的话,我或许有一些想法。”   他抬眼看苏葵,眼里全是兴趣。   苏葵的办法很简单,首先,让他先剪辑一版预告片,可以放在他们的院线免费投放。   预告片不能太长,但必须要是其中的精华部分,才能吸引目光。   其次,请他在营销上面下功夫。   “苏,我想你是说宣传?”   苏葵笑了笑:“是,您确实可以这样理解。”   目前,网络媒体尚未存在,报刊电台就是大众媒体,在这上面为宣传造势,是最快的方法。   并且不同于华国电视机生产才刚刚起步,甚至去年才第一次试播电视节目。目前法国还是拥有一部分电视用户。这部分也应该利用起来,将预告片一并投入电视节目播放中。   “苏,我忽然有些不想离开了。”   苏葵的话硬是让已经快要踏上飞机的弗洛朗止住了脚步,甚至有了再留两天的冲动。   好在苏葵知道他是开玩笑,并且善解人意地给了他一份资料:“弗洛朗先生,我已经将所有想法整理在这里,希望能对您有帮助。”   这何止是有帮助,作为一名电影公司的决策人,他太知道这些新奇的想法意味着什么了。   并且还不止,看得出他或者说他父亲对自己的作品有很大的兴趣,苏葵甚至将他这段时间一直爱不释手的《小草青青》翻译手稿送给了他。   “请您代我向老弗洛朗先生问好,我也非常喜欢他的作品,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跟他交流。”   拿着这两份特别的“礼物”,就是弗洛朗也是久久失语。   “苏,我感受到了你珍贵的心意,请你放心,我会万分珍惜。”   他甚至想要与她拥抱表示友好,只是不符合这边的礼仪,他与苏葵握手,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真诚:“愿我们友谊长存,父亲能有与你见面的一天。”   苏葵也笑:“是的,我无比盼望有这么一天。”   两人的意思尽在不言中。   *   自此,苏葵在制片厂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目前,他们正在筹划下半部分的拍摄,按照时间来算,怎么也是下学期的事情了。   只是离下学期还真不远了。   苏葵跟丘良告别的时候,丘良就十分愧疚地看着她:“苏葵同志,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你了。”   平时工作的时候,苏葵从来不喊一声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态度十分认真。这种态度以及她工作的水平,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年龄。   这段时间她和大家一起努力攻关,成为他们团队里是不可或缺的成员,大家都下意识把她当成了同事,差点忘了她还是个学生,现在应该正在放假才对。   而现在她不仅没有放假,甚至快要过年了才能回家,事情忙完后丘良看到她就立刻想起了她的身份,现在就是十分愧疚。   苏葵只是谦和道:“丘书记,能为这件事出力,是领导和组织上对我的信任,这是我的荣誉,怎么会是耽误时间?况且大家都是做一样事,辛苦也是所有人一起辛苦,您不必这样夸奖我。”   丘良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孩子的这份心,常言道,有多大能力承担多大责任,但能做到的人能有几个?而这个孩子是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领导交给她什么任务她都全力完成,任何只要能够帮上忙的绝不吝惜伸手,做出的贡献远远超过同龄人,就是他们这些大人也少有比得过的。   这样的好孩子,就算她拥有卓绝的天赋也没有一个人嫉妒,只有理所应当的欣慰。   *   不仅是苏葵要离开,就是制片厂其实也应该放假的,只是为着这部纪录片一直奋斗到现在。好在目前的成果喜人,大家都是怀着喜悦的心情回家过年,期待后续的一片光明。   此时的京城已经沉浸在新年即将到来的喜悦中。秦晓兰不放心,已经给她写过信来,苏葵打算在京城买一些特产,明天就坐火车回去。   赵芝兰一家还提出要来送她,这段时间,苏葵留在京城,赵芝兰没少来看她。得知苏葵任务繁重,她家里的生活用品基本都是赵芝兰过来提她添置的,还三不五时给她送点吃的过来。   在这京城,赵芝兰一家对她的帮助可以说是最大的。苏葵领了她的好意,打算临走前给陆家买些东西。   这段时间的忙碌之余,苏葵也没忘了关注华大事件的进展。   自从上一次报纸上发布华英两方就港城几人涉案事件达成统一意见后,外交部和英驻华代办处再也没有就此事发布任何消息。   倒是苏葵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新闻。   ——我国打击黑恶势力取得重大进展,反动势力“地下红”落网   报道不仅指出他们已经抓获了这个组织的头目,呼吁目前尚未落网的残余势力不要顽固抵抗,只要他们愿意自首,可以从宽处置。   并且还鼓励民众如果有这些人的消息,欢迎向他们提供信息,同时也要保护好自身的安全。   这时候的人们对任何犯罪行为都是非常不齿的,连小偷小摸都比较少,更不用说这种黑恶势力,是好些人一辈子都没接触过的东西。   一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大家最先是惊了一下,很快就义愤填膺,纷纷表示一定配合国家,将这些社会蛀虫纠出来。   要说红门还在或许还让人害怕,但现在大部队都让国家抓了,就剩一些人跑了,大家巴不得赶紧替国家把他们一网打尽。   现在的社会治安力量可不弱,县城里有公安,公社大队里有民兵队伍,并且还不是赤手空拳,可是配备了武器的。接到上级领导的命令后,在全国各个地方进行了大搜查。   一开始真让他们抓住不少人,后来却不知道怎么了,那些人跟忽然消失了一样,完全没了踪影。   *   不仅是他们,就是调查部的领导也为这件事皱紧了眉头。   根据总部几个大头目的提供的证词,他们已经供出了全部的据点,大部分人都被他们上一次清查带走。   跑掉的这一部分人群龙无首,又遭到这样的清查,在他们看来抓住只是时间问题,谁知道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此刻,调查小组就是一片沉默。   “应该是有人将他们聚拢起来了。跑掉的这一部分人中,确实有几个之前的高层。”   高层并不都在总部,还有不少负责地方的人,逃过了这次的清查。   他们当然明白是有人将人聚拢,只是要知道是谁。   组长沉声开口:“这一定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查。”   能在这样的高压下做到这件事,这个人的能力一定不可小觑,如果真的让他领导,恐怕这股势力还会再卷土重来,对他们以后的工作开展十分不利。   于是,他们再次审问了红门落网的人,从他们这里得到了一份所有组织高层的名单。经过排查分析,留下了几个最有嫌疑的名字。   三爷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   参与贺县的调查人员没有不熟悉这个名字的名字的,因为苏梅举报周平事件,他们查到了这个人,只是那次抓捕行动不知为何被他跑脱,现在他又再次逃脱,成了调查部重点怀疑人物。   这份名单也出现在程奇眼前。   自从程奇到了这里,就是是一副云淡风轻听天由命的样子,除了刚来那天因为要书开口说了几句话,后续再也没有开过口。   据观察他的人说,他的生活十分规律,没有任何不良习惯,一天到晚就是看书,仿佛真的沉浸在书里一样,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如他所说,被抓认命了?   多年的直觉告诉调查组长,绝没有这么简单。   再次被提审,程奇依旧是不说话,手里拿着书看,听说他曾经向调查员要过纸笔想做笔记,但没有得到同意。   组长就坐在调查员旁边,听他问道:“程奇,看一看这份名单,上面的人你是否都认识。”   本来他不回答的,只是现在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终于说道:“这个作者写的书不错,李小草这个角色有些快意恩仇的味道,就是她的那群亲人太不讨喜,最后的结局只是穷困悔恨,并不算真正的惩罚。”   调查员并不与他废话,更没有心跟他讨论文学作品,严肃开口:“程奇,请你端正态度!你现在是犯人,我们是在审问你,不要转移话题。告诉我们,这上面的人你是否都认识?”   “犯人,一个注定埋葬这里的犯人,说不说有什么必要?”没等调查员说什么,他就拿着手里的书转了话音,“不过我这本书看完了,听说这个作者还写了另一本,可以让我继续看吗?”   调查员对他这样的态度非常看不惯,但面对这样一个不怕死也无所求的人,他们确实有些难办。   他询问了组长的意见。   组长的目光与程奇的目光对上,只有简单两个字:“给他。”   他的笑容更加真诚,仿佛这会儿才注意到放在眼前的名单。   只看了一眼他就说道:“这些人跑了?”   虽然是问句,但他却是笃定的语气。   “不止是跑了,并且还给你们带来了麻烦。”他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或许是有人把剩余势力聚集起来了?”   组长眼睛微微眯起。   “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他两根手指在纸上轻轻敲了敲,“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上面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个能力。”   “你们的麻烦,另有其人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眼里有着笑意,仿佛是在幸灾乐祸,也仿佛是在感叹什么。   这句话以后,他就再也不说话了。只管拿着他新得到的书,沉浸在里面去了。   “组长,他说的话可信吗?”调查员从业经验丰富,见过的犯人不知凡几,但面对这个程奇,却有些看不透他,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是假。   明明他是儒雅的文人长相,却仍旧让人觉得不舒服,尤其是看着他的眼睛,甚至给人一种压力感。   “无论可不可信,名单上的人都要查。”   组长没有说的是,恐怕这个程奇说的的确是真的,组织残余势力的另有其人。   如果这样,事情就复杂了。   此刻被他们怀疑的残余势力“领导者”正在与人进行一次秘密会面。   “上次有人发现了我们往来的信息,这个人我已经处理掉了。”三爷的话有些停顿,“但那封信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周平嘛,命运齿轮转动,没有人干扰的话,终究还会走向原本的道路,摊手   感谢在2022-05-04 23:57:56~2022-05-05 23:5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如果不是因为周平, 他们也不能像现在一样安生下来。由此可见,当初周平不出现人前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只要他能一直隐藏,就能成为他们最后的退路。   但现在却出现了这个隐患, 让三爷的脸显得很阴沉。   那封信其实是周平第一次和他传递的消息, 不是周平不够隐蔽, 反而是三爷因为对他信任不足导致对传递信息没有那么重视,因此才会被人察觉。   “他可能早就防着我, 不知道提前把信放到哪里了。”   哪怕是听说了这样的事, 周平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尽量找回来。”   他并不怎样慌张, 信虽然是他写的,但上面的笔迹并不是他现在的笔迹,是他上辈子练成的。就是落入别人手里, 也绝不会知道是他。   他们今天会面可不只是因为这件事。   三爷问他接下来的打算,周平让大部分人按照他说的一边蛰伏,一边训练。   至于另一小部分人——   “查一下京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尽可能接触这几个人,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给了一份名单, 指着上面的某一个名字,眼神有些深:“这个人,重点观察。”   三爷当初既然存了要留下他的心, 早就将他家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上面这个名字不可谓不熟悉。   “你要查你亲妈?”三爷问了这句后,忽然又说道, “你那个后妈, 要不要也查一下?”   *   此时,被别人提起的后妈苏梅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苏梅举报了周平接触反动势力以后, 调查小组就进驻了贺县, 打掉了这里的据点, 更是在这次大清洗行动中,将这个反动组织几乎全部端掉。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调查小组已经离开了贺县。她和周平的几个疑点暂时被查清,确实没有和这个组织没有什么关系。   周平能证明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了三爷,苏梅也证明她去砖瓦厂但和这个组织没有关系。   就是苏梅提供的关于蒋美琴的信息需要他们进一步调查。在红门总部被端后,调查组一部分人前往蒋美琴父母家,询问她当初和谭惟伦前往港城的真相。   一部分人连夜赶回,落网人员过多,正是需要他们回去的时候。   临走前调查组长亲自叮嘱他们,这段时间暂时不要离开贺县,后续如果有任何线索,还要请求他们的帮忙。   他们离开就代表自己的疑点被查清,然而苏梅并不高兴,因为周平也和她一样。   当初她是想借周平的事情让蒋美琴难以翻身,他们正好卷入这样的大案,可不是天都在帮她!   谁知道事情后来会急转直下,和反动势力接触这么严重的事情周平竟然能够洗清!她不仅没有达成目的,还因此被查到了砖瓦厂的事情,差点把自己也拖下水。   现在两人虽然都没事,但却已经在调查部那里挂名,毕竟有说谎的成分在,这事一天不结束,她就一天不能安生。   并且她发现,自从这件事以后,周平整个人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今天,学校放了寒假,周平也从县城里回来,在院子里跟她打了一个照面。   这段时间他们虽然都在配合调查,但从来没有见过。一段时间不见,他好像长高了许多,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甚至已经快要和她一样高了。   他好像变得十分陌生,然而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   周平没有像以前一样无视苏梅,反而是在对上她的时候,扯了扯嘴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样的眼神骇了苏梅一跳。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他不会知道的——   没等苏梅安慰完自己,周平一句冷淡的话就让她彻底没了侥幸。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苏梅不会以为周平这是在夸奖她,反而是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意,他肯定是知道了!   苏梅现在都来不及考虑他怎么会知道,心里有鬼加上想起周平这人以前的“丰功伟绩”,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对上正主,之前那些想要报复的想法很快就被害怕取代。   “你……”一个你字说了半天,之后的话,却硬是不敢问出口。   “你、你什么意思……”   周平却已经没有再搭理她,径直往屋里走,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人生这么长,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别说苏梅之前有没有被害妄想症,就是没有现在也有了。   她生怕周平会报复自己,吓得再也不敢在家里待,连夜跑回了娘家,又是闹得一阵人仰马翻。   *   腊月二十七这一天,苏葵终于来到了京城火车站,但现在,她才算真正开始她的寒假。   来送她的就是陆子光一家三口,他们虽然是接了苏葵送的年礼,但同样给她的家人准备了年礼,怕她路上不好带,是直接通过邮局给她寄回去的。   苏葵感念这份情谊,没有再多推拒,只是对待他们的态度更加真诚。   这会儿赵芝兰就一直拉着她说话:“回去以后,代我向你母亲问好,你跟她说过不了多久,我就能过去陪她。”   宣传部要她尽快完成剩余几册,赵芝兰十分重视这个任务,打算这个年过完就继续往清河大队去。   直到火车要发车了,赵芝兰还有些舍不得苏葵,拉着她的手惋惜:“之前我还想着,要是你留在我们家过年就好了。”   别说,要不是制片厂那边加班加点完成了任务,苏葵真会一直留在京城,赵芝兰就想着到时候让她来自己家,免得她孤零零的。   她能赶上回去过年赵芝兰当然为她高兴,就是特别惋惜没能让小苏留在家里。   “家里就我和你陆老师两个人,每年都冷冷清清的,今年我还想有你在热闹一点……”   陆子光看了就笑道:“看你这样子,像是苏葵同志再也不回来了一样。还是让她快回去吧,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家里人该想念她了。”   苏葵也笑道:“赵老师,今年您可不是冷冷清清的,有陆同志回来陪你们,也是圆满了。”   没等赵芝兰说话,一直没有开口的陆成明说道:“这段时间院里有任务,我也没办法陪伴他们。”   他歉疚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以前儿子出国不在身边,回来的第一个年也不能和他们一起过,赵芝兰心里别提有有多不舍了,所以才拉着苏葵说这些。   这个苏葵却是不知道,赵芝兰就跟她说:“是这几天临时下的决定,听说也不在京城,不知道让他们去哪儿。你这段时间这么忙,这种小事我就没告诉你。”   她没注意到,陆成明听到“小事”两个字微微抬起了头。   苏葵注意到了,就跟她说道:“赵老师,这可不是小事,要是早知道陆同志不能陪你们过年,说不定我就留下来陪你们了,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冷冷清清的。”   哪怕知道苏葵是在开玩笑,赵芝兰听了心里也熨帖,她还想再说什么,陆成明就提醒她:“妈,时间快到了。”   他们一路送苏葵来到站台上,现在也不得不分离了。   他是好意提醒,谁知赵芝兰却瞪了他一眼:“还用你说。”   她摇摇头:“这孩子,就是不会看眼色,我跟小苏说两句话碍你的眼了?”   苏葵笑出了声,对上他的目光也没有收敛笑意,反而是陆成明无法直视这张明媚笑脸,微微侧开了头。   火车来了,苏葵是真的要走了,她向依依不舍的赵芝兰和同样含笑的陆子光告别。最后,在陆成明已经转过来很久的目光下,才轻笑一声:“陆同志,也祝你工作顺利。”   眼看火车都开走了,赵芝兰还在看,不仅是她,还有另一个人,只是赵芝兰并没有注意到。   她感叹一声:“我是真希望小苏说的是真的,能留在我们家。”   陆子光对她笑了一声:“其实说不定会有那么一天。成明,你说是不是?”   忽然被提到的陆成明有些怔愣,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对上父亲这双含笑睿智的眼神,他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赵芝兰疑惑:“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   *   在腊月二十八这一天,苏葵终于回到了清河大队。她给家里买了不少东西,加上陆家给他们买的,还真不是自己可以拿回来的。   好在她回来的消息已经知会过秦晓兰,请大队里的人帮忙。她刚一到县城,钱老汉就已经就驾着牛车在那儿等她了。   也好在现在人们工作热情高,不仅是火车站,邮局也依旧有人值班,钱老汉帮着苏葵将所有的东西搬上。   这“豪华版”的牛车一赶回了清河大队,瞬间就吸引了全队人的视线。   自从解散公共食堂后,清河大队的日子那是肉眼可见的红火。还有两天就要过年,大队里已经有了过年的饭菜香气,甚至还能给家里扯两尺布做新衣裳。   远远看到苏葵回来,大队里就炸开锅了。大人小孩都围在她身边,仿佛是在迎接什么大人物。   “葵花回来了?”   “葵花,我们在广播里听见你了!咱全大队都知道,县城里人也知道!”   “傻呀你,县城算啥,那广播是全国的,全国都知道葵花……不,苏葵老师!”   “葵……苏葵老师,你给咱们讲讲,你是咋上广播的。听你大嫂说,你在京城还有大任务,是不是还能上广播?”   听着人群叽叽喳喳,苏葵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次在法语频道广播电台的上课,把苏葵的形象再次抬升了一个阶层。   最明显的就是,大队里喊“葵花”的人急剧减少,纷纷改口喊她老师。   就是苏葵说不是他们也不信,那都能在广播里给全国人民上课了,还能不是老师?   苏家人早就知道苏葵回来的消息,这会儿苏全福早就赶到了,看到一大群人就喝道:“都杵在这儿干什么,小葵她刚回来,有啥事等她回家再说!”   “就是就是,快让开,别挡着我们搬东西——”   李桂珍的声音比谁都大,她老早就看见这拉的一车东西了。苏葵是有钱,也经常给家里添置东西,可哪次也没有这次多啊!   她正打算把人挤开,对上苏葵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瞬间道熄灭了气焰,赶紧陪着笑脸:“小葵啊,咱还是赶紧回家吧,妈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她说得没错,秦晓兰今天一天都守在路口这里,就怕错过了她回来。   大家也反应过来,赶紧让钱老汉把车拉到她家门口,还帮着苏爱国几人搬东西。   看到那堆满了牛车的东西,大家都是心生羡慕,乖乖,这到底买了多少!   再看苏葵要给钱老汉一块钱当车费,他们就更羡慕了。   钱老汉也是跟上次一样坚决不肯收,能把他们大队的名人,不,是全国的名人载回来,这活儿别人想要还摊不到!   回来的路上,他整个人腰板都是挺直的。   苏葵也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老方法:“钱叔,这钱您必须拿着。快过年了,给家里人添点年货,也算是我给您沾沾喜气。”   这样说,钱老汉就舍不得推了。   这还不止。钱老汉帮她,她给了车费,他们啥也没有做,苏葵竟然还拿出自己买的糖果给他们发。   不仅是小孩子,连他们大人都有。   小孩子拿着糖已经乐疯了,迫不及待的就塞到了嘴里,满院子都是他们的笑声。   大人们却扭捏着,不知道该不该接。给那么多小孩儿已经让她破费了,他们咋好意思拿?   苏葵只是笑道:“各位叔伯婶子,我不在家这段时间,感谢你们对我家的照顾,这只是我的一点点心意,就当是新年祝福,大家就收下吧。”   苏葵已经从赵芝兰那里知道,大队里的人十分照顾他们家,平常有什么事都会搭把手。她知恩图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感谢一下大家还是没问题的。   别以为只有小孩子馋,现在这个年头不像后世人一样被各种甜品零食养刁了嘴。他们能够接触到甜的东西就是家里的白糖红糖,不是必要时候都不敢喝糖水,对甜的渴望不比小孩子少。   何况苏葵给他们的还不是水果糖,而是百货商店里听说最贵的一种奶糖,平常不是大户人家都不敢买。   拿着这罕见的奶糖,有些人舍不得吃,想给家里的孩子留着。有些人小心翼翼的剥开糖纸放到嘴里。牛奶的香和甜在嘴里爆发,好些人竟然红了眼眶。   不为别的,就为葵花的这份心。   其实他们觉得自己啥也没做,搭把手的事儿能叫帮忙吗?反而是他们现在的好生活还是因为苏葵当初提出的好意见。更不用说因为苏葵写的文章,让他们整个清河大队在全国都出名了。   全国谁不知道《清河乡之变》这部小说?就是看不懂,那还有连环画呢!现在人人都知道他们清河大队过着红火的好日子,这都是葵花给他们带来的!   不仅如此,知道他们好奇,苏葵还特意告诉他们,等她安顿好,就给他们讲一讲京城的事,包括她在电台广播的事情,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这就是他们跟上来好奇的地方,一听苏葵的话都是欢欣鼓舞。   “对,就让苏葵老师给咱们也讲讲课!”   “咱们这么多人,在哪儿听?”   “来这么多人干啥,一家派一个代表来,小孩子来了也听不懂,都待在家里。”   “听故事有谁听不懂,那可是葵花上广播的事儿,咱都要听!”   说着说着话题就歪了,还是苏全福拍板让大家想来就来。   他们又从来不来争到在哪儿听,一会说学校,一会儿广场上,还有人说自己家的。   说来说去,还是苏葵家的院子宽敞,大门一开,外面也能待好多人,这样她也不麻烦。   苏葵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一个简单无比的分享当成了一件大事来讨论。一口一个“苏葵老师”征求她的意见。   *   除了个别人,大队里大部分人都在苏葵家,她家院子里现在是人声鼎沸,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导致周建林回来时整个大队人影都不见。   苏梅和吴莲英就属于这个别人行列。   听说苏葵在给大家发糖果,没去的都赶紧去了,就是周家的那个周老娘都赶紧拉着周二娃周宝丫往那儿跑。   苏梅隔着远远的呸了她一口:“不要脸!”   这老太婆当初怎么对待的苏葵她可是知道的,居然还有脸凑上去!   吴莲英跟她一起骂:“这死老太婆就是不要脸,一天到晚就知道磋磨人,跟他家结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可一直记着这死老太婆是怎么趁着周建林不在家磋磨她家小梅的,更别说前段时间小梅身体不好住院,她竟然看都不看一眼,还骂人没事找事。   现在吴莲英跟那老太婆是彻底吵翻了脸,让全大队都看了好一阵笑话。   说到那个老太婆去哪,吴莲英更是骂得起劲:“那葵花也太张狂了,不就挣了两个钱吗,你瞧她显摆的!”   “还有你爸,就跟人亲爹似的,人一回来就巴巴地跑上去,也不看看人家拿不拿当他当盘菜!”   苏梅也是扶着肚子冷笑一声:“我爸眼里早没有我们了。”   她回来对她不闻不问,不问她受了什么委屈,不关心她住在哪里。   但只要一提到苏葵的事,他去的比谁都快,天天跟人夸奖他这个侄女有多厉害,能写书能上报纸能上广播,对自己这个亲女儿是半点好话都没有。   吴莲英这会儿听了骂完也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谁让她那么厉害,我看你爸准是想沾人家的光……”   “她有什么了不起?”吴莲英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梅不悦的声音打断,“建林以后绝对比她更厉害!”   什么作家,什么教育模范,什么教辅资料主编,什么上电台,她这么出名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个平头百姓!   将来位高权重的是周建林,未来的将军!论权势,论地位,论荣誉,哪一样不比苏葵强!   然而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就是让吴莲英昧着良心,也不敢说周建林比苏葵厉害。   何况周建林以后发不发达没人知道,但苏葵的成就人人都看得见。   不过苏梅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身体和情绪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吴莲英可不敢刺激她,连忙附和她,一会儿贬低苏葵成就不值一提,一会儿骂苏全福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一会儿骂周家几个都是白眼狼。   可不就是白眼狼吗,以前亲妈回来把苏葵撵走,现在又个个都折磨她这个后妈,甚至最大的那个让她在家里都待不下去只敢躲着,苏梅心里是恨透了他们。   她愤愤骂道:“除了建林,周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非常巧,正说着人就到了。也非常不巧,这话刚好被人听见了。   看见那个依旧坚毅挺拔的身影,苏梅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就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瞬间大脑都是空白的。   周建林看着她其实心情也很复杂。   他今天回来发现大队里几乎没人,家里也没有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孩子问,才知道苏葵今天回来,大家都到她家去了,还说正在给大队里的人发糖果,让他也赶紧去。   小孩子不会理会他复杂的思绪,为什么有糖不吃,只是见他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就问起了苏梅在哪里。   知道苏梅回了娘家,周建林本想来接她回家,谁知道会听见这样一句话。   吴莲英赶紧打圆场:“大林啊,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说你过年不回来吗?”   苏梅是接触过调查部的人,知道周建林被卷入大事中才回不来。有了调查员的保证,知道他没事只是配合调查,苏梅对周建林倒没有多少担忧,对外说他今年不休假,之前的闹腾也消停了。   谁知他今天会突然回来,还撞见了这样的场面。   等等,今天——   苏梅原本因为刚才那句话难以面对周建林,现在却猛然想起了什么,盯着他问:“你为什么是今天回来,和谁一起回来的?” 第85章   周建林本想说什么, 看苏梅怀孕的样子还是什么没开口,只说:“小梅,我们先回去。”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苏梅也不心虚了, 两步走到他面前, “我问你跟谁一起回来的?是不是苏葵?”   哪有那么巧, 苏葵刚回来他就回来,时间相差才多久?都是从京城回来的, 说他们没一起苏梅都不信。   “你不说是吧?”看他沉默, 苏梅彻底肯定了这件事, 心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冷着脸抬起脚步就往外走,“你不说我就去问苏葵, 正好大家都在她家,我要问问她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才一起待在京城不回来。”   这话纯属无中生有,周建林眉心一跳, 拉住她:“小梅,别闹了。”   “我自己回来的。”周建林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我的任务暂时完成了, 领导让我先回来。”   早在苏梅的信件被查的时候,周建林就知道苏梅也会接受调查。现在吴莲英在这里,具体的事情他不好告诉苏梅。   其实苏梅还真是想多了, 周建林今天回来是因为他再次提交了申请。他和蒋美琴没有接触的事情已经查清, 那几人现在留京待查,调查部现在全力调查红门和华国运动这两个组织, 暂时没有牵扯到他的地方。   领导同意他先离开, 如果后续有任何问题, 他们还会联系他。   好在部队那边早就知会过,他才能赶在过年前几天走完所有审查程序赶回来,和苏葵回来的时间撞在一天纯属巧合。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苏葵留在了京城。   苏梅怎么会是听得进话的人,后面的话她也没听见,就听见前一句话就炸了。   “你说我闹?”她指着周建林,“我说要找她你害怕了?你心虚了?要是没什么,你这么维护她干什么!”   “既然是这么好,怎么不干脆一起回来算了?省得你们还要费劲分开。”她冷嘲热讽,“不过也是,反正你们在京城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干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差这一……”   “苏梅!”   周建林语气微重,甚至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他怎么也想不通苏梅能凭借一句话就发散这么多,还说得这样难听。   看到苏梅怔在原地,似乎是被他吓到了,周建林还是放缓了语气:“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你别再乱猜了。”   不管是因为纪律还是因为他本人的性格,都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竟然这样跟我说话……”   从他们结婚以来,周建林从来没有用这样重语气跟她说过话,更没有直接喊过她的名字,现在竟然因为提到了苏葵,就这样对她?   吴莲英老早就看不惯他家了,加上刚才骂周家骂得正起劲,这会儿也指着他骂:“周建林,你啥意思,喊这么大声做啥!小梅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样吼她?真和你那个老娘一样没良心!我看别真是让小梅说中了,你就是和葵花有……”   猝不及防一顿骂,甚至就跟苏梅刚才一样把他亲妈也骂了进去,周建林眉头紧皱正想说话,苏全福就回来了:“吵什么,说小葵怎么了?”   苏葵已经承诺哪天找机会给大家讲讲京城的事。领了糖果苏全福就让大家都散了,让苏葵好好休息。谁知一回来就听见闹哄哄的,吴莲英正指着本来说不回来的周建林骂。   苏梅现在正在气头上,想到苏全福从哪儿回来,一回来又是苏葵长苏葵短,心里就堵着一口气:“还能吵什么,吵你的好侄女跟你的女婿又有了什么勾当……”   苏全福一听就火了:“苏梅,你又开始闹是不是?”   前段时间就是因为苏葵蒋美琴周建林都在京城的事情她闹得人仰马翻,还闹进了医院里,家里没一个安生的。   后来因为调查组来她总算安生了,谁知道今天看见周建林又开始胡搅蛮缠。   他有时候都怀疑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他女儿,从她说不考大学里开始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吴莲英想替她辩解什么:“小梅不是闹,谁让这两人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同一天回来……”   “你闭嘴!就是你把小梅给惯坏的!”苏全福瞪她一眼,每次苏梅一闹,吴莲英不说劝,还在一边煽风点火,两人一起骂人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说过几次还是不改。   苏全福当了这么多年大队长,又是真的发了火,吴莲英还是被他震住了,后面的话还是给咽了回去。   他叹一口气:“建林,小梅她年纪小不会说话,这段时间情绪也不稳定,你带她回去,好好跟她谈谈,让她别再胡思乱想。”   怎么说苏梅也是他女儿,苏全福还是尽力为她着想。她所有的不安都来自周建林,苏全福是想让他们把话说开,以后好好过日子。   “爸,我明白。”周建林明白他的意思,想起自己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苏梅,他又卷入这样的事情让人担忧,苏梅有孕在家确实不容易。   他对苏梅已经恢复了包容的语气,甚至上前来搀扶她:“小梅,我们先回去。”   苏梅嫁给他以后常常住在娘家,但每次只要他一回来,苏梅肯定是跟他一起回去,毕竟要和他培养感情。   但出乎意料,苏梅躲开了他的手:“我不回去。”   是,周建林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应该抓紧时间培养感情,但现在她钻了牛角尖,就认为周建林是在敷衍她。何况家里还有周平那个定时炸.弹在,她怎么也不想回去。   “小梅……”   苏全福也是眉头紧皱:“苏梅,你到底还要闹腾什么?”   周建林不在,她觉得周家对她不好跑回来,现在人都回来了,她还是这样。   苏梅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把周建林推开,但现在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她来了情绪,看着周建林:“我就是不回去,我要你留在这儿陪我。”   “大娃他们在家……”   “他们又不是不能自己过,离了你他们就不活了?”一看他皱眉,苏梅情绪更加上头:“他们是你的孩子,我怀的不是你的孩子?我看你不是回去看他们,是赶着回去……”   “好了。”不知道是顾念她挺着肚子呼吸不畅,还是避免她说出更难听的话,周建林终究还是妥协了,“我留在这儿陪你。”   *   这一场闹剧除了他们无人知晓,也不知道周建林和苏梅谈了什么,住得近的就听见当天晚上苏全福家里一片哭闹声。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苏葵休整了一天,其实也就是把东西规整了一下。她带回来一些书还有一些专业老师布置给她的作业,譬如之前法语专业教授给她的任务,让她将之前在课堂上对于法国文学作品的分析整理成册,为教材编写出一份力量。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之前在课堂上只是简单提了提两个流派。苏葵现在在此基础上加以拓展,将他们近几十年的文学流派,写作风格,发展过程都整理成册。完全可以作为当代文学的典范学习,让大家能对他们现在文坛的发展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事情不算复杂,苏葵打算趁这个假期完成,开学后教材改革意见征求完毕后,大概老师们就要正式开始编写教材了。   苏葵本想年后再跟大家讲京城的事情,谁知道大家热情高涨,这年头人又勤快,早就把家里收拾妥当,盼着她讲故事才像盼过年一样。   于是,在过年前一天,苏葵在自家院子里给大家伙开了个茶话会。之所以叫茶话会,因为苏葵给大家准备了茶叶,热水,随意自取。   大伙儿坐在自己搬来的板凳上,端着热茶听着京城的故事,别提心里多舒畅了。   听着她说十周年庆典的盛大恢宏,首长他老人家对所有人的勉励,来访华国的各个国家领导人,协会代表……好多国家的名字他们听都没听过,说一个就惊叹一声。   这时候又没有什么娱乐,苏葵能写作能解说,讲什么都有代入感。更不用说这还是她亲身经历并且刚刚参与解说的工作。   别说是没去过京城的,就是去过京城的苏全福听了都觉得自己白去了。   就有人发出灵魂疑问:“队长,你不是也参加过庆典吗,咋还没葵花知道得多?”   “对对,我就觉得葵花讲得真好,一听她说我就跟看见了似的。”   回来苏全福也给他们讲了庆典,但他根本不知道流程,整个过程都是晕乎乎随人走的。   回来是记得场面都多大,但描绘不出那种氛围,就照着能记住的讲,讲他见到了哪些模范人物,讲苏葵当学生代表有多厉害,光是这些就足够让大家惊叹了。   听了大家的疑问,苏全福也不恼,反而顺势夸苏葵道:“小葵是作家,那肯定比我讲得好。我当时就顾着激动了,什么都没注意。”   大家也觉得有理,正点头呢,苏葵却微微一笑:“二叔,不是因为我是作家才讲得好,是因为我参加了纪录片的解说工作。”   “啥纪录片,啥东西?”   苏葵简单讲了讲电影制片厂筹拍纪录片并且要发行国外的事情,也解释了她这段时间其实就在京城忙这件事。   明白了,就是说把十周年庆典拍成电影——   “小葵啊,你是说要把这电影拍到外国去,给外国人看?这电影还让你解说,让你翻译?”苏全福已经瞪大了眼睛,克制不住激动的心。   “这样外国人也能知道葵花了?”   “葵花……不,苏葵要上外国拍电影了?”   不只是苏全福,院子里的人都沸腾起来,这甚至比苏葵当初上了广播还让人激动!就是在现场听都越传越离谱。   那可不是全国出名了,是在全世界一起出名!   就是苏葵说仅仅只是几个国家,担任解说也是只听声音看不见人的,也不能熄灭大家的热情,七嘴八舌地问起来,什么问题都有,还有问外国人到底长啥样的。   好在有苏全福维持秩序,苏葵也不嫌他们吵闹,几乎是能答的都答了,包括自己是怎么去电台广播又怎么机缘巧合遇见这件事也简单讲了讲。   这故事跌宕起伏,听得大家是一阵唏嘘一阵惊叹,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她,一个字儿也不肯漏听,这可都是他们出去吹牛的本钱。   最后苏葵还告诉他们:“这部纪录片到时候也会在国内播放,到时候大家就可以看到了。”   也就是说,他们到时候不仅能在电影里听到她的声音,还能看见她!别忘了,她和苏全福也是群众代表,也在电影里啊!   苏葵这跌宕起伏的京城见闻给好多人开了眼界,就是散了都还聚在一堆激动地讨论,无论是她上广播还是纪录片那可都是重大新闻!甚至巴不得赶紧过年走亲戚他们好出去显摆显摆。   年前解决了这件事,苏葵就准备迎接她在这里的第一个除夕夜。而家里也不需要她做什么,毕竟所有东西都是她买的,苏爱国两口子包揽了家里的一切。   苏葵走了以后,李桂珍天天拿着她的收音机显摆,也就自行车不会骑怕摔坏了没法交代。还天天拿她的事情出去瞎吹牛。之前苏葵给秦晓兰写的信比较简单,只说领导有任务交给她,李桂珍就啥也不知道就四处吹牛她肯定是又要上广播了。   更别说平时,苏葵只要一写个信,寄点什么东西回来就嚷嚷得全大队都知道,人家帮家里的忙不但不感激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总的来说,大毛病被迫改了,但小毛病不断,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   李桂珍也不知道自己干的事儿是不是让苏葵知道了,那天苏葵轻飘飘看她一眼后她就开始心虚了,现在就是怕苏葵跟她算账,干起活儿来特别殷勤,啥都争着表现,一顿年夜饭愣是没让苏葵动过一次手。   好在苏葵并不打算在今天发落她,只是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吓得李桂珍做饭更卖力了,把秦晓兰都“赶”出去不让她动手。   看着眼前丰盛到摆满了一桌子的饭菜,有菜有肉,有鱼有虾,那肉油汪汪肥嘟嘟,苏爱国两口子就忍不住吞口水。   想想去年这时候,家里的年夜饭也就是从食堂里分了一碗肉菜,一家人省着吃。秦晓兰全给了苏葵两兄妹,自己就着汤啃了两个馒头。   明明才过没多久,家里的生活却已经千差万别。   不仅这样,她还给家里修了房子,能让他们都住在宽敞明亮的大瓦房里吃上这顿丰盛的年夜饭。   秦晓兰已经抹着眼泪在给苏葵她爸苏永年夹水碗了:“永年啊,你看到了没有,这都是咱家小葵孝敬你的,你可以放心了……”   李桂珍紧随其后,谄媚地开口:“是啊,小葵,我和你哥都特别感谢你,你就是咱家最大的功臣!”   所以,看在她奉承得这么好的份儿上,就别找她算账了!   “小妹,我……”正当苏爱国眼睛红红,也要发表什么感叹时,外面一阵闹哄哄的。   李桂珍自告奋勇跑去看,回来还没进大门就大声喊:“完了完了,苏梅她出事儿了——”   等她喘匀气,看见几双盯着她的眼睛,赶紧一口气说道:“周家那二娃把苏梅推倒在地上现在要生了现在大家正往公社卫生所那儿跑!”   一句话不停顿,却惊得人筷子都掉了。   说的就是秦晓兰:“桂珍,到底怎么回事?”   李桂珍也就听个大概就赶紧跑回来了,就知道他们在苏全福家里吵架,不知道后来咋了就把人推倒了。   反正现在就是情况危急,大队里原先接生的说不行,必须送医院。但县医院太远,只能一边先送公社卫生所,一边怕出问题让人赶紧去县医院找人。   “不行,我得看看去。”好歹是侄女儿,一听情况这么凶险,秦晓兰怎么坐得住,站起来就要走。   还是苏葵劝住了她:“妈,您先别急,他们现在已经赶过去了,你去也赶不上。先把饭吃了,我待会儿载你过去。”   知道她说得有道理,秦晓兰还是忍不住焦急,苏葵也知道她的想法,陪她匆匆吃完几口饭,又带上一些吃的,骑着自行车赶到了公社卫生所。   公社卫生所就真的只是卫生所,医疗设备十分简陋,甚至可以说没有。平时只有四个人在这里,两个看病的医生,一男一女,两个打下手的算是学徒。   因为是过年,今天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值班。苏梅被一群人半抱半抬到这里的时候直接把他吓了一跳。   最要命的是,接生他根本不会,看到苏梅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周建林都急红了眼睛,吴莲英狂奔过来的气没喘匀就开始哭天抢地。   好在医生家离这里不远,学徒借了自行车狂奔过去,终于是让那位女医生在十分钟内赶了回来。   苏葵和秦晓兰到的时候正听见医生喊他们全出去,拉上帘子就开始抢救。   卫生所面积不大,一群人站在这里太影响环境了。   周建林站在那里面色沉痛,苏全福也红着眼睛在那儿等,吴莲英一边哭一边要掐死周建林:“我掐死你,掐死你,就是你把小梅害成这样……周建林,要是我家小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掐死你家那个狗崽子——”   周建林不反抗,她一副要拼命的样子,连苏全福也拉不住她,还是同来的几个人一起才把人拉开。   “好了,别哭了!”看到亲生女儿这样,苏全福心里不比她好受,见她还要闹,红着眼睛呵斥住她,“你再吵!小梅还在里面,你要耽误医生救她是不是!”   吴莲英这才停了手,在那儿捂着嘴哭。   还没到秦晓兰就赶紧跳了下来,一看这情况就是焦急不已:“小梅怎么样?”   几人都说不出话来,谁也不知道怎么样,只有里面断断续续的痛呼声。   这会儿谁也没有心情说话解释,秦晓兰还要再问,苏葵摇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开口。   此时的女医生也是满头大汗,这时候看病的人其实比较少,怕花钱都是自己熬点土方子,生孩子更是在家里就解决了,他们看得最多的还是跌打损伤之类的。   她虽然也给人接生过,到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凶险的情况。   苏梅现在这种情况,是受到冲击早产加难产,她心里慌得不行,还是坚守自己从医的职守,一边稳住她的情况,一边鼓励她不要放弃。   然而苏梅知道自己的情况,她现在觉得全身剧痛无比,渐渐地连力气也快没有了。   连抓着医生的手都已经软了下来:“我……我是不是……不行了……”   看她眼睛都快要闭上了,女医生吓得魂飞魄散:“不不,这位同志,你坚持一下,县城的医生马上就来了,他们一定可以救你的,你再坚持一下!”   从清河大队到县医院,再从那里赶过来,就是骑车一路狂奔也要一个小时。   只要她再坚持一会儿,医生一定可以赶到!   然而别说一会儿是多久,她现在连一分钟也坚持不下去了。苏梅甚至感觉自己手脚没了知觉,大脑逐渐变得混沌,听着外面呜呜咽咽的哭声,仿佛眼前又出现了前世的一幕幕场景。   以前听人说人死之前会重新看到一生过往,原来是真的,可上辈子怎么没有?   是,上辈子,被那对狗男女磋磨,穷困潦倒半生的上辈子,怀着对别人的艳羡和不甘孤独死去的上辈子——   可现在已经不是上辈子了,她重生了!   对,我是重生的,老天爷是看重我的,我不会再走上以前的路,我嫁给了上辈子最渴望的对象还和他有了孩子,老天爷是不会让我死的……   苏梅在女医生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苏梅的眼里留着泪,我还没有当上将军夫人,我绝不能闭眼,我一定要把这个和周建林的孩子生下来!   或许这样的求生意志大过一切,苏梅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终于在县城的医生赶到的时候艰难生下了这个孩子。   生完后她已经眼前一黑,却强撑着不肯闭眼,一定要看孩子的性别。   当听到女医生恭喜她生了个女儿时,当场就晕了过去。 第86章   “医生, 我家小梅到底咋样了?这都几天了咋还不醒?”   “她之前大出血好不容易抢救过来,身体虚弱,暂时昏睡过去是正常的。就是现在有个情况需要你们了解一下, 她这次受到的伤害比较大, 以后可能……”   苏梅恍惚中听见外面有交谈的声音, 还有她妈断断续续的哭声骂声,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睛, 又听见一道惊喜的声音。   “小梅她醒了, 醒了!”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踏进来。   周建林面色憔悴,眼里有些红血丝,脸上还有几道被抓出来的血丝, 看着苏梅的目光满是担忧。   苏全福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秦晓兰也是同样松了口气,看人进来就对苏全福说:“你们好好看看小梅,我去看看孩子。”   病房的空间不算大, 她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小梅……”周建林想要上前,吴莲英比他更快,趴到苏梅身上就开始哭:“我可怜的小梅, 你总算是醒了,你是要把你妈吓死——”   这样大的哭声让苏梅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醒,这里已经不是卫生所了, 是县医院。   苏梅没有听清吴莲英到底在说什么, 她现在头晕目眩,浑身都像是撕裂一样的痛, 却还是一把抓住吴莲英:“妈!孩子, 孩子在哪, 是男的女的?”   吴莲英的哭声有一瞬间的停顿,她是听医生说苏梅看过孩子才晕的,现在居然忘了?她是知道苏梅一心要生儿子的,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啊!   吴莲英又开始哭了:“这都是造了啥孽啊,生个女儿就算了,以后也不能生了……”   “好了!”苏全福忽然打断她,“小梅刚醒过来,你先让医生看看。”   苏梅整个人都愣愣的,就是苏全福打断得快,她还是听见了。   “什么叫……以后也不能生……”   她还没从真的生了女儿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了吴莲英的后一句话。   吴莲英连哭声也停了,看女儿一副呆愣的样子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全福狠狠瞪她一眼,然后对苏梅说:“小梅,先让医生给你看看,把身体养好再说。”   周建林也说:“小梅,身体最重要……”   苏梅还是愣愣的,正当吴莲英让医生过来的时候苏梅了不知哪来一股力气死死抓住她:“妈,你说我怎么了,告诉我,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   她的动作太大,几乎要从床上掉下来,浑身剧痛也不在意,医生连忙制止:“苏梅同志,你现在不能动,快躺下!”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周建林苏全福两人都冲上去扶她,谁知苏梅挣扎起来不管不顾,他们动作不敢太大怕伤了她,苏梅一半身子都掉在床外,却流着眼泪,死死地盯着吴莲英。   吴莲英受不了,抹着眼泪跟她说:“小梅,医生说……说你以后再也不能生了……”   以后……再也不能生了?   苏梅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仿佛再也没有了支撑的精气神,身体一软就栽倒下去。   “小梅,小梅你咋了,你别吓妈——”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   苏葵到的时候医院病房里一阵死寂。   那天苏梅生孩子凶险,差点就救不回来,即使后来拼命生下孩子也是大出血,幸亏当时县医院来得及时。人命关天,听到消息后,县医院值班的医生当机立断,让人将医院里唯一一辆小汽车开过来,才能迅速赶到又及时把苏梅送到医院。   只是毕竟是发生意外早产,苏梅这胎又几番折腾,不仅她自己身体受到重大创伤,孩子生下来也是瘦瘦小小,气若游丝。要不是一起带到医院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苏葵当时也陪着秦晓兰一起来了医院,一群人都是急匆匆赶过来的,什么也没有带。   当时现场慌乱无比,苏梅情况危急,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只有苏葵很冷静,让他们安心在这里守着,她回去把需要的东西拿来。   当初赵芝兰买的房子钥匙一直都有一把在苏葵手里,赵芝兰也不肯收回,让她有事没事都能在那儿住。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县医院并不算大,病房也不大,病床旁边有一个勉强能叫小床的厚垫子,能让一个人稍微躺躺。   吴莲英一天到晚都守在苏梅那里,苏全福和周建林在苏梅没有醒来时都不肯离开,在外面的椅子上就能坐一夜。   秦晓兰当然也不肯走,但苏葵总不能让她天天在椅子上坐着过夜,就让她暂时住在赵芝兰家,她把东西都放在这里,好方便秦晓兰给他们送点吃的送点被子之类的。   苏葵当然也暂时住在那里,也会陪秦晓兰来医院看看,就这样过了三天苏梅还是没有醒。   现在门口就站着两个人,一个秦晓兰,一个周建林。   周建林脸上又多了两道血丝,一直看着门口却又不敢进去,这两天都是这样,吴莲英恨不得掐死他,怎么可能让他进去。   “妈,怎么了?”苏葵把刚刚从食堂里打来的饭菜递给秦晓兰。   秦晓兰满脸都是担忧,看了看静默不动的周建林,才小声告诉她苏梅刚才醒了又因为再也不能生的打击昏过去的事。   苏葵听了只是怔住一瞬,其实这个情况早有预料。   “还不知道小梅到底怎么样了……”秦晓兰提着苏葵打来的饭一点胃口也没有,“先给你二叔他们……”   “啊——”   话还没说完,病房里就传来一声尖叫,是苏梅的声音。   周建林比她们两个更快地冲进去,苏梅已经醒了过来,她刚刚晕过去把几人都吓坏了,因为她情绪激动拼命挣扎,导致再次出血,医生严肃告诉他们,之后绝不能让她这样乱动。   吴莲英两口子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她,见她尖叫一声醒来就赶紧就要按住她,生怕她再次出事。   谁知苏梅尖叫过后就不动了,眼睛木愣愣地睁着,一句话也不说。   吴莲英眼泪就没有停过,看着她这样就哭:“小梅,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说话呀——”   苏葵站在最外面,跟一个路过的护士说这个病房的人醒了,请医生来一趟。   看到苏梅这样,苏全福也不好受,那种情况怪吴莲英也无济于事,小梅她总会知道。   周建林心里更是难受,他眼里血丝翻飞,眼神沉痛:“小梅,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苏梅终于动了动眼神,落在一身狼狈的周建林身上。   “是,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管好孩子,才让你、让你……”   他说不出话来,吴莲英却已经怒骂开来:“你家那个狗崽子把我家小梅害成这样,你说对不起就完了?”   小梅只有一个女儿,周建林却有两个儿子,叫她以后怎么办?   说着说着她又哭起来:“我家小梅一辈子都没指望了——”   周建林的眼神更加沉痛:“小梅,我以后会补偿……”   “会补偿我?”苏梅动了动,甚至撑着要爬起来,拦都拦不住,只是眼神灼灼地盯着周建林,“好,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害我的人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妻子,他能怎么办?   “我、我……”他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娃怎么办,你说。”苏梅盯着他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定要一个答案。   “杀人偿命,怎么办!”吴莲英一抹眼泪,恶狠狠地盯着周建林,“他故意害我家小梅,我要报公安,报公安!”   吴莲英没读过几年书,就知道那些害人的都要被抓走,更别说周二娃这种故意要害人的,要不是小梅命大,他就真的是杀人凶手!要不是一直守着小梅没时间,她现在就要报公安把这个杀人凶□□.毙!   “二娃,二娃他不……”对上苏梅的眼睛,周建林想要说的话再也开不了口。   苏梅一定要等他的答案,吴莲英恨不得把人掐死,毕竟是亲生女儿,苏全福也是沉默。秦晓兰开不了口,苏葵站着不说话,一时间病房里死寂无声。   这两天苏葵也算是弄清楚了那天发生的事。   其实这事说来还跟她有一丁点关系。那天苏梅因为苏葵和周建林同一天回来的事情疑神疑鬼,又碍于周平在家不敢回去,逼得周建林待在娘家陪她。   当天晚上就是一夜没睡,对着他又哭又闹,对周建林在京城的事,尤其是和苏葵蒋美琴的事进行了严苛的“审问”。   周建林体谅她怀孕,任由她折腾,哪怕他说了无数遍也没有人信,也耐着性子一件一件地解释给苏梅。   不管苏梅心里还有什么怀疑,确实是因为他的态度心情好了很多。   但她高兴了,周家人就不高兴了。苏梅一回来霸着周建林不让他回去,任凭周老娘几个怎么骂,周建林只要一说回去看看,苏梅就捂着肚子喊不舒服,愣是把周老娘周二娃几个顶了回去。   直到大年三十那天苏梅也不不准他回去,这可就捅了蚂蜂窝了,差点把周老娘气炸。这年头哪有男方在女方家过年的?这是把她家大林当上门女婿了!   周平不动,宝丫年纪太小,最气愤的就是周老娘和周安,一路冲到苏全福家,在他家里大吵大闹,周老娘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吴莲英在和她对吵,周安哭着质问周建林是不是有了后妈就不要她们了。   周建林没有办法,只能安慰他苏梅怀孕了,所以他暂时留在这里照顾她。   谁知就是这样一句话引发了大事故。   听到周建林的话,再看苏梅一副得意的样子看他,周安猛地冲上去,直接把苏梅从台阶上推下来。   她怀孕了所以抢他爸爸,她没有怀孕看她怎么抢!   他爱推人力气又大,当初苏葵苏梅都是领教过的,当场苏梅就见了血。   事发突然,周建林和苏全福正在把周老娘和吴莲英拉开,谁也不知道周安会忽然干这种事。要不是急着救苏梅,吴莲英真能当场把他掐死。   然而就是看见苏梅倒在血泊里,周安都还不知道怕,当初苏葵被他推倒直接撞晕了,后来不也没事儿了吗?   现在他还不知道这整间屋子的人都在等着周建林对他的处置。   直到医生来,终于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   苏梅这个病人已经是他们医院的常客了,医生也非常同情她的遭遇,医院里知道这件事的都是叹息。   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医生遇见周建林这种情况大概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现在苏梅不肯让医生检查,一定要周建林给她一个交代。医生也没有办法动她,怕她像刚才一样挣扎发疯,那就更好不了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周建林眼里是隐忍的沉痛,很久他才沙哑着声音:“……你说怎么办?”   苏葵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走了出去,她已经知道了结局。   果然,里面微弱的声音传来:“我可以不报公安,但以后不想在家里看见这个人。”   *   “爸,你说什么?”周安的脸上满是泪水,“你不要我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爸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他送到外公外婆那里去。   周建林摸着他的头:“二娃,你暂时去那里待一段时间,以后,以后……”   他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连他不知道有没有以后。   “哪来什么以后!”周安一把拍开他的手,流着眼泪说,“你就是不要我了,你为了那个女人不要我了!”   “二娃,你犯了错,你……苏阿姨现在还在医院里。”周建林的声音越发沙哑,“这件事总要一个交代。”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周安流着泪摇着头,“我就是看不惯她,轻轻推了一下,爸,她根本就没事,她是装的,她一定是装的——”   何其相似,当初他把苏葵推倒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二娃!”   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在推卸责任。从他身上,周建林看到了自己的失败。这么多年,他没有好好教过孩子,才让他变成今天这样。   而苏梅跟他已经水火不容,再待在一起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他不仅是孩子的父亲,也是妻子的丈夫,已经是尽力顾全所有人了。   “我已经跟你外公他们说好了,会定时汇款给他们,你就在那边上学,我有空就去看你……”   他说的外公外婆就是蒋美琴的父母,老两口一直对周建林心怀愧疚,对两个外孙也是真心疼爱,孩子暂时待在他们那里周建林才能放心。以后……以后如果有机会……   周安根本不知道周建林为他考虑了什么,只知道他语气坚定,是真的要把他送走了。   “爸,我不去,我不走!这是我家,我哪儿也不去!”周安哭得更凶,“我要我妈,我要妈回来,妈——”   然而周建林已经打定主意,就是周老娘威胁他把她一起赶走也没有松口。   他只有一句话:“妈,苏梅差点没了,苏家要报公安。”   二娃这件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端看苏家的态度。况且苏梅当初确实命悬一线,差点两个一起没了。无论出于什么,他都没办法偏向周安。   眼见家里最大的护身符周老娘也保不住他,周安才是真的慌了,周建林在家里待不了多长时间,现在已经快要归队了,所以要把人先送走。   周安在家里哭得撕心裂肺:“爸,我不要走,我要妈回来,妈——奶奶,大哥,我不走——”   周老娘在那里又哭又骂,周平却只是站着不发一言。   周安看着他哭:“大哥,你跟爸说,别把我送走——”   “我说的话他什么时候听过。”   永远都是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嘴里为了他们好,实际上从来不考虑他们的想法。所以为什么要指望他?靠人不如靠己这个道理,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我要待在家里,我哪儿也不去——”   听见他的哭喊周平没有动容只是冷淡:“待在家里有什么什么好,反正都是没爹没妈,哪里都一样。”   留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一点不顾及周安哭得更加凶猛,大哭大叫说自己有妈妈的声音。   没有人看见,提到妈这个字时,他眼里的酝酿的黑沉。   曾经她回来,向他们诉苦当年迫不得已的苦衷,说自己是被骗的,她也没有嫁人,只是帮人家照看孩子,他信了。以为她在那边受尽了苦头,一直惦记着他们兄妹要回来。   因为从小对亲妈的孺慕和渴望,哪怕后来察觉到什么也不敢追问不敢查,他怕知道以后会毁了心里最美好的东西。   他后来是看清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却依旧不敢去触碰那份真相,自欺欺人到死的那天。   直到现在,血淋淋的真相撕开在面前,他只觉得几欲作呕。   那个男人没有一样真正比得过他爸,仅仅是因为他有钱而已。抛弃自己的儿子,一心给人生儿子,也就只能保住她那种连结婚都算不上的令人不齿的身份——   这到底是为什么?要他怎么接受?   *   等苏葵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周安已经被送走了,周建林所有的假期都被耗在医院里,现在也不得不走了。   苏梅还在医院待着,她的情况太差,医院建议她多住一段时间。吴莲英几乎天天在哪儿守着,苏全福是男的不方便,秦晓兰就常常过去帮忙,主要就是看着苏梅那个孩子。   不仅是帮看孩子,还常给苏梅送鸡蛋红糖,甚至偷偷给吴莲英塞了钱。住医院这么久花费不小,就是苏全福家也撑不住。   那钱还是苏葵过年时给她包的红包,数目不少。秦晓兰还怕苏葵怪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葵只是告诉她:“妈,钱给你了就是你做主,你喜欢怎么花就怎么花,不用问我。”   她没兴趣插手周家和苏梅的事,但秦晓兰有这个心她也不会反对。   因为苏梅的事,这个新年算是直接没有了,等他们从医院回来,大家亲戚都快走完了。   好在苏葵家没什么亲戚,就苏全福家和秦大军家比较亲近,现在两个都不用去了。李桂珍的娘家他们两口子回去了,带着苏葵从京城带回来的年货以及她的光荣事迹,在娘家狠狠地长了回脸,吹牛吹得口水都干了。   虽然没有亲戚,但苏葵却有要拜访的人。   就是县城里的李大爷家,现在李大爷家是把苏葵家当亲戚来走动,逢年过节都得来一趟,这次过年更是大包小包往苏葵家里搬,可惜那两天她都在医院。   现在有了空,苏葵也准备去他们家走一趟。   她特意挑了下午的时间,先去邮局找了李大爷。   邮局一直都开着,过年也有人值班。   现在大家已经开始工作,苏葵就看见李大爷在那里整理信件,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苏葵同志来了——”   苏葵是邮局的常客,也是全县的名人,老远的邮局工作人员小杨就把她认出来了。   他一声喊,导致苏葵还没进去,就已经被几双热切的眼睛注视着了。   “大家好久不见了。”苏葵笑着跟人打招呼。   苏葵是好久不见他们,可他们却是天天都能听到苏葵的名字,一会儿是上报纸,一会儿是上广播,存在感足足的,他们贺县谁听到她的名字不与有荣焉?   听说苏葵是来上李大爷家拜访的,几位工作人员都羡慕了,李大爷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邮局下午就要关门,李大爷让苏葵等会儿,他把几封信整理好就能走。还说她来得太晚,要是知道她要来,他们今天都不工作了,必须在家里好好招待她。   苏葵就是掐着这个时间来的,当然只是笑眯眯地让他别急。一边等人一边跟几位好奇心旺盛的工作人员讲上广播电台的事儿。   结果李大爷也听入迷了,手上工作半天不动。   好在苏葵笑着告诉他:“李大爷,您要是感兴趣,待会儿去你们家我再给您仔细讲讲,现在还是安心工作。”   李大爷哈哈笑起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继续把那堆信收检,还一边夸苏葵:“苏葵同志,自从你上了大学,那是越来越厉害了……”   说着说着,他就拿着一封信“咦”了一声。   “怎么了?”   李大爷拿着这封信看了半天:“这信哪儿来的?怎么只写了收件人的名字,这怎么寄出去?”   “是不是写漏了?”   “没道理啊,谁来寄信都得填好再走,这信我一点印象也没有,谁放在这儿的?”   苏葵原本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等到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眼神瞬间就凛住了。   作者有话说:   写的谁的名字?   感谢在2022-05-07 23:59:12~2022-05-08 23: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大家也在讨论这个名字:“程奇是谁?”   全国上下叫这个名字的不知凡几, 就凭一个名字他们能往哪儿寄?   这样一封完全不符合规定信件出现在正规信件里,事情奇怪得很,大家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   只有苏葵问了一句:“李大爷, 这种寄不出去的信你们一般是怎么处理的?”   “这种出问题的信我们会放在这里保留六个月, 等人来找也能找到。要是时间过了还没人找那就没办法了, 收拾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处理了。”   “六个月吗?”苏葵思考着这个时间。   这封给“程奇”的信会在邮局放六个月,而邮局有工作规定, 不会看到信件的内容, 即便奇怪也只会当它是问题信件库存。   也就是说, 它会在这里度过安全隐蔽的半年。   讨论了一阵大家也就没有在意这件事,如果不是苏葵刚好来看到,恐怕再也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   只有苏葵在拿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这么奇怪的信可得好好放着, 我想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了。”   *   苏葵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李卫民了,他爸妈都是县城里的工人,爷爷还在邮局工作,一家子在县城都是体面的人家。现在连家里唯一不省心的李卫民也考上了大学光宗耀祖, 能不把苏葵这个大恩人供起来吗?   更别说她现在还是全国的名人,她一进来,一家三口都瞪大了眼睛, 然后就是一阵招架不住的热情,后悔今天没给家里多买点菜,又说人来了就蓬荜生辉, 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上门——   苏葵就是不想让人劳师动众才挑这个时间来, 被热情安排坐下后笑着道:“这是我在京城带回来的一些特产,也不贵, 就是给大家一份心意。”   李卫民现在晒得黑黑的, 只要是站着就下意识地站直, 看样子在炮兵学院训练得不少。就是性格没怎么改,一说就来劲了:“班长,我就知道,你在京城肯定不会默默无名!你这大学上的真是太厉害了!”   当初她还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干了那么多轰动的事,去了更广阔的大学那还不更轰动?   就是他没想到能轰动到这个程度,每一次出名都是震惊全国的大新闻,就是他们不在一个地方上学,她的名字她的消息也没人不知道。他以前还是低估班长了!   说起京城他比谁好奇,苏葵本来也是来闲聊的,京城见闻她这段时间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不用思考就能讲,听得正做饭的李爸李妈都差点忘了下锅。   所有事情里,李卫民最羡慕的就是阅兵:“要是我也能从广场上走过,接受首长检阅就好了。”   “臭小子做什么梦呢!”李大爷给他一巴掌,“天天不好好学,就你这水平,还想见首长!”   “我这水平咋了?”李卫民就不服,“我们学校就有人去,下次我也能去!”   他说得也没错,这次检阅部队最先出场的就是军事学院方队,他们学校也在。不过选择的都是优秀毕业生,没有他们新生的份。   “有这个梦想挺好。”苏葵反而肯定了他,只是笑道,“下一个十年,你就不在学院里了,还要更努力。”   苏葵从来都是打击他,只有高考当天给了他一句鼓励,导致李卫民现在看到苏葵都有点害怕。一听她现在竟然肯定自己,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班长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努力,有你的学习方法在,我在班上的文化成绩那是一直领先!”   说起这个他就得意,苏葵的学习方法那是一通百通,靠着天天做学习计划,归纳重难点,他一个原来的差生终于体会了一把冲到前几的滋味。   “就是以后到部队里我也一样行!这个十年我没赶上,下一个十年我一定可以去见首长!”   不怪李卫民这样豪情万丈,他所在的陆军炮兵学院招收的都是大学生,文化水平高,又是按照部队模式训练,更别说他读的还是指挥系,是把他们当军官来培养的。只要他好好努力,这梦想不是不能实现。   听见他吹牛吹得得意忘形,李大爷正想说两句,李妈就端着菜出来了:“爸,难得卫民他有志气,您就不要骂他了。”   “对,卫民,爸同意你们班长说的,这是个好梦想,只要你努力,咱全家都支持你!”   他现在这样得意,总比以前啥都不想学,当个倒数第几的好吧?他们完全知足了。   自从他考上大学后,家里除了李大爷还说他两句,他爸妈已经把他快供起来了。   当然在苏葵这个更大的恩人面前,他爸妈就看不见他了,一心顾着招呼苏葵吃这夹那,完全忽略了他,李卫民也不在意,毕竟他有今天能吹牛的丰功伟绩,可是全部有赖于苏葵。   他在那里吹牛,一是跟家里人炫耀,二就是跟班长汇报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   “听我们老师说,为了更好接轨部队,下学期开学我们就要去部队里实习训练。”   苏葵顺口问了一句:“去哪个部队?”   “不太清楚,好像是说去北方军区的炮兵部队,我们县里好像就有人在那里,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认识的老乡……”   *   老乡是有,只不过李卫民不认识。   此时,周建林就听政委说起这件事。下个月,炮兵军事学院将会来一批训练的学生。   这是常态,不止他们会送人过来,部队里也会送军官过去进修。   这件事已经交给他们连队,到时候负责基础训练,让他们尽快适应部队生活。   “团长说了,这群小崽子文化成绩是不错,但身体素质也必须跟上,我们这边一定要加紧……”   然而他说完却不见任何回应,周建林仿佛在出神。   还是政委喊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政委挺关心他:“建林同志,你这是怎么了?”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自从他这次回来以后,就常常有些出神,趁今天这个机会就问一问。   见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政委就说道:“是上次那个任务又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他们部队参加十周年庆典,周建林却因为华大事件留在京城配合调查,他们部队回转,周建林以执行任务的名义留下,这件事只有师长和他这个政委知道。   毕竟是牵涉国家安全的案子,他们都很替周建林担忧,但也不能插手此事,只等待结果。得知他没有涉案,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是知道周建林的为人的,不愿意相信他真的做了什么。   难道是这个案子又有什么反复了?   “政委,任务已经暂时结束了,应该不会再找我了。”周建林语气有些低沉,“是我家里的一些事情。”   华大间谍事件他已经被查清,只要后续没有和他有关的人事出现,就与他没有关系了。   现在让他一心牵挂的是家里的事。苏梅还在医院里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二娃被送到外公外婆那里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大娃年纪小跳级他不能放心,宝丫年纪更小只能周老娘看着,还有苏梅刚刚生下来的孩子……   一桩桩,一件件,这次回去发生的事情让他身心俱疲,本来再娶一个是为了照顾家庭,现在却是让家庭更加破碎,水火不容。   他有时候会想,他哪里做错了,也许大娃当初说的是对的,他是不是不应该再娶?   听到政委问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他无法将这场闹剧拿出来说,只能说:“我爱人刚生了孩子,孩子和她现在都还在医院。”   政委听了也是叹息,他是知道苏梅的情况的,碰上这种事,谁心里也不能安心。也难怪说一个稳定的后方才是他们致胜的关键。   他告诉周建林,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如果他们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也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体,免得让家里人更担心。   “建林同志啊,你也来部队好些年了,知道这里不比其他地方,一时的差错不要紧,但切忌把情绪带到训练里来,这也是为了你考虑。”   部队不是其他的工作,要求他们保持高度的警醒,参与的训练很多都是十分危险的,更何况他们还是炮兵部队,容不得他们半点走神。他也是怕周建林这样下去,哪天会出什么事故。   周建林也知道自己这几天情绪不对,向政委认错:“抱歉,政委,我一定尽快调整好心态,好好完成领导交给我的任务。”   *   寒假本来就短,何况苏葵还在京城待到年前才回来,学校订在正月十六号开学,但苏葵想早点过去。   因为她问秦晓兰愿不愿意去京城,早点过去苏葵就有时间带她好好参观一下京城。   秦晓兰还没说什么,苏爱国两口子动心了。他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上一次说苏葵期末考试不去打扰,这次总可以去了吧?   “去京城也太麻烦你了,耽误你学习……”   小葵是去读书的,她去不是耽误事儿吗?   “所以我不是选在开学前去吗?”苏葵就说,“妈,您放心,耽误不了我,这就是最好的时间了。”   下学期她更忙,恐怕还真没有这么充足的时间陪她。   苏葵说的当然有道理,秦晓兰却还是有些担忧:“我连县城都没出过,去京城能行吗?妈不会给你丢脸吧?”   苏葵就笑道:“京城人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大家都是劳动人民,哪有什么丢脸的说法?您看赵芝兰老师,不就和您相处得很好吗?”   老实说,现在还真少有什么看不起人的事情,大家以贫农光荣,就像之前的乔海燕一样,就是看不起人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看得出来秦晓兰已经动心了,李桂珍已经忍不住加把火了:“妈,您就去吧,不说别的,咱们也去看看小葵读书的地方啊!”   “哪来的咱们?”苏葵好像现在才听见这个词,“我说过要带你去吗?”   李桂珍傻眼了,正要说话的苏爱国也傻眼了。   “不……不带我们去?”   苏葵认真想了想:“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要带你们一起去吧?”   好像是这样,不管是苏葵写回来的信,还是她现在说的话,都只说了要带秦晓兰去京城看看,完全没提他们的名字!   那现在咋整,他们可是都做好去京城的准备了,结果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份,李桂珍一下慌了:“小葵啊,没有我们陪着,妈一个人去京城咋行呢?”   “我不是人吗?没什么不行的。”   “那回来呢,我们得陪着妈回来啊!”   “赵芝兰老师过完年就要来清河大队,到时候妈可以和她一起回来。”   完了,来去都有人陪,他们还有啥理由?总不能直接说他们也想去京城玩儿吧?   李桂珍被一阵敲打慌了神,还是平时老实的苏爱国聪明了一回,看着亲妹子带着一丝微弱笑意的嘴角明白了什么。   “小妹,我们错了。”他开口就直接认错,看李桂珍愣在那儿没反应,赶紧扯了扯她的的袖子,给她使了个眼色。   李桂珍猛然想起什么,大喊一声:“啊对,小葵,我们错了,错了!”   秦晓兰都让他们两个搞蒙了:“爱国,桂珍,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桂珍终于注意到苏葵的微表情,都不等苏她问什么,就赶紧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这段时间干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我不应该拿着咱家的东西到处炫耀,不该拿没有的事情吹牛,不该对大队里的人没礼貌……”   越说她声音越小,苏葵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消失,这样的她十分有压迫感,让她心里直打鼓。   完了,这说出来到底是不是对的,要是小葵听了更生气不让她去怎么办?   可没办法,说都说了也不能收回,她一闭眼大声说道:“我做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睁眼一看,苏葵啥反应没有,她一咬牙:“让爱国和妈监督我,我肯定全改了!以后跟大队里的人好好相处,互帮互助!”   苏爱国也保证道:“我以后肯定和你桂珍一起好好干活儿,争当劳模!”   保证完,两口子都拿渴望的眼神看着她。   秦晓兰也说道:“小葵,爱国他们真的改了很多,妈也跟你保证,以后不让他们犯错。”   就是秦晓兰替他们开口两口子也不能放心,毕竟谁掌握财政大权,谁才是家里做主的。   很久,对他们来说很久。久到心里说完蛋了的时候,苏葵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去了之后一切听我的。”   两口子对视一眼才敢确认,小葵同意了!同意他们带他们去京城了!   两人把头点得像鸡啄米,生怕慢了一步她就反悔了。只要能去京城,别说是去那儿听她的,这辈子听她的都没问题!   *   苏爱国和李桂珍忙不迭去收拾东西,恨不得马上就走,秦晓兰有些放不下苏梅的事,临走前还去苏家看她。   苏梅这两天刚刚回来,听说她已经不准备回周家,就要住在娘家,还跟周建林说他以后回来也要来娘家陪她。   苏梅现在的要求周建林没有办法不同意,哪怕周老娘死活不同意他这样当“上门女婿”也没办法。   二娃的这件事,他们周家,他周建林永远亏欠苏梅。   苏葵跟秦晓兰一起去了,不是去看苏梅,是去跟苏全福告个别。   秦晓兰拎着给苏梅的鸡蛋,看着苏葵有些犹豫:“小葵啊,妈就最后送这一回。”   之前小梅闹着要嫁给苏葵的相亲对象周建林的事情,让两家有些不愉快,她都很少在苏葵面前提这两个人的名字。   可这次小梅命都差点没了,两家这么近的亲戚,她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没办法无动于衷。   她就是怕苏葵心里有疙瘩,何况家里的东西都是小葵给的钱,她觉得有些没法跟苏葵交代。   看她内疚的样子苏葵就安慰她:“妈,我知道,我已经说过了,您做主就好。二叔以前帮我们家很多,现在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苏永年和苏全福是亲兄弟,苏永年在他们两兄妹还小的时候就牺牲了,秦晓兰一个人十分艰难地把他们养大,这期间苏全福确实帮了他们家不少,这也是吴莲英老看不惯他们家的原因。   因为苏梅几次折腾,苏全福家里也是捉襟见肘,秦晓兰给钱支援也是苏葵默许的。   至于苏梅,她和苏梅三观不和,但也不会盼着她死。说到底,不关心。但秦晓兰的感情肯定和她不一样,看到侄女人快没了,她没办法坐视不理。   好在苏葵给家里的东西并不是没有定数的,秦晓兰也只能在能力范围内才能支援他们。   比如这次带过来的红糖鸡蛋,本来是苏葵买给家里的,但家里人没病没痛,也没有孕妇,秦晓兰才拿来给苏梅补身体。   吴莲英收了秦晓兰给的钱,现在看见人不拿鼻孔朝天了,主要是她也没功夫显摆了,现在天天就是对着苏梅抹眼泪,母女两经常说着说着就一起哭起来。   医生都说现在哭对身体不好,苏全福说了好几回让她别惹小梅哭,可只要一想到小梅遭遇这种事情,吴莲英就没办法平静。   苏全福就让她少去看人,把小梅的孩子看好。   苏葵她们到的时候就听见孩子哇哇乱哭的声音中夹杂着两人的争执声。   “就一个女儿又怎么了,咱们不也只有小梅一个女儿吗?现在是新社会,又不兴以前重男轻女那一套。”   “那咋能一样,不想生和不能生是一回事儿吗?小梅就这一个女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大,周家可是有三个孩子!以后就是周建林发达了,咱家小梅能得到多少东西,还不是全给他几个儿子了!”   其实苏梅也不是他们第一个孩子,一开始他们有一个儿子的,就是刚生下来就没了,后来一直怀不上,苏梅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孩子。   苏全福就是个大队长,只有女儿也没什么,可周建林要是真能和苏梅说的那样将来升更高的职位,那得有多少东西?他两个儿子不得把大头全分完?   这凭什么!尤其是那个周二娃,要她说小梅就不该放过他,就让他被公安抓走,还能少一个人争。   苏梅难道想放过他吗?不,她比吴莲英更想掐死这个狗崽子,他毁了自己的希望,还差点害死自己,就是掐死他也不能消她的心头之恨。   可苏梅是个“聪明人”,她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她要当将军夫人,她要有权势有地位,过上被所有人羡慕的生活!   已经失去的没有办法,她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周二娃是周建林的亲儿子,只要她还想和周建林过一天,就不可能真让他被抓走。她是不能整死他,却可以慢慢毁了他。   让他从小被家里撵走,他那种性格又没有人管教——苏梅都不用做什么,就知道他肯定还要犯大错,到时候可没有自己来“原谅”他。   并且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周建林就会对她一直愧疚,一直偏向她,这辈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自己了。   就是她不能生,也要牢牢把持周建林的一切,这几个狗崽子也什么都别想得到!   现在已经解决了一个,还有两个。周宝丫好办,只要自己不管她,凭周老娘那性子,能养出什么好东西?这样正好,正好拿来衬托自己的女儿。   最麻烦的就是周平,这个人给她的威胁是最大的。这人就跟上辈子一样,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调查员信了他没有参与反动势力的事,她可不信。   等着吧,她一定会抓住他的把柄。   她病中的眼睛幽光流转,一个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过滤。   就是一会儿孩子的哭声就停了,出现了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苏葵。   苏葵也不是第一次见苏梅这个孩子了,和之前在医院里相比,这孩子仿佛没什么变化,依旧是瘦瘦小小,就是哭起来也像小猫一样,也难怪吴莲英怀疑他能不能养活了。   只是很奇怪,苏葵只是看了她一眼,正在吴莲英怀里哭的孩子忽然就不哭了,她的眼睛睁不开,却好像在往苏葵这儿看。   直让苏全福称奇:“小葵啊,你一来珍珍就不哭了,这孩子肯定也知道你厉害,从小就喜欢你!”   “二叔,巧合而已……”话还没说完,屋里就响起了苏梅的声音:“妈,把孩子抱进来!”   不仅是她的喊声,还弄出了好些动静。   苏葵眉毛微挑,忽然就说起了来意:“二叔,我准备这两天带我妈他们去京城一趟,您要不要一起过去?”   里面的声音忽然就停了。   “去京城?还是算了,二叔已经去过了,你带你妈他们去就行了。”吴莲英抱着孩子和秦晓兰一起进去了,苏全福没有注意到什么动静,就被苏葵的话吸引住了。   听说苏葵明天就要走,苏全福惊讶了:“你们打算去京城待几天,怎么这么早就过去?”   听见里面孩子的哭声又起来,还有苏梅骂她的声音,苏葵摇了摇头,告诉苏全福:“早点过去趁着我没开学,才有时间带他们好好看看。”   是啊,早点回去带他们参观京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当然是又有事情需要她“透露”信息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8 23:58:58~2022-05-09 23:5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桐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别哭了!看到外人你不哭, 现在在我这儿哭,你也是个白眼狼……”   “你骂她干什么?”刚把苏葵两人送走进来,就听见苏梅在骂孩子, 听见她指桑骂槐的话苏全福就皱起了眉头, “珍珍这么小她能懂什么?”   一口一个外人, 一口一个白眼狼,都不知道她是在对苏葵不满还是在骂周家。   “我说她两句怎么了, 谁让她跟外人亲, 连自己妈都不认……”   她沉着个脸, 孩子对情绪感知最敏感,当然知道害怕,哭声就没停过, 惹得苏梅重重地把她往旁边一放,吓得孩子立马不哭了。   苏全福看得气愤,上去把孩子抱起来,就开始训苏梅:“有你这么当妈的吗!珍珍是你亲女儿, 你竟然朝她身上撒气!”   这孩子是苏梅唯一的女儿,身体又不好,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大, 他和吴莲英两口子一直是把她看得很紧,谁知道苏梅这个亲妈这样对孩子!   苏梅只要一想到刚才,积攒很久的话就就说了出来:“亲女儿怎么了, 我还是你亲女儿, 你不也天天向着外人,现在还为了外人跟我发火!”   这话把苏全福都怨上了, 眼见苏全福要发火, 吴莲英把周珍珍接过来抱着, 又劝他:“好了她爸,你少说两句,小梅现在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啥为个外人吵架……”   知道她们说外人就是苏葵,苏全福就怒了:“啥外人,为咱家忙前忙后的时候你不说外人,给咱家送东送西的时候你不说外人,塞钱给你的时候你不说外人,现在不需要了就一口一个外人,你们有没有良心?”   这次小梅的事情多严重,要不是苏葵两母女一直帮衬着,又是出力又是出钱的,他们能这么轻松?   吴莲英还不服:“那你以前也帮了她家不少,葵花挣了那么多钱,给咱家点钱怎么了!那是她应该的……”   要她说,这钱根本就不算什么,别以为她不知道葵花到底有多能挣钱,又是给家里修房子又是在京城买房子的,那得有多少钱?就她家塞过来的这点钱,恐怕房子的零头都没有,也好意思拿出来?   “你给我闭嘴!”苏全福就被她气得哆嗦,“有多少钱那都是小葵自己挣的,和你有啥关系?我给了人家多少东西就让人还这么多钱?啥叫白眼狼,我看就是你这种拿了钱背地里还骂人的!”   当初他是帮了苏葵家,但当时大家都不富裕,他能帮多少,就是小葵上学的钱他都没帮上忙。   再说苏葵,自从挣钱以后,每次到他家来从来没空过手,京城一行又是给他买东西又是给他包吃包住的,不知道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更别说这次支援他家整整五十元!这是怎样一笔巨款?   苏葵给他的,远远超过他当初给的十倍百倍,就这钱拿着他都烫手,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他绝不会要,琢磨着以后一定还。结果吴莲英竟然说应该?还嫌少?说她是白眼狼都不足以表达苏全福的愤怒。   被苏全福一通怒骂,呛得吴莲英说不出话。苏梅却是回呛:“既然她那么好,那你去给她当爹算了!反正你眼里没有我妈,也没有我这个女儿,只有苏葵才是你女儿!”   “你——”苏全福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发火,苏梅就开始哭:“反正我就是命苦,有人害我,女儿不亲我,连我爸还天天向着外人……”   看她哭得难受,一会儿又说这疼那晕,苏全福硬是把这口气忍了回去,哆嗦了半天甩手就走。   吴莲英怕他真发火了,还是抱着周珍珍追上去,门外只听见两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我是为咱家小梅着想……对了,葵花让你去京城的事你咋想的?”   “去什么去,我还有脸去?”   苏梅坐在床上,早就收了眼泪,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悄悄拿出自己藏在床头柜这里的笔记本,在上面不知道写些什么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   正月十二日,新年的年味还没有散,京城的大街上还有鞭炮响过的气息和孩子闹腾的声音,   坐落在京城某条大街的调查部却感受不到这份余留的年味。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感受今年的年味。   苏葵忙完事情还能赶回去过年,他们却是从案件一开始就再也没有休息过,就是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们还在审理红门的落网人员。这些年这么多人不知道犯下了多少案子,连公安部的同志借调过来都显得人手不足。   另外,他们之前派出去的同志已经成功混入与华国运动这个组织在大陆的据点,目前已经出发去港城,要与那边的分部负责人“汇报”大陆情况。   案件正逐步浮于水面,他们一刻也不能放松。   只是有些事依旧没有突破。   地下红的残余势力不知道被谁收拢,三爷这个重大嫌疑人物失去踪迹,他们又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但查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程奇这个人,红门里硬骨头是有,但在国家力量的面前,愿意交代的人也不少。据他们说,程奇这个老大大家都没有见过,起码愿意张嘴的人中没有一个人说见过他,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   平常他们就是听上头一级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两个地方的负责人,互相之间都不允许通信。   他们只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但做这些事有什么深意,具体有哪些人参与哪个步骤,组织是不是还有在外隐藏的暗线,除了程奇大概没人清楚。   这个红门完全就是程奇背后一手操控的组织,也就是说,要想查清这个组织,很多事情必须要让他开口。   他会开口吗?完全不会。   即便是落入这样的地步,他也依旧从容,像是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唯二两次开口就是为了要书看。现在他再一次开口,就是他的书看完了。   听说苏葵只写了两部长篇小说,他还说了句可惜。又再次请求调查员给他纸笔,说他想记一些读书笔记,或者给作者写封信。   这次没有人同意,他也只是笑笑,就当没发生,又把书从头看起来。   因为他,对红门的调查陷入了停滞,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直到一封信摆在了调查小组的桌上。   ——收到有人再次透露的消息后,连夜从贺县邮局那里取回来的一封信。   信封不符合规范,没有寄件人,没有邮编邮票,只有收件人那里写着“程奇”两个字。   叫程奇的人千千万万,可在这个关头出现,又是那个人递过来的消息,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这封信出现在贺县邮局有些奇怪,没有人看见谁放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据我们调查,邮局的人对此应该不知情。”   “组长,我们已经检查过,信封是普通信封,里面也没有人动过的痕迹。应该是放在那里以后就没有人拆开过。”   调查小组会议上,调查员汇报此次获得的信息。那个每次都给他们传递重要消息的人这次也不负众望,再次给他们带来了案件的重大进展。   一张普通的白纸上却写着不普通的消息。   “……贺县几个据点不够安全,水库那里已经被人怀疑,最好尽快转移,大安公社有人暗中接触公安,大概率会反水。这段时间上面会接到命令做扫恶运动,最好不要冒头……”   组长放下信,目光沉沉。   很明显,这是一封写给贺县负责人的信,为红门在贺县的发展提出指挥意见。   而那时负责贺县这一带的人,正是这次跑脱的三爷。   这是红门的高层写给三爷的信?   然而再次提审了红门落网的人,没有一个人认出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   只有几个贺县被抓的人说起上面的事情他们有印象。   说当时他们确实接到了三爷的任务,让这几个据点暂时转移,处理掉那个可能反水的人,也确实让他们后来蛰伏下来,不久之后,县里果然出现了扫恶运动,他们没有损失一个人。   这封信果然是写给三爷的,因为上面的意见让红门保全了不少人。这样的操作让调查部十分熟悉——那个把残余势力都收拢起来的人。   这个人一定与他们组织有莫大的关系,三爷也算是组织里的高层,能够指挥动他的身份一定也不低。   可惜他们提审所有人,没人认得出这个笔迹。其中一个一心想要争取从轻发落的高层信誓旦旦地保证,除非有人私下还会另一种笔迹,否则他见过组织里所有高层写的字迹,都不是这个。   何况连他也不知道程奇就是他们老大的名字,那个写信的人肯定是老大的心腹。可这样一封寄不出去的信,内容还是以前发生的事,写给程奇有什么作用?   很快,这封信,就摆在了程奇的眼前。   两位调查员坐在他面前脸色严肃,一个个问题抛过去,他看着信好像无动于衷,但一直观察他很久的的组长却看出了他的目光微动。   “这封信我们已经鉴定过了,写收件人程奇的人和里面写信的人并不是同一个笔迹,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坐在那里,不能接触到信纸,却可以让他清楚地看到上面写了什么。   眼见他又是久不开口,调查员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组长却忽然开口道:“程奇,写信的人你一定认识。”   他对上他的眼睛:“或者说,他认识你。写这封信给你就是为了给你传递什么信息,是什么?”   他不回答组长也不恼,继续分析:“把信放在贺县邮局那里又不能寄出,半年内不取回就会被处理,怎么,他是笃定有人会在半年内把信取走,还是说——”   组长看着他,眼神骤然锐利,“等着你亲自去取?”   话音一出,满室寂静。   两名调查员甚至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腰间。   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程奇终于笑了起来,也终于开了口:“不用这么紧张,进了这里,我怎么跑得了?”   “是跑不了,不是不想跑。”   他依旧含笑:“这位同志,我们又不是文化人,就不用抠字眼了吧?”   调查员早不忿这个重犯是这样的态度,重重一拍桌子:“程奇,老实交代!留信给你的人到底是谁,里面指挥贺县几个据点的人到底是谁?”   原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负隅顽抗,谁知他想了想,竟然真的回答了:“认识我的人不多,这个写信给我的,应该是雷刀。”   不等他们追问什么,程奇就说道:“不过你们不用找了,我猜他已经死了。”   他又状似思考:“至于这个给老三出主意的人,我也不认识。”   “你们组织的人你会不认识?”   “谁说他是我们的人。”程奇轻飘飘地微笑,“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老三几个没那个能力。”   “你们不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把人收拢起来了了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他的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笑容温和,“就是他。”   从程奇那里出来,几人拿着所有的问讯资料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一开始的推断就是写信的人认识程奇,要借这封给三爷出主意的信告诉他什么消息。而这个出主意的人和红门一定有莫大的关系,现在程奇的话证实了他们的推断。   如果这些结论正确,就推翻了他们之前对三爷的怀疑,这个残余组织的后面确实另有其人,甚至还不是红门的人。   一个不是红门的人是如何取得那么多人的信任,他到底想干什么?   组长的目光不明,只是再三嘱咐看守人员:“看好这个人,不要让任何无关人员接触他,也不要给他任何危险物品。”   即便这人总是隐在幕后,表面上也是温和无害,但他总觉得这人很危险,现在又有这封信的事情出现,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查一下这个叫雷刀的人,他之前一定也在贺县附近活动。”组长给他们下达了命令,“另外,盯着贺县邮局那里,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这封信的出现,让他们进度推进一截的同时,又给他们带来了新的迷雾,那个曾经给三爷出主意的,现在极有可能是残余组织领导的人到底是谁,那个叫雷刀的人又是怎么得到这封信,写给程奇到底有什么目的。   调查部快速动员,一边四处查询,一边将这封信再次分析了一遍。   顺便——分析一下那个常常给他们送消息来的信。   如果说第一次华大事件,他们认为可能是知情者匿名投来的信件,不愿意暴露身份可以理解。   可第二次开始,那个人透露出来的信息就令人心惊,无论是红门据点还是华国运动这个组织,都不是普通人能够知晓的东西。   这次的信件更是如此,连程奇自己都说认识他的人不超过三个,那这个人又是怎样发现这封信然后向他们举报的?   虽然目前看来是友非敌,甚至可以说这个人的每次透露的信息都帮了他们的大忙,但没有人因此放心。   这个人为什么对红门知之甚深?为什么会知道华大间谍,知道华国运动?他到底还知道什么机密的东西,会不会也透露给别人?他们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存在。   只是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小心,哪怕他们之后已经加强了警戒,也还是没有人发现这信到底是谁是什么时候投进来的。普通的信封,普通的纸,普通的报纸剪裁字,没有留下一丝能让人探究身份的东西。自然的,他们的调查一无所获。   下一次,只希望下一次来他们能得到什么线索。   *   如果苏葵在这里就会告诉他们,没有下一次了。或者说,可能有下一次,但绝不会是现在。   他们的警觉性强,苏葵的警觉性更强,这一次去,她明显地感觉到暗中警戒加强,也不知道是为找她还是为了安全。   事不过三,苏葵已经将这件事所有能够指明的疑点都告诉了他们,只要按部就班查下去,离事情的真相就不远了,她没有必要再冒险。   仅凭那三封信,他们或许对举报人的身份有猜测,但绝不会查到自己身上。   没有人看得出苏葵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只知道她的生活一如既往,每天都带着自己家人在京城各个景点游览。   苏爱国和李桂珍不会忘记自己第一天来到既京城的震撼,更不会忘记他们第一次看到那栋雕栏画栋的大院子时的呆滞。   听到苏葵说那就是她买下的四合院的时候,两人连口水都忘了咽,看到苏葵拉着秦晓兰走进去半天,愣是没敢把脚踩进去。   他们原以为苏葵买的房子就是普通房子,谁知道她竟然买的是什么四合院!这么大的宅院,这么宽敞又好看的房子,还是在京城,那得是以前大户人家才能住得起的东西!   就是在他们贺县以前见过的那些地主老财家房子都没这气派!   两人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啥东西都不敢摸,李桂珍没忘记自己结结巴巴问小葵这房子多少钱的时候,她轻飘飘说道:“不多,也就一万多块。”   李桂珍当场就厥过去了,真晕了的那种,半晌都喘不过气。   对苏葵来说一万不多,和后世一比就是个渣渣,别说买四合院,连个厕所都买不到。   即便现在钱贵,一万元不下于一个亿的价值,对她目前的收入来说也是可以负担的支出。   不管出于以后的打算还是留作念想的考虑,她都绝对是赚到了。   可李桂珍他们不这样想,对他们来说,一万元那是什么?天文数字!这辈子也没听过的数字!她甚至都分不清一万有几个零,就知道他们一年攒几块钱的话,攒一辈子,不,攒到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没有这么多钱!   不仅她晕了,苏爱国也要晕了,就是秦晓兰都下意识从椅子上弹起来,吓得再也不敢坐这里了。   要不是苏葵拉着她,她能赶紧出去,生怕把房子哪里磕坏了。   这是苏葵买的房子,秦晓兰就是被这钱吓到了也没让她退了说不买,只是问了她钱还够不够,她还攒了点要不一起给她?   倒是李桂珍晕来晕去脑子也傻了,竟然对苏葵说:“小葵啊,干啥花一万块买这么贵的房子,这一万块要是给咱家里,那得……”   还好苏爱国立马清醒,赶紧扯住了她。   可惜苏葵已经听见了,对她微笑道:“大嫂,我花我的钱买我的房子,你有意见可以不住的,门在那里。”   听到这曾经熟悉的话,还有她脸上熟悉的让人害怕的笑,李桂珍立刻就吓清醒了,疯狂摆手:“不不不,我没有意见,买房子好,买房子好!你的钱你自己做主,我啥也没说,啥也没说!”   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苏葵真跟她算旧账,要是真让她回去就完蛋了!   呜呜,你说她刚才怎么就跟傻了一样,竟然跟小葵说这种话,小葵不会真那么狠心让她滚蛋吧?她还没住过大户人家住的院子,还没有好好看过京城,别撵她走啊——   好在苏葵没有撵她走,接下来几天还按照计划带他们一家人游览京城,从故宫广场长城,到各处园林和十大建筑,给他们几个连县城都没有出过的人好好开了开眼界。   更不用说苏葵是个合格的导游和解说员,每到一处都能给他们讲解,吃喝玩乐一应花费都是她出。还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个相机,说要给他们拍照留念,可以说是绝佳的体验。   就是看着她淡然的笑,让李桂珍是一边兴奋一边心里直打鼓,总觉得苏葵会找她算账,一直谨言慎行,不敢给她惹事。   但她不惹事,事情却要来惹他们。   苏葵十六号开学,因此秦晓兰他们十五号离开。十五号是元宵节,他们准备一起吃顿团圆饭。   正月十四号这天早上,苏葵早早带他们去东单菜市场那里买菜,东单菜市场经过公私合营,现在是一家国营菜市场。菜肉蛋各种副食全部齐全,是京城最大的菜市场。   菜市场附近就是一条古董大街,民国时期很是红火,现在基本已经衰落了,改成了一个自由市场,公私合营。卖一些精巧的手工艺品,家里的小摆件,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古董但多半是仿个形式的东西,还真有不少人来这里逛逛。   苏葵就带秦晓兰他们来这里看看,赶上正月十五前夕,又在菜市场附近,人真的特别多。   不仅有华国人,苏葵还看见好几个外国人。   人一多事就多,这不,苏葵一眼就看见有人把手伸进了某个人的包里。   巧的是,这个人她前段时间在报纸上看过。   作者有话说:   一个外国人,谁啊? 第89章   “陈先生, 这个山水瓷盘做工精美,上面的山水秋景图非常具有华国古典画的韵味,或许您可以带回去送给您的母亲。”   陈生的母亲是华国人, 虽然早早出国没有回来, 但她非常喜欢华国古典。   听到钟伟茂的话, 陈生也只是看了一眼:“听说华国最好的瓷器都已经出口了,这里的质量恐怕不能让她接受。”   这个山水瓷盘的质量当然没有他说的那样差, 事实上还是其中的佼佼者。盘中绘有一副秋景图, 远山如黛, 秋水荡漾,船夫撑蒿,大雁南飞, 画工精美,意境高远。完全可以称作艺术品,不然也不会被钟伟茂一眼看中。   可惜陈生并不给他这个面子,讲话依旧是淡淡的, 钟伟茂微微皱了皱眉,一旁的谭克恒缓缓开了口:“那么依陈先生看,要什么样的东西陈女士才会喜欢?”   他们都随陈生说英语, 周围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看见他们都是好奇的目光。   “我母亲喜爱的东西很多, 但她现在应该什么都不需要。”他又对两人说了一句, “或许我只有等待她开口,才知道她需要什么。”   陈生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很着急, 转眼间, 他们已经来华国一个多月了。刚开始还能凭借港英政府和驻华代办两方施压, 借华国政府没有证据的借口干涉调查。   谁知道他们后来忽然就在案件上取得了重大进展,更是把谭惟伦几人重新带了回去接受调查。   可无论谭克恒和钟伟茂两人如何焦急,陈生也没有为他们出头的意思,他已经和现任驻华代办克里斯商议过,目前的情况牵涉太广,他们不能轻易插手。   他等得,谭钟两家等不得,方才也不单是为了一个山水瓷盘,更是对他的一种试探。   几人正说着话,不留意有人正在他们身后徘徊。   苏葵看过去的时候,他的手刚好伸进了陈生的包里,忽然他像是有所感,竟抬头对上了苏葵的目光。电光火石间,他顾不得什么,飞快得手撤离,一下子就惊动了陈生几人。   “小偷?”陈生的脸色万分难看。   钟伟茂脸色也很难看,吩咐跟他们一起来的人:“去帮陈先生追回来。”   看人已经去追了,谭克恒皱了皱眉:“还是报公安吧。”   可就是这两句话的功夫,那人竟然没有了影子,只有两人高喊抓小偷。   听到小偷两个字,把秦晓兰几人吓了一跳,连忙让苏葵检查有没有丢什么,再四处一看,什么都没有。   在大家闹哄哄吵着小偷到底在哪里的时候,苏葵眼疾手快,在某个戴帽子的人经过自己旁边的时候忽然伸手扣住了他。   “偷了东西想去哪里?”   他忽然抬头,飞快挣脱苏葵的手。看着空荡荡的手苏葵目光微凛,这样的力度和巧劲……   她没有想太多,在秦晓兰几人惊呼小偷在这里的时候顺手拿起一块摆件元青石精准砸在他的后颈处,他很快就趔趄了一下,而苏葵飞快冲上去,一手掰住他的肩膀,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处。   要是别人早就跪倒了,可他竟然只是身体微恍一下就要挣脱,没等苏葵继续,方才追过来的两人赶到了,还有人大声嚷嚷“公安来了!”   他力气奇大,连两个人都制不住他,掀翻了周围好几个市场摊位的东西,大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惊叫推搡起来,险些酿成踩踏事故。   “大家站好不要动!”   看到秦晓兰惊骇担忧的目光,苏葵放弃了自己上,拿起一块更大的元青石,凭借自己精准的眼力,再一次砸在他后颈脆弱处,趁着他眼前一黑的功夫,两人和随之而来的几位公安终于把人拿下。   苏葵一直注意着这个人,此时他被公安按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挣扎,手不停地晃动,乍一看像是拼命挣扎的动作,却仿佛有些别扭。   苏葵猛然往他手指的一个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和他一样戴着帽子的人。   或许是苏葵的目光太快,又或许是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苏葵都只看到一个背影就没人了。   她的脸色微沉,然而刚刚走过来的陈生几人面色更是沉得能低下水。   “陈先生,人已经抓住了。”说话的是刚才跟过来抓人的两人,他们是这次跟着谭钟两家一起来的,刚才两人一起都被人掀翻,这会儿有些抬不起头。   再看刚才最先追击小偷的那个像是女学生的人,人家不仅在其中出了大力,还毫发无伤。就算他们不是专业训练过的,那也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会儿小偷已经被戴上了手铐,几位公安同志正在安抚人群。   坦白说他们也是吓了一跳,首都的治安一向很好,由于现在量刑比较重,连小偷小摸的事情都很少,乍一听有人青天白日当街偷东西都是惊了一跳。   刚来的时候现场是一片混乱,两个人都按不住一个小偷,就见这位女同志拿着一块大石头,以快准狠的力度砸了过去,才让他们快速抓住了人。   再一听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讲述她刚才最先追击小偷的壮举,更是惊叹不已。   领队的队长先是问了苏葵有没有受伤,然后握手向她郑重表示感谢:“这位同志,非常感谢你的见义勇为,及时保护了大家的安全。”   这人他们也觉得奇怪,这样大的力气,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偷,看到现场的破坏情况就知道,要不是解决得快,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人刚刚抓住,队长让几个人先带他回去,留下一部分人留在现场处理事故。   苏葵一边安抚受到惊吓的秦晓兰,一边正要对队长说什么,那边就出了状况。   *   小偷被带走了,他偷的东西也找到了。一位公安手里拿着被偷的黑色小皮夹走过去与陈生等人交涉。   其实他们之所以能来得这么快,全因公安局就在这附近,报公安的人还不是陈生一行人,而是街上的热心群众。   “请问这是哪位同志丢的东西?”   报公安的同志去得急,只说这里有小偷,没告诉说这行受害人中还有外国人,看见陈生他还愣了一下,好在他们中还有华国面孔,还是可以交流。   只是这群华国面孔明显不愿意与他交流。今天其实是他们约陈生出来,本是提议或许可以来这里看看,谁知道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并且让追出去的人竟然还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刚才这一出,不仅是陈生丢了脸面,他们两人也深觉脸上没有光彩。   陈生不会说中文,谭克恒和钟伟茂两人不说话,跟他们一起来的人不敢开口,气氛就这样凝滞了下去。   公安同志不知道他们为何是这个态度,又再次问了一遍,陈生看着自己的黑色皮夹面沉如水。   他冷沉着脸,只说了一句话:“真令我感到恶心。”   公安同志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谭钟两人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只是看他的态度明显不是什么好话。   “发生了什么?”队长已经走了过来,苏葵也走过来,刚好就听见陈生这句话,她微微皱了皱眉。   听说受害者这一方是这个态度,队长没有说什么,只再问他们:“几位同志,请问这是你们丢的东西吗?”   “陈先生,您的东西?”钟伟茂喊了他一声,却见他还是一样的态度。   “被人碰过的脏东西,只会让我感到恶心。”陈生仿佛真的难以忍受,不知想到什么,竟又加了一句,“就好像这里的人一样。”   他依旧说自己的话,没有人为他翻译,也不肯接他们的话。   知道这事还牵涉到外国人之后,队长的心就没有下去过。现在国际关系敏感,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造成纠纷。   但处理也要有人肯配合,现在这几人一副生气的样子却又不肯配合他们,无论问是不是丢失东西还是问他们的身份,都不回答他们。   并且他们是受害者又不是犯人,队长正不知道该如何办的时候,就见他刚才感谢过的那个见义勇为的小同志站了出来。   “陈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苏葵有些冷淡了声音响起,“即便是小偷偷了您的东西让您感到恶心,也不必要把这里的人都骂一遍吧?”   很明显,她是用英文直接跟陈生对话。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能够听懂他的话,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陈生脸色更加不好看:“你是谁?”   队长也在问她这个问题,苏葵告诉他:“我是京大英语系的学生,陈先生几人是港城来的,大概都不会说中文——”   她看了看几人,略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您要说什么,我可以暂时给您充当翻译。”   这可真是及时雨,队长喜出望外:“小同志,你认识他们?”   苏葵微微点了点头。   没想到遇到一个能够见义勇为的同志不说,这同志竟然还能说英文,队长赶紧让苏葵跟他们交涉,请他们去公安局一趟,他们好做调查。   还在发愣的秦晓兰几人和围观群众就看着她走过去,以一种云淡风轻又略显强硬的姿态跟个外国人说着他们完全听不懂的话,一时间都是愣住了。   早在苏葵说几人大概不会中文的时候,谭钟两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尤其是苏葵看他们那一眼,更是让他们觉得她是故意的。   此时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两人沉着脸没有说话,思考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她是怎么把他们认出来的。   脸色最不好看的还是陈生,听到苏葵告诉他是她只是一个学生,临时充当翻译时,更是一副被欺骗的表情。   就是在港城时常接触英文教学的人都不会有她这样的水平,她会是普通的学生?   东西被偷,是这个人最先发现小偷,现在又是她站出来,还一副早就认识自己的样子,身为一个政客,陈生很快就阴谋论了。   只是他的怀疑暂时没有表现出来,苏葵再次问了那个已经问过他们两遍的问题,皮夹是不是他的,当然苏葵“体贴”地多问了一句,想来陈先生应该是不想要这个东西了。   果然自己说的话被她听到了。   有苏葵在这里,方才的话他不能说了,况且苏葵直接跟他对话,又不要人翻译,陈生也没办法回避。   “是,我有洁癖,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再需要。”   即使里面放着他的一些重要证件和钱财,但他宁愿花时间重新办理,也不愿意再接触一下。   苏葵转达了他的意思,队长只是皱了皱眉,让人把它当证物收了起来。   “陈先生,我们尊重您的想法,这个东西暂时会作为证物由公安同志保存。”   说完,苏葵话音一转:“陈先生,方才您的东西被偷,是我们齐心协力为您将东西追回,您有洁癖不想要可以理解,但您说这里的人也一样——”   她适时停顿,就等着陈生给一个解释。   原以为刚才说的话能够翻篇,谁知苏葵竟然又提了起来。   这话只有只有港城几人听到了,其余听到的人也听不懂。谁知道这里就有一个人不仅听到了,还听得懂,现在还要质问他。   陈生也有些后悔刚才说了这句话,偏偏这话还明明白白带有侮辱性,依这个人的语言水平,是不能用听错意思来解释的。   偏偏就有人要替他出头,钟伟茂就说:“你听错了,陈先生没有这个意思。”   谁知苏葵并没有辩驳他,只是忽然说道:“原来这位先生会说中文啊,那刚才怎么问了不回答?”   他们惯用的语言才是中文,刚才没什么考虑就说出来了。   一时大家看他的眼神就有些变化,钟伟茂一时被架在火上,他指着苏葵要说些什么,谭克恒却制止了他,只是看着苏葵的目光略有深意。   “陈先生,既然这位先生说我听错了,您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们要不要去问问其他人,将您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看到底什么意思?”   她还谦虚地说:“虽然我可能语言水平不好,听不懂您‘真正’的意思。但我的记性应该还算可以,您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一个词也没有忘记。”   陈生真的沉声了。   明明他们是受害者,陈生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兴师问罪,一定要华国政府给自己一个交代,也谋算着或许可以利用这件事从中得利。谁知道会被苏葵这个半路杀出的人打断,还抓住了他攻击性的话。   不仅让他没有办法发作,反而还要先为自己的话买单。   看着苏葵脸上浅淡的微笑,哪怕他是久经高位的人也丝毫不惧他。陈生很快衡量了利弊,再看苏葵时已经收起了原来的表情。   “抱歉,我刚才只是一时失言。事实上,我非常感谢你们,能够这么快为我找回失物。”   苏葵将这句话一字不少地翻译出来,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得到了陈生明确的态度,几位公安同志都松了一口气。   既然他已经明确表示了感谢的意思,那之后就没有道理再以此发难了。   他冷淡地笑:“这位小姐,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苏葵只是微笑。   他不愿意再面对苏葵:“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苏葵转达公安同志的话:“还要麻烦你们去公安局一趟,做个笔录。”   陈生的话很冷:“东西已经追回,人也已经抓住。后续调查是你们的事,我们没有义务配合你们。”   “只要是发生案件,不管是大是小,所有有关人员都会配合做笔录,就是在您的国家也一样,我想您应该是能够理解这种常规的?”   说到底,这样的“常识”他们不会不知道,只是在表达不满而已。   苏葵又说:“陈先生,这件事怎么说你们也是受害者,公安同志也是想尽快给你们一个交代。难道你们不想查清这件事吗?”   那个小偷透露着古怪,不仅是苏葵发现了,公安同志也发现了,就是陈生心里还有阴谋论。   他皱了皱眉,最终说道:“我会让我们的律师尽快介入这件事。”   之前谭惟伦几人的事事关国家机密,华国政府坚决不让他们插手,现在一个普通的偷窃案,他们没有道理不能跟进。   于是,本来说好的买菜一行变成了公安局一行,苏葵要和几人一起去做笔录。   秦晓兰几人已经吓坏了,可以说从刚才开始,他们就没晃过神来。一会儿遇见这么厉害的小偷,苏葵冲上去把人打翻,一会儿是她跟人公安局当起了翻译,跟外国人讲话。   还没反应过来,又说要去公安局一趟,都进公安局了,他们能不害怕吗?   好在队长亲自跟她保证这是正常的程序,还告诉她:“我们是请这位同志去帮忙的,您请放心,做完笔录我们的同志可以亲自送她回家。”   他们已经明白了,港城那两个人靠不住,他们还指望这位同志继续给他们当翻译,否则谁知道那位陈先生在说什么。   苏葵不用人送,倒是秦晓兰几人要麻烦他们先送回去。毕竟没有来过京城,这几人还连路都找不到。   *   他们上午出门,直到下午时分苏葵才回到家。   秦晓兰几人担心她,全都没心思做什么事,早上买回来的菜动都没动过,直到苏葵回来说事情已经处理好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看着一堆的菜,才脑袋一拍想起小葵饿了,赶紧做饭。   “你说这小偷咋这么猖狂,青天白日偷东西,还偷外国人的东西,他到底咋想的?”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偷窃案,最多因为被偷人的身份让人惊讶了点。   这会儿小葵也回来了,李桂珍就开始嘀咕起来。   趁着秦晓兰让她休息的功夫,苏葵坐在那里思考刚才的事。   她当然听见了李桂珍其实想跟她打听事的意思,只是暂时没有理会她。   她刚才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公安局,包括她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人,又是怎样把他认出来,这个人又有多厉害——   他的身手不凡这点公安局的同志已经知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偷竟然比他们同志还厉害,这点已经让人非常惊讶。   更让人惊讶的还是苏葵这个小同志,那份眼力和劲头才真是厉害。   这些是之前苏葵跟她爸学的,当然不可能说出去,好在她今天并没有干别的,一句靠眼力和手劲就能盖过去。   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苏葵给的消息上。   因为苏葵告诉他们,这起偷窃事件也许不是偶然,那个小偷大概也不是普通人。   她将自己发现他也许是在打手势跟一个可疑的人传递消息的事情告诉了公安,并且还把所有特征都记了下来。这引起了公安局高度的重视。   本来这人就处处透露着古怪,现在听说他也许会做手势暗语,还有同伙的存在,偷的还偏偏是身份特殊的人,不得不让他们多想。   不止是他们多想,陈生只会比他们想得更多,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就已经在怀疑一定是有人指使的行动。他们带来的律师在公安局那里言辞犀利,要求尽快知道结果。   要不是苏葵早就让陈生当众说出非常感谢公安局抓住人的话,他们现在就能把办事不利,故意为之的帽子扣给这边。   当然现在是没有扣帽子,却话里话外透露出这一定是有预谋的行动。因为他们才来大陆不久,认识他们的人也不多,怎么今天临时出门就遇上这种事,当然他们又十分快速地把人抓住,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巧合”。   ——如果他们说“巧合”的时候没有一直看苏葵的话。   苏葵能不懂他们的意思吗?不就是怀疑她贼喊捉贼?   她只用两句话就顶了回去。   “认识您的人虽然不多,但您为着港城几位亲自来大陆要人,要到上了报纸的事情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您也说了是临时出门,难道我还能未卜先知?我今天不出现,好像损失的人也不是我。”   公安局本来是请他们来做笔录,谁知他们还能争起来。好在这些都是隐晦的指责,公安不会相信这种无端猜测。   苏葵还记得他们一起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陈生看她的眼神。   “有些事情,只要做过了就掩盖不了。”   “是这样的。只要做了错事,不管谁来要人都别想让人脱罪。”   听了她带着微笑的话,不止是陈生,谭克恒的眼神也渐渐变得锐利。 第90章   这场在公安局门口的争端最终以港城几人脸色阴沉的和苏葵的淡然微笑结束。   然而他们这趟来就是为了将人带走, 怎么会轻易放弃?   这会儿苏葵带秦晓兰几人来陆家拜访,就听陆子光跟她讲谭克恒在联系他在大陆的朋友,期望能在这件事上帮忙。   “这是官方路线走不通, 改成曲线救国了?”   陆子光摇摇头:“他大概是急昏头了, 这件事只有国家才能够插手, 他找谁都没有用。”   之前还愿意替他们出头的港英政府现在不为他们发声,这件事凭他们自己是没办法干涉的。   谭克恒确实是着急了, 这才寄希望于他从前在大陆的朋友。可惜他当年只有生意场上的一些朋友和几个认识的文学界人士, 郑云和就是其中之一。   谭克恒向他约定, 明天要去京大拜访,陆子光就知道了这件事。   “明天是开学,校长有时间见他吗?”苏葵忽然想到, “他不会是怕校长不肯见他,故意挑在开学这天上门吧?”   陆子光笑了笑:“时间还是有的,就是结果可能不是他想要的。”   郑云和是知道这件事的,更加知道严重性, 绝不可能帮忙也帮不了忙。   两人坐在那里讲话,赵芝兰拉着秦晓兰问这几天他们在京城玩得好不好,李桂珍在苏爱国那里念叨文化人的家就是不一样。   秦晓兰等人定在今天中午和赵芝兰一起离开, 来京城好几天他们都没有拜访陆家,今天一大早苏葵就带着几人过来了,待会儿送他们一起离开。   一开始几人还特别局促, 好在苏葵早就给他们看过自己买的大房子, 也算是见过世面,才没有被震住。   赵芝兰听见李桂珍的话就笑了笑:“什么文化人, 小苏才是文化人呢, 你们家可比我们这里强多了。”   赵芝兰一说起苏葵来就止不住溢美之词, 总之就是夸她什么都好,还跟秦晓兰说:“这家里就我们老两口,要不是小苏经常来看我们,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了。”   苏葵听了都受不住连连摆手:“赵老师,您可别再夸了,我才来几次,让您这么一说倒像是住在这里一样。”   要说她来陆家也不多,还一般都是有事才上门,实在是赵芝兰喜欢她才这样说。   “我倒是希望你住在这里好了。”赵芝兰笑,“就是成明这孩子还没有你陪我们的多。”   她说的也不假,自从陆成明回来后,几乎就在科学院常驻,很久才能有一两天假期,还不定会有别的事情耽搁。他在家里陪他们的时间指不定还没有苏葵多。   “怎么,陆同志还没有回来吗?”   一说起这个,赵芝兰就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一走再也没有消息,大过年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他们的任务很多都是保密,就是父母也不知道,   陆子光接过她的话,“成明是有任务,我们能做的就是支持他,不给他拖后腿就好了。”   “我当然知道支持他的工作,就是他一直一个人……”   陆子光就无奈:“你看看你,又来了,孩子都不在这里,说这些做什么。”   看大家都在,赵芝兰也收了情绪,只是微叹一口气:“看我,说这些干什么,他不愿意我还能怎么样?”   秦晓兰也是知道他们家情况的,安慰了两句,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是缘分还没有到,福气都在后头。   陆子光竟笑了笑,附和了她的话:“是啊,缘分到了,说不定什么都有了。”   赵芝兰只是摇摇头,怪他说话越来越云里雾里的。   她转头跟苏葵说话,谁知苏葵也告诉她不要着急。   还劝慰她:“陆同志他们肩负重任,如今正是工作繁忙的时候,您要是这样经常念叨,他工作不能安心,心里也会背负压力的。”   别人的话她可以不听,小苏的话她却能听进去,一听她就惊了。   “老陆,我是不是经常在孩子面前念叨?”   陆子光不仅没有感受她的惊慌,反而从刚才开始脸上就带着笑:“是啊,成明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会反驳你,有什么事也只会埋在心里……”   赵芝兰没注意他的表情,越听就越反省自己,深觉自己好像真的给人造成了压力。   “小苏啊,要是没有你提醒我,我都不知道自己事不对的。”她握着苏葵的手,“我以后注意,再不提这件事了。”   其实哪有什么对错,赵芝兰他们这对父母已经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开明,尊重孩子的意见,也不吝惜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是这样包容的姿态,才能让苏葵和他们相处得这么和谐。   秦晓兰是非常理解她的,又劝她两句,只有李桂珍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大年纪不结婚,搁谁家也着急……”   就是让苏葵的眼神一瞥,吓得她讪讪住了口。   陆家的房子就是京大分配的房子,苏葵顺便还带他们看了一下京大。这会儿已经有人回来了,好好多同学看见她还跟她打招呼,好像所有人都认识她一样看她“人缘”这么好,秦晓兰终于是放心了。   她是放心了,赵芝兰还是放不下人,临上火车前还让陆子光一有成明的消息就告诉她。   陆子光笑了笑:“行,到时候让小苏告诉你好了。”   “怎么让小苏告诉我?”   “让你同时收到两个人的消息,这样不好?”   赵芝兰不明白这人什么打算,虽说这话是到她心坎里了,可小苏忙啊。她正开了个口拒绝,苏葵能让她失望吗?就接过了她的话:“赵老师,再忙还是有时间给您写信的。”   她就住在自己家里,给家里写信可以一起了。   *   送走了大包小包带回家的几人,苏葵迎来了下一学期的课程。   今天下午大家就陆陆续续赶回来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假期很短,对于苏葵来说就更短了,她几乎就是回去过了个年。   在宿舍看到苏葵的时候,几人都特别激动,胡芳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苏葵,你的成绩出来了没有?”   一人考那么多专业科目的壮举,是她这辈子也没有见过的,当时赶着回家没能留下来见证这个奇迹,她一个假期都在惦记着这件事。   几人都从家里带了特产回来,肉干肉条,杂粮煎饼,水果果脯,说什么都要塞到她手里。   还抢在她说话之前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千万别想着还给我们。”   “对,这是我妈特意让我给你带的,她亲自做的。”   “我家里人都说特别感谢你……”   要说一开学他们除了期待苏葵的成绩,那就是期待自己的成绩了——毕竟与奖学金挂钩啊!   对着这个奖学金的发起者和投入者,她们怎么能不感激?恨不得把所有带来的东西都塞给她。   虽然大家说这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苏葵怎么能不明白这份心意。   “大家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你们给我带这么多好吃的。”   苏葵知道大家家里都不富裕,只每样收下了一点,还不肯白拿,给她们一人分享了几块奶糖,搞得大家又是一阵眼泪汪汪?   搞得乔海燕一阵鸡皮疙瘩,就是她不敢跟苏葵对着干,也从不搭理那几人。见她们在那里叽叽喳喳,把问成绩的事给忘了,就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还不知道能不能得奖学金,也不知道在那儿瞎感动什么……”   她自以为说得小声,谁知却有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别人能不能得不知道,但你肯定得不到。”   宿舍忽然一阵寂静,乔海燕被李玉华呛得一阵脸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吃错药了,平常都跟哑巴一样,偏偏这会儿长了张嘴!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嘭的一声,李玉华重重地把行李箱一合,直接把她的声音压了下去,然后转头就往门口走,完全把她当个空气。愣是让她剩下的话卡在那里说不出来。   苏葵一听就明白了,正想说什么,李玉华却忽然停在苏葵那里:“我这学期准备转到中文系去上课。”   不像其余几人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瞪大了眼睛,这个决定在苏葵意料之中。   她只是说道:“挺好的,中文系的老师都很好。”   她好像也只是为了告诉她这句话,听了苏葵的话点点头就走了。   倒是让宿舍几人摸不着头脑,这种态度更是把乔海燕气得七窍生烟:“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葵只说了一句话,就成功让她再次破防。   “能成功转系应该是比得不到奖学金了不起。”   要转系可不简单,首先要在本系的成绩名列前茅,其次还要通过转系的考试。   李玉华对英语系并没有任何兴趣,甚至不算有天赋,但硬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把成绩保持在前列。更别说转到中文系的考试是几位教授亲自出题,难度不低,她能够通过确实是不容易。   反观乔海燕,在班上一直不温不火,不是最差,也够不上最好。在都是天才的班上想要进步也难如登天,奖学金看着是完全没戏,心里就特别不平。   被两人两句话气到破防,想要发火,对上苏葵沉静的带着笑意的眼神,又什么火都不敢发,心里却把李玉华给记恨上了。   *   不只是苏葵的室友关心她的成绩,可以说全校都在关注她的成绩,尤其是外语系的同学。   下午课表张贴出来,瞬间就引起了全校的轰动。无它,课表旁边就是他们的成绩。   本来应该等到开学课堂上再给他们发成绩单,介于他们实在想要知道,就提前公布出来,郑云虹还笑着告诉他们这是让他们提前适应适应。   此时外语系考试并不像以后一样算上各种成绩的比例,期末考试就是总成绩。   因为心里莫名的期盼,大家甚至都来不及去看自己在哪里,唰的一下,目光全部移到最上面。   即便是早就知道结果,还是被那齐刷刷的,仿佛不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吓了一跳。   苏葵一开学就免修,虽说当时把他们震麻了,但她后来一直神隐,导致大家是知道她厉害,但一直没有一个衡量。   而此刻,她是与他们考同一套试卷,这样的分数对比,才让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他们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班上的第二名,算是家学渊源才有今天水平的那位同学看到一串串满分就陷入了恍惚:“我怀疑,她能考一百分,是因为试卷只有一百分……”   而他能考一百分,是因为实力只有一百分!这是怎么做到的?她的试卷真就完美到老师们不会给她扣一点分吗?   如果几位教授在这里就会告诉他,确实就是这么完美。所有答案完全正确,就是容易扣分的写作课她也是文笔老练,字迹优美,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给她满分。   这就是能免修的实力吗?他之前升起的或许自己也可以免修的心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还只是惊讶,其他外语专业才是真疯了。   一个其他专业的学生,半途转来跟他们一起学习,有些专业她还免修了没来上课,期末考试她还四处奔波,一口气将所有专业科目考完——   然后,她考了第一。   压下了他们本专业的同学考了第一!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别人只需要在一个地方看自己的成绩,苏葵的成绩却张贴在好几个专业,凭她的知名度,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蔓延到整个外语系,再蔓延到整个学校。   新学期的第一天,苏葵这个英语系的学生当然是要来上课的。   一大早,英语系的教室里就是人声鼎沸,讨论个不停,要不是苏葵来得晚,那一定能重新体会被人包围是什么感觉。   实际上,她自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体会这种被眼神包围的感觉了。   郑云虹一进来,脸上就是止不住的笑意:“看样子,大家昨晚没有休息好啊。”   成绩在下午公布,这谁能休息好?   又是被苏葵几个专业的成绩震住,又是为自己的成绩能不能得到奖学金而担忧,好多人激动了一晚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苏葵同学,你的成绩都知道了吧?”   看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苏葵身上,郑云虹就笑着点了苏葵的名。   苏葵点了点头:“嗯——比起同学们,我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水平能得多少分,成绩出来也没急着看。   架不住宿舍的人比她还关心自己的成绩,胡芳几人几个专业来回跑,愣是把她的所有成绩都抄了回来,还激动地为她“直播”现场所有人的反应。   不用看其他人,光是看她们几个激动得一晚上都睡不着的样子就知道其他人到底是什么样了。   郑云虹也知道昨天下午闹得沸沸扬扬,但这孩子是沉得住气的,恐怕所有人的知道了她都是不慌不忙。   她笑了笑:“既然成绩是最后一个知道,那现在这个好消息就让你第一个知道。”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苏葵同学,鉴于你在英语系优异的成绩,本学期你依旧可以免修——”   就这?   她免修不是应该的吗?   看到大家疑惑的眼光,郑云虹才继续道:“另外,经过我们老师商议,学校领导通过,只要你能够提前修完所有课程,我们允许你提前毕业。”   这个重磅炸.弹炸下来,炸得人人晕晕乎乎。   提前……毕业?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趁着大家还在晕乎的功夫,苏葵已经亮了眼睛。郑云虹仿佛不知道自己丢下了什么重磅消息,接下来就开始说起奖学金的事。   然而就是同学们最关心的奖学金的话题都不能把他们的心绪牵走,大家还沉浸在可以提前毕业这件事上回不过神。   奖学金评定标准早就已经出来,分为校级和院级,又分一二三等奖,还有特设进步奖,每个专业都分配了名额,按期末考试的成绩决定奖项。   基本成绩一出大家就知道自己能不能得了,郑云虹告诉他们奖学金名单会在这两天公示出来,到时候直接发到他们手上。   知道苏葵过两天可能不会回课堂上,郑云虹还提前说道:“这份奖学金是苏葵同学无偿捐献给我们的,希望大家能够珍惜,在以后的日子里更加努力学习。现在,让我们再一次感谢苏葵同学,为她鼓掌。”   好悬大家反应过来,掌声经久不息。   苏葵是真心实意,同学们何尝不是?就是这次没能得到的也是感激非常,因为他们知道努力就可以拿到,永远都是他们前进的动力。   郑云虹让苏葵下课跟她一起去校长办公室,还沉浸在刚才老师说可以提前毕业的事情中的同学们又是一个激灵,看着苏葵的背影,大家都羡慕得不得了又好奇得不得了。   *   看苏葵刚才眼睛发亮的样子,郑云虹还以为她马上就会问,直到走到校长办公室,苏葵都没有开口,郑云虹就问:“苏葵同学,你很稳得住啊,你就不好奇吗?”   苏葵故作沉吟:“好吧,我很好奇,您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   郑云虹一听笑了:“你这孩子,我看你是早就知道了。”   “她可不是早有这个打算了吗?”郑云和看见苏葵进来就是一笑:“苏葵同学,你郑老师给你送去的‘新年礼物’怎么样?”   这确实是一份别样的礼物了,苏葵就点头笑:“特别好。”   可以说刚好在她的心坎上。   苏葵问道:“不过您是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想法的?”   她确实不打算在学校读满五年,本来是打算这学期提出提前修课程的,谁知老师们比她还快一步。   郑云和就笑了:“你的事情我们还能不知道?”   自从上大学以来,苏葵做的那一件事情不出格不震动?又是免修,又是修多门外语,又是写书又是翻译的,所有的意思都透露出她想尽快学成离开,老师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苏葵同志,你的成绩,你的水平,学校老师都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你能够修习完所有课程,达到与毕业学生同等的水准,学校里没有理由不让你毕业。”   让一个水平已经远远超过现在学生,甚至是可以和老师比肩的学生按部就班和新生一起学习,那不是循序渐进,而是对人才的浪费。   关键是,这个“人才”有这个想法,她还有这个能力。   早在成绩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就这个问题讨论过,鉴于苏葵的成绩成就都太过辉煌,大家没有任何意见。   总归她也是要和所有学生一样,学完所有课程。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够提前修习完所有课程,达到毕业学生的水准,就能够申请提前毕业。”苏葵又问道:“其余专业等同吗?”   她不止要学习英语,其余语言也没打算放下。   就是早知道她是这样的打算,两人还是无奈对视一眼,郑云虹告诉她:“苏葵同学,这么多专业加起来几年的课程,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量,你……”   她要参加每一个专业,每一个科目几年来的考试,这完全是一个大工程,郑云虹都怕她吃不消。   苏葵却问了另一个问题:“郑老师,教材编写的意见通过得怎么样了?”   郑云虹不知道她怎么问这个,还是告诉她:“所有意见都已经报上去了,年前那几天还召开了一个专家会议。”   并且郑云虹告诉她,她提出的将文学与语言分开以及听说读写分开的建议已经被采纳通过。   苏葵又问她课程改革和教材编写什么时候能够投入正式使用。   “我们已经拿到了初步的修改意见,已经开始编写教材了。等到能够投入使用,大概是在明年。”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郑云和却明白苏葵的意思了:“苏葵同学,你是为了你的课程吧?”   苏葵点点头:“校长,我是想知道,如果我提前修习课程,是修旧课程,还是按照新课程?”   “难怪你这么积极。”郑云和摇头笑了笑,“你要提前毕业的话,一开始当然是只有旧课程,至于新课程,要看学校后续的安排。”   编写教材是从基础开始编写,课程改革也是从下到上,等到大学五年的教材全定下,课程改革才开始的话,那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目前的意见是,教材一边编写一边投入使用,课程改革先从一年级开始实验。   苏葵之所以要问清楚这个,就是要确定自己的学习量。要是每个专业都是像现代那样的课程量,她绝对不会这么干。   因为现在的课程根本不多,所以她才敢一起揽下。所以接下来,她要抓紧时间学习,趁着教材和课程改革之前提前修完课程。   正在苏葵和他们请教她应该怎样提前修课程的时候,郑云和这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谭克恒还真的找上门来了。   一看见苏葵他就微露不快:“你是这里的学生?” 第91章   “你们认识?”郑云和问。   苏葵微笑:“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谭克恒的表情不明, “是啊,这一面可是给了我们好大的威风,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还忘了感谢你这个翻译?”   谭克恒来了郑云和本是想让苏葵先离开, 这一听两人不仅是认识, 好像还有矛盾一样。   苏葵却好像听不出他的意思, 反而道:“您过奖了。不过是路见不平,我碰巧帮了一把而已, 实在当不起您的感谢。”   谭克恒一噎。   苏葵跟郑云和简要讲了讲前天发生的事情, 还说道:“也怪我记性不好, 还以为谭老先生他们都会说中英文,肯定没问题,才去迟了一步……”   她顿了顿, 看到谭克恒脸色变化才继续说道:“早知道我就早点走过去,也免得陈先生一着急把话都说错了。”   这个学生,她是故意的。   谭克恒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   结果郑云虹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还说道:“苏葵同学, 这你就错了,谭老先生他们当年在大陆的时候就会说英文,到了港城那边肯定是说得更好才对。”   “啊?原来是这样……”苏葵是“明明白白”地疑惑了, “之前我听徐志达先生说,谭老先生一直支持港城的爱国主义建设事业,我还以为……”   她适时停下, 未尽之语却很明了, 既然是爱国人士,怎么就能做出这种袖手旁观的事?   谭克恒已经老了, 但一双眼神依旧精明, 他久经风雨, 本不应该为苏葵这种小辈动气。但眼前这个人,看似浅淡温和,说出的每一句话却明里暗里都在打他的脸。   他当时没有开口是因为陈生的态度,谁知道就会遇见苏葵这个较真的,不仅当场让他们没脸,现在又故意摆到面上来讽刺他。   他语气冷淡:“云和兄,你们京大的学生还真是厉害。”   见气氛不对,本来就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郑云和干脆就顺着这个话题笑道:“苏葵同学确实很厉害,同时学习好几门外语不说,期末考试还都得了第一,是我见过语言水平最高的孩子。”   “确实是这样。”郑云虹也笑道,还拿出一份苏葵的成绩单来给他看,“我们全校老师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他们两人也好像也听不出谭克恒的意思,顺着就把苏葵夸了又夸。   郑云和还说:“其实苏葵同学担任翻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的能力是外交部领导都信任的。谭老弟,如果之后你们还有不方便说话,需要翻译的地方,也可以来找苏葵同学,这个孩子最是乐于助人了。”   苏葵立刻表态:“是的,谭老先生,只要是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郑云和说话已经很委婉,只说他们是不方便说话才需要翻译,苏葵说话也很委婉,只是告诉他可以帮忙——   再看不出他们的意思,就枉费谭克恒活了这么多年。只是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来求人的,便调整好了思绪开口。   “我们现在需要的不翻译,而是——”他顿了顿,看苏葵竟然没有离开的意思,郑云和好像也不准备让她走,心里一沉。   他微叹一口气:“云和兄,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我家里人丁稀薄,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全……”   其实他不是指望郑云和,而是指望他认识的人脉。   京大是国内最高学府,在大学生稀少的现在,为国家各个部门输送了多少人才。有多少京大毕业的学生现在就在重要部门担任要职,所以他才找上门来。   郑云和早知道他的来意,也是叹了一口气:“我教书这么些年了,其实这学生有时候就跟我们的孩子一样。要教他们成才还要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就怕孩子们走错路,那就悔之晚矣了。”   郑云虹看着苏葵就接道:“要是所有学生都能像苏葵同学一样省心就好了。”   自学成才,基本没有需要老师操心的地方,现在还要提前毕业,真是没有比她更省心的学生了。   郑云和就对苏葵笑道:“苏葵同学啊,老师们现在是都盼着你能好好的,以后出了学校,就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我们是想管也管不到了。”   苏葵和他一唱一和:“校长,不管是校内校外,我一直都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听着他们几人的对话,尤其是郑云和的话,谭克恒神色微顿。   很久以后他说:“我明白了。”   正是因为明白,他才做不来死乞白赖的事情,只是告辞离开:“云和兄,今天是我唐突了,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临走前,他忽然回头说道:“云和兄,其实这些年我资助联华书店是真心的。”   看着他微微有些弯曲的脊背,郑云和叹道:“或许吧。”   他这些年在资助爱国事业上确实出了不少力,人缘也不错。只是遇上这样的事情注定没有一个人缘用的上。   苏葵不置可否,他或许是真心的,但对上自己真正利益的时候这份真心能不能维持就说不准了。   就像这次,为了陈生能够为谭惟伦出头,他就站在那一方,以后要是再遇上这样的情况,他的立场又要偏向哪里?   *   听郑云虹说教材已经在开始编写了,苏葵就把自己在假期为当代法国文学整理的知识交给了法语专业的教授。   是秦教授亲自过目的,其余几位教授也传看了她当初接下的这份特殊作业,说正好编进新课程里。   苏葵问他:“秦教授,法语专业的课程改革也决定了?”   说到这个,秦教授就是一笑:“苏葵同学,这可是托你的福了。”   他告诉苏葵,他们目前准备编写的教材有《初级法语》《中级法语》《法国社会与文化》《法国文学史》《法汉翻译实践》《法语听力教程》《法语写作》等几部。   看得出来,这次的课程改革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面,《法国文学史》是大头,他们要分成几册来编写。   苏葵整理的资料是当代的文学,包括他们目前的文学创作形式,上面的很多作家现在都还在文坛上活跃,对以后的文化交流有很大的作用。   他们预备将这份资料一起编入文学史中。   本来苏葵只是整理资料,不是编书,在格式内容上应该有很多要改正的地方。谁知道大家一看,格式分明,逻辑严密,内容详实客观,不像是整理资料,倒像是她以前就编过书一样。   以前读研的时候,这份编书的工作确实是做得不少。但苏葵只能笑笑:“以前看过几份中文系的教材,还有老师们的讲义,给了我很多参考。”   以前大学还是有教材的,中文系编写的教材虽少但精,编写者无一不是文学大家。   一位教授就笑道:“苏葵同学,幸亏你没往中文系去啊。”   要是她去了中文系,他们外语系就要损失这么大一个人才了。   大家都善意地笑了起来,还问她有没有时间,要不要来参与他们的教材编写工作。   “我看她是没有时间的。”秦教授笑道,“你们还不知道,苏葵同学现在是一心奔着提前毕业,巴不得把所有课程全部结束。”   这事是几个外语系的主任商议过的,他们还没来得及收到消息,纷纷惊了。   秦教授还担任着西语系的副主任,这事儿他也知道,看到大家惊讶他还笑了笑:“这不是很正常吗,这孩子的水平都赶上我们了,还能真让她在学校里学五年?”   事情说起来是一回事,接受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读大学不就是为了学习知识,而她现在都到了可以教别人知识的水平了,除了年龄,提前毕业好像也是合情合理?   之前那位给她布置过任务的教授忽然就开口道:“苏葵同学,你真的想要提前毕业?”   苏葵听到一点话外之音:“是的教授,其实我今天来还想问问我提前修课程,是直接参加考试吗?”   秦教授听出来了,就笑道:“我看你就是想参加考试,不想来编教材是不是?”   这是对她来说最简单的办法,考完就能撤。以她的水平,几天就能干完几个专业一学期的考试。   编写教材费的力气就大多了,尤其是法语专业才刚刚发展起来,好多资料都没有,就是教授们一起参与也显得人手不足。再看苏葵编写的部分教材,可不就想着“抓壮丁”了吗?   看到苏葵一副你说对了,我就是想考试忙着考试没有空的样子,秦教授微微一笑:“要是我说,如果你能参与教材编写,我们就让你跳级参加毕业班考试,你现在还想参加吗?”   跳级到毕业班!   苏葵眼睛瞬间亮起来,先是谨慎看了看其余教授,他们先是怔住一瞬,然后就思考起来。   没有反对就是胜利,苏葵斩钉截铁:“教授,我完全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什么时候能参加?”   看她这样,倒是逗笑了好几个人:“你这个小同学啊……”   “苏葵同学,提前毕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这编写教材的事你是跑不掉了。”   “当初提出意见的就是苏葵同学,这正式编写肯定也不能漏了她。”   “是这样,好歹也来了京大一场,走之前也应该为同学们做点贡献嘛。”   意思就是,他们同意了!   苏葵笑了起来:“老师们需要我做什么?”   他们现在编写的书只是第一批,很多书都要分成好几册编写,否则等到全部书编写完,苏葵都要自己跳级完了。   于是他们分配给了苏葵任务,让她先跟着几个毕业班学生一起整理归类资料,然后跟着秦教授等两位讲师一起负责文学史的编撰。   主要就是考虑到她在这方面比较有天赋,还有编写的经验,才敢把这个任务交给她,并且还有教授讲师领着她,她主要是来帮忙的,倒是不用担心。   等到第一册 编写完毕,就破格允许她跳级。   借着法语专业的这股东风,苏葵主动向郑云虹提出能不能也跳级到毕业班去,倒是把郑云虹吓了一跳。   要是能一步到位,苏葵当然不愿意一学期一学期地接着考试。   她又不是只学一个专业,那么多专业的考试加起来,对她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她当然要抓紧。   “你说法语专业的教授们同意你教材编写完就能跳级?”   郑云虹也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见到苏葵,还是为同一件事。   想起她之前还说这孩子省心,虽然是说给谭克恒听的,但也是她的真心话,现在她就想收回这句话。   这个学生平时是真省心,但那是因为她每次一有事搞出来的都是大动作!让他们这种见过世面的大人都承受不住。   看着苏葵眼光灼灼地看着她的样子,郑云虹就想起来了她刚来上课的第一天。   也是这样期盼地问她做什么才能免修,现在不过是往事重演……而已?   虽然说以她的水平提出这个要求是合情合理,但毕竟事情重大,不像法语专业,几位教授全都在场一致通过,她思考了一下:“这件事我们需要商议。”   对苏葵来说这就是最好的信号,她感谢了郑云虹,还郑重说道:“郑老师,无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都请提出来,我能做到。”   倒是让郑云虹又笑了起来,这孩子想提前毕业的心还真是坚定啊。   临走前,郑云虹还顺便问她:“苏葵同学,上次制片厂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们当初开了一个会,确定要参与英语翻译,谁知就遇上了法国电影公司的事情。   前段时间电影制片厂把重心放在法语翻译上面,加上中文解说没有出来,英语翻译的事情就暂时搁置。   苏葵就说了说她们年前那段时间做的事。   “目前弗洛朗公司已经将一半的影片带回去,如果效果好的话,大概其他语言很快就会投入制作了。”   *   苏葵说得没错,受到弗洛朗公司的启发,电影制片厂预备将之前拍摄好的纪录片先制作出来,给其余要引进的电影公司看看效果。   话才说完,第二天,苏葵和郑云虹两人都被叫到制片厂去了,就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   郑云虹被叫去开会去了,丘良看见苏葵就控制不住好心情:“苏葵同志,我们收到弗洛朗公司的消息,他们已经剪辑好影片,准备按照你提出的意见来进行宣传工作。”   最重要的是,弗洛朗专门提出,由于他带回去的这部分影片的质量高,最终取得了电影联合会大多数人的支持,对它的宣传没有持否定态度。   萨拉等人更是公然赞叹它,是“一部能够了解华国的前列站”,是“国外纪录片引进的里程碑”。   可以说,到这里,丘良的心才算是真正放下,这部纪录片电影在法国的引进有了一个最良好的开端。   所以现在丘良看见苏葵就是笑意:“苏葵同志,这件事情你居功至伟啊!”   他可是知道苏葵在其中出了多大力的,纪录片的拍摄质量高是一回事,她的解说翻译可是灵魂所在。   苏葵知道他高兴,不仅是他,整个制片厂都很高兴,他们忙活到新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怕大家再用这种热情的态度对她,苏葵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丘书记,厂里是不是打算翻译其他语言了?”   “是,我们打算也将其余语言出一个样片,先与几个电影公司的人沟通一下效果。”   就像苏葵说的那样,弗洛朗公司的行为让丘良他们看到了效果,决定趁着这股东风,将其余语言也一起做出来。   要用到的语言英语和俄语占大头。因为目前确定要引进纪录片的国家并不算多,一些国家的官方语言都是英语。   丘良他找苏葵来当然不只是为了告诉她弗洛朗公司的消息就算了,还有任务交给她。   “您是说要我继续担任解说的工作?”   丘良点头:“是这样,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这部纪录片中文解说词是她写的,法语也是她翻译解说的,考虑到之前效果很好,换人恐怕没这个效果。并且她已经有了经验,他们还是决定让苏葵继续担任。   只是解说,倒是不用她翻译,这个任务就不重了。如果她按照之前的计划要提前修课程为毕业做准备的话,还真没有时间。但现在她有了新的出路,倒是不用一心忙着考试了。   苏葵只考虑了片刻就答应下来。   这份工作并不像之前弗洛朗公司一样要得紧急,她不必加班加点。   至于后续的拍摄计划,丘良告诉她:“弗洛朗公司派来团队已经在路上了,等他们一到,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始下半部分的拍摄。”   “说来就是巧了,我们第一站就打算先拍京大。”纪录片总导演何川给苏葵看了看他们的拍摄计划。   其实他们本来打算先拍摄长城和颐和园,结果那两处现在正在维修,就把京大先提了上来。   他们已经跟京大打好招呼了,过两天就去实地考察拍摄环境,沟通细节。   何川还说道:“苏葵同学,之前你不是一直说你是声音在人不在吗,这回可有机会让你声音和人一起出现了。”   这本是苏葵谦虚的话,说自己只贡献个声音而已,谁知他们就记住了。   苏葵很惊讶:“您是让我出镜?”   丘良就笑道:“不过是几个拍摄学生的镜头,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留个影像而已。”   *   就在电影制片厂往京大沟通拍摄细节的时候,离开京大的谭克恒这里是阴云密布。   他这几天已经找了很多人,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帮他的忙,反而因为他的动作,调查部的同志亲自找上门来。   这件事处于保密阶段,外界也只知道他们牵扯一件案子,但具体情况从来没有公布。请他把不要四处泄密,否则他们会怀疑他联系别人有其他的目的。   谭克恒只好歇了所有的动作。   他们也知道因为谭惟伦几人的事,他们在大陆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调查,心里当然不想但也只能接受。   那天他问了谭惟伦的情况,但调查员以保密为由没有告诉他,只说正在调查。   谭克恒两人是心急如焚,当初谭惟伦说他绝对没有和张瑞山一起牵涉这件事,谭克恒是相信他的才敢跟大陆政府叫板。   可现在事情越查越严重。一个红门,隐藏多年大型犯罪组织,暂时不知道是不是和境外组织有勾连。   一个铁板钉钉的境外间谍组织,华国运动,在这件事中也许发挥着重要作用。   无论谭惟伦被牵扯到哪个,都是跑不脱的罪名。现在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谭惟伦是不是对他说了谎,他会不会当初真干过什么,为了脱罪才拒不承认?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问一边的钟伟茂:“陈先生的事情怎么样了?”   钟伟茂不像他,是唯一的儿子出了事,但郑秋全也确实不能在这里出事,他家在港城势力大,在大陆的人脉还不如谭克恒,这几天也是一样忧心。   他们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确实没人能帮上忙,只有国家才能够出面。如今只有寄希望于陈生身上。   “那个偷东西的公安局那边有什么说法?还是不肯开口吗?”   钟伟茂的脸色很难看:“他死了。”   “死了?”谭克恒本来疲惫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居然有这么硬骨头的人?”   那个人被抓后一直都不肯说话,现在一说起来,谭克恒还以为那个人宁愿自杀也不说。   钟伟茂告诉他:“不是,他是突发疾病死的。”   一开始他怎么也不说话,陈生那边催得很紧,公安那里已经提审他好几回,谁知就在昨天下午提审他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死了。据医生检查,他竟然有心脏病。   “陈先生现在很生气。”钟伟茂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谭克恒重新坐回去,手指放在桌面上敲了很久:“是啊,帮他……还是不帮?”   *   别说是他们了,就是苏葵听到这个消息都皱起了眉头。   她现在就在公安局这里,自从那天做了笔录以后,陈生就没有再来这里,一直是钟伟茂在跟进这件事。   当初公安局这里留了苏葵的住址,今天陈生带着人一来这里,队长想了想,让人先把苏葵找过来。   苏葵一来就看见陈生将一张纸拍在桌上:“我想这件事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第92章   公安局的副局亲自出面, 请他们到会议室说话,苏葵也见到了那张让陈生脸色铁青的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您的意思是,昨天晚上有人将这张通知放在了您的房间?”   是的, 在陈生说来, 这就是一张通知。   上面写着, 他们无意冒犯陈先生,只是为那天的事情道歉, 现在人已经死了, 希望他不要再追究那天的事情。   目前, 陈生和港城来的人一起住在华侨大厦,大厦出入严密,还有安保力量, 而这份通知却悄无声息地被放在他的床头。   这不是道歉,是挑衅。是在通知他你做的一切我们都知道。   今天能够悄无声息地把东西送给他,明天是不是就能悄无声息地让他消失,他还有安全可言吗!   陈生冷着一张脸:“嫌疑人无缘无故死亡, 犯罪分子公然威胁人身安全。你们的安保力量实在让我不敢信任。”   副局也是脸色沉沉:“陈先生,非常抱歉,华侨大厦的事我们会立刻安排调查。”   “嫌疑人刚刚死亡不久我就收到这份人身威胁, 而事情这样巧合,我不得不产生一些不好的猜想。”   嫌疑人死了的消息暂时只有他们几个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也知道得这么快?   还是说——   就是他们自己做的?   本想直接说出来, 看到苏葵在这里, 他终究没有说,却清楚地表明了这个意思。   听了苏葵翻译的话, 副局也是脸色微沉。   人死了的消息除了告诉陈生那边, 就只有他们内部的人知晓。现在却让外面的人知道了, 还发出这种挑衅,导致陈生怀疑是他们自导自演。   “陈先生,请相信我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分子。您说的事情我们会立刻启动调查,尽快查清真相。”   副局还告诉他,他们会上报领导,加强他们的安保防御工作。   “抱歉,我已经不相信你们的能力了。”   没等苏葵说什么,陈生就说道:“我已经通知了克里斯先生,要求我方人员介入调查。”   副局拧眉:“这件事我们恐怕不能做主。”   “华国政府并不能保证外宾的安全,我们申请自我保护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陈生站起身来,“我想华国政府没有理由不同意。”   “麻烦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副局长叹一口气,让人立刻通知外交部。   这件事可大可小,但对陈生来说就是大事。   他拒绝了为华侨大厦增加安保力量的提议,也没有接受让他重新在国际饭店下榻的提议,而是直接住到了英国驻华代办处。   第二天,驻华代办处就在报纸上发表了一则声明。   ——港英政府管理局官员陈生先生在大陆遭到恐怖势力攻击。   声明指出,他先是在大街上被人偷盗,损失了一系列身份证件,紧接着嫌疑人在公安局无缘无故死亡,甚至还收到了恐怖势力给他的警告信,人身安全受到极大的威胁。   为本国公民在华国的安全着想,驻华代办处要求介入此事调查,维护本国公民的利益。   声明一出,瞬间就引起了震动。   外交部这里因为这份声明陷入了被动,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但这份声明却没有和他们打过招呼。   这份声明的误导性很强。事情并没有查清,他们就一口一个恐怖势力,明明那个人是突发疾病死亡,他却说是无缘无故,那份通知也被他直接定位为警告信——   措辞的不同,让事情完全有了不同的含义,仿佛华国这里已经成了恐怖势力的大本营。   外交部立刻与他们举行了会谈,将不实的观点一一反驳,称他们这种行为极大的损害了华国的声誉和公信力。   克里斯好像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这次态度十分强硬,绝不肯撤销声明,说这就是他们目前得到的信息,这些信息是不是不实,要等他们参与调查清楚才知道。   这不再是关乎国家安全的事,而是关乎他们自己的安全,他们一定要得到调查权。   苏葵也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件事。   “……经过充分讨论,双方暂时达成统一意见。”   这个暂时统一的意见就是托词,事实上就是僵持住了。   三天后,他们还要举行一次公开会谈。   因为是亲身经历,又担任了翻译,苏葵对这件事也算是了解颇深。   图书馆里,面前摆着分给她的教材编写任务,她的心思却没有放在这上面。   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点了点,苏葵陷入了思考。   目前的形式对华国不利,如果不尽快查清楚,也不同意他们参与调查的话,依照英方的态度,很快就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虽然现在已经有水花了。   然后某个国家立刻就会拿此事大做文章,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在国际上抹黑华国,把恐怖势力的帽子扣在华国头上。   苏葵怀疑这就是那伙人的目的,就是要挑起两方的争端。   那么,挑起两方的争端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她忽然想起之前的华大事件,红门事件来,脑海里灵光一闪。   *   此时调查部同样和苏葵想到了一个地方。   这件事本来与他们没有关联,只是无论是那个已经死了的小偷还是那个悄悄摸进华侨大厦的人,都让他们想到了目前正在调查中的两个组织。   他们最先怀疑的是红门,华国运动总部在日本,身为一个间谍组织,他们在大陆行踪是很隐蔽的,要不是这次被抓住尾巴,他们还不一定能知晓他们的行踪。   反倒是红门,里面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里面都是华国人,经常出来行动也不容易被发现。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有残余的势力在外面,至今都没有找到。   于是,他们再一次提审了红门的人。   现在除了几个死不开口的人,全部人已经招供了他们的罪行,为了给自己争取宽大处理,甚至互相举报,就是那几个不开口的,也让人把他们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在他们这里调查部终于得到一个重大消息,有一个人认出了那个死在公安局的小偷。   确实是他们红门的人。   “我也只见过他一面,以前是跟在三爷身边的,好像以后就没出现过了,名字我也不知道。”   组织里很多时候信息都是不互通的。大家有时候甚至只知道自己这片的人,很多人甚至连高层都不认识,只知道听命令,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更多的情况,恐怕只有他们老大知道。   “这个人最近怎么样?”来到关押程奇的地方,组长问道。   “还是和以前一样,天天抱着书看。”   说起来这确实是他们见过最奇怪的犯人,哪怕是穷凶极恶的人,知道自己要死了也不会这么淡然。但他确实就是这样,一副什么也不关心,随时等死的样子。   要是没有特殊情况,无论他们问什么程奇都不会回答。   这次组长亲自来提审他,直接让人拿走了他手里的书。   一张照片摆在了他桌上,开门见山:“这个人是谁?”   被人把书收走,程奇也不恼,反而真的拿起了照片笑了笑:“这个人,他已经死了?”   仿佛不需要人回答,带着笃定的口吻。   “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都已经被关在这里,我能知道什么?”   “程奇。”一旁的调查员早就对他不满,声音微怒,“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把态度放端正!”   “好,好。”他举了举手,“我时刻牢记我是个犯人的身份,不过既然都是犯人了,监狱才是我的归宿,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们的问题?”   “你——”   组长历经多年审讯工作,已经不会因为这种情况而情绪波动。只是安抚住了正要发怒的调查员,慢慢开口道:“程奇,你一定认识这个人。”   “或者说,你认识这个人背后的人。”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组织里认识你的人不超过三个。”组长观察着他的表情,“这个人背后的人是否就是其中一个?和上次给你寄信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程奇不说话,组长却站起身来:“我明白了。”   “你们是抓不住人的。”程奇抬头露出不知名的笑,“那个人。”   那个把红门残余势力聚集起来的人。   组长问他:“你好像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他微微一笑:“是啊,真想见见这个人。”   此时,他们还没有把程奇的这句话当回事。   *   在调查部这里被关的日子并不好受。按照目前的刑法标准,红门很多人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于是四处攀咬,在询问谭惟伦几人是否与他们组织有其余接触时,竟然有好几个人点头,说他们确实与组织有勾结。   知道他们是港城的,红门的人还告诉调查组,他们就是港城那边派来窃取机密的。当初谭惟伦拿资料,郑秋全买药,都是背后人指使的,他们还借此传递了消息。   他们一口咬定此事,要证据?在那些跑了的人手里,他们看见这几人传递消息的。   反正现在组织里跑了很多人没抓到,他们就是这样说又怎么样?   每个人都说得信誓旦旦,一时间竟不知道是真是假,给调查部的工作带来极大的负担。   谭惟伦几人可谓是惨上加惨,刚刚出去又进来不说,已经到了调查的最后关头,还给他们扣上了这么大一口黑锅。   谭惟伦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再也不复当初那副彬彬有礼的假模样。   郑秋全精神好像快要崩溃了,只有蒋美琴,虽然人也折腾瘦了,但一双眼睛依旧没有失去光彩,反而闪着莫名的光。   谭惟伦和郑秋全两人很惨吗?不,她才是惨的。   他们两人后面还有人谭克恒钟伟茂为他们奔波,而她呢,什么也没有。只是作为谭惟伦的附属而已。   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没有人支持的自己什么也不是。她毫不怀疑,要是到时候真脱不了身,谭家第一个放弃的就是她。   原本她有一个最大的优势,这些人里面,她的嫌疑最轻。   可那是之前。   自从听到有人举报她,说她背后有人指使,来大陆是故意接近周建林的事情后,蒋美琴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到底是谁举报了她?   她最先想到的人是苏葵,只要她最清楚自己的情况,包括谭惟伦几人的事情她到现在都怀疑就是苏葵举报的。   直到后来审她的时候,听到他们提起自己的儿子周平,问是不是和这个组织有接触,她是否知情,甚至还说他们已经询问过她的父母,调查她当初去港城究竟是什么原因。   蒋美琴这时候才明白过来。   周平和这个组织有勾连,所以他们怀疑是自己教的,还怀疑当初去港城就是带着什么任务去的!   这个猜测把她吓了一大跳,她没有为周平卷入这件事而担忧,反而怨上了他,竟然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人混,把她害成这个样子。   要不是后来证明周平并没有和这个组织有什么关联,这么大的疑点,她怎么洗的清?   又是举报大娃,又是举报她,又是查她父母,这人是恨不得自己死啊!   她的事情越查越大,而听说周建林反而没事——蒋美琴这时候的智商终于上线了,自己要是出事了对谁好处最大?   她几乎可以确认,这个举报她的人,多半就是周建林现在娶的那个叫苏梅的!   在她试探性地问是不是这人举报自己的时候,调查员的态度更是让她确认了这件事。   她捏紧了拳头,在这次的问话的时候告诉调查员:“我想见周建林一面。”   *   三月五号,一场公开的会谈正式在大会堂举行。   外交部领导,英方驻华代办,还有其余在华的国家代表一起出席了会议。   记者全部到场,记录会议的内容。   克里斯亲自出面,正式请求华国政府允许他们参与这件事的调查。   他作为驻华代办,本身已经能够代表英方在这件事上面的立场。然而还不止,他在会议上还出具了英政府对此事的意见声明。   声明没有直接说明什么,只是授予克里斯先生对这件事的全权处理。   这已经是鲜明的表态了。   “陈先生不仅是我国公民,也是我们在港城的的代表官员。他在华国的安全受到了威胁,这件事不仅是国内引起了震动,也有很多国际上的朋友在关注这件事,所以我们希望能有一个合理的交代。”   这件事麻烦就麻烦在陈生的身份,他不是普通人,是英方派到港城去的港英政府管理局官员。所以闹出的的动静格外大。   克里斯不仅是说,还出具了这段时间国际上一些机构组织向他们发来的讯息,都是对陈生先生的事情表示关切。   这些机构组织的背后都是各个国家的影子,他们还没有公开表态,但已经投了问路石。   “李先生,这不仅是我们的希望,也是大家共同的意见。事关我国公民安全,我们需要调查权,也需要真相。”   这次他们可谓是来势汹汹,几方一起给华国压力。   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况,外交部却不慌不忙,李先河开口道:“克里斯先生,非常抱歉让陈先生在这里有了这样不愉快的经历。目前我们已经在加紧调查这件事,您要的真相很快就会有结果。”   李先河也不仅是说,直接在会议上公布了目前的调查结果。   “……目前,这个红门组织的总部已经全部落网,只有一些游荡在外。请相信我们,并不存在什么恐怖势力,只是一起逃脱的犯罪分子。”   李先河说道:“非常感谢您愿意帮助我们调查,但我们已经掌握了这群犯罪分子的证据,只能辜负你们的好意了。”   那边本来已经准备充分,就等这次发难,在多方压力下,华国政府不可能再拒绝他们。谁知道这边竟然也有准备,竟然已经将人查了出来。   会谈陷入了另一种僵持,这个突发情况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克里斯拧了拧眉,与旁边的人商议,只是陈生脸色有些不好看。   “陈先生?”旁边有人轻轻喊陈生的名字。   他最终还是收起了自己的表情,和克里斯商议如何应对。   “我们可以同意暂时不参与此事调查。”最终,克里斯说,“但是,我们希望你们的调查也能有一个期限。”   *   外面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但并没有影响到校园里的学生,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着奖学金的公布,现在学校里是一片激动之声。   因为电影制片厂要来这里拍摄,校长决定将奖学金的颁发仪式就放在那一天,也算是留一个纪念。   在知道还有制片厂要来拍摄的时候,激动欢呼声更是没有停过。   他们英语系总共有六个学生得到奖项,苏葵的成绩当然也应该在获奖的行列中,只是她早就说过,自己的名额不计入其中。   但这份颁奖却没有人能够忘记她。办公室里郑云虹就笑着告诉她:“苏葵同学,校长的意思是,到时候你和他一起上台,给获奖的同学们颁奖。”   这是第一次给学生们颁发奖学金,非常具有纪念意义,校长决定给同学们亲自颁奖,苏葵这个奖学金的创立者当然不会被他忘记。   “郑老师,我也还是学生,再让我给学生颁奖……”   郑云虹就笑道:“苏葵同学,你这学生也当不了多久了,还不趁这个机会在同学们面前多露露脸?”   苏葵立刻听懂了这个话外之音,一下子就精神了:“您的意思是允许我跳级了?”   郑云虹也没卖关子,笑了笑就点头道:“你要跳级的事情我们已经商议过了,同意你可以跳级毕业班——”   苏葵等着“但是”,果然她说道:“但是我们要求你通过每一级的考试。”   郑云虹告诉她,经过他们商议,可以不要求她一学期一学期地修完所有课程,只要她通过每一学年的考试,就可以跳上一级。   而考试的内容由他们来决定。   现在苏葵是大一,也就是说,她只要通过了老师们出的每一学年的水平测试,经过四次考试,就可以直接去读毕业班了。   他们并没有提出让苏葵做别的,只是让她考试而已,这对苏葵来说反而比编教材还轻松一点。   “就是老师们出的题到时候可能会有些难……”   苏葵赶紧保证,生怕错过这样的好事:“老师,我不怕题难,如果我不能通过,那就证明我没有那个能力,怪不了任何人。”   于是,苏葵的第二个专业也拿到了可以跳级的申请。   她的目光又瞄向了其余专业。   只是根本等不到苏葵干什么,一堆事情就找上了她。今天她本来要去查文学史资料的,制片厂就把她叫了过去。   弗洛朗电影公司的人到了。   不仅到了,还给她带来了《小草青青》出版的消息。   团队负责人是一位名叫康奈尔的中年男士,他对苏葵露出和善的笑容:“埃德蒙教授托弗洛朗先生给您带来问好。”   弗洛朗与埃德蒙交好,也感动与当初苏葵给他送礼物的情义,乐于让人给她带来这个好消息。   苏葵感谢了他们的问好,询问了他们的近况。又问道:“萨拉女士还好吗?”   当初就是萨拉一心想要引进这部小说,苏葵是想知道她现在的动作。   果然,康奈尔惊叹道:“是的,难以想象萨拉女士会对这部小说有这样强烈的喜爱,甚至为它在报纸上宣传,您一定不知道这部小说现在有多少人知晓。”   依照萨拉曾经在□□的影响力以及现在的身份,更别说还有埃德蒙等人亲自为它背书,又是在大众媒体报纸上宣传。很快就起了名人效应,影响力甚至让人以为是本国知名作家发文。   一部来自华国的小说,一部像是夸大的现实主义小说,一部女性改变命运的故事,以飞快的速度在文学界掀起了一阵热潮。   但是苏葵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热潮带来知名度的同时也会带来大规模的讨论。   就像当初他们在课堂上讨论过的那样。   很快,苏葵他们的预言就成真了。   就在他们忙完京大的拍摄工作后,苏葵收到了埃德蒙给她寄来的信,而里面竟然还有一封是萨拉给她的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3 23:58:43~2022-05-14 23:5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曦夜 6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埃德蒙的信最简单, 也最让人高兴。因为最先出现的就是一张汇款说明。   《小草青青》的版权费到了。新法郎五万,折合人民币两万多元,已经通过国际经济司为她汇款, 请她注意查收。   自十八世纪中期以后, 包括法国在内的欧洲一些国家就大幅度地提高了稿酬价格。于是苏葵收到了她有史以来最高的一笔版权费。   至于埃德蒙随后说的, 目前这部小说在法国造成的影响是他们当初已经预料过的。   不过和他们当初讨论的有些出入。由于出海时间不长,这部小说还正在群众群体中发散它的影响力, 声势暂且没有显露。   最先引起轰动的不是学生, 不是广大女性, 而是作家群体。   掌握着大众媒体喉舌的文坛行影响力是其余群体不及的,就像苏葵当初的小说,在群众中还没有发酵, 报纸上就展开了巨大的争论。   这部处在新小说流派和现实主义流派两派争端白热化,甚至是现实主义式微时出现的国外小说,很快就吸引了文坛注目。   “一位神秘的东方作家,一部改变女性命运的故事”。   这是当初萨拉在报纸上亲自说过的话。并且附带上了这位东方作家的照片。   不像是国内大家久久不知道苏葵就是作者, 国外的人一开始就知道了原来这部小说就是那个曾经在他们国家扬名过的东方女孩的作品。   也就是说,这部小说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可能还未成年的学生写的。最令人惊叹的是,这部语言地道, 文笔老练的小说竟然还是她自己翻译的!   这就是现在华国年轻人的实力吗?这一刻,他们对神秘的东方再次添了一层敬畏感。   很快,埃德蒙接受采访, 表达了对这部国外现实主义作品的欣赏。紧接着, 他的老朋友们纷纷发声,赞扬这位作家拥有“精准而超前的眼光”, 赞扬她的作品是“东方文化的一角缩影”, 是“优良女性品质的体现”……   最令人惊讶的是老弗洛朗先生, 弗洛朗电影公司曾经的掌权者,现今文坛的新生力量,称赞她是“了不起的作家”。   他们都得到过苏葵的文学评论,对她很是赞赏。   然而,终究现在是新小说流派占据主流,他们认为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已经僵化,即便苏葵的这部小说好似通过一种让人愉快的方式来创作,但仍旧没有跳脱传统小说的观念。过分注重“人”的主观色彩,根本不能反映现实。   媒体不会放过这个文坛的大争端,在萨拉的推动和默许下,两派人物屡屡争端。   直到现今新小说流派的代表人物巴尔出面。   这位现今文坛的中流砥柱,但同样喜欢喜欢深居简出的老人,他罕见地接受了采访,说出的话更是罕见。   ——他准备到华国来访问。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里面萨拉的信。   因为她提到,她将与巴尔一同来华国。   以电影联合会以及艺术协会会长的名义,以商议翻译文学作品的理由。   是当初苏葵提过的,希望能够在大陆和港城引进他们的文学作品。   “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听了苏葵告诉他的话,李先河笑着告诉她,“萨拉女士也已经知会过我们了。”   并且这封信还是经过了他们的手才到了苏葵这里。   苏葵脸上也有笑意:“主任,萨拉女士虽然借巴尔的行程来华国,但这次是她第一次以华国为主要行程,这次的意义不一样了——”   她之前来过华国一次,只以参观的名义,还不是以华国为主要行程,她的行程是往非洲,所以只在这里待了几天。   虽然那次什么都没有达成,但释放了友好的态度,也为之后法国文化协会来华打下了基础。   李先河带着赞赏的笑意:“是啊,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苏葵同志,这可真是托你的福了。”   他们一直盼望着她能够再来,但看目前的形势机会渺茫,甚至以为这两年都没有机会,谁知道现在就有了这样的机会。   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只是苏葵从她的谨慎态度还是看出了一些东西。   “主任,萨拉女士的行程是否是保密的?”   “你也猜到了?”李先河点头,“目前萨拉女士的行程只有我们少数几人知道,对外是不公开的。”   写信没有单独,行程没有公开,仍旧顾虑不小。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外交部当然非常尊重她的意见,除了苏葵这个身份特殊的人是她亲自告知,其余无关人员都不知晓此事。   “这事我们已经知会过领导,上面的意思是,既然她是以文化交流的名义而来,我们就要争取在文化上建立更深刻的关系。”他顿了顿,“当然如果能够达成其他方面的统一那就更好。”   不可能一步到位,循序渐进是他们目前的方针。   “既然他们能来,就是带着友好交流的想法,文化上的交流应该不是问题,至于其他方面的交流——”苏葵思索了一下,“这次也许会有进步,这事虽然关键要看那边的态度,但我们只要准备得当,也不是不能增加筹码。”   要不要与华国达成友好关系,是他们的考虑,但并不是只等别人考虑。说到底还是要拿出自己的实力来。   “上面也是这个意思。”甚至他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李先河笑道,“苏葵同志,不止是我们,到时候恐怕还需要你继续出力了。”   正是考虑到她曾经在几次交流中出的力,又和萨拉有深厚的关系,甚至这次巴尔和萨拉的访问都和她有关系,李先河才能把这个任务告诉她。   他们给苏葵的信没有说具体的时间,还是李先河告诉她:“他们将会在一个月以后访问华国。到时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他还说起了苏葵的那笔版权费,可以现在给她,或者直接替她存入银行。苏葵知道这是为自己考虑,就请他们一并存入。   说到这巨额稿费,李先河当然是惊叹,但创造稿费的小说才是他更惊叹的。   “苏葵同学,你这小说影响力真是太了不得了,国内国外文坛都出名,现在连巴尔都让你吸引过来了。”   之前在国内就是文学界打架,没想到现在出了国影响力不减反增。   “巴尔先生告诉我们,他到时候将要在京大举办讲座。”李先河还笑着道,“他到时候可是说要见你一面的。”   他的讲座当然是为了讲述新小说流派举办的,选择京大很简单,这里是华国最高学府,苏葵又是这里的学生,他直接就定下了这里。   至于到时可能对苏葵小说的批判?她什么时候没让人批判过?   况且他是来介绍本国流派的,可不是来打架的。   李先河就非常欣赏苏葵这种豁达的态度,临走前还鼓励她:“苏葵同志,我已经听说你想要跳级的事情了,你可要加油,我是盼着你来我们这里好久了。”   经过这孩子几次丰功伟绩的洗礼,现在李先河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听见她免修就惊讶了。听说她想提前毕业,想的竟然是时间还是太长了,这样的人才,完全可以现在就应该加入他们。   李先河甚至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   正式的不行,临时的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   虽然这段时间港城的事情给外交部造成了非常大的压力。但巴尔和萨拉即将来华访问的事情还是给他们注入了一阵强心剂。   苏葵考虑到的领导也考虑到了,他们的准备不仅是说而已。   目前由于华大事件引发的港城一系列事件在华国引起了巨大的风波,又有陈生和克里斯为代表的港英政府和驻华代办将这一系列事件宣扬发酵,给华国的声誉造成了巨大的损害。   建国时,首长就提出过“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虽不是现在的情况,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领导下达意见,请几部同志互相配合,尽快将这些事情解决,以一个安全和平的环境迎接外国朋友的到来。   意见一下达,接到任务的各个部门迅速领会了意见精神,立刻展开行动。   京城的三月,注定是暗潮涌动的一个月。   调查部在公安部门的配合下,除了一些逃出没有音讯的,已经拿下了反动势力红门所有的据点。   最重要的是,针对华国运动这个组织的事情有了大进展。   之前我方同志成功混入他们在大陆的一个据点,甚至在我方人员的帮助下,很快成为这个新生据点的负责人,能够前往港城与那边的高层人物汇报工作。   借着他这段时间在大陆发展出来的“成果”,他博取了高层的信任,并且请他们派人来大陆“视察”工作。   看到大陆建立据点成果喜人,鉴于华国的地位十分重要,加上之前的事情夭折,港城地区的负责人同意了此事,决意亲自来大陆主持工作。   结果当然是一锅端进了调查部。   根据他们的招供,又端掉了他们的在大陆所有隐秘的据点。   其实也不过两个,还是当年援朝战争时的产物。后来遭到打击暂且蛰伏,连组织也因为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差点被放弃。   这次他们又筹划了华大事件,借由张瑞山从港城来华,又是庆典人多口杂的时候浑水摸鱼传递消息。   谁知道刚开始就被人逮住了,计划夭折。想要重建据点,谁知现在连负责人也填进去了。   至此,调查部终于拿到证据,华大间谍事件的背后就是“华国运动”这个组织一手策划。   谁都知道华国运动的背后是哪个国家支持,这个组织的总部在日本,但大头全在港城,港城负责人的落网大大打击了他们的行动。   外交部迅速致电港英政府,请他们就此事进行说明。   克里斯和陈生为这件事私下与他们举行了多次交涉,一时顾不上追究之前的事。   前段时间的情形瞬时颠倒。   港英政府不管私下如何放任港城争端,但既然已经到了明面上,那里又是华人的大本营,鉴于华国政府的意见以及在港爱国华人的支持,英方最终没有发声,但默许了港城政府清洗这股势力。   三月二十日,港城华新社电。   ——“华国运动”黑恶势力遭到港城政府打击,港城迎来久往和平环境   *   此时,周建林也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   他收到消息后久久不语,还是准备请假去京城。   政委皱了皱眉:“是那边又有问题?”   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又找上周建林,难道又有了什么发现?   不,不是有了发现,而是有人要见他。   因为蒋美琴他才被卷入这件事,但这期间一直都没有见过这个人。而现在,她要见他。   为什么?周建林不知道。   他神色不明:“是那边有一些事情要询问我。”   政委知道保密纪律,没有再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早去早回。”   他们都是相信周建林的,但一直陷在这件事里,总归对他不好。   周建林点头:“政委,那我现在的工作……”   “你的事情我交给六连的连长暂时接手。”   目前,他们除了自己的训练任务,就是负责炮兵学院新生的训练。   那边事情重大,怕耽误事情,政委让周建林直接离开。之后由六连的连长带的消息都是他告诉新生的。   对外周建林依旧是以执行特殊任务的理由。   “咋又是执行特殊任务,到底啥任务啊?”   他们现在所在的连队直接被编成临时新生连,由周建林担任教官,还有一些老兵带着他们一起训练。知道之前事情的人就嘀咕起来。   新生都是刚进大学不久的,这学期一开学就被拉到这里来参加训练,就是每天累死累活也湮灭不了好奇心。   李卫民就在其中,缠着人问:“到底咋回事啊,连长还执行过啥特殊任务?”   他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这个带他们的教官竟然就是他们贺县的老乡,听说老家还是清河大队的,那不和班长家一个地方吗?   可惜就是这人太严肃,训练起他们来一点也不手软,他还想找机会问问他是不是认识班长套套近乎什么的,硬是被他的冷脸搞得不敢上去。   而且这个周连长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要去传达室一趟,回来脸色就格外疲惫不好看。   对此,大家好像是见怪不怪,说肯定是他老家又来信了。   一听周连长他老婆也姓苏,李卫民就更确定了,他肯定和苏葵一个地方的。   周建林手下的兵对这个特殊任务也疑惑好几天了,一听李卫民问,顺着话题就跟他说起来。   他们之前去京城参加庆典那会儿周连长就留下说有什么特殊任务,这才回来多久,又说有特殊任务。   “咱们又不是啥特殊部队,也不知道哪来的什么特殊任务……”   不只是他嘀咕,很多人都为这事疑惑,只是在部队里就要服从命令,大家没说出来。   今天一说就让巡查过来的团长听见了,他虎目一瞪:“部队的事是让你拿出来乱猜的?都叫特殊任务了还能让你们知道?有机会将八卦看来是训练太少了,六连长,给他们加大训练!”   “不要啊——”连队里一片哀嚎之声,纷纷担忧自己的未来,赶紧就把这事儿忘到一边去了。   但还是有人替他可惜:“连长带新生都快一半了,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任务也停了……”   部队里还是看功劳晋升的,他这两次都因为什么特殊任务耽误了军区的事情,对将来很不利。   就希望他的特殊任务能够给他足够的功劳吧。   *   华国运动港城负责人的落网这件事最高兴的不是别人,而是谭惟伦几人。因为终于可以证明他们与华大间谍事件无关。   接下来,只要证明红门和这个组织没有关系,他们的嫌疑就能彻底洗清了!   但遗憾的是,红门的事情目前仍旧存疑。   虽然根据港城负责人的招供,他们与红门没有任何关系,但这次陈生的事件却让这件事不得不存疑。   之前在会谈上,他们给了一个期限,希望华国能够在一个月内给他们一个交代。   公安局已经查清,策划这件事的就是红门组织。但是由于程奇不开口,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做这件事的真正意图,红门组织到底和境外组织有没有勾连。   最重要的是,那个嫌疑人死了,而剩余的红门力量全部隐藏起来。他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苏葵曾经为他们提供的消息。   那天在自由市场上和疑似和嫌疑人打过手势,传递过消息的人。   苏葵的记忆力惊人,将那天所有的细节全部记了下来,甚至还画出了那个人的背影图。   程奇的嘴撬不开,但其他人总有可以突破的。   终于,三月的最一天,一个之前和程奇一样死不开口的愿意招供了,说出了苏葵记下的那套手势的含义。   “贺县?”组长念叨着这个名字,久久没有说话。   贺县,又是贺县。大家的心里都是同样的想法。   这个地方他们已经非常熟悉,现在的几个涉案人员除了港城的几位,几乎全部都是贺县的。   红门的第一个据点是在贺县端掉的,之前被他们怀疑的三爷是贺县据点的负责人,那封写给程奇的信是在贺县邮局拿到的……   现在他们又得到消息,那个人打的手势,就是让他回贺县二号据点汇报这件事。   二号是他们自己的代称,据以前贺县据点的人交代,这个据点不在别处,竟然就在和平公社附近的一个废弃的木材加工厂。只是上次以后他们已经统一转移了阵地,那里早就不用了,现在可能是重新启用了。   和平公社,正是清河大队所在的公社。   时间不等人,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思考,调查部立刻派人暗中前往贺县和平公社,将这人抓捕归案。   在强大的国家力量面前,又没有任何人与他们通风报信,这处刚刚新生的据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捣毁。   这天,苏葵就在《华夏日报》上看到了一个硕大的标题。   ——港城偷窃事件另一嫌疑人落网   直到带着手铐,缠着绷带坐在审讯室这里,这个名叫程发的人都一言不发。   在场的不仅有调查部的同志,还有公安局的同志。忙碌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有了这个大收获,突破口全在他身上。   他长得很瘦小,看起来和一个普通人一样没有威胁,但审讯室里却对他严阵以待。   因为这人有一手厉害的功夫,要不是他们的同志警觉,甚至动用了武器,恐怕还拿不下他。   就是这样,还有好几个同志受了伤,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十分严肃。   “你和程奇是什么关系?你去那里是跟谁汇报消息?”   他们已经问过其他人,认识他的人都说这人从小就在红门,在组织里地位不低,负责过京城地区据点工作,组织里见过他的人还不少。   现在知道两个都姓程,不由得他们不多想。再想到这人一手诡异的功夫——   “之前在华侨大厦给陈生先生放东西的人就是你?”   他不肯开口,但在座都是做审查工作多年的人,看得出来这人手上功夫够硬,但心理素质却不像他的功夫一样硬,和程奇这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就算他沉默,他们也等得起。   很久以后他抬头:“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当时事发突然,他接收完消息就离开,根本不知道在场竟然会有人察觉出他们的联系手势,还全部记了下来。   这话一出,大家对视一眼,他心理防线退了。   *   “蠢货,都是蠢货,竟然让人一锅端了!”   此刻,远在贺县的某一个地方,三爷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另一个声音却很平静:“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三爷狠狠呸了一声:“这群狂妄自大的蠢货,就让他们看看自己单干是什么下场!”   周平不想听他骂人:“你今天来找我,还有什么事?”   他好一会儿才收敛了怒气,把刚刚得来的消息告诉周平:“我们的人看见你爸去京城了。” 第94章   “是苏梅举报了我?”   周建林从前想过很多次再见到她会是什么模样, 唯独没有想过会在国家安全机构这里和她见面。   她瘦了很多,眼睛也好像失去了光彩,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他们的对话并不会保密, 旁边就有一位调查员在记录, 一听这话就顿了顿。   周建林也顿住了:“你说……什么?”   “说我来大陆是为了接近你, 说我和红门有勾结,指使大娃勾结他们, 说我当年去港城……是带着任务——”她抬起头问, “谁这么恨我, 又这么清楚我的事情?”   周建林怔住:“不可能!小梅……苏梅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你告诉我,还会有谁会这样害我?”蒋美琴苦笑一声,“还是说, 你也认为是我做的?”   周建林动了动嘴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看,连你自己也不确定。”   周建林并不愚蠢,相反, 他的感觉非常敏锐。从前所有的细节在蒋美琴的话出来后就在他的脑海中串联起来。   苏梅的信上怪异的话,调查员不会不去调查她,她会说什么?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苏梅说了什么, 不知道蒋美琴遭遇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把大娃牵扯进去。他回去以后一直忙着安抚苏梅,后来苏梅又出事, 他几乎没有心思注意别的事情。   所以, 真的是苏梅举报了蒋美琴……还有大娃吗?   他坐在那里,一句话很久也说不出来。   “你知道我在这里待了多久吗?”蒋美琴也不是要他的答案, 仿佛是在自问自答, “我本来可以离开的。”   这里并不会虐待她, 他们也不是犯人,除了不能离开要配合询问和外面没什么不一样。但谁也受不了这种不知道刀什么时候挥到自己身上的感觉,精神上造成的压力足以把人逼疯。   周建林当然知道,却没有办法给任何回应。   她忽然软了语气:“大娃他们还好吗?”   “这些日子,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蒋美琴说,“要不是因为我,苏梅也不会把他拖下水,他一个孩子遇上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有些红,仿佛真的是一副慈母心肠。   毕竟当了很多年的夫妻,蒋美琴一看就知道他此刻眉目微动,是心里产生了愧疚。   她继续道:“我一直告诉他们,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让你卷入这件事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来没想过要拖累你。”   “孩子们已经没有了妈妈,我不想他们爸爸再有任何事。”   周建林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好像具有奉献精神的女人。   他很想问她,既然这样爱护孩子,当年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   蒋美琴却没有向他邀功的意思,只是向旁边的调查员说道:“同志,我的话说完了。”   调查员将这份怪异的记录收起来:“这就是你要找周建林同志说的话?”   苏梅举报的事情他们答应保密,但谁知道她举报的人个个都聪明,从周平到蒋美琴,一猜就知道是她举报的。   本来没想让周建林知道,而现在他们是真的要问一下苏梅和周平的事他是否知情了。   “是。”听了调查员的话,蒋美琴说,“只是一些疑惑和心里话,我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听到这悲观的话,周建林微微皱眉:“只要你没有做过,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蒋美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以前的事情……对不起。”   周建林怔住。   “如果不是……”她好像要说什么,却又放弃了,“算了,你现在已经有了新人,我说这些做什么。”   调查员还在这里,她说得欲言又止,反而给人无尽的遐想空间。   果然周建林就想多了。难道以前的事情,还会有什么隐情吗?   *   这段时间蒋美琴很焦急,只是还不能表现出来。   她打的感情牌,一是为了给将来留退路,二就是赌周建林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的妈出事,知道是苏梅做的,只要把她找来,就知道苏梅是在诬陷她!   可这段时间一点动静也没有,连平常经常审讯他们的人也不在,好像是又抓了什么重要人物。   她已经开始慌张了,因为每一次抓到什么人,总会攀咬到他们身上,仿佛霉神附体。   可这一次她想错了,这次抓到的人不仅没有对他们不利,反而给他们带来了大惊喜。   “同志,你说我……我可以离开了?”   “是的。”调查员告诉她,“蒋美琴女士,我们已经查清你与华大事件和红门没有关系,你暂时可以离开这里,但还不能离开大陆。”   蒋美琴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话了,只听见这事和她没有关系就已经快要喜极而泣。   她终于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了!   “惟伦呢,他也可以离开了吗?”   “谭先生可以离开,但郑女士暂时还不能离开。”   “为什么?”蒋美琴惊了,“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   “我们虽然已经查清她与这两个组织没有关系,但是郑女士仍旧与非法组织红门有密切交流,这是触犯我国律法的行为。”   她是没有参与间谍案,但郑秋全从事封建迷信活动是铁板钉钉的。虽然他们不信这个,但她确实有害人的心。   “那、那我和惟伦……”她没有忘记,她和谭惟伦也是和这个组织有关联的。   她在那里买过药,谭惟伦在那里买过苏葵的消息,真要追究的话,他们不是也要一起?   果然调查员告诉她:“这件事领导正在商议,现在结果没有出来,所以你们暂时不能离开大陆。”   事实上,如果不是考虑到蒋美琴和谭惟伦对这个组织并不知情,他们两个也是走不了的。   哪怕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蒋美琴还是松了一口气。从事封建迷信和危害国家安全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而且他们是港城人,有陈生先生他们在,间谍大案没法周旋,一个不知情卷入迷信活动的事总不至于没有办法。   至于郑秋全,实际上她根本没打算问。当初要不是她带自己去买什么药,自己怎么会和这个组织扯上什么关系!   蒋美琴现在已经忘了当初是怎么求人的了,只记得这人把她害苦了,她出不出得去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要她和谭惟伦能脱身就好,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回港城去了。   她现在万分感谢那个被抓的人,不然要靠周建林?他现在眼里大概真的是有苏梅没有她了。   *   蒋美琴确实应该感谢被抓的人。   正如几位审讯他的人所预料的,程发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并不强。   调查部抓到的人有硬骨头,但程发肯定不是,不过三天时间就撬开了他的嘴。   这个人的落网,终于让红门这个隐藏多年的组织真相浮出了水面。   程发从小没爹没妈没名字,是程奇捡来养的,给他取了名字。   他脑子不够灵活,但身手天赋异禀,程奇非常信任他,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做,程发从小跟着他们长大,能有什么道德观念?杀人放火,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他这个身份现在最大的好处就是把红门的秘密掀个底朝天。   程奇曾经说过,认识他的人不超过三个。很巧,程发都知道。   一个就是他,一个现在就在这里被关着,就是那批死不开口的人之一。   看见程发的时候,他怒瞪着眼睛,终于说出了他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忘恩负义的叛徒!”   程发不敢说话。   三人之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   他曾经秘密将信寄放在贺县邮局,不知道等着谁去取,他策划了这次陈生的案件,差点掀起华英两方的争端。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程发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秦红她应该是想给老……给程奇制造机会出来。”   根据程发交代,这个叫做秦红的女人从他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跟在程奇身边,比他更受程奇信任。   自从红门的总部被打击以后,他们就四散逃离,后来三爷暗中出面聚拢剩余人,果然那些人没有再被发现,因此很多人都响应了。唯独他们几个拒绝了。   以秦红为首,看不上他们苟且偷生的样子,一心要救人出来。   大家都想活命,不愿意跟着她,只有他们少数几个人还在。   “也就是说,现在红门的残余势力还是那个叫三爷的在领导?”   他们最先怀疑的就是这个人,后来又打消了怀疑,现在查出来竟然还是他?   可惜他们的行踪确实十分隐蔽,就是程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藏在哪里。   此外,程发给他们提供的最有价值的消息就是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陈生的案件。   本来秦红是让人找机会将陈生身上的证件偷走,她拿来有用,还嘱咐在京城活动的程发接应,谁知道这事失败了。   她立马改变了计划,找机会让公安局的那个人自我了结。人死后,又让程发冒险潜入华侨大厦,在陈生那里放了一张挑衅的通知。   果然,很快就挑起了外交争端,调查部为这事陷入了焦头烂额,甚至有爆发进一步冲突的趋势,她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计划,将他们的力量继续分散。   谁知她的计划还没有实施,程发就被人抓住了。要不是她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多待,这次抓程发的时候她也跑不了。   找机会让程奇出来吗——   他们问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会笃定程奇一定能出来?”   “因为……他很厉害,我的功夫全是他教的——”   不好!   所有人心中一跳,立刻前往关押程奇的地方。   人还在。   他静静坐在那里,仿佛不是在被关押,而是学者在做笔记,正拿着一支钢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组长怒喝一声:“谁给他的笔!”   旁边的调查员没见过组长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被吓了一跳:“是我。”   程奇这个人实在是油盐不进,但他看起来真的很无害,不审讯的时候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好。   之前他要书,组长也给了他,后来他多次提到想要纸笔,说只是写读书笔记而已。希望能满足他这个将死之人的愿望。   昨天他正好带了一支笔没有取下,顺手就给了他。   只是一支笔而已,如果说之前他们还觉得无所谓,但现在知道这个人是这样危险的人物,这就不是要一支笔那样简单了。   钢笔尖锐的笔头泛起寒光,此刻在他们眼里仿佛是杀人的凶器。   调查员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低着头承认错误。   “这是怎么了?”程奇抬头看他们,脸上带笑,预备将笔帽合起。   “只是借一支钢笔而已,何必这样小题大做。”   “程奇,我看你不是想要钢笔,是想要武器。”组长冷冷道,“程发已经落网,你还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住?”   程奇想要合起笔帽的手仿佛顿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一个杀人如麻的人,再怎么掩饰,也掩盖不住身上的血腥味。”   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直到从程发这里才算真正了解这个人。总算知道他身上的违和感是哪儿来的。   “做笔记?”组长看着他目光冷肃,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我看你是在想怎么杀人。”   程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起码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眼里带着寒意的表情。   所以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假,他的眼神一改变,整个人的气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再看他,绝不会把他当成一个无害的学者,倒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   “可惜。”在被几个人全副武装收缴完身上所有东西后,他说。   他没有说到底可惜什么。   之前给他钢笔的调查员已经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就差一步,要是这人没有被发现,这支给他的钢笔就会成为催命的武器。   调查部立刻将这人的威胁提到了最高,加强了这里的守卫力量,并希望上面尽快对他判刑。   根据程发的供词加上华国运动港城负责人的落网,他们目前知道红门和华国运动这个组织确实没有关系,蒋美琴和谭惟伦洗清了嫌疑。   秦红这人逃窜在外,他们已经在程发这里拿到了她的特征,在全国发出了通缉令。残余的红门势力暂且确定由三爷领导,他们同样发出了通缉令。   自此,这起华大间谍案件终于落下帷幕。   *   四月十三日,万里无云的晴空上,一架飞机缓缓出现,而后慢慢降落在首都机场。   苏葵终于迎来了来华访问的巴尔萨拉一行人。   巴尔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的老人,他有一头几乎全白的头发,身体好像有点不好,苏葵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咳嗽,旁边好像是医生,正在把药递给他。   “事实上,巴尔先生的身体确实不太好。”萨拉遗憾地告诉她,“可你也知道,他们的性格是难以改变的。”   来之前,他的私人医生建议他最好不要上飞机,他一定要来也只能一路跟随。   苏葵这时就是在机场接他们,李先河带着她来的现场。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外交部几位司长干事,□□的两位领导,教育部的领导,京城大学校长郑云和,西语系的副主任秦教授,现场甚至还有记者为他们拍照。   看起来似乎很隆重,但其实这排场已经很小了,这还是因为他们目前的身份并不算政坛中人。   如果是国外元首或高官正式访问,场面才叫恢宏盛大,甚至还会组织群众夹道欢迎。   而现在,不过是几位相关负责人并苏葵这个临时翻译在场。   其实这个临时翻译也可以叫做实习。   李先河让她给他们部里提交一份实习申请,让她可以以实习的名义参与一些事务,这次就可以带她一起过来了。   此时巴尔正在与□□的部长握手。   “巴尔先生,欢迎你来到华国,希望这次我们能够达成最更深入的文化交流。”   苏葵就站在萨拉身边,充当自己临时翻译的职责,也随着萨拉一边握手,一边为她翻译介绍。   李先河与她握手:“萨拉女士,这是您第二次来华国,期待这一次能和您有更愉快的交流。”   萨拉微微一笑:“当然,我正是为此而来。”   这边为他们安排在国际饭店下榻,一应礼节都已经准备妥当,甚至考虑到巴尔年纪大了,这边其实也准备了医生。   巴尔往萨拉这里缓缓走过来,却不是和萨拉说话,而是对苏葵道:“我知道,你就是苏。”   巴尔认识她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的态度看不出好坏,苏葵只是礼貌道:“是的,巴尔先生,我就是苏。”   “你和你的文章不太一样。”   苏葵笑着问:“是哪里不一样呢?”   巴尔打量着她,却并不显得冒犯。他不仅读过苏葵写的文章,还看过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略显锋芒,她的文章也是,笔下的主人公锋芒毕露,充满了反抗命运的不屈精神。   而现在见到的她,语气温和,眼带笑意,完全不像是能够写出这种锋利文字的人。   苏葵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笑了笑:“您是远道而来的朋友。”   她现在是来当翻译的,单纯是来表示欢迎的,又不是来谈判的,态度当然是亲和有礼。   当然,要是到了和他争论谈判的时候,或许他就能见到那个锋芒毕露的人了。   在场的所有领导基本都认识苏葵,甚至知道巴尔为什么会来华国,看到他们两人谈话也不惊讶。   倒是现场几位记者看到苏葵的时候很惊讶,其实他们也认识苏葵,三天两头上报纸,做传媒工作的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作为官方记者,他们早就拿到了这场接待的出席人物名单以及流程,但只是主要领导的名字。不知道苏葵怎么就出现在这种场合中,还干上了翻译的活儿。   这人的业务已经从教育界跨行到外交翻译了吗?   见到巴尔主动与苏葵谈话,萨拉最清楚为什么,她告诉苏葵:“苏,其实巴尔先生很欣赏你的作品。”   苏葵看向他,当然是完全看不出欣赏的样子。   萨拉笑了笑:“你知道的,巴尔先生当然更喜欢自己的作品。”   不反对苏葵的作品,甚至没有参与批评她,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更好。   苏葵明白了,一个固执的甚至有些高傲的人。   她点点头笑:“巴尔先生,其实我也很欣赏您的作品,也尤其欣赏这个流派。能与您交流,我非常荣幸也非常期待。”   巴尔没有否认刚才萨拉的话,听了苏葵的话却微微眯起双眼。   一个人说话是恭维还是真心他完全可以分辨,而她,竟然是真的这样认为吗?   *   巴尔要来京大开讲座的消息,反应最大的就是法语专业的同学。   尤其是听说他是新小说流派的代表人物,是现今法国文坛的领航人,更是有种见了行业大佬的兴奋。   之前他们并没有接触过这人,还是当初埃德蒙给京大捐赠了一批图书,他们才了解到他的作品,但也只是读过。   他们对这个流派最大的了解是来自苏葵。   当初在课堂上,苏葵给他们简要地介绍过这个新小说流派。看到同学们都为听这个讲座做准备,秦教授还让苏葵把她刚刚编撰的当代文学史部分先发给同学们了解。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苏葵竟然不声不响地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当初教授是说让她整理出来,谁知道她真是按照教材来编写的啊!   ……   巴尔的身体不好,本来应该定在明天就举行的讲座就推迟了两天,要等他的医生确定他没有问题才能继续。   这场讲座被定在了星期天,在京大的大礼堂举行,来听讲座的人主要就是法语专业的学生,其余外语系的同学也可以来,甚至中文系都有同学要来听。   本来按照现在的时间,苏葵应该要参与英语系老师特意为她准备的跳级考试,现在有了这件事也暂且推迟了。   巴尔是不会说中文的,到时候听得懂的只能是老师,苏葵被指定担任现场的翻译工作——巴尔亲自指定,不仅请她担任翻译,他还要与她同台探讨。 第95章   京大的礼堂在西门进来学校办公楼对面的二楼, 是原来燕大的建筑,现在专门用作礼堂,这次的讲座就在这里举行。   巴尔要在京大开讲座的事情已经在学校里提前预告, 星期三那天, 学校的大礼堂早早就坐满了人。   法语专业的学生全员参与, 其余专业的学生虽不做要求还是来了不少。除学生外,老师的人数更引人注目。法语专业, 其余外语专业, 中文系几位教授, 甚至还有几位苏联的教授在这里。打眼一看,老师和学生的人数几乎是一半一半。   巴尔是和他的医生一起来的,苏葵就跟在他和萨拉身边。   他看到礼堂的情况停了停:“我以为并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听。”   新小说流派目前在华国文坛是一片空白, 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巴尔先生,事实上,大家很愿意了解您国家的文化。”   苏葵还说起了之前埃德蒙来京大开过讲座的事,巴尔从前也在巴黎大学任教, 这几年离开学校一心创作。   没有人不愿意听到夸奖自己国家的话,巴尔也露出了些微笑容。   但他还是说道:“苏,即使你这样说, 也不会改变我并不如埃德蒙受到欢迎的事实。”   应该说,他所代表的新小说流派不如现实主义流派受到欢迎。   现实主义文学发展多个世纪,拥有深厚的文学土壤, 对大家没有任何接受难度。而新小说流派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写作, 写作常常是四处跳跃,云里雾里, 读者甚至难以读懂, 在刚刚出现的一段时间遭到了猛烈的批判。   巴尔完全知晓它一开始并不被人接受的事实, 因为它在其余国家的发展确实并不顺畅。譬如苏联的文学界就完全不接受,批评它是“现实主义的反动”,不具备成为一种文学思潮的能力。   “事实上,我并不认为我们是一个创作流派,这仅仅是一种创作的倾向……”巴尔今天的精神很好,在讲台上讲述“新小说”的创作,一开口就是对文学流派的否认。   倒是下面听讲座的几位苏联教授有些沉思。   苏葵作为他的翻译就在他的旁边,几乎是他话音落下,苏葵就能接上翻译,将他的意思准确表达。   “旧时的创作方法已经趋于僵化,我们期望能以完全创新的姿态,打破现有的创作方式……塑造人物并不是主要,而应该写出一个更加准确,直观的世界……”   下面的老师同学全都带了纸笔,礼堂里除了他们两人的声音就是一片记录的声音。   这种浓郁的向学气氛让巴尔非常惊讶且欣慰,让这位老人的精神都仿佛好了很多。从新小说的出现到发展,再到剖析自己的作品。   书上学的和本人讲的是不同的角度看法,苏葵就觉得受益匪浅。   他的讲座分为上下两场。   始终是年纪大了,中场休息的时候苏葵就注意到他的精神有些不济,于是她说道:“巴尔先生,大家听了这么久也许会有一些疑问,下半场您不如考虑采用问答的形式进行?”   巴尔知道苏葵是在为他着想,他的医生也看着他,最终他还是同意了。   或许是因为有苏葵在上面,或许是因为他们“预习”过有了底气还有了兴趣,这会儿竟然真的有很多学生举手想要向他提问。   本来想要探讨的老师们笑了笑,将这个机会给了孩子们。   “巴尔先生,我读了您的小说《格雷夫人》的一部分,里面有一些情节我不太理解……”   “淡化故事情节和人物,打破时空限制写作,巴尔先生,这几项完全和传统创作不同,就是您所说的创新吗?”   “就算是为了表现真实世界,但是如果小说没有结构也没有细节,怎么才能让人产生代入感呢?”   ……   一个个问题从苏葵这里转向他,巴尔显得非常惊讶。   他早就做好不被接受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京大的学生不仅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态度,反而还对此非常感兴趣。   当然最让他惊讶的是他们提出的问题。   有些是他讲过的,而有些总结性的话他根本就没有提过。   他很愿意回答每一个学生的问题,不论有多么简单。这代表他们认可这样的创作倾向,对于巴尔来说是莫大的鼓励。   只是结束后他仍旧不解:“或许还有其他人曾经来过华国?”   “您是第一个讲述新小说的作家。”苏葵明白他的疑惑,只是笑道,“巴尔先生,我们很愿意了解您国家的文化,这并不是假话。事实上,我们目前已经为法国的当代文学史编撰了教材,您所说的新小说就在其中。”   巴尔完全被这个消息震住了一瞬:“是谁编写的?”   苏葵微微笑了笑:“就是我。”   哪怕已经猜到,巴尔还是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苏,我或许要重新考虑对你的看法了。”   他现在才真正觉得,眼前这人与当初报纸上看到人的确重合了。   巴尔没有忘记自己要与她探讨的事情:“我想听一听你的创作想法。”   国内的“现实主义”文学对上国外的新小说文学?   大家已经知道《小草青青》出版国外,还猜过它肯定要被反对,巴尔一说要与苏葵同台探讨,大家就知道大事来了,纷纷支起了耳朵。   就是听不懂,不是还有他们教授在旁边吗?   然而他们期待的大场面和他们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苏葵是一个很好的讲述者,巴尔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倾听者,在苏葵说完以后才向她提了几个问题。   就这?   “但你不能否认,现在的文学形式已经陷入了严重的停滞,即便是你的作品已经力求创新,但仍然陷在这个体制内……”   来了!观点分歧来了!   然而苏葵只是思考了一下就说道:“的确如此。”   她与现在的小说只是创作手法的不同,事实上落脚点还是以人物情节为主,和新小说流派颠覆一切的写作有根本性的不同。   “新的文学形式的出现并不是为了标新立异,博人眼球,它既是必然也是必要……”   苏葵带着赞赏的笑意点头:“我认为您说的非常有道理,新小说流派的诞生的确是一次非常具有创造性的尝试。”   此刻巴尔和好多人一起陷入了不解。   原以为苏葵会反驳,谁知她竟然都点头附和他,看样子来十分赞同他,他准备的很多话竟一下子没有了用武之地。   巴尔问:“你并不和我争论?”   “我为什么要和您争论呢?”苏葵带笑反问,“我非常欣赏您的作品,也完全赞同您的创新。”   巴尔看着苏葵,却仿佛看不透这个人。   “实际上,很多人并不喜欢我们的创作。”即便他们现在国内创作繁荣,但在世界上却不是主流,他们在国外开的几次讲座都没有得到好的成效。   苏葵听到他话里的怅惘。   “巴尔先生,在哲学上有一句话,事物的发展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苏葵对他道,“而我完全相信它具有光明的前途。”   苏葵并不是信口开河,也的确很欣赏这个流派。   新小说流派占据了整个五六十年代的法国文坛,只是确实难以被世界文学接纳。   直到眼前的这位老人,巴尔。他在几年后凭借自己的新小说作品一举获得了诺奖,轰动了整个世界。   新小说流派影响力迅速扩散,吸引了一大批新生力量加入其中,创造了很多经典的文学作品,其后甚至又有人再次获得诺奖,新小说流派真正成为了世界文学史上的经典流派。   哪怕后来渐渐衰退,也没有消弭它的影响,现今很多作品中还常对其创作方式有所借鉴。   “您的创作是具有领航性的,也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存在。”苏葵对这样一位领航者的评价十分高,甚至说出这样一句话:“我认为它足以匹配诺奖。”   巴尔在苏葵这里受到了震撼。   *   “我想他一定是被你震撼到了。”这会儿萨拉就带着夸张的语气,“苏,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他竟然说想要留在华国,这还是那个固执又恋家的老巴尔先生吗?这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本来他是打算开了讲座就离开的,现在竟然说要留在这里,还主动提出要在京大与法语专业的几位教授交流。   要知道,他从前眼里只有自己的创作,可是非常不愿意与任何写作现实主义的人打交道的。   不只是巴尔,他们也没有想到那天的讲座会是这样一个发展。   “苏,我想你不仅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家,更是一个了不起的评论家。”   没有谁能够拒绝真诚的夸奖,哪怕是巴尔也不例外。   何况他不仅收获了真心的夸奖与莫大的认可,还在华国这里得到了对新小说最大的接受度。   “我或许不是什么优秀的评论家,但巴尔先生曾经一定是个优秀的教授。”苏葵脸上带着笑意,“当然,他更是一名优秀的编者。”   不怪苏葵笑了,实在是她为自己找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帮手”。   他们这段时间正在编写教材,法语专业的教授答应苏葵,等到这一册文学史编写完,就同意她跳级。   巴尔得知此事,竟对苏葵说道:“或许我可以帮忙。”   他曾经在巴黎大学任教,对于本国文学史的研究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吗?   于是,苏葵为自己拉到了一个最强的外挂。不仅是编写教材最好的顾问指导,还请他为当代文学史部分作一则序言。   看到苏葵十分推崇信任的目光,巴尔不知道想了什么,竟真的同意了,还将自己的手稿送给了她,见苏葵珍而重之,他承诺等他回去,可以将自己的小说手稿送一份给她。   诺奖大佬的手稿!   哪怕苏葵说太珍贵不能收,巴尔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这些手稿的确是他的心血,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获得诺奖了,但即便真有那么一天,他也愿意让这份手稿待在欣赏它的人手中。   于是,苏葵继几位作协作家后,又收到了这份重量级的手稿,成为她将来展览出的珍品之一。   来华国短短一段时间,这位固执地不爱与人接触的老人就好像与眼前这位年轻的少女成了关系良好的“朋友”。   大概是唯一一位与他文学创作不同却还能与他交流的朋友了。   这样的变化连萨拉也是一阵惊叹。   然而接下来听说苏葵想要参加跳级考试,还是从一年级直接跳到毕业班的事情,她就不是惊叹,而是惊愕了。   这么多门语言,能够自学参与免修不说,现在还想要直接跳毕业班,这样的人才天赋,就是她也不能常见。   “或许我要亲眼见证奇迹的发生了?”   *   这场被萨拉认为是奇迹的考试被推迟在本周末举行。   英语系的几位老师亲自为她出了几份长长的试卷,涵盖从大一到大四四个年级的所有知识点。   由浅到深,由易到难。题型题量难度都是经过他们商议敲定。   这份试卷会被作为模板保存——跳级考试的模板。以后如果有人要和苏葵一样跳级,就采用这样的方式进行。   郑云虹一边给她发试卷,一边就笑道:“苏葵同学,你也算是开创了先河了。”   硬生生把学生的水平拉高一大截,为着她的特殊情况,学校都不知道临时商议了多少规章制度出来。   但没有一个人觉得麻烦,写作课的杜教授就笑道:“我只盼着像苏葵同学这样的越多越好。”   考试还是在教学楼的教室里进行,监考老师还是原来的几位教授,甚至她坐的位置还是第一排。   一切恍惚是她刚进学校参加免修考试时的场景重现,让几位教授都有些唏嘘。   再一看苏葵,她也还像原来一样沉着冷静,下笔有神。   仿佛面前不是横跨几个年级的难题,而是在做平常的作业。   他们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着了然的笑意。   果然,在时钟走过半以后,他们又听见了那熟悉的清脆声音:“老师,我交卷。 ”   这次的题量不是期末考试能比的,一天时间下来,哪怕中途没有怎么休息,她不过才做完了两套卷子。   本来考虑到考试强度大,老师们是准备让她一天做一套试卷的,只是苏葵想要一鼓作气解决这件事,连续两天都一头扎在长到吓人的试卷上,中间还抽空考了个口语。   知道她行程的人都被震得不敢说话。   终于在星期二的早上,郑云虹笑眯眯地通知她:“恭喜你,苏葵同学,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去毕业班报道了。”   为什么星期二才通知?   因为他们改试卷都花了整整一天,可想而知他们出的题量有多大,还不只是题量的问题,还有题的难易问题。   他们没有因为苏葵的水平高就故意提升难度或者降低难度,一切都是按照符合跳级考试的水准来出的题。   大学几年的知识点何其庞大,在这样高强度的考试下,她竟然还能保持这么高的正确率,就是老师们也不得不说一声,她跳级是是正确的选择,按部就班的学习完全是在浪费她的天赋。   她跳级成功的消息不是秘密,伴随着班上同学一阵咽口水的声音迅速传遍了整个学校。   这会儿不只是他们班上的同学恍惚了,是所有人都震住了一瞬。   苏葵?跳级毕业班!   都是一起进学校的,她一来就申请免修不说,现在他们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甚至有些人还没有适应,结果这人竟然就要去毕业班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大学最后一学期了,也就是说,等这学期过完,她岂不是就可以毕业了!   此刻大家心里都产生了一个想法,她真的是来上大学的不是来走过场的吗?   要苏葵说,她还真是来走过场拿文凭的。大学从前就读过,完全没有必要再完整读一遍,尽快参加工作才是她的需求,学生的身份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好在她现在也算半个工作人了。李先河为她挂了一个实习的岗位,让她担任临时翻译。   又因为她曾经在与法国的文化交流中有过重大贡献,这次才能够让她出席由□□,外交部和宣传部共同主办的文化引进交流会。   萨拉是以商谈法国文学作品在大陆和港城的翻译引进这件事的名义来的,当然也为此做好了准备。   他们随行的人带来了目前国内的文学作品统筹报告,以现实主义文学为主。   并非她偏向这个流派,而是明白了这边的需求。   ——这次的文学作品引进,大陆不是重点,重点是港城。   当初在宣传部的会议上提出过,港城在美港基金会的支持下,旗下出版社出版了很多反大陆文学,更是不断翻译他们本国的文学作品,传播资本主义的自由民主思想。   苏葵当初提过可以和他们打擂台,一边引进大陆的文学作品,一边举办各种活动鼓励本土创作,一边也将其他国家揭露资本主义罪恶的书籍翻译过去。   这场会议巴尔并不在,苏葵就坐在萨拉的旁边。   “这是目前所有适合翻译的书籍,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有了结果。”会议资料他们已经整理成多份发到每位领导的手里。   他们也的确是准备充足,国内的版权都已经商议好,只要这边确定,就可以拿到这本书的翻译权。   萨拉表示了交流的友好,甚至有些书籍考虑到大陆没有,她还带来了样书。   几位领导没有看过这些书,但自然有专人来选择。   苏葵就在这个专人的行列。以李先河为主,秦教授等几位法语专业的教授为辅,加上她这个对法国文学知之甚深的唯一一个学生,在这场会议召开之前,对这批书籍进行了一轮评估。   第一批能够作为宣传阵线的书籍,是具有代表性的,最好是能够具有一定名气的作家,个人风格突出。最重要的是,能够传递出深刻的主题思想。   不管是明显的还是潜移默化的。   他们一共选择了八本书,还为此做了一篇长长的读书报告给领导。其中就有两本是埃德蒙和老弗洛朗这两个熟人的。   萨拉看着这边给出的结果没有任何意见,一只是提到:“这几部小说的篇幅并不短,翻译的事情……”   目前国内会法语的真的不多,何况还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翻译水准。翻译一部小说耗费的精力巨大,大家还都有自己的事情。苏葵当初翻译那么快,一是因为翻译自己的作品比较熟悉,二就是因为她几乎把所有事情都丢开,一心扑在上面。   显然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现在就连苏葵自己也因为准备跳级,再不像以前免修那样闲了。   “萨拉女士,这件事我们已经有了考虑。”苏葵向她转述这边的考虑。   光靠自己当然是不行的,他们预备让留法学生,海外侨胞为此贡献一份力量。而且现在有了作家基金会给港城提供支援,他们也可以向美港基金会一样,提供稿酬请人翻译。   这些意见得到了萨拉的赞同,她非常认可这种能够把所有力量统合起来的方法。几位领导就不由得看向苏葵,都对她笑得很和善。   萨拉问她:“苏,他们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你?”   “嗯——大概是因为这些想法就是我提议的吧。”   这些想法确实都是苏葵当初提议的,现在竟然真的被采用了。   萨拉惊讶地眨眨眼睛:“亲爱的,你还有什么大惊喜没有告诉我吗?”   苏葵是没有惊喜告诉她了,不过她笑道:“萨拉女士,今天的会议圆满成功就是我们最大的惊喜了。”   这代表着他们终于又在文化交流上跨出一大步。   这一边的外交是因为达成协议而惊喜,而另一边外交却又因为港城事件再次陷入纠缠。   港城案件已经移交法院,谭惟伦几人等到了对他们的审判结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6 23:58:50~2022-05-17 23:5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rekano 5瓶;2414642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这起案件时间长, 跨度大且情节严重,牵涉两个危害国家安全的大型组织,京城第一人民法院综合了各方意见, 按照现今的法律对华大事件和红门事件涉案人员做出如下判决:   张瑞山等人毫无疑问是□□大罪的间谍罪, 情节严重, 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华国运动组织成员, 以有期徒刑十五年起步, 情节严重者同处死刑。   红门作为□□组织, 长期以来从事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给国家建设社会稳定造成了极大破坏,负责人程奇以故意杀人罪(据程发交代), □□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缓期五年执行。   红门其余成员按照情节轻重判处,大部分成员因主动交代,积极配合可适当减刑, 从刑期三年起步,上到无期徒刑死刑不等。   比如那几个死不开口的,在程发指认下供出了他们所有的罪行, 又因为死不悔改没有减刑余地,直接和程奇一个待遇。   而程发,他多年来跟着程奇做下犯法的事情不少, 本应一并处以死刑。但由于他积极配合, 将红门所有人所有事全部交代出来,为调查工作立下“功劳”, 于是免除死刑, 判为无期徒刑。   比如郑秋全的大伯, 那个叶医生,利用封建迷信进行□□活动,也被判处无期徒刑。   郑秋全在大陆参与从事迷信活动行害人之实,由于不是主犯且情节较轻,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谭惟伦和蒋美琴两人,本来也与红门有牵扯,但由于他们并不知情,法院酌情判处他们拘留三个月。   所有人判刑不是坐牢就算了的,他们在刑期内会被送往劳改农场进行劳改,包括谭惟伦和蒋美琴两人。   判决一出,各处都炸了。   反应最大的就是港城一行人。他们这次来大陆就是为了将人带回去,谁知道陷在这里这么久都不能离开。而现在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为什么还要判刑?   尤其是钟伟茂,这三人里面,就郑秋全判得最严重,谭蒋两人只是拘留,郑秋全却是有期徒刑,还是整整两年!   “这个判决我不能接受。”怕谭克恒就此收手,他连忙道,“谭老先生,惟伦他们明明无罪还被拘留,这种胡乱判决难道您就这样算了吗?”   别说是他不服,谭克恒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谭惟伦他什么都没有做过,既然是不知情,凭什么还要拘留他?   就像蒋美琴说的那样,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他们周旋不了,难道这事也没办法救他们吗?   于是,以陈生为代表,他们带来的律师向京城人民法院提出重审。   他们提出,谭惟伦和蒋美琴两人完全不知情,应当无罪释放。   郑秋全也对这个组织并不知情,在港城并没有从事封建迷信这种罪名,况且所谓的害人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不应当判刑。   重审当然是不可能重审的,法院这边只给他传了一句话。   “钟先生,你知道她想要害的人就是你的家人吗?”   郑秋全来大陆是做什么并不敢告诉钟伟茂,后来也没敢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只说自己跟港城一样,替人做了两场法事。   她在港城那边就经常替人做这个,钟伟茂也知情。调查部当然也不会把供词告诉他,因此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郑秋全所谓的做法事,不是替别人,而是替他!   因为她想要自己上位,所以才想办法除去他的“对手”。   如果是这样,他还要继续替郑秋全说话吗?   钟伟茂瞬间就像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钟伟茂可以放弃郑秋全,但谭克恒绝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儿子。   谭惟伦将来是要接他的班的,绝不能留下这个污点。他表示,愿意以港城商贸协会的名义向港英政府捐款千万,支持他们在港城进行的全英文学校兴建项目,请他务必为谭惟伦的事情尽心。   *   直到听到宣判,将他们几人重新带回去的时候,蒋美琴心里的喜悦霎时打了一个折扣。   其实对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只是拘留不是判刑,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她是知道一旦牵扯这种封建迷信活动,都是会被严厉打击的。   只是她还是怀着侥幸,谭惟伦他爹不是来了吗,不是还有陈生在吗,万一他们就没事了呢?   而现在看来,他们完全没有起到作用。三天后,他们就要被带到距京城七十公里外的湖安县劳改农场,三个月才能离开。   蒋美琴没有怨别人,反而怨上了周建林,她那天说得那样真情实感,周建林看起来也产生了愧疚,可他竟然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程发及时交代了红门的信息,她的冤屈要多久才能洗清?她被苏梅这样陷害,凭什么苏梅什么事都没有?   其实蒋美琴想错了,周建林并不是无动于衷。   当天他和蒋美琴讲完话以后,又接受了调查员对他的一番问询。他终于知道了当初发生了什么,不仅是他和蒋美琴,苏梅和大娃也被牵扯到这件事里。   他给苏梅和大娃都写了一封信。   苏梅接到信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就死死地捏紧了孩子,孩子哇哇大哭,家里很快就响起了吴莲英苏全福的声音。   她是不是曾经举报过蒋美琴?是不是把周平也牵扯进来过?   当然是。   如果她只是猜测,希望她可以澄清这件事。   做梦!   周建林这样说其实并不完全是为对大娃的愧疚,其实更多的是为苏梅考虑。   这件事情重大,迟早会被查清,他其实是怕到时候会认为苏梅是不实举报,所以让她趁着现在把事情澄清。   可苏梅完全不会领会到这个意思,她只知道周建林是在为蒋美琴说话。   他知道了这件事,还为了蒋美琴让自己去澄清。   别说她本来就是根据事实的合理猜测,根本不需要澄清,就是她真的知道蒋美琴是无辜的,也绝不会为那个女人说一句话!   蒋美琴她真是好的很,都已经这样了,竟然还能巴上建林,让他这么维护。   所以,他们是见过面了,蒋美琴还对他说了什么?   听着孩子的哭声,她不耐烦地挥手:“赶紧把她抱走,吵死了!”   苏全福指着她又是一阵“有你这么当妈的吗”的指责,吴莲英赶紧抱着孩子出去顺便把苏全福拉走。   等人走后,苏梅又悄悄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看着上面的一串自己“加密”过的人名和重要事情记录,她提着笔勾画。   渐渐的,笔尖落在周平这个名字的身上。   *   周平不知道有人惦记他,此时,他的心神也被一个人牵引。   【谭某,蒋某两人拘留三个月……】   其他被判刑的人他好像看不见,目光只落在报纸上的这条判处。   蒋某,蒋美琴,这个女人踏上大陆的那一天,一定不知道会以这样的方式被留下。   说起来,从回来以后他还没有见过她,却已经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问三爷:“这段时间怎么样?”   三爷整个人都是压抑沉重的,因为上面不仅有对于案件的判决,还有对他们的通缉令。尤其是他和秦红,是重点通缉对象。   不仅是外界,他们内部也是一直以三爷为首,这也是为了小心起见。   好在这段时间的红门大家异常安静和听话,看到报纸上的讯息,无不是心有戚戚,如果不是他们逃脱了,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对三爷是更加忠心信任了。   而他们却忽略了一个事实,除非他们笃定这辈子都不会被发现,否则将来一旦落网,只会比之前的人判得更重。   “你妈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他是想问周平要不要做些什么,毕竟是他亲妈。   “不需要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周平将报纸放在一边,看不出是什么想法。   “现在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三爷又旧事重提,“我早说过,我们应该把力量重新组织起来……”   “你太急了。”重新建立据点的事情他已经提过不止一次,周平都没有同意,看他有些急躁,周平的语气也微微冷沉,“现在的形势严峻,保存力量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一旦冒头,下一个去劳改的人就是你。”   这段时间正是查得严的时候,除了几个明面上身家清白的人暂且出来活动,其他人都暂且蛰伏下来。   他们已经习惯了无法无天,现在却要四处隐藏,提心吊胆等着不知什么时候砍下来的刀。更别说三爷还是上了国家名单的重点关照对象,也难怪他急躁不安。   “下个月吧,等下个月过后,就先重新启动京城那边的据点建设。”   “你真的同意重建据点?”三爷抬起了头,“不过为什么是京城不是贺县……你是觉得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周平不置可否,眼里有些看不明白的情绪。   不是他信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是京城才是他最关注的地方。   但他只是说道:“我将来要去京大上大学,将来也会长期待在那里,所以那边的据点要最先建立。”   “你要考京大?”这还是三爷第一次听到周平说这件事,他十分惊讶并且不是很赞同,“我看了你的成绩,考大学不是问题,但是京大……”   不是人人都有苏葵那样的能力,能够一学期内从考不上大学直接冲上高考状元的。周平从前不好好学习成绩不算好,跳级读高中就算了,他要考京大的话恐怕有些困难。   贺县要是没有苏葵的出现,一个考上京大的都不会有。   周平神色坚定不容置疑:“京大是我唯一的目标。”   三爷的脸色有些沉重:“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考京大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他就势必在学习上投入更多的精力,他还有时间来管这个组织?   “京大是国内最高学府,出来的每一个人才都能在国家重要部门担任要职。”周平语气平静地述说,“我选择它不仅是为了我自己。”   三爷不明白周平的深意,却顺着他的话被带偏。是,如果他越来越好,甚至将来能够进入重要部门,对他们来说才是好事。   最终,他还是没有反对,并保证接下来尽量不打扰他,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学习。   其实不是三爷急躁,周平才是那个不想克制的人。   他说得没错,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他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最后周平问他:“我爸还在京城吗?”   “还在,不过应该很快就要走了。”三爷忽然想起刚才忘了的事情,“对了,你爸还给你和那个后妈写了信回来,她的那封我们也偷偷记了一份,你要不要看?”   于是,周平也看到了这封周建林希望苏梅澄清举报蒋美琴和周平的信。   苏梅——   周平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个名字上。   *   苏葵知道这件事也是在报纸上。   顺便还看到了港城这方不接受审判结果,想要重审的事情。   其实按照现今的法律,郑秋全参与的这个迷信活动,要以判刑三年起步,现在判处她两年,已经是看在她不知情又确实没有酿成重大后果的份上了。   如果她表现良好,说不定还能提前出来。现在这么一闹,把她害人的事情抖了出来,就是将来能出来,她还敢回钟家吗?   至于谭惟伦两人,三个月的劳改不算什么,他们在大陆都不止待了三个月了。   但谭克恒不愿意他身上有这个污点,陈生和外交部的人交涉,一定要他们放人。   经过前段时间的碰壁,谭克恒不再寄希望于他在大陆的朋友,把希望全部放在港城政府身上。并且还公然支持了港英政府的创办学校的行为。   他不会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明显是他们想要在教育领域“去华国化”。这样几乎是旗帜鲜明地选择了另一个立场。   明明多年来都在为爱国战线出力,现在却要改弦易辙,郑云和等人知道后都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不找人帮忙,难以说是为了之前的事情寒心,还是没脸面对他们。   不过苏葵没想到,他是不找其他人了,却找上了自己。   文学作品引进的事情这边已经谈妥,协议签订以后,萨拉也暂时没有离开。她还担任电影联合会的荣誉会长,就参与进了弗洛朗公司和华国电影制片厂正在拍摄的纪录片项目中。   难说是不是她早就打算好的,总之这边肯定是乐见其成,顺便还邀请她参观华国的一些行业发展成果,目前看起来进程顺畅。   因为巴尔的帮忙,苏葵他们编写教材的进度是嗖嗖往上升,但苏葵仍旧很忙。   除了在其他专业那里努力争取跳级之外,她现在还有实习的身份,可以带她参与一些会议。   谭克恒就是在港城代表与外交部的这次会议后找上她的。   “等等——你就是苏葵?”   此时会议才刚刚散场,他们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外交部驳回了他们的请求,认为法院判决没有问题。   因此这时的气氛并不算好,当着这么多还没有离开的人的面,他一双锐利的眼睛就盯上了苏葵。   苏葵就跟在李先河身边,李先河见他来势汹汹,仿佛跟苏葵有仇,就皱了皱眉:“谭老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苏葵却猜到他是来做什么的了:“谭老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当初因为陈生的事情,谭克恒早就认识她了,在他去京大找郑云和的时候他们又见过一面,已经结下了梁子。所以他现在是在说什么废话?   谭克恒当然不是为了说废话,他只现在才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   谭惟伦当初确实提过自己因为追求京大一个学生去了京大几次导致被怀疑,但当时他最重大的嫌疑是和张瑞山有关的华大事件,他们一心为这事担忧,谭克恒并没有把苏葵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间谍的嫌疑洗清了,但他被拘留的理由却是因为当初曾经向反动组织红门买卖一个人的消息。   那个人,就是苏葵。   也就是说,之前那个得罪过他们的人,和现在害谭惟伦进去的人竟然就是同一个人。   想当初在公安局门口,她还说过谭惟伦不会被放过——   “苏葵,惟伦的事情,我认为你应该有话说才对。”   刚才在会谈上他就看见了苏葵,明明惟伦变成这样与她有关,她却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我应该说什么话?”苏葵微笑道,“是应该说法院公正严明,还是应该说判得太轻了?”   能从间谍事件中被摘出来他就应该庆幸了,还上蹿下跳。红门的事情可大可小,上可以说他想要拐带人才,下可以说是普通的买卖消息。要不是他真的不知情,他会只有三个月?   “你——”他压抑着怒气,“惟伦是为了你才会牵扯进这件事,难道你不应该对这件事负责?”   苏葵觉得好笑:“这些事情是我让他做的吗?不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李先河已经听明白了:“谭老先生,谭惟伦几人的事情是他们自己做的,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冷了脸:“苏葵,无论如何,惟伦是因为你才有今天的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苏葵算是知道了谭惟伦那自大的性格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还是遗传。   “您想要什么交代?”她就好奇人到底可以无耻到什么程度。   “我要你出面证明这件事。”谭克恒说,“证明惟伦这样做是情有可原,并不应该有这样的惩罚。”   他已经查清了苏葵的身份,知道她可不仅是学生,还和多个部门领导有着良好的关系。   别的不说,她今天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传言果然不假。有她这个当事人出面发声,他们这边才好继续操作。   他考虑得很好,不过他怎么就没想过,苏葵为什么要帮他的忙?   就连李先河都觉得此事荒唐,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苏葵忽然问道:“谭老先生,您知道我在哪里上学吗?”   谭克恒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是京大的学生。”   “是啊,一个能考上京大的学生,一个智商正常的人。”苏葵思索道,“难道我是脑子坏掉了,才会为害过自己的人说话?”   谭克恒立刻怒声反驳:“胡说八道!惟伦他什么时候害过你?”   “原来在您看来,私下打听别人的隐私并不算什么吗?”苏葵恍然大悟,“想来您也不介意我把您的隐私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欣赏欣赏了?”   都不等他反应,苏葵就径直开口:“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您的第一任妻子是怎么去世的,不记得我也可以帮您回忆一下——听说为了给您的第二任妻子腾位置,您就让她……”   “你住口!”听她真的开始倒自己的隐私,谭克恒是又惊又怒。   他当年的事情说起来很简单,不过看不上家里没发家时定下的婚事,想要另外和一位门当户对的人家结亲。   他也没有害人,只是放任了她的病,那人心如死灰也不打算给自己治疗,最后因病去世,没有人怀疑什么,他很快就重新娶了第二个。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苏葵是怎么知道的?   他挑在人多的时候对苏葵发难,没想到这会儿石头就砸在了自己身上。   眼看好多人听到这个朝他看来,他是又气又怒,手指着苏葵:“你胡说八道,谁让你打听我的事情!”   苏葵只是微笑,“看来您知道打听别人的隐私是不应该的,至于是不是胡说——”   她不说话了,就是这样笃定。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苏葵还能不知道?   谭家衰败以后,曾经在他家里工作多年的人也没了工作,为了生计也为了博眼球,把谭家曾经的事情卖给了媒体,被媒体大肆报导。就是后世说到男人有钱就变坏,还有好多帖子把他扒出来反复处刑。   “对了。”苏葵还告诉他,“听说劳改农场那里的风景特别好,就该让谭先生好好体验一下那里的生活,免得以后当了家不知道打算,把家产都败光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那时候用的最广泛的罪名就是□□罪,还下分好几个种类。什么叛国、特务间谍、投敌资敌,越狱,搞封建迷信,搞破坏、宣传煽动,以□□为目的的伤人杀人等都归于其中。 第97章   谭克恒原以为能拿捏苏葵, 谁知道她是个油盐不进的,不仅当场把他的隐私抖露出来,还这样讽刺他们。   “你——”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动过怒了, 指着苏葵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好的很, 好的很,你就不怕你家……”   “您是想对我或者我的家人进行人身威胁吗?”苏葵微笑, “说来也巧, 上一个想拿我家人威胁我的正是谭惟伦先生呢。”   苏葵忽然正色道:“我现在无比确信他肯定是您亲儿子, 那些传言说他是您和外面人生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   谭克恒被她气了个倒仰,不是拄着拐杖都要站不稳。他根本不知道苏葵哪里得知这么多事情,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阴阳, 不知道她怎么就能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李先河早就看不惯他这样:“谭老先生,这里是大陆不是港城,还请您注意一下言行。”   公然说出想要威胁人的话,还是在这种场合, 未免太出格了。   “注意言行?”谭克恒几乎是要被他气笑,指着苏葵,“你怎么不叫她注意言行, 这是她一个小辈应有的态度吗?”   “谭老先生,您也说了,苏葵同志还是小辈, 甚至还是一个学生。那您一个长辈何必还要来为难她?”   苏葵虽然做出了不少成就, 但也不能改变她年纪小的事实,大家对这样一个小天才都是爱护的态度, 对于谭克恒这样的行为实在是看不惯。   谭克恒算是看明白了, 冷眼看着:“你们都是一路人, 当然是为她说话。”   “谭老先生,我们当然是一路人,都是走在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上的人。”苏葵淡笑反问,“难道您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吗?”   一语双关,谭克恒一下怔住。   自从他选择了站在港英政府一方,大概心里就有了结果。只是多年来他从没想忘记自己的根,现在这样的选择甚至让他不敢面对曾经的老友。   此刻被苏葵半显半露地说出来,他仿佛已经感觉到指责失望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谭克恒忽然就抬不起头来,甚至罕见的觉得面红耳赤,气势一下就落了下去。   苏葵还说道:“谭老先生,在大陆犯案就要照大陆的律法办事,关于他们的判决完全是合情合理——”   “还是说,您在港城待得太久,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作华人,才认为可以不必遵守大陆的法律而要照港城的规章办事?”   谭克恒动了动嘴唇,这话没法接也不敢接。   今天会议在场的不仅他们港城带来的人,还有有外交部,调查部,甚至法院的领导干事和新闻媒体,他们的一场争执全被没来得及离开的人听见。连陈生听着别人的翻译都是皱起眉头,让人叫他回来。   这一场闹剧不是什么秘密,谭克恒丢尽了隐私还丢尽了脸。有了苏葵那一番“诛心”的话,关于谭惟伦的事情,他是怎么也提不出口了。   其实陈生到现在也已经不想再管谭惟伦他们的事,如果不是看在谭钟两家在港城商贸上的影响力,谭惟伦又是未来的接班人,他当初是不会走这一趟的。   来了以后又处处在大陆政府这里碰壁,更是因为查出了华国运动这个组织,使港英政府不得不同意清洗这股势力,一时间面临来自美方的压力巨大。   他和克里斯都收到了英议会那边对他们的不满。   现在谭克恒不追究了正和他意。不过—   “谭先生,您之前说的捐款……”   事情不做了,捐款是不是也不给了?   谭克恒明白,他在大陆这边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以后港英政府才是他最大的依靠。   他几乎是克制着才露出一个平常的表情:“捐款的事情依旧作数,非常感谢陈先生这次的帮忙。”   哪怕他们基本没有帮什么忙,反而让他损失惨重。   想想他甚至有些后悔,其实如果当初他们不来,谭惟伦估计也是这个结果。现在不仅多年爱国经营一朝崩塌,还损失了整整一千万!这么多钱就是对谭家来说也是伤筋动骨,而谭惟伦依旧没跑脱去农场劳改的命运。   *   “你啊你——”这会儿李先河就指着苏葵笑,“还真是不饶人。”   谭克恒那样一个爱子心切又固执的人,愣是让苏葵说得抬不起头来。   都不用苏葵再找什么借口,李先河就默认了这些事肯定是港城那些作家告诉她的,他还好奇:“是不是你们当作家的,讲话都是这个风格?”   跟写作似的,一会儿是反讽,一会儿是双关,不仅用文字作刀,还用语言作刀。   港城几位作家无端“背锅”,苏葵就笑了:“其他人什么风格我不知道,但我什么风格您可是早就知道的。”   是啊,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小同志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她一次又一次打破常规,做出非常事,完全把李先河对普通学生的印象全部颠覆了。   他有时候都感叹,这人完全是和他们一样水平的,现在欠缺的不过是学习经验而已。   “苏葵同志,这段时间在外交部的学习怎么样?”   她以临时的身份跟着李先河参与了几次会议和外交部的一些工作,不仅是让她练练翻译水平而已,而是想让她提前适应流程,看她自己能悟到多少东西。   本来只是想听她讲讲自己的想法,谁知道苏葵笑着递给他一份笔记本:“主任,知道您要检查作业,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先河都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失笑:“你还给我做了作业?”   苏葵从来都是谋定后动,善于总结。   只见上面记录下了她参与过的每一场会议,从会议主题,与会人员到会议过程以及结果都有记录,下面还有她对一些讲话的注释,和自己对会谈的思考。   除此外,她这段时间还经常出入外交部,也记录下了外交部内部组织的情况,当然重点记录的就是办公厅的组织安排。   笔记内容详实,条理清晰有逻辑,看得出写的人非常认真。   拿着这份特殊的作业,李先河越看笑意越深:“苏葵同志啊,你这作业做得好,作为老师,不给你打一百分都说不过去。”   他这样说不仅是为苏葵的态度,更是为这份“作业”的质量,对于会议上一些观点的分析与他们不谋而合,甚至还能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观点。   “你说萨拉这次的行为可能代表着他们国内反美环境有了巨大的变化?”   在文学作品翻译引进的那次会议,萨拉几乎是明确地划出了反对资本主义的书籍,苏葵他们做的也不过是在里面挑选更合适的。   现在她又选择留在华国,对华国政府邀她参观的国内发展成果赞不绝口,种种举动都表明了他们现在的态度是友好和平的,是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亲和。   李先河沉吟:“你是想说,他们不完全是为了亲华,但一定是为了反美。”   “是这样。”苏葵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分析,“这几年法国经济水平发展很迅速,已经排行世界第三,已经具备大国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今年的二月份发生了一件大事。法国的第一颗蘑菇弹试爆成功,瞬间提升了他们的国际地位,让他们拥有了大国应有的威慑力。   想想萨拉他们选择过来的时间,很难说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李先河点头认同她的想法:“他们国内的领导人一直都是反美人士,现在美方又四处推行霸权,国内的反美情绪高涨确实是必然的事情。”   有了实力,他们就显露出了和美离心的态度。   并且这种态度还是十分坚定的,苏葵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主任,英政府是不是有加入欧共体的意向?”   李先河一惊:“这事你也知道?”   他们也不过是刚刚收到消息不久,得知那边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还没有实施。   “我听萨拉提过一些细节。”这事华国都有了消息,法国当然早就有风声,萨拉确实说过跟苏葵说过那么一两句话,但肯定解读不出这个消息。苏葵也只是借她的口把自己知道这件事合理化。   这种事情全部都是心照不宣,李先河也只是再次感叹她对信息的敏锐,同时也表露了这边的担忧:“如果英国真的加入了欧共体……”   英美两方自二战后联系很深,一旦它入欧,无疑会加大两方在欧洲的影响力,对现在的华国来讲并不是好消息。   而现在有了方才的铺垫,苏葵几乎是笃定地摇头:“不,他们一定会拒绝的。”   还不是拒绝一次,整个六十年代,英国两次提出加入欧共体都被法国拒绝了。   “法国目前正是稳固欧共体主体地位的时候,不会希望有人来分一杯羹。”无论是站在后世的角度还是现在的角度都是这个看法,“并且他们的反美情绪一直存在,不会让这样一双‘眼睛’进入欧共体。”   他们认为英国就是那双要被安插在欧共体里的眼睛。法国作为有核国家,又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在欧共体中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只要他们不同意,这个阻碍就一直存在。   现任领导人是坚定的反美人士,还曾经说过,除非是他不在位了,英国才会加入这个共同市场。   李先河就这个话题跟苏葵谈论了很久,无论怎么看怎么分析,苏葵的想法都是最有可能的。   法国不会同意英国入欧共体,起码这次不会。   而六十年代,反美情绪最高涨也是最有实力的六十年代,就是华法两国关系进一步发展最好的机会。   精准的眼光,缜密的考虑,敏锐的洞察力,在李先河看来苏葵完全具备一个优秀外交人才应有的素质。   他都忍不住再次催起苏葵的学习进度:“你跳级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已经完成了英语系的跳级考试。”而法语专业的教授答应她,等第一册 教材编写完成,就允许她跳级。自从有了巴尔的帮忙,他们的进度是嗖嗖涨了一大截。   “大概再过半个月,教材编写的事情就算完成了。”   “下一步我打算争取其余专业的课程。”   现在苏葵就是一边在毕业班那里上课,一边在其他外语专业那里听课,期望能得老师们同意她跳级的申请。   苏葵现在的大名是传遍整个学校,起码整个外语系的老师都是知道她是想要提前毕业的。   有一些已经松口了,譬如俄语系的几位教授,他们一直都很欣赏这个学生,甚至说不必她参加考试,他们最了解她的水平。   叶甫根尼教授甚至开玩笑说她完全可以直接毕业,毕业班也不用去了。   有一些尚且在考虑这件事,不过苏葵知道他们是在考虑磨一磨她的心性。   她没有任何意见,每天认真学习听讲,还时常向他们提问,让几位教授见识到了她稳重的一面,跳级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慎重的考虑。目前看来,他们对苏葵的看法不错,松口只是迟早的事。   这样的进度已经是坐了火箭了,要是以前听说她这样,李先河都要被惊住,现在听了却笑道:“苏葵同志,我怎么觉得时间还是过得很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在这里见到你啊。”   虽说是开玩笑,却是他现在真切的期盼。   苏葵也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主任,按照我现在的进度,最多下学期我大概就能离开学校了。”   如果每个专业的跳级都通过的话。   李先河欣慰点点头:“这样,等你这边一毕业,我们就推荐你去国际关系学院进修。”   *   外交学院是外交部唯一直属高校。自55年成立,58年改名为国际关系学院,由现任外交部部长担任院长,办公厅主任担任学院委员会副主任。   外交学院不同于一般的大学,培养对象为外交部和其余涉外单位的干部。包括从其他单位抽调到外事部门的骨干成员培训,连出任国外的大使,参赞班都有开办。   自前年以后,基于国际形式外交发展的需要,国际关系学院提出可以根据需要招收优秀大学毕业生入学院学习外交事务。   这是国家专门培养外交干部的地方,一出来就是干部级别,提出推荐苏葵入学,可以说是非常看重她了。   为着这份信任,苏葵几乎是拿出了所有的精力在学习上。   一时间,整个校园又到处充满她的传说。   尤其是她现在所在的英语专业的毕业班,当初英语系还没有独立出去的时候,他们还是西语系下面的英语专业,人数更少,不过二十四个人,加上苏葵一共二十五个。   听说是当初好些人不愿意学英语,在大二的时候转学俄语去了,还有十个人是被学校里抽调过去学一些冷门语言。   也是这两年,英语的重要性才攀升上来,苏葵他们这一届人才算多了起来。   苏葵是这班上年纪最小的学生,她还记得自己刚来班上那一天,所有人都盯着她看,悄悄说“这就是苏葵”的样子。   她不认识班上人,班上人却没有不认识她的,尤其是因为她而得到奖学金的人,都恨不得为这再读两年,完全不想离开学校了。   郑云虹是英语系主任,也在带毕业班的翻译课。领着苏葵来的第一天,看到班上的情况她就笑了:“大家可要好好珍惜和苏葵同学的最后一学期。”   她又笑眯眯地问苏葵:“苏葵同学,最后一学期还免修吗?   班上同学都盯着她,他们可是知道苏葵的壮举的,她下一句就要来个是,那就可怕了。   好在苏葵并没有这样吓他们,只是点头道:“老师您说得对,既然都是最后一学期了,我是要好好珍惜的。”   “你这孩子,我还不知道你?”郑云虹已经很了解她了,“你是看毕业班课程不多,所以根本没有免修的必要吧?”   苏葵就笑笑不说话。   毕业班的课程并不像大一的课程那样满,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少,如今没有培养研究生,他们毕业后就会被分配到各个工作岗位上。   现在学校里已经在安排他们的工作岗位,因此他们现在忙的主要不是课程,而是他们的工作培训和毕业准备。   其实从上学期开始,他们就陆续被安排到一些部门实习。按照他们在学校的成绩表现以及个人的意愿,会尽量为他们分配合适的岗位。有想要留校任教的,有想要去中学教学的,也有想进政府部门的。   苏葵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李先河也给学校里打过招呼,苏葵是人还没走就被提前定下了。本来也不用她上几节课,她实在没有免修的必要,按部就班等着毕业就完事儿。   倒是法语专业那里有点问题。   本来按照以往编教材的速度,历时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编成都是有可能的。但现在他们是把教材分册编写,又有法语专业几位教授组织,巴尔这个本国文学研究者加入,更有苏葵这个来自未来的超强作弊器——   她几乎是看一眼就知道他们需要什么资料,对教材编写仿佛是照着模板直接就能写一样。   本来耗费精力巨大《法国文学史(上)》硬是被他们在两个月内被编撰完成。   现在他们要兑现承诺,让苏葵跳级。   可现在问题来了,京大自从去年才开办法语专业,目前就只有他们和上一届的学生。   法语专业的人才培养计划中是有关于从大一到大五的人才培养方案。但问题就是他们还没有毕业班,叫苏葵跳到哪儿去?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要跳级的话,毕业班就只有我一个人。”其实苏葵早就了解了这个情况,她问秦教授,“这样不行吗?”   这样当然行。   “自从你说要跳级的事情以后,我们就商议过这件事。”秦教授说,“目前的打算是让你挂名毕业班,实习你不需要参与了,你就准备毕业的事情。”   因为没有班级,她连课都不用去上,她也不需要学校里为她安排实习工作,只等考试一通过,她就能拿到法语专业的学习证明。   这两个专业是苏葵花时间最少的专业,这里说的少是指在课堂上花的时间少——她全部免修了,课都没有上过两节。   但为了跳级考试她都付出了巨大的精力。   她花时间最多的是其余几个专业,尤其是俄语系,没有选择免修,基本每堂课都在,现在就给了她最大的惊喜。   叶甫根尼之前说的事情并不是开玩笑。   他们提出,由于她出色的语言水平以及在考试中取得的优异成绩,经教研会和系里的商议,同意她不必参加考试,直接就读毕业班。   *   不是谁都能像苏葵一样好消息连连,自从红门事件爆发以后,周平就再也没有收到一个好消息。   这会儿三爷带来的消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现在在湖安县城的劳改农场那里劳作,港城那边走了几个人,谭家那个老爷子还在,估计是要等他儿子出来。”   湖安县的劳改农场因为离京城近,早些年就专门被划出来专门关押京城这边犯法的人。虽然是叫农场,但它占地十分广大,全部犯人关这里都没问题。还划分了好几个大区域,分别关押量刑不同的人。   像程奇这种被判了死刑的重刑犯,就会被单独关押,在缓刑之内,他都要在这里参加劳作。   像谭惟伦和蒋美琴这样比较轻的,暂时和郑秋全待在一个区域进行劳作。   郑秋全被判了两年,钟伟茂是不可能等的,他现在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人,连一眼都没去看过她,已经和陈生一起回港城去了。   谭克恒肯定不会走,他要在这里等谭惟伦出来。他亲眼看着惟伦被带走,也要亲眼看着他回来。三个月的时间,他等得起。   只是那边守卫力量严密,只允许他探视过一回,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也只能焦急地等待。   “还有什么事吗?我还赶着学习。”   看周平这个反应,三爷有时候都怀疑那个被关的不是他亲妈,不然他怎么这么冷淡。   “有。”他收回思绪,“我发现你那个后妈有点问题。” 第98章   自从这辈子重生以来, 苏梅感觉之前的很多记忆都有些模糊。前生所有记忆是她这辈子最大倚仗,她努力将所有能记得的人和事都记录下来,一边为这份笔记添加新内容, 一边思索有什么可以利用之处。   好在她还知道秘密绝不能暴露, 常用各种自己看得懂的符号“加密”, 就算是别人看到也不知道她写了什么。   而现在这份“加密”的笔记就被拿在周平的手上。   “我发现她这段时间鬼鬼祟祟,好像是在打听我们的事情。”尤其三爷还提到, 她出现在了他们之前几个据点处, 包括前段时间刚刚被发现的和平公社那里。   苏梅曾经是见过他们的, 现在风声这么紧的关头她又有这样的举动,完全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他就盯上了这个人。   “这东西她天天背着人写, 但不知道在写什么。”   她的加密不可能全是符号,到时候自己都看不懂。如果是普通人当然不知道她在写什么,但同是经历过这些事的人,那就不算秘密了。   周平瞳孔一缩。   “苏梅——”   他猛然站起来, 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倒是把三爷惊了一跳,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周平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了。   周平捏紧了拳头, 目光森寒。他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这个女人有古怪。   是她!是这个女人早就谋划好的,她早自己自己家以后会发达, 才恬不知耻地攀附上来, 做着她将来当将军夫人的美梦。   为一己之私,就这样拆散了别人的家庭, 实在让人作呕!   在周平看来, 如果没有苏梅这个变数, 那么当初的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不可挽回。是她拆散了自己想要的家庭,再也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他把所有一切都推在苏梅的头上,全然忘记了当初是因为他们家诬陷苏葵打人苏葵才拒绝了的,就是没有苏梅,苏葵也不会跟他们家有什么牵扯。   他不肯怪苏葵,当然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初的错误。苏梅这个心机谋划嫁到他们的家的人就成了他最好的怨恨对象。   “怎么了,这个女人写了什么?”   周平没有回答,方才带着寒意的情绪依旧没有收敛:“她还做了什么?”   “你现在要查她?”   之前周平让盯着蒋美琴的时候,他就提过要不要把他这个后妈一起查一下。可当时周平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现在,他改主意了。   “把她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查一遍。”周平已经收敛起了自己情绪,说出的话却仿佛带着一丝寒意,“之后她做的每一件事也都盯着。”   想抢别人的东西,想沾他爸的光,想当将军夫人——他自己失去了所有,凭什么要让别人如愿!   很少看他这样,看来这个后妈真是把他得罪得不浅。   “那这份笔记——”   周平的目光久久落在上面:“不要惊动她,原样放回去。”   *   苏梅还不知道自己当作最大依仗的秘密已经被人掀了个底朝天。   这段时间她思索最多的就是周家的事。周二娃那个狗崽子已经被弄走,周宝丫是个丫头不足为虑,整个周家最难对付的一个人就是周平。   有前世的记忆在,她绝对可以肯定周平和反动组织有关系,可他竟然能把调查部的人都糊弄过去,还发现了是自己举报他,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现在周建林还为了他们写信回来让她澄清!   孩子就是周建林和蒋美琴最好的联系纽带,不然上辈子蒋美琴怎么能轻易回来,还不就是因为这群白眼狼。   她要想办法一个个剪除他们的威胁。   从结果倒推过程,苏梅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她这段时间非常关注报纸上的新闻,知道反动势力红门已经被国家严厉打击,这个红门就是她当初举报的和周平有接触的组织。   她完全可以肯定,上辈子周平肯定就是加入了这个组织,这辈子也不例外。他从小就和这些坏人接触,根本从根子上就是坏的。   苏梅一直回忆着前世今生的所有关键,看哪里能够被利用。   直到她在报纸上看到一份通缉令——   这人她见过!不就是当初和周平见面的那个人吗?   通缉令上说,这个名叫三爷的人现在领导着红门残余势力。苏梅心都狂跳起来,她笃定周平还在这个组织里,虽然猜不到是他领导,但完全可以猜到他和那个三爷有联系。   周平和正被通缉的反动组织有关系!   那些人的判刑她可是看了,这样的事情哪个不是重判?就是谭惟伦蒋美琴不知情的情况下都要拘留,别说周平这种不仅知情还亲自参与的人了!   知道结果还不行,她还得有证据。   这一次,她一定要非常小心,绝不能让别人发现是自己做的。   但她没有想到,她作为一个不安定因素,早被三爷盯上了。当初要不是周平不让他做多余的事,说不准他早就对苏梅动手了。   更别说他们现在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苏梅往和平公社那里打听的时候就被他发现了。   当初抓程发的时候动了武器,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周围好些人都惊动了,十里八乡都在偷偷传这里有特务。   和平公社这里不是周平他们的据点,而是之前秦红他们几个单干的人重启的据点。程发被抓后秦红失去了踪迹。他们一直盯着这个据点,看会不会有什么消息。   秦红是没有等到,却发现了苏梅。   晚上人都睡了,孩子也不用她照看,苏梅又拿出她的笔记本,完全没有发现它已经经过了别人的手。   她将这段时间偷偷打听到的消息都记录下来,目前可以确定,和平公社那里之前确实是有红门的人被抓了。   她不知道秦红的事,以为周平他们肯定就在这里会过面,毕竟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远在和平公社这里,说跟周平没关系她都不信!   就是现在这个地方被端了,他们现在又是怎么接触的?   周平最近常常待在城里,或许她应该再去城里一趟。   苏梅计划着一切,根本不知道第二天,她划出来的一整圈地点计划就被送到了周平的手上。   *   苏梅现在除了周平的事情完全不关心,听着大队里闹得沸腾说要给赵芝兰办欢送会的声音只觉得烦躁。   经过这几个月的辛苦,赵芝兰终于完成了《清河乡之变》的连环画创作,全套书一共三册,以清河大队为蓝本,将公共食堂解散后的清河乡发展盛景细致描绘出来。 第一册 已经在全国引起了重大反响,领导请她尽快完成剩余部分,现在她也该回去交任务了。   “我可不只是回去交任务。”赵芝兰拉着秦晓兰的手笑道,“你忘了小苏给咱们寄来的信了,成明回来了,我得早点回去看着他,省的他不知道照顾自己。”   秦晓兰本来还想留她多住两天的,一听就改口了:“对对,那是得赶紧回去。”   秦晓兰是知道陆成明的,年前就走了,一走就是几个月,还不知道是去哪儿。当父母的哪能不担心?   大队里的人知道她要走的消息,就琢磨着给她办个欢送会。   除了苏葵,这位京城来的教授就是大队里最感激的人。   苏葵的小说和赵芝兰画的连环画让他们大队在全国都扬名了。   大队里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抱着连环画找自己家,甚至还有人上门哀求赵芝兰请她将自己画上去的。   看到自家的房子自己的脸出现在连环画上,简直比上了报纸还激动,那是出去吹牛都有资本!   苏全福也特别感激她,何况她在京城也特别照顾小葵,这欢送会一定得办!   “苏队长,大家的好意我已经心领了,欢送会就不必了。”赵芝兰连连推辞,“我还要赶着回京城交任务,事情耽误不得。”   如果不用这个理由,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果然苏全福也没办法。   各家各户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欢送会不办了,但东西他们一定要送。   就是她推辞,乡亲们还会告诉她,这还有给葵花的一份,果然赵芝兰也没法推辞了。   于是,远在京城的苏葵就接到了这份来自家乡的数量众多的特产。   多到赵芝兰自己没法带回来,是请那边的一位朋友回京城时帮她拉回来的。   苏葵到他们家客厅的时候差点找不到地方下脚。   赵芝兰和陆成明两人正在整理这些东西。   “小苏来了?”看见苏葵,赵芝兰连忙喊她坐下,一看这乱的,赶紧指挥陆成明,“成明,快把这拿开,再去给小苏倒口水。”   今天陆子光在研究所有事,家里就他们两个人。   “抱歉,苏葵同志。”他穿着一身白衬衣,此时袖口挽起,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清和温润,“请你稍等一下。”   眼见他放下东西,真的要去给自己倒水,苏葵笑道:“不用了,陆同志。都来这么多次了,我又不是来做客的。”   赵芝兰听了这话就高兴:“是是,小苏不用见外,快来看看大家都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看着这堆满的特产,赵芝兰就说:“乡亲们实在是太淳朴了。”   从腊肉香肠到水果红糖,甚至还有送面粉送大米的,知道赵芝兰还有朋友能把东西运回去以后,乡亲们更是恨不得把好东西都塞给她带走。   苏葵就笑:“赵老师,这全是乡亲们对您的感激。”   “小苏啊,这可不是给我的。是乡亲们托我给你带的。”赵芝兰赶紧摆手,不等苏葵拒绝她就说道:“这里面还有你家里给你寄的东西,待会儿我就让成明给你搬过去。”   她还想把所有东西都搬给苏葵,说她一个人住什么都缺。   但苏葵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食堂里吃饭,米面粮食放在她那里也没用,她甚至有时候忙得没法给自己做饭。   因此除了她家里给带的那些,其余的她都让赵芝兰收着。也没等赵芝兰不同意,苏葵就说道:“大不了我以后多多来您这里蹭饭?”   “这主意好。”说到这个,赵芝兰就没法不同意了,“这样,你有空就来家里,这段时间我给你和成明都补补……”   “妈,您不用为我操心。”陆成明默默地将东西收拾放好,这会儿才开口,“这些东西您都留给苏葵同志就好。”   “我不为你操心谁为你操心?”赵芝兰说着就忍不住训他,“几个月不见,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说说,让人怎么放心你……”   苏葵其实没什么变化,倒是陆成明变化确实挺大的。确实如赵芝兰所说,他看起来有些累,也确实瘦了一些,像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们这年前一走就没了消息,直到前两天才回来,这事还是陆子光告诉她的,让她给家里写信的时候告诉赵芝兰一声。   苏葵大概猜到了他们在做什么,也知道他大概去了那里,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顺便问起他:“陆同志这次能在家里待几天?”   “只有三天。”东西已经收拾好,陆成明请她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水来,“我这段时间会暂时留在科学院这里,之后还要听领导的安排。”   他没有说的是,根据他们收到的消息,就这几个月,他大概又要离开了。   这样的情绪他对赵芝兰隐藏得很好,但赵芝兰怎么能没有感觉:“之后不会又要走?”   看他不说话,赵芝兰气就不打一处来:“走走走,赶紧走!我看就连小苏都比你在这家里待的时间长!”   他露出愧疚的神色,又对苏葵温和开口道:“苏葵同志,我不在的时候,非常感谢你能来陪他们。”   他这样一说,赵芝兰就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还是苏葵为他们缓和气氛:“陆同志,其实我每次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要多亏两位老师不嫌弃我。”   赵芝兰就不同意:“你这么好的孩子谁会嫌弃你?”他们是喜欢她都来不及。   苏葵就笑:“是是,赵老师这么欢迎我,我以后肯定是要常来打扰的。”   赵芝兰听了这话就特别熨帖,拉着苏葵的手情绪外露:“小苏啊,老师以后就指望着你了,你以后可别跟成明学。”   想起之前苏葵的话,她这次都在跟陆成明提成家的事,就怕给他压力。成明是指望不上了,她以后就指望着小苏了,在她心里小苏可不比亲女儿差。   苏葵其实很理解她,在这个年代她的想法已经算是非常开明,但肯定还是忍不住为孩子担忧。   她明白赵芝兰的想法,和陆成明对视一眼,却看到他好似有些紧张的神色。   “赵老师,您现在还这么年轻,说以后的事情是说早了。”   陆成明说不清自己是应该继续紧张还是失落。   “小苏啊,老师知道你现在还在上学……”说着赵芝兰就停顿住了。   当初成明也是在上学,上着上着就出国去了,然后回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一下想起这个重要问题:“小苏,你没打算出国吧?”   他们读外语的,确实是有人选择出去留学的。   “没有,我并不打算留学。”因为实在是没有必要,还可能在未来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以后走上这条路,那就说不准了。   “妈,苏葵同志应该是有自己打算的。”   “这还用你说?”陆成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被赵芝兰埋怨了,“小苏什么打算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赵老师,陆同志说得没错。”苏葵带了些笑意,又安慰她道,“我之前说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已经定好了将来要做什么……”   苏葵就跟她讲了讲自己这段时间的事情。   同样的话,让苏葵说出来好像就不一样,赵芝兰就愿意听。她知道苏葵做的所有事,又是学外语又是搞翻译的,将来大概是想走外交这条路。   而她现在是真的确定了。不仅确定了,还为之付出了行动,得到了明确的回应。   “小苏啊,你这是急着提前毕业?”   赵芝兰一时都不知道该为她直接跳级毕业班感到惊讶,还是为李先河答应推荐她上国际关系学院进修震惊。   她恍惚以为自己不是走了几个月而是走了几年。   这速度简直跟坐了火箭一样,她从没见过大学是这个读法!   倒是陆成明,只是怔了一下:“苏葵同志,这是你早就考虑好的吗?”   “的确是我早就考虑好的。”苏葵点头,想起当初他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就笑了起来,“陆同志,如果我没记错,下一句是不是要说恭喜我?”   是,他也没有忘记以前关于她免修的一次对话,面对苏葵含笑的目光,他竟一下子没了言语。   苏葵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造成了什么效果,又对赵芝兰道:“赵老师,您放心,这是我早就打算好的事情,并没有冲动。学校里的东西我都学习得差不多了,所以才会考虑提前离开。现在我不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了吗?”   这话别人来说可能狂妄,但苏葵这孩子的水平他们是知道的。说学完了就是学完了,她自己又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也很正常。   “老师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的。”赵芝兰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叮嘱道,“就是要注意身体,你年纪小就参加工作的话,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话纯属是她对苏葵的偏爱,也就是苏葵考了大学,否则她这个年纪参加工作的一大堆,还有孩子都生了的。   苏葵领了她的好意,知道赵芝兰全然是为了关心她。看她今天情绪不高,换了一个话题,问起连环画完成这件让人高兴的事。   今天苏葵来陆家当然不仅是为了大家给她们送来的东西,还为了《清河乡之变》的事情。   说到这个,赵芝兰果然就来了兴致:“我已经将剩余两册都交给宣传部的同志了,那边说会加紧审核,大概在下个月底就能组织出版了。”   *   赵芝兰说得没错,宣传部等她的全册已经等了很久。第一册 取得的效果非常不错,哪怕是现在都还有广泛的讨论。上级领导的意思是,尽快将完整的剩下两册一并推出。   他们打算趁着《清河乡之变》的这股东风,在全国一举将解散公共食堂这个政策落实。   这是事关民生的大事!   在这个大任务的高压下,又有先前第一册 的打底,宣传部以最快的速度将连环画审核通过交给京城美术出版社。   时间比赵芝兰预估的还要快,根本不用等到月底。   五月一日,正值庆祝国际劳动节之时。   以长篇小说《清河乡之变》为蓝本的的连环画在全国各地新华书店上架,瞬间就引起了全国大范围的追捧和讨论。   之所以《清河乡之变》有这么长的余韵,完全是因为它紧扣在所有人最关注的民生问题上。现在他们看书看连环画,已经不只是在看里面的故事,而是天天盼着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和清河大队一样的日子。   伴随着全套连环画以及书籍加印版的发行,一道中央文件的出现,更是在全国掀起了一阵激动沸腾的浪潮。   五月,中央文件下达指令,同意解散公共食堂,请各级政府配合中央工作,做好解散后各地民众的安排。   这道文件的下发,又再次将《清河乡之变》的文字版和连环画版带上了一个高峰,两者可谓是相辅相成。   这样的全国性变革本来应该耗时巨大,见效缓慢,但这次完全不一样。   先是有了清河大队这个成功的试点,各个地区都来人学习过经验。又有苏葵的长篇小说和赵芝兰连环画一同配合发力,在宣传工作上几乎是做到了最好,达成了最广泛的接受度。最关键的是,这个政策确实是人民群众迫切需要的,期盼的。   于是,这场改革,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几乎是一路顺遂,就是领导们也不得不为这样的效率惊叹。   宣传部的郭毅部长看见她就满是笑意:“苏葵同志,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这次你被表彰的功劳又多了一个!”   他来是告诉苏葵,本届工农兵表彰大会将在本月二十五号举行,到时候她是要上台受到表彰的。 第99章   表彰大会全名为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 自去年开始筹备委员会就发出了会议计划,请全国各地提交申报名单。农业、工业,各个生产部门都可以按照标准推选代表。   除了工农兵, 全国部队也要推选英雄模范参与这场会议。   周建林所在的北方军区也有名额。   周建林在部队多年来表现突出, 立下不少功劳, 本来这个名额有他一份,只是将要推选的时候他被留在了京城, 一直没能参加部队的训练。   和他有同样功劳人不止他一个, 并且申报是有程序的, 要向委员会提交一应的证明材料。周建林缺少了这部分的训练,于是部队经过再三考虑,还是把名额给了另外一位同志。   就是之前接下了周建林工作训练新生的那位三连长。   “建林啊, 下次还有机会的。”看他现在那里沉默,政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两人都是部队里的优秀人物,他们也非常难以抉择。   各地模范代表要提前两天到筹备委员会处报道,部队里现在就在为即将出发的几位英雄模范庆贺, 部队里一片欢声。   周建林明白这是公平的选择,只是心中难免会有一些失落。   他们连队的人都为他不平,在那里小声嘀咕。   “明明咱连长和三连长是一样的, 咋这次就没有他呢?”   李卫民端个碗也过来凑热闹:“周连长不是还参加了特殊任务吗,按理说功劳更大啊。”   他是没有参加部队的训练,等于缺了“全勤”, 可他不是执行特殊任务去了吗?   这些话不止是他们私下说, 之前就有人为这事来关心过他。   周建林又怎么能告诉他们,他根本不是参加什么特殊任务, 而是牵涉大案被留下协助调查了。   这件案子看似对他影响不大, 他也只是配合调查而已, 就像政委说的那样,错过了这一次表彰,他还有下一次。   然而他并不知道,前世的这个时候,他是得到了英雄模范的称号的。   此时的他并不知晓命运的轨道会偏到哪里,让他忧心的也不全是部队的事,而是家里寄过来的信。   从前他只收到苏梅寄来的信就已经身心俱疲,现在还要加上周老娘和蒋母给他的信。   苏梅最近改了改,不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常常在信里给他讲家里女儿的事情,说珍珍身体孱弱,天天哭闹,她自己身体也不好,照顾孩子很辛苦,处处提醒周建林她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让他加重愧疚之情。当然中心思想还是要催他赶紧升职,好早点把她们母女接过去。   这样沉重的压力让周建林甚至不敢告诉她自己在事业的任何不如意之处。   周老娘托人给他写了信,当然主要就是骂苏梅和叫苦。现在苏梅回娘家住,家里的事全都是她一个人干,周宝丫还是小孩儿也要她照看。大队里的人还因为二娃的事情指责他们家,让她出门都抬不起头,这全是因为苏梅这个搅家精给害的!   最重要的还是蒋家那边给他写来的信。   二娃他又闯祸了。   从前他在清河大队这里还有人看着,他也不敢闹太过,自从周建林把他送走以后他就恨上了所有人,再也不肯听话,蒋家二老完全管不住他。   这次是因为他们隔壁的几个小孩指着他说他是没爹没妈的孩子,当场就戳到了周安的痛点,把人头打破了直接送进了医院。   现在人家要赔钱,不赔就送公安。他们没办法,让周建林寄钱回来。   周安不止打了一个人,赔的钱不是小数目。于是周建林本来要寄回去的钱只好先给蒋家那边寄过去。   二娃的这种性子不能放任,下次回去的时候要先去蒋家一趟。还有家里,要向苏梅解释,还有周老娘周宝丫,一老一小,家里完全没人照顾。   周建林甚至觉得他现在有三个家,三边都要他管。   唯一不需要他操心的竟然只有周平,他精疲力竭的时候也在想,也许大娃当初说的是对的……   *   苏葵的名额就是在去年就确定了的,除了各地区推荐,中央部门也有名额推荐,苏葵就是宣传部和教育部联合推荐上去的。   不仅提交了他们的个人资料,还有模范事迹的材料,包括照片和详细介绍。届时会一并在展览厅展览。   此次评选出的劳动模范有五百多位,并不全部来到京城,各个地区派代表列席会议,接受来自首长的亲自表彰。   苏葵就在京城地区的列席代表中。她目前还在学校里上课,得知她能够参加这次会议,还能够被首长表彰,学校里全都沸腾了。   这是京大唯一一个以学生的身份能够列席这种会议的!学校里甚至专门为她拉了一个横幅。   ——祝贺我校苏葵同学获得工农兵代表会议模范人物称号   时间还没到,气氛就炒起来了。   胡芳甚至抓着她的手求她,请她一定要记住首长他老人家的一言一行,她要记下来回去讲给她家里人听。   赵芝兰还亲自给她做了一套衣服,让她那天穿新衣服去。   是这个年代最普通不过的白衣黑裤,却满是她对苏葵的关爱。   “赵老师,您这样搞得我好像有种上战场的感觉。”   她这么大阵仗,还不厌其烦地叮嘱她会议上应该怎么做,不要紧张云云。   陆子光都摇头笑:“我看紧张的人不是小苏,是你。”   苏葵“履行承诺”,这段时间来陆家蹭饭好几回,和二老的关系是更加亲近了,赵芝兰不仅是琢磨着给她改善伙食,还琢磨上了给她做衣服。   “你懂什么,小苏从没去过那么大场合,我关心一下她怎么了?”赵芝兰一边夸苏葵穿起来好看又精神,一边白了陆子光一眼。   这孩子见过的大场面还少?陆子光噎住,他见过的场面估计还没苏葵多。最关键的是,他见过的大场面还就是苏葵带来的!   他不跟老母亲心态发作的人争,问起苏葵的学业。   苏葵脸上的笑意都止不住:“……几位教授已经同意我可以跳级,并且允许我可以直接参与毕业考试。”   这简直是天降惊喜,也就是说,她甚至不必参与毕业班的课程,跳级与毕业考试直接合二为一。一旦通过,就可以为她提供同等学习证明。   这几位教授卡了她很久,为她布置了不少任务,苏葵全都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终于,这次一松口就是大动作。   “好,毕业好啊。”陆子光一抚掌,“成明他一定很高兴。”   “这关成明什么事?他闷头闷脑的,一点反应都没有。”看陆子光但笑不语,赵芝兰摇摇头:“我看你是年纪大了,有时候说话云里雾里没头没尾的。”   陆子光又噎住。做一个什么事都看得透的聪明人也是有代价的。   *   五月二十五日,工农兵模范代表会议正式在□□怀仁堂开幕。   陆子光说得没错,苏葵上下两辈子见过的大场面确实不少,但肯定不包括今天这种。   光是主席团就有三十多位□□,不是她上辈子听说过的就是她这辈子认识的,在这里她还看见了本省的向书记,今天年初,他正式被调入中央工作。   由副首长主持开幕式,首长亲自致开幕词和祝词。   “……我宣布,第二届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正式开幕——”   这确实是苏葵参加过的最大的场面,与她一同列席的是来自各个地区的模范代表,他们全都神情激动却又正襟危坐,一定要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来。   苏葵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人,也是整个会场年纪最小的,一来就引起了各方注意。不过却不是惊讶,反而大家都好像认识她,一口就能叫出苏葵同志。   不怪她现在这样出名,现在正是解散公共食堂运动轰轰烈烈进行的时候,全国上下一片热火朝天。苏葵的名字随着她的作品,随着这个政策,在国内再一次扬名,来参加会议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她的。   就是部队来的几位代表也认识她,来自北方军区炮兵部队的代表三连长孟义就认识苏葵这个人。   不是因为她出名。早在去年他就看见过苏葵,准确地说,他见过苏葵的照片。   当初周建林要回去相亲,家里给他寄过一张相亲对象照片。当时不小心从信封里掉出来,他们很多人都看见过一眼。   其他人可能早就忘了,但孟义的的记忆力非比寻常,就那么一眼他就记住了长相和名字。   就是现在这个年纪轻轻就被评上模范人物,还能够列席会议的人。   会议并不只有一天,将一直持续到六月一日。第一天是开幕式,最后一天才是颁奖仪式。中间几天,将汇报各地区劳动成果,正式宣告劳动模范名单,参观展览的劳动模范事迹。   孟义现在就站在怀仁堂附近的展览大厅里,苏葵的个人成果展览就被放在这里。   提出高考模拟的意见,带领全班考上大学,无偿编写高考教辅资料,被教育部评为“教育模范”。提出解散公共食堂的试点意见,为宣传工作建言献策,目前解散工作取得卓越成效……   一桩桩一件件,相比起这些有利国家人民的大事,苏葵在学校里的成绩反而在这里排不上号了。   他看着不远处同样正在参观展览的人,心里有些复杂又有些敬佩。   谁能想当初那个要和周建林相亲的人,现在已经成了连周建林都赶不上的人了,而周建林家现在的情况,不说也罢。   “同志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明媚的人,孟义有些怔住。他是部队出身,方才的打量也非常隐晦,按理说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可她就是发现了。   没办法,他是厉害,可苏葵也是练过的,当初调查部盯她都能发现,孟义看她这么久,发现不了就怪了。   “抱歉,苏葵同志,我并非有意。”被人发现孟义有些尴尬,更多的是觉得歉意,立刻向她道歉。   “同志,你不用道歉,我只是对目光有些敏感而已。”苏葵知道他没有恶意,多半是认识自己的人,“所以你是认识我吗?”   “是,苏葵同志,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孟义并不打算说之前的事,向她自我介绍,“我是孟义,是北方军区炮兵部队的。”   孟义?竟然还是个熟人。   人她没见过,可这个名字苏葵听说过。   在原著里,孟义这个人出现过。他和周建林是部队里最优秀的两名军官,两人将来都是将领。只是周建林样样领先他一步,每次周建林先升职或者获得表彰时,书里都会提一句孟义的黯然。   一步差步步差,他迟了许多年才有了周建林的成就。   而这次,如果苏葵没有记错的话,周建林才应该是代表,他给原主写信说过这件事。   而现在历史改变了,本来应该周建林获得的荣誉竟然落在了孟义头上。   有点意思。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周建林能不能站在这个台上她不关心,她自己站到台上才会让她高兴。   六月一日,是会议的最后一天。今天,首长要亲自为他们颁发奖项。   “苏葵同志,全国教育模范,知名作家。提出模拟高考,解散公共食堂的试点意见,为高考事业和全国民生做出重大贡献……”   上面领导亲自将她的成就念出来,每念到一个人,首长都会为他们亲自颁发奖状。   这大概是苏葵上下两辈子离首长最近的时候。   “苏葵同志,非常感谢你做出的贡献。”首长非常亲切和蔼,与她握手,又将这张亲手书写的奖状交到她手上,还勉励她:“你们是国家的希望,是国家的栋梁,以后民族的未来就要交到你们年轻人手上了。”   苏葵只觉得手里的薄薄的奖状仿佛重逾千斤,她想起了从前,想起了从前的家人,想起了从前的故乡,想起了关于这个古老民族的很多事。   “是,首长。”苏葵眼眶有些红,却不是眼泪,只是郑重道,“我一定牢记您的教导,为国家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   “好同志。”首长拍拍她的肩,“我等着看你们带领民族走向辉煌的那一天。”   是,她在心里说,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现场的记者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隔天,《华夏日报》很快就刊登这则大新闻。   ——第二届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在京举行,首长亲自为英模颁发奖项   配图是首长与模范人物的合照,苏葵赫然就在其中。   *   苏葵将首长亲手写的这份奖状郑重裱起来,挂在了客厅里。   会议不仅给他们发了这一张奖状,还有领袖亲笔签名像一张,纪念册纪念章一份,一套衬衣,一套绒毯以及日用品若干。知道苏葵还在上学又是作家,首长另外将自己口袋里别的钢笔送给她,鼓励她继续为文学事业奋斗。   衣服现在就可以穿,胡芳一边听她转述,一边摸着她的衣服,几乎不想放手。   本来钢笔苏葵要拿出来用的,被宿舍里的人一致求不要。   “那是普通钢笔吗,那可是首长送的钢笔,是首长用过的钢笔!”胡芳摸着它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给苏葵摔了。   “就是就是,要是被磕着碰着了,我的天!”她们会为苏葵心疼死。   要是他们家有这么一样东西,那是要拿来当传家宝的!   学校里的同学对此表现出了极其热情的态度,就是苏葵穿着的这件衣服,他们都一脸好奇地看着,还有人让她要不拿回去放着吧,衣服又怎么了,这可是会议上首长发的东西!   看到衣服上有点灰,他们比苏葵还要心疼。   连老师们都听说了这回事,苏葵参加跳级考试兼毕业考试的时候,几位教授就看着她的衣服笑。   “苏葵同学,今天怎么不把你那件衣服穿过来?我们也想看看这首长发的衣服长什么样子。”   “老师,您就别开玩笑了。”苏葵无奈,她是真没想到大家会有这样的热情。   其实这套衣服虽然是会议上发的,但并不是首长给他们的,是在委员会那里领的。   即便她这样说,大家还是觉得特别了不起,仿佛这衣服已经度上了一层金光。   日语专业的这位教授就笑道:“苏葵同学,眼看你都要离开学校了,老师们以后是想开玩笑都没有人了。”   他们可没有忘记今天苏葵是要干什么的,只要她通过这次考试,她在本专业的学习就算是结束了,恐怕下学期她就不在学校里了。   苏葵一边拿着发下来的试卷,一边道:“我能够提前毕业,还要感谢各位老师对我的信任。”   这时候的毕业并不是写完论文就算数,就是大五都依旧要参加考试,论文也不算论文,只是写作课上的考核。   他们并没有让苏葵和毕业班一起考试,因为苏葵的考试内容和形式和他们不太一样。   不同系不同专业有自己的考量。像西语系那边的几个专业就是让苏葵先参加跳级考试,再从毕业班这里一同毕业。   而东语系这边考虑不同,俄语系几位教授直接同意她到毕业班去,日语专业的教授卡了她一段时间,然后直接让她考试通过就算毕业,课都不用去上。   经过他们商议,苏葵的考试是按照往年大五的毕业考试来,还要再加上他们各个课程老师对她的考核,这就算作她跳级毕业一并完成。   今天,苏葵就参加了日语专业老师为她准备的这场特殊的考试。   几位教授看起来非常轻松,仿佛是对苏葵非常信任,看她做题时下笔飞快,写文章时思如泉涌,都是欣慰点头。   即便是他们都站在旁边,苏葵的手也不会抖一下。她也一如既往地不会让人多等,很快就交上了自己的试卷。   他们没有看错这个孩子,她确实有这个能力,难得还能有与这份能力匹配的心性。   否则他们是不会这么快同意苏葵提前离开学校的。   这场考试整整进行了两天,为了不耽误老师们上课,他们将考试时间安排在周五下午进行,考完了试卷不算,苏葵还接受了每个课程的考试对她单独的考核。   直到星期天下午,这场特殊的考试终于随着苏葵的口语测试完毕落下帷幕。   几位教授拿着她的试卷露出了笑意:“苏葵同学,你想要一份什么样的学习证明?”   毕竟苏葵这种情况在学校里还是首例。   苏葵和他们一样露出了笑意,心里的小本本上,给日语打上了一个勾。   *   “你说什么?你想要下学期读高三?”   三爷看着周平,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今天找周平是说在京城重新建立据点的事情,谁知道他会来这么一句。   周平之前说要考京大已经震惊了他,不过依他能够跳级的天才水平,三爷勉强相信他能够考上,为了让他认真学习,他都很少来打扰。   可现在他竟然又要跳级,按部就班学三年很多人都不一定考的上,他只读两年真的行吗?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京城那边我已经让几个信得过的人过去看着,你没必要这么早过去。”   “这件事是我早就考虑好的。”周平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什么,一边看报纸了解这段时间的新闻,一边跟他商议一些事情。   直到看到一篇新闻的时候,他忽然怔住。   他在上面看见了一个最熟悉的人。   “她又取得了这样的成就……”   没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周平忽然问道:“我爸前段时间没有去京城?”   三爷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没有。”   怎么会没有?明明他记得他爸在这届代表会议上被评为英雄模范,还拿回了一张奖状,就贴在他们家里。   而这次竟然没有他,是那个孟义成为了模范。   他在那里怔住好久。   历史改变了?谁让历史改变的?   他忽然问:“苏梅呢,苏梅最近做了什么?” 第100章   被他提到的苏梅现在正拿着周建林的信气的发抖。   “怎么了这是?”吴莲英正给周珍珍喂米汤。苏梅不耐烦带孩子, 全是家里人给她看着。   “还不是那个周二娃!”苏梅一边说一边骂:“这个该死的狗崽子,就该让他蹲大牢——”   周建林一个月的工资津贴加起来最多不过五十,以往钱全是汇给她的, 除了家里必要的支出其余全是她的。现在竟然把钱全部寄过去了!   吴莲英一听也炸了:“他敢!他凭啥拿你的钱寄给蒋家!”   在她看来, 周建林的所有钱全是苏梅该得的, 这是他欠小梅的!   “赔什么钱,我看他不是为了赔钱, 是故意给那两个老不死的送钱!”吴莲英现在是对周建林全没有好印象, 一拍大腿, “他这是还惦记着那个女人!”   苏梅也猛然反应过来,之前周建林让自己出面为蒋美琴的事情澄清,他肯定是对那个女人愧疚了所以才给她家送钱!   “小梅, 咱可不能就这样算了,这钱必须拿回来!”拿小梅的钱去给他前妻家里送钱,他们绝不能干!   “是不能就这样算了。”苏梅捏紧了拳头。   吴莲英咬牙切齿:“明天我就往蒋家去,敢不把我家的钱还回来……”   那她就闹!闹到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蒋家那个女人跟人跑了不算, 现在还回来勾搭前夫,看他们丢不丢得起那个脸!   看苏梅皱着眉头,吴莲英说道:“小梅你放心, 妈铁定把钱给你要回来!”   苏梅当然是不会心软的,她还要为它加一把火,苏梅压低了声音:“妈, 你过来, 我跟你说……”   光是说她勾搭别人还不够,最好是告诉他们要是不想她把蒋美琴坐牢的事情抖出去, 就乖乖把钱还回来。   当然, 最好再不小心把这个消息让周二娃知道——   周二娃这种性子实在太好利用了, 他不是一心惦记亲妈吗,知道亲妈坐牢了,他会怎么办?他要是再犯事,周建林能为他兜得住几次?   这一次,她一定要他去蹲大牢不可!   *   这家里只有吴莲英跟她是一条心的,要是让苏全福知道肯定不让她们干,苏梅和吴莲英商议的时候都是附在耳边说的,就怕不小心让回来的苏全福听见。   苏全福确实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也导致三爷的人只知道她们要为这事闹,但没能听清她们具体要做什么。   等到周平知道的时候,已经出了大事。   不得不说,苏梅挺了解周二娃的,想起针对他的坏点子也是一套一套的。   吴莲英当然把所有钱要不回来,大部分都赔给人家了。在她用蒋美琴的事情“威胁”以后,蒋家咬牙垫上了一笔钱,凑了一半给她。   吴莲英当然不会给他们保什么密,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就是跟人说话的时候提起报纸上被判的蒋某,说孩子也是造孽。   华大事件和红门事件闹得挺大,好多看过报纸的都知道。又是港城来人,又是蒋某,又有吴莲英似是而非的话,这人家还能不知道是蒋美琴?   蒋家那个闺女给判刑关起来了!   瞬间这消息就蔓延开来,几家受害者也听见了,那几个被周二娃打的受不了这个气,立马把这事传得到处都是。   他们哪知道什么是拘留什么是判刑,也不知道蒋美琴到底犯了什么事,就知道她被抓了还上了报纸,那铁定是大事!   就当着周安的面说他妈是杀人犯,他是杀人犯的儿子,怪不得他从小就喜欢打人犯法,果然就是遗传!   蒋美琴这个亲妈就是周安的痛点,几人差点让他打死,刚从医院回来马上就得送回去。   这次受害者家里这次死活不干,一定要报公安把他抓走,赔多少钱都不好使!   “我不要被抓走,我不要去公安局……”   在周平面前,周安哭得很惨,他也知道自己这次闯大祸了,几家人天天堵在蒋家门外,说要把他抓走,这里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护得住他。   “大哥,他们说……说妈是杀人犯……”周安一边哭一边说,“妈不是杀人犯,你让妈回来,我要妈妈——”   “闭嘴,别哭了。谁也让她回不来。”   这是她自己造成的后果。   周平的话并不能止住他的哭声:“你骗我,我要妈回来——”   “再哭一声我就直接送你去公安局,这辈子你也别想见到她。”   周平冷漠的话把他吓到了,周安收了哭嚎还是打哭嗝:“我不要、不要去公安局,他们骂我,骂我妈、我没错!   周平未必觉得周安有错,无论蒋美琴如何,都不是那些人可以辱骂的。他唯一的错就是太蠢了让人利用。   如果是他,不亲自出手就能让那些人知道后果。而现在他却必须要为这件事善后,如果不想他的亲弟弟和亲妈一个待遇的话。   周安还是一个三观尚未塑造完成的孩子,但他之前还是知道害怕的。然而,周平接下来做的事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   原来法律也不是那么吓人的,还可以反过来利用。犯错也不要紧,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挽回的。   *   得知那几家人忽然说不告了,苏梅愣住了。明明之前闹得那样厉害,现在竟然吃下了这个哑巴亏,就赔钱就算了?   她还没来得及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就在半夜出现在了她的床头,就钉在她的头发上,紧紧地挨着她的脖子。   “啊——”苏梅一瞬间尖叫起来。   “小梅,怎么了?”这么大的声音,惊醒了苏全福和吴莲英两人。   “没、没事……我做噩梦了。”苏梅的声音有些颤抖,盖因刀下不只是她的头发,还有一张纸,上面将她做的事情一条条写了出来。   最后,是一行血红的字——我一直盯着你。   大半夜的,硬是吓得苏梅出了一身冷汗。   是谁,是不是周平,是不是他发现了?居然有人盯着自己,那不是做了什么全被人知道了!   这次是把刀插在她脖子旁边,下一次是不是直接就要插在她脖子上了?   她狠狠打了一个冷颤,明白这是对她的警告,他们也不怕她说出去。苏梅也确实不敢说出去,她太惜命了。有一个无时无刻盯着自己的人,恐怕还等不到她说出去,那张被钉穿的纸就是她的下场!   苏梅就这样大病了一场,什么主意都歇了下来,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敢说,连吴莲英骂人她都不敢让她骂了,整天疑神疑鬼,不知道盯着她的人到底在哪里。   *   此时,时间已经进入六月中旬。   苏葵终于通过了所有外语专业的跳级申请,以最小的年龄,最快的速度成为本届毕业生的一员。   京大的课程还在高考后面,是在七月下旬才结束,大五也一样。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左右,苏葵就能和他们一起拿到属于自己的毕业证书和学业证明。   学校已经提前为这批毕业生分配了岗位,苏葵看过英语系的分配,班上二十多个人,一半人都选择留在京城,进入学校当老师或各个部门工作,还有两个优秀学生被留校助教。一位同学因成绩不错家境也较好,要出国去继续深造。   一些人选择回到家乡,还有几位竟主动申请要往偏远地区去任教,他们不怕苦不怕累,只希望为祖国的教育事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现在的条件艰苦那是真艰苦,他们这样选择让学校老师都非常感动,苏葵就提出能不能给这些同学一些支持和补贴。   在后世的时候,往偏远地区任教都是有补贴的,只是现在好像没有这个政策。   最终学校领导经过商议,决定在希望基金中划出一笔款项,给这批学生一定的补贴。   如今苏葵的希望基金不仅是她一个人注资,仅仅靠着一套教辅资料的钱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   自从建立以后,学校的老师就率先为它提供了一笔资金。作协的几位老师非常支持苏葵的行为,更是在其中捐了不下于苏葵的钱。后来随着这件事影响力的扩大,曾经京大出去的学生很多都回来捐款支持母校。   当然这其中占比最大的还是以苏葵为代表的作家群体,毕竟几乎没有比他们更高薪的阶层。   现在的希望基金规模已经不小,完全可以支撑这个补贴。他们还听了苏葵的想法,准备拿出一个章程来,如果效果好就可以报给上级领导,其他地区也可以效仿。   大家听了这件事都是感动非常,好几个现在的同学都保证道:“苏葵,等我工作挣钱了,马上就回来支持希望基金。”   他们非常敬佩那些敢于面对艰苦的同学,虽然没有选择一起,但也用自己的行为来支持他们!   今年的高考依旧在七月二十号进行,整个七月份,是《决胜高考》这个名字被提得最多的月份。   这套书已经成为了所有高三学生的至宝,天天捧着手不离书,连老师们都陪着他们一起分析学习,势必要在今年的高考中一鸣惊人。   这是首届采用了“贺县模式”,也就是模拟考加联考模式的高考生,也是首届使用了教辅资料学习的考生。   不仅是高中,全国各地的大学,教育部的同志目光全都集中在这届高考上。   高考结束后还不等成绩出来,就已经有新闻媒体进行采访,不仅是采访学生,还请高校老师和教育部的领导谈一谈看法。   在高考气氛席卷全国之时,苏葵这个贺县模式的组织者,高考教辅的主编却没有人来打扰。   因为,她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考试——在大学的最后一次考试。   说是考试,其实更像是对学业水平的总结和展示,只不过是把论文换成了考试的形式。   不同系有不同系的考核,东语系下面的日语专业苏葵已经不用考了,俄语系的几位教授考试灵活,并没有采取笔试的方式,而是全部采用口语。其实这比考试更难,但最能检验水平也最节约时间。   “苏,你是我见过语言水平最优秀的学生。”叶甫根尼拍着她的肩膀夸奖,“能亲眼见到你学成毕业,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苏葵轻声开口:“教授,您也要离开了?”   “是啊。”叶甫根尼的表情带着遗憾又带着不舍。   他实在是舍不得离开这个美丽的学校,也舍不得这些可爱的优秀的学生,他很多年前就来了华国,对这里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了,现在却必须要离开。   “一定要走吗?”苏葵说完就好像已经有了结果,只是叹了一口气,“您什么时候离开?”   叶甫根尼看着她温和道:“我会等着你们毕业。”   就在前几天,苏联突然单方面宣布撤走在华的所有专家,撕毁了所有合同,停止了所有项目。   自从一五计划以来,苏联援助华国三百多个项目,遍布经济、文化、军事、教育等行业。这一离开,所有项目全部停摆,给所有行业乃至整个国家的经济造成了重大打击。   叶甫根尼等俄语系的老师就在撤离的行列之中。本来消息一出最先撤离的就是他们,但孩子们正在毕业的关头,他们不打算一走了之,起码也要等到这一届孩子毕业才能离开。   他没有告诉苏葵的是,他们昨天又接到消息,国内要求他们到八月一号之前,所有人必须全部离开。   “抱歉。”他说,“我并不个好老师。”   “您已经做到最好了。”苏葵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祝愿:“教授,祝您一路平安,希望以后还能有再见的时候。”   真的还有再见的时候吗,叶甫根尼明白,这一走,也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这件事,学校里的气氛很压抑,即将毕业的喜悦也冲淡了。尤其是俄语系的学生,甚至不知道未来在何方。   俄语系的学生是整个京大外语系最多的,本来为他们分配的岗位也是最多的。可现在出了这件事,很多项目都已经无法进行了,他们原本要去的岗位也就去不了了。   京大为这事陷入了焦头烂额,紧急与上面协调。   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中,苏葵完成了她的最后一场英语系的考试。   好在各个专业的考试内容和流程早就定下,外教也不如俄语系那样多,没有受到太大干扰。   这件事影响非常大,就是郑云虹脸上也不见任何笑容,考完试苏葵问:“俄语系的老师们已经走了吗?”   “是啊,昨天下午离开的。”郑云虹叹了一口气,“苏葵同学,我是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俄语系和其他外语系不同,外教占据大半,还组建了学校里唯一一个俄语教研室,多年来教学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是京大发展最好的外语专业。   现在他们一走,整个俄语系可以说就此瘫痪,留下那么多学生不知道怎么办。   要不是现在刚好是期末,本学年的课程已经结束,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混乱。   他们昨天离开,也就是说,还是没能等到看到同学们都毕业。   京大不止俄语一个专业,虽然没有他们在场,学校如期为所有同学举办了毕业典礼。   即便苏葵同时学习了好几门外语专业,但她本质还是英语系的学生。七月的最后一天,苏葵和英语系二十四名同学一起,领到了属于自己的毕业证书。   不过,苏葵的毕业证书和别人有些不一样。或者说证书是一样的,只不过她有很多张。   经过老师们的考虑,最终发给她的学业证明就是和每个专业学生同等的毕业证书。   只是时间有些变化。   【苏葵同学:自一九五九年九月至一九六零年七月在我校英语系学习中,修完所有课程,成绩合格,准予毕业。京城大学,一九六零年七月三十一日。】   仅仅一年时间,她就完成了别人或许十年也完成不了的成绩。如果不是下面还有校长的签名和京城大学的盖章,还在学校里留在了档案,恐怕看到这份毕业证书的人都会以为是假的。   她的证书是校长郑云和亲自交到她手上的。   “苏葵同学,恭喜你,终于可以提前毕业了。”   在苏葵的面前,他露出了久违不见的笑容。甚至几位外语系的主任教授也在这里。他们看着苏葵,脸上同样是欣慰的笑。   郑云虹对她笑道:“苏葵同学,从今天开始,你就真的是我们的荣誉校友了。”   学校都荣誉校友栏那里早就挂上了苏葵的名字,她是唯一一个还在校就被挂上去的。但从今天开始,她在上面就名正言顺了。   “是啊,苏葵同学为咱们学校做出了这么多贡献,下学期就见不到她还真是可惜。”秦教授笑眯眯道,“苏葵同学,你真的不考虑留在我们学校吗?”   这么优秀的学生,许多老师都动过让她留校的念头。假以时日,她恐怕会成为京大最年轻的教授。   苏葵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笑道:“这个我说了不算,要不您和李主任商量商量?”   “你这孩子——”秦教授指着她笑,“我要是争得过他就好了。”   没办法,谁让李先河速度太快。别人是快毕业了才有看中的人要过去,他倒好,在苏葵还没上大学的时候就把人拐走了,早早定下了志向,为这连中文系保送都放弃了,这谁争得过?   更别说现在,后路都提前给人安排好了。   一出学校立马就能接国际关系学院,生怕人跟他抢一样。   苏葵也果真不负李先河对她的期望,根本没有等到下学期,在这学期就结束了所有学业,成为了京大有史以来手持英法德日西俄几个专业证书的学生。   这个消息本来应该李先河最先知道,但外交部最近因为苏联撤走专家的事陷入了一片忙碌,几乎没有时间关注其余的事。   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反而是萨拉。   她一见到苏葵热情地拥抱了她:“亲爱的,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你是我见过最优秀,也最有天赋的学生。我发誓。”那些作古的天才不算,起码她从来没有见过苏葵这样仅仅用一年的时间就从上学到毕业的人。   最可怕的是,她还不仅是学习一门课程,这时何等可怕的天才?   “我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阿诺德,他一定会为你这个朋友高兴——”   “萨拉女士,您是要离开了吗?”苏葵已经有了预感。   萨拉惊讶于苏葵的敏锐,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是的,苏,我们应该离开了。”   “这段时间的事情……抱歉,我是说,你还好吗?”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他们待在华国这里,起码萨拉的身份不适合。即便她已经不在政坛活动,但本身她代表的意义就不同,否则这边也不会这样重视她。   在华苏两边现在的情况下,她留在这里会给人其余的信号。   “感谢您的关心,我们在学校里并没有受到什么打击。”苏葵又说道,“毕竟我们都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对吗?”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明了,或许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萨拉终于是说道:“是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他们能够表明立场的时候。   而苏葵得到这个结果已经笑了:“萨拉女士,我并不为您的离去而感到遗憾,因为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或许是这样的自信感染了她,久久压在萨拉心上的担忧也去了不少,她再次与苏葵拥抱:“会有这么一天。”   这几乎是明示,释放了最友好的信号。   萨拉的身份让她不得不选择离开,好在弗洛朗公司的人不为此事担忧,继续他们即将收尾的纪录片拍摄工作。   这段时间留在京大交流学习的巴尔本来也不打算离开,但由于他病情不稳定,私人医生还是建议他回去,那边有他专业的医疗团队。   这场风波影响了太多人,等到八月中旬,苏葵都把秦晓兰接到京城来了,李先河才终于腾出时间来关注苏葵。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件事,苏葵的成绩和证书他已经从学校拿到了档案。   “苏葵同志,你的材料我已经交上去了,半个月后,你就去那边报道。” 第101章   国际关系学院位于西城区的阜成门外展览路, 离苏葵家也不算太远。   这话是赵芝兰跟秦晓兰说的。   苏葵的毕业没有旅行甚至不算有假期,因为这段时间她根本闲不下来。电影制片厂的拍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请她准备纪录片的解说和翻译工作。   苏葵是不打算回家了, 直接将秦晓兰接了过来。   说实在, 秦晓兰是让苏葵吓到了。她根本不知道苏葵在京大做的事情, 知道后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小葵她已经毕业了?她用大学一年的时间跳完了人家五年的课程,关键是她还不止学习一个专业!   所以现在她已经超过所有同龄人, 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毕业生了, 甚至已经被定下了前程, 推荐她去国际关系学校进修!   还多亏了苏葵这两年做成的轰动事太多,锻炼了大家的承受能力,还有她挂在客厅的那张首长亲笔写的奖状牢牢抓住了秦晓兰的思绪。   这段时间苏葵常常往电影制片厂跑, 秦晓兰过来就是打着照顾苏葵的主意,看她这么忙,天天琢磨着给她补身体。   知道她来了,赵芝兰给搬了好多东西过来, 全是之前大队里送来的那些,她最近常常过来,既是给苏葵送东西, 也陪秦晓兰坐坐。两人间最大的话题就是聊苏葵。   “你也别担心,小苏她的能力我们是知道的,这孩子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 我们只要做好她的后盾, 让她能好好学习就很好了。”   她这会儿就在跟秦晓兰说苏葵下个月要去国际关系学院进修的事情。   秦晓兰也知道自己不太稳得住事,明明是来帮忙的, 结果还要人开导。听到赵芝兰这么关心苏葵, 心里是既愧疚又感动。   “不过是我们闲聊两句, 这值当什么?”听完秦晓兰的话,赵芝兰笑,“小苏从来都是省心的,我就是想替她操心都没办法,哪里像我家那个——”   人家关心自己女儿,秦晓兰也关心他们家的情况,也回问道:“成明他最近怎么样了?”   两家亲近惯了,秦晓兰也跟着她一起喊名字。   赵芝兰忽然就没了声音。   秦晓兰不安起来:“怎么了,我……成明他怎么了吗?”   赵芝兰叹口气:“还能怎么样,这孩子是又要走了。”   *   “陆成明同志,你已经考虑清楚了吗?”   二机部的部长亲自站在他的面前,郑重向这位科研工作者询问。   陆成明温和的眼神里满是坚定:“是的,我已经决定好了。国家需要我,我定然全力以赴。”   苏联撤走专家的影响力是巨大的。最大的影响就是他们曾经承诺提供的两弹技术尤其是蘑菇弹的技术完全没有落实。并且声称离开了他们的帮助,华国自己二十年也搞不出来。   华国绝不肯听从他们的指挥,更不会向任何势力低头。   中央向有关部门下达命令,不靠别人靠自己,别人不让我们学,我们就自己摸索!   我们一定要拥有自己的蘑菇弹!   有关方面接到了中央政府的指示,立刻开始组建研究成员。   其实陆成明他们之前就是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他现在所在科学院的曹院长就是其中的骨干成员,他从回国以后就一直跟着曹院长在做研究。   研究不是一夕之功,上面说希望能在八年内成功。但没有人知道到底需要多少时间。   一旦他们同意,就要彻底投入这个工作中,隐姓埋名,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做了什么。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他们都会带着巨大的压力和家人朋友的担忧中度过。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这段研究会奠定华国未来的实力基础。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但义无反顾。   *   深夜,陆成明的房间里灯光还亮着,这是他在家里待的最后一晚。   赵芝兰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是哪天走,更不知道要去哪里去多久。   然而母亲的心里总有一些预感,赵芝兰一边给他收拾东西,一边唠叨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陆成明其实并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等他们到了那边,一应物品都要重新检查置办,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任由赵芝兰的动作。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清俊的脸上,也给修长的手指在朦胧的画面上留下了层层光影。   “成明,还不休息吗?”   直到陆子光走进来,陆成明才从刚才的沉浸中清醒过来。   “父亲。”   看到陆子光往他桌面上看去,陆成明沉默。   “你很喜欢这幅画?”或者说,喜欢的不是画。   是,桌面上是一幅画,一副苏葵的画。   就是当初赵芝兰给苏葵画的两幅画之一。   那时她常早起站在窗边背书,晨光熹微,映得她的脸朝气蓬勃,明媚的脸比阳光还耀眼。赵芝兰为她留下了这个场景,约定将来到京城时再将一幅画一起给她。   但苏葵并没有讨要这幅画的想法,赵芝兰却也忘记了这件事。因此这幅画一直都待在他们家。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成明沉默许久:“没有。”   陆子光走到他旁边,他有一双睿智又清明的眼睛:“成明,你知道你是去做什么的吗?”   其实陆成明做的工作他们是了解的,陆子光看得透很多东西,甚至看得透陆成明是要去做什么工作,却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父亲。”他用了这个非常庄重的称呼,抬眼看他,“正因为我知道我要去做什么,才没有任何话可以说。”   所有未尽的情意都尽数埋藏。   很久,陆子光长叹:“我明白了。”   成明的心意他早就知晓,他也一直希望真正能有那一天,能够看到他所看重的两个孩子都圆满。   而此去一别几年,却不知以后还没有机会了。   “你拿走吧。”他说。   他们没有看到,放心不下的赵芝兰就在他们后面。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也看到了那副出自自己手的画。   “成明——”   她指着画像的手指有些颤抖,看到陆成明对她点头,赵芝兰几乎是眼前一黑。   怎么会这样?成明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心思?为什么她全然不知道?她愤怒的眼神看向陆子光,发现他竟然也是知道的。   “原来全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你是不是早就……”   “妈,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都不会有,也不会有机会了。”他说,“我要走了。”   赵芝兰所有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   这一晚上,一家三口,尽数没有了言语。   然而他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给他们这样大的反转。   早上,陆成明打开门,迎上的就是一张明媚的淡淡笑颜,清晨的阳光刚好打在她的侧脸上,竟仿佛是昨天的画卷重现——   陆成明呼吸几乎是停滞住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这在以往非常不礼貌的行为,然而苏葵却没有任何被冒犯的不悦。   陆子光咳嗽两声提醒他,然而他好像并没有反应过来。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看见苏葵,赵芝兰的神色也非常复杂,甚至下意识去看陆成明。   就只见他一副怔住的模样,赵芝兰一阵头疼,赶紧瞪了他一眼,才对苏葵道:“小苏,你怎么来了,这段时间不是都是制片厂那里吗?”   赵芝兰看见她确实非常惊讶,这会儿还是大清早,她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包括陆子光都很好奇,他是完全想不到会有这种惊喜的。   是的,惊喜。   没看陆成明都隐约带了一丝喜意与期盼,昨天晚上凄风苦雨的沉重霎时消失无踪。   原以为……是几年不能再见的,却又没有任何立场见她一面,没想到会迎来柳暗花明的前景。   “我今天是要去制片厂,起得早些,顺路来看看你们。”   她不会是为自己来的,但能够见她一面,已经是给他最大的欢喜了。   陆成明正如此想,就听她继续说道:“我也听说陆同志快要走了,顺便来送送你。”   陆成明再次怔住,抬眼望她:“……送我?”   看着他提着的行李箱,苏葵点头笑:“是啊,还好我没有来得太迟。”   一股纯然的喜悦包裹住了他。却又很快清醒过来。她只是平常的两句话罢了,是自己一时情绪满溢才会有这样的情绪激荡。   “你……”他开口,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两人都知道他的心事,赵芝兰现在能够理解他的想法,看着苏葵却也只能叹息一声。   陆子光忽然说:“我想起来,你昨天是不是说要给成明带一条围巾吗,我好像看见你没装进去。”   “我记得我装了……”赵芝兰下意识被他带偏,却又看到陆子光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   她有些为难,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离开。   昨天以前,她对苏葵的感情全是慈爱,是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疼爱。现在却对她多了一丝愧疚。   她从来没有想过成明会有那样的心意,更不知道苏葵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觉得冒犯。她下意识就想教训这个亲生的儿子——可他又做了什么呢?   不过是一段没有结果的单相思,他甚至不敢表露出来,现在更是要深深将它埋藏起来,恐怕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叫她怎么忍心再说什么?   此时的气氛有些奇怪,还是苏葵说道:“赵老师,既然东西没带还是赶紧带上吧,现在天气是挺热,但后面恐怕就要降温了。”   “成明——”她看了陆成明想说什么,还是收了回去,“……好。”   陆子光拉着赵芝兰一同离开,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门口。   好几瞬,他都没有说话。   “听说你还要去制片厂。”陆成明看着苏葵,目光非常温和,“苏葵同志,非常感谢你能来送我,你还是先离开吧,不要耽误了你的事情。”   苏葵真的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了,麻烦你帮我告诉两位老师一声。”   临走,她又对他祝愿:“陆同志,祝你一路平安,早日归家。”   哪怕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但看到她转身之时,依旧难掩心中的失落。   或许在她看来只是一次普通的离开,但对自己来说就是几年的离别。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   “其实我知道。”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苏葵忽然回头说了这么一句。   实际上她完全知道陆成明要去做什么,更知道这次研究意义重大,否则就不会在今天特意过来一趟。   “……什么?”他向来被誉为科学家的头脑此刻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知道你这次也许会去很长时间。”苏葵给了他一个坚定的鼓励,“无论你们是遇上什么样的困难,我都相信你们,一定会取得成功。”   “那你会愿意与我分享成功的喜悦吗?”   或许是她给了他最坚定了勇气,这句话忽然就这样脱口而出。   苏葵像是有些诧异,陆成明有些紧张,看到苏葵的表情更生懊恼之情。是,他不应该说出来的。她一定觉得非常冒犯也非常唐突。   “抱歉,是我失态了……”   “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说出来呢。”   他抬头一看,眼前人并无任何不悦之色,反而是带着笑意看着他。   轰的一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张脸从耳朵根那里红了起来。   比起这些,反应最大的是他的心跳声,几乎是克制不住的要跳出来。   “你方才……方才说……”他有些语无伦次,又小心翼翼地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是怎么了?”苏葵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方才说什么了吗?”   “我……”看到苏葵纯然的表情,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疑心或许他方才是幻听了,毕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陆成明同志。”这时,眼前的人喊了他的名字,“你都没有告诉别人你想的是什么意思,别人应该怎样回答你呢?”   他的心情从昨日起就仿佛跌宕起伏,一下让他身处黑暗,一下又让他寻到光明。   “苏葵同志——”他最聪明的头脑终于上线,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这也许就是关乎他一生最重要的时刻。   他的眼前仿佛失去了所有,只有眼前这个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她不再是远在天边,而是伸手就能握住。   “苏葵同志,我从来都明白你的理想。”他用尽了一生的勇气说出了这些话,“我是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在未来的道路上多一位革命伴侣?”   “现在暂时不考虑。”   他整颗心在惴惴不安中重新跌落下去,就听苏葵笑了笑:“等你回来以后再说吧。”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却又不敢再问。   “保重,陆成明同志。”看到两位拿个围巾姗姗来迟的老师,苏葵对他一笑,“希望在我考虑的那一天,你已经回来了。”   *   在远去某个地方的秘密火车上,载着他们这一批科研人员。不管科学家还是这批运送过去的设备和物资都十分重要,不容有失。   火车上安排了许多保护他们的武装力量,是从最近的北方军区抽调的野战军,还抽调了其余部队的优秀士兵,务必确保他们平安抵达。   这次对周建林来说确实是特殊任务了,需要签署保密协议的那种。   如果不是在部队表现最优秀突出都不可能派他们过来。这一次,他和孟义是一起来的。   *   大家发现陆研究员今天很不一样。   他们是第一批被送过去的人,很多环境设施都还没有搭建好,环境确实是艰苦非常。   所有人都是怀着报效祖国的信仰义无反顾前往,却也知道这一去就要远离家人数年,既有做出一番成绩的为华国争光的雄心壮志,又有远离父母妻儿的不舍。一时间几种情绪交加,十分复杂。   而他们发现,他们这个小组的陆研究员竟然脸带着笑意。   依旧是曹院长担任本小组的负责人,看见陆成明这样他十分稀奇:“成明,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曹院长今年已经有五十多岁了,早些年陆成明还没有出国的时候就曾经跟在他学习过,连他在国外的导师也是曹院长推荐的朋友,回来以后更是跟在他身边学习,两人可以说处于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曹院长对这个后辈是寄予厚望的。   他很了解陆成明,这孩子对人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这还是他第一回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并不是表面的温和,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这怎么能不让他多问一句?   除了两位部队里的同志正襟危坐,所有人都向他看过来。   大家都是认识陆成明的,此时也好奇起来。   “院长,没什么。”如果不是他们告诉他,其实陆成明都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带着笑意。   只是长久以来的期盼竟然有得到回应的一天,他到现在都以为是在做梦,怎么能不让他心中喜悦?   他不说,却还是有人看得出来,有一位研究员就笑道:“我看陆研究员八成是在想自己的心上人。”   他刚刚结婚不久,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样的情意外露。   这个词一出,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陆成明冷俊的脸上就竟泛起了红。   这可真是天下第一奇景!   大家这会儿是真的惊讶了。   有人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他怎么一直这么奇怪。成明的年纪是老大不小了,是应该考虑个人的问题了。”   曹院长反应过来很替他高兴,“既然是真的,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以前是没有合适的,现在终于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其实陆成明的情况在这里并不是个例,这里的几位科研工作者都成家非常晚,包括曹院长,他快要四十岁的时候才和现在的爱人走在一起,甚至没有打算生孩子,是这个年代思想更超前的人。   一直以来和他共事,曹院长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为难过他。   但看陆成明原先的架势,他原以为他这辈子可能都要这样了,谁知道还会有这么一天?   “院长。”陆成明已经整理好情绪,平和中又带了一丝怅然,“等我能够回去的那一天再说吧。”   即便是真的,他们现在的情况说这些也毫无用处,反而平添一丝牵挂。   一时间,大家又叹起气来,替他可惜,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也不知道几年后回去会是怎样的光景。   倒是刚刚结婚的那位研究员有不同的看法:“你们是不知道有情饮水饱,知道还有人等着我,牵挂着我回去团圆,在哪里不是我的家?”   其实他的年纪比陆成明还要大两岁,整个人却显得容光焕发,仿佛没有一丝离愁别绪能够侵扰他,他的爱人不是他的软肋,而是他的盔甲。   陆成明有些怔住。   *   同样是经过同一件事的人,陆成明那里大家觉得他奇怪,苏葵这里就没有人觉得她奇怪。   就觉得她还是像往常一样那么厉害,仅仅一周的时间,就已经将解说词和翻译准备完毕。她的水平已经没有什么不能信任的了,尤其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   由于弗洛朗公司的人援助了一批摄影器材,还是专业团队还给他们送经验,又是国家级的纪录片拍摄团队出手,这一次拍摄出来的效果明显要好很多。   苏葵没办法不抓紧时间,纪录片的翻译应当要同步进行,因为并不只引进法国一个国家。她的解说稿不出来,其余语言的翻译就没法进行。   而且除了翻译,苏葵还要兼任解说,九月份她就要到国际关系学院报道,苏葵希望能在这个假期将属于自己的工作完成。   令人遗憾的是,原本定好的要在苏联引进的纪录片被迫腰斩,俄语翻译已经不用了。   丘良谈起这件事都觉得可惜:“明明我们都已经做好了一半了。”   甚至最先谈好的就是那边的电影公司,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不过他不是来给苏葵讲坏消息的,而是给她结算工资的。 第102章   一直以来, 苏葵都是以一个编外人员的身份参与电影制片厂的工作。   本来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应该是五级办事员的待遇,而苏葵当初来工作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毕业。   但鉴于苏葵的能力以及做出的贡献,制片厂为她开了四级办事员的工资, 相当于大学毕业生转正的待遇。从上次到这次, 她在这里工作的时间差不多有两个月, 并且还担任了两份工作。   四级办事员工资五十六元,因此制片厂这边一共给了她224元。这钱对苏葵来说可能不算多, 但已经是现在的高工资了。   丘良亲切地与她握手:“苏葵同志, 感谢你为我们制片厂做出的贡献,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可以说他们这段时间的进度全挂在苏葵头上,让这么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做这么多工作,他们心里还都有些过意不去。   苏葵照例是说大家都辛苦了, 还真不是她谦虚,虽然她的工作多,但她依旧能保持正常作息,制片厂这边听说他们是忙得昼夜不歇, 就为了尽快把完整的纪录片制作出来。   “书记,纪录片什么时候能够发行?”   苏葵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剩下的就是他们后期的制作和发行了。   “最多十月份。”听到苏葵询问进度, 丘良给了她一个日期,“其实我们是打算趁着国庆节让它放映。”   虽然今年不是什么周年,但他们也想要在这个特殊的节日让这部特殊的纪录片出现在大家眼前。   最关键的是, 由于苏联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他们说毁约就毁约, 但还有其他国家等着引进,他们一定要好好做, 把这个面子挣回来。   临走前, 丘良还关心她的学习:“苏葵同志, 你马上就要开学了吧?”听说这孩子勤奋得很,也不知道有没有耽误她的学习。   “书记,我已经毕业了。不过我确实又快开学了。”苏葵还好奇,“您还不知道吗?”   他知道什么?   丘良那么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都让她惊住了。她不是下学期才读大二吗,怎么就毕业了?   不怪苏葵好奇,除了她,京大的几位教授也在这里参与翻译工作,包括郑云虹。难道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吗?   还真没有。他们虽然参与翻译工作,但并不在这里工作,只有审核的时候才过来,大家都忙得昏天黑地,就是见到丘良也不会故意上去提一句苏葵,导致他现在才知道这人竟然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不对啊,他又问:“苏葵同志,你说的又要开学了是怎么回事?”   “哦,就是外交部这边推荐我去上国际关系学院,所以我马上就要开学了。”   普普通通一句话,留下原地丘良半晌没缓过神来。   *   苏葵在制片厂工作两月,收入224元,前段时间《清河乡之变》再次加印一万册,苏葵收入240元,将这些钱交给秦晓兰的时候又把她吓了一跳。   “小葵,你哪来这么多钱?”   说实在,她觉得自己这个妈当得挺不称职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女儿做了什么,又挣了多少钱。只知道苏葵常常都会拿钱给她,但没有一次是这么多的。   苏葵解释了钱是哪来的,又告诉她:“妈,既然你来这里住,这段时间的生活费就交给您保管。”也不用她常常过问。   生活费!   “哪用得了这么多钱?你快收回去,妈这里还有。”   这钱有多少呢?如果他们还是在农村,十年都攒都不到这笔钱,要是拿回农村用,用个十年也不成问题。就这苏葵还说是一段时间的生活费?   “妈,您放心用吧,等我上学去了,家里的一切还要交给您打理呢。”   本来苏葵是让她回家的,但秦晓兰想留下来。小葵平时这么忙,她这个当妈的也没来照顾,还要劳烦人家赵老师照看,她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就是苏葵说她多半时间都在学校里,秦晓兰也想自己能做点什么,起码把家里给她打理好了,有事没事给她做点补身体的,免得她不好好爱惜自己。   既然这段时间她不会走,苏葵就把钱交给她了,也算给她找点事情。   秦晓兰拿着这笔“巨款”还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给搞丢了。放了又放,藏了又藏才放下心。   还好她不知道苏葵在银行里还存了一笔真正的巨款,不然早就晕过去了。   苏葵怕她一个人孤单,说让苏爱国两口子过来陪她也行,秦晓兰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她自己一个人过来都要小葵操心了,再来两个得给小葵添多少负担?   苏葵也不勉强:“那您就多和赵老师交流吧,也可以去交交别的朋友。”   赵芝兰就是她在这边唯一的熟人,两人常常串门,就是秦晓兰说起来有些疑惑:“不知道你赵老师最近怎么回事,有些奇奇怪怪的。”   “怎么?”   秦晓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觉得她和以前不太一样,对自己非常热情,有时候又会露出那种有些愧疚的表情,还经常过问苏葵的事。   要说以前她也很关心苏葵,但好像不是这个样子,要按秦晓兰自己的想法——   她有些支支吾吾:“小葵,你赵老师……她是不是打算给你做媒?”   苏葵差点笑出声来:“妈,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是看她特别关心你……就这样……”   可不是特别关心吗,不仅关心她现在,关心她未来的打算,还问起她从前的事,无论秦晓兰说什么,她都得把苏葵夸一遍,还说这样好的孩子以后不知道谁才会有这种福气。就连他们家里人她都关心了一遍。   看她那种架势,秦晓兰只能想到这个。   其实她猜得还挺不错,就是方向有一点点问题。   “那您是怎么说的?”苏葵就好奇了,她要是像现在这样直接说出来,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秦晓兰当然不会说出来,她都是猜的,怎么能直接说,要不是那不是大家都尴尬吗?   “小葵,你是怎么想的?”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妈觉得要真是这样也可以……毕竟是你赵老师认识的,肯定比我们强。”   她是觉得赵芝兰真有这个意思的,就趁现在问问苏葵的意见。   小葵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因为家境贫寒而选择相亲的人了,她这样优秀,她还是希望小葵能有更好的选择。   “妈,您忘了我现在还在读书?”   其实理论上来说,她那不算读书,算职业进修。   秦晓兰显然是忘了,毕竟苏葵已经毕业了。现在这么一说她就马上反应过来了:“对对,你还得读书。”   她又赶紧道:“小葵啊,妈不是着急,也不是催你,就是问问而已,你千万别有压力。你有自己的主意,想做什么妈都不会干涉的。”   她真的从没打算干涉苏葵的意见,就是赵芝兰提起她才顺势问问。   “我知道的,您不必担心。”其实秦晓兰才是苏葵遇见过的最开明的人。   “至于赵老师——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也不会跟您提这件事的。”起码现在不会。   “你怎么知道?”   苏葵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   赵芝兰还真就不会再提这件事,因为陆子光跟她说了一句话:“你就急吧,人家明明没想到这里的,让你这么一说,说不定就有这个想法了。”   赵芝兰一惊,完全后悔起来。   是啊,万一人家本来没有这个打算的让她真有考虑了怎么办?   “老陆啊,你说他们那天到底说了什么?”   他们出来以后就听见什么保重,什么考虑的,成明又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只低喃一句话:“她同意了。”   同意什么了?   总不能是同意他异想天开的想法了吧?   那时她问:“成明,你没事吧?”   “妈,我很好。”不仅是现在很好,以后他的人生都是一片光明。   赵芝兰非常担心他,疑心是他说了什么但没有得到回应,也许还是幻听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刚刚苏葵走的时候,还是和往常一样,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陆成明说的就是那个意思,但她总不能冲上去直接问苏葵,只能自己一个人纠结,又找机会明里暗里地向秦晓兰打听。   所以陆子光才让她别折腾了。   她看不透或者说不敢信,陆子光还能看不透吗?   “缘分到了,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就你聪明?”赵芝兰一说就想起他之前装高深瞒着她的事情,一想就来气,“不会好好说话就别说!”   “你不能否认我说的是实话。”   赵芝兰泄了一口气:“我何尝不想是真的,也不知道小苏……”   *   自从苏葵取得一年毕业的成就后,苏葵现在是被各方人员都记挂着,何况她还不止是这个成就,获得首长亲自表彰的新闻还在报纸上写着呢。   好多部门都盯上了她这个能做大事的人才,比如当年就询问过苏葵有没有打算进政府部门的向书记。   他在会议上看见苏葵这个想法就重新冒头了,想要提前定下,等一毕业就把她调过来工作。   无奈就是被抢先一步,还是这孩子自己抢先一步,她竟然已经提前毕业了!   而外交部更是再抢先一步,不仅早就把人定下,后路都直接给安排上了。   李先河能不快些吗?随着苏葵在各个领域做出的成就越来越多,看重她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当年只用跟中文系抢人,现在要跟好几个部门抢人。   现在最记挂她的就不是外交部,而是教育部的同志。   因为这一届高考生的成绩。   事实上,成绩早在前段时间已经出来,他们忙于公布成绩,发放通知,拟定高校教学计划……一直没能来找她。   之前有京城的记者想要来采访苏葵,但她忙于毕业的事情完全没有时间,又发生了苏联的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里。   直到现在,教育部的副部长卫保华带着《教育日报》的记者亲自来找苏葵。   不仅如此,他们还做了一面锦旗,上面就写着“教育模范”四个大字。   由于她已经不在京大,这面锦旗就被送到她现在正在进修的国际关系学院这里。   今天,正是苏葵上学的第一天。   教育部的副部长同志,《教育日报》的记者同志,亲自来学校为她送这项荣誉。   所有人不管认不认识苏葵的,都马上从这么大场面中迅速了解了她。   在今早的课程还没开始之前,苏葵就在学院领导的办公室内接受了这项荣誉。   这个领导当然就是李先河,由外长亲自担任国际关系学院院长及党委书记,他担任委员会副主任以及党委副书记。   这会儿他就笑着看着这一幕,领导要来的事情是早就跟他们打过招呼的。   苏葵看到这一幕却有些惊讶:“部长,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   卫保华亲自将锦旗交到苏葵手里:“苏葵同志,这是你应该得的,教育模范名正言顺!”   他说得没错,这次取得的高考成就足以让他们来这么一趟,表彰这位“最大功臣”的贡献。   今年高中毕业生共二十九万人,而大学整整录取了三十多万人,111.4%的录取率!1   除去因为高校招生数量扩招而给中专学校留的一批名额外,仅仅算高中毕业生,是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录取率!   百分之九十是什么概念?那几乎是大部分人都考上了大学!   并且最重要的不是数量,而是这一批学生的质量。往年大家的成绩并不怎么高,高考满分八百,往常上七百的人都没有多少,下面更是有巨大的断层,多的是考三四百分的人。   而今年不一样,就拿京大来说,往常每年大概有百分之一的人能够上京大,七百分往上的人太少,六百往上就能上。而今年进入京大的竟然全部都是七百分往上的,甚至大部分人竟然考了七百五十分以上!   更令人惊讶的是中间那部分考生,不再是低分区间占多数,而是五六百分这个高分段的人占了大多数,可以说将整体质量都往上拔了一大截!   他们的试卷质量比起往常来几乎是另一个水准,甚至当初阅卷老师都产生了怀疑。   这就是提前模拟的过的水平吗?这就是有教辅资料帮助的水平吗?   几位记者就正在询问她这个提议:“苏葵同志,你提出的高考模拟实在是非常有用,为这一次的高考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你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是否已经想过它会有这样的效果?”   高考模拟确实带来了好处,首先就是本届在高考中失误的人急剧下降。由于考生都是在成绩出来前提前填报志愿,以往常常不好把握,导致没能去自己最好的学校。   而现在因为模拟,因为联考,他们不仅提前了解了自己的水平,还了解了其他人的水平,填报志愿才能因己制宜,大部分人都去了自己选择范围内最好的学校。   “当初提出这个建议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应该怎样更好地适应高考。”   苏葵对这种采访已经得心应手,像之前记者同志说的,她出口的话根本不用修饰,就可以直接刊登。   果然她就说道:“首长同志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那我就想,我们要发挥一切可以发挥的力量。将一场考试所有的作用都发掘出来,将所有领导和老师学生的作用都团结起来。”   “好!好同志!说得好!”这位同志果然是干他们这一行的料,几位记者眼睛更是一亮,这话记下来,到时候可以直接当成标题!   就是走的时候,卫保华还忍不住再问一遍:“苏葵同志,你真的不考虑去我们部门工作吗?我认为你非常适合我们部门的工作。”   这是妥妥的教育人才啊,为教育做出多少贡献?就应该进他们教育部,一定能发挥她最大的作用,做出更多贡献。   李先河就不同意了:“苏葵同志明显是更适合我们部门的工作。”   她学的就是外语,干的就是翻译,参加的就是外交部的会议,这是妥妥的外交人才!   卫保华就看着苏葵,苏葵知道他多半都是在开玩笑,也笑道:“卫部长,您来晚了,我现在已经在这里进修了,大概只能辜负您的好意了。”   李先河也笑了:“是这样,苏葵同志已经是我们这里的学员了。没办法,卫部长,你就是来晚了。”   *   “苏葵同志,难得啊,第一天上学就带着一面锦旗来,我看你是走到哪里把荣誉带到哪里,咱们学校要沾你的光出名了。”   现在正站在讲台上笑眯眯说话的老教授就是他们国际关系专业的老师。   说起来这位老教授和外交部的关系还不浅,现任总务司司长魏华林是他儿子,他还有一个女儿,跟随一位大使在非洲某个国家当翻译。   他是早就听说苏葵的,本来今天第一节课就想好好认识一下她,谁知道被人截走了,不过现在也不晚嘛。   他笑道:“苏葵同志,虽然大家都认识你,但自我介绍还是少不了的,不如就从你开始?”   国际关系学院不止招收了她一个毕业生,还从京城外国语学院招了几位毕业生。两个学校加起来,总共有八个人的样子。   由于人数少,他们并没有单独开一个班,而是和其余过来接受培训的学员一起上课。   她的同学除了那几位优秀毕业生,其余都是从各大局抽调过来的科级干部,还有外交部过来轮训的干部学员。   她现在所在的班总共三十五人,苏葵是班上年纪最小却也是名气最大的人。   起码在今天过后,再也没有人不知道她是谁。   不仅是魏教授看着她,这一批学员就没有不好奇的。除了坐在她旁边的一位大概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一直都坐得笔直端正且目不斜视,大概是班上最有气场的人。   在一群年纪比她大很多的人面前,苏葵丝毫不怯场,正要开口,魏教授又笑道:“等等,苏葵同志,听说你会好几国语言,待会儿不如用每种语言介绍一遍?”   这里不止只有苏葵他们学过外语,过来培训的学员都有一定的外语基础,最多的就是会俄语的。   “她真的会几种语言?”   “不会吧,她年纪好小,和我女儿一样大。”   “这人是苏葵的话,我记得她才上大学不久啊……”   这里认识苏葵的人不少,但她出名都是在报纸上,除了京大的学生,谁会知道她竟然学习了好几门语言啊!   关键是好些人都记得她是在京大上学,之前认出来的人还没问她怎么出现在这里,现在又说她还会几门外语——   怀疑的眼光唰唰地落在她的身上。   “苏葵同志,看,大家都不相信你。”   “确实。”苏葵笑了笑,“好吧,教授,现在我是不证明都不行了。”   于是大家就看到这位年纪小小的学员站上台,以最平淡又朴实无华的语气开始介绍自己。   但这平淡的话听起来一点都不能让人平静:“……去年九月考入京大,今年八月毕业于京大英语系,并同时拿到了英语、法语、俄语……这几个专业的毕业证明。”   接下来,她立刻用另外的语言将这段话再说一遍。英语俄语大家还熟,说到后面就有好些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和大家好好相处。”等她落下最后一句话,班上已经是鸦雀无声。   好巧,最后一门语言她用法语,班上基本没人学了这门语言。   唯有那位中年人,好像是听懂了她在说什么。   为了打破这个沉默,苏葵还多问了一句:“嗯——所以大家应该是相信我会几国语言了?”   这不是不信也不行了吗?所有学员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各个部门抽调过来的精英,拥有十分丰富的工作经验,也有不俗的外语基础,谁知道一来就被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学生秀了一脸。   不知道是不是魏教授故意的,苏葵这样一秀,愣是让接下来介绍的学员没一个敢吹嘘自己的成就的,全都谦虚起来。   果然,魏教授满意点头。这批学员太傲,就该让苏葵同志震一震他们。   轮到她的同桌上台,他的身体挺拔,站姿端正,声音也很洪亮:“各位好,我是冯立国,来自北方军区第九师……”   原来这位竟然是从军队里调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   1.真实数据   感谢在2022-05-23 23:58:29~2022-05-24 23:5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鸢北槿 20瓶;恬熙coco 5瓶;博伽没有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如今国内的外交力量其实是非常缺乏的, 建国之初,华国的外交几乎一片空白,大家也都没有经验, 外交部的高层干部都是某位首长亲自从其他部门调过来的。   当时华国的驻外使节也没有任何经验, 首长提出, 让将军们去当大使,于是一批军队的干部就成为了首批被外派的大使。也有一些军队的同志也被调过来工作, 现任苏欧司司长就是军人。   外交部成立之初整个部门只有两百人不到, 自外交学院开办后总算补足了一部分人。   如今从各部门抽调优秀人才培训, 军队里的干部已经很少过来,班上大概只有冯立国一个学员。   果然,听完所有人的介绍, 班上就只有他一个是从军队里调过来的。   他原先在北方军区炮兵九师任副师长,苏葵说他三四十多岁还不太对,其实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具有军人的刚毅果敢。   魏教授看着他也是十分欣慰:“冯同志, 你是我们这里最稳重的,以后要麻烦你多多照顾这些同学了。”   他唰地向魏教授敬了一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第一堂课,魏教授先是让苏葵这个年纪最小的上来打击大家, 又让冯立国这个职位最高的人来震住大家,这下整个学员班气氛都是为之一肃。   “我知道大家都是原来各个部门的精英,但既然来到这里就是重新起航, 我们学的是外交, 见识的是国际,应当保持谦逊的姿态, 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你说是吗, 苏葵同志?”   他发誓他是想要再拿苏葵出来当例子, 力证她就是这个天才。   谁知苏葵思索后煞有其事地点头:“是这样,和真正的天才相比,我的确只是个普通人。”   她也发誓这是真心话,她这算什么天才?历史上那些天才人物厉害起来让人觉得他们是开了几个挂,写到小说里都会喷作者异想天开胡乱吹牛的那种。   和他们一比,她真的好普通。她还真是开了穿书这个挂的。   呵呵,学员们已经快不认识“普通”这两个字了,如果她这样叫普通,那他们这种叫什么?   关键她还不是讽刺,看她的模样,竟然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   就是魏教授都噎了一下,还好他见过大风大浪,什么话都能圆:“……像苏葵同志这样的天才都觉得自己普通,这种谦虚又不骄不躁的品格才是我们应该学习的榜样,也只有拥有这样的品格才能被称为教育模范!”   学员们挂满问号:“难道不是因为她在高考改革中做出了贡献才颁发给她的吗?”   教授,大家都是工作过的成年人了,这些话术不管用了。   有觉得不管用的,也有听了觉得抬不起头的,心态为之一变。   这大概就是他们又爱又恨的那种老师了,氛围轻松,讲话风趣,就是不给他们留情面。   好不容易听见下课铃声,大家刚轻松下来,魏教授都走到门口了,还多加了一句:“虽然是第一堂课,但也是要做作业的。”   看到大部分人茫然的表情,魏教授道:“就写一篇关于华苏关系的分析,下周交给我。”   一听这个话题,大家都是为之一震。这是这段时间华国外交面临的最大挑战。他们才刚刚进修,能分析什么?   这里大部分人并不认识,有坐在座位上思考的,也有尝试和人打招呼交朋友的。   他们的同班情比大学更要近一些,将来多半都是同事,提前交流很有必要。   就苏葵这里比较安静,一是她年纪最小,大家都是各大部门调来的科级干部,能到这级别,哪个年纪不比她大个十岁?就是那几位毕业生,也都比苏葵大个四五岁。   当然最关键的不是这个,关键是她旁边坐着的这个人。冯立国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严肃沉着,军衔高威严重,还被魏教授委以重任,平时这种也是领导的人物,大家一时都不敢过来搭话。   “师长同志,您为什么和我们一起学习,不应该去专门的进修班吗?”   冯立国正在记录的手指顿了顿,竟然是苏葵在跟他说话。   旁边有一瞬间的寂静。   面对这样一位领导,她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只是很平常地就问了。   谁知冯立国也很平常地回了:“目前高干班暂时还没有开办,我预备在这里进修一年,然后转入高干班。”   国际关系学院有专门为大使和参赞开办的高干班。苏葵猜的没错,冯立国应该是以后要被派出国的,本来应该直接接受专门的培训,但今年的人数少又想让他多积累经验,才让他和这一批学员一起打基础。   “您是会说法语吗?”   “不怎么会,但是能够听懂你说的。”他告诉苏葵,部队里曾经请人来给他们教过外语,他学过一些。   苏葵看这可不止是一些,否则他也不会在众多人中被派过来了。   冯立国没有说的是,其实他这个副师长本来马上就要接任师长的位置,但一收到上面的命令,他就义无反顾地过来了,可以说是重新起步一个职业。   就像那些大使一样,要背负的压力是巨大的,要学习的东西也更多,难怪会让他过来这里先进修一年了。   “苏葵同志。”他忽然喊了苏葵一声,“领导说你的外语水平很好,也有出色的外交天赋,让我跟你多多学习。”   苏葵还没说什么,旁边听见的人都愣住了。   他们没有幻听吧?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领导,竟然说要向苏葵学习?   认真的吗?   这个领导苏葵一猜就知道:“是李先河主任?”   冯立国点头。   他刚刚调过来什么都要从头开始,李先河就告诉他,请他不必担心,他安排了一位全能的天才在他旁边,他完全可以信任。   当时不知道他说的全能天才是谁,直到看见苏葵才被惊了一下。他不是因为苏葵的年龄瞧不起她,而是一直在估量。   不知道这样一个比他儿子还小的学生能有什么样的能力让外交部的领导说出完全信任的话,还让他跟着学习。   难怪班上这么多人,偏偏让安排他们两人同桌。   苏葵好奇:“那您现在是认同我的能力了吗?”   “有一些。”他实话实说,“我认为你的语言水平的确十分出众。”   毕竟是第一天,他并没有完全了解到这个人。   苏葵了解了,面对李先河的时候就开玩笑道:“李主任,您可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大难题啊。”   “你不是教育模范吗?”李先河把她放在这里的锦旗交给她,也笑道,“还有你觉得难的题?”   把教育的事交给教育模范有什么问题吗?   “您都让领导向我请教了,这还不难?”   “苏葵同志,向你请教过的领导还不多?”   两人都笑了。   接到上级的命令,部里是考虑再三才有了这个决定,李先河也是考虑到他的情况才想让苏葵来当这个最强辅助。   “苏葵同志,冯立国同志的情况你应该是明白的。你们配合得好,对将来是有好处的。”   他做这个决定当然不是心血来潮,他也相信苏葵一定能够理解其中深意。   “我明白的,主任。”早在知道这位冯师长身份的时候苏葵就有所猜测,知道他学习了法语以后更是肯定,何况还专门放在她这个学过法语的人身边。   国家这么早就为以后的事情做好了准备,假若他将来出使,苏葵大概就会作为随行,这对她是大有益处的。   目前外交部人是不少,但能够担任外交事务的中高级干部仍旧稀缺,更别说语言外交两开花的,不然李先河也不会那样看重苏葵了。   *   魏教授布置的任务可不简单,两个国家的关系哪里是那么容易分析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件大事。   不仅是魏教授给他们布置了作业,其余教授也没有放过他们,不是让他们分析国际经济就是让他们总结外交史。   一来就给了他们这个大的阵仗,和大学完全是不同的学习,更倾向于让他们思考学习,老师起到一个引导的作用。   作为外交人员,当然应该具有独立的思考能力抗压能力,这也是先摸一摸他们的底。   国际关系学院不止苏葵所在的一个班,也不止一个专业,还有国际法,世界经济,世界史等专业,还是最早一批培养研究生的学校。这里的研究生和后世有些不同,指的是专门研究这些专业的人才。   课程侧重不同,但很多专业的课程都大同小异。   这两天,学院图书馆和几位做研究的老师那里就围满了人。   苏葵也在整理自己的作业,国际关系学院的进修直接与她将来的职业挂钩,事关自己未来,她一定是要全力以赴不会低调的。   虽然她从来也没低调过。   *   就在苏葵按部就班为自己未来奋斗时,京城附近的湖安县劳改农场终于打开了门。   “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以后记得改过自新,不要再接触任何违法的事情。”   时隔三个月,他们终于享受到了自由的空气。   看到谭惟伦的那一刻,谭克恒拄着拐杖都有些站不稳,几乎不敢认那是自己儿子。   从前穿西服打领带,一副文质彬彬的贵公子做派,而现在是穿着统一的服装,脸上都有了晒伤的红印。   他只关注着谭惟伦,一起出来的蒋美琴被他无视了个彻底。   “他们真是欺人太甚!”谭克恒咬牙切齿,“这是虐待,公然的虐待!”   谭惟伦看着自己手上被划开的口子茧子,脸色是万分难看,想说些什么又回头看了看这个地方。   “爸,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他是这辈子都不想再靠近这里了。   谭克恒也忍下了这口气,惟伦好不容易才出来,要是在这门口闹起来,谁知道又会出什么事。   劳改农场这里当然不会虐待他们,只是普通的劳作,但谁让这几个月还刚好赶上最热的夏天,整天都是大太阳呢。   谭惟伦从小家境就好,去了港城后更是过的好日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几乎是什么劳动都不会做,就连蒋美琴都比他强,毕竟也是农村出生的。   “惟伦,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离开大陆。”   谭克恒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在大陆待了,趁现在能走就赶紧走,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再生什么变故。   谭惟伦已经重新收拾好自己,却依旧可见憔悴,看样子是被折腾惨了。   “钟家人走了?”   谭克恒沉重点头:“是,陈生先生也走了……”   谭克恒跟他讲这段时间的事情,看蒋美琴的眼神就有些不满。   “爸。”蒋美琴小声喊了他一声。   谭克恒并不应她,就是她们两个提前来大陆才惹了一场祸事,现在郑秋全还不能出来,钟家那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谭惟伦皱眉道:“爸,这不关美琴的事,她也是被牵连的。”   要说谭惟伦不怪蒋美琴那是不可能的,但谁让蒋美琴这人特别聪明,或者说会算计人心。   这段时间在劳改农场,她主动替谭惟伦做了大部分的事,比谭惟伦折腾得还要惨。倒让他心里又生了愧疚和怜爱,患难见真情,到这个地步美琴还和他不离不弃,他心里怎么能不受到震动。   蒋美琴向他投去感激依赖的眼神。不枉她这段时间做的一切。   周建林那边她虽然埋下了种子但暂时见不到成效,谭惟伦这边她是一定要抓紧的,三个月而已又不是永远出不来,她当然要好好表现。   果然她成功了,等这次回去,还有谁能够动摇她的地位?   然后谭老爷子却不像之前一样不管谭惟伦的私事,反而挑起了他的怒火:“我看你迟早被这些女人害死!你什么时候能长长记性?”   蒋美琴不敢说话,谭惟伦护着她:“爸,我已经说了,美琴她是……”   “你以为我说的是她吗?”谭克恒重重打断他,“你现在还不明白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话音一落,一个名字就从蒋美琴脑海里跳出来。   “你忘记那个叫苏葵的了,看看因为她你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果然就是她。   “她怎么了?”   “还怎么了,要不是她,你会有这趟祸事?”一想到苏葵之前对他的嘲讽,谭克恒就脸色铁青,“你知道她都跟我说了什么,说谁来也救不走你,让你去农场欣赏什么风景,还咒我们家破产……”   其实苏葵说的也没错,劳改农场那里风景是挺好的,就是要干活的人欣赏不来罢了。   要说谭惟伦不怪苏葵也是不可能的。但首先他并不知道是苏葵举报了他,其次,苏葵这人他一点也不了解,所有印象还停留在当初查到的资料和见过的几次面上,还认为她就是一个有才气也有点傲气的人。   所以导致他怪苏葵还没有怪蒋美琴多,毕竟要不是陪她一起来大陆,他都不会有这种事。   因为不知道苏葵给他的痛击,他还下意识摇头:“爸,这件事应该与她无关。”   蒋美琴人都傻了,差点就忍不住揭露出来。就是这个“无关”的人举报了你,就是她害你蹲大牢,就是她掀起了这场席卷全国的大风暴。   但她完全不敢。没有任何证据,也不敢暴露自己。   “愚蠢!”谭克恒几乎是被他气了个倒仰,连苏葵给他受的气都没这多。   那个叫苏葵的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就他能这样眼瞎,还觉得她好拿捏。   谭克恒忘记了,他当初也觉得苏葵好拿捏,凑上门去结果让人掀了老底。父子一脉相承而已,哪来的立场怪别人?   谭克恒也不准备管这件事了,现在只想赶紧离开,管他苏葵不苏葵的,直接走了就什么事都没有。   “准备一下,我们这两天就走。”   “爸——”   谭克恒怎么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差点拿拐杖敲到他头上,警告道:“这两天你给我安分一点,再惹出什么祸事谁也救不了你!”   *   虽然蒋美琴也觉得谭惟伦是疯了,他根本不知道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对于多留两天这件事她还是赞同的。   她马上就要走了,怎么能不给周建林这条线收个尾?   蒋美琴觉得谭惟伦脑子有问题,周平还觉得这个亲妈才是脑子有问题。   “她疯了吗?”周平刚刚跳级到高三去,正是忙得昼夜不歇的时候,看到蒋美琴给周建林写的信都不可置信。   她不会不知道周建林现在是什么身份,更别说前段时间周建林才因为她的事情差点被牵连,现在她还敢这样光明正大的给人写信?   是觉得周建林的仕途太顺畅了吗?   看着上面的名为告别实则给苏梅上眼药,诉说自己受的苦,甚至还明里暗里暗示她当年是有苦衷的话。周平咬牙,原来她这么早就开始给自己留后路了。   这么多年了,两辈子了,他不是早就明白了吗?她眼里只有自己,他们几个都是让她利用的工具!   其实蒋美琴虽然是自私,但真不是想要害周建林,毕竟这还是她的后路。   只是她自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清白了,寄个信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这封信寄出去注定是石沉大海,周建林现在并不在部队。   *   远在我国青海某个地区的研究基地,周建林和孟义两人正在这里执行特殊任务。   这是华国第一座木亥武器研究基地,自58年始在国营221厂基础上建立。   这一批科研人员和重要物资在军队保护下安全抵达。但他们还不能离开,他们的任务还包括帮助这里的建设,这里的一切都是重中之重,还会留下一大批武装力量在此长期驻扎。   “陆研究员,那边测试的一个反应出了些问题,请您过去看一看。”   “曹院长呢?”   “他们正在进行另一个试验,关键数据出了错,曹院长已经赶过去看了。”   “我马上就过去。”   现在正是晚上,基地里却是灯火通明,好些人都还在工作。   陆成明从房间里出来,甚至都顾不得再为自己加一件衣裳,脚步匆匆地离开。   还是来喊他的这位研究员追上去将自己的围巾递给他遮脸。   “你说一下大致的情况……”   风沙将他们的声音打得断断续续。   这里气候条件的确是非常恶劣,昼夜温差大,狂风席卷着大沙,几乎让人眼睛都睁不开。由于这里海拔高,甚至连水都烧不开。所有人就是在这个完全不适合人居住的地方进行艰苦的研究。   “我真敬佩他们。”孟义忽然对周建林说。   今夜他们两个是值班的一员。   这位陆研究员他们是知道的,当初在火车上他们就是和这批科研人员一起来的。   来这里以后他立刻就投入了工作,像今晚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也可以说这本来就是基地大部分人的常态。   就是周建林也点了点头,他们是经过训练的军人,可以适应这样艰苦的环境。可这里大部分科学家都没有他们这样的身体素质,却没有一个人叫过苦累,比他们还要拼命。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这是这一刻周建林作为一个军人最朴素的想法。   一会儿又有一个人影往住所这里跑过来。   “同志,有什么事吗?”他们照例询问。   “我回来给陆研究员拿一件衣服。”现在过来的就是刚才那位年轻的研究员。   陆成明走得匆忙,那边可能要忙一晚上,他就赶回来给他带些御寒的过去。   研究员也是一副来去匆匆的样子,听见嘭的一声,孟义连忙问:“怎么了?”   “没事,是我把暖壶绊倒了。”   两人连忙过去帮忙,孟义将人扶起来,周建林清理地上的碎片。   “有没有磕到什么地方?”   “没事,就是撞在书桌上了。”   周建林的目光顺势移向书桌,借着房间里微微的光芒,周建林看见了什么。   瞬间就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23:58:56~2022-05-25 23:5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鸢北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老周, 老周,怎么了?”   孟义喊了周建林两声都不见答应,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陆成明的书桌上。   书桌不大却整洁, 上面是陆成明的一些书和研究资料。虽然绝密的资料都不在此处, 他们也不会泄露什么, 但还是应该避嫌。   他正想说什么,却和周建林的目光凝在了一个地方。   他看的不是上面的资料, 而是书桌上那副画?   那是一副人物画, 生动传神, 栩栩如生,就立在桌面前方,想来是人走得匆忙, 未来得及收起。   关键是,这人他认识。   凭借自己的超强的眼力和记忆力,孟义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这人是谁。   他的心里百转千回,当即说道:“老周, 我们还是先出去吧,送这位同志去卫生所那里看看。”   那位研究员今年才二十多岁,摸着自己的额头就道, “两位同志,不用麻烦了,就磕了一下而已, 没多大事, 我现在要赶过去,就不耽误你们值班了。”   他感谢完两人帮忙就急匆匆走了。   唉, 都怪他做事太莽撞, 见到陆成明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跟他说了自己闯的祸,又向他道歉。   研究基地这里不全是曹院长他们这些工作多年的,还有很多是院校里的优秀人才,跟随老师一起参与研究。年轻人一腔热血,来这里义无反顾。   这位小庄就是京大物理系毕业的,说起来他还上过陆成明的课,对他十分崇拜。   这对陆成明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人没事就好,还要感谢你大老远回去给我带东西……”   说着陆成明就想起一件事,他走的时候好像忘了把画收起来。   小庄还在说:“是两位解.放军同志帮了我的忙……”   陆成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以后无论如何,还是要将画收好。   不是他觉得见不得人,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而已。   *   孟义觉得周建林很不对劲,尤其是他们出来以后,就是整个人非常沉默。   “你怎么了?”这话其实他不知道该不该问。   周建林沉默了会儿:“……没什么。”   他只是一时涌现了很多莫名的情绪而已。   甚至连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代表什么。   在这里见到那个熟悉的人,这代表着什么?   他很难说自己当时的想法,竟然是下意识觉得恐慌,甚至产生了一种对那位陆研究员敌视的感觉。   明明他现在都结婚了,那个人怎么样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那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来的?   孟义微微拧眉,其实他和周建林的关系并不坏,也知道当初的事,但现在看到周建林的情绪却有些看不懂了。   他想说什么又住了口。算了,这种事不说比说出来好。   *   苏葵从没想过还有再见到谭惟伦的一天。   他还是没有受够教训啊。   察觉到有人在后面的时候,苏葵脚步顿了顿,没有往家里走,而是拐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谭惟伦其实这次是受够了教训,不敢再干什么出格的事,像是去学校找苏葵这种他是绝对不敢再干了。   他也终于知道,苏葵竟然已经从京大毕业了,现在在国际关系学院进修。一时间,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谭克恒一直催着他离开,但谭惟伦总惦记着这件事必须完成。   他没有直接找到学校去,以免再出点什么事情洗不清。可苏葵天天都在学校里,根本不出门。   他不知道苏葵家在哪,于是趁着她出校门的时候一路跟着她,想找机会跟她说话。   谁知道苏葵看似走的平常,实际上速度很快,他还没有找到机会说话,就见苏葵进了一个地方。   苏葵一步踏进离家不远的部门:“公安同志,我要报警,有人一直跟踪我。”   于是,还在疑惑苏葵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的谭惟伦就被一拥而出的几位公安拿下了。   公安同志也很疑惑啊,谁这么傻,跟踪人竟然跟踪到公安局来了。   “苏葵同志是吧,你看看,是不是他跟踪你?”   “没错,就是他。”   谭惟伦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安已经开始盘问他了:“你是谁,跟踪这位同志有什么目的?”   看着这人衣着周正体面,实在是不像跟踪人的。   苏葵趁机说道:“公安同志,这人刚刚从劳改农场里出来,一路跟着我,我怀疑他可能对我不利。”   几位公安面色骤然严肃,原来还是有案底的!   “跟踪?”   谭惟伦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葵。   他没有,不,他的确是有,但怎么能这么算!   “不,苏小姐,你听我说,我只是想……”   “只是想要继续骚扰我?”苏葵对公安严肃道,“同志,他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给我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希望你们能制止他这种行为。”   好啊,还是惯犯!   公安局的同志正义感爆棚,好多还是认识苏葵的,最看不惯这种行为,立刻保证道:“苏葵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   他让人把谭惟伦先带走,谭惟伦脸色不愉:“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什么也没有做。”   他不明白苏葵为什么要这样做,皱眉道:“苏葵小姐,你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说话要偷偷跟在别人身后说?”苏葵不为所动,“有什么话还是留着跟公安同志说吧。”   公安也说道:“是的,这位同志,麻烦你配合我们解释清楚,请放心,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这不是刚出来又要进去?谭惟伦现在听到配合两个字就会想起了之前在调查部的日子,完全不愿意再和大陆的任何部门有牵连,鬼知道他们又会查出什么来。   “我是港城人,你们无权扣留我……”   公安倒是想起来了,前段时间确实有港城人涉案判刑了,该不会就是他吧?   那就更要查清楚了:“不管你是哪里人,都要遵守我们的法律。”   谭惟伦还在争执什么,突然就对上了苏葵的眼睛。在大家看不到的角度,苏葵对他笑了笑,无声说了一句话。   他猛然睁大眼睛,一股寒凉之气从后背升起。   做完笔录,苏葵向他们郑重道谢:“麻烦公安同志了,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   任凭有事没事,谭惟伦也要解释清楚才能离开了。   *   “你说什么?惟伦他怎么了?”   收到谭惟伦进了公安局的消息,谭克恒几乎是眼前一黑。   再一听是为什么,要不是谭惟伦没在他面前,他真想一拐杖敲到他头上。   苏葵!又是苏葵!这个女人到底跟他们家什么仇什么怨!   连蒋美琴都惊了一跳,苏葵!他怎么还敢去招惹她!   上一次他得罪了苏葵,苏葵直接把所有人举报了,让他在农场里劳改了三个月。这回他得罪了苏葵,又被人家送进公安局去了!   谭克恒气糊涂了,甚至以为谭惟伦是被关起来了,当场就要去找苏葵算账。   还是蒋美琴问清楚了,他这其实并不算严重,但谁让他的事情才刚刚过去不久,让公安这边查到了他的案底。   本来这并不算大事,查清楚就是教育批评,严重的拘留三天,但由于他的特殊身份以及以前做过的事情,最后公安部门给他的结果是,强制要求他遣返,不准再在大陆逗留。   自从上次出事以后,谭惟伦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苏葵了,这是出来后唯一见面的一次。   就这一面,谭惟伦对苏葵的印象全部颠覆。   谭克恒说要找苏葵算账时他连忙制止,谭克恒以为他还在执迷不悟。   “爸,我们走,明天就走,别再提到她了。”   不像是以前他提到苏葵时一副带着欣赏又自信过头的样子,最后一句话他竟然有些微颤。   蒋美琴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苏葵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了。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谭克恒还以为他是因为再次进公安局而害怕,“早让你离开你不离开,现在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自己回去和被强制遣返完全是两回事,这次来大陆,他是将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罢了……”遣返就遣返,终究港城才是他们的大本营,回去后这里的一切也不会有人知道。   此刻父子两人都产生了同一个想法,以后再也不要回到这里来。   蒋美琴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她总觉得将来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只是她等不到周建林的回信,谭家父子现在一心要走,她也没有办法。   他们来大陆将近一年的时光,以光鲜的姿态来,却以最丢脸的方式离开。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一趟大陆之旅会给他们谭家的未来带来什么。   *   “你前几天去公安局了?”   问苏葵的人是冯立国,苏葵点头:“是去了一趟,您怎么知道?”   “我儿子就是一名公安。”   这个苏葵倒是不知道,她开始回忆有没有哪位公安同志跟这位师长长得像。   “你应该没有见过他,他只是在公安系统工作。”   谭惟伦这个本来不算什么,但因为查到他之前的事,所以才向内部打过报告。   苏葵没有多问,只说道:“感谢您关心,这事已经解决了。”   经过这件事,他们这辈子应该都不想再踏足大陆了。不过事情哪能如他们所愿,谭家的好多生意都是跟大陆有关的,根本就错不开。   还有这次华国运动这个组织在港城被清洗,港城现在和美欧各方关系有点微妙,就是不知道对他们做船运的有没有影响了。   冯立国不是随便提起这件事,而是告诉她:“你的警觉性很好,以后这样的事情可能还有很多,你要继续保持。”   干这一行,尤其是现在国际国内环境都不太稳定的情况下,意外事故不是没有。   谭惟伦这种还不算什么,要是真的遇上什么特工反动势力那就危险了。   他还不知道苏葵其实早就遇上过他说的这些情况了。   苏葵明白上面的想法,他又何尝不明白,不出意外,他们将来要一起共事。   领导让他跟苏葵学习,其实同样也是让苏葵跟他学习。她的学习能力强,但斗争经验不丰富,封恒要负责提点她。   “我明白。”苏葵正色回答,虽然她从来不惧怕任何挑战,但完全明白所有人对自己的良苦用心。   看她这样正色,冯立国又想起来她年龄其实还小,又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专心做你的事情就好。”   现在她虽然被称为天才,寄予厚望,但终究不是什么重要身份,不会有人把她怎么样。   等以后她真的担任重要职位,到时自然有专门的人负责他们的安全。   各司其职,才能让工作效率提高。   但苏葵的脑回路和他不太一样,她点头道:“确实,我确实不太擅长自我保护。”   苏葵直接问他:“冯师长,您有什么好方法吗,我想学。”   其实她自保的手段还挺多的,从前跟她爸爸学了不少,但现在基本没有光明正大拿出来的机会。   就上次帮抓个人,她还顾忌着只敢扔个石头过去,用的最多的还是给调查部那边送情报。   “你想学什么?”   “就学一点自保的手段。”苏葵说,“您说得对,以后的情况谁料得准,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我也能自己保护自己。”   冯立国说的还是“可能”遇到,但苏葵可是真真切切知道发生过这种事的,她不得不未雨绸缪。   提到这种事她不怕也就算了,竟然还这样冷静地提出补足短板,冯立国很欣赏她的这种心态,但还是说道:“你现在学习太晚了。”   部队的训练十分辛苦,但凡有点水平的,哪个不是花大量时间练起来的。要是随便练练,还不如别耽误这个时间。   而且他看苏葵身量纤细,实在是不像能吃这种苦的样子。通常这种脑子发达,学习厉害的人,身体素质都不太好。   苏葵挑了挑眉,她明白冯立国的意思了。   他两的对话又没有瞒着别人,这会儿课间的功夫旁边人都听见了。   这几天不少人都跟苏葵搭上了话,发现她确实是一个挺好相处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完全没有学生的稚气,也没有因为自己年少得志的傲气。整个人就是非常平和,也非常包容,仿佛阅历比他们还要深,和她相处起来不会觉得违和。   这批学员中女同志还不少,基本都来跟苏葵说过话。这里又不是大学,完全是入岗前职业培训,对于未来的同事,都是想有一份相交的情谊的。   冯立国那里他们不太好直接跟他交谈,但问苏葵还是可以的。   “苏葵,你是说你要跟冯师长学点自保的手段?”   问她的这位女同志是从报社那边调过来的,叫俞芳,能担任科级干部,又被选到这里来,她是个挺聪明的人。   当即就提出:“我可不可以也跟着你们学?”   好家伙,冯立国还没同意,她就把自己安排上了,倒像是默认一定会教一样。   当然,如果她没有将那种黏糊的目光一直放在冯立国身上的话,苏葵就相信她是真的想学。   冯立国只同样摇头:“太晚了。”   旁边一位女同志就笑起来:“俞芳,人家师长是说你年纪太大了。”   俞芳一下子气红了脸:“我年纪大?”   那位女同志笑了笑:“人家小苏还没有二十,师长都说她太晚了,你都三十岁了,还想学什么?”   陈秀娥!说她年纪大,竟然还把她真实年纪就这样抖露出来!   两人虽然不是一个单位的,但却是一个地方的,从小就不对付,谁知道她现在当着这么多人面给自己难堪!   “你——”她正要指着人说什么,上课时间就到了,只好背着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瞪我干什么,这年头实话实说还要不得了?”   她还想说什么,教授已经进来了。   冯立国正好看见苏葵一副错过好戏的表情。   可不是错过好戏吗,苏葵本来什么也不知道的,谁让陈秀娥偷偷告诉过她让她不要搭理那个俞芳,她男人早没了,急着找第二春想拿苏葵当跳板。   苏葵看了看旁边的这位,位高权重,妻子又走了很多年,确实容易被人盯上。   *   几位教授让做的作业这周他们已经交上去了,大家都等着看结果。   谁也不会把这当作普通作业,这分明是对他们的职业考验。   “大家做的作业我都看了。”   看到大家不同的眼神,魏教授直接一指道:“苏葵同志,你上来讲一讲自己的想法。”   苏葵之前还在看好戏,现在就轮到她给别人看了。   一来就让苏葵上台?是她做的作业太好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葵身上。   “大家先听。”魏教授罕见地向他们解释,“听完再告诉我,你们都学到了些什么。”   大家越发看不明白了,但有人已经反应过来了,问他们学到了什么,不就代表将她的作业作为范本,甚至是作为老师都认同的标准答案了吗?   她到底写了什么?   苏葵写了什么其实很简单,一篇论文而已,一篇长达五万字的论文……而已。   她上一次写这种,还是在当初没钱用的时候给《文学周刊》投的两篇稿子。   这一次,苏葵不过是又把自己的老本行捡起来了,只是内容从文学相关换成了外交相关。   陈教授让他们分析华苏两方的关系,这对苏葵来说是个大好机会,能够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合理化地展现出来。   “这篇文章,我先采用宏观的方式,主要从从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方面分析两国……”   华苏两国这几年交往甚深,这边能查到的资料不少,给了苏葵非常大的便利。   有时候有了结果再推过程反而容易很多。苏葵是早就知道了所有结果,只缺少佐证让她想要的结果“合理”地被推测出来。   她先是从起因谈起,从各个方面分析了两国关系破裂的原因,又谈到这次撤回专家分别对华苏两方的影响,对国内国际的影响。   详尽全面到几乎找不出任何可以删改的地方。这种大事,国内早就分析过无数次,当然结果不会告诉大家的。可苏葵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够把他们分析过的所有点面全部考虑到。   整整几万字,她只是简要说明。所有学员想到的,想不到的,她都全部考虑到了。   听着听着,大家的表情就开始凝重。   然而这还不是苏葵最让他们惊讶的地方,最令他们重视的是苏葵最后的一个大点。   两国的未来将会走向何方?   “目前,他们的经济基础强盛,是唯一能与美直接抗衡的国家,但国内依旧隐藏着巨大的危机……国内组织能力与动员能力与经济实力不匹配,对外不得不与美多年对峙,消耗巨大。最关键的是,失去了我们的支持,对他们其实有非常大的影响……”   苏葵同样是从多个方面分析,甚至还摆出了她查到的一些数据。   这些数据有些是学校图书馆里存放的,有些是她当初有意识的收集的。学校俄语系发展了多年,带来了不少资料,苏葵是那边教研室的常客。   一个国家的衰落不是一年半载形成,其实这时候就有些征兆,但是很多人都只能看到它此时的辉煌盛大,尤其是在这一二十年,更是达到了鼎盛。   此时此刻或者说就是将来,大概都没人敢相信,这样一个超级大国会走向崩离解体的命运。   “……所以,唯有我们自身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苏葵用这句含义深长的话做了结尾。靠别人终究受人掣肘,只有我国自主研发的的两弹成功,我们才能真正拥有话语权。   听完这篇长长的论文,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她还真敢说啊!   这样的观点不是说他们没有,只是根本拿不出论据,总不能说原来这个老大哥不干人事,所以我觉得他将来一定后悔一定垮台。   毕竟怎么看受影响最大的都是我们这边,他们怎么也不像苏葵说的那样有什么危机的样子。他们的强大全世界有目共睹,真的像苏葵说的,我们对老大哥的地位有这么大影响吗?   魏教授问:“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让苏葵同志来上来了吗?”   能不知道吗?听了她的分析,他们就觉得是在拿自己的答案跟标准答案对。能对上她的越多,成绩就越高。   他们有分析原因的,有罗列影响的,有谈论未来的,也有全都一起的,但绝没有一个人能像苏葵这样全面。   有一位学员思考道:“魏教授,您觉得她的分析会成真吗?”   “好问题。”魏教授跟他故作沉吟,“我争取活得久一点,看看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再来告诉你。”   未来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实际上,他们所做的一切分析都是基于现实做出合理的推测。大家也明白,只是想求一个心安而已,毕竟谁都巴不得苏葵说的是真的。   苏葵同志的这份推测,确实是石破天惊了。   “苏葵,跟我来办公室一趟。”下课铃一响,还没等大家问她什么,苏葵就被教授喊走了。   作者有话说:   我在思考要不要改改封恒的名字,其实我设定他姓冯的,结果第一个字打出来就是封,我想封也行,结果他看起来好有风头的样子   感谢在2022-05-25 23:58:27~2022-05-26 23:5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苏葵来了, 坐。”李先河已经和她非常熟了。   除了李先河,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让人意想不到,正是开学那天给他们讲过话的副院长, 同时也是外交部现任副部长唐兴文。   唐兴文是个非常和气的人, 一见面就对苏葵夸道:“苏葵同志, 你的文章写的好啊。听说你还是作协成员?”   苏葵点头:“是的,我刚刚加入不久。”   唐兴文笑道:“刚刚加入就取得了这样的成就, 比我们那时候厉害多了。”   唐兴文是文化人出身, 曾在抗战时期担任多个报刊的主编, 还翻译了许多国外文学作品,历任地方宣传部长,大区书记, 还曾经作为大使出使国外,是一位文化经验与革命经验都特别丰富的老同志。   也难怪他对苏葵这样赞赏了。   看苏葵正襟危坐,唐兴文道:“别紧张,苏葵同志, 我们只是想跟你谈谈你的文章。”   李先河就笑了:“这话可就说错了,这孩子从来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   苏葵早知道会有人找自己谈话,从进来开始就没有一点意外, 既然这样,唐兴文也直接进入了正题:“苏葵同志,我们对你提出的论点非常有兴趣, 希望再听听你的看法。”   苏葵说道:“部长, 可以把冯师长也请过来吗?”   李先河问:“怎么想起让他过来?”   “这就是您交给我的任务了。”苏葵故作思考道,“我想我要是不拿出点真实水平来, 恐怕没什么资格让别人向我学习。”   “说的不错。”李先河笑道, “是得让冯同志知道, 我给他找的老师不是随便找的。”   冯立国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阵仗。   学院领导坐在一起,前面一个人正站着侃侃而谈。   苏葵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小黑板,一边讲一边在上面写什么,凭借他超强的眼力,看得出上面画的正是一副简易的势力图。   他不像是来听交流的,倒像是闯入了一个会议。冯立国默默向领导点头,两位示意他坐下,没有打扰到苏葵。   “……与我们关系破裂短时间内对他们也许没有多大的影响,但从长远来看,对他们地位的稳定是不利的。”   这些是她文章中就提到过的,而领导找她来是希望能够听到更加深入的分析。   苏葵没有让他们失望,她的文章猜测看起来已经非常石破天惊,更多的已经不适合写出来让普通人知道。   就是她现在所说的:“假如未来我们同某个地方发生战争,两国关系必定进一步恶化。假如我们又因此偏向西方阵营,就会对他们的争锋造成巨大的打击。”   三人都瞬间看向苏葵。   “发生战争?”唐兴文的表情非常凝重,“苏葵同志,你具体说一说。”   这就是不适合让其他人知道的东西,苏葵也只能在这个时机才能说出来。   苏葵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说起了曾经在京大发生的一段事情:“当时学校里来了一批越国来的留学干部,我曾经和他们接触了一段时间。其中有一位,他的父亲现在是中央委员会的成员……我推测,目前这位委员势力上升,有意推翻原本书记的政策,并且国内支持他的人并不少……”   苏葵点到即止,毕竟一切都是她的“猜测”。   当时确实有这样一批留学生,都是由年轻干部组成,是来京大进修中文的。此时京大还没有专门的对外汉语专业,都是由外语系的老师负责。   他们曾经是法国殖民地,大部分人都会说法语,还有会说英语的。苏葵跟着秦教授去听过几节课,也确实有意识地接触过一些人,不过得到的资料都非常有限。   好在苏葵靠的也不是他们,而是自己所知晓的未来。   她能够想到的,领导当然也可以想到,甚至还能想得更深,办公室里一时静谧无声。   苏葵不会直接当预言家,而是希望通过这种比较合理的方式让领导能够未雨绸缪。有证据的合理推测,才能够让领导重视起来。   华越两国现在关系十分紧密,华国对他们的国内的解放运动提供了非常大的援助。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恢复和平后,竟然会公然对华国展开武装冲突,迫使我们反击。   而这次战争,正如美国一位政客所说,就是苏联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思考了半晌,唐兴文问道:“如果这件事真的会发生,你认为最有可能是在几年内?”   “起码十年以内并不会。”苏葵说道,“我认为假如真有此事,一定是在他们国内政权交替的时候或者完成统一的时候。”   现在的他们国内自顾不暇,领导也没有这个意思,没胆子也没实力挑衅。等到那位委员上任,国内也完成了统一,自觉有了实力,就开始反咬一口,恩将仇报。   可能现在说十几年后的事情还太早,但实际上很多考虑都不是只看当下。一旦有了防范的打算,现在就要考虑如何布置,真等到那时候才说就晚了。   很久,唐兴文郑重问道:“苏葵同志,你能保证你说的所有话的真实性吗?”   如果今天说这话的不是苏葵,如果不是她曾经取得的成就,如果不是她是部门里寄予厚望的人才,如果不是她拿出了非常多且具有证明性的证据,他们绝不会在这里听她说这种话。   苏葵也正色道:“几位领导,此事只是我的推测,我不能保证它一定成真,但我可以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基于事实。”   基于现在的事实,也基于未来的事实。   唐兴文和李先河对视一眼,良久才点了头。   唐兴文说道:“苏葵同志,请你将今天所说的整理成一份报告,这两天交给我。”   他没有说用来做什么,但大家都清楚。   “其实我已经整理好了。”   唐兴文惊讶:“你是早有打算?”   “不是。”苏葵笑了笑,“我只是习惯提前规划,未雨绸缪。”   当初她做作业的时候就做了这两份,也早知道两份都有用上的时候。   冯立国从进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会儿李先河对他道:“冯同志,怎么样,你现在知道我给你找的这个老师不是随便找的了?”   这事唐兴文也是知道的,也说道:“苏葵同志确实是一位优秀的外交人才。”   冯立国从开学起就开始观望部里给他安排的这位所谓的全能辅助。开学第一天了解了她的语言水平,但仅仅这样,不足以让领导这样重视她。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见识到这位年纪小小的天才到底厉害在何处,这样卓绝的天赋——   他向两位领导点头:“是,苏葵同志确实是一位全能的天才。”   又对苏葵道:“达者为师,苏葵同志,以后就请你多多指教了。”   唐兴文和李先河非常乐于见到这一幕,唐兴文道:“冯同志,你是革命的老同志了,我们对你是非常放心的。”   又对苏葵道:“苏葵同志,希望你们互相学习,虽然你年纪小,但也参加过我们不少工作了,我们对你也是非常放心的。”   “部长,我明白,我一定好好把握学习的机会。”她又对冯立国笑道,“冯师长,其实我并不全能——”   冯立国心里有了预感,果然苏葵说道:“我只是有在学习上可能有一些天赋,但身体素质还欠缺,希望您能在这方面多多指导。”   两位领导问起怎么回事,苏葵就将自己之前提出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先河沉吟:“冯同志,你是怎么想的?”   冯立国还是原先的想法:“学员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强,但现在练习可能有些晚了……”   “正是因为不行才需要练习。”苏葵正色道,“首长同志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才能让我们为更好地为社会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   冯立国意识到,她好像确实是认真的。   他思索后决定:“我可以调两位同志过来帮忙训练,但你们可能无法承受部队里的强度。”   “我们可以根据需要,愿意接受的参加,不愿意的就自主训练,也能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   这样冯立国也没有任何话可以说了。   于是在学院领导和部队领导几人一致同意下,这事就这样定下了。   *   苏葵并不知道连同她原先那篇文章一起,这两份分析都到了谁的桌面上,又被怎样的讨论。   倒是学校里终于迎来了冯立国向部队里打了报告借过来的军人,一男一女两位教官,协助他们训练,提高身体素质。   本次训练采用自愿参与的形式,本以为没有多少人参与,结果班上竟然有一大半学员愿意加入,其他班级也有人愿意参加。   其中以俞芳手举得最快,让陈秀娥翻了个白眼。   训练就在他们学校的操场进行。   冯立国知道好多人并不是真心想学什么,第一天就让人给了他们下马威。   半天站军姿,半天围着操场跑步。一天下来,好多人就跟废了一样,瞬间想学的就少了一半人。   训练是额外的,不会耽误他们学习的时间,就意味着除了学习他们还要受到身体的劳累。   不是所有人都想像苏葵一样学什么自保的手段,最多强身健体就好了,没必要把宝贵的周六周末时间花在这上面。   冯立国也不会勉强大家,愿意退出就退出,愿意学什么他们也不吝惜教。   “觉得怎么样?”   原以为苏葵坚持不下来,没想到一连两周她都来了,现在也就还有十几个人坚持过来跟他们学,另一位教官他都让人回去了。   “挺好的。”苏葵问道:“嗯——就是您什么时候能教我学点不一样的东西?”   冯立国都让她说得愣了一下。   他们这段时间就是进行基础训练,但这种强度已经劝退了很多人,他看现在那十几个也快扛不住了,一边上课一边训练,大脑和身体双重运动不是谁都受得了的。更何况好些人年纪都不小了,不比年轻时候,完全受不住这个苦。   现在打个基础都这样难,他们怎么会教别的。谁知道苏葵不仅没有任何退出的想法,还真就对进阶版跃跃欲试。   苏葵这样想是觉得她能够承受,想拉快进度,其余人这样想就是单纯觉得太过枯燥了。   俞芳就是其中一个,苏葵一开口,她就立马附和:“师长,我也想学!”   她就喜欢蹭机会,本来还没有同意的事,让她这么一说就好像已经成了一样。   陈秀娥又翻了个白眼:“基本训练都受不了,还想学别的?”   本来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两人是没必要坚持的,但俞芳是为了冯立国一心过来刷存在感,而陈秀娥是为了看俞芳的笑话,两人都硬是扛了下来。   但她现在都已经不想干了,实在是太累了。   俞芳不服:“苏葵能学,我怎么不能学?”   她看着冯立国,说得大家都动了心。   他们之所以留下来,当然是为了学点防身的东西,不然早就走了。   “师长,让我来教教他们!”说话的是这位请来的女教官,她揉了揉手指,看着大家跃跃欲试。   这群学员一点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就让她来给他们一个“教训”。   冯立国微微皱了皱眉,看两方都在期待,想着是该让他们知道困难。   “好,你来指导一下他们。”   他的眼光落在这十几个人身上,就看见苏葵举起了手,冯立国点头:“苏葵,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葵身上,瞬间给她们腾出了一块地。   都是些没经过训练的人,教官只是打算让他们知道锻炼身手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是直接出手,拿苏葵来对练,让她直观感受,还特意放慢动作让大家能看清。   “你们现在的水准还达不到训练身手的时候,连普通的招式都无法应对……”   结果——   结果苏葵她躲过去了。   教官有些愣住,大家也有些愣住。   她再次出手,这一次没有放慢速度。   结果苏葵还是侧开了,就是再来两次,她竟然也险而又险地躲开了。   这个险而又险是苏葵觉得的,旁观群众看不来,就觉得挺轻松的,根本没挨到她身上。   “无法应对……?”   气氛有些尴尬,教官有些怀疑人生。   “苏葵同志,你学过?”没等苏葵回答,她就摇了摇头,“不,你应该是反应速度比较快。”   还真是这样,要让苏葵真和她交手是绝对被碾压的,她就仗着自己反应快和从前的大脑记忆,才能达到这样的结果。   “再来。”教官的眼睛亮了,让苏葵用全力跟她打,摸一摸她的水平。   冯立国叮嘱她:“注意分寸。”   怎么说苏葵也是一个完全的新手。   “您放心,我明白。”   说是让苏葵尽全力,但苏葵是不可能真的把所有透露出来的。   她以反应闪避为主,正面对上两招就被受制于人了,但这已经非常让人惊喜了。   “苏葵同志,你的反应速度的确非常快,但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刚才我过来的时候你应该这样……你看——”   她一边说一边指导苏葵的动作,苏葵是个记忆力非常强的人,何况她还藏拙了呢。教官教她的招式动作她看一遍就能学会,并且马上就能运用起来。虽然力度不够也很青涩,但完全具备他们训练的水准了。   教官直接拍拍她的肩膀:“苏葵同志,你非常有天赋,只要你好好学,以后自保肯定没问题。”   多好的苗子啊,又勤奋又有天赋,只要她能够这样维持下去,和他们一样虽然不可能的,但一般的情况也能够应付了。   教官自己也是女性,其实是非常赞同女性能拥有保护自己的手段的。   “师长,我也要学!”俞芳还就喜欢借苏葵的东风,紧接着就举起了手。   人生一大错觉就是,她行我也行。   教官正为苏葵高兴,对俞芳也拿出了慎重的态度,想着说不定也是一个好苗子。   结果——   刚一出手,人就被她按翻在了地上。   教官发誓,她真的没有用力,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气氛逐渐尴尬,和刚才是不一样的尴尬。   俞芳整个人脸色涨红,陈秀娥笑得好大声,大家虽然觉得不应该笑,但还是有人忍不住。   “俞芳同志,没事吧?”教官终于反应过来,将她拉起来。   教官确实没有用力,但是她的脸已经全部丢光了,不仅让老对头嘲笑,还让冯师长看到了自己丢脸的一面,俞芳的脸涨得更红。   要不是要苏葵那样轻松,她怎么会有表现的想法?   她刚想瞪苏葵,谁知道苏葵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又看冯立国一眼。   她知道了?俞芳心里咯噔一跳。   听见这里面笑得最大声的陈秀娥她就怒了:“有什么好笑的!你上你也一样!”   陈秀娥笑眯眯道:“我就算了,我有自知之明的,干嘛要上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不就是再说自己没有自知之明吗!有了今天这件事,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冯师长?   教官不关心她们之间的机锋,只说道:“还有人想跟我们学吗?”   剩下的人犹豫着,本来在俞芳之前他们都还是跃跃欲试的。尤其是看到了苏葵的表现,更是觉得我也行。   现在嘛——   不管怎么样,都走到这步了,不试一下不甘心。   于是,接下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按在地上怀疑人生。   教官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还是在叹气:“师长同志,我有预感,今天过后人又要少了。”   果然,经过这次的打击,又走了几个人。因为教官告诉他们基础太差,必须要从基本功练起。   他们终于知道,如果没有天赋的话,锻炼身手是一件要投入大量精力并且似乎遥遥无期的事情了。   最后,竟然只剩下苏葵一个学生。   她就被交给了这位女教官,实现了一对一辅导这种好事。   于是,班上的学员就重现了京大学生的那种震撼。   他们上课的时候她上课,他们休息的时候她训练,空闲的时候她还给冯师长补课。   没错,她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竟然在给领导补课!   他们说的互相学习并不是场面话,既然答应下来,苏葵就会认真负责。   冯立国的语言基础她已经了解了,听说读写中读写基本过关,最欠缺的是听和说。   有一定的天赋,但不是从小学习也没有经过专门语言环境的熏陶,能达到这个水平已经算好了。   至于外交方面,他在军事军备方面了解非常深,对国际政治也有一定敏.感度,其他就不太行了。他对于法国的了解恐怕还没有苏葵知道的多,否则也不会叫他过来进修了。   于是,苏葵给他制定了计划。   每周给他出一篇法语版的文章,讲述各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大方面,尤其是法国。   再请他与自己交流意见和看法,当然要用法语对话,甚至大部分时候,苏葵都与他进行全法语对话。   这样将听说读写一并锻炼,将语言能力和外交知识一并提升。哪怕要他私下做很多功课,但不得不说效果十分显著。   从前冯立国说达者为师,是认同苏葵的能力,但现在,他终于为苏葵这个年纪小小的人感到敬佩。   仅仅是一年的时间,他学到了比从前自己钻研十年还要多的知识。   “苏葵同志,其实以前我是不认同天才的。”他说,“但我现在确实要对你说一句,你的确是个天才。”   明明年纪这样小,按理还应该在上大学,可她已经可以所有参加工作的成年人一起同列,甚至比所有人都要厉害。   哪怕是自己也要向她学习,而她真的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永远都是胸有成竹,或许这就是天生干这一行的人才吧。   苏葵下意识谦虚:“其实我——”   冯立国接上她的话,罕见地对她露出赞赏的笑:“其实你确实是全能的,你从前说的话都已经不正确了。”   是啊,就连她从前的短板也让她追了上来。这一年来,凡是有时间,她必定参与训练。虽然不能和部队里的人比,但已经胜过大部分普通人了。让那位女教官都感叹,天赋加努力,她不成功谁成功?   苏葵作为公认的天才,曾经在京大留下了无数传说,打破无数记录,开创好几项先河,震惊京大一整年。   而今年的高考结束后,京大再次迎来了一个比苏葵年纪更小的天才,瞬间就引起了轰动。   作者有话说:   改啦,冯立国 第106章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竟然跳级考上了京大!   或者说不能孩子来形容他,因为他冷静沉着,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稚嫩的样子, 完全可以让人忽视他的年纪, 就像——   “周平同学, 一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另一个人。”郑云虹就情不自禁地说。   不是说长相相似,而是那种如出一辙的气质, 能够让人完全忽视他们的年纪, 觉得仿佛和他们大人一样。   “谁?”他抬头, 声音有着变声期后的沙哑。   “这人你肯定认识,就是刚从我们学校毕业的不久的苏葵。”郑云虹处于高兴中,没有看见提到这个名字他眼神微微的闪动。   这会儿他们就在校长办公室内, 郑云和两兄妹正在关心这个小天才。以这么小的年纪上大学,这在他们京大也是头一回。   今年的高考不同于去年,共三十多万高中毕业生参考,高校只录取了十多万人, 仅有百分之四十多的录取比例。   想要进去京大的门槛自然也更高了,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考上了!听说他还是跳级的,初中没有读, 高中只读了两年。   哪怕不能像苏葵同学那样考个第一人人争抢,但他考上了。以一个绝无仅有的年纪考上了,这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郑云和也说道:“我记得你和苏葵好像就是一个地方的。”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看过地址, “是在贺县对吧?你们那儿还真是了不得。”   先是有苏葵这个天才, 凭一己之力带飞全班的,开创“贺县模式”, 她本人还三天两头因为各种成就上报纸, 让自己的家乡全国扬名。   现在又有以稚龄考上京大的小天才周平, 重新又把贺县带火了一波。这可是今年的高考大新闻,报纸上都登了周平的事迹,请他谈一谈为什么会取得这样成绩。   原本不打算露面接受任何采访的周平不知道怎么改了主意,对《教育日报》的记者说了一句话。   “是《决胜高考》。因为有她,我才有今天。”   大家不会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她/它,以为就是在说这套教辅资料。一时间,随着周平考上京大的新闻,又把《决胜高考》,把苏葵这个编写者重新拉回了大众视线。   面对这样一个年纪比他们孩子还要小的学生,两兄妹都十分关心。   “周平同学,以后你就在京大好好学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直接告诉我们。”   郑云和还让郑云虹亲自带他去办好手续,怕他年纪小不合群不适应。   周平拒绝了:“感谢两位老师的关心,我自己可以去。”   郑云和挺欣赏他这种独立的性格:“也好。学校里有地图,也有流程指示,老师相信你是出不了错的。”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苏葵同学。”郑云和就想起当初苏葵给学校里提的意见,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   本以为周平不爱听另一个天才的事迹,谁知他听得很认真。   怕他以为自己不受重视,郑云和道:“周平同学,你和苏葵同学是不一样的,老师也是同样的看重你。”   “郑校长,我明白。”周平并不会有任何不悦的情绪,反而更希望听到关于她的事迹,“其实我也非常敬佩她。”   从一个没上过大学的家庭妇女到今天名动全国的天才,创造了数不清的奇迹。   或许他们从前真的耽误她太多了。   *   郑云虹和他一起出门,有一个问题她好奇很久了:“周平同学,能不能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报考我们英语系?”   苏葵当初选了英语系,让中文系的老师扼腕叹息,现在周平又选了英语系,让其他专业都在嘀咕,怎么他们贺县出来的天才就喜欢往英语系跑。   “因为一个人。”他直接说,“我想向苏葵学习。”   郑云虹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惊讶过后也能理解:“苏葵同学的确十分优秀,你有向她学习的心也是正常的。”   她是公认的天才,是教育模范,是《决胜高考》编写者,他刚才也说敬佩她,受到影响太正常了。   她并不知道周平在想什么,只以为是榜样的力量。一连两个出众的人才都到他们英语系来,作为系主任,郑云虹还是非常高兴的。   她是高兴了,英语系的学生就害怕了。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同学。   哪怕他身高上窜,又是一副沉静冷淡的样子,看起来和他们好像没多大差距,但这也不能改变他只有十三岁的事实!   苏葵带给他们的震撼还没有消失,就又来了一个周平,怎么出名的天才都往他们这里扎堆?   这两人是一个地方的,他还就是个喜欢跳级的。让大家害怕的就是,他该不会要效仿苏葵的路吧?   开学免修,狂揽多个专业,直接跳到毕业班,抽空还能编写教材,翻译文章,用一年时间干完别人十年也干不完的事情。   苏葵好歹还是同龄人,要是这个未成年的孩子提前毕业,让他们这些成年人喊一声师兄,这画面想想都窒息。   这个问题三爷也想问:“你对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当初周平一意孤行说要考京大,又强硬决定要跳级高三。本以为是没有希望的,谁知还真让他考上了。   三爷干涉不了他的任何决定,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报考了英语系,既然要对未来的势力形成庇护,那就应该选择一个更加有利的专业。   但周平不会跟他解释,就像这次一样,问他未来的打算,他也只有一句话:“按部就班。”   要是让英语系的学生知道他的打算,一定松一口气。因为他并不打算效仿苏葵,准确地来说,他根本没有办法效仿。   周平无疑是个很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荒废学业的情况下还能考上京大。但他明白,他和苏葵是不一样的。   他考不了全国第一,不能同时学几门外语,做不到几方面同时开花,越是优秀,才越明白天才的可怕。只是他的心里没有忌惮,没有不平,只有一种说不清的怅惘情绪在。   “也好,总归你年龄是个问题,等你从京大毕业时间正好。”   周平原先的速度是让他惊诧的,仿佛一心奔着京城来,现在打算稳下来慢慢发展才是正常的。   未成年上大学或许还没那么大轰动,但要是未成年参加工作就太引人注目了,等他五年后毕业刚刚成年,这样正好。   除了问这个,他今天还是来和周平谈红门的事情的:“目前我们在京城建立地两处据点已经整合完毕,暂时已经将一部分人转移过来,其余人还是在原来的地方。下一步是不是该考虑把其他地方的据点也建立起来?”   京城这边的事情他都是让信得过的人过来盯着的,他还被高高挂在通缉令上不敢出现。直到现在过了最紧的那阵,他才重新在京城冒头。   周平的意思是把京城当成总部,以后重心都放在这里,他从不打算出面,三爷要过来上下传递消息。   “贵精不贵多。”周平摇头,沉静道,“只需要在紧要的地方有人就好,其余的没有必要。”   曾经的红门可是一个发展多年的大组织,据点众多,当初端掉他们的时候不知道废了多大的力。如今只剩他们聚拢的这些人,连当初十分之一都没有,他太想重现当年的辉煌了。   “不要小瞧国家的力量。”周平知道他们安逸日子过久了,心思就开始浮动了,告诫他道,“从前的红门发展的确强盛厉害,但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在哪里?全部都在劳改农场里,要么要在里面待一辈子,要么直接玩儿完。   要不是他跑脱,他也是其中一员,三爷心中一凛:“你说的对。”   起码周平的决定还没有出过错,因为他他们才有今天的平安日子。   即便有时候他会为周平的决定感到不对劲,但上了这条船,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   苏葵也看到了这段时间报纸上的新闻,看到自己的家乡因为周平这个人又重新引起大众的关注。   当然还有她自己,看到上面写的“十三岁少年谈考上京大——《决胜高考》给了我帮助。”   苏葵的内心毫无波动。   就是学院里也没有多大的波澜,最多就是把她教育模范的名头再次坐实一次。   她的成就还少吗?不就是让人把她当成榜样考上京大了吗,不就是这个人的年纪小了点吗,不是又再一次上了报纸吗?   这一年来,他们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这个叫苏葵的就不能拿正常人来看待她。   在课程上一枝独秀碾压他们就算了,她还能坚持训练。有学员好奇她到底学成什么样,想跟她比划两招,结果还没反应过来就躺在了地上。   那人当场怀疑人生,几天人都是恍惚的。   最气人的是什么?听说她抽空给人冯师长辅导功课,当时大家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谁知道她还真的敢干,竟然给人出题做作业。冯师长那么大一位领导,没有一点向学生请教的尴尬和羞耻,真的天天跟着苏葵做作业,每天跟她交流汇报,惊掉了一地眼珠子。   最关键的是还真有用!他现在是语言水平猛增,知识水平狂涨,连学校领导都格外表扬他们。   这两人,一个秀得他们头皮发麻,一个震得他们不敢说话。两个加起来,让所有人都压力巨大。   好在现在班里终于走了一个。学院今年正式开了一个“高干班”,培养下一批准备出使的大使参赞,冯立国完成了一年基础学习以后,这学期将进入高干班进修。   国际关系学院现在不培养本科生,只有负责培训干部的专修科。专修科原本只有一年,现在改成了两年。   上一年,苏葵他们都在学习基础知识。最后一年,学院的安排是上学期继续学习,下学期安排他们进入部门实习,实习结束直接留在岗位上。   学院的人不全是要进入外交部,还有进入外事部门的。他们的实习岗位也可以说工作岗位由部里统一安排协调,领导有提前安排的也可以说明。   班上的气氛一下子涌动起来,都是为自己的未来忧心的。他们在原来的部门也是干部,现在虽然是重新起步一个职业,但谁也不想比原来还差。   所有人最羡慕的就是苏葵了,她本来就是领导亲自推荐过来的,又这样优秀,肯定是对她早有安排了。   领导安排了什么苏葵不知道,总归是下学期的事情,她还是比较喜欢抓住这学期的机会。   于是她找到李先河:“李主任,我可以去高干班那里听课吗?”   “这不是巧了,我们也正有这个想法。”李先河解释道:“是冯同志给了我们这个建议,当然我们也有这个考虑。”   冯立国是认为苏葵完全可以接受这种水平的培养,他是知道领导们打算的,让她一起来学习有利无害。   学院里当然也是如此考虑的,毕竟他们两个还在搭档学习,为以后考虑的话,确实可以让她一起过去。   没想到苏葵自己就提出来了,他怎么就忘了,这孩子永远都是求知若渴的。   “这边的课程你继续上,那边要去听课的话你先提交一个申请上来。”李先河又叮嘱她一句,“这样两边的课程作业你都要完成,能坚持吗?”   苏葵跟他开玩笑:“主任,我可是手握几本毕业证的人。”   当初在京大狂卷几门课程,她做过的作业考过的试还少吗?   “差点忘了你做的事了。”李先河笑道:“也是,对你我们就没有不放心的时候。”   他们也没有为苏葵搞特殊,这条规则也适用于所有学员,如果有想要去听课的就交一份申请。当然这份申请只适用于成绩班上名列前茅的学员,不然本专业都学不好,你还想兼顾别的?   出乎意料,愿意去的人特别少。   哪怕去高干班能接触到更高级别的知识,跟未来的高级干部结一份交情,还能给自己镀一层金,但依旧让大部分人不敢去。   因为申请上明确说明,不是把人调过去,而是要他们兼顾两边的学业。   不要以为来学院进修没有作业只是听讲,事实上他们的作业比大学还要繁重。不知道要写多少分析,查阅多少资料,交多少报告,并且每一份作业都与他们的成绩挂钩,让人完全不敢松懈。   不是所有人都像苏葵一样,能在班上成绩名列前茅的都是付出了巨大精力努力的,实在没办法兼顾另一个更高级别的学业。何况申请还规定,假如他们过去听课后,无论是本专业还是高干班的课程考核不合格,就会直接让人回来。   这下更是把好多蠢蠢欲动的人震住了,没去还好,要是去了再被送回来,那才是什么脸面都丢尽了。   这是学院在告诉他们,有能力想上进的可以来,想走捷径贪图好处的就别想了。   最后,加上苏葵,整个学院竟然总共只有三个人提交了申请。   *   高干班这里总共三十多个人,人数还不少。国外的大使有些即将到达任期,他们中有些人会接替这个位置。也有像冯立国这样,是部门里为将来打算过来进修的。   但无一例外,年纪都比较大,地位也比较高,大部分都是现在外交部高级干部官员。只有冯立国和那位苏欧司的司长两人是军队出身的。   苏葵又光荣成了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位。   给他们上课的也不是普通的老师,是曾经出使过国外的大使。第一天就是副部长唐兴文亲自来给大家授课。   他曾经担任过两个国家的大使,工作经验十分丰富。或许因为他是文化人出身的关系,讲起话来特别有文化气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高干班也没有固定的课程,主要就是为他们讲一些驻外工作的注意事项。他们也不是每天都开课,实际上一周总共只有十节课,因为大家都还有自己的工作。   *   苏葵在两个班级里横跳,听着两份也做着两份功课,大家看着都觉得累,但实际上苏葵并不觉得。   副部级别的领导亲自授课,和高官大使比邻同学,以后哪找这种好事?她几乎是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缺乏的知识,笔记做了一摞又一摞,教授办公室和图书馆就是她第二个家。   大家还不知道什么叫卷,就觉得她特别可怕,搞得所有人都紧张上进起来,学院领导特别欣慰。   除却上课,她的训练也没有落下。这一年来的假期全部贡献给了那位女教官。   她是京城军区这边调过来的,本来是让他们负责国际关系学院学员们的训练,这算是任务,报告都已经打上去了,谁知道到最后只有苏葵这一个学生。苏葵也不想耽误她的训练,都是在假期的时候请她指导。   “小苏啊,这回假期还是待在京城吗?”   问她的是赵芝兰,自从那次的事情后,有一段时间她都一直没来找苏葵,就是不知道怎样面对她。   苏葵现在都还记得自己那天上他们家去的时候吓得赵芝兰惊慌失措的样子。   见苏葵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赵芝兰是完全怀疑起陆成明的话来,想问又不敢问,整个人都十分纠结。   后来她是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只是比从前还要关爱她,苏葵也待他们一如既往,常常跑到陆家去看他们。   经过这一年的相处,赵芝兰对苏葵是更加喜爱,但也终于确定一个事实,陆成明果然是在说胡话,完全是异想天开。   但这么好的孩子,就是没有那个缘分,她还能对她不好吗?   听到她关心的话,苏葵回答道:“不留在京城,我打算回家一趟。”   其实原本苏葵是不打算回去的,打算跟原来一样将秦晓兰接过来,结果就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信。   李桂珍怀孕了,秦晓兰说这回去不了京城看她了,问她有没有空回来一趟。   说实在苏葵看到还愣了一下。   苏爱国他们已经结婚两年多了,苏葵平常一点也没有在意这件事,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的人可不这么想,要不是因为苏葵导致他们家在清河大队地位不一般,大队里早就有人指指点点了,就这还有人偷偷说呢。   李桂珍之前就骂了好几个说她的人,这骂完心里也慌啊。眼看着他老苏家是越来越好,她这么久没孩子,这家里别对她不满吧?她敢保证,要是苏爱国没了她,那有的是人想嫁,这越想她就越慌。   别人她不怕,就怕苏葵这个小姑子,那可是家里掌握财政大权和话语权的人。   家里为苏葵不常回来牵挂,就她每次悄悄念阿弥陀佛,不回来的好啊,不回来就想不起她,也不念叨着往京城去了,就怕苏葵给想起这事。   不过现在好了,她怀孕了,怀了老苏家的娃!那腰板挺得是直直的,连忙催秦晓兰跟苏葵说一声。啥意思,她就是要请功!   行吧,她也确实很久没有回去过了。苏葵想看她搞什么幺蛾子。   “你大嫂怀孕了,那可是好事。”赵芝兰听了却很高兴,说着就要去准备东西,“我们虽然去不了,但这份心意你可得帮我们带回去。”   她家里好的东西都是给苏葵留着的,什么都舍得拿,苏葵连忙制止她:“真不用了,赵老师,就是要送心意,也要等到孩子满月酒的时候,现在真不用这样。”   好说歹说,赵芝兰终于是收了回去,坐在沙发上有些落寞:“家里这些东西都是老师给你留着的,你不收我都不知道要给谁。”   苏葵知道她其实是因为陆成明太久不归,心里没有念想,才将两份情感都倾注在自己身上。   说起来,他确实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带了些笑意:“您就先留着吧,以后再给我也不迟。”   这话熨帖,可惜赵芝兰早就自我洗脑说不可能了,没能领会苏葵的深意。还想着以后再送那不定是你结婚的时候了,成明还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还是早些给她的好。   于是苏葵上火车的时候就带上了赵芝兰硬要给她的礼物,说是给秦晓兰的,这下她也没办法拒绝。   苏葵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并不算重,却有人帮她提了一把。   “谢谢。”苏葵不是不领会好心的人,向人道谢。   “不客气。”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   苏葵抬头一看,竟然是他。 第107章   前往杨市的火车是在今天早上发车, 这时的火车条件不太好,但能够坐火车出行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多是各个单位外出办事的人, 还有像苏葵和周平这样的学生, 回家也只能坐火车。   这是大家的看法, 因为两人看起来都像是学生。   从刚才以后,他就没有再说话, 仿佛真的是随手帮了一个忙。苏葵也没有说什么, 仿佛就是面对一个帮过忙的陌生人。   直到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看着对面那个同样坐下的身影。   她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拿出一本英文期刊看——是苏葵在学院里借来的,很多国外期刊现在都是原文, 没有翻译。   即便同路又怎么样,对自己又没有影响,最多感受到他隐晦看着的目光。   是啊,周平也在想, 即便同路又怎么样,她始终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哪怕这场同路是他特意安排过的。   “我考上了京大。”很久以后,他忽然开口, 眼神里带着些许希冀。   “哦。”苏葵从书中抬眼看他,“然后呢?”   周平似在保证:“我以后会好好学习——”   “请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气氛瞬间就沉默下来。   苏葵太会扎人心了, 哪怕周平已经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 哪怕他已经重拾曾经的威望势力,不再是从前那个满心不平的少年, 却依旧会为这普通的一句话受到伤害, 感到痛苦。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他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的, 没有发现声音已经变得晦涩,久违的好像眼眶也觉得晦涩,或许还透露出一丝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委屈。   这样的情绪是什么?大概是孩子将真心捧上去,想要得到母亲的夸奖和肯定,却被人毫不在意扔开后的脆弱和茫然。   是不是……曾经他们也是这样对她的?他好像再次品尝到了这种苦涩的滋味。   得亏苏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肯定说一句报应。   面对他脆弱的目光,她铁石心肠地侧开了。   周平等不到任何回应,心渐渐沉了下去,跌落谷底。这不是早就预料过的结果吗,从前做的错事不是那样容易让人原谅的。   “对不起。”他或许也知道这样不会有任何结果,收起了情绪向她道歉,“是我给你造成了困扰。”   苏葵淡定地翻着期刊:“不用向我道歉,我早说过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我从前做错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你不会承认我。但我永远都把你当长辈,以后也一定会孝顺你的。”   他还挺倔强。   “噗——”   别误会,是他们旁边车厢的同志把水喷出来了。他跟见了鬼似的看着苏葵他们俩,咳嗽个不停。   他们说话又没有刻意压低,旁边人当然听得见,原先只当两个学生在聊天,只是觉得谈话内容有些怪怪的,可能关系不太好。   直到周平最后一段话出来,他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他刚刚没听错吧?这两人怎么看都是学生的样子,就是周平看起来年纪小一些,那两人最多就是姐弟,他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孝顺人的话的?   “抱歉,抱歉。”他咳嗽完了,见两人看着他,开口道,“这位同……小同学,我是听你刚才说孝顺,觉得有些……”   还没有说完,就对上了一双阴寒的眼睛,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学生,却让人无端心头一跳,剩下想开玩笑说觉得好笑的话也说不下去了,讪讪地把头转过去,结果还是躲不过这样的目光,他坐立不安,拿着自己的水壶溜了出去。   即便这样,周平依旧面色不虞。刚才他是抱着郑重的态度在认真承诺,谁知还没有等到回应,就被这个人打断,还一副当笑话看的样子。   他有一瞬间心里产生了非常重的杀意,但很快被他收敛起来。   别人察觉不到,苏葵还能没有感觉?她忽然想起原书中周平的经历,他这辈子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相比从前好像是变得更好了,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性格也没有那样冷漠尖锐。但苏葵就是觉得,他变得危险了。像是隐藏在深海中的波涛,表面平静,实际上底下蕴藏狂大的风暴。   她摇了摇头,又听周平说:“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无论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想要做什么,我都一定会帮你。”   大家都是知道历史的人,一定都会为未来做好准备,但苏葵早有自己的考虑,没有任何动容。   “你相信我。”他像是迫切地想要向苏葵证明自己,“我知道你想要走什么路,我向你保证,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保全你。”   苏葵眼神微凛,终于开始拿正眼看他。   他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他脸上满是郑重与决心,这人在原书里的确是个人物——   周平以为自己是在表真情,看苏葵看过来更是觉得支持她这条路走对了。万万没想到苏葵这人心里想的完全不是感动动摇,反而是怀疑上了他。   她不动声色,只说了一句:“用不着。”   昂扬的斗志又让苏葵一盆泼熄。   如果是原主在这里,说不定会为他感动,可惜在这儿的是苏葵。   她本想问什么,看见周平受伤中有些发狠的眼神微微皱了皱眉。   还是不要和他有牵扯的好。   “我……”   “我累了,想要休息了。”苏葵直接合上了期刊,靠在侧面闭眼假寐。绿皮火车速度不快,她也不会觉得颠簸。   这下周平想说什么也只能咽回去,眼里是不甘心的狠劲。   正好方才出去说打水的人回来了,因为刚才的事,悄悄看了周平一眼,结果就对上他发狠的眼神,吓得他把手里的搪瓷缸子都差点端不稳,敲在座位旁边的铁栏杆上,发出咣当一声。   见苏葵眼睛微动,似乎要被惊醒,周平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于是那人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了,连列车员过来问要不要食物都没敢要。   直到火车到站,看到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准确地说是苏葵先走,周平在后面不紧不慢保持距离跟着离开,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才开始唾弃自己,真是邪了门儿了,竟然会被一个学生的眼神吓住,就这胆量以后怎么当公安?   他曾经听在公安局工作的亲戚说,有那种穷凶极恶的杀人罪犯,光是眼神就能让人吓到。可这人明明是个学生,怎么也应该跟杀人犯扯不上关系。   算了算了,可能人家就是少年老成,性格孤僻吧,反正以后也不会遇见了。   当然他绝对想不到,若干年后会在一种什么条件下再次看见这个人。   *   苏葵两人是一起到县城的,毕竟大路朝天,人家就是走在她后面又怎么样?   “我来帮你提。”他们回来没让人接,就得一路走回去,箱子不大但肯定累人,他想帮苏葵的忙。   他一直跟着苏葵,回去的路上那么长时间,总能有机会跟她说话。   “不用了。”   谁知苏葵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往县城李卫民他家推了辆自行车出来,是苏葵请他们帮忙骑回来放在这里的。   在下班回来后的李家人帮助下,借了一根绳子,把行李箱绑在后面,一悠一悠地往家里走,留下周平在原地怔住。   什么?你说她一个大人骑自行车让孩子走路不好?   苏葵她是会为周平考虑的人吗?周平他又是孩子吗?   “葵花回来了——”   “真是葵花啊,快喊人去。”   老远的,大队里的人就看见了她,大声喊得大家都听见了。   这次回来她没说具体哪天,秦晓兰还以为人忙不回了,谁知道忽然就到家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听到喊声,秦晓兰赶紧跑出来,苏爱国在她后面。   两人赶紧上去,给她把行李箱解开,又把车给她推着。   现在正是下工的时候,有些人家炊烟已经升起来了,小孩子背着猪草还不肯好好走路,都围着苏葵看,他们还记得这人给发过糖。   大人们直接把人拎走,说人家大老远从京城坐火车回来肯定累了,让他们别挡道。   又跟苏葵说过两天出来串门子,他们给她留了什么鸡蛋,什么水果,到时候请她吃,旁边好些人应和。   小孩子们被拎走还在叽叽喳喳,问啥是京城,啥是火车,他们也想坐,他们也要吃鸡蛋……   炊烟袅袅,欢声笑语,清河大队和以前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秦晓兰也心疼她累了,毕竟坐过火车知道那个滋味:“小葵,咱赶紧回家歇歇。”   苏爱国问:“小妹,你咋今天回来了?”   “不是说大嫂怀孕了吗,我回来看看。”   说到这个,苏爱国就有些尴尬,因为大家都出来了,就桂珍还在家里。   刚才他是喊了人说小葵回来的,李桂珍就杵着不动,说她刚怀上,必须得养着。   “桂珍她身体不好,就在家里……”   苏葵也没怎么,就是对上他的眼睛而已,苏爱国的话说着说着就小声了下去,还闹了个红脸。   这话亏心啊!他说不出口。桂珍这人战斗力十足,怀着跟没怀没什么两样,前两天还追着他捶了两下,见天在外面四处显摆,怎么看也跟身体不好沾不上边。   苏葵已经品出味儿来了。   “身体不好是吧?”   *   相比起苏葵这边的风光回家,全大队热烈欢迎,周平这边就显得冷冷清清。不是说他不受重视,而是他回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回去吃饭去了,只有几个人看见了他。   “大娃,你咋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对啊,咋没留在城里?”都知道他城里有个亲戚,以前就住那儿。   “你和葵花还是一天回来的,怎么不和她一起回来……”   周平整个人都很冷漠,直到听见苏葵的名字眼神才微微动了动。   “我一个人也可以回来。”他像是不知道在和谁赌气,丢下这句话就往家里走去,留下大家面面相觑。   要说周大娃这孩子,现在可是他们大队里除了苏葵最受关注的人。   这可是他们清河大队第二个考上京大的!还是以这么小的年龄考上的,别说他们大队了,就是全国也是独一份儿。   当初消息出来的时候,全大队都再现了当初听到苏葵考上京大的震惊,不,比当时还要震惊,没人能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娃儿竟然能考上京大,就是看到录取通知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周平的名字也没能缓过神来,都怀疑是同名同姓的人所以记错了。   直到记者亲自上门来采访他,他们才终于能确定,清河大队继葵花以后又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天才!   当初和他一起上过学的,现在正在上初中的几个已经完全呆滞住了。   周平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好像不喜欢交际的人瞬间存在感十足,就是性格没什么改变。   “这个大娃,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不是那种傲气,而是冷冰冰的,和整个大队的人都格格不入。   “他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亲妈跟人跑了,亲爸常年不在家,后妈苏梅啥样他们也都知道,出去读书都没个人能照看,“这孩子,命苦啊。”   “考上京大了还命苦?”有人就听不惯这话了,“你让我考上京大,啥苦我也愿意吃。”   “话不能这样说……”   *   苏葵没关心后来回来的周平怎么样了,一进屋苏爱国就给她提箱子回房间,秦晓兰说要去给她做饭。   “小葵回来了,这箱子里装的啥啊,看起来好像挺重。”说话的就是刚刚说“身体不好”的李桂珍,一边说话一边眼睛就黏在箱子上。   苏爱国老实,单手拎了拎:“不重啊,挺轻的。”   苏葵也就带了一套衣服两本书,外加赵芝兰送的一些东西,对常年干活的苏爱国来说能重吗?   苏葵也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也没什么,就我的一些随身物品,还有赵老师给妈的东西。”   小葵的,婆婆的,啥?没有她的!   苏葵还在好奇:“对了,大嫂,听说你身体不好,怎么不躺着就出来了?”   李桂珍脸一僵,听见人回来或者说听见东西到家她哪里坐得住,那还不赶紧出来看看都能得到什么。结果呢?啥也没有!   她对掌握家里财政大权的苏葵还是有些怕的,没敢明着要东西,但意思不是已经很明确了吗?   好久不见苏葵,乍一看她微笑的样子还有些气短,毕竟刚才拿乔没出去。   她赶紧扶着自己的腰,摸着完全看不出来的肚子:“啊对,这怀了孩子特别辛苦,我这一动就……”   是啊,一说孩子她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她!怀了他们老苏家的娃!金贵得很!大功臣!要不是没文化,她还能说这是长子嫡孙!   所以小姑子咋能空手回来呢!   不过她又想,没带东西回来也没什么,苏葵她有钱啊,有很多钱,划个零头奖励她总是可以的?   这渴望的眼神,瞎子都能领会到了。   可苏葵偏偏领会不到,还问她:“你……真的怀孕了?”   她开始怀疑一孕傻三年这句话可能是正确的。不然她怎么人就傻了一样,敢问她要钱?   “当然怀了!”李桂珍斩钉截铁,还发表了感叹,“以前咱家生活条件不好,孩子来了估计也养不起,现在条件好了,怎么说也不能亏待了孩子。小葵啊,这是咱家第一个孩子,你可不能不管啊!”   简而言之,我,功臣,财政部,打钱!   苏葵问:“怀的是我的孩子?”   这是什么话,苏爱国和李桂珍都愣住一下。   “是你大哥的……”   “所以为什么让我管?”   李桂珍又愣住了,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你才是家里最有钱的那个。   “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就是大哥大嫂还在,生个孩子却要妹妹负责——”苏葵故作不解,“这个道理我没听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吗?”   苏爱国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   现在农村家庭都是长子养家,只要没分家,就要负责一家老小,包括兄弟姐妹的生活,长子顶立门户不是说假的。   而他们家的情况是,苏爱国想做但没能力,现在家里的好日子都是苏葵给的,住大瓦房,坐火车,上京城,以前哪一样敢想,现在全靠苏葵实现了。   而他们现在生个孩子还要她负责……   苏爱国整个人都抬不起头来,连忙向她解释:“小妹,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又吃又用又住的,他哪有这个脸啊!   他是没有,李桂珍也觉得自己没有啊!不就是想拿点功劳吗,这也不行?   她正想说什么,就听苏葵说道:“嗯——其实我也没有听过妹妹要养大哥大嫂这种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现在政策又好,也不是养不活自己,不如——”   虽然苏葵不会直接给他们什么,但交给秦晓兰改善生活,受益的就是他们。   她适当留了白,像是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却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啥意思,不如大家各过各的,不管他们了?   李桂珍这会儿才觉得有点慌了,后知后觉想起来苏葵当初带给她的恐惧。   现在的政策是好,但要没有苏葵,想过上这种日子绝不可能!   她赶紧赔笑:“小葵啊,我肯定没这个意思,咱一家子和和气气,哪能分开呢?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苏葵微微一笑:“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笑话我。”   是啊,谁会笑话她啊,那铁定是笑话他们两口子脑子有毛病。   李桂珍知道苏葵的,要是不能把她打动,她是真的会说到做到的!   “小葵你看,我这还怀着孩子……”   是啊,她还有娃,这是她的护身符,苏葵不管她,还能不管妈?妈还能不管亲孙子?   “桂珍,孩子怎么了?”秦晓兰给苏葵端饭进来,李桂珍赶紧跳起来说我也去端。   秦晓兰制止她:“你刚怀孕,让爱国帮我就行。”   刚怀?苏葵随口说道:“我看大嫂都不像个怀孕的。”   刚才还说身体不好,现在就一蹦三尺高。苏爱国脸皮薄,一听就脸红,李桂珍现在脸皮变厚了,还是被苏葵说得差点挂不住。   秦晓兰说道:“是怀了,孙大婆来看了的。”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谁知还听见这样的消息,她忽然好奇:“你们是怎么确定怀孕的?”   孙大婆她知道,就是隔壁大队给人接生的,现在好多人还都是在家里生,根本不去医院,她接生过好多人,经验丰富,有怀孕了也找她来看。   “你啥意思?”李桂珍差点又跳起来,“人家都说我有了!”   苏葵看向秦晓兰,还好苏爱国走了,秦晓兰就跟她说了,大概就是食欲不振加呕吐,大姨妈又没来,她就嚷嚷自己肯定有了。请人来一看,其实孙大婆也不太确定,到看她症状符合,又那么肯定,觉得十有八九,还是点了头。   也就是说,他们都没有去医院检查过,就凭这些就断定了?   不是苏葵觉得这些不够,而是她又想起一件事来,在原书中,李桂珍好像不认识这个点有的,因为一直没有孩子,原主回娘家关心她的时候还被突突了一顿。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苏葵说,“如果有就检查一下好不好,如果没有那可能是身体出了毛病,还是得去看看。”   “去啥医院,我不去!”这不是摆明了不相信她吗!   其实李桂珍自己也不能完全肯定,但啥能对上,又说都说了,她必须肯定啊!   “去了医药费我包,要是真的,之前说过的话我可以当没听过,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不是——”   苏葵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去……就去,她就不信了!都那样了,肯定是有了!她必须把话收回去,不能不管他们!   第二天,县医院很快就出了结果。   “……不是怀孕。”   后面又说了一串,但李桂珍已经听不见了。   大概就是说肠胃紊乱引发呕吐,大姨妈不来跟体质有关,农村妇女干活多,多多少少都有这个问题,给开药调理一下。   完了。   李桂珍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8 23:58:50~2022-05-29 23:5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s66921、子春初八. 20瓶;知行合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小葵, 你大嫂说她知道错了。”   自从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李桂珍是臊得抬不起头来,门也不敢出了, 人也不敢见了, 就怕人嘲笑她。   最让她害怕的就是苏葵, 她是生怕苏葵真的不管他们了,于是让苏爱国先来探探口风, 她躲在旁边听。   结果苏葵根本就不说话, 苏爱国站在那里十分尴尬, 剩下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这下李桂珍也坐不住了,赶紧跑出来赔笑:“小葵啊,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你看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沉默,李桂珍脸都笑僵了还是没有声响,人就坐在那里气定神闲, 喝个白开水愣是让她喝出茶的感觉来。   “小葵啊……”无论她怎么说,就是完全不搭理他们了,咋整?   她看苏爱国, 指望他拿个主意,苏爱国给她使眼色,让她说清楚错在哪里。   啊对!李桂珍赶紧道:“小葵, 我错了, 我不该问你要东西,不该怀个孕, 不对, 不该以为自己怀孕就张狂, 不应该那个什么恃宠而骄,对……”就这个词还是听大队里人讲的。   够诚恳了吧?她以前这样认错小葵就同意了。   结果,无事发生。   她重重地放下不知道啥材质的水杯,李桂珍吓了一跳,以为苏葵要发火了,结果她只是放下,然后站起来走了……走了……   “咋走了,小葵,别走啊——”   正好这会儿秦晓兰来了,李桂珍连忙喊:“妈,您快替我说句话,我真的知道错了,让小葵原谅我吧!”   说起来秦晓兰心情也复杂,她从不给他们压力,几年没有没说过什么,但怀孕了她还是挺高兴的,结果就不是真的。   她不是怪谁,就是觉得对不住苏葵。小葵多忙啊,还回来一趟,就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但看两口子都希冀地看着她,她还是叹了口气:“小葵,其实桂珍她也不是故意的……”   是啊,妈说得没错啊,她又不是故意的!   苏葵不搭理他们,还能不搭理秦晓兰?   果然苏葵开口了,可却是这样一句话,“大嫂,把你刚才认错的话再说一遍。”   “……我不应该问你要东西,不应该以为怀孕就四处张狂,不应该……”完了,不敢说下去了。   所以,这就不是什么故意不故意的事儿!   秦晓兰也没话说了,李桂珍慌了,还扯着苏葵的衣服:“小葵,不能这样啊,咱们是一家人啊,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   “保证太多了,就不值钱了。”苏葵不为所动,拉回自己的衣服,“记得你们从前保证过什么吗?”   一个说不再犯了,让爱国监督。一个说肯定监督好桂珍,苏葵才肯答应带他们去京城。结果现在——   两人都想起来了,霎时就尴尬起来。   还想说什么,就听苏葵对秦晓兰说:“妈,等假期过了,您就跟我一起去京城,您也是时候该享福了,家里的事就不要管了。”   秦晓兰在家里管了什么事?因为这两人把活揽过去了,她基本没事。但两口子劳动抵债心服口服,因为她管的是家里的财政大权,苏葵的钱都是直接打给秦晓兰的。   所以现在让她别管了,人也接走了,不就是说别管他们,让他们自食其力?   这可真完了!两人知道苏葵不好说话,都把目光转向秦晓兰:“妈——”   秦晓兰也为难了,正要说什么,就听苏葵不紧不慢地开口:“妈,您忘了之前保证过什么了?”   之前的保证其实她也有份,说一定监督两人不犯错。这会儿连秦晓兰也觉得脸红,啥话都不好意思说了。   苏葵当然不是为了怪她,只是想给这两口子紧紧皮,省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次犯错不打压下去,后面就会变本加厉。   不就是不负责家里的生活了吗,还没直接把人撵出去,有手有脚有好政策还能活不下去?就是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了而已,等他们失去了就知道作妖的代价有多大。   秦晓兰现在就是特别自责,都顾不上两口子求她的眼神了:“小葵,这事儿也是妈不对……”   “与您无关。”毕竟苏葵给亲妈养老天经地义,给大哥大嫂没义务。但秦晓兰对儿女儿媳妇都不错,怀孕了得意起来也正常,总不能为这个骂她。   谁知道她让小葵回来不是什么看看,不是担心小葵想家,而是想问人要东西啊!早知道她肯定不同意!   苏葵也不让她说了,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妈,您刚才来是有事要说?”   “对对,我差点忘了。”本来是来说事儿的,刚才一打断给忘了,说起这个,秦晓兰就高兴起来了,“你二叔通知我们,有电影队要下乡来放电影,过两天就到咱们大队里来!”   “放什么?”   “好像就是放建国十周年庆典!小葵,就是你以前说过的那个!”   *   电影队要下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队。   放别的电影他们可能没听过,十周年庆典他们能不知道吗?   他们大队长去过!周建林上过!苏葵也上过!一个大队里,三个人都参加过庆典!   而且葵花还说了,这电影是她给讲的,还给外国人讲过!   这比放其他电影还让人激动,这是他们清河大队的荣耀!   这时候电影队下乡是十分辛苦的,机器笨重,一般都是放映员自己拉车过来,清河大队是派了驴车过去把人接来的。   电影就被安排在大队里的广场上进行,才刚刚下午,挂银幕的的架子还在搭,就有一大堆人搬着小板凳过来了,就为了给自己抢个最好的位置。   还不只是清河大队的人来看,四邻八村的人都过来了,比本大队的人都多。   现在的人难以想象当时人看电影的热情,只要一个地方放电影,周围人全都会赶过去,这时候又没有车,全是走路过去,看完又走回来,没谁觉得累,就觉得开心!   两个放映员已经见惯了这种场景,一边摆弄发电机,一边回答老乡们的问题。   现在没有通电,必须自带发电机,就是声音太大,得放远点,再用长线接过来。   这电一通,放映机那儿一个灯泡就亮起来了。   “这就是电灯吧,听说人家县城里都用这个,也不知道咋亮的。”   “这是用电做能源,所以头朝下也能亮……”   放映员讲了一堆他们也听不懂,他们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同志,这电影是讲的十周年庆典不?”   “其实这不算电影,是纪录片,不是演故事的,就是记录建国十周年京城的风貌,庆典也在里面……”   大家激动了:“同志,这电影是不是也给外国人放过?”   “你们怎么知道?”放映员就奇怪了,这片子去年确实引进国外,去年赶上国庆还在大城市放映。今年国庆就来给下面农村的同志送温暖,但他们应该不知道才对啊。   “嗐,你不知道吗,咱们大队有三个人参加过这个庆典!”   “就是就是,葵花还在里面说话呢!还说给外国人听。”   他们不知道啥叫解说,就记得葵花说她在里边儿说话了。   放映员翻了翻带子:“我记得这部纪录片的解说是苏葵同志……”   “是苏葵啊!葵花就是我们大队的!”   这下放映员是真的惊讶了:“苏葵同志她家就在这里?”   每回电影队来,土包子都是他们,真是难得看一回城里人也为他们的话惊讶,大家都觉得特别骄傲!   “是啊,你说的是不是就是那个考上京大的,写过小说,还上过报纸,上过广播的教育模范?”   放映员下意识点头,可不就是她吗,别人不知道,他放了这么久电影还能不知道?   大家给他一指:“你看,那不就是?”   于是苏葵一来,就有一大堆人唰唰地朝她看来   “看,葵花来了!”   “老哥,听说这回是放你们大队那个苏葵演的电影啊。”   “不是演的,是给咱们看京城,看庆典,葵花是在里面给咱们讲的,咱们大队长也在里面!”   “那不是待会儿就能看见他们?”   “不止是他们,咱还能看见首长呢!”   “首长!”   是啊,大家都激动起来,纷纷问啥时候开始。   苏葵和秦晓兰来的,看着已经占满了整个广场的凳子,甚至来晚了只能往树上爬的人,正考虑坐哪儿,结果大家都在喊她:“葵花,来,你坐这儿,咱给你留了位置的。”   开玩笑,跟谁抢地方也不能跟葵花抢啊,巴不得她就坐自己旁边呢。在大家一致要求下,苏葵就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地方,就和苏全福这个大队长在一块。   还真是苏葵啊。放映员还想说什么,结果人就全跑到苏葵那儿去了。   还是他主动上前跟苏葵握手:“苏葵同志你好,没想到会在这里跟你见面。”   苏葵也向她问好:“同志,这一趟辛苦你们了。”   他们确实特别辛苦,就两个人,还要带着那么重的机器四处下乡。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他年纪不大,见到闻名全国的名人还有些激动,“苏葵同志,你比我们辛苦多了,也比我们厉害多了。”   纪录片引进国外,那么多种语言可都是她一个人承包的,这谁能做到?   怕苏葵不信,他还说:“可不是一个人说的,就是外国人也说厉害。”   另一位放映员也过来加入话题:“是这样,听上面说,其他国家对这部纪录片评价很高,特别是法国那里,听说还上了他们的报纸和电视的。”   其实这个苏葵知道的比他们多,本次纪录片引进最受关注的本来是苏联,谁知道半路夭折,最受关注的成了半路决定加入的法国。   上面对这样的文化交流十分看重,又是弗洛朗大公司亲自过来跟进,还有苏葵给弗洛朗出的一系列“营销”策略,在各个媒体上面狂轰乱炸,获得大规模好评当然是在情理之中。   弗洛朗还亲自给她写过一封信告知这件事,感谢她在其中出的力,并且希望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这消息苏葵知道大家可不知道啊,听着特别来劲,让放映员给多讲点,那外国人都是咋夸他们的,他们爱听。   放映员都抵不过这样的热情,连忙喊着要放电影了赶紧溜了。   本来放映前一般都要请大队长讲话的,苏全福知道大家都等不及了,直接喊开始,又想让苏葵讲两句话,苏葵也说让大家好好看就行,这都是组织上对我们的关怀。   也就一句话,大家还拍着巴巴掌,硬是搞得像领导讲话一样。   两个放映员,一个守着发电机,一个守着放映机,随着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的标志浮现,电影的主创团队也出现在大荧幕上。   认字的人已经看到了“解说:苏葵”几个字,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九五九年的京城,此刻正沐浴在建国十周年的欢欣中……”   随着一道清丽明朗的的声音响起,华国首都京城的风貌正式浮现在大家面前。   “是葵花!是葵花的声音!”   “我也听出来了!”   这下大家都听出了来了,认不认字的人都知道,瞬间就产生了一阵骚动。   还是苏全福出来维持秩序,拿着个扩音器让让大家安静点。   大家赶紧安静下来,别的电影他们都是来看故事的,就这个,一个个从一开始就瞪大眼睛等着找人。   纪录片一开始是庆典前夕,京城的街道张灯结彩,各行各业朴素的劳动人民为庆典做着准备,十大建筑为十周年献礼,随着苏葵的解说一一呈现在眼前,看得从没去过京城的大家一阵一阵地发出惊叹。   尤其是看见首长出来讲话的时候,大家是蹭地一下全部站起来,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等到升完国旗才慢慢坐下。   别说他们了,苏全福经历过的都还觉得激动,敬个礼半天没放下来。   “大队长呢,大队长在哪儿?”   “葵花在哪儿?不是说建林也去了吗,我咋也没看见?”   接下来的庆典仪式大家是眼睛都快瞪上去了,还有想凑到荧幕下去看的,愣是找不着人。   能找着就怪了,这会儿还放的是黑白片,刚刚过去的又是阅兵部队,服装都一样,又不知道周建林具体站在哪里,一晃就过了,谁能认出来?   还真有人能认出来,苏葵为纪录片作解说当翻译,已经不知道翻来覆去看过多少遍这片子,每一秒出现什么她都知道。   “还没……”既然是乡亲们都在问她,苏葵正想说他还没出现,就在下一梯队。   结果周老娘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谁说我们家大林不在,这个就是!”   她还直接跑上去指了,反正大家左看右看都认不出来,绝不能让人认为大林不在。   结果下一个方队正好走过来,解说说道:“接下来出场的是炮兵方队……”   苏葵无语:“这个方队里第一排最右边那个就是周建林。”   不知道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一说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他吗?   大家都哄然大笑。   周老娘还不服,指着苏葵:“说啥呢你!我自己儿子我认不出来?”   苏葵就点头:“是啊,我也奇怪,居然有人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   大家都快笑死了:“就是,认不出来就算了,连哪个部队的都不知道,还瞎指一个。”   她还想说什么,就被众人一致怼回来了:“快下来,快下来,别挡着我们看电影!”   “就是就是,我们还等着看大队长和葵花呢!他俩到底在哪儿啊?”   找这个比他们看电影还重要,不然咋拿出去吹牛?   “大家别急,到了我会说的。”   其实苏全福都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在哪儿了,荧幕上和现场又不一样,还好有苏葵这个挂,一出现就给大家指出来了。   “看见了看见了,中间拿着花那个!”   “这些都是劳动模范吧,所以大队长跟他们一起。”   好多正面看不清的都跑到背面去了,背面也能看,就是字是反的,但对大家来说无所谓,看人就行。   就是画面过去的太快,走完就没有了,他们还没看够。   “你们快看!葵花,又是葵花!”   刚刚大家还在回味,还在小声讨论,结果庆典完了,镜头一换到京大,葵花竟然又出现了。   “这座古老的学校历史悠久,人文气息浓厚,在京大第一届奖学金发放仪式上……”   随着解说的进行,所有人都能看到,郑云和校长和苏葵一起站在台上,为获奖学生颁奖。   大家都咕嘟嘟地吞着口水,他们知道苏葵在学校也特别厉害,但没有真切的感受,现在看她能和校领导站在一起,还被录进了电影——京大的都是天才,能给天才颁奖的,那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好多大人都跟孩子说,以后就要向葵花,啊不,向苏葵老师学习,这样他们也能上电影!把不懂事的小孩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还有人悄悄说,让他们多和苏葵老师待在一起,让自己娃儿沾沾才气。   于是就导致电影放完后,好几个小萝卜头趁着人多偷偷跑过来想往她身上蹭。   还好苏葵是练过的,一手一个拎开了:“说吧,想干什么?”   “沾点才气!”   “以后也能上电影!”   好吧,苏葵明白了,正好孩子大人找过来听见这话,脸上都挂不住,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孩子不懂事瞎说的!”   苏葵也没介意,反而笑眯眯地鼓励他们:“你们只要以后好好学习,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来自名人的鼓励啊,小萝卜头听了高兴,大人听了也高兴,千恩万谢说以后一定督促他们好好学习,向她看齐,然后拎着自家孩子走了。   “我以后也想上电影……”   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苏葵低下头才看见人在自己脚边。   这谁家孩子?   秦晓兰已经把人抱起来了:“珍珍啊,你怎么在这里,你妈呢?”   周珍珍就是苏梅的女儿,今年才一岁多,当初生下来身体很瘦弱,全靠苏全福他们给精心养起来的。   “大外婆。”周珍珍说话算早了,就是还有点咬不清,不过她还记得秦晓兰,对她特别好,她家的房子也最好看,就是妈妈不喜欢她过去。   “妈妈走了,我在外公那儿。”   苏梅今天来了吗,来了。   结果一来就听见到处都是吹苏葵的,一放出来就是苏葵的声音,气都把她气死了。而且居然连周家那一家子也来了,真是贱得慌。她宁愿不看也不受这个气,顺手把孩子塞给吴莲英就走了。   吴莲英后来也放心不下她,让苏全福看着孩子她也回去一趟。小孩子都喜欢乱跑,电影放完到处都是喊自家孩子的声音,周珍珍听了几个小孩儿的话就一起过来了。   “大外婆,我也想在上面。”她指着现在正在拆的荧幕,睁着眼睛特别渴望,还看着苏葵,外公说她刚才就在里面说话。   “好,以后珍珍也能上电影。”反正她说了也不算,都是哄小孩儿的。   她见周珍珍看着苏葵,想起她基本没怎么见过苏葵,不知道喊什么,就说:“珍珍,这是姨妈……”   “妈,不用喊了。”苏葵差点被这个称呼惊呆,连忙让她打住,“您还是把人先送回去吧。”   也是,秦晓兰不知道苏葵在想什么,就答应下来:“珍珍,我先送你回去,一会儿你外公该找了。”   “那你要记得我要上电影的事哦。”她竟然还记得挺牢。   “好好,以后演……”   人还没走,又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起:“我也想演电影。”   还是看着苏葵说的。   “妈,这又是谁?”苏葵好久都没回家来,这么小的孩子基本认不出来。   秦晓兰看着她心情也挺复杂,听到苏葵认不出来也挺复杂,犹豫了一会儿才跟苏葵说:“这是……周家那个。”   这是周宝丫?真的差点没认出来。   原谅苏葵,实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又瘦又小有点黑,又……她实在不想说出邋遢两个字,就是不太干净的孩子跟记忆里那个光鲜亮丽的继女联系在一起。   她正恍惚呢,周平和苏梅的声音就出现了。   “宝丫,跟我回家了。”   “周珍珍,你乱跑什么!到处找不到人。”   好嘛,人来齐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9 23:57:53~2022-05-30 23: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鸢北槿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从前的周宝丫有原主对她精心付出, 给她做新衣服,送她学跳舞,把她打扮得干干净净的, 从小就享尽了羡慕的目光。   其实现在这样也怪不得她, 家里一直是周老娘在带她, 周老娘能有什么教孩子的心思,苏梅回娘家去了, 家里啥事不得她自己干?一个女娃, 给口饭就养活就不错了,   农村孩子皮,几天下来就脏兮兮的,周老娘又懒得给她洗, 经常就让她这样到处跑,农村孩子谁不是这样?   这次要不是周平回来,让周宝丫换了一身,她还能穿着十天半月不换的衣服出门。可没人教她爱干净, 几天功夫,她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他是看到苏葵在这里,故意让周宝丫过来的, 可此时看到苏葵眼里露出明显的震惊,仿佛在说她怎么变成了这样,周平忽然就产生了一种难堪。   没有了她, 他们就过成了这个样子……   他再一次真切地意识到曾经的苏葵为他们家里付出了多少。他是知道了, 周宝丫不知道啊,看见周平她还拉着他的手说她也想演电影。   “要向她一样。”她悄悄指着苏葵。   苏梅见到苏葵脸色就不好看, 看见旁边周家那两个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从他们面前过, 直接嫌恶地说:“脏死了,走开——”   “一个邋遢鬼还演电影,做什么梦!”她说得小声,但谁都听得见,周宝丫眼泪就这样掉下来了。   就是周平盯着她又怎么样,她就是实话实说!她选择性地忽视了上辈子其实周宝丫还真在电影里出现过。   “珍珍,还不过来回家?”   周珍珍有点怕她,赶紧从秦晓兰怀里缩下来,往她那儿去。   “你瞎跑什么?”她把人扯过去。   “我、我想上电影……”周珍珍偷偷看苏葵。   电影什么电影,看了个电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本来苏梅是要骂她的,转眼看到周宝丫就改了想法,眼睛转了转:“演电影是吧?行,妈以后肯定让你演电影。”   “真的?”周珍珍仰着头还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苏梅还把她抱起来,不知道故意在对谁说,“我们珍珍好看又爱干净,人家拍电影的肯定喜欢你,那种又脏又丑的人家肯定不要。”   周宝丫是哭得更凶了:“她演我也要演,我要演电影,坏后妈,我要告诉爸爸,不脏,不丑……”   周宝丫经常在外面跑,整个大队里她最羡慕的就是周珍珍,永远有穿不完的衣服,吃不完的好吃的,还有人抱着她。   之前她还不省事,后来有人告诉她,她和周珍珍是同一个爸爸,苏梅是他们的后妈。   爸爸回来了还要先去看周珍珍再来看她,经常就在后妈家不回来。   她被周老娘糙养着,都两岁多了还是一副瘦弱的样子,反观和她同一个爸的周珍珍,从小被精心地养着,苏全福家就这一个女儿,苏梅又只能生这一个,就是苏梅不管,老两口也把她照顾得好好的,和周宝丫比起来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嫉妒,就是本能地不喜欢这个后妈的女儿,后妈刚才还骂她。她这会儿哭得伤心,就想要找爸爸告状。   苏梅会怕她?就周宝丫这种,她都不用出手她就能被周老娘养成废物,上辈子她进什么文工团跳舞,这辈子她想都别想,就只配当她家珍珍的垫脚石!   “坏后妈,坏!我要告诉爸爸——”   “去告吧,看你爸搭不搭理你。”人都不在家。   苏梅冷笑,不是喊坏后妈吗,以后她会让她知道后妈到底有多坏。   “苏梅。”一个冰冷的声音就拉回了她得意的思绪,“你很得意?”   苏梅一下愣住,一看竟然是周平在说话,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喊她名字?   “你竟然——”她本来想说什么,结果就对上了周平那双阴冷的眼睛,本来已经快要遗忘的半夜惊吓记忆瞬间就涌上心头,久违的害怕情绪遍布全身。   她咽了咽口水,把周珍珍抱得不舒服:“妈,疼——”   “我刚才就……就是随便说两句话,什么也没干。”她急着给自己找补两句,“我们回家去了,回家去了——”   她抱着周珍珍飞快跑了,好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秦晓兰不解地看着:“小梅这是怎么了?”   再一看周平,除了刚才直接喊名字让人惊讶,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她摇摇头,怕苏葵面对周家这两个孩子尴尬,连忙道:“小葵,我们也回去吧。”   那边东西马上就拆完了,苏全福正在给两位放映员安排住处,大伙也散得差不多了。这边就只剩下他们几个,周宝丫还在小声哭,鼻涕眼泪齐飞,又用袖子直接抹,苏葵都想后退两步。   周平那种难堪的情绪又上来了,下意识将周宝丫拉到他后面。   “大哥,她是坏后妈。”周宝丫带着哭腔,“我要妈妈——”人家跟她说了,她是有亲妈妈的。   周平又下意识看向苏葵。   苏葵看了看苏梅离开的方向,又往周平这儿看过来,正好和他对上。   周平还以为苏葵是对他们有所动容,完全不知道苏葵其实是在怀疑他们。   苏梅这个人她还算了解,是一个特别掐尖要强的人,怎么会因为周平一句话就吓跑了,还有周平直呼她名字时,她又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危险的感觉。   所以,是周平曾经对苏梅采取了什么手段,或者捏住了她的什么命脉,或者是两样都有,否则苏梅不会这样害怕他。   “小葵——”秦晓兰又喊她一声,这会儿发电机也收了,广场上完全黑了下来。   苏葵暂时收回了思绪,这两人怎么样都和她没有关系:“妈,我们回家。”   “等等——”周平忽然喊住她,“你什么时候回去?”   秦晓兰特别惊讶,不知道这两人还有交集。   谁料苏葵头都没回:“反正不是和你一起。”   周平瞬间怔住。   为什么会这样?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大概是他单方面以为的好吧,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苏葵心里成了值得警惕的对象。   *   苏葵果真说到做到,过两天雷厉风行地收拾了家里的东西,带着秦晓兰就往京城去了,啥都带走了,也不说啥时候回来。   苏爱国耷拉着脑袋,李桂珍哭天抢地,赌咒发誓自己以后不再犯了,差点跑到大队长那里去列字据,可惜完全打动不了铁石心肠的苏葵,让清河大队的人看了好一阵笑话,说让她张狂,该!   这回给的教训是李桂珍受过最深刻的,家里掌握财政大权的人不在了,他们不是活不下去,就是落差太大了。   以往苏葵从来没给过他们钱,但她给了秦晓兰,就是秦晓兰特别省,他们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更别说跟着苏葵那些隐形的福利才是最重要的。   让他们坐过火车,上过京城,看过故宫,住过四合院,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好些领导都没这待遇!   最重要的还是苏葵的身份,全国知名天才人物,著名作家,京大学生,教育模范,电影解说……她还被首长亲自表彰!   这么多光环安在她身上,作为他的家属,那是天生也自带一层光环,出去只要一说他们是苏葵的大哥大嫂,羡慕的目光就能把他们淹没了。   现在好了,啥都没了,出门大伙儿都不是羡慕而是嘲笑她,有了再被自己作没,比没有还惨!   他们还以为苏葵就是生一时之气,妈也不会不管他们,谁知道几个月过去了,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托人给京城那边写信,也没有回应,该不是真不打算回来了吧?两口子是真慌了。   “爱国,咱不能这样等了。”李桂珍捏着拳头,发誓要痛改前非,“必须得让小葵知道我认错的诚心!”   “行!”苏爱国也重重点头,“桂珍,我支持你!”   于是两口子顶着别人的嘲笑一天到晚埋头干活,准备争个今年的“劳模”,那拼命的架势把大队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苏全福都来劝她,不是说劳动不好,但要有个度,哪天白天黑夜都干活的,他这个大队长可从来没这样磋磨过队员?   “二叔,我又没干坏事,没听过不让人劳动的。”李桂珍知道苏葵喜欢让人劳动抵债,虽然说搞得跟劳改农场一样,但有用就行,她要是能当个劳模,那还不能抵债?   “二叔你就别管了。”   她还犟,结果就直接累晕在地里,苏全福脸都黑了。   还不止是晕了,还流血了。   孙大婆又来了,说她有了,但这回李桂珍不敢信了,硬是把家里的钱挤出来去县医院看,结果这回竟然是真的。医生正在说让她下回注意点身体,绝不能再这样剧烈劳作。   结果李桂珍一听就嚎啕开了:“完了完了——”   “咋了桂珍?”苏爱国还高兴了,就让她嚎懵圈了。   “我怀孕了咋干活啊,我咋当劳模啊——”   医生都震惊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劳动精神啊,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当劳模?太感人了!   感不感人李桂珍不知道,就知道她的劳模飞了。   还是苏爱国打断她:“这事儿咱是不是得告诉妈?”   “对,是得说!”李桂珍一拍床板道,“必须得告诉小葵我这段时间在努力干活,要不是怀孕了我铁定当劳模!”   苏爱国都傻了,其实他的意思是告诉小妹这回是真的,看能不能争取原谅的。   “你傻呀你!”李桂珍一巴掌拍苏爱国头上,“上回的事情你忘了,我是劳动抵债,不是恃……恃什么怀孕生娇!”   有了上次的教训,李桂珍这次谨慎得不得了,让苏爱国写信的时候着重表明他们的劳动成果,至于怀孕这种小事,实在是太普通了,根本不需要关注她,就是说一声而已,但一定要突出她改过的诚心。   这可为难死了小学毕业的苏爱国,只能尽量用自己会写的。等苏葵收到这封歪歪扭扭,错别字一大堆的信的时候,这学期马上都要结束了。   什么“桂珍知道错了,我们白天晚上都在干活”,什么“桂珍虽然怀孕了,当不成劳模,但一直有劳动的心”,什么“以后会更努力干活,从小培养孩子劳动光荣,劳动才有饭吃的光荣理念,绝不问人她要……”   苏葵顺手把信递给秦晓兰,秦晓兰看了就叹了好大一口气。   其实秦晓兰不是没有想回去看看的,不知道那两人过成什么样了,结果过来以后看苏葵忙得要命,把她心疼坏了。孩子这么不容易,自己这个妈已经给她增加负担了,没道理还让家里人拖后腿,是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于是她狠下心肠,一点没搭理过家里,就一心留在这儿照顾苏葵。   秦晓兰捏着信:“小葵,妈回去一趟,看看你大嫂,也把话跟他们说清楚。”   这些日子她真的想了很多,来有赵芝兰在一边宽慰她,说日子总归是孩子们在过。   不管这封信是真心实意还是假装改过,秦晓兰都打算回去一趟。小葵之前说得对,毕竟只是兄妹,现在还在一个屋檐下,以后总归要各过各的,还是趁着现在把事情说清楚。   “您去吧,不用担心我。”只要把话说清楚,回去看看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子也挺正常,“我今年暂时不回去,作协那边的老师找我有事。”   秦晓兰是早就知道的:“那过年你多陪陪你赵老师他们。”   秦晓兰赵芝兰的关系现在是特别好,赵芝兰前段时间说起陆成明还不回来,今年过年又是两个人冷冷清清,平时还有小苏在,可过年她就走了。   苏葵说要不今年她留在这里?一听就把赵芝兰高兴坏了,连忙征询秦晓兰的意见。   人家对小葵这么好,跟亲闺女似的,秦晓兰哪有不同意的,看他们这样冷清她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你赵老师他们其实也不好受,成明也不知道到底做什么去了,竟然一两年都不回来……”她感同身受,要是小葵也这么久不回来,她怎么受得了啊?   她又握着苏葵的手叮嘱她:“小葵啊,你赵老师他们对你是真的好,你以后也要对他们好才行。”   秦晓兰是个特别知恩图报的人,何况陆家真的给了他们太多的帮助,将心比心,她怎么能不感动?   “知道了,妈,我以后肯定对他们好。”苏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就怕你后悔。”   “我后悔什么?”秦晓兰一头雾水。   小葵就是把人当亲妈孝顺她都觉得是应该的,哪里会后悔?   苏葵只笑不语。   *   秦晓兰带着苏葵给她安排的年货回家了,还提前跟她吃了一顿团圆饭。   苏葵这学期的课程才刚刚结束,正准备定下自己的训练计划,还要继续安排冯立国的学习计划。   进了高干班以后,面对同级别高官领导的注视,他也仍旧没有向苏葵这个学生请教的羞耻,依旧没有放松学习,每周进行语言和外交分析,都成了班上的一道奇景了。   凭着这奇葩的教学模式,愣是让苏葵从大部分人不认识到所有领导都认识她,觉得方法确实不错,他们回头也找部门里的翻译这样训练。   这学期结束,下学期就要让他们进部门里实习,高干班还是继续开,苏葵可以和领导一样,有空就去上。   苏葵正在拟定冯立国师长的假期学习计划,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说实在,一把年纪了还有这样的毅力学到这程度,真不愧是军队里出来的,苏葵还是挺佩服他的。   计划还没打完,苏葵就被作协那边叫走了。   让她过去的是宋万章,现任的名誉主席:“苏葵同志,听说你下学期就要参加工作了?”   苏葵点头:“算是吧,我们下学期就开始实习。”   实习和正式工比起来就是还没有正式编制,当然也没有工资。   苏葵已经知道宋万章要说什么了:“您是要跟我说工资的事情?”   不是所有写作的都能叫作家,也不是所有作家都能加入作协。而苏葵既然已经成为了作协的作家,那不止有稿费,还可以参与待遇定级,从作协领工资的。   这个问题其实苏葵在加入的时候宋万章就已经说过,但苏葵当时以自己还是学生资历不够,并且自己的稿费自己非常多了为由暂时推拒了。   并不是她钱多烧得慌故意不要,而是当时确实有许多好几位知名作家带头不从作协领工资,因为他们的稿费真的非常多,比苏葵之前的所有钱都多。   于是作协内有很多人都向他们学习,假如有了稿费就不从作协领工资。   “苏葵同志,我知道你的想法。”从前看她毫不犹豫将自己编书的钱捐出来就知道这孩子是个不慕名利的,但他们总不会利用人的好心让人吃亏,   “以前你还在上学,自己又有稿费。但现在你也要参加工作了,又暂时没有工资,待遇定级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总不能只在我们这里挂个名头。”   苏葵特别感谢他:“宋主席,您为我考虑的实在是太周到了。”说实在,苏葵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他们却一直关注着她。   宋万章笑了:“哪里是我为你想的周到,你应该感谢你陆老师才对。”   这事还是陆子光跟他提起的,不然他哪里知道苏葵马上就要参加工作了。   苏葵再次觉得心中一暖,领受了他们的好意,问起宋万章定级的事情来。   现在的作家待遇分为行政级和专业/文艺级,可以自主选择定文艺级还是行政级。   比如全国知名作家,这里说的知名,是指上了现当代文学史,能够引领文学思潮的代表作家,他们几位就定了文艺一级,月薪有333.5元,比大学教授的工资还要高,相当于行政六级的水平。   不过自56面工资改革以后,很多作家都改为定行政级别,工资降了很多,如果从文艺一级改到行政九级,工资差不多要少一百块钱。比如宋万章就是从文艺二级改定行政九级,工资只有两百多,虽然已经不少了,但和以前不能比。   不过他们可以凭自己的行政级别分配房子,作协同样相当于一个工作单位,虽然作协级有很多人有能力在京城给自己买四合院,但那些买不起的不想买的,单位也会按照级别给大家分配住房大小。   “苏葵同志,你是怎么考虑的?”宋万章告诉她,“假如你没有打算在作协内担任行政工作,就可以选择定文艺级。”   苏葵思考了一下:“宋主席,您也是知道我快要去外交部实习了,我并没有打算参加这里的工作。”   说实在的,从前写作都没有被她当作一个事业,进入这里都算是各种因素的综合。   宋万章点点头:“你考虑清楚就好。”他也是早就知道苏葵并没有在写作上深造的打算,否则当初也不会放弃中文系的保送了。   两种级别都是个人的选择,文艺级工资更高,他完全没有什么可惜的,并且他还笑道:“苏葵同志,虽然你不在我们这里担任行政职务,但将来你的行政级别说不定比我们还高啊。”   凭这孩子一心往外交上奔的劲头,他是完全相信有那么一天的。   宋万章给了她一张申请表,申请表和现在的有些像,就是写清楚姓名性别籍贯民族,文化程度,外语程度现任职务等,下面有几个大框,要说明自己的作品以及取得的成就。   最下面还有作协意见,□□意见等栏目,要签字还要盖章。   苏葵就在这里填了,填完正好让宋万章拿去开会。   鉴于苏葵的作品目前取得的成就,他们作协内部的意见是定文艺三级,然后将这份申请结果交到□□。   一个星期以后,赶在过年前的几天,苏葵终于收到了□□对于她申请的批复。   ——同意对苏葵同志待遇定级的意见。   文艺三级什么概念?相当于正局级干部的待遇!   也就是说假如她选择行政级的话,就是行政十一级。   苏葵,一个算行政二十一级的大学生,现在就凭借作协的待遇定级,一跃上升十个级别,工资直接与大学教授持平! 第110章   首都的新年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今年的陆家却和往年不一样。   得知苏葵今年要留在他们家里过年,赵芝兰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住在他们家上下这一片的,都是京大的老师教授, 还没到除夕, 赵芝兰就开始张罗起来了, 天天催着陆子光打扫房子,念叨着要买点什么来添置家里, 四周的邻居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会儿门口碰见苏葵和赵芝兰, 几位老师就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小苏, 听说你今年要留在这儿过年?”   要说苏葵这孩子他们也是非常熟了,在学校里熟,在陆家这儿见的次数也不少, 老陆两口子对她那是独一份儿的好。   苏葵笑着点头:“对,今年陪两位老师过年。”   赵芝兰脸上笑容更多,拍着苏葵的手:“小苏这孩子,怕我们老两口过年没人陪, 所以特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是个好孩子啊,也说明他们的关系的确亲厚。   “你们这是出门去哪儿?”   都不用苏葵说,赵芝兰就笑眯眯道:“小苏说我待在家里太闷, 要陪我出门买菜去。”   苏葵提前两天结束了自己家的训练,打算过来陆家这边帮忙,谁知道赵芝兰这么能干, 家里什么都做完了, 就让苏葵等着开饭的意思。   苏葵怎么能让自己什么都不做,就约着赵芝兰一起出门买菜。   几位老师看着她们的背影都是笑:“老陆两口子儿子不在身边, 这不是还有一个闺女吗?”   东单的菜市场还是那样繁华, 没有因为过年就全部走空, 要到明天除夕,这里才会关门。   临近过年,这里是一片人声鼎沸,瓜果蔬菜,猪肉鱼肉一样一样进入大家的菜篮子,大家想用丰盛的饭菜来犒劳一年辛勤劳动。   “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了。”赵芝兰感叹道,“大家的生活终于在慢慢变好了。”   苏葵也说道:“报纸上看到的,总不如自己亲眼看到的。”   地方上受灾也会影响到京城这边,各种农作物产量下降,前两年菜市场的景象都很不景气。   好在有中央及时调整政策,下面的人民群众拼命为自家种菜种粮,精打细算,全国还号召了为受灾地区支援,苏葵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她的家乡清河大队更是主动贡献出了多余的口粮支援其他地区,还得到了上面的表彰。   如今最困难的三年终于过去,大家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人们的脸上全都带着笑容,准备迎来崭新的一年。   赵芝兰和苏葵两人满载而归,手里都是沉甸甸的,赵芝兰要多提一点苏葵还不让。   回到家见苏葵还要去整理东西,赵芝兰赶紧拦住了她:“你这孩子,刚才就跟老师抢着付钱,现在还要抢着做事吗?你来老师家里过年,哪有让你做事的道理?”   小苏没有回家而是留在这里陪他们,他们已经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孩子了,怎么能让她掏钱?   “赵老师。”苏葵无奈笑了,“您说我都在这里过年了,难道就直接端碗等吃饭吗?”   陆子光正在检查边边角角的卫生,一听就笑了:“你不懂,小苏这是不把咱们当外人。”   “就是这个道理。”苏葵附和他,“这顿饭还不止是年夜饭,也是庆祝我第一次领到工资,这件事还多亏了陆老师,您还不让我感谢一下吗?”   这样解释赵芝兰就高兴了,就是对陆子光不平:“感谢他做什么,那都是他应该做的……”   关心小苏的事儿那不是应该的?哪儿用得着感谢什么。   是应该的,可陆子光听了就是高兴,笑呵呵道:“你赵老师就是嫉妒我。”   嫉妒他更聪明,嫉妒他提前一步想到这个事情,还嫉妒他得到小苏的感谢。   “我嫉妒你?”赵芝兰就看不惯他这样,“天天装模作样的,还觉得自己挺聪明……”   老两口斗嘴也不是头一回了,有这么一打岔,氛围是拉起来了,苏葵做点什么赵芝兰也不大惊小怪阻止了,第二天的年夜饭都是苏葵掌的厨。   赵芝兰看她做饭是感动坏了,打定主意好不好吃都必须捧场,结果当然是白担心了。其实苏葵的厨艺还不错,就是常常没什么时间给自己做饭。   此刻,窗外是万家灯火,桌上是丰盛的饭菜,四周坐着团圆的人,满满都是人间烟火气息。   “小苏啊,老师特别感谢你,真的。”赵芝兰忽然觉得特别感动。   自从陆成明出国以后,他们从来都是两个人一起过,哪怕后来人回来也同样没有时间陪他们。   平时他们都各自有事业,忙碌起来能冲淡不舍之情,可一到了这种万家团圆的时候,即便饭菜再丰盛,心态再豁达,也会觉得空落落的。   但现在有了小苏。苏葵在她心里其实是很特殊的,一方面是她接触很久的孩子,长期相处下来,她是欣赏又爱护。另一方面却不足为外人道——   “我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成明,就好像他也坐在这里一样。”   或许是今晚的团圆气氛太好,她下意识就说出了心里话。   这就是成明喜欢的姑娘。这么好的姑娘没有人不喜欢,可惜注定没有什么结果。她既为苏葵骄傲,又为陆成明感到难过,心里酸酸涩涩的。   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把话说出来:“小苏,要是——”   “你看你赵老师,酒还没喝,话就说不清楚了,看来是高兴过头了。”陆子光的声音及时响起,中断了她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   赵芝兰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收回了话题:“是是是,看我,还没喝酒就昏头了。”   “赵老师,其实真要说感谢的应该是我才对。”苏葵仿佛没有听清她刚才说了什么,亲自给他们倒了一杯酒,真心实意道:“两位老师,感谢你们这么久以来对我的关心,这份好我永远都会记在心里的。”   喝完这一杯酒,苏葵还给他们送上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给赵芝兰的是一条围巾,给陆子光的是一支钢笔,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这……”   两人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拿到的时候完全没有准备。   这叫两人怎么能不感动?   “这是给长辈的心意,是新年的礼物,您二位可不能推辞。”   苏葵这样一说,倒叫两人没办法开口拒绝了。   不过陆子光很快就想到了:“那老师给你发压岁钱,你也不能推。”   赵芝兰也说:“就是,这也是老师们对你的心意。”他们一定要给她多发点。   “我都要工作的人了——”看两人不罢休的架势,苏葵终于还是笑了,“好,老师给的压岁钱我不推。”以后再送回来就是。   这一顿年夜饭是赵芝兰这么多年来最圆满的一次,哪怕成明不在身边,有小苏在,就好像两个人都在一样。   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苏葵听了就笑了笑:“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算什么圆满,以后您团圆的日子还多着呢。”   赵芝兰不解其中深意,只以为苏葵在安慰她,倒是陆子光多看了苏葵两眼,然而她面上并无异常,好像只是随便说说。   这时候没有春晚,连电视都才刚刚出来久,家里当然是没有的,倒是可以听见外面的小孩子跑来跑去的欢声笑语,还有广播里正在播放的新年歌曲。   苏葵这会儿就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赵芝兰给她冲泡的山楂茶,透过窗户,正能看见烟花升腾在夜空中的美景。   年味浓郁,非后世能比。   苏葵忽然说了一句:“不知道陆成明同志现在怎么样了。”   赵芝兰刚出来就听见这句话,手里杯子差点没端稳。再看苏葵,没什么不一样,大概只是随口一说罢。   *   是不是随口一说只有苏葵知道,此刻被她提到的陆成明也正在思念他们。   想念自己的父母,也想念那个藏在心里的姑娘。   首都京城的年味浓郁,基地这边也是喜气洋洋,却不止是为了庆贺新年。   在华国新年来临之际,一个消息席卷了整个基地,他们的研究框架成了!   在所有科研人员的努力下,终于完成了这最艰难的一步。他们来到这里,早就做好了长期奋战艰苦奋斗的准备,谁知道会有这样的惊喜?   只要框架一成,最多再有两年时间,他们就能让这个国之利器问世,叫它为华国撑起一片天,叫世界都为它震惊!   这叫基地里的人怎么能不高兴?怎么能不振奋!   就连陆成明的脸上都染上了笑意。   那副赵芝兰为苏葵作的画已经被他小心保存起来。空无一人的时候,心里觉得迷茫的时候,他看着她,总会生出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此刻,他坐在简陋的书桌前,看着那明媚的脸庞目光极尽温柔。   他心想,终于不必等八年的时间,好像她曾经说的一样,他们一定会取得成功。   *   周建林和孟义此时也在基地中,两人碗里是几只白白胖胖的大饺子。   研究取得大成功,又值华国的新年,双喜同贺,基地决定给大家加餐,就是让食堂给多煮几个饺子。   孟义吃得特别香:“这过年还是得吃饺子才完整。”   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之前几年,全国的经济比较困难,即便上面领导交代一定要保障这里的物资供应,甚至主动将自己的分例划出来,带头省吃俭用,但能够运送到这里的物资并不多,什么白面馒头什么饺子,基本都没有。   这里都这样,外面也不好过,这还是他这两年来第一次吃到这种纯正的白面饺子,没什么花样,就是猪肉白菜馅,但味道是真香。   可别小看这几个饺子,这里海拔高,环境恶劣,就这这些饺子还是高压锅才煮熟的。   “老周,你想什么呢?”看周建林在那儿久久不动,孟义喊他一声,“赶紧吃啊,待会儿咱还得继续值班。”   基地没有过年放假的说法,所有人都依旧在工作,他们负责保卫安全的更是不能例外。   “没什么,我就是想起了我家里。”周建林跟孟义是同一个部队出来的,也安排一起工作,两人平时也能聊两句。   “都走了这么久,确实应该想家了。”孟义表示非常理解,他们虽然没有一直待在基地,和另一批同志两番轮换,但也在这里待了快一年了。   “不过你家里应该不用担心,之前不是听你说你家大娃考上京城大学了?还是十三岁就考上,真是太了不起了。”孟义有些羡慕,“我家里孩子要是这样争气,我就是在外边也放心了。”   “大娃这孩子确实很聪明。”提到周平,周建林眼里有骄傲也有怅然。   从前周平想要跳级读高中还会跟他说一声。而现在从跳级到考大学,全都没有知会过他。说来可笑,周平考上大学的消息竟然是他在报纸上看了才知道。   听到孟义问他大娃是怎么教的,周建林甚至张不出口,他苦笑道:“其实大娃能有今天,完全与我无关,我什么忙也没有帮过他。”   想想也是,他这个父亲好像在他们的成长中没有起到过什么作用。小时候是蒋美琴在管,后来找了苏梅这个后妈不但没什么帮助,反而把一家人都打散了。   大娃的什么成就都与他无关,就是有功劳,那也是他在报纸上提过的另一个人的。是那个人编写的资料给了他很大帮助。   孟义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在外当兵的,确实最对不起的就是家里人,最终他只是说:“咱们问心无愧就好。”   可是他就是问心有愧,想起他上次回去竟然收到蒋美琴给他的信。上面也没说什么,就说她要走了,请他帮忙好好照顾几个孩子,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几个孩子,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蒋美琴特别了解他,没有对着他使情怀,而是把劲使在孩子身上。给苏梅上眼药让周建林对孩子愧疚的同时,又让他怀疑起之前事是不是有苦衷,毕竟她依然还是以前那个关心孩子的母亲。   多年的夫妻不是白做的,周建林的性格就让她拿捏住了。他对几个孩子尤其是周平十分愧疚,想尽力关心他们。   然而周平根本不需要他的关心,什么事都自己干了,之前听说二娃又闯祸,他还没来得及处理,周平就告诉他已经解决了。   比起他这个父亲,周平才更像这个家庭里的大家长。每当他产生这种怅然情绪的时候,他也只能告诉自己,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好在现在结果并不坏,大娃考上了大学,主动承担起教导弟妹的责任,已经没有再听说二娃闯祸的事情了。   而现在基地里又有了好消息,只要这次任务圆满结束,凭借功劳他或许就可以升职了。这样也能对苏梅有所交代了。   *   然而人的本性是会轻易改变的吗?   周平这样的聪明人都会重蹈覆辙,一个缺乏控制的,满心怨愤的周安又怎么会忽然变好?   如果他安静下来了,一定是在酝酿更大的事情。   自从上次周平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那威胁要报公安的几家人改了口,周安的心里就萌生了也想要变成这样的想法。   于是他告诉周平:“我也想要跟你学。”   他完全没有什么是非观念,只看到了周平这种淡然间就能“掌控”别人,说什么就能做到什么的感觉。   不用打架,不用斗狠,曾经耀武扬威的人就会害怕地在自己面前低头,这简直戳中了他心里那股好胜的念头,迫不及待想要曾经得罪过自己的人全部都跪在他面前。   可惜周平做得非常隐蔽,甚至自己都没有出面,更加不愿意让他碰这些,叫他专心读书。   谁知道他怎么也不肯听,周平不肯带他,他就四处闯祸,还专门跟一帮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混在一起,那边大队里的人都怕了他了。   “读个屁的书!我讨厌读书。”这会儿他站在周平的面前仍然不服气,还抹着眼泪,“凭啥你可以我就不可以,我也可以跟你一样。”   周平看着他不说话,他有能力重新走这条路,甚至是开辟一条新的路,周安却是个真正的孩子,没办法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想起上辈子他的结局,周平不肯同意:“二娃,我早就告诉过你,这辈子你最好的出路就是好好学习……”   “不学不学!大家都欺负我,我讨厌他们,我讨厌所有人!我要跟你学,我要报复他们!”周安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   周平不知道他心里的怨气已经有这么深了,他拧了拧眉:“你要报复谁?”   “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都要报复!”周二娃咬牙切齿,恨意浓重,别以为他年纪小,其实他什么都记得,也十分记仇,“苏梅那个坏女人,还有他们一家,他们抢走了我爸爸,不让他回家,还让我爸不要我,以后我一定要让人打死他们!”   他说起把人打死一点都没有负罪感,话语里全是恨意:“以前骂我妈的那几个,我也要打死他们!还有爸以前找的那个后妈,她也是个坏女人,我将来也要……”   “二娃——”周平又惊又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说谁吗?!”   如果说听到之前的话他只是拧眉,后面的话就让他完全意想不到又愤怒了。   “说的就是那个坏女人的姐姐!说的就是那个叫苏葵的坏女人!”周二娃今天就是要把所有话都说出来,“她逼我跟她道歉,还骗了我爸的钱,一天到晚在大队里臭显摆,她也不是个好东……”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直接打断了他的的谩骂,打得周二娃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打我?大哥你打我?”周二娃几乎是不可置信,眼泪哗哗地流,“他们都欺负我,我想打死他们有啥错,你凭啥打我!”   谁料周平的脸色比他更沉,一双眼睛盯着他,仿佛酝酿着风暴,在这样的氛围下,他的哭嚎声都渐渐收敛了起来。   别看周二娃是个不听管教的,在谁面前都撒泼,但他能特别感知人的情绪,知道大哥正处在一种极端的暴怒中,这样的周平是他不敢招惹的。   周平紧紧地盯着他,略显阴寒的目光让周二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往后缩了缩。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知不知道她为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说这样的话,你是要遭天打雷劈吗?”   周二娃压根不知道他说的是谁,都是坏人,谁为自己做过什么?但他没敢顶嘴。   周平看他害怕又懵懂不解的眼神,心里涌起一阵无力。   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怎么会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上辈子周安过得也不太好,不同于周平是故意不学,他是真的脑子不太灵光成绩一塌糊涂。   不过谁让他有个个大冤种后妈呢,知道他成绩提不上去,简直愁白了头发,挑灯夜战帮他写复习资料,结果人家一把给扔了,还在那里哈哈大笑:“笑死人了,一个大学都考不上的还想教我?”   原本以为自己会忘记的东西还是会清晰出现在自己脑海里,那时她尴尬无措又自惭形秽的样子竟然会那样清晰地被他记起。   她从不肯放弃一个孩子,二娃嫌弃她学问不好就亲自上门请老师来教,没有考上初中她比他还要心焦,四处给他想办法。   走了歪路她一定要将人拉回来,总想着让他们学到本事……   “大哥。”看他出神好久,周二娃才敢小声喊一声。   他知道大哥生气了,多半是不会答应他了,也不会搭理他了。谁知——   “以后,我会找人来教你学东西的。”周平的声音有些沙哑,又带着一丝警告,“教你什么就好好学什么,不让你做的事情什么也不许做。”   作者有话说:   周平:敢骂你妈,你想天打雷劈?   周安:你都没被劈,我怎么会被劈? 第111章   今年的寒假同样不长, 也不过将将到正月十五。即将开学的前夕,苏葵收到了来自秦晓兰的信。   这次回去她是想将事情跟爱国他们说清楚,两人一看见她差点就抹眼泪了, 他们是真认为秦晓兰不打算回来了。自从她们走以后, 两口子整天都是凄风苦雨的, 不是因为日子过得差了,而是那种失去最大光环的感觉特别让人难受。   都不等秦晓兰说什么, 李桂珍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 说她已经完全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坚决改正, 还拉着大队里的人给她作证。   大队里的人还真没话说,毕竟一天到晚干活把自己累晕过去的他们也是头一回见。要不是她怀孕了,没准明年的劳模还真得评给她。   她是认识到错误了, 但该说还是得说:“……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知道,爱国,你和小葵虽然是兄妹,但总归以后是要有分开的, 你妹子照拂不了你们一辈子……”   苏爱国眼眶也是红红的:“妈,您不用说,我们都懂, 小妹她在外面也不容易,我是没想过要拖累她的。”   拖累最大的李桂珍这回不知道是真吓坏了还是怀孕了情绪敏感,也是边哭边嚎:“我对不住小葵啊, 以前家里人都在,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小葵给了咱家里这么多好处, 我怎么就那么贪心, 把人气走了……爱国, 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这个家啊——”   秦晓兰都被这种架势惊住了,好像所有台词都被他们抢了,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小妹之前做的是对的,您说的也对,以后我们的日子我们自己过,让小妹别替我们操心……”   他们不求苏葵给他们什么照拂,只求苏葵别跟他们真的划清关系。以前小时候爸还在的时候,就让他这个长子要照顾好母亲和妹妹,要是真因为他导致好好的家庭分裂了,以后他都没脸去见他爸。   秦晓兰的台词是被他们抢完了,彻底无话可说。终于她还是告诉他们,小葵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只是想让大家和平相处而已。她虽然常常不在家,但对家庭还是非常看重的。   这一点其实她是预估错误,苏葵看重的不是什么家庭,而单纯是看重她这个原身的母亲。她也不是什么面冷心热,对于看不惯的人她是面冷心也冷。没踩她底线还好说,一旦在她面前犯事,还想和平相处?   要是李桂珍还跟以前一样,那下一次回去她真能冷酷无情地把人撵出去。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必让秦晓兰知道了。   在信里,秦晓兰还主动说,叫苏葵这段时间都不要寄钱给她了,家里好多东西都能自给自足,之前给的钱她也还有。她现在马上要参加工作了,得给自己置办点好东西。   秦晓兰本来想过完年就回京城照顾苏葵的,但李桂珍之前进了医院她也放心不下,就想着情况稳定一点再过去。   谁知李桂珍一听,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她身体好得很,根本不需要人照顾!让秦晓兰赶紧过去,小葵那边就她一个人特别需要人照顾。   秦晓兰就犹豫了,询问苏葵的意见。   苏葵给秦晓兰回信,说了这段时间在京城的生活,没什么需要人担忧的地方,让秦晓兰暂时不用过来。既然情况不稳定,大队里平时又还要上工,还是帮大哥大嫂看着家里。   苏葵的话秦晓兰一般都是会听的,这次也不会例外。   *   她说生活不用操心还真不是说假的,秦晓兰不在,赵芝兰可还在。一听说人暂时不过来,立刻就说要负担起小苏的生活,要么叫她常到家里来,要么直接把一大堆东西往苏葵那儿送。   所有东西堆在一起的时候把教导她上课的女教官都吓了一跳,有吃有喝有穿有用,还全都是亲手做的。   连她也不由得感叹这位老师对苏葵的良苦用心:“苏葵同志,你这位老师简直是要把家都给你搬来了。”   假期的时候这位女教官常常来教导苏葵训练,她还挂着这个只有一个学员的任务,但是态度很认真,同样也很欣赏这个努力又有天分的学生。   她们的训练地点要么就在学院,要么就在苏葵的家里。好在买的是四合院,地方足够宽敞也足够有隐蔽性,苏葵还在请教教官以后,在院子里给自己搭了一套训练的器材,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这会儿只见教官快速出招,丝毫不让,而对面穿着改装过的衣服的苏葵面不改色,快速躲过她的攻击,在更快更狠的攻击到来避无可避之时,直接与她对上,竟然能与她来往数次,发出阵阵破空声。   两人过招许久,最终苏葵接不住最猛的一波攻势,电光石火间,强大的反应能力让她强行侧开。   教官停下手,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错。”   “老师,我……”苏葵是想承认刚才的不足,但教官知道她要说什么,笑着打断了她,“苏葵同志,你现在已经比以前进步很多了。”   因为男女构造的不同,女生的力气不能和男生比,在训练上比较吃亏,女兵的数量一直很少。但世上总有不服输的,她就是那个不服输的人,一心往军队里奔,夜以继日,从不放松训练,就想证明她们女兵也可以这样强。   她多年训练才有今天这样的成果,苏葵一个半路出家的在这么短时间内能和她过几招已经是非常让人惊讶的天赋了。   况且苏葵最大的天赋不在于她学得快,而在于头脑灵活,反应也灵活。懂得避开锋芒保存实力而不是一味地莽。   “苏葵同志,依你现在的水平,一般的情况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特殊的情况凭借她的反应能力也能拖个一时半会儿,这样的情况很少,也不是她能够应付的。   教官已经不再是纠正她的动作,而是衷心鼓励她,苏葵知道明白她的意思,却完全没有她那么乐观。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道:“您这学期应该就要离开了吧?”   “任务的确是完成了。”教官点点头,又问她以后的打算,“我听说这学期开学你们就要实习工作了,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向上面领导申请的这个任务就是负责这批学员的训练,而现在他们已经要参加工作,差不多已经算是从学院里毕业了。也就是说,她这个只有一个人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教官,训练我并不打算荒废,”不练手生的道理苏葵是明白的,“之后也会一直坚持训练的。”   教官欣慰地点点头,这个孩子这样勤奋,完全就不用她督促提醒:“该教的我已经教给你了,剩下的就是要自己熟练了。”   临告别前,她还向苏葵感叹:“这一趟任务其实我觉得非常有意义,苏葵同志,虽然你从没有问过老师自己怎么样,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你是我教给最好的一个学生。”   她这样说当然不是因为苏葵送了她一份亲手做的新年礼物,而是发自真心的这样认为。   苏葵笑:“您也是我见过最好的老师。”   起码在教这个上面她是最好的老师,也是这个年代苏葵非常敬佩的人。   “老师。”苏葵真心实意喊她一句老师,“祝愿您以后事事顺遂,以后还能有再见的机会。”   “会有的。”她笑道,“苏葵同志,你这样有名,恐怕我还会在更多地方能看见你的名字。”   国际关系学院培养的是什么人才她是清楚的,这位小同志的将来连她也有些期待了。   *   她眼中期待的苏葵的未来并没有让人多等。   三月出头,国际关系学院的第二学期正式开学,他们这批学员即将踏上外交部的实习岗位。   苏葵的任命也很快下来了,注意,是任命,不是实习工作。   她被任命在办公厅秘书处工作,并且是被李先河直接调到他身边担任主任秘书。如果这已经让人惊讶的话,还有一个消息更让人侧目。除秘书外,部里还让她兼任办公厅一科翻译科法文组组长。   消息一出,瞬间就引起了轰动,就连苏葵自己都有些意外。   “李主任,这就是您说要给我的惊喜?”苏葵好奇。   之前李先河开玩笑问她想不想知道他们怎么安排她,苏葵义正辞严表示一切听组织的安排,倒把李先河一噎,就笑着告诉她不知道也好,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怎么样,苏葵同志,这难道不是惊喜吗?”   可不惊喜吗?还是“双份”的那种。   难得看苏葵出现意外的表情,李先河就笑了:“苏葵同志,我们盼了你这么久,这回可算是把你盼进来了。”   虽然意外,但苏葵一想也能理解,李先河一直都想她尽快进部门,所以才会直接让自己跟在他身边工作。   之所以她不是实习而是直接定下工作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她之前还在京大上学的时候李先河就为她在部里挂了实习岗位,跟着他已经参与了不少会议,如今当然不用她再实习,就是直接上岗。   和原来的性质有点像,不过这次竟然多让她挂了一个职位。   对此,李先河解释道:“现任的翻译科科长贺红峰同志已经快要退休了,他之前就兼任法文组组长和口译组组长,工作量大也十分辛苦。”   李先河一直说的外交部缺人真不是说假话,尤其是缺少高端的人才,毕竟新华国成立也不过十几年,要培养出一个能够挑大梁的翻译实在是不容易,不是任何一个人就能随便被安排来接班的。   至于为什么选中苏葵也很简单。   “无论是之前组员里还是你们这一批学员里,你的法语能力都是最强的,加上你曾经的履历经验,还有贺红峰同志的推荐,我们也是再三考虑才让你接下这个重担。”   其他的苏葵能够理解,但是——“您说这位老领导推荐了我?”   “苏葵同志,我看你是对自己的名气一无所知。”李先河笑了,说她那些事迹在全国都不是什么秘密,目前国内会法语的就那么一撮人,谁不认识谁?   “就现在翻译科那里还有你翻译过的书和写过的语言学习方法,贺同志还号召大家跟你学习,他是早就了解过你了。”   光是这些可能不足以让他开口,其实最重要的是苏葵和他见过,就是之前来实习的时候,萨拉来华商议书籍引进的事情。   这位老先生也在会议上,当时的法国方面的讲稿都是他们负责翻译的,苏葵更多的是充当萨拉的个人翻译。两人就是在那时候打过交道,所以贺红峰才非常信任她。   苏葵已经完全理解他们的考虑:“主任,让我兼任两个职位也是部门里的考虑吗?”   “能者多劳啊,苏葵同志。”其实苏葵这样的情况不是个例,外交部现在几个机构的领导都曾经身兼数职。比如李先河,除了是办公厅主任外,他还同时兼任部长助理,还有还有之前的贺红峰,担任科长的同时还兼任下面的两个组长。   虽然这是少数几位领导才有的待遇,其他人身上不会出现,但苏葵怎么能以常人看待呢?   “这是领导,是部门,也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李先河忽然就郑重起来,“苏葵同志,你有没有信心挑起这个重任?”   这还用说,苏葵当即立正,也郑重说道:“主任,我从前说过,学语言用语言,为国为民而已,我的志向从来没有改变过。无论以后遇上什么样的困难,前路有多么艰险,我都不惧,必将竭尽所能为外交事业奉献,为祖国奉献。”   “好,好同志!”李先河知道在这一点上,从来没有看错过这个孩子。   *   这个消息当事人早就消化了,只留下一地被震惊的同届学员。   大家都实习,她直接上岗。大家都是一个岗位,她直接担任主任秘书就不说了,竟然还兼任法文组组长,知道她厉害,受重视,但没想到这样重视,这是一上来就挑大梁啊!   大家都是恍恍惚惚,都是同一届的,她怎么就这么秀?苏葵是本届学员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学生,职位却是他们之中最高的,他们有些人女儿都和她一样大了,他们当父母的还没有人家厉害?   本来是有人不解,有人不平的,比如之前那个俞芳,一看到公告栏,整个人就在冒酸水。   “凭什么她比我们都好,就算再厉害,不也是一个学生吗?”她心里十分不平,“我懂了,这就是跟领导交好的好处了。”   话说得小声,实际上大家都听得见,好些人并不赞同,纷纷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话也是能随便污蔑的吗?   还没开口制止她,她的老对头陈秀娥一听就笑了:“不就是学生?你说的学生人家以最高分考上了京大,用一年的时间修习完大学五年的课程,并同时拿到多门外语专业证书。在咱们学院进修期间,又同时学习两门课程,作业全优,成绩从来位列第一,更别说她在校期间做出的所有成就——”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连人家一半成就都没有人,怎么好意思站出来酸人的?”陈秀娥“真心实意”好奇了,“难道要领导放着最优秀的人才不要,让你来担任这些职位——不是我说,就是给你,你有那个能力干下来吗?”   这可是干实事的岗位,不是坐着享清福的,真以为是个人上去都能做?   “你、你——”俞芳叫她说得面红耳赤,偏偏又找不到话来反驳,谁知道她抱怨两句还能被这女人大做文章,看旁边人都不赞同地看着她,只好抓着苏葵的年龄说事,“我就是觉得她年龄这么小……”   “不会吧,你不会以为部门里按年龄来安排职位吧?”陈秀娥能放过这个阴阳怪气的机会?   “所以你年纪这么大了,部里就应该给你安排一个最高的职务——怎么的,是要部里提前给你养老了?”   大家哄然大笑,好歹是碍于女同志的面子给控制住了。   “陈秀娥,你别太过分!”俞芳却气得要死,这女人,竟然一边讽刺她,一边又拿她的年龄出来说事!   不就是觉得自己没去高干班,接触不了冯师长,而苏葵能去心里嫉妒吗?不就是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小的人压在头上觉得丢脸吗?不就是原先被人捧着,来这里直接垫底受不了这落差吗?   俞芳觉得丢脸,她陈秀娥还觉得无语呢,都有点怀疑这么多年把这人当对头是不是自己太菜了。   她都懒得再搭理这人,生怕传染上她的低智商,赶紧摇摇头走了:“我过分?这人呐,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俞芳是没搞清楚,比起苏葵,她们这种其他部门里调过来的对于外交部来说才是半吊子,半路出家的好吗?   最大的优势就只有一点外语基础和工作基础而已。外语基础你跟苏葵比?是没被她的几张毕业证书秀到吗?渣渣都不是。   工作基础?人家还在上学期间就为各个部门领导建言献策,参与多项国家大政策,立下的功劳,获得的成就无数。又是教育模范,又是首长亲自颁奖,随便一项甩出来都可能是他们这辈子都没法获得的。   也不知道哪来的脸用一个半吊子的水平跟人家有能力,有经验的专业人才比?   说句不好说出来的,要是她是领导,铁定也要对这样的人才委以重任啊!   她是一个非常看的清的人,也是第一个没有对苏葵的任命有惊讶情绪的人,仿佛这个结果是理所当然的。   像她一样看得清的人不少,毕竟在原单位也是个干部了,不至于跟瞎了一样。   也只有少数几个像俞芳那样心里觉得不平的,这会儿看她被一阵突突,看着陈秀娥离开的背影气得发抖,脸上红得滴血的样子,啥话也不敢说了,最多在心里偷偷不平。   说实在,不平的少,但不解的人还挺多。   直到听到关于苏葵同志任命的解释——   直接任命原来是因为之前已经参与过实习,那这正常。   进入秘书处工作,他们也有几个人进去了。这也正常。   至于被调到主任身边,学院领导尤其是李主任对她一直十分看重,甚至从她还没上大学起就把人定下了,苏葵更是直接为此放弃了保送选了学外语,这个大家也听说了。完全可以理解。   而同时兼职接任翻译科法文组组长?因为她的法语能力最出众,也有丰富的个人履历和工作经验,还是科长直接推荐。   这个大家还真没法反驳,他们班上就没有一个人学了法语这门语言,别说跟苏葵这种翻译书籍出过国还为学习方法出过书的人比了。   哦对了,她还有工作经验,虽然年纪最小,接触的外交部事务却是他们之中最多的,参与过好几个重大项目的翻译谈判,和好几个国家的人打过交道——   所以,这项任命也是应该的。   这样一说,嗯,好像全都正常了……?   他们甚至觉得她还能多揽两个职位是怎么回事?毕竟她还是搞文学工作的,新闻司,委员会也缺这样的人才!   *   苏葵还不知道她跟李先河谈个话的功夫学院里发生了什么,就只觉得大家对她的态度变了,变得特别平和,甚至还有一丝敬佩。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是用看学生的态度来看苏葵,后来她崭露锋芒,大家开始用看少年天才的目光看她,而现在,他们却是真正用同辈人的态度来对待她。   在学校里和参加工作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从今天开始——   李先河叫她今天带好一切证件去部门里报道,办理所有的入职手续。   一个带着她名字的工作证件被她拿在手上,所有信息被记录在册,不再有人喊她苏葵同学,而是直接喊她的职位,苏秘书,苏组长。   一九五九年她躺在破旧的房屋里不知前路,一九六二年,她站在华国外交部的大楼里遥望未来。三年的时间——   从现在开始,她终于正式踏上了属于自己的外交之路。   作者有话说:   哈哈,小葵花终于走到今天了,撒花! 第112章   外交部就位于外交部街30号, 这个称呼不是来源于现今的外交部,而是因为这里曾经是北洋政府的外交部所在地。   外交部其实离苏葵家并不远,往南走穿过几条胡同, 一条大街就到了, 这就是她当初选址的考虑。   为着锻炼身体, 早上她就小跑过去,快一点十分钟就能到。   “小苏来了?今天又是这么早。”大门口传达室的吴大爷笑眯眯跟苏葵打招呼。   外交部的大门是西门, 也是曾经北洋政府的大门, 非常具有古典气息, 有琉璃瓦大屋顶,还有两根大红的柱子,大门还是那种厚重带门栓的。不过这大门挺宽, 小汽车也可以进去。门口有解.放军同志持木仓站岗,显得庄严肃穆。   吴大爷也是一位革命的老同志了,从外交部成立就在传达室这里工作,进进出出所有人他全部认识。   苏葵作为不大不小的一个名人, 又是现今部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干部,天天从这里过,很快就让人脸熟了。   “吴大爷, 您也早。”苏葵也笑着跟人打招呼。外来人员到外交部是要登记的,但熟悉的人基本点个头就进去了。   其实苏葵来得也不算早,一进去就看见工字楼那边好几位同志往办公地点去。   部门里是可以为干部及家属分配房子的, 就住在工字楼那里, 但工字楼真的不大,现在外交部不算驻外使馆的人也才几百个人, 就这样住房还是紧张。于是一些家里有房子的有地方住的就主动退出, 苏葵当然也没有要这个名额。   苏葵的上班的地方就东楼这里, 东楼西楼是现在外交部最主要的两栋建筑。   东楼是一栋西式建筑,是清朝末年为迎接德国皇帝访华时修建的,是现在外交部里最高级的建筑。部长,几位副部长的办公室,还有办公厅的机构都在这里。西楼是刚刚修建不久的,地区司的办公地点就在那里。   苏葵虽然身兼两职,但好在全在一栋楼里。   “小苏来了。”苏葵在办公厅门口就碰见了李先河,边走他就边对苏葵说,“你昨天整理的那份文件怎么样了?待会儿拿给我看看。”   苏葵也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已经全部起草好了,就在秘书处那里,我马上拿给您。”   秘书处虽然是叫这个名字,但实际上这里不仅是做秘书工作,下面也有好几个职能部门,综合组,护照科都是其下属部门。   苏葵目前在秘书处的综合组任职,这里主要就是为领导做秘书工作,人数不少,除了苏葵,陈秀娥也被分配在这里实习。   她到的时候苏葵已经拿好资料准备走了,就笑着跟苏葵打招呼:“苏秘书这么早就来了?”   “这是给主任送资料去吧?”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位秘书处的同事,也纷纷跟苏葵打招呼。   对于原先的成员来说,苏葵已经是正式入职了,是他们的同事,甚至担任职位比很多人高,还有人从前就认识了她。对于还在实习的学员来说,苏葵已经是正式的干部,已经不和他们一个级别了,因此大家的态度都挺友好的。   苏葵自然也与大家相处愉快,互相问好。   一日之计在于晨,陆陆续续,大家都已经到了岗位上,开始一天的工作。苏葵也将所有的资料都放在了李先河的办公桌上。   办公厅是外交部最大的一个部门,几乎主管外交部一切常务,不仅要负责所有机构的管理,还要负责协调处置所有外交突发事件,李先河每天的工作很忙。   苏葵作为他身边的秘书,当然也不会闲下来,李先河的秘书早先被调到地区司工作去了,他又从秘书处重新调了一位同志来身边,是位挺年轻的男同志,叫做贺旭东,后来又来了一个苏葵,两人就是他身边唯二的秘书。   “主任,您要我起草的文件已经准备好了,您看看有什么问题。”   苏葵去秘书处一趟的功夫李先河已经投入了工作,贺旭东正在给他泡茶,看到苏葵来对她点了点头,又笑道:“小苏同志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这可不像你啊。”   苏葵听得出这话语里的一丝丝微妙。   贺旭东虽然年轻,但那是相对于其他人而言,其实依旧要比苏葵大个六七岁的样子,是早年外国语学院毕业的学生,其实苏葵和他还算有点渊源,之前举荐她的那位翻译科科长贺红峰就是他父亲。   本来主任把他调过来培养让贺旭东非常激动,主任身边只有他一位秘书!有了这份履历,将来也可以向前任秘书一样到地区司里任主要职位。   谁知道后来会来了个苏葵,一来就以这么小的年纪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还这样受到领导的重视,这下她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让他心里瞬间产生了紧迫感。   不过他倒也没做什么,就是每天来得更早,什么事情都抢着干,争着表现,说话也还算正常,要不是苏葵敏感都听不出有那个意思。   现在的意思大概就是你每天不是都来得最早被人夸吗,今天怎么就迟了?而他自从卷起来以后,每天才是来得最早的人。   苏葵喊了一声贺秘书,还没说什么,李先河就说了一句:“小苏她早就来了,我们在门口碰见的,刚才是给我取文件去了。”   苏葵眼见他脸色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要不是她眼神好都发现不了。   李先河当然是注意不到这些的,很快就拿起了苏葵送来的文件。   作为秘书,尤其是李先河的秘书,他们的工作主要是负责首长和部门里的文电收发运转,起草各类文件,编写外交通告,记录领导行程,随同参与会议并记录会议等。   听起来挺复杂,其实也不是每天都要做这些事情,毕竟不是每天都有大事,都有会议要开,而且这里还不止她一个人,苏葵其他时间还要在法文组那里工作,贺旭东留在这里的时间比她多。   不过李先河今天确实有会议,这份叫苏葵起草的文件就是为今天的会议准备的。   “小苏啊,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稳。”   李先河对她起草的文件是非常满意的,应该说一直很满意,从来都是严谨认真,没有出过任何错误。   他又问:“小贺,我今天的行程都有哪些?”   李先河下意识准备在纸上记录,这是他以前的习惯,别人记住了,他还要记一份,以免自己忘记。   李先河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声音,抬起头看见贺旭东正四处焦急地不知道在找什么:“怎么了?”   贺旭东赶紧解释道:“主任,我记录的笔记本不知道去哪里了,所有东西都写在上面。”   他的所有工作都是记录好的,做的非常认真,一直没出过错,但不知道这回笔记本怎么就不见了。可能是早上来得太早忘在家里了,也有可能是放在秘书处那里了。   “怎么会这样?”   现在苏葵和领导还在这里看着,总不能让领导以为是他工作不认真。   “主任,虽然我没带,但我是记了的。”他连忙道,“我记得您今天早上要处理部里的几项事务,中午有个会议要开,下午、下午……”   下午他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好像是没有事?但又不敢肯定。那么多东西要记,他以前都是记录好所有细节领导一问就照着念,准备十分充足,现在丢了就只记得大概了,很明显是不符合李先河期待的。   见他眉头微皱,贺旭东连忙道:“主任,我马上去找,也许是放在秘书处那里了……”   “小贺,你不用去了。”李先河喊住他,转向苏葵,“小苏应该都记着,也省得你跑一趟了。”   记录汇报领导的工作行程一直都是贺旭东在做的,苏葵也没插手。   可主任为什么这样信任她?几乎是直接肯定她知道。这样的信任让贺旭东不解也觉得有些恐慌。   再一看苏葵,一直都是宠辱不惊听到点她的名也不慌张,仿佛早有准备般,直接找出两份文件放在他的桌上:“主任,您今天早上主要要处理两件事情,一件事是华新社那边想要调一位同志过去工作请您批复,一件是关于部里的人事任命。”   人事任命其实就是为国际关系学院的实习生正式安排工作,他们已经到这里几个月了,也是时候正式确定他们的工作了。   “今天下午两点将在大会堂举行宣传部主导的港城政策研究会议,主要参与部门有华新社,作协,宣传部以及我们外交部,会议需要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   苏葵已经将所有资料分门别类,一目了然,她根本不用纸笔记录,什么都是脱口而出,仿佛早就印在脑海里。   贺旭东脸色有些微红,正想说他去安排出行,就听苏葵继续说道:“交通科那边的车已经安排好了,等您处理完这边的事情,随时可以出发。”   “会议预计进行四个小时,您下午暂时没有别的工作,不过我预计会议结束后您会有一些问题需要和领导汇报讨论,到时候车子会直接送您回来。”   苏葵汇报的速度不紧不慢,条理清晰,将所有事情都罗列在他面前,让李先河能有一个接受的时间。   李先河做了一个简要的记录,一边拿起那两份文件,一边对苏葵笑道:“小苏啊,你的能力我一向是信得过的。”自从苏葵来以后,真是为他省了不少事情。   作为一个优秀的秘书,做的就是为领导分忧解难的工作,苏葵怎么可能不下功夫?李先河要做的所有工作她都是要全方面掌握的,这是职责所在。   李先河继续问她一些问题,苏葵一直是胸有成竹,回答一丝不苟,好像没有注意到贺旭东看她的复杂眼神。   说着说着,贺旭东已经把头低了下去,就觉得自己特别没脸。   无论主任哪里有疑问,指着任何一个地方问任何细节,苏葵都能马上为他解答。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优秀的,不然也不会被调上来。即便苏葵很厉害,但他也不差,工作也兢兢业业没出过错,谁知道今天就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教训。   其实李先河也没有怪他,反而在苏葵拿着文件出门后把他喊到面前来说道:“小贺同志,你做事一向认真细致,我是看在眼里的。”   他一直沉默,李先河能不知道吗。   “主任,这次是我失误了。”贺旭东把头埋得更低。   他以为自己工作非常认真,对领导的一切了如指掌,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一旦哪里出了一点错误,就完全暴露出他什么都缺乏的事情来。   现在又在擅长的地方被人比了下去,还不知道主任对他有多失望。   “小贺同志,知道自己有不足这很好,这样会让你在以后的工作中加以改正,更加严谨认真,这是一件好事才对。”   贺旭东知道知道主任是在开导他,还专门挑在苏葵不在的时候,充分照顾了他的自尊心,心里一下又是感动一下又是愧疚。   “主任,我……”   明明苏葵比他更厉害,几乎可以不用他,而他还一直自诩自己厉害,暗暗和人比较,完全没有想过进步。   “主任,我以后一定向苏葵同志好好学习,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了。”   李先河活了这么久了,很明白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小贺其实样样都好,就是锐气太重。   不是说锐气重不好,其实苏葵也这样,不过她能力比较强什么场子都控得住,最关键是她完全明白在什么地方应该做什么事,任何表现都是恰到好处。有能力知进退,才是他们最欣赏她的地方。   小贺能想着和苏葵学习实在是出人意料的行为了,不过李先河挺欣慰,还对他笑道:“苏葵的确是一位很优秀的同志,你别看她年纪不大,但就是几个部门的领导还向她采纳过意见,向她学习其实并不丢人。”   有了苏葵之前的表现,现在又有李先河的一番开导,困扰贺旭东许久的心结才算是打开了。   *   苏葵注意到这一点还是在参加会议时,他们作为随行人员和李先河一起去参加会议。   从路上开始他一直都在观察自己,不像以前一样也找两件事出来汇报,苏葵和李先河探讨发言稿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认真听。   到了会议上他也是开始关注苏葵,他们是坐在一起的。于是就发现她除了为李先河准备的资料外,还额外带有几份备份资料,防止文件出什么问题或者其他领导要看。   不仅如此,在他这次仔细观察下,发现苏葵的会议记录和他完全不一样。她专门为会议制作了一个记录表格,上面已经划好了格式,从主题内容时间地点,参与部门与会人员,到发言内容及结论。每一项都提前列了出来,能够让她快速记录,节约时间。   从前两人虽然是同事,但一向各做各的,他最多也就是偷偷和苏葵较劲。   这样隐蔽的观察让苏葵想起了一个人,自己曾经那位同桌赵慧娟,不过他有些不一样。   赵慧娟是为了进步用错误的方法向苏葵学差点把自己身体整垮,贺旭东是个工作几年的成年人了,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后就想尽快学习改正,所以他是直接开口向苏葵请教:“小苏同志,你的会议记录能不能借我看一看?”   他问得挺小心的,或者还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礼,这毕竟是人家的心血总结。要是他学会了,以后苏葵的记录工作就可以被替代了。   “当然可以。”他正准备撤回话,谁料苏葵一口答应,直接就递给了他,在他怔愣的时候还说道,“你看一下觉得怎么样?如果觉得好的话我在考虑可以让秘书处的同志也这样做,提高一下效率。”   贺旭东是彻底愣住了,不仅给他,还要让大家都知道?   其实苏葵早有这个想法,她从没想过要靠一个人揽下所有的事务。就像会议记录一样,其实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但他们两人都做了记录。   贺旭东是真的为了记录,而苏葵记录是为了学习,苏葵看他们在笔记本上记录回去再誊抄下来实在是没有效率。   李先河也喜欢看她写的,也经常和她讨论会议上的一些问题,不过这时候贺旭东一般都不在,所以苏葵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出来。她知道贺旭东这人自尊心挺强,做事也有自己的一套章法,所以总不好直接告诉他你那方法不行,改用我的吧。   现在他自己提出来就正好。   “我觉得很好,很适合让大家一起学习。”他抿了抿唇这样说道。   听苏葵说前面还有她之前做的记录他可以看看。贺旭东翻完以后竟觉得有些脸红,为他以前的闭门造车脸红:“小苏同志,我早该向你学习的。”   说着他就真的要按照苏葵的方法来重新规划。而苏葵直接递给他另一张:“会议要开始了,我这里就有现成的。”   这样的表格她还做了好几个。   他接过后郑重道:“感谢你,苏葵同志,回去我就向大家说明,我们以后也这样做。”   *   今天的会议是宣传部主办的,是为着对港政策的讨论。   外交部的主任李先河,港城华新社的社长孔孝文,作协的主席兼作家基金会的负责人宋万章,还有□□的副部长,中央委员会两位领导都在这里。   大部分都是苏葵的熟人,甚至大部分人也都参与了当初对港城爱国战线建立的讨论。   还有一位苏葵不认识,但也参与了会议。   在会议开始前贺旭东告诉她:“那位是首长的秘书。”   “哪位首长?”   贺旭东告诉了她,苏葵瞬间就是一震,原来是那位。   “你也知道这位首长也是搞外交的,港城的事情他是非常看重的。”   苏葵当然知道这位首长与外交部的渊源,也知道他对港城的看重,甚至很多对港政策就是他制定的。   这次的会议十分重要,他就是来不了也会派人参加然后向他汇报。   宣传部部长郭毅主持会议,说完会议开篇,直接道:“下面请孔孝文同志向我们介绍一下目前港城的状况。”   华新社港城分社社长是华国驻港城最高负责人,全权负责大陆在港城的一切事务。自从两年前将他派过去以后他就一直在那里工作,直到现在才回来。   孔孝文的发言是早就准备好的,下面的领导一边听一边在做简要记录。苏葵速记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他说什么马上就能记录下来。   恰巧,他今天说的事情大部分都与苏葵有关。   “……引进的大陆书籍和杂志连环画等占有了一部分市场,我们又创办了两项报刊,分别针对青少年群体和社会群体,增添了一个华语广播频道,文学研究会也已经初具雏形……根据苏葵同志提出的意见,在联华书店主导下,目前已经举办过两届征文比赛,为我们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在苏葵同志编写的《决胜高考》这本教辅资料的辅助下,以及鉴于在大陆取得的成效,一些学校主动选择了使用大陆的教材,新马两地作家在港城建立起了出版社,和几家书店一起,大量在港城和新马两地推广大陆教材教辅,目前取得的效果显著……”   这都是当初在宣传部和作协的会议上他们讨论出来的方案,并且好多还都是苏葵提出来的,领导们都是知道的。   但贺旭东不知道啊!他已经愣住好久了,记录的手都停住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会议上,在领导的汇报发言里听见这位同事的名字。   接下来他又说到之前大陆这边和法国谈成的翻译书籍引进这件事,国内翻译人员不足,但还有不少留学在外的学子,就是港城那里也有不少翻译家,为了生计他们也会接翻译的活,港美基金会那边就大量雇佣过他们。而现在,他们也可以。   “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取得这些成果,还要感谢作家基金会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感谢国家对我们的支持——当然也要感谢提出这个建议的苏葵同志……”   又是她!   苏葵就发现,不仅是几位领导冲她微微颔首,很多人往她这儿看,连他旁边这位也跟呆了一样,人都不动了。   还是郭毅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孔孝文同志,听说你们现在正在让文学作品向电影方向拓展,现在成效如何了?”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端午节快乐吖!   感谢在2022-06-02 23:58:31~2022-06-03 23:5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这正是我要说的。”听到郭毅的话, 孔孝文微微露出了些笑意:“目前小说电影化成果取得了巨大的成效。”   孔孝文早就将资料发给每一位领导,大家一边看一边听他的讲解。他提到,他们接受了苏葵同志的建议以后, 先是在文学作品宣传上下功夫, 邀请几位知名作家在《港城文艺报》上共创专栏, 联合发文。再请知名撰稿人在新创立的评论报纸上点评分析,通过广播采用说书的方式宣传……   多管齐下, 大大提高了文学作品的影响力。趁影响力顶峰之时立刻启动电影拍摄计划, 借电影的广泛性再度将文学作品影响力推向一个顶峰, 最终达到两者相辅相成的结局。   “目前我们第一部改编的作品《惊鸿剑》在港城大获成功,票房突破了百万!”说到这里,就是孔孝文也有些激动, 此时的百万票房是是什么概念?   是打破了影史记录的概念!就是扣除所有成本,这么一大笔巨款,也能为爱国战线提供巨大经济支持。最重要的是,这部电影的成功, 标志着他们在电影行业打破了反对派的封锁,在这个行业竖起了一面鲜明的爱国旗帜!   这怎么能不让人振奋?别说是孔孝文,就是几位领导也有喜意, 从没想过一部电影竟然能获得这样高的收入。   最关键的是,这拍摄电影的计划它又是苏葵提议的!   孔孝文坐的位置就正对着苏葵,每每说到成就之时, 总是会对她露出赞赏的笑意。   在座所有领导又有谁不是?当初所有针对港城的计划全部都是在领导这里备案讨论通过的, 谁都知道这些建议是苏葵提的,要不是还在会议上, 他们都要好好夸一下这位小同志了。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众多目光, 苏葵不动如山, 只做好自己的事情,手上写个不停,仿佛大家说的人不是她,倒是让贺旭东震惊之余有些佩服了。   领导们显然非常关心这件事,让孔孝文仔细讲讲,看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复制。   孔孝文也稍稍平复了一下,其实他看得比较清楚,他们从前也拍过电影,但都反响平平。   这次之所以能立即取得这样大的成就,是多方面因素造就的结果,知名武侠作品改编,基金会支持,营销宣传……在港城现在的环境下,才有了现在的成绩。就是再来下一部,恐怕也难以复刻现在的辉煌。   孔孝文将这些结论说出来,也提到了目前的困境,会议不是只说成果的。   “驻港新闻处处处与我们打擂台,港美基金会向港城各类媒体注入大量资金,光是为一些反大陆出版物提供的资金每个月就要支出十多万元。”   “在电影方面,他们始终想要封锁我们,这次我们取得成就是多方面因素,也是他们大意的结果。那边也准备了一大批电影准备在之后对我们围追堵截。”   说到这个,大家都是脸色凝重。   李先河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资料,也说到了这件事:“就在这个月,我们收到消息,美方国家安全委员会曾经在两年前暗中发布一则档案,档案命名为HK8007/3号。档案提出,要加强对港城中文媒体渗透和控制,并鼓励各方反动派大肆进入港城地区,甚至直接为这个计划专门启动了一笔财政预算。”1   两年前?不正是华国运动这个组织在港城被清算的时候吗?这个组织的在港城的覆灭直接打击了美在港城的或者说在大陆的所有计划,所以他们会采取行动也不奇怪,只是没有想到这样严肃郑重,他们对港城的意识形态好像是志在必得。   李先河又提到港英政府目前的态度,依旧和原来一样,只要不动摇统治,各方争端放任自流。但由于原先大陆政府强硬的态度逼得他们与美方产生了冲突,因此对我们有些不满,也准备在争端中插一脚,在港建设全英文学校就是这两年最大的动作。   而且还不止,“以港城商贸协会为代表,为港城英文学校的建立表示了大力支持。”   苏葵写字的笔微微顿了顿,资料是她准备的,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说这事还与她有点关系,港城商贸协会以发展壮大的几个家族企业为首,谭钟两家就是其中之一。   谭克恒之前为了救谭惟伦出来答应了陈生要注资一千万,后来没救成也不能反悔。他当然不肯只让自己出力,于是主动游说另外几家,尤其是钟家。别忘了郑秋全还被大陆这边判过刑,虽然去年人就刑满释放被遣返了,但钟家为此丢尽了脸面,于是就想给这边添堵。   有他们两家加入,其他人再看面子给一些,竟然也给港英政府那边提供了不少支持,全英文学校办起了好几所,听说他们下一步打算在大学也推行全英文教育。   刚刚新发展起来的电影行业要被围追堵截,教育行业刚用教辅资料打开局面,他们就要从根源上抢占市场。   “孔同志,你们那边是怎么想的?”领导们不会搞一言堂,擅自发表意见,孔孝文才是处在一线的人,对此更有经验。   “其实问题并没有那么严峻。”孔孝文缓解了一下气氛说道,“现在的局面对我们来说算是成功的,我们更多的是为未来打算。”   英美本来也是一直在针对华国,根本不会有收手的时候。以往是爱国势力被他们打压,但他们这几年的斗争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效,只是要想办法继续与他们斗智斗勇而已。   “首先是成就最大的电影方面,目前我们有两个想法,一个就是下一部继续拍摄同系列题材电影,将风格稳固,《天刀》已经在筹备拍摄中了。”   这两部都是谢剑侠的写的武侠作品,和《惊鸿剑》是一个系列的,听说他现在还在创作第三部作品。不得不说他们的计划非常有远见,同系列的作品最能稳固人气,甚至如果拍得效果好,就会成为经典,成为招牌。   “第二个想法就是尝试拍摄其余现实题材的电影,最好是能够展现大陆目前风貌的,我们要将祖国的发展展现给更多人看。”   “或者可以两者同时进行?”宋万章计算了作家基金会的资金,可以支持他们同时拍摄,更别说港城那边也不是没有收入。   “确实有打算两者同时进行。”孔孝文说道,“但现实题材的电影选材我们暂时没有考虑好。”   武侠电影引领潮流,吸引大家的兴趣,展现华国优秀传统文化。现实电影展现祖国风貌,粉碎目前港城对大陆形象的谣言,唤起大家的爱国情怀。   “既然是要展现大陆风貌,那就必须要在大陆拍摄。”郭毅提议道,“其实可以由大陆这边拍摄,再将电影引进港城。”   相比港城而言,国内的电影制片厂拍摄这种现实题材的经验更加丰富,制片厂归于宣传部领导,他最是清楚水平。   孔孝文也觉得这个建议可行,至于题材的选择还需要他们后续商讨。   “至于全英文学校的建立,我们暂时的看法是更多建立起中文学校,并且也对现存的中文学校提供一些资助,当然这些学校也要和我们使用同一套教育体系。”   人家要建学校也拦不住,但总归港城还是华人的大本营,大家都是说中文的,中文学校对他们来说更有归属感。   他们有国家,有港商支持,我们难道就没有国家,没有爱国人士支持了吗?   李先河抽出另一份资料:“一部分爱国华侨已经向我们表达了愿意向港城爱国战线出力的意愿。”   宋万章点点头:“目前作家基金会已经收到了一部分捐款,大约有一千万元。”   虽然他们在外不曾回来,但心里的爱国情怀始终不曾改变。其中捐款最多的竟然是新马两地的作家群体,他们在两地出版大陆书籍赚得盆满钵满,这也算是回报,并且他们还游说了国内的几位富豪华侨,也为基金会注入了大批资金。   不得不说,基金会的建立实在是太便利了,一个民间性质又是官方领导的组织,能够以最有效最快速又不引人忌惮的手段为爱国事业提供支援。   会议说是进行四个小时,其实四个半小时才结束,并且还不算是结束,只能说暂且商议到这里。他们通过了孔孝文提出的几个想法,给有关部门布置了任务,如果各部门有任何好的意见请以书面形式提交。   此时天色都快晚了,好些人却还不急着走,孔孝文就直接过来跟苏葵打招呼:“苏葵同志,很久不见了。”   他才刚过来,苏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看见宋万章也往她这儿走,他还没到,又有一位同志过来,说郭部长请她过去一趟。   孔孝文说道:“我是来找你说感谢的,郭部长找你做什么?”   “是啊,怎么人人都想见苏葵。”宋万章一过来就笑了,看到过来请苏葵过去的同志对孔孝文说道,“算了算了,孔同志,咱们不跟郭部长争,咱们的感谢苏葵同志是知道的。”   苏葵看向直属领导,开玩笑道:“领导让我去吗?”   李先河也笑了,看来自己要说的话也没机会说了:“去吧去吧,我跟刘秘书还有几句话要说。”   刘秘书就是首长的秘书。   贺旭东跟着他过去了,临走前还有些愣愣的,回头深深看了苏葵好几眼。整场会议他就只听到领导说苏葵苏葵,这样大的会议,那么多实行的政策,竟然都和她有关,大部分都是她提出来的!   她从前到底干了多少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他不知道的?   *   郭毅刚才之所以没有过去,是因为他正在和人谈话,苏葵听见他正在说什么美术评奖的事情。   “郭部长,您找我有事?”等他说完苏葵也到了。   郭毅可能是很忙,一开口他就问道:“苏葵同志,对这次会议提出的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您是问我对港城目前的状况有什么建议吧?”   郭毅点头露出一个笑:“苏葵同志,你是个优秀的同志,曾经为我们提出的建议都非常有用,这一次,我们也是要听听你的意见的。”   有才不分年龄,事实已经证明,苏葵的建议是正确的,并且已经取得了这样大的成效,有能力的人就该受到重视。   “小苏啊,”他对苏葵的称呼都变亲切了,“你从来就是个主意多的,刚才听了那么久,你应该又有不少好建议了吧?”   他还挺了解苏葵的。   “是有一些想法。”苏葵嗯了一声,也不否认,“就是还不够完善。”   “不完善不要紧,有想法就好嘛!”郭毅拍拍她肩膀,笑着鼓励她,“到时候你亲自交给我,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相信苏葵从不让他们失望。   苏葵当然不会让人失望,任务放在谁身上都不轻松,但放在苏葵却正如她所愿。   她当初为什么要从政?为什么要为各个部门建言献策?为什么要积极表现自己的能力?为帮助国家是一方面,还为了她提出一些分析建议的时候能够合情合理,能够得到信任,能够有足够的分量。   就像现在,郭毅这边终于是收到了苏葵给他的建议,却惊得他这个久经上位的人都凝滞住了眼神。   假如这建议,或者说分析不是苏葵提的,不是这位已经是他们内部老资格的人提的,不是这个从始至终没有出过任何错误,所有建议都行之有效,立下过大功劳的苏葵提出来的,他是绝对不会把她的话当真的。   就像是当初苏葵给国际关系学院提的那份关于华苏两国关系的分析一样,这份长达七万字,内容详细,数据分明,有理有据,有猜测有论证的关于大陆与港城的关系分析的报告很快就在苏葵本人这里得到了真实性的保证,而后不知道到了哪位领导的桌面上,又被封存在哪里。   苏葵只知道不久后中央很快就出了第一个政策,立刻调配资源为东市解决目前的粮食短缺问题,并且限制购买其余地方到东市的火车票,在当地加强武装力量,强行遣返偷偷跑过去的人。   由于提前准备,这场多达七万人口,导致东市下面十室九空,甚至有干部带头离开的大规模“逃港暴动风波”终于被提前抑制住,大大减轻了边防的安全隐患。   没有人知道,这想要偷渡的七万人口其实最终只有一万多人成功,而其余人的结局不过是为这个比例增加一个分母。   *   暗中的汹涌普通人不会知晓,在报纸上看见了新闻也只是会高兴地夸一句咱们国家真好,哪里有灾有难的立刻支援。咱们国家的人民也真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次好多地方都为东市捐了不少物资。   好多人还说搞不明白那边咋想的,只要有困难,国家就一定会管,咋就一心奔着港城去呢,说不好还得把命搭上,听人说去了过的日子还更差。   能有这个结果苏葵也松了一口气,证明上面确实重视了,也提前发现了端倪。   她的分析报告不止写了这些,其余的暂时没有动作。不过她提出的建议没有动作,但孔孝文提出的想法却有了结果。   之前的会议上他提出要商议在大陆拍摄现实题材电影的选材问题。这个任务被宣传部交到了京城电影制片厂那里。   京城电影制片厂自建国时期就建立了,说起来这个制片厂和苏葵之前参与的新闻记录制片厂其实是一家。   一开始的京城电影制片厂是综合性的,既拍新闻纪录片也拍故事片。直到56年的时候,将新闻记录制片厂分了出去,专门拍新闻纪录片,而京影就专门成了专门拍故事片的制片厂,同样隶属于宣传部的领导。   由于这个年代的特色,京影在革命题材,农村题材,历史题材,传统戏剧上面颇有建树,基本和现在的文学作品保持一致。   五六十年代正是京影的辉煌时期,创造了许多优秀的知名电影,在后世依旧脍炙人口,拥有不俗的口碑。   这次的重任交到他们手上也是众望所归。但现在他们要做的第一步不是拍电影,而是让为电影选材。   京影的现任厂长罗夏开口道:“各位同志都已经知道了,这部电影不仅是在我们国内播放,更是要引进到港城,目的是为了展现我国的风貌,粉碎港城那边对大陆的抹黑造谣,所以在选材上一定要慎重。”   “我们同样打算采用小说改编的方式,各位同志都有什么好的推荐?”   第一部是试水题材,最好打一个开门红。   于是有人说道:“最好是具有知名度的作品,而且是在大陆港城两地都发行过的。如果在其他地方也发行过就更好。”不然没有群众基础。   “要想更快吸引人也吸引更多人,最好挑选要节奏明快,让人愉悦的作品。”   “要故事强,具有可读性也具有可看性,能更多地展现不同群体,不同地区的风貌,乡村和城市,劳动人民,知识分子都要有所体现……”   “其实还可以是曾经引起过争议的作品,讨论更高,比较具有话题性。”   ……   说着说着,想到的条件就列了一大堆。   “所以,到底是哪一部作品?”   说了半天没有一个举例。   大家其实也在思考,这时有一个声音开口道:“《小草青青》怎么样?”   “《小草青青》?”厂长重复了一遍。   “就是它。”刚开口的人解释道,“这部作品大家应该都是知道的,是作协的作者苏葵创作的,当初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报纸上争论了好久,这个话题度绝对够。”   大家确实是知道的,一说就反应过来了:“确实是知名度不小,在两地都发行过,她好像还翻译了法语出版到法国去了?”   “是出版国外了,应该效果还不错。而且在那边也是引起了争论,那边的一位作家都亲自过来跟她探讨了。”   有人还挺了解的,又说道:“这部小说节奏就特别快,而且作者当初就说过,这本书是兼有娱乐性质的,所以读起来让人愉悦。”   “这小说讲的就是女主人公李小草从农村一路走向京城,完成梦想为国奉献的故事,倒是各个阶层,各个地方都有涉及。”   说来说去,竟然都是在点头的,罗厂长都笑了笑:“真是难得见大家的意见这么统一。”   这部作品当初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它的作者苏葵这几年闹出的动静就更大,更别说她还参与了原来和他们一家的新闻记录制片厂那边纪录片的制作,罗厂长还是了解过苏葵这个人的。   “投票吧。”他说,“赞同《小草青青》的同志请举手。”   唰唰举了一片,也有几个不举手的,他们其实不太喜欢苏葵的作品,不过也找不到反驳的意见,说了几个也不太满足这些条件,一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干脆就弃权了。   罗厂长最后将自己的手举了起来:“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就上报领导了。”   领导这里当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他们一直相信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所以只是愣了一下,又恍然笑了笑,在申请书上提笔写上“批准”两个字。   于是,苏葵就收到了京影厂长罗夏亲自给她送来的《小草青青》电影拍摄协议。   “苏葵同志,这部小说是你创作的,我相信你对所有人物都是有感情的,也是最懂他们的。”罗厂长上门来当然不只是通知她一声,他是来找苏葵办事的。   “您是说希望我参与进电影的拍摄中?”   准确说不是参与,而是请她当顾问,在选角和人物理解上他们认为苏葵这个作者的意见非常值得参考。   这个时候还是非常尊重原著和原作者的,尤其是原作者还在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乱七八糟的资本加入搞一言堂,他们拍摄电影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让它变得更好,更关注电影的品质而不是逐利。   自己的作品能够被老一辈艺术家,绝对可以称作艺术家们看重,能够得到这样的对待,还是为了引进,苏葵没有拒绝的理由。   罗厂长与她握手:“苏葵同志,希望之后和你相处愉快。”苏葵签署了同意小说改编的协议,并在剧组里担任顾问一职,当然后者的工资不包含在前者的改编费用里。   然而就在《小草青青》拍摄计划启动的时候,苏葵还没来得及过去,外交部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把正处于假期里的苏葵他们全都紧急召了回去。   “两国发生边境冲突?”   作者有话说:   1. 有这个档案,不过不是这个名。 第114章   办公厅负责处理一切突发外交事务, 华印两国边境一出问题,很快消息就报了上来。   这一夜,外交部灯火通明, 楼里四处都是忙碌的脚步声。   “急电已经发给首长了吗?”   苏葵当即点头:“所有资料已经发过去, 等待首长的指示。”   李先河也没有闲着, 苏葵拿好所有资料跟在他后面,连夜和部长几位副部长开会。一直到凌晨时分会议结束, 部长亲自带着所有资料去向首长汇报。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唉, 也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   “不清楚, 还要看谈判吧……”   苏葵都能听见好几位同志一边脚步匆匆一边发出这样的声音,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其实早在59年的时候,两国就曾经有过一次冲突, 当时约定两方各自后退。谁知道只是华国军队遵守了协议并停止巡逻。而印方却趁这个机会偷偷建立起了军事据点,向我方推进。   就在今年8月,边防部队发现印军部队发生异动,多次要求他们撤退无果, 华国也重新建立起了哨所,目前两方正在边境形成对峙。   局势一触即发。   就像那几人谈论的一样,大家都不知道结果如何, 正等待上级领导的第一步谈判指示。   *   熬了一晚上,大家都露出了疲色,李先河也不例外, 让贺旭东给他泡浓茶清醒一下。   贺旭东劝他:“主任, 要不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今天还得继续忙碌,说不定还要通宵, 怕他撑不住。   “不了, 还是等着那边的消息, 我这也还有几份文件要处理……”   苏葵这会儿拿着一堆资料进来了,一听就说道:“贺同志说得有道理,主任,这样,您休息半小时,我先把文件整理归类,待会儿也方便处理。”   仿佛知道李先河要说什么,苏葵继续道:“综合组那边的文电收发我会看着的,有任何消息马上通知您。”   这样李先河也没话说了,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好吧,听小苏的。”   他也很关心他的两位秘书,让他们轮换休息。苏葵放下文件就说道:“您放心,我完全没问题,倒是贺秘书,也去休息一下吧。”   贺旭东昨晚也是熬了一夜的,甚至苏葵假期的时候他正在上班,看起来也挺疲倦的。   李先河再看依旧神采奕奕的苏葵有些好奇:“小苏,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精神?”   “这就是锻炼身体的好处了。”苏葵笑了笑,她这么久的身体训练又不是白练的,“要不有空您也锻炼下身体吧。”   毕竟上了一定年纪,天天坐着,确实身体素质不太行。   “也行,等之后有空了,我也跟你学,天天跑步。”李先河去休息之前还叮嘱贺旭东一声,“小贺也一起吧,咱们也不能被小苏给甩下。”   贺旭东感觉身体中了一箭,越来越感觉自己就是个废柴,智商干不过别人,现在连身体素质也被开除出年轻人行列了。   “……学,我也学。”学的东西太多了,不差这一件,反正还有领导陪着。   *   苏葵说是休息半小时,还真是巧合,半小时后,部里收到了首长的指示。   要求印军撤退至59年11月7日线,归还59年以后侵占的华国领土。   副部长唐兴文立刻召集几位负责人开会,外交部在首长指示下快速运转起来,向印方发布了这则声明。   印军对这则声明迅速给出了回应,他们当然不肯接受,要求华国军队应该撤退至62年9月8日线才肯与我们进行谈判。   “得寸进尺!”   苏葵刚刚往翻译科来,就看见他们科长兼英文组组长贺红峰一边看一边狠狠拍桌子。   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是那么中气十足。   其他人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有几个人看见了她,就喊了一声:“组长。”   这几个人就是他们法文组的成员了,说来苏葵当个组长好像挺了不起的,实际上呢,组里加上苏葵总共十个人。   毕竟现在国内这门语言还不是大众,学校专业也才刚刚开起来不久,他们几个能进这里,要么是当年出国留学过的,要么是曾经在沪市那边上过教会学校的,还有一个挺厉害,他是自学的,不过也学了很多年了。   翻译看的是什么?最直观的能力。刚开始,对于苏葵以最小年纪直接担任组长不是没有人不服的,可大家看看书架上苏葵翻译的书,看看她编写的学习方法,再看她来之后参与的几项文件翻译——下笔从无错,不需修改,还能指点他们出现的一些问题,这下还能有什么话说?   虽然她年纪最小,但能力最强,气场也最强啊!   “小苏来了?”看见苏葵贺红峰微微收敛了一下怒气,他们翻译科的几间办公室都是连着的,尤其是英法两组,几乎面对面不分家。   英文组人就多一些了,大概有十八个,他们负责这次的外交通告一切翻译,也难怪贺红峰这位老革命气得冒烟了。   “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不要脸,自己偷偷摸摸侵占我们的领土,竟然还让我军后退,退个屁!给他脸了!”   说着说着他又激动起来,大家早就熟悉他的暴脾气了,纷纷让他消消火,在这里说两句就算了,出去还是要收敛一点。   苏葵也算是了解他了,这位贺红峰科长业务能力强,精通英法两种语言,除了担任翻译科科长外,他还给首长当法语翻译。就是脾气不太好,为这领导还批评过他,现在已经改了好多了。   苏葵也跟着几位劝道:“科长,您也不用生气,他们什么德行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贺红峰重重叹了一口气,“就是这心里堵得慌。”   谁心里不堵啊,大家都是憋着一口气的,看到他们发过来的声明都暗骂一声欺人太甚不要脸。   见他冷静下来,苏葵也跟他说起了正事:“中午几位领导要开会,让我来问问翻译资料的进度。”   这次会议要用到很多之前的资料,有些是他们之前就翻译过的,有些领导要的资料还要现翻。   贺红峰工作还是很认真的,亲自将所有资料找出来:“大部分都在这里了,还有两份我们正在翻译,争取中午之前完成,到时候我让人直接送到办公室去。”   “我就在这里等等吧。”苏葵看贺红峰看她的眼神,又说道,“或者我来帮帮忙?”   “就等你这句话了!”贺红峰一点不跟她见外,“你也别去翻译了,过来帮我看看这些有什么问题。”   组长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更多是起到一个审核和把控的作用,避免文件交上去出现任何错误。   “科长,怎么还跟我们抢人呢?”说话的是他们法文组的组员徐闻英,就是那个自学成才的。   他也拿了一份文件过来给苏葵:“组长,昨天那份文件我们已经翻译好了,您看一下有什么问题。”   贺红峰就瞪他一眼:“什么抢人,小苏本来就是我先定下的。”   贺红峰跟下面的同志关系都挺好,徐闻英也不怕他,还跟他笑道:“那她还是我们组长呢。”   苏葵直接拍板:“放下吧,我一会儿看。   其实翻译科的任务还是挺重的,不仅要担任领导们的翻译,所有重要文件,外宾交流稿件文件都要这里负责翻译。   虽然现在我国还没有与法国建交,看上去法文组好像没什么作用,实际上并非如此。除了法国,非洲很多国家都讲法语,也是联合国的几大语言之一,各种对外会议上都要用到。除了这些,他们还要负责国内国外官方文件的翻译,任务一点也不轻松,有时候就是十个人都忙不过来。   比如现在,由于这场剑拔弩张的华印边境纠纷,很多国家向华国发来问讯,想知道他们下一步如何应对,是继续谈判还是直接打?   这些消息全部被汇总到外交部经由他们翻译然后汇报给领导。   苏葵在检查文件的时候就有人向她抱怨:“组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多两个人啊!”   “我觉得多两个人不够,之后说不定更忙,起码得多五个人才行。”   “你说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才能像人家英文组俄文组一样受重视啊。”   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这两个部门却一枝独秀,翻译人员众多,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涌入,而他们这里人才都快要断档了。   苏葵放下一份翻译文件,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们这里应该没有这么惨吧?”   他们人数其实不是最少的,翻译科人最少的是阿拉伯语组,总共才五个人。   组里一位女同志叫苗雨的立刻道:“不,组长,我是觉得我们应该受到重视!”   徐闻英理智地思考了一下:“其实我们已经在逐渐受到重视了,人数不算少,大学那边马上就会为我们输送一批人才,假如以后我们和……”   他忽然停了停,看向苏葵,苏葵也正好看向他。这人还挺敏锐。   苏葵合上英文组那边最后一份资料,对现在办公室的九个人说道:“徐同志说得对,大家根本不用担忧,至于重不重视——”   想起之后马上要到来的大事,苏葵笑了笑:“恐怕到时候有得你们忙,说不定你都不想要这个重视了。”   几人都面面相觑。   有人正想要问什么,就见苏葵微微皱了皱眉:“这份资料怎么回事?”   她手里正拿着他们交给她审核的翻译文件。   “怎么了?”别看苏葵年纪轻轻的平时又一副温和可亲的样子,但只要她一严肃起来,看起来就特别威严,硬是让他们几个年纪比她大的人都被震住了。   一听有问题就赶紧过来了。   苏葵指着文件上面的一处:“这里怎么出现了两个名字,是哪位同志翻译的?”   这是非洲某个国家的驻华大使的名字,被音译成了两个名字。   “是我。”两位组员站了出来。   鉴于他们翻译的文件很长,都是每个人负责一部分翻译,哪里有问题直接找对应的人。   两人一看脸就红了,把头埋得低低的:“抱歉,组长,是我们失误了,马上就改正。”   外交翻译是有规定和程序的,不能想怎么翻就怎么翻,人名地名必须固定下来。   别以为这是一件小事,苏葵为此严肃起来不值得。之前翻译科就有人犯过这个错误,两个不一样的人名直接被送到了首长手里,被首长亲自指出来,批示他们请注意这个问题。   当时给编译组(当时还没有翻译科,只有秘书处领导下的编译组)的所有翻译人员都敲响了一个警钟,大家都觉得自己犯了错误,痛定思痛保证改过,没想到今天又出现这个失误。   苏葵问:“之前华新社的同志不是编了一词典过来吗,大家有没有看过?”   为了解决人名地名不统一的问题,华新社那边专门编了一本词典,英文法文都有,能让大家对照翻译。   “看了的。”那两位组员声音都小了,看是看了,但是没有完全记住或者说是记错了,就按照自己的记忆翻译了,结果就出现了这个情况。   苏葵并不是要批评谁,相反她的语气依旧是和缓的:“各位同志,你们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都比我长,是这里的老同志了。既然选择当翻译,严谨认真就是我们最重要的态度,大家工作的时间越长,就越不能忘记这个道理。”   虽然她的语气和缓,不紧不慢,但仍旧让两人觉得压力很大,再听了她一番话,更觉得抬不起头来,是羞愧的。干了这么多年工作了,还出这个错误,要不是苏葵这里发现了,文件交上去再被指出,他们才真是没脸了。   其余几人也都低下了头认错,尤其是苗雨:“抱歉,组长,是我没有检查仔细。”   他们不是翻译好就直接交给苏葵的,还有人做初稿的审核工作,结果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首长同志曾经告诉过我们,外交无小事。”苏葵没有说什么,却提到了首长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我也要告诉大家一句,翻译也无小事。将翻译这座桥梁搭好,搭稳,也是首长对我们的要求。”   何况他们做的还是外交翻译,一点点小的失误可能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   这个道理大家不是不明白,因此才更觉得自己不应该,纷纷向苏葵保证:“组长,我们以后一定更加严谨认真,保证再也不犯任何错误。”   “这倒不用。”见气氛凝重严肃,苏葵就缓和了一下,“我并不要求大家什么错误都不能犯,是人就会犯错误,我们要做的只是尽量减少,让错误不要走出这个门。”   这话好像很有道理,大家也感受到了组长安慰他们的心情。   就是大家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欲言又止。   是人就会犯错误?那她咋就不犯?   “……也有可能,她不是凡人吧。”有人幽幽说道。   *   中午的会议苏葵也参加了,部里领导遵照首长的指示,坚决不同意印方的无礼要求,并且研究了目前边境线的情况还有他们国内的情况。   “小苏,你对目前的情况怎么看?”   会议进行了一个下午,李先河整个人都很疲惫也很担忧,就是贺旭东叫他休息也是不肯的,只好认命地给他泡茶。   结果一进来就听见李先河问这句话,他脚步都顿了一下。   他或许是想发泄一下担忧,或许是想找人聊聊,或者是真的寄希望于苏葵能给他一些启发。   最后一种,可能吗?   他刚刚把茶放下,就听见苏葵的声音响起:“主任,我认为武装冲突无法避免,甚至就在眼前,我们应该早做准备。”   一句话惊得贺旭东差点把茶都打翻了。   她还真敢说啊!   本以为李先河不会当真,谁知他竟然慎重起来,立刻坐直了身体:“你仔细说一说。”   而苏葵也像早有准备一样,拿出自己刚刚准备好的资料——正是她之前从英文组那里拿来的关于他们国内和边境的资料,会议上也用过。   “……两国边境存在争议不是一天两天,而且他们国内受到‘前进政策’的影响,大概是不会退让的。您也看到,他们完全没有之前的协议放在眼里,现在的情况调解谈判是没有用的,或者说就是要调解,也要打过之后了。”   两边互不退让,我们的需求他们完全不听,还直接往封锁线那里跑,在我们境内设点,硬要抢占我们的领土,那可不就是要打起来吗?   打或者打不起来,这个会议上也讨论过,目前大家都不能确定。但苏葵怎么就这么肯定?   她甚至还说道:“他们不听我们劝告,忽略我们的声明,表面上看起来是暂时对峙,但他们的态度完全没有谈判的意思。我们的边防部队没有收到命令是不会动的,所以我怀疑他们会趁这个机会先动手,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贺旭东都给她震住了,这人是苏葵?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而李先河好像也是被震住了,看着苏葵递给他的资料久久没有言语。   许久,他说道:“你跟我来。”   贺旭东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知道一周后发生了一件大事。   印军不顾之前的协议,也不顾我方的声明,对华国边境发起攻击,对此严重侵害我国领土的行为,我方当即发动大规模反击,打响了这场自卫反击战!   由于我方准备得当,应对及时,以最快的速度粉碎了这一次攻击,还击了入侵者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贺旭东整个人都愣住了。   然而这并不是结局,事情一发生,迅速就在国际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由此导致的外交形势十分严峻。   本来自建国来西方国家就对我们进行各种封锁,处处跟我们作对。之前华国与老大哥交好共同抵抗美帝强权,形势算有所改善。结果现在华苏两方关系破裂,华国是四面受敌。   这一次的华印边境冲突爆发后,美苏两方,现在势力最强的两个大国竟都表明了支持印方的态度。   还有它的老宗主国英方,竟直接向印方提供了军事援助,还准备派人过去当顾问,上蹿下跳十分活跃。对岸也不消停,只要是能反大陆的他们就一定要支持。   然而对此局面我国早有预料,早在爆发冲突之前,首长就看到了这个问题。一旦真的打起来,这些势力动起来就在预料之中。要想应对,我们必须打破外交封锁,争取国际社会支持。   于是,在我军大获全胜之时,只打到喜马拉雅山脚就停止前进,甚至主动后退到控制线以北,在国际上争取人心和支持。   在美苏两方四处掐火,试图挑拨华国与亚非国家的关系时,首长向亚非多个国家领导人发出公开信,将华印边境冲突的所有始末告知,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苏葵这些天几乎是直接住在了外交部,就是晚上这里也是灯火通明。一份份文件从这里接收发出,一个个国家的语言在这里翻译汇报,一场又一场的会议在这里举行召开。   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表情凝重,崩得紧紧的。   目前华国已经成了国际上的焦点,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们预备跟我们和平谈判。”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人意料,印方领导人一直与我们强硬对峙,却在首长的公开信发出后改了口风,在国内讲话中表示愿意与我们和平谈判解决边境纠纷。   苏葵正拿着急电进来,李先河立刻转向苏葵:“首长是什么意见?”   “先发制人。”苏葵微微笑了笑。   “他们这是想要博取同情了。”李先河看着这份文件也露出了一个笑,“可惜我们不会让他们如愿。”   在首长指示下,我方宣布全线单方面停火,并逐步撤退到59年11月7日实际控制线20公里后,并且约见非洲国家驻华大使请他们为此事调节。1   此举一出,又引起轩然大波。   作者有话说:   1.冲突资料来源百度 第115章   就在当天, 某国领导夫人向首长提议,由几个和两国均保持友好关系的亚非国家举行会议,磋商两国冲突的和解办法。   首长同意了此事, 派外交部副部长亲自为特使出行即将举行会议的六个国家。   自华国主动后撤并发布声明以来, 取得了亚非多个国家的支持, 外交部这段时间一扫之前的凝重氛围,从上到下脸上都有了笑容。   只有一个人例外。   “小苏, 你有不同的看法?”   此时, 李先河正在副部长办公室与即将出行唐兴文讨论这次会议, 看得出来,他们对目前的外交形势都是看好的。   与他们不同,带着资料一起过来的苏葵则是面色凝重, 似乎颇有担忧。鉴于她之前的表现,李先河才有此一问。   “是有。”苏葵真就点了点头。   唐兴文也看过来,她几次提交分析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小苏,说一说你的看法。”   “我认为本次会议可能并不能如我们所愿。”   一句话就让两人微微顿住。   “你认为本次的外交会议对我们不利吗?”唐兴文道, “目前国际上已经有三十多个国家对我们表示支持或中立,六国会议的领导人也都对我的出行表示了欢迎,他们都应当会支持我们的立场。”   所以我方是占据了道义高点, 形势一片大好。   不仅是他这样认为,现在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他们确实会表示支持您的立场,但那是在会议前。”苏葵摇摇头, “会议上瞬息万变, 两个国家的纠纷交给第三方势力调解,而两个国家都不参与, 怎么能够保证他们的立场最终与我们等同?”   李先河说道:“你是说这次会议是不可控的?”   苏葵慎重点头:“不仅是不可控, 他们还会竭力摆脱我们的干预。您应当知道, 小国对大国永远是不能放心的。之前我们为什么要后撤,不就是为了安他们的心吗?之前都如此警惕我们,之后怎么可能完全听我们的意见,完全站在我们的立场呢?”   “我懂你的意思了。”唐兴文微微点头,“说到底,我们与他们的利益并不一致。”   “不仅是不一致……”甚至他们更警惕的是我们。后面的话李先河没有说出来。   唐兴文沉思道:“根据首长指示,我们对这次会议诉求是只做呼吁,不搞决议。”   也就是说,会议只能起到一个呼吁,一个建议的作用,充当双方和平谈判的桥梁,他们并不是仲裁者。所以即使是这样也不行吗?   “所以我才说这场会议的结果可能并不如我们所愿。”苏葵正好将抱着的资料拿出来,“目前虽然有三十多个国家表示支持我们或中立,不同于几年前外交封锁的时候。但公开支持印方的就有五十多个国家,在这上面我们并不占多少优势,这是其一。”   “其二,虽然亚非国家与我国友好,六国领导人也表达了理解我们的立场,但不代表他们不警惕我们。最重要的的是——这次冲突我们赢了。”   苏葵顿了顿才继续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但对于六国来说,不会因此偏向我们,反而会加倍警惕我们,因为他们是小国,会畏惧我们的实力。”   “所以——”苏葵点点资料,语气沉肃,“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会议偏离我们的诉求。他们会认为作为胜利的一方的我们才应当退步,这是应该的。而作为弱势一方的印方,反而会得到他们的同情和帮扶。”   就这样,你强你该退,因为我害怕你的实力。你弱你有理,管你是不是主动入侵,管你有没有站在道义制高点,管舆论偏向谁,我就要站在弱的一方,站在符合自己利益的一方。   “虽说我们谋求的呼吁而不是仲裁,他们没有那样大的权利,但不可否认会议具有的影响力。”   苏葵不去看两位领导已经凝重无比的神色,继续说道:“而假如会议偏向印方,他们大概就会将会议的结果作为给我们施压的条件,迫使我们按照这个不公平的会议结果举行谈判。”   让步并不能换来公平对待,反而会让你继续让步。   听完苏葵的话,办公室一时间寂静无声。   毕竟在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之下,谁也不会想到之后会急转直下。明明是正义的一方,胜利的一方,也是早就得到支持的一方,却忽然在会议上产生这个结果。   “小苏……”唐兴文喊她一声,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苏葵主动说道:“虽然这些只是我的推测,但不是没有可能发生,您就当防患于未然吧。”   他们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之前没有考虑这个情况,但只要苏葵开了一个头,他们甚至能想得更多,越想就觉得越是如此。   “苏葵同志。”许久后,他郑重喊了她的名字:“你说的情况非常有用,我们会仔细考虑的。”   *   苏葵完全信任他的考虑,国家的力量是她无法比拟的。她的优势也就在于先知,在于现在的能力地位能够将这样的先知发挥出来,只要他们提前有了防范,有了对策,她就不需要担心了。   当报纸上出现华国外交部副部长与六国领导人分别举行友好会议,舆论称华国在六国会议中占据有利条件时,苏葵这个兼职的顾问终于能抽出一点时间往京影那里去。   顾问前段时间不在,剧组的工作也不可能因她停止。他们已经进行了剧本的改编工作,正在制片厂,电影学院,各地文工团寻找合适的演员。   听苏葵道歉说自己来得太晚,电影的总导演袁庆笑了笑:“不晚不晚,我们知道你工作忙。现在来得正好,正好帮我们看看剧本,也对演员把把关。”   剧本是制片厂的大师级人物梁金斗亲自出手,他操刀改编过好几部文学作品的电影剧本,质量之高,就是在后世苏葵还对那几部电影印象深刻。   最关键的是,他十分尊重原著。苏葵看了看他写的剧本,没有对她的作品大加改动,完全保留了其中的吸引人的地方,俗称保留了爽点。   唯一让他加以润色的地方是细节或者说氛围,一种生活在这个年代特有的氛围。苏葵毕竟不是这里的土著,在这方面难免有所欠缺。   “梁先生,您的剧本改编得非常好,我没有任何意见。”   听见苏葵轻飘飘的话,梁金斗有些愣住:“……你真的这么认为?”   “确实很好,弥补了我的不足,我没有任何意见。”见苏葵肯定点头,梁金斗眼神复杂。   其实苏葵说他是大师级的人物的确不错,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在制片厂也不过是小有名气,比他厉害的人有很多,这个改编的机会还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看在他之前有改编两部作品的经验和质量,制片厂才决定将这个重任交给他。   但很明显,这次的剧本改编非常看重原作者,甚至还要请人来当顾问。他并不讨厌原作者,之前还和几位作家相处愉快,不过都是同龄人,甚至年纪比他大很多的作家。   但苏葵不一样,她年少成名,各种荣誉光环加身,他没见过苏葵,但知道这样的人一般都非常傲气,年轻气盛。   之前导演早就跟自己打过招呼,说剧本要请作者来审核。当时他还十分担忧两人意见相左。毕竟从作品里可以看出,她对情节塑造把控一流,但却缺少那种真正的融入感,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作者好像跟真正农村出身的不一样,就是不像过过苦日子的人。   所以他担心苏葵不会认同他改编的情节,结果呢?完全没有这回事!   “苏葵同志,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看着眼前这个温和可亲的人,梁金斗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像……”   “会像李小草一样,是个锋芒外露的人,还是个看起来不好相处的人?”苏葵接过话。   苏葵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大部分没见过她的人的看了她的作品说不定真这么想。   就是当初陆成明看了还以为李小草之前悲惨生活写的就是苏葵自己呢。   梁金斗有些不好意思:“苏葵同志,是我太想当然了。”   他也做了这么多年文字工作了,怎么还会犯这种经验主义的错误,看人家写什么就觉得是什么人呢。   苏葵并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把从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其实您说的也没错,李小草不是我本人,但身上确实有我的一些特质,算是本人情感的一种折射吧。”   梁金斗还在为这话沉思呢,那边导演就猛地给苏葵一拍手掌:“苏葵同志,你说得真是太好了!我们这次挑选的演员有着落了!”   苏葵在这儿担任顾问,让她看剧本是第一步,选角就是第二步。   而这部电影里最重要的灵魂人物就是李小草,大家正愁怎么找合适的演员,导演对作品也是精心研读过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了想法。   现在一听这对话,瞬间就叫他茅塞顿开。   找李小草还不简单?照着苏葵找嘛!   大家一听眼睛也亮了,瞬间就有了方向。   从小生活在农村,差点辍学,回到学校后一路高歌猛进直接冲到京城,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不扉成就……   好家伙,这不就是苏葵自己吗!   哪怕她自己说只有两三分,但导演又不完全了解苏葵,现在是越看她越像。   结果是人找来了一堆,挑了半天的导演却摇了无数次头,怎么看怎么差点味道,忽然就对坐在一旁的苏葵叹气:“说实在,苏葵同志,要不是你工作忙,这电影我都想让你来了。”   苏葵连连摆手:“导演,我没这个天赋。”   “不不,根本不需要你有什么天赋。”一说他眼睛还亮了,“我觉得你本色出演就很好!”   无论他再说得天花乱坠,苏葵都是摇头,一句话就把人堵死了:“我是兼职,工作很忙。”   好吧,没办法了。她能来这几天都是抽的假期,这样一个主角塑造是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就是有时间苏葵也不打算参加,她并不认为自己会比现在的艺术家们表现得更好。   虽然苏葵没同意,大家也不确定袁导是不是开玩笑,但他的偏好已经很明显了。   于是苏葵就发现京影这里好多人暗中打量她,导演选演员的时候苏葵看见几个总觉得有些别扭,想来想去,发现她们竟然是在模仿她?   此时的演员是把敬业这两个字刻在了骨子里的,看得出来之前也是细心读过作品的。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表演出来特别像她和李小草的结合版。   苏葵去陆家的时候把这事说给赵芝兰还有些无奈:“我说我不是李小草,结果大家显然不这样认为。”   不仅是导演,演员也把她当模板了。   “这说明大家对你投入了关注,在他们心里将这个形象挂上了你的影子。”赵芝兰笑眯眯地给她端来一盘水果。   “可不是,这事儿你赵老师最有经验了。”陆子光抖了抖报纸,不知想到什么就笑了起来。   苏葵也想起来了,之前赵芝兰画《清河乡之变》的连环画,主角苏英的人物形象就和自己有七八分像。   看陆子光笑她,赵芝兰也不服:“我就觉得小苏是主人公怎么了?”   既是小苏创作的作品,又是她推荐的自己绘画,赵芝兰下笔的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让苏英的人物形象向苏葵靠近了。   “说起这个,老师还要感谢你。”提到这个,赵芝兰就告诉她全国将要举行第一届连环画评奖,她的作品也被选中参赛,并且极有可能获前三名。   “我好像知道,是宣传部主办的吗?”苏葵想起来那天会议后听郭毅提过这件事。   “是宣传部,□□和华国美术协会共同举办的。”赵芝兰看着苏葵分外和善,“我真是没有想到……”   当初只是一心完成组织的任务,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额外的惊喜的。对于赵芝兰的职业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耀。   苏葵当然也替她高兴,问清楚哪一天举办,她有空一定去。   “你工作忙得很,快别为这点小事操心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苏葵忙得家都没回,现在好不容易没那么忙,还要抽空往制片厂去,真是看了她都觉得心疼。   都不等苏葵说话,她就要站起来去给她炖汤。   陆子光笑了笑,解释给她听:“说是跟食堂大师傅学的手艺,这几天天天琢磨炖汤,以后好给你们补补。”   厨房里赵芝兰还在说:“你们部里最近忙不忙,不会又跟之前一样忙得回不了家吧,要不以后我给你送过去……”   陆子光无奈摇摇头:“小苏啊,你别嫌你赵老师唠叨,她现在就是这样……”   其实从前赵芝兰并没有这样,起码没有这样投入,现在是除了自己的工作和家里,全身心都要放在苏葵身上了。   苏葵笑了笑:“赵老师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哪里会嫌她?”   陆子光叹了一口气:“或许等成明回来,会好一点吧。”   以前虽然他也不怎么在家,但好歹他们知道他在哪里,而现在是音讯全无,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好不好,甚至不知道还要再等多少年。   赵芝兰一开始还在忧心,还想四处打听,后来她或许是知道了什么,就再也不问了。   一走几年,看不到任何未来,就是陆子光这样心智坚定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看着苏葵也无法再坚持原来的想法。   只能暗示她多出去交交朋友,让她多为自己考虑。他知道这孩子聪明,其实就是告诉她不必顾忌这里,无论她选择谁,他们也一样会支持她,爱护她的心也不会变。   苏葵是没有想到会听见这么一番话,她只是无奈道:“您也知道我现在忙得很,大概是没有时间的。”这也不是说假话。   听了她的话,陆子光是又喜又忧,整个人都纠结住了,惹得赵芝兰多看他好几眼。问他怎么回事,陆子光就是叹气:“被你传染了。”   *   当初找苏葵担任顾问的时候,《小草青青》剧组就知道她有工作也很忙,不会要求苏葵天天来报道,有事的时候再找她。   而现在剧组很少有用到苏葵的地方,剧本她已经看了,主演被导演敲定她为模板,苏葵以为没多大事了,谁知道导演还是不肯放过她呢。   那天,袁导兴致勃勃告诉她他们已经找到了李小草的演员,一定要让她去看。   “您是说人是在电影学院找的,还没毕业?”   “你别看她只是个新生,但这人真的特别有灵性!”袁导一拍手跟她保证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苏葵才是导演,人家在征求她的意见。   “不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而已。”苏葵对新人当然没什么偏见,知道世界上什么天才都有,这个年代好几位知名明星都是新人一炮而红。   只是好奇到底有多合适才让导演放弃那些知名演员而选择一个新人。   “怎么样,和你像不像?”   眼睛明亮有神,发辫乌黑垂在一边,一看见人苏葵都有些片刻顿住。   不是说这人像自己,事实上她觉得完全不像,而是这人她认识。   苏葵对这个年代的演员她了解得不多,这人刚好是一个,还是在她外婆那里了解到的。乔凤玉,这个年代的知名明星,演过很多优秀电影,塑造了无数经典的人物形象,还被评为“人民演员”。   没想到她现在还是电影学院的一个学生。   更没想到她现在看起来切切诺诺,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看苏葵和导演说话,仿佛在讨论她,往他们这里看了好几眼。   苏葵觉得她好像在看自己,不过看过去的时候她立刻低下头,手指搅在一起,看样子有点紧张。   让苏葵奇怪的不是这个,主要是她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像自己的地方,导演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我不是说长得像,我是说气质,气质!”袁导怎么能让人质疑他的专业水平:“凤玉,你来表演一段。”   就演李小草和她父母决裂的那一幕。   “……哦,好。”她声音小小的,又看了苏葵一眼。   一开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进入佳境。   当进入演戏状态时,乔凤玉从眼神到气质整个人都改变了,她的眼神坚毅,脊梁挺直,声音铿锵有力,眼里冒出的是熊熊的烈焰和不屈,不向家庭屈服,也不向命运屈服!   “我的命运要自己做主——”她嘶吼着喊出最后一句话,怒中带泪,仿佛真的在演绎一个不屈的灵魂。   苏葵总算是理解什么叫入戏了,甚至觉得她才是本色出演,不得不对袁导竖了个大拇指。   袁导笑得特别满意:“当时我一眼就看中了她,这种气质真的特别像你。”   乔凤玉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她演完就一直看着他们,这会儿苏葵注意她畏缩了一下,之前那股精气神仿佛都没有了。   虽然他找的演员好,但苏葵还是要否认他的话:“袁导,您这话不对,无论您再说多少遍,我也真的不是李小草。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就是我笔下的主角也不例外,根本没有谁像谁的说法。”   乔凤玉一下抬眼看向苏葵。   “……行吧,你是作者你说得对。”其实袁导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一看就明白过来了。   他对乔凤玉温和道:“凤玉啊,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你是我亲自选的演员,我是非常信任你的。”   “袁导,我知道的。”乔凤玉其实是非常感谢他的知遇之恩的,连连点头。   她平时看起来腼腆胆小,此时却忽然对苏葵说道:“苏、苏葵同志,其实我非常感激你,也一直想要向你学习。”   “嗯?”见苏葵看过来,她鼓足勇气说:“我之前看了你写的《小草青青》,特别喜欢李小草这个人物,也看到了你本人的事迹……”   她的家庭可以说就是李小草的翻版,父母逼她辍学嫁人,但她一心要上电影学院,甚至不惜与他们决裂,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错的,心里是愧疚的。   直到她看到《小草青青》这个故事。   于是乔凤玉就跟着了魔一样天天揣摩这个人物,幻想着自己就是她,还查了原作者的资料,知道苏葵取得的成就更大……   所以导演能在这么多人中选中她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已经快要把自己融入进去了。   能演自己最喜欢的角色,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作者,她怎么能不激动?也难怪她刚才一直盯着苏葵看了。   “小苏同志。”袁导对她笑呵呵的,“没想到凤玉是你的读者,还这么崇拜你。”   不止是崇拜,都快把人当人生灯塔了。   所以他早有的想法就按不住了:“小苏同志,我看你讲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要不要来客串个老师试试?” 第116章   苏葵:“……”   一时分不清你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袁导想得好啊, 主角她来不了,还不兴她整个配角吗?   他就是盯上苏葵了,这种气质不利用起来他觉得可惜!主要他还想到一点, 现在苏葵才刚进外交部工作, 他还能让人来演个角色, 等人以后升重要职位了,他还能让人来吗?没听说过喊哪个当官的来当演员的。   所以趁着现在, 他就想把这位同志给留下来。这部根据她的小说改编的电影又有她参与, 多有纪念意义!她将来再回过头看, 也是一份回忆嘛对不对?   苏葵就觉得人家不愧是当导演的,他才应该来当老师,这大道理才是一套一套的。   “就叫你演凤玉的老师, 都不用你琢磨,往台上一站就行!”   准确地说,这角色就是李小草在京城医学院的其中一位年轻教授。留学回国,被学校特聘为教授, 平时在医院工作,偶尔去医学院上课。   嗯……和陆成明差不多?   也就在里面出现几个镜头,电影本来也不长, 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十分钟。   “苏葵同志,我觉得你特别适合这个角色。”袁导还在磨她,还冲主角乔凤玉问, “你说是吧, 凤玉?”   乔凤玉嗯嗯点头:“我觉得特别好,我本来就把苏葵同志当老师看待的。”   “……话都让您说完了。”苏葵半晌都没找到话说, 看两人都盯着她, 终于笑了笑, “我也只能同意了?”   于是苏葵光荣领下了这个任务。按照导演说的平常怎么跟下面人开会就拿出那样的气势上台,他就要这个味儿!   结果把充当学生的演员们都看愣了,看着她本来是学生的年纪愣是表现出了比他们所有人都强的气势,说她是老师是领导完全不会违和!   关键是,人家不是演出来的!   乔凤玉每次都对她崇拜不已,那种对老师的尊敬和感激完全都不用演。   直到走的那一天,她还特别不舍:“苏、苏葵同志,我真的特别感谢你。”   苏葵作为原作者和剧组顾问,为角色的演绎提供了不少参考意见。   但她十分担心自己并没有把这个角色演好,毁了人家的心血:“你说大家会不会不喜欢我演的,我只是走好运让导演选中了而已,我都还没有毕业……”   “凤玉同志。”苏葵打断她的惶惑不安,“你要相信导演的眼光,也要相信自己,你的演绎才是最大的天赋,毕业不毕业并不是衡量能力的标准,是你的天赋你的能力让你脱颖而出。”   知道她缺鸡汤,苏葵又给她灌了一碗:“你是个非常有天赋又肯努力的演员,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也期待之后能在更多电影里看到你。”   “我、真的可以……吗?”此时的她,还不是那个红极一时的演员,言行满是青涩,对未来满是迷茫。   苏葵非常肯定地点头。   忽然间,她的心就定下来了。   袁导早在旁边就听见了,没说别的,就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前我也说过这话,也没什么用,结果小苏一说人就肯听了……”   是啊,之前导演看她不自信也曾经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却怎么也不如苏葵的话让她安心。毕竟这是来自人生灯塔,来自她一直向往对象的鼓励。   这一刻,她有太多的话需要说,却碍于此时的不熟悉,碍于自己的内向的性格没能说出口,于是全数化作纸上的文字。   ——《小草青青》电影纪事   【……记得是她要走的最后一天,也永远记得她跟我说过的话——肯定了我的天赋和努力。我激动欣喜,却又有太多话迟疑,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其实并不是她笔下的李小草……她是我人生的导航,是我真正的老师,我没有办法成为她,只盼望着终有一天能够成为李小草……】   从此,关于苏葵的回忆录又多了一个。   *   苏葵并不知道有人又给她写了小作文,京影这里其实并没有耽误苏葵多少时间,她大半时间还是在外交部工作。   “主任,首长文件。”苏葵将刚刚接到的文件放在了李先河办公桌上。   李先河接过文件看了看,半晌都没有说话。   “小苏啊,你当初说的果然是对的。”他将文件放下,似是慨叹又似是了然。   在今年元旦来临之前,六国会议有了初步建议,建议华国军队按照承诺退到11月7日线之后20公里,而印军原地不动。   就是说,他们不仅不用退,而且还能在我们后退的地方建立民政点进行管理,相当于重新占有我们的领土。   这是多么奇葩的建议?   消息一出,让许多看好局势的人都大吃一惊,如果不是这边早有准备,恐怕李先河也早就坐不住了,谁能料到他们竟然会出这种骚操作?   对于这个建议,一位外长的解释是,他们确实无法满足我们的要求,毕竟小国就是害怕大国,至于为什么我们退他们不退,谁让我们军事上更强呢?   竟然和苏葵当初说的一模一样!   他们根本就不会站在正义的一方,也不会考虑客观因素,就是要站在“弱势方”。   “首长指示,绝不接受将这个‘建议’作为两国谈判的基础。”李先河问苏葵,“你认为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   或许是那边完全没有想到华国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一时竟让人措手不及,连事先准备好的周旋调解都不知道该怎么用。   “他们还是会派代表过来的,想要继续在这个结果上周旋。”苏葵的微笑里带着些许的冷意,“或许还认为我们离不开这个会议,依赖于他们,迫切要谈判吧。”   为什么选择第三方势力周旋,是因为目前两国关系十分僵硬,需要一个缓和地带,一个保持中立的,公平的第三方缓和地带。   然而这个第三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利益,根本不会做到公平。   苏葵还说道:“既然他们已经有了偏向印方的想法,接下来可能会和那边接触,或者暗中达成什么协议。”   六国一开始说会议要独立自主,不接受两国干预,结果这个只针对我们,后来印方向他们施压,态度迅速就转变了。   苏葵说得没错,就在元旦后几天,曾经提出过举行六国会议的那位领导夫人与首长举行了会谈,首长依旧是对会议结果表示不同意,即便她提出可以有条件的接受,就是叫我们接受一部分来作为谈判基础,但首长始终没有同意。   这让这位夫人完全没有预料到,于是改了说辞,请我们提出意见,她会将我们的诉求如实转达给六国会议。   我方诉求其实很简单,要退一起退,我们的领土绝不让人蚕食。   她同意了此事,却在之后会见完印方领导以后一改之前的态度,致信给首长劝华国接受这个建议,并说他们对建议会做出澄清。   印方也一改常态,从之前的不喜欢会议介入到公开宣称接受会议提出的建议。   “全都叫你说中了。”现在跟苏葵说话的是唐兴文,他开完会回来就把苏葵叫走了。   “所以他们所谓的做出澄清——”   苏葵几乎和他的话同时落下:“必定还是偏向印方。”   “好在我们早就知晓他们的打算。”他的脸上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冷意,“知道他们的话是不可信任的。”   假如华国没有提前知悉六国在做什么打算,就会一步一步陷入被动,为缓和局势,会同意有条件的接受建议,提出“两点解释”。收到劝告信的时候会以为他们确实会做出不一样的澄清,再次做出让步——   最终发现六国会议根本就没有任何诚意,全是为自己利益,完全对促成谈判无益,还会成为他们压迫我们的筹码。   于是华国一改态度,认为不急于华印谈判,就是一时半会儿成不了,那我们也愿意等,反正就是不接受会议提出的建议和澄清。   而现在,省略了中间的步骤,这个结果提前来了。   所谓的澄清发布以后,果然和苏葵他们猜的一模一样,就是建议的翻版,完全是偏向印方,根本不会理会我们的诉求。   今年的新年苏葵还是在京城过的,准确地说,除夕那天白天她都还在部门里工作。   因为就在新年这几天,首长正式致电那位领导夫人,表示“华国政府希望华印官员会晤能够迅速举行,如果一时不能举行,华国政府也愿意耐心等待。”1   这段时间,部门里都在为首长与六国及国际上其他国家对此事的交流奔走,苏葵所在的秘书处综合组收发文件几乎没有停过。   华国这样的态度打了六国一个措手不及,几乎让他们会议成果完全失效。从他们频繁致电过来可以预见,这几个月内这件事还会继续发酵。外交部已经收到了六国其中一位领导人即将要来华国访问的消息了。   *   “你说你这工作,怎么就这么忙,居然连过年都没时间……”赵芝兰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让人多吃点。   今年苏葵回不了家,依旧是在陆家过年。但再也没有之前那种能陪赵芝兰买菜做饭的时间了,也就能过来吃顿年夜饭。   “你赵老师说得对,小葵多吃点,早点吃完早点去休息。”说话的人是秦晓兰,也是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谁让这孩子明天还得去工作呢。   “妈,赵老师,够了够了。”看着眼前快要堆满的碗,苏葵连忙制止两人,她们简直是把自己当孩子了。   为了防止她们还这样照顾自己,苏葵赶紧转移话题:“妈,你刚才说家里怎么样了?”   今年苏葵是没回去,不过秦晓兰过来照顾她了,结果正赶上苏葵最忙的时候。过年她当然不打算回去,她们也就两个人,陆家也是两个人,在赵芝兰盛情邀请下,干脆一起到陆家来了。   “说你大嫂呢,她一心惦记着要当劳模,还没出月子就要下地,还是你大哥给劝住了……”   秦晓兰果然被苏葵带偏了话题,絮絮叨叨讲起家里的事情。   就在前两个月李桂珍生了个女儿。据说受到的打击不轻,哭嚷着说没给老苏家留个后,还说要给起名叫招弟,不过大队里本来就有个招弟了,那就叫盼弟!   一封信写到苏葵这里来,当场她脸就黑了,直接写信给李桂珍骂了一通。   虽然苏葵没有回来,信上的文字却锋利得像刀一样,问她是不是要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是不是想犯错误,是不是嫌劳改农场里人少了想去跟人作伴?那么喜欢这个名字,不如自己改叫李盼弟!   一串一串的问句,即使是苏爱国这样老实巴交的人念出来也好像多了一股杀气,听得李桂珍一抖一抖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她想起了曾经被苏葵支配的恐惧,本来就是个法盲,从前就被何春红的事迹吓趴过,当时苏葵也说得这么严重,所以何春红真的劳改去了。   现在把她也说得这么严重,虽然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取了名字就是封建迷信就是犯错误,可小姑子以前说的人是真进去了啊!更别说她现在还当官了,让当官的说出来这不比以前严重?   一封信过来,胆子都给她吓破了,赶紧让秦晓兰给孩子重新取了名(免得他们取的再有问题),连夜给苏葵写信认错,就怕迟了人就来给她抓走了。   于是苏葵这个还没有见过的侄女就这样摆脱了这个名字。秦晓兰给她取名叫秀芬,挺符合这个时代的名字。   而李桂珍是彻底让苏葵吓怕了,明明她之前表现良好,这次她也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取个名字会让人生这么大气啊!   这下人也坐不安稳了,一天到晚琢磨怎么让人原谅她,别来抓走她,琢磨来琢磨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干活!   当劳模!这次的劳模她必须当!   “她想当劳模也是好事,这样有事情做了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秦晓兰走的时候,李桂珍正摩拳擦掌准备在年后大干一场,“就是年后我得回去一趟。”   他们两口子拼命劳动是没什么问题,但秀芬这孩子还小,她放心不下得帮忙照看一下。   对此苏葵没有任何意见,对于秦晓兰的愧疚只是无奈:“妈,您就放心回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用您担心吗?”   亲孙女还是个婴儿,秦晓兰回去也是应该的。而她已经是参加工作的成年人了,秦晓兰还把她当孩子看,觉得没有人照顾她生活无法自理一样?   “对,晓兰妹子,家里需要你你就放心回去吧,这儿还有我们的呢,肯定把小苏照顾得好好的!”   好吧,赵芝兰也这样。   其实苏葵自主能力特别强,即使是没有任何人帮她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过挺好。   不过苏葵理解她们对自己的苦心,都笑着应了。有人对自己好,干嘛不接受呢?   吃完饭她们也不要苏葵收拾,让她赶紧坐着休息,陆子光也让人撵出来了,说她们两人要说说话。   就是苏葵站着说消食,还说要帮忙不然无聊,赵芝兰也不吃她这一套,塞给她一个九连环一样的东西让她玩儿去。他们当然不让苏葵看书看报,觉得她太累了得必须得放松。   “是成明小时候玩的玩具,他外公给他做的,那边柜子还有,你看看有什么好的。”   “小时候……的玩具?”苏葵拿着还觉得有些好笑。   和陆子光对视一眼,他也笑了:“对对,小苏,玩儿去吧,家里的事就别操心了。”   “行吧。”苏葵还真就摆弄起这个手上拿的这个东西来。上面雕刻着一副游龙惊凤绕海图,技术高超,活灵活现。不像是玩具倒像是艺术品,还是一个益智类的艺术品。   陆子光说是他赵芝兰他父亲做的:“老爷子常说,要是当年没从政,现在也是个优秀的木匠了……”   人现在是退下来了,手艺又让他捡起来了。陆家一个展览柜里还摆放着他今年做的一套工艺品,就放在几套奖章之间。   这就是专门陈列奖项的展览柜,其中最多的就是陆成明从小到大得到的奖项,最大的一个奖杯是他在国外留学时得到的一个物理学奖项。   而最近的一个就是赵芝兰在首届华国连环画评奖中获得的金奖。   连环画《清河乡之变》受到了读者的广泛喜爱和画坛的一致认同,甚至被称为“里程碑似的作品”,在评奖中得到了一等奖的荣誉。   不仅如此,赵芝兰还被委任为连环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并升任京城美术家协会副主席,能够享受国家的特殊津贴,可以说是名利双收。   虽然苏葵没能去现场,但这个结果确实让人高兴。   今天除了是庆贺新年,也是为她取得的成就而庆贺。只是赵芝兰完全没有自己是主人公的感觉,把心思都放苏葵身上了。   在她看来,这奖项完全是托了苏葵的福,这才是最大的功臣,走的时候看苏葵站在那里看,赵芝兰差点要把奖章塞给她带走,还是苏葵给推了,连那个九连环也没要。   赵芝兰觉得特别失落。   “行了你,这幅样子是怕人小苏看不出来吗?”   “我只是又想起了……”连名字她都不敢说出来了,“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那么一天?”   哪怕只是一丝可能呢?   能让那个可怜的孩子梦想成真?   陆子光看着她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芝兰,没有必要,随缘吧。”   *   被他们认为可怜的“孩子”陆成明这会儿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虽然基地的新年没有鞭炮,没有烟花,伴随他们的依旧是漫天的风沙和凛冽的罡风。   每一次的新年最抚慰他的不是那碗饺子,而是他手里正在写的信。   别误会,这里没有信件能够流通,是他自己写的信,从没打算寄出去的信,也是写给苏葵的信。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或者是日复一日想念她却找不到倾诉口的时候,或者是感到前路迷茫,只能对着一副冰冷又温暖的的画寻找光明的时候——   他忽然很想跟她说说话。   说点什么都好,说点他从前并不能说出口的话,说点他以为这辈子都要埋藏心里的话,说点自己的生活琐事……好像那边真的有人倾听一样。   虽然这些信永远都不会寄出去,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却能让他的心灵得到安宁。   他已经存了好几封,每一次想说话的时候就写一写,看一看,总能让他平静下来。隐约朦胧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让平素沉默内敛的人也多了几分柔情。   一直跟着他的年轻研究员小庄来找他出门检查问题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陆研究员,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是想起家里人了吗?”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了,想起来好像有好几次了。   也许陆成明都没有发现自己在笑,但他心里确实感到高兴。   大概今天是新年吧,气氛很好,陆成明竟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是。”   “那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有他回应,小庄这个年轻人更激动地猜起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开始寻陆成明的开心,“我知道了,肯定是你那个心上人!对不对?是不是?”   或许是今晚的风沙太大,也或许是离得走得太远了,旁边值班守卫的周建林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   是,还是不是?   “你怎么了,盯着那边看好久了,是有什么情况?”孟义来跟他换班的时候就发现他好像是在看着一个地方出神。   “没有情况,一切正常。”   可你一点也不像正常的样子。   孟义把这话咽了回去。   他也发现了,周建林有时候会变得奇奇怪怪的。他是个非常聪明又很敏锐的人,知道周建林是在那天以后才出现这样情况的,心里就有了谱。   但他没打算说出来,那个人的名字还是不要提出来的好。   被称为不可说名字的苏葵是不会知道远在千里的基地会有谁惦记她。新年的第一天工作,她收到的不是来自首长的文件,而是一封来自法国朋友的信。   作者有话说:   1.资料都来源于《□□dang史研究》——《中国对一九六二年科伦坡六国会议的因应》,作者陈力。   2.周建林情况是没有想起来的,大概就是一周目的记忆影响了二周目的他,有时候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情绪,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第117章   这封来自法国文化协会会长埃德蒙的信件是冯立国转交给苏葵的。   他现在担任西欧非洲司的副司长, 部里有意让他多接触西欧的事务,这次的信就是先到了他手里。   苏葵与埃德蒙相识是建国十周年庆典之时,他代表本国文化协会来参加庆典交流文学。当时苏葵和他交流分析了一些文学作品, 他还给京大捐了一批图书, 两人算是颇有交情。   由于联系不太方便, 之后他们几乎没有什么直接往来,都是托人互相问好, 比如之前的弗洛朗和萨拉。   上一次联系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 没想到这次会忽然收到他的来信。   苏葵接过信件时晃了一眼日历, 对了,今天已经是一九六三年的第一天了。   冯立国问她:“写的什么?”   “谈了一些文化上的事情。”这封信写到这里来,就不是只为了给苏葵看的, 何况埃德蒙的身份并不简单,就是他不问苏葵也要说。   信上先是向他的朋友苏表达想念之情,又谈到了她的作品现在在文坛中引起的反响。没想到巴尔这个新文学的代表人物竟然会公开表示喜欢苏葵的文学创作,并说非常欣赏华国在文学上的求知和包容。由此他认为各类文学都应该有自己生长的土壤, 都应当被尊重。   埃德蒙已在萨拉处得知了发生何事,对此,他表示万分的赞叹, 称赞苏葵是一个“有智慧的文学家或者是评论家”。   她翻译的作品不仅没有因为两个文学流派的争端而受到冲击,反而因为巴尔的公开表态更加火热,大家对这部能够得到两方人认同的, 又是他们一直好奇的华国的小说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让它的热度蹭蹭往上涨。   他用赞叹的语言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一部翻译作品能有这样的盛况,起码这一二十年没有。   “就这些?”冯立国疑惑看着她, 这就是她说的文化上的事情?完全是写他在那里夸来夸去, 即便是学了这么久语言, 他还是不能习惯这些直白的夸赞。   “当然不止这些。”苏葵笑了笑,将信直接递给他,“他应当是想要寻求与我们的交流。”   前面都算是问候关心,只有最后他提到,上一次来华国的交流让他非常记忆深刻,连巴尔也说华国拥有优秀的文化。因为文学作品的讨论,因为华国瓷器的热销,因为一部纪录片的引进,让大家对这个古老的国家又重新充满了热情与好奇。   他希望还会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让他们国家的人认识到华国的优秀文化。   “我明白了。”冯立国快速扫完前面,眼光直接落到最后面,然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您明白什么了?”苏葵笑了笑故意问道,仿佛还是之前在学院里给他补课,问他问题的时候。   冯立国也不恼,沉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喜意,一把将信拍在桌子上:“我觉得,机会来了。”   这封信也到了李先河手里,他也问苏葵:“你也觉得机会来了吗?”   “是的主任,”苏葵带着自信,“我们一直等候的时机到了。”   李先河和苏葵就两国建交这个问题已经谈论过很多遍,从萨拉第一次来华就开始讨论,当时两人得出的结论是,五年以内,她必定还会再来。   结果还没有五年,她又来了一次,上次萨拉借巴尔开讲座的机会来华国,和我们达成了多方面的友好,在大家以为要进一步发展之时,就发生了华苏两方关系破裂的事情。   自从上次她离开以后,两国交流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现在的关系各自都处在一个平衡点上,想要更近一步却没有合适的时机。   “所以你现在是认为时机已经到了吗?”   苏葵肯定点头:“就是现在。”   “说说你的看法。”李先河没有说她太过断言,反而更愿意听听她的意见,这是长期以来苏葵以自己的能力取得的信任。   “……法美两国一直唱反调这事我就不多说了,目前,美方强势主导了欧洲国家的内政和外交,导致大家都看他脸色行事,但法国是绝对不愿意屈从美方的。他们奉行的也是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一心追求恢复大国的地位,早有反弹的征兆。况且他们现在已经成了有木亥国家,有底气跟美对抗。”   在李先河的点头下苏葵继续说道:“他们想要恢复大国地位,但上面有美苏两个霸主压制。既然向上难以突破,那他们势必要加强和第三世界国家的关系,而我们就是最好的选择。”   华国作为第三世界国家中的大国,和亚非多个国家保持着友好关系,所以他们想要争取华国,和第三世界展开国家进一步交流。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李先河他们曾经就这个问题不知道讨论过多少次,苏葵的话和他们的分析不谋而合。   只是他们是一步步讨论分析出来的,而苏葵却是一次性就得出结论。   说完这句话李先河就沉默下来。他虽然在外交部已经工作多年,但就是他也不能够肯定时机是否真正来临,完全做不到像苏葵这样的信誓旦旦。   “这一次是他们向我们释放了友好的信号,这就是我们应当抓住的机会。”苏葵看出了他的想法,就说道,“即便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但也能让双方更进一步,为将来再做打算。”   李先河终于点头:“你说得对。”   他们确实已经等机会等得太久了,现在别人递上了橄榄枝,当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李先河叫苏葵通知其余领导,在她出门前又喊住她:“如果……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他们的主动提出的目的是什么?”   “有来有往。”   “有来有往?”李先河念叨着这句话。有他们邀请我们,我们就有理由邀请他们了是吗?   苏葵忽然又说道:“或许也是由民间到官方。”   等她走后半晌,李先河就露出了一个微笑,忽然就对苏葵说的话有了信心。   事情一路被报告几位领导手中,同样也知会了首长一声。   首长指示,本次以民间文化交流为主导,不代表任何官方立场——在对方也没有以官方立场出现的时候,我们也是如此。   “那就由我们主动来促成这次交流。”在某个不公开会议上,最后,外交部部长和□□部长亲自拍板了此事。   由苏葵回信,向埃德蒙表示我也希望能够将华国文化更多的展现在其他国家,询问他有什么好的建议?   就在这封信寄出后不久的三月,外交部收到了来自法国文化协会亲自发来的邀请。   他们将在今年五月在巴黎开办一场国际画展,拟邀请华国的优秀画家前往参与。   他们确有与我们交流的意愿!这对外交部来说是一个绝大的好消息。   苏葵第一时间就举荐了赵芝兰:“赵老师精通中西学画作,曾多次获得奖项,之前又获得了连环画金奖,我认为她完全有资格参与这次画展。”   李先河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吗,笑呵呵道:“小苏,你这是举贤不避亲啊。”   听说之前她的小说连环画作者也是她举荐的赵芝兰。   苏葵还真点头了:“我这是实话实说。”   “好,我们会考虑你的意见的。”李先河看起来非常高兴,还跟她开玩笑,“不过还要看你赵老师愿不愿意去了。”   虽然说是民间性质的交流,但上面不可能不重视。   由京城美术协会牵头,向大家知会了这个消息。赵芝兰已经升任副会长,苏葵举荐她的消息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等苏葵一到陆家,她就拉着苏葵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这孩子,”大概年纪大了情绪上来,她悄悄抹了抹红了的眼眶,“我也没为你做什么,你怎么就……”怎么就回报她这么多。   苏葵笑眯眯道:“我们领导都说了,我这是举贤不避亲。”   看赵芝兰在那里感动,她故意道:“赵老师,我还以为您不愿意去呢?”   “去,怎么不去!”说起这个,赵芝兰瞬间来了力气,“这是为国家争光的好事,我不仅要去,还要拿出全部的水平,让那些人也知道咱们国家也有优秀的画家,也有优秀的传统文化!”   说到自己的专业赵芝兰就一扫所有伤春悲秋,这样重要的事情交到她手上,这是小苏对她的信任,也是组织上对她的信任,叫她浑身都有了干劲。   苏葵和陆子光对视一眼都觉得欣慰,赵芝兰能够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也算是在工作之余找到另外的寄托了。   最终定下的有意愿前往且被同意前往的最后只有三位,都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画家。由赵芝兰这个副会长领头,和那边的文化协会对接。   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刚刚送走赵芝兰一行人的机场很快又迎来了另一位访华的领导。   *   六国会议关于华印边境问题提出的建议并不为华国采纳,多方劝说也不能改变华国的立场,眼看会议成果化为泡影,即将动摇会议的权威,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四月中旬,参与会议的阿联代表访问华国,试图说服我们接受会议建议及澄清。   他也向首长坦承了六国会议站在印方做出澄清的原因:“印方在这次冲突中,无论在政治上,军事上都打了败仗,而华国则无论在政治上,军事上都取得了胜利,因此我们觉得印方应该比华国得到更多的帮助。”1   这样的说法就是之前的翻版,要不是早有准备,听到这样颠倒三观的话大家恐怕早就气炸了。   首长也向他坦承,称这个建议“始料未及”“是不公正的”。我们依旧坚持以前的看法,假如印方要华国接受这个建议才能谈判,那就表明他们不准备为谈判留余地,调解也是徒劳。即便谈判能够举行,结果也可以预见是破裂,使得目前缓和的局势重新紧张起来。与其造成这样的不良后果,我们宁愿耐心等待。1   不管是因为我们一开始的悍然反击表现出来的实力让他们感到害怕,还是我们自冲突爆发以来的强势作风让他们明白华国并不是可以任由第三方摆布的国家。总之,这次访华的结果始料未及。不是他们说服了我们,反而是这位负责人被首长说服了。   回去之后他在印方接受媒体访问时就表示“谈判在什么基础上举行,应该由两国政府去决定。”1   最亲印的阿联一方都亲自表现出了这个态度,代表这场六国主导的会议成果彻底化为泡影。   虽然六国会议给了我们的不公正的结果,但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华国目前的军事实力。   两国边防之战在一个月内快速结束,将印军打得落花流水,在国际社会都以为我们会乘胜追击之时,华国主动停战后撤回原线,并且归还了所有缴纳的武器和俘虏——这对国际社会来说简直是重磅炸.弹,闻所未闻!   之前的自卫反击战华方已经将印方打落了心气,军队的快速溃败也让人心快速溃败,甚至导致许多人连夜逃出首都,政府机构都差点瘫痪。   结果打到一半华国宣布停战了,还把武器俘虏归还。虽然他们不会觉得感激,甚至觉得被扇了一耳光,叫国内的士气更加低迷。而此举无疑让华国获得了国际上的认可(就是六国也不能否认我们想要和平的决心,之前也称此举确实让人安心)。   而六国会议的结果没有起到作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国内恐慌国际舆论等多种因素逼迫下,他们终于放弃了用武力来占有华国边境的想法。   “哈哈哈,该!”贺红峰的声音响彻整个翻译科的办公室,“就是把他们打怕了才好,什么会议也给他做不了主,谁偏向他都没用,叫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这事儿可算完了,这段时间光围着它打转了——”   “你说之后他们还敢来吗?”   “应该不会,今后几十年,起码五十年吧,他们应该都不会再来了……”   苏葵走在外面,也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不过倒是挺有远见的。   *   经此一事,首长意识到六国会议的不足之处,提出这一机制可以保留,假若将来印方再犯边,就让他们出面调解——调解印方,劝他们回去。   又着重提到一点,保卫领土是我们的合法权利,我们绝不主动侵扰别的国家,但只要别国犯边,我们有权利决定是否出手,不需别的国家干扰。   并且假如事后有必要召开会议调停,不能只有第三方国家参与,冲突两方都应派代表列席。   这样看起来六国会议好像还有点作用,实际上是被完全架空了,失去了权威性也失去了自主性。给他们揽了一个劝解的任务,而且还不会提前知会他们。   ——当然不会提前知会,两国冲突涉及军事机密,知会对方是为了避免不宣而战,再告诉六国,怎么不干脆告诉全世界我哪天要反击算了?   *   “小苏,赵芝兰同志他们回来没有?”办公室里,李先河一边处理文件一边问她。   等到部里忙完这件事的时候,赵芝兰他们都走了一个多月了。   现在的通讯不便,赵芝兰和她少联系,不过他们这趟虽然是由协会组织的,但还是官方主导的,法文组都派了一位同志去当翻译。   “我正要说这件事。”苏葵向他汇报,“今天早上我们接到他们传回来的讯息,说大概三天后就回来。”   李先河一直挺记挂这件事的,闻言点点头:“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接他们。”   “这就不用了吧?”苏葵说道,“几位老师应该不想这样劳师动众的。”之前走的时候就没让人送。   “也不费什么事,就我们几个。正好那天我休息,部里应该没什么事,我和你跑步过去,就当锻炼锻炼身体。”   自从那次说要锻炼身体以后,李先河还真的说到做到,早上很早就起来绕着外交部这儿跑步,还跑去和冯立国一起锻炼,他保持着军队里的习惯,每天都在锻炼身体。   苏葵有时候早上跑步过来还能看见他们两个,哦不,三个,还带着一个贺旭东。   “行吧。”苏葵笑了笑,“我知道您是早想见他们了。”   他对这件事期待太久了,念叨过好几遍了。   苏葵来找他还有另外一件事:“主任,我们组里好久没有新鲜血液了,这次想招几个毕业生进来。”   “是他们又跟你要人了?”李先河一听就知道了。   苏葵笑了笑:“是啊,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家的想法,毕竟人少工作重,这也是大家的合理诉求,我这个当组长的也得对他们负责是不是?”   李先河点点头:“之前我们国内的法语人才确实缺乏,现在是应该补起来了。”   之前是想补都没什么地方补,全国会法语的当然不止外交部几个,翻译家,大学教授,留学生,还有外事部门都有,但不是所有人都想来外交部工作的,同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这里的。   不过现在好了,大学里培养出来的外语专业学生为他们提供了更多的选择。   虽然国际关系学院也向他们输送人才,但那里培养的主要是干部,他们虽然级别更高,也有工作经验,但单从翻译来说的话还是适合招专业的外语学生。   去年本来就应该招人的,但外交部忙于边界冲突的事情,暂时搁置了人事安排。那一届学生的实习就没有往这里来,被其余外事部门要走了,倒是有几个被推荐进了国际关系学院。   进国际关系学院再安排进外交部和大学毕业直接进,就和现在考研差不多,一个是提升资历再工作起点高,一个是直接工作累积经验和资历。   两条不同的路罢了。   今年郑云和和秦教授来和外交部接洽了一下,问这次是否准备招人,还有外国语学院也来了人。   他们的一些学生有志于进入外交部,今年这届学生刚好大四结束,大五就该为他们安排实习了。   “那就招两个人进来吧。”李先河说,现在的工作量没那么大,他觉得应该够了。   苏葵却说:“或许可以多要两个人。”   她看出了李先河的想法,只是轻轻笑了笑:“之后要是忙起来,多两个人恐怕是不够的。”   “你就那么肯定能行?”有时候李先河都佩服她这样的自信,他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行。   “主任,其实您不必担忧。既然结果已经可以预见,那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我们总是会成功的。那为什么不提早准备起来呢?”   “况且——”苏葵自信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进来的。”   她也不是为了人数就什么人都要,既然是要进外交部的还是进专业翻译部门的,必定是最优秀的人才。那边国际关系学院的几个人还在培养,这边她也可以直接选优秀人才进来培养,双管齐下。   李先河被她说服了。   “你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你们组的事就交给你负责吧。你去跟干部司的同志协调一下,给我拟一个章程上来。”   苏葵回去一说,别人还没怎么样,贺红峰就把这个任务一并甩给了苏葵。   准确来说,他把整个翻译科进人的事都交给了苏葵。   “你也是京城大学毕业的,回头去你们学校招人应该比我们都熟,而且这种事情你们年轻人有经验。”   他也鼓励她道:“小苏啊,你是眼光我是最信得过的,相信你选出来的人一定也是最优秀的。”   他还告诉苏葵,他们英文组就招一个人就够了,其他让各个组长跟她协商。   “贺科长,那我去了,您干嘛呢?”   “我?”仿佛听不出苏葵在说什么,他一本正经道,“我当然是坐镇大本营,不然这里的事情谁处理?对了,过几天首长还有个会议,我这个翻译还得上岗,所以这里的事情要不也一起交给你了?”   苏葵绝不同意这样丧心病狂的建议,可他说的竟然都是正当理由?!   “小苏啊。”他语重心长,“你是我亲自选进来的,也是我最看好的接班人,你明白吗?”   苏葵明白了,从来都只有她给人灌鸡汤画大饼的,这回是轮到别人给她灌了。   *   就在苏葵去机场接赵芝兰的时候,京大很快就知道了外交部今年有意招人的消息。   而负责人一看,哦,苏葵。   苏葵?!   正好,这届即将参加实习的大四生就是苏葵曾经的同学。   作者有话说:   1.来源于《中国对一九六二年科伦坡六国会议的因应》   2.那次边境战争我国真的特别厉害,势如破竹那种。网上经常说的那个段子,说我军一位副班长所在的四人小组深入敌后15公里,作战5次,单挑两处印军炮兵阵地,缴获11门火炮两辆汽车,在总结大会上还说“敌人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还击!”就是这次战争里的!爽文都不敢这么写! 第118章   看到是李先河亲自来接他们, 把赵芝兰三人都吓了一跳,连连说不应该。   “应该的,几位同志一路都辛苦了。”李先河也看出人不自在了, 和他们握手问候以后, 就和本次派过去的翻译徐闻英了解情况去了, 连苏葵跟他们说说话。   几人也知道这次的文化交流不一般,早就做好了准备, 赵芝兰准备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先交给李先河, 还说要马上向他汇报。   李先河接过笑了笑:“大家不用着急, 其实是我来得急了,几位同志先回去休整一下再报告也不迟。”   又对苏葵道:“小苏,你就送赵同志他们一程。”   这一送就把人直接送到家去了, 苏葵也在赵芝兰这里了解到了始末。   “这么说,这一趟还挺顺利的。”苏葵边听边点头,这个结果也在她预料之中。   “我看都不止是顺利了,听你赵老师说的, 她不知道受到多大的欢迎。”今天陆子光也特意从研究所赶回来,听了赵芝兰说的,脸上也有笑意。   “你这是嫉妒我, 嫉妒别人欣赏我的作品。”出去一趟,她整个人都心胸开阔起来,还能跟陆子光吵两句。   赵芝兰自己也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出去一趟, 确实是开阔了不少眼界。好在我没给咱们国家丢脸……”   她跟苏葵说起画展的事情,说见到了好几个国家的大师级别的人物, 还是她曾经学习西洋画的几个流派代表, 跟他们交流让她颇有心得。   由他们三人代表展出的华国古典绘画成为了画展上最亮眼的存在。尤其是赵芝兰, 她学贯中西,绘画作品兼具两方优点,而其中最吸引眼球的作品当属那本连环画《清河乡之变》。   这幅连环画作品被长长的展开,如此具有华国地方风情特色又兼具西方绘画色彩的故事本瞬间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小苏啊,我这可又是托了你的福了。”赵芝兰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说起来她的好几次荣誉都是得益于苏葵,这让他看苏葵的眼光更加和蔼了。   苏葵可不听她谢来谢去的话,主动转移话题:“您见到埃德蒙教授了?”   “见到了见到了,他们就是这次的主办方,后来还邀请我到巴黎大学和美术学院开讲座,那里的孩子也是一心向学,和我们这里也挺像的。”   原以为会不好相处,谁知这些学生都是求知心切,表示非常喜欢她的作品,美术学院还有许多人向她请教,临走的时候大家都说舍不得她离开。可以说这些学生真的给了她很大的慰藉。   “那您见到萨拉女士了吗?”   “见到了一次,她在开幕式当天和一个人一起出现过,听说好像是□□的人,后来就没有见到了。”赵芝兰又说,“不过你的信件我都交给他们了,只是那位萨拉女士没有回信,只说会有更合适问好的机会。”   苏葵的信件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问候,最多在给萨拉的信上提到希望能再次见到她,完成当日的承诺……而已。   从和赵芝兰的谈话中,苏葵得到了最重要的两个信息。一是这次画展虽然是文化协会举办的,但背后依旧有官方的影子。   二是萨拉说的机会,更合适问好的机会——大概只有亲自来了。   她缓缓露出了笑容。   *   所有的的信息被前往法国的几人一一报告,经过一番分析,外交部领导得出了和苏葵一样的结论,连夜将文件发给首长。   外交部向中央发出建议,根据那边的释放出的友好信息,拟邀请在法国有影响力的政界人士访华,推动两国关系正常化。   八月第一天,首长下达了指示,同意此方案。   “小苏,你说他们会同意此事吗?”   这已经不是李先河第一次问苏葵这个问题,连一旁的贺旭东都说:“主任,这个问题您已经问过了。”   而苏葵的回答还是那样简洁:“他们一定会同意的,不说别人,但萨拉女士一定会再次来华。”   外交部的提出的邀请其实不仅针对萨拉,她是法国前政要的夫人,这次主要邀请的就是这位已经下野的前政要,请他们夫妇一同访华。   他们夫妇虽然已经不在政坛活跃,但在政界却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和目前法国的最高领导人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种种原因,他们是被邀请的最好人选。   只是外交部也不能确定此事究竟能不能成功,李先河已经牵挂这件事好几年,在此时也难免坐不住了。   而他的这位秘书苏葵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自信,在李先河又不自觉问起一遍的时候,她干脆说道:“主任,您看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您放心,此次访华必定成行!”   我看你现在就在说大话。一旁的贺旭东只剩咋舌,即便他来了外交部这么久,经受了好几次苏葵给他的打击,还是不明白她哪儿来的自信,这话也能断言吗?   谁知李先河还真就信了,笑着点点头:“小苏你说得对,我是应该相信你的。”   不得不说,在前路迷茫的时候,苏葵这样的态度确实给了他不小的信心。   麻了,贺旭东恍惚,怎么就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呢?   *   直到八月中旬的一天,贺旭东急匆匆地跑进办公室来:“主任,有急电——”   这天,一个消息震动了整个外交部。   “瑞士使馆发来急电,法国前政要在瑞士伯尔尼会见我国驻瑞士大使,向我们提出访华要求,会见我国领导人!”   贺旭东几乎是一口气说完急电内容,一路跑来气喘吁吁,眼睛却亮得惊人。   李先河猛然站起身来:“来了!”   他下意识去看旁边的苏葵,只见她正不紧不慢地在整理文件,听见这个消息仿佛早有预料,对李先河露出一个笑:“是啊,终于来了。”   这一刻,李先河几乎是难以克制心中的激动,喜形于色。接连将急电看了三遍才确定此事为真。   贺旭东偷偷去看苏葵,她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她一直都很正常,整个办公室里最淡定的就是她,并且已经开始公事公办提出应对,准备接下来的会议可能用到的资料,将李先河激动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想起他们之前说过的话,贺旭东是彻底服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种能力是他能够质疑的吗?天才的世界是普通人能了解的吗?幸亏当时没说出来。   这一重大消息迅速就从外交部蔓延开来,震动了所有有关部门的领导。   根据瑞士使馆传来的消息,他们夫妇将定于十月访华,华国驻瑞士大使接到了国内的意见,以华国人民外交学会的名义正式邀请他们十月访华。   ——他是作为最高领导人的代表来向华国领导人商谈两国交流问题的,代表的是官方立场,但对外只能说是个人旅行,希望能够保密。连路线也是先到缅甸,再转港城最后到京城。   “可以理解。”李先河说道,“两国会见事关重大,怎样谨慎都不为过,我们这边也是这个意见。”   自建国以来,西方国家一直对我们进行外交封锁,碍于美帝的威势至今没有一个西方大国与我们建交。华国一直都在争取和西方国家的关系,想要打破这种封锁。   因为共同的反美倾向和华国在第三世界国家中的地位,法国就是第一个向我们释放友好建交信号的西方国家。   这对华国外交来说是一个非常重大的突破,法国是欧洲大国,在西欧的影响力最强。一旦两国成功建交,就将打破美帝对我们的封锁,其余西方国家和法语系国家大概率就会随法国一起改变立场,也向华国释放友好信号。   这是美帝绝不允许的,一定回对此横加阻挠。此行保密就是是为了不引起美方的警觉,不引起国际社会的动荡。   ——起码在他们还没有到达之前,不能让国际社会知晓。   *   为法政要访华之事外交部再次忙碌起来,接待的规格,召开的会谈,参与的人员……每一项都要商讨,这就是今年外交部最重大的事件。   法文组现在终于成了翻译处最受重视的一个组。就在上个月,外交部正式将翻译科改为翻译处,由贺红峰升任处长,并任命苏葵担任副处长,依旧处于办公厅领导。   又是部门级别上升受到重视,又是他们法文组受到重视,但组员们却开始恍惚,想起了苏葵曾经跟他们说过的话。   “……等以后忙起来恐怕你们就不想要这种重视了。”   谁不想要这种重视?!虽然他们天天查阅各种政治经济文化资料,翻译各种会议文件,加班加点离不开,但大家心里高兴啊!参与进这件大事里,受到这样的重视,他们自豪!   就是人手确实太少了。于是催着苏葵这个副处长兼组长赶紧招人进来帮忙。   都九月了,大学是开学了。   开学前夕郑云和就和外语系的几位主任开过会议,一开学这一批大五的学生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瞬间大家就沸腾了。   “今年外交部有意愿挑选优秀的实习生当翻译?”   “老师,您是说,苏葵要来我们学校,她就是负责人?”   这两个单独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连起来怎么就那么让人恍惚呢?   苏葵作为京大的名人,在京大留下了无数前无古人不知道后面有没有来者的传说,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看荣誉栏那里还挂着她的名字吗?   而他们,不巧又正巧,就是苏葵曾经的同学,一起进学校的那种。   只是他们大一上期的时候她免修了,下期的时候她各个专业乱窜去了,等他们大二的时候——她毕业了。   几年过去,他们好不容易也到最后一年了,她又回来了,嗯,以部门负责人的身份。   曾经的同学瞬间就成了他们的领导!   直到看见苏葵的时候,还有好多人反应不过来,甚至张嘴都不知道喊她什么。   苏葵同学?她早就不是学生了,人家都工作一年了。喊同志也好像不对,喊职位?对一个曾经的同学喊秘书,喊处长,他们怎么就觉得张不开嘴呢?   苏葵见到郑云和的时候还把这奇怪的事告诉他,说好多同学看见她都是憋了半天不说话,然后匆匆离开,感觉奇奇怪怪的。   郑云和听了大笑起来:“苏葵同志,他们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了,这就是你要当名人的烦恼了,这下找不到人和你说话了吧。”   当天才还是有代价的嘛,曾经的同龄人没有一个能和她并肩,她早就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了。郑云和还发散着想法,叹息天才就是要经历孤独和寂寞啊,一定很不……   算了,一看苏葵这淡定的样子,就知道孤独寂寞高处不胜寒是不存在的。她大概就喜欢与众不同,要让她和同龄人一起按部就班的学习那对她才是折磨。   苏葵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笑道:“没人跟我说话不要紧,我这不是来找您说话了吗?咱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行行,谈正事,处长同志,知道你是大忙人了。”郑云和还感叹呢,“这一转眼你都当领导和我谈事了,这人生的际遇还真是说不准啊。”   虽说他们当初就有这种预料觉得这孩子有出息,但谁知道她升得这么快啊!一年大学毕业,一年学院进修,人家实习她直接任命,进去就是双担重要岗位,这才一年她又升了。   她跟一年这个时间好像就杠上了,真不知道下一个一年她又在哪个岗位上。   苏葵这次主要是代表他们翻译处来招实习,其余组或是人数不少或是工作不多,大多都只想要一两个人。   调侃完了,郑云和也拿出了谈工作的态度,商议怎样安排。   “还是两轮考核,笔试加面试,按比例取两者总分。由我们这边亲自出题考核,外国语学院和京大有意参加的学生都一起,考试地点就在京大。”   外交部那里没什么大的空间也不方便,学校就是现成的考试地点。而且从前他们安排实习都是由学校按照在校成绩表现直接推荐,但他们要采取考试的方式进行,所以苏葵才亲自过来一趟。   郑云和一听就知道:“这主意是你出的吧?”   他可是太了解苏葵了。   “我希望选出最适合的人。”毕竟现在没有专门的翻译专业,学校推荐的还真不一定适合他们部门。   郑云和点点头:“也是应该的,政府部门哪里是那么好进的,这样考核也好。我马上……”   他忽然问苏葵:“要不你亲自去告诉他们?”   他就是想看看苏葵怎么面对她的那一群同学。   谁料苏葵思考了一下还真就点头了:“也行,我也好久没看过几位老师了,去蹭两节课也不错。”   郑云和陷入了沉思。   他就觉得这辈子想看苏葵变脸是没有机会了。   *   对苏葵的到来反应最大的就是英语系和法语专业的同学。   一个是苏葵的本专业同学,一个是因为她现在担任法文组的组长,这次主要就是为了给组里增加几位成员。   郑云和期待的场景并不会出现,同学们看看苏葵会不好意思,苏葵看见他们会不好意思吗?   她完全是公事公办,比如郑云虹叫她说两句吧,她上去就直接宣布本次考核的规则,让有意愿的同学在系主任那里报名。   “……各位同学都是优秀的人才,非常希望将来能与大家共事。”落下最后一句话,她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就这样,愣是让全班同学都怔住好一会儿,什么尴尬情绪都不翼而飞了。   虽然她全程都态度温和,浅笑淡淡,却仍旧给人一种不可亲近之感。   这种感觉怎么说,就是让大家真切地意识到,她真的不是他们的同学了,而是已经工作的成年人,还是担任领导职位,或许将来就是他们领导的人。   她也不是来和他们叙旧开同学会的,而是来决定他们实习工作的。   他们想要进的部门,她已经成了负责人。   这给尚未踏入社会正在追求未来的同学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比她当初跳级毕业还要直观的冲击。   “苏葵……”下课的时候,苏葵正要往法语专业那里去,一个声音喊住了她。   胡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喊出了她的名字,和她一起走的同宿舍几人也看着她。   “是胡芳同学,怎么了?”说起来这几人苏葵也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们了。   “苏葵同……不,苏处长?”   看她小心翼翼又纠结的样子苏葵都笑了:“用不着这样,我又不吃人,叫我名字就行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还是以前那样和蔼?可亲!   胡芳高兴了,赶紧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也想报名,将来去外交部和你一起工作!”   以前她报这个专业是稀里糊涂的,后来看到苏葵才觉得这专业特别有前途。等苏葵毕业往外交部去以后,她就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跟着苏葵的步伐!现在机会就来了!   苏葵挺欣赏这种性格的,正打算鼓励她两句,还没开口呢,旁边就传来一句嗤笑:“就招一个人,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考得上?”   胡芳瞬间就低落了下去。   “海燕,你少说两句。”旁边人拉了拉她,又对胡芳说道,“胡芳,你成绩那么好,一定能考上的,别在意啊。”   “万年老二有什么好得意的,没得第一有什么戏。”说话的是苏葵好久没有见过的乔海燕,有人给她调解她还不乐意。   以前有苏葵这个样样都比她强的人镇在头上,她有什么不满什么脾气全都收敛得干干净净。   后来苏葵终于走了,没人压住她本性就释放了。她会说这话也不奇怪,胡芳家境不好她一直不乐意搭理她,结果人家勤奋好学把她比了下去,苏葵还搞了什么奖学金,让她每学期都拿那么多钱!   她不敢怪苏葵,就把火撒到别人头上,自己得不到的凭什么别人能得到,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考第二?   “胡芳考第二怎么了,你连第二都考不到,凭什么这样说她?”同宿舍的同学也看不惯乔海燕,平时他们都是一起抱团的。   “那可是外交部,就招一个人她凭什么……”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没了。   原来是苏葵在看她:“你为什么觉得她考不上?”   一对上苏葵,这种久违的压力又回来了,让她梗着脖子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苏葵还好奇问:“我想我说的是只有有意愿的同学都可以报名,没说班上第二名不能参加,嗯——也没说班上倒数第二名不能报名?”   大家不想笑的,就是忍不住。   班上倒数那个就是乔海燕,也难为大家脾气好,看她一个倒数的天天看不起这个那个学习好的还容忍了她。   乔海燕的脸色爆红,明明应该恨说话人的,结果她不敢,只好转向去瞪胡芳。   “看我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有苏葵在这里还有之前的话,胡芳忽然就来了勇气,“反正我就是要考外交部,没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完她也不管别人怎么惊讶,就去看苏葵。   “有志气。”苏葵也挺惊讶她的成长的,鼓励她一句,又对周围人说道,“其实大家应该这样想,如果只有一个人能进去,那这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来自偶像的鼓励让胡芳眼睛一亮,充满了无尽的勇气和信心。她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努力跟上她的步伐,以后名正言顺喊她一声处长!   “要不,我们也试试?”就连其他人也受到了这种鼓励,决心试一试,起码不叫自己后悔。反正考核形式都和现在考试不一样,他们怎么就断言自己不成了呢?   大家风风火火要跑到主任那里去报名,又风风火火商量去图书馆复习,只有乔海燕不肯低头。   直接摆脱拉她的人:“我才不去,有什么了……”   “你就是去了,我们也是不会要你的。不去是好事,节约时间。”   一句话就叫她所有话卡住,强行维持的自尊心迅速崩溃,涨红了脸指着苏葵,手指都在颤抖:“你……”   然而苏葵只是摇摇头,留给她一句话:“你和你妹妹比,实在是差太远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关键是,凭什么夸她贬自己!不就是一个演戏的吗?凭什么跟考上京大的自己比?   她在原地气得七窍生烟,看着苏葵的背影目露愤恨:“等着吧,等着吧……”   其实等着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一个人盯上了她。   见她对苏葵露出这样的目光,那人眉头微皱,眼里闪过沉沉的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23:59:17~2022-06-09 23:5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重度拖延症患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法文组笔试的题目是苏葵自己出的, 参照从前的公考并结合现在的实际,共考两科,一科考专业基础, 一科考工作能力。   其余组本来也让他们组长自己出, 结果大家一看苏葵出的题, 瞬间就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全部照着苏葵的出题模式来。   “这样考试真不错, 选出来肯定是有真才实干的, 在部门里培养几年, 到时候也不比学院进修出来的差。”   “我建议我们以后就按照这个模式来选拔实习生,把程序固定下来。”   比起学校推荐的,他们这种专业部门还是应该按照自己的方式选人。   “行, 这事我会报给领导的。”既然大家都同意,苏葵也没什么意见,“那考试的事情就交给大家了。”   题是她出的,监考阅卷这种事情就交给组里的人了, 其他各组也是,面试的时候她会亲自坐镇。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进几个人,没想到这次考试的规模还不小, 报名名单交上来的时候把翻译处的人都吓了一跳。   “居然有这么多人想来我们这里?”   “我们是国家级部门,学语言的想进这里也很正常吧。”   “……差不多全部人都要来了也叫正常?”   大家面面相觑,是啊, 这人也太多了, 怕不是京大和外国语学院所有学外语的都报名了吧?   天知道他们根本要不了这么多人,特别是英文组, 他们只打算招一个人的!   还是苏葵扫了一眼说:“正常。”   看大家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他们不一定是想进外交部, 多半是试试水平。”   现在都是大学毕业直接安排工作, 不需要安排考试,他们大概还是第一个考试才能进的部门。   不知道是不是苏葵当时的话起作用了,大家想着反正是专业相关又是全新题目,那就都来试试。考不上也可以检验检验水平,看看自己和国家部门要求的人才相差多少,要是考上了——那就是大惊喜了。   原以为大家会嫌工作量大,没想到大家对此还喜闻乐见。人多代表什么?代表人才多,代表他们部门受到了重视!   人全部往他们这儿跑,其他部门的人不得羡慕死他们?   所以哪怕工作量加大,哪怕学校部门两头奔波,考试这两天大家脸上还是带着笑。   就是卷面成绩没那么理想。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新题,专业课还好,考什么工作能力就让人抓瞎了。   当然也不乏有高水准的学生,这才是他们选拔的门槛。   贺红峰抽空回来一趟,在那儿拿着两套试卷说:“我都有点舍不得了。”   这两套试卷都挺优秀的,可他当初说的只要一个人的。   想了想他对苏葵说:“小苏,面试的时候你帮忙看着,要是两个都好就一起招进来。”   说完他又走了,他是首长的法文翻译,这段时间他一直跟在首长身边,翻译处的事情都交给苏葵处理了。   一看那两份试卷,还真是巧了,一份是外国语学校一个学生的,一份就是胡芳的。要是只招一个人的话还真不好说。   面试按照1:2的比例进入,就进了他们两个,苏葵让英文组三位组员负责,等她忙完法文组这边过去一看,两人的面试表现都还可以,确实是能干实事的人才。只是胡芳可能比较紧张,回答问题的时候卡了一次。   大家觉得也就两三秒功夫,但胡芳觉得天都塌了,最后通知的连考官的话也没有听清,大概是通知她淘汰了吧。看到苏葵的时候忍不住就掉了眼泪。   “我、我准备了很久的……每天都到图书馆复习,我知道自己胆子小,就天天站在讲台上练习,大声说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没有表现好,一定是我不够优秀,我以后还会更加努力的,我还是想进……”   “你已经进了还在哭什么?”   一句话让胡芳所有的哭声卡住,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苏葵确信了,她刚才真的没有听清,人家分明说的是恭喜你通过考核,请回去等候通知到岗,她大概只听到后一句吧。   “本来组里只打算招一个人的,不过贺处长觉得你们都好,刚才几位同志也觉得你们都不错,就一起要了。”   胡芳被这天降惊喜砸得晕晕乎乎,指着自己说话都颤抖了:“我可以进外交部了?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工作了?”   想的时候豪情万丈,真的来临的时候却不敢相信了。   那可是外交部!那可是苏葵!   她竟然真的可以和苏葵进同一个地方了?哪怕是实习呢?   她几乎快要跳起来,要不是苏葵躲开她都要扑到她身上去,现在就是边哭边笑,连声道谢:“谢谢……谢谢你……”   谢谢你鼓励了我,谢谢你给我信心和勇气,或许苏葵说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但她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苏葵,她一定不会有今天。   *   苏葵也为法文组招了四个人,原以为此事就此结束,过两天部门里就可以安排他们过去实习,谁知这时候一封举报信被递交给学校。   举报称本次外交部的考试存在不公正行为,有人借用人情关系上位,请学校给一个说法。   举报信后面直接点明了要举报的人,就是英文系的胡芳。说胡芳和本次考核负责人关系匪浅,所以借人情关系将本来去不了的人加塞挤进去,事后还看见胡芳向人道谢。   然而举报信递出去以后学校半天没有动静,因为这事他们知道。之前英文组说可以多要一个人是向学校报备过的,本来要多少人也是他们的自由,学校只是提供一个场地而已。谁知道会招来举报呢?   学校打算私下找举报人谈一谈,只是在想怎么跟她说,因为看这孩子似乎是有些偏激了。   而举报人乔海燕确实有些急了,看学校没有马上处理,她以为学校打算息事宁人。   那天听见胡芳和苏葵谈话其实纯属偶然,隔得远没人看见她,她也是隐隐约约听见哭声和一连串谢谢。   结果回去就听说胡芳竟然和另一个人一起被选中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肯定是两个选一个她没选上然后找苏葵卖惨,然后放水让她进去了。   听不听清不要紧,但她马上就想到了这是个好机会,马上递交了举报信,结果学校竟然不打算管!她马上又想到了,肯定是学校碍于苏葵名声所以不说,不想给他们的天才抹黑。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维护她们!学校想掩盖她偏要捅出去!   于是就在学校准备找她的时候,就发现乔海燕直接将举报信抄了一份在学校公告栏那里,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虽然她没敢直接提苏葵名字,但说得这么明显,谁不知道谁啊!   胡芳得知这件事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给苏葵带来麻烦了。   事情重大,又是牵扯到苏葵,很快整个外语系都知道了,并且还有向整个学校蔓延的趋势。   但事情和乔海燕想的还不太一样,知道的人是多了,却没有闹起来的声势。   一是学校立刻出面解释了英文组要招两个人的事,二是能够考上京大的学生还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举报信说的人是谁?胡芳。大家跟她好多年同学了,水平和人品怎么样心里都是有数的,能考上去其实也不稀奇。   另一个人说的是谁?苏葵!   京大还有不知道苏葵的人吗?不说别人,他们英文系就是她曾经的同班同学。不说了解多深,苏葵的行事风格,她那天才般的事迹他们是最清楚的。   说因为别人跟她有交情所以她让人进去,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京大没几个蠢人,相反聪明人更多,不仅相信的人没几个,反而好多人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是谁干的。   这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乔海燕不明白,大家不是应该团结起来找学校要说法吗?   “乔海燕,是不是你干的!”胡芳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气势冲冲地找上了她。   她是匿名举报,可和自己过不去的还就她一个,之前还发生了不愉快,真以为别人是傻的吗?   被那么多人仿佛了然的目光看着,乔海燕气血上头就脱口而出:“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凭什么叫你走歪门邪道的得了好处?我这是为了大家好,为大家讨回公道!”   好了,这下大家都知道是她干的了。   “到底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胡芳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也不跟她吵,深呼吸一口气,“这件事我会报告给校长,让这种为了自己利益的污名化举报应该受到惩处。”   乔海燕心中一跳,却死梗着脖子不出声。   周围人全听见了,纷纷离她远远的。果然,他们脑子清醒是对的。   *   苏葵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到校以后脸色非常不好看,把正在校长办公室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乔海燕,看见她就是一抖,竟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让办公室本来就低沉的气压显得更加低沉。   “苏葵同志,这件事你看怎么处理?”郑云和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学校是没想到乔海燕会做这种事情,虽然好多人都不会相信,但坏的影响还是传出去了,也总有那么一两个不了解情况的心里感到不平。   苏葵已经做好了准备:“校长,我会让人把所有入选同学的名单和试卷全部公示,公示期三天,期间对考核结果有任何问题的都可以来找我们。如果举报属实,被录取的同学取消资格。如果举报不实,也请举报人承担应有的责任。”   苏葵进来后没有看过她一眼,当然也没看胡芳。但乔海燕就是觉得苏葵就是在说她。   郑云和沉沉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这种风气绝不能放任。   她要是只交匿名信还好,还能说一声她是为了公道,但直接张贴出来,那就不是这个意思了。乔海燕自认为聪明,可在校长面前根本不够看,满肚子的算计一眼就能看穿。   乔海燕听见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些慌,忍不住开口向苏葵解释:“我只是、只是怀疑……想给大家一个公……”   “是想讨公道还是嫉妒别人想拉人下马你自己心里清楚。”苏葵直接摆手,“既然你那么喜欢公告,那把自己的检讨公告出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另外,做错了事情,道个歉应该不难。”   对上她冷然的目光,乔海燕想反驳却硬是没敢开口,眼泪憋在眼眶里却不敢流。   “对、对不起……”她实在不敢惹苏葵。   “还有一个人。”   她脸色僵住,好半晌才非常屈辱地转身,咬了半天嘴唇才对胡芳挤出一句:“……对不起。”   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转身就跑了出去。   乔海燕后悔了,不该一时冲动做这件事情的,现在大家全都知道是她做的,让她以后怎么在同学间抬头?一想到这些,她整个人都灰暗了。   “唉……”郑云和深深叹口气,心里也在检讨自己,是不是他们只顾着教书没想着育人,才让人变成这样?   苏葵根本懒得跟乔海燕这种人废话,过来雷厉风行的就解决了问题。看校长在那自责又开导他几句并且道歉说给您添了麻烦。   胡芳也觉得非常抱歉,让苏葵从一开始就没有好过的脸色给吓坏了,连声给苏葵道歉。   “这事不是你的错。”苏葵不会搞迁怒,反而对她道,“部里还有事我要先回去,京大的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处理了,能做到吗?”   她今天有好几样工作堆在一起,还是中午休息这会儿抽时间过来的,为乔海燕这个人耽误她的工作,也难怪她刚才那么不客气。   胡芳惊喜点头,郑重保证:“我一定处理好这件事。”   *   三天后胡芳来外交部报道,说所有资料已经公示,没有人再对考核结果提出异议。   “检讨贴了吗?”苏葵顺口问了一句。   “……没有。”见苏葵看过来,胡芳的脸色有些沉重,“乔海燕她出事了。”   “怎么回事?”   胡芳告诉苏葵,公示以后,学校里也公布了对乔海燕的处罚结果,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要写检讨,于是她每天都躲着人走。   “那天我去找她贴检讨,但大家说她自己出门了。后来……后来学校里收到消息,说她在路上不小心被车撞了,情况有点严重。”   她说的严重是真严重:“听说当时人直接被撞出好几米外,车从她两条腿上碾过去,脸上划了好大一条口……”   说着说着,胡芳已经说不下去了。   即便她们两个有这么深的过节,但她也从来没想过乔海燕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现在还在医院里没有醒过来,老师说还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醒,不知道醒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苏葵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反常。   被车撞了?如果是现代还好理解,毕竟车祸确实很多。可现在的话不是她说没有,而是小汽车真的非常少。   现在的京城街道也非常宽阔,大街上频率很少地才能驶过一辆小汽车,连个红绿灯都用不着的那种。而且开车的速度是真的不快,苏葵坐过好几次外交部的车,都是四平八稳的。   把人撞成这样的重伤,这得开多快?那么宽的路这得人直接冲上去才会被撞到吧?   “是谁撞的查到了吗?”   “没有。”胡芳摇摇头,说乔海燕当时不是在大街上,走的那条路比较偏僻,车子撞了人就跑了,还是有人路过的时候发现了她,不然连医院也不用去了。   苏葵皱了皱眉,汽车那么显眼数量又少,应该很快就能查到才对。主要是现在汽车基本没有私人的,全是公车。   几个刚来的京大学生也在说这件事,从小到大谁也没见过这么惨的场面,说起来都觉得心有戚戚,不知道她怎么就遭到这种飞来横祸。   胡芳的情绪也非常低落,也没说以前的过节了,就盼着公安赶紧把肇事者找到,也希望她赶紧醒过来吧。   可苏葵觉得,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愿。   果然,半个月时间都过去了,都已经到了国庆前夕,竟然还没找到肇事车辆。当然,人也没有醒过来。   “其实这也正常。”跟苏葵说话的是交通科的刘同志,这事他也知道,“虽然咱们现在的汽车不多,但管理也确实没那么严格。”   交通科在家属楼南边,外交部总共三四十辆车,基本都是从国外进口回来的,看车开车修车都是他们在管。   每位领导配车不一样,部长副部长级坐“吉姆”,司局级坐“伏尔加”“华沙”,而这位刘同志是负责开“奔斯”的(70年代后才开始叫奔驰),开的还是外长的座驾奔驰600,据说这车全世界不超过十辆。1   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手了,苏葵常常过来安排领导出行,跟他已经很熟了,就问他怎么说?   他点着根烟,指着两辆车跟苏葵说:“咱们这里车是有数的,但有时候也能多两辆,其他地方还真是难说……”   他指的是两辆吉普,当初几位军队来的领导是自己连车带司机带警卫员一起过来报道的。以前的冯师长,现在的副司长冯立国的车就在这儿,大部分都是当初他们在战场上缴获的。   苏葵听明白了:“所以是难找了。”   基本每个部门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的配车,说多不多,说少也好像不少。管理没有那么严格的情况下,多几辆少几辆好像也没那么清楚。   最关键的是现在还没有监控,当时也没有目击者,查案手段也不丰富。而且周围也是偏僻的地方,很多人怀疑这是故意的。   别管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这样恶意伤人又逃窜的事公安不可能不管。   可即便是沿着周围查,一个一个排查过去,那工作量得把人累死。而且这么久过去了,谁也不知道车是不是到了其他地方,甚至可能找地方一藏,那他们就真的要抓瞎了。   照这样下去,别说半个月,就是半年都可能没有结果,而且还不知道人能不能撑半年。   胡芳几人刚刚去看过。   “医生说她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让家属做好准备……听说她家人当场就晕过去了。”   “她爸说要让人直接抬回家,不在医院里浪费钱了,但她妹妹还不肯放弃,一定要在医院里医。”   “老师带领我们给他们捐了一笔钱,剩下的……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几人说起这件事后来都沉默了,好好的活生生的同学就这样生死不知谁心里都不好受。   *   “公安还在那一带查吗?”   “放心,绝对查不到我们。”说话的是很久不见的三爷,他冷嗤一声,“反正那群蠢货往哪里查都是白费功夫。”   而周平却脸色冰寒:“我让你给她一个教训,没叫你杀了她。”   “斩草不除根,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彻底。三爷也是脸色不虞,但还是向他解释,“她看到了我的脸,不让她闭嘴我就要有大.麻烦了。”   别看现在风头是过了,但他的通缉令从来没有撤销过,要是这人把她抖出他不就完蛋了?   “可你给我找了更大的麻烦。”周平的脸色更加阴沉。   这事确实是他的失误,但他也是计划好的,唯一出了问题的就是没把那个女的完全解决就来人了,好在没人看到,那个女的也没法说话了。   “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三爷说。   周平冷笑:“你解决?是让她彻底消失再招来一堆公安,还是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怎么,你是嫌自己现在的处境太好了?”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三爷忽然说道,“是你让我叫她学会说话的,现在她不会说话了不是更好。”   “我要做什么难道没有告诉你?你说不想要她的命——”   三爷对上他的眼睛:“你自己信吗?”   话音一落,室内一片寂静。   他看不透周平在想什么,但一定不会忽视他当时的暴露出来的杀意和那种粘稠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1.《外交部老部的“印象”和记述》——孟京生 第120章   今年的国庆和往年也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虽然不是整周年,首都的民众还是自发庆贺起了祖国的生日,各大建筑上都飘扬着一面面鲜艳的红旗, 远处隐约还能听见人们的欢声笑语。   “我们的国家在越变越好了。”又是一场会议后, 给首长担任翻译的贺红峰发出这样的感叹。   “是啊, 会越来越好的。”窗外不知是哪里开始放起了烟花,接二连三地许多烟花都冉冉升空, 给首长和煦的脸上又染上了几分温和。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首长是个十分关心同志的, 看他努力将佝偻的身体站直,连忙请他坐下说话:“红峰同志,这几天辛苦你了,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他还亲自给两人倒了杯茶,他的警卫员和贺红峰都不让,首长却坚持自己动手。   “感谢您关心,我那些都是老毛病了, 治不治其实都一样,没什么不好的。”贺红峰和首长相处好多年了,感受到这一幕还是觉得慨叹。   贺红峰是革命的老同志了, 当年是跟着部队干过的,也是在当时落下了些病根,现在就有站不直的毛病, 子嗣也比较艰难, 很久才得了贺旭东一个。   首长不赞同他的说法:“什么老毛病也得及时治,不然谁知道会以后会不会变得更差, 明天我再找医生给你看看。”   听见他此时有些沙哑的声音, 首长让他赶紧喝口水, 又微叹了一口气:“听你现在说话我都有些不习惯,其实我最怀念的还是你以前讲话的样子。”   贺红峰笑起来:“您是说我第一次给您当翻译的时候把您吓一大跳的事情吧?”   他第一次给首长当翻译紧张得不得了,加上他自己声音又大,到他翻译的时候就跟首长当时说的一样,像个炸雷忽然在耳边响起,把人当时就震住了。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老了,倒是时候将天下交给年轻人了。”   贺红峰今年快五十岁了,虽然不太看得出来,骂人还是一溜一溜的,但确实可以说是老了。   “首长,我之前跟您说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之前他向首长提议,要找人来接他的班。   其实这件事早就应该进行了,当时中央规定的是四十岁以上就不再担任首长身边的翻译工作,他们大多转行外交出使别国去了。   但当时国内的翻译人才一直缺乏能挑大梁的,贺红峰也没意愿再走外交,首长又习惯了身边有他,就又干了好几年。   他如今确实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每次会议虽然会给翻译人员安排座位,但他依旧要让自己努力挺直脊背,长时间下来确实有些吃不消。更别说之后马上要迎来的大事,工作量实在太大,所以他今天又提了出来。   首长其实早有让他休养的想法,闻言考虑了一下就点了头:“也好,你认为哪位同志比较合适?”   “您看小苏怎么样?”   “哪个小苏?”   “就是我们外交部的苏葵同志。”贺红峰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本来前两年他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几个组员确实都不让他放心,只能一边培养一边看情况。结果就发现苏葵这人横空出世,跟坐火箭一样两年时间就走到了他跟前。   这下还有什么可选的,直接就是她!   他还待介绍,首长却想起来了:“这个同志我记得,是在工农兵会议上获得过模范表彰的那位同志?”   “您记得她?”他记得这个会议这位首长并没有参加,是最高首长亲自给苏葵他们颁发的奖项。   首长点点头露出笑意:“苏葵同志给我们提出了不少意见啊。”   让他印象最深的不是苏葵曾经在外面做出了什么成就,而是她曾经向几个部门提出的意见。尤其是他主管外交,针对港城的所有意见建议全部都经过了他的手。   苏葵也不知道她写过的几篇分析文章就曾经放在过这位首长的桌面上。   贺红峰不知其中缘由,但他知道苏葵确实干了不少大事,首长知道她也不奇怪。   “小苏她是前年来我们外交部的,现在翻译处的工作都是她在管,她的个人工作能力强,语言水平也十分优秀,精通八国语言……”即便首长知道,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向他介绍详细情况。   首长想了想:“这位小苏同志年纪是不是不大?”   “是不大。”贺红峰说起来就笑,“这孩子大学读了一年,学院进修了一年就把所有事都干完了,她的一帮同学今年刚实习,现在都只能喊她领导了。”   贺红峰为这事儿在翻译处笑了好久,别说那些实习生了,其余人都让他笑脸红了。他们好歹还是同龄人,而这些组员可是比苏葵还要大很多的,还不是照样喊她领导?于是个个都联合起来给贺红峰顶回去,说他们是尊重才干的人。   首长听了也露出笑意:“是个聪明的同志。”   笑完贺红峰又解释道:“是啊,您别看她年纪小,但能力是不小的,绝对可以胜任您的翻译工作。”   “你已经决定了?”   “她就是最好的人选。”   首长最终点了点头:“好,那就叫她来试试。”   *   此时苏葵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她正在京影这里听《小草青青》剧组商议成片上映的问题。   本来这事儿跟她没有关系,电影拍完了她这个顾问也早就散了。但谁让袁导还让她客串了一个角色呢,趁着她国庆休假,一定要请她来看一看成片效果。   “这个什么弗洛朗公司的东西真不错,看起来效果是比以前好。”   上一次拍摄纪录片,弗洛朗公司给新闻记录制片厂提供了一批摄影器材,还派了团队过来协助拍摄,很是让大家取了一波经。这次拍摄的电影要引进港城,领导特别重视,制片厂那边也为京影提供了协助。   在苏葵看来这就是老电影的画质,却已经是现在最好的技术了。不过她觉得很神奇,会在这种老电影里会看见自己的脸。   “怎么样,我让你演这个角色没错吧?”袁导挺得意的,他的眼光就是一等一的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时代滤镜的关系,苏葵总觉得电影里面这位“苏教授”(导演一定要改的名字)完全不像自己,仿佛她就真的是里面的人物一样。   袁导听不懂她说的什么时代滤镜,苏葵就换了个说法:“可能是大家都太优秀了,所以把我的水平也拔高了。”   就像现在人说的一样,看以前的电影真的会以为演员就是角色本身,甚至不记得演员名字只记得角色名。苏葵混在一堆老艺术家里,可不是显得她的水平都高了起来吗?   “苏葵同志,可不兴妄自菲薄啊。”袁导摇头,“你和大家走的道路又不一样,能凭本色出演到这个水平已经是很优秀了,别以为本色演出就很简单,这世上好多人连自己都是演不好的。”   “好有哲学道理,您最近在研究哲学?”   听苏葵调侃他,袁导故意眼睛一瞪:“我这是在夸你懂不懂!现在知道羡慕人了,谁让你当初不肯答应我换个戏份多点角色?”   他直接说换成主角好了。就是拍完了苏葵还是下意识摆手:“忙。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袁导还嘀嘀咕咕:“也是,本来在其他领域就强了,要是这上面再让你干点成就出来,那还让不让人家专业的人吃饭?”   本来袁导是让苏葵来看效果的,结果看着看着,苏葵就顺理成章被拉去听他们商议事情去了。   厂长罗夏今天也在这里:“我们预备在国庆以后,十月中旬的时候上映这部影片。港城那边是准备在新年的时候引进播放。”   “上级领导的意思是,到时候我们还要准备一下宣传工作,争取在大陆地区就能够把名声炒热,为港城地区的上映造势。”   袁导今天把苏葵拉住,就是让她给出个主意的——他知道苏葵曾经为他们的上级部门宣传部出过不少好主意。   苏葵想了想:“那办几个发布会吧。”   除了他们提出的报纸广播和电影院门口宣传,苏葵就想到了还可行的一个方法。   “让电影的主创团队在几个大城市走一走,跟大家谈一谈电影创作的故事,再把这些都登在报纸上,广播里除了宣传,也可以增加这个访谈聊天的形式。”   “小苏同志啊,我就知道今天把你请来是请对了。”罗夏一听就觉得满意了。   袁导却有些迟疑:“厂长,凤玉那里……”   今天整个电影的主创团队包括京影的领导都在这里,却唯独不见主演乔凤玉。   “乔凤玉同志——”说起这个罗厂长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能问道,“她姐姐现在情况怎么样?”   袁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有人说:“凤玉来了,凤玉来了!”   苏葵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乔凤玉了,却仍旧记得她当时大眼睛长辫子青春俏丽的模样。而眼前这个人眼窝深陷,底下是遮不住的黑眼圈,整个人瘦了有一大圈。要是当初她是这样子,李小草这角色是绝不会落在她头上。   她忍着疲惫,一来就连声跟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京影的人也是知道的,大家也没有怪她,罗厂长有心叫她回去休息她却怎么也不肯:“厂长,我可以的,什么我都能做,我不是故意的,抱歉抱歉……”   厂长也没办法,让她坐下吧结果坐着坐着就快睡着了,又拼命把自己掐醒。   袁导悄悄跟苏葵讲:“她家里不想管她姐姐了,还成天问她要钱,现在全靠她一个人撑着……”   她不过刚刚参演了一部电影,现在的演员能有多少工资?把她大学里得到的补助和工资全填进去也不够医药费,所以生怕丢了京影这边的工作,天天两头跑却怎么也顾不上。   要不是公安那边让她向妇女儿童基金求助了一笔款项,还有京影提前向她预支了工资,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凤玉,宣传的事情你可以吗?”袁导也挺忧心的,李小草是这部电影里的灵魂人物,如果他们要举办发布会,举行宣传,势必是不能少了她的,可她现在这个样子……   “我可以的,”她连连保证,说自己一定好好工作,“我请了医院的同志帮我照顾我姐,之后再也不耽误工作了。”   她是绝对不会让父母把人带回去的,留在医院还没有危险,要是真把人带回去恐怕过不了两天人就没了。   看她这样坚定,商议完事情大家都在安慰她,苏葵也过去关心了一句。   然而面对其他人都努力保持坚强的乔凤玉,在苏葵这里就崩不住了。   “我姐……她是被人害了。”   “你知道是谁?”   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了自己的启路明灯,乔凤玉的眼泪哗啦就流下来了:“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谁要害她,但我知道他们不是不小心,而是想要她……死。”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她自己都在颤抖。   她是真的不明白乔海燕会得罪什么人,哪怕她平时眼高于顶四处瞧不起人,但要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人把她残害至此?   差一步,就差一步她就直接没命了。当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毫无知觉地躺着不知道能不能清醒。就算她能够醒过来以后也只是一个毁容又残疾的废人,大概也会把人逼疯。   父母不肯管,家里的事全是她挑,没有一个可以诉说的对象,所有情绪全都压在心里。直到今天见了苏葵她才觉得能把话说出来。   苏葵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自己却陷入了思考。   乔凤玉没有注意到,只是觉得她仿佛有种魔力能叫人平静下来,见苏葵没有排斥她,她又忍不住跟她说起案情:“公安同志说,那辆肇事车辆还没有找到,恐怕是再也找不到了……那个地方偏僻,偏偏就是她往那里走的时候出了事……”   “她以前很少去那里?”苏葵开始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乔凤玉点头:“公安已经问过我姐的同学,她们说她当时心情不好,整天都说不想在学校待。”   那些同学就包括苏葵原来宿舍的几人,事发后都接受了询问。假设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行动,那么就需要有人提前掌握乔海燕的动向,学校里的人就是最有可能的。   然而大家都不会有问题,就是跟乔海燕有过节的胡芳都不是有能力策划这样事件的人。   由于没有证据证物,没有目击证人,受害者也没法说话,目前公安是偏向于这可能是一起肇事逃逸案。   开车的人未必跟乔海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故意谋划害她,只是因为喝醉酒或其他原因撞上了她,事后怕坐牢于是就趁没人跑了。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合理的猜测。   “可我不相信!”乔凤玉忽然一抹眼泪抬头,“如果不是有人提前知道了她要去那里,怎么会那么巧合,那个人一定是跟她接触过!”   她抓着苏葵的手:“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可能人人都觉得她疯了,现在哪来那么多有预谋的杀人,又有几个人有能力或者说愿意花精力搭上命就为了干掉一个大学生?   可乔凤玉不肯放弃,只是紧紧抓着苏葵,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是有人害她,是有人提前知道她要去哪里对不对?”   事实上,苏葵不仅是这样想的,还想到那个人多半就在学校。   然而她却摇摇头,严肃道:“把你的所有猜测告诉公安,让专业的人来查,不要再自己查这件事。”   乔凤玉睁大了眼睛,半晌却狠狠摇头:“我不!我不怕他!他要是来找我正好,我正好找到这个凶手——”   “找到这个凶手然后步入后尘吗?”   瞬间打断她此时的热血天真。   苏葵语调沉肃:“既然你自己都有所怀疑,那就更要保护好自己,让公安同志早日查出真相,而不是逞强斗狠,再出点事给人增加负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也出了事,你家里会怎么对你们?”   乔凤玉被她说得怔住半天,又眼泪长流:“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听你的,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等着公安抓住凶手……”   她说得特别认真,然而苏葵一时忘了,乔凤玉这会儿已经是一个优秀的演员了,此刻的演技把她都骗了过去,导致了后面难以挽回的结果。   *   苏葵的假期还没有结束,外交部就把电话打到宣传部这里来。   他们找苏葵过来是参谋港城那边电影的事情的,结果就接到电话说找苏葵回去。   接线员转过来的时候郭毅还有些纳闷:“他们怎么知道你在我们这里?”   电话是贺旭东给打来的,说实在他知道什么呀,只不过是先跑苏葵家里一趟没人,听说往京影去了他又打到人家办公室去,结果又说她让宣传部喊走了,现在打到这儿来终于是找到人了。   你说假期就几天她怎么就那么能跑呢?平时两份工作还不够她忙的,居然还在其他部门“兼职”,她不累的吗?   听说让她尽快回去有任务交代,郭毅就感叹一句:“你们外交部都什么事啊,假期也把人喊回去?”   苏葵就下意识去看他。   两人目光对上郭毅就笑了:“好了,差点忘了是我先把你喊过来的。”   主要是太顺手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说起来还真是遗憾,当初你要来我们部门就好了。”   “不来不来,反正现在您都说我算部门半个成员了。”苏葵连连摆手跟他道,“我们部门打电话来肯定是有好事找我,所以郭部长,我先撤了。”   “能有什么好事,你过来我们这儿我肯定也有好事找你……”郭毅还在那里叹息呢,这人才就是抢手啊,他抢半个成员已经算不错了。   苏葵只是想着或许是有重要任务给她,才开玩笑说是好事。   谁知道还真是一件出乎她意料的大好事,没看旁边的贺旭东人都已经震傻了吗?   “……看明天合适你就去首长那边报道吧。”   等贺红峰宣布完消息,正等着苏葵露出震惊的表情好让他显摆显摆,谁知苏葵沉思一会儿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您不干了?要退休了?”   苏葵没震到,只把他儿子贺旭东震傻了,幸亏刚把茶杯放下,不然非给领导摔了不可。他怎么也不知道忽然找苏葵回来是这么大的事情啊!   而贺红峰听了她的话已经开始跳脚:“谁说我不干了,谁说我要退休了!”   苏葵看向他们主任,李先河也无奈:“贺老同志,当初是你自己说的要退休,还让我赶紧把小苏送过来干活,给你分担分担——”   谁知道他又扛了这么久呢,就跟首长那边一样,不是坚持不住怕耽误首长工作他是不会走的。   看苏葵好像是在笑,贺红峰就是一瞪:“笑什么笑,你这一走我不在这儿看着能行?你一新手去首长身边我不指点指点你能行?”   “不行不行,完全不行!”苏葵斩钉截铁,万分诚恳,“翻译处离不开您的领导,我也十分需要您的指点,您不退休真是太好了!”   苏葵这么一说倒把他哽住了,好半晌他说:“……也不是不退,半退吧。”   “反正我这一辈子干的就是翻译工作,现在也不想再换别的,还是在这儿翻译处待着。你要不在我就看着,回来你就自己处理——别反驳我,我是知道你能耐的,反正秘书这工作以后都是东子干着,我那边你别想跑脱。”   李先河心情复杂啊,这给首长派个翻译把他身边最优秀的人才给派走了,谁让她当初担的就是两个职位呢,总不能现在让她干三个。   贺旭东心情那就更复杂了,比自己年纪小,比自己后进来的人样样都比自己强,现在她还要往首长那儿去了,真是到处抢手,越抢越高。   而看自己——算了,一看领导那惋惜不舍的表情就知道他还差天远。他都怀疑苏葵走了不是带走了百分之五十的战力,而是带走了百分之九十九,而他就是那可怜的百分之一。   最可气的还是他爸,他就叹息一句说,能去首长身边真好,他也想去。贺红峰就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怪我没把这个机会给你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你要是有小苏一半好,我都敢闭着眼睛吹你,结果你有吗?踏踏实实做你的秘书去!”   这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   他的日子好不好过是没人不知道了,此时还在国庆假期,苏葵却站在了中南西花厅处,对面的首长一身中山装笔挺端正,带着儒雅随和的微笑,正听着她的报告。 第121章   “……就读于京城大学英语系, 毕业后拿到英、法、俄……等专业毕业证书,后进入国际关系学院进修一年,现在在外交部翻译处任职。”   即便这些资料早就已经上交, 苏葵还是在首长问起的时候再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小苏同志。”首长的态度非常亲切, “我记得你的成就好像不止这些, 你没说完吧。”   苏葵笑了笑:“首长,我是来给您当翻译的, 在这上面就只有这么多成就。”   其他的成就就与她的专业无关了。   “不能这么说, 小苏。”首长摇了摇头, “外交翻译不仅是翻译问题,还是政治问题,文化问题, 当翻译不是只会翻译就好,更要求你拥有博闻强识的学识啊。”   这是苏葵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自己曾经崇敬的人,听到他的教导,恍惚是从历史的一角窥见了这位领导真实的一面。   “是, 您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更加慎重地对待翻译工作。”   “首长,我也一样。”另一个人立刻接过话。   今天来这里报道的不止苏葵一个, 首长不仅换了法语翻译,英语翻译也一并换了一个人,就是从中央对外联络部那里调过来的姜耀中。   他从小就去英国那边留学了, 这几年才回来, 一直在对外联络部那里担任译员工作。直到现在,首长身边需要新的翻译, 他的前任才推荐他过来。   “不用这样严肃。”首长笑了笑, “今天不工作, 只是大家随意谈一谈。”   其实严肃的人只有姜耀中一个,准确来说他是紧张的,头一回见领导让他紧张得不行,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   这会儿一听首长说话当即就立正道:“是!”   首长都笑了,也没有急于纠正他,反而关心起他们的生活来,问起他们之前的工作和生活,和蔼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就像是普普通通的拉家常,渐渐让人放松下来。   问起苏葵的家庭,听说她父亲是烈士,是母亲从小把两兄妹拉扯大,向秦晓兰表示了敬佩:“是位了不起的母亲。”   当然,苏葵本身也很了不起。听她从自己差点辍学到写文章得到稿费一路带领全班考上大学的跌宕起伏的事迹,别说是姜耀中了,就是首长都听得十分感兴趣。   传说的总不如当事人亲自讲的来得真,况且这人还特别擅长讲故事呢。   “小苏啊,你这经历都快成一部传奇了。”短短几年时间她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丰富太具有传奇性了,“难怪你写的书也是那样跌宕起伏了。”   这下苏葵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您还看过我写的书?”   平时给谁看她都没有半点不自在,不就是普普通通升级流吗?可偏偏是首长看到了,怎么就觉得画风那么不搭呢?   “全国那么多人都看过,我看过有什么稀奇?”首长笑了笑,“我最喜欢的你那本《清河乡之变》,非常具有农村生活气息。”   况且这书还事关解散公共食堂的大政策,他当时是看了很久的,确实给了他不少启发。   忽然他又说道:“那本《小草青青》我也看过,本来大家都说是夸大了,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嘛,你还是克制了。”   大家都说《小草青青》的李小草升级开挂了,完全不符合现实,当初报纸上还批评过。结果现在首长说原来开挂的是你这个作者,你自己的经历听起来比李小草还要传奇,要是比照自己本身来写,李小草就该上天了,所以你还是克制了。   苏葵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就是觉得这角度真妙!   比起苏葵能写一本书的传奇经历,姜耀中的经历就简单多了,哪怕现在大家聊天气氛正好,他也没敢多说话,就问什么答什么。   听到姜耀中说他在国外生活多年,中文水平比不上英文,首长亲自给他开了一份书单,大多是古典名著,叫他从中多了解华国传统文化。   又说道:“小姜同志,小苏她在文学上的非常有造诣,以后接触的机会多,也可以向她请教请教。”   姜耀中看向苏葵,其实他是早听说过苏葵的大名了,但从没见过她,今天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虽然知道她成就斐然,不然不会被调到首长身边,他也做好了预设,然而什么预设都被这一面直接推翻了。   她年轻却不气盛,自信却不自傲,沉稳却不失活跃。关键是,她面对的是首长啊!   他自己工作好几年面对这样的领导还是觉得紧张,这会儿才好一点。可她从一来就是一副自如的样子,说什么她都能接,仿佛真是在跟普通人家常话语,让首长也觉得高兴。听说她工作能力强,那为什么性格也这样强?   被一个年纪比他小很多的人超过,他忽然觉得有些脸红,主动伸出手:“苏葵同志,以后就要请你多多指教了,我们可以互相学……”   说着他就顿住了。   互相学什么?人家多方面开花,能在文学上指教他,能在法语上指导他,他的英文是不错,然而苏葵还用他教吗?她会的语言比他乘以二还多。   于是姜耀中不好意思挠头:“我没什么可以指教你的,以后我会多向你学习的。”   “姜同志,不能这么说。你在国外留学多年,很多经验是我没有的,以后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请教。”苏葵转头对首长道,“首长,我拿您的话来告诉他应该没错吧?”   “没错没错。”首长点头对他们笑,“都是好同志,都有自己的优点,大家以后相互学习。”   首长对这两个年轻人很满意,走之前还亲自送给他们一人一支钢笔,还歉然道:“这是我最后两支笔了,有些旧了,倒是还能用,你们别嫌弃。”   首长一生简朴,从不用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他现在住的西花厅也非常简朴,他们现在所在的前院办公室也不过三十平米,只有几个书柜一张小会议桌还有一张小书床。   他和夫人在这里住了许多年,听说当初这里外墙脱落了,砖也松动了,冬天都进风。工作人员趁他不在给翻修了一次,回来他还不肯住,硬是让人新的吊灯窗帘地毯全搬走了,修好的围墙不能拆他就一直琢磨着要还钱给国家,为这事儿还在会议上做检讨,觉得自己没有带好勤俭节约的好头。   苏葵两人都是知道的,怎么会有嫌弃的想法,恐怕这真的是首长最后两只笔了,他平常都十分珍惜,不是彻底坏了不肯换的。   首长从不占公家一分钱,换笔也是自掏腰包,这两人怎么能收?赶紧推了回去。   结果首长十分坚持,一定要送给他们,说本就是旧物完全不值什么钱,是给两个小辈的心意。   没办法两人只好收下。   结果几天后苏葵再过来,也给首长送上了一份礼物,一打开就是一支崭新的钢笔。   “小苏,这我可不能要,你拿回去!”首长是决计不肯收下的,他从不收别人的礼物。   “首长,您送我礼物,我也送您礼物。”苏葵早就做好准备了,“这是礼尚往来,传统美德。”   她那里现在已经有两支钢笔了,一支是之前参加表彰大会的时候最高首长送的,勉励她继续创作,她本来是要拿出来用的,结果一拿出来就把人吓了一大跳,后来就只在家里用一用。   一支就是现在这位首长送的,看起来确实坚持不了多久了,苏葵打算都给保存起来,以后还能拿出来展览。   首长知道她是想给自己换新,只是说道:“小苏,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这里还有用的,你没必要给我新的。”   可是您那支钢笔看起来也好像不太行了。   苏葵叹气:“这样吧,我这不是送您的,而是借的。您先用着,用久了再和之前一样送给我,我就喜欢收集保存这些旧钢笔。”   还能这样?一旁的首长秘书惊呆了。   这人也太会说了吧!   苏葵还真不是说谎,从前她家里存着一大堆钢笔,什么牌子都有,大多都是她外公存的,是从他那些老友手里收来的,说是这些笔都随主人经过了风风雨雨,具有文化底蕴。苏葵也被带着欣赏了不少,从前用的好些都是旧的。   在苏葵一系列真诚保证恳求需要下,力证她真的喜欢,还说家里已经有好几支了,请首长一定满足她的愿望——   最终首长还是用上了她的新钢笔,同意了这个“借笔”行为,说她要用的时候随时拿走,还说将来要把所有不用的笔都送给她。   被惊呆的秘书后来还跟她感叹,说首长生活确实不容易,什么都爱省。前几年生活不好,他带头节省,下面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还说要改成吃两顿。这两年好一些了节省的习惯依旧没变,每天早晚都是包子馒头稀饭,午餐也就一荤一素一汤,甚至工作忙起来两顿合在一起吃得更少。   他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旧得不行了但还能用就不会换,比如他那几支钢笔,修了好几次都快不能修了,秘书老早就想给他换了,但首长肯定不同意,偷偷换了他一定和之前一样不肯用。   所以他现在对苏葵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   竟然能用这种办法让首长接受换新,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下又能坚持好长一段时间了。”   听到他的话苏葵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她挑的笔质量特别过硬,能让首长用个几年也没问题,就是坏了也没事,这个坏了她再给换个新的嘛!还理由都不用变。   *   苏葵这几天暂时没有参与工作,就是一边听贺红峰给她讲口译的注意事项一边熟悉首长身边的翻译事务。   他们不必和首长秘书一样就住在西花厅后院那里,平常依旧在自己单位工作,需要他们的时候就过去。   需要她的这天很快就到了。   十月下旬的一天,正是《小草青青》上映的当天,苏葵没有出现在电影院现场观看自己的小说改编的电影,而是陪同几位首长亲自迎接来自法国的两位特殊客人。   萨拉夫妇到了。   这是苏葵事隔几年又重新见到萨拉,她和从前比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笑容却更加真诚。看见苏葵她好像很惊讶又好像觉得理所当然,对她露出笑意,正式场合两人只是互相点头示意。   萨拉的身份一直为我们所重视,然而她却不是此行的主要。   在她旁边的这位男士,曾两度出任总.理职位,如今虽然已经离开政坛却仍旧与最高领导人保持密切关系的特使桑代,才是他们已经等候多年的人。   ——因为他带来了法国现任领导人给首长亲自写的信。   此行他们虽然说是私人旅行,但这只是对外说法,当桑代以领导人特使的身份将这封亲笔信交给首长,传达想要与首长亲自见面商谈两国外交关系的意见时,这一次访华就成了官方性质的访问。   这是苏葵以首长翻译的身份第一次出场,这封来自那边最高领导人向首长写的亲笔信第一个看到的不是首长,而是她这个翻译。   这是一封比较独特的信,形式上是写给桑代,委托他前来华国商议探讨建交问题,实际上却是写给华国领导人看的。   由于只是信件,且不是直接写给华国领导人的,不具有授权书的意义,这样就避免了探讨不成之后两边无法下台。   但由于又是最高领导人亲笔写下,并且亲自委托的人,又给了桑代作为特使应该有的地位,使他们能够直接面见华国领导人。   听了苏葵翻译的内容后,首长点了点头:“特使阁下,这封信可否让我们保留以便研究?”   “当然可以。”他的态度依旧和善,并且说道,“我想这也是领导人希望的。”   桑代来到京城以后,第一位面见的首长就是眼前这位,也是第一时间将这封能够证明他身份和表明领导人意见的信拿了出来。   首长又关心起了他们一路来的情况。   “……对美一方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打探我的我的行踪,但是非常感谢,我们双方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成功,他们并不知道我来华国是做什么。”   “听说你们曾在港城遇到了记者采访?”   桑代一听说道:“哦是的,无论是哪一方都好像不敢相信我。当然,我向他们再次强调此行只是私人性质,不带有任何使命,也不具有官方性质,或许他们已经相信了?”   反正现在他们是相不相信都没用了,他已经成功抵达华国。因为刚才的话他再次向首长解释道:“您应当明白,这只是对外保密的说法,我要向您说明,我来到华国是正式的,不是代表我自己,而是代表领导人。”   对他的态度首长非常满意,与他亲切握手:“特使阁下,你的来意我们已经知晓,希望接下来能和您有愉快的交流。”   首长提出,他们一路赶来十分劳累,请先下榻休息,晚上再为他们安排晚宴正式接待。   秘书问道:“首长,还是安排在国际饭店下榻吗?”   首长正待说什么,忽然看见坐在一边的苏葵:“小苏,我听说你和这位萨拉女士颇有交情?”   “是这样。”关于法国的事情首长一直很关心,有关事务都会亲自过问,知道他们相交也很正常,苏葵说,“萨拉女士几次来华,当时我都在场,也担任过她的翻译。”   首长问:“那依你的了解,你认为他们更想在哪里下榻?”   秘书一头雾水,这还能自己选吗?凡是外国友人,只要是没有和我们建交的,都是安排在国际饭店下榻,他刚才也是例行询问。   首长为什么会问小苏这个问题?他有些怕小苏答不好,还想替她说两句话。   然而苏葵丝毫没有被考问住的紧张,只是微微一笑:“我认为,您更想他们住在钓鱼台。”   她没有说他们是怎么想的,反而是说出了首长是怎么想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说说看。”   苏葵不慌不忙:“第一,他们虽然还没有和我们建交,也没有任何职位和外交头衔,但桑代阁下是作为领导人特使而来,具有特殊的地位。第二,他是以正式的身份来与我们商议建交事宜,双方的会见是具有官方性质的,因此我们理应以最高规格接待。”   首长露出了赞赏的笑意:“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苏葵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那我想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首长的笑意更温和,在以最高规格接待的命令下达后,当天晚上桑代携其夫人萨拉就住进了钓鱼台国宾馆,并且参加了在那里举行的欢迎晚宴。   外长也亲自赶回来参加了这次宴会,和首长一起与桑代交谈,苏葵就在旁边给他们担任翻译,直到后来李先河过来参与进这个话题,苏葵才暂时离开——首长叫她去休息。   “苏,很久不见了。”   苏葵当然不会去休息,因为她还有一位老朋友在这里,萨拉主动找上了苏葵。   她给苏葵端了一杯酒,是工作人员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法国红酒,苏葵听她感慨道:“其实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回到这里。”   “或许在您看来很快,但对我们来说已经过了很久了。”她当年还没有上大学时,陪萨拉第一次来钓鱼台,而现在她都工作两年了,她才又终于来到这里。   苏葵接过她给的酒,笑问道:“萨拉女士,从前我说希望能在这里再次见到您,现在应该是实现了?”   能在钓鱼台再见,那就代表两国已经建交,他们作为代表入住这里,她当时的回答模糊,并没有肯定的答案。   那现在呢?在他们已经同意入住这里的现在,是否已经坚定了所有?   然而萨拉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肯定的答案,看向一个地方微微摇头:“这大概并不由我决定。”   她看的地方就是桑代与几位领导交谈之处。   的确,她并不是特使,他们来华国也只是为了商谈,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你好像并不为此感到失望?”萨拉好奇问苏葵。   她是知道两国建交对双方的意义有多么重大的,之前的多次试探,多次努力,全是为了这个结果。她刚才这样说未尝不是把最坏的结果告知苏葵,使他们做好准备。   萨拉可以肯定,要是此时在她面前是另一个人,听到这样可能不好的结果恐怕也要心生担忧了。   可苏葵却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失望情绪,依旧带着自然的笑意:“我为什么要感到失望呢?萨拉女士,您已经到了这里,难道还不能让我们感到信心吗?”   是啊,他们的确是带着建交的愿望来的,华国也是以最真诚的态度来迎接他们,双方拥有共同的心愿,难道还会有阻碍他们的存在吗?   “……有。”萨拉在心里这样说,两国之间的问题牵涉太多,并不是那样好商谈的。   来的路上他们夫妇就已经就此事讨论过,美方的阻挠在意料之中,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与华国大陆对岸的关系,这将是横在两国之间最难解决的问题。   所以连她也不敢肯定是否能成。因为并不清楚华国领导人对此的态度。   然而苏葵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意味深长地说:“萨拉女士,纵然前方有险阻,但只要您不忘记自己最初的心愿,就一定可以抵达目的地。”   她怔住一会儿,而后长叹一口气:“但愿。”   他们一路历经辛苦来到华国,住进属于友方的国宾馆,也是万分希望能够建立起友谊的。   有时候她都特别羡慕苏葵,无论遇上什么样的情况,好像都不能令她变色,始终怀着强大信心,怀着对这个国家强大的信心。   *   当晚宴会结束,苏葵却留在了最后,首长看见她还很惊讶:“小苏,你还没走?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参加会议。”   他们和桑代谈好,明天将在京城就建交问题举行第一次会谈。   “首长,我有一些事情向您汇报。”   听见苏葵的话,秘书在旁边提醒:“今天已经很晚了——”   首长却摆手打断了他,问苏葵:“什么事情?”   苏葵直接说:“就是关于这次建交的事情。”   首长知道苏葵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不是重要的事情也不会在这时候来打扰他。况且她之前提供的几次消息,知道她政治敏.感度很强,而且她刚才又是和萨拉待在一起——   “好,你跟我来。” 第122章   第一场会议在京城举行, 然而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尊敬的首长阁下,您应当明白,我们是非常想要和华国建立起友谊, 我想这种这种友好的关系不应该存在任何先决条件, 希望您能够考虑我的意见, 不要坚持让我们先与对岸断交。”   他是非常有诚意的,但首长的立场更加坚定不移:“桑代阁下, 我们坚定‘一个华国’的原则是不会动摇的, 这是我们的底线, 同样希望您能够理解。”   正如苏葵所说,法国与大陆对岸的外交关系就是本次谈判最重要的问题。   本次访华,桑代带来了建交的三套方案, 他希望能够争取第一套方案——无条件建交。即没有任何先决条件,不要求他们先与对岸断交,因为这会给他们造成不愉快的结果。   而华方在这方面是绝对不会让步的,首长同样提出了三套方案, 要么采用英荷那样的代办级半建交,要么暂缓,当然我们最欢迎的还是全建交关系, 但坚定“一个华国”的立场绝不改变。   两方就这个问题磋商过四轮会谈,均陷入了僵局。   苏葵作为首长的翻译全程参与了几轮谈判。   “可以看出,桑代本人确实有想要与我们建交的愿望, 但这个问题他确实无法处理。”   几次会议下来, 足够试探清楚对方的底线。   “的确如此。”会议陷入僵局,然而首长却不见任何慌张, 还点头肯定了苏葵的想法, “毕竟不是领导人亲自前来。”   那边的领导人虽然赋予了他权威, 使桑代能够代表他的意志,但这也让他在关键性问题上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是他来之前领导人就与他商议好的,同样和我们一样不能让步。   “前两天我同他们一起出门,我看桑代阁下这几天情绪都不怎么高,似乎也是在为这件事苦恼。”苏葵看向首长,“您觉得是否是时候寻找突破了?”   “小苏,你的料想再一次成真了。”首长微微叹气,却又露出一丝儒雅的笑意,“我马上前往沪市,亲自面见最高首长,我们之前商议的方案可以提出了。”   最高首长目前正在沪市,之后的会谈就被定在沪市举行。首长外长两人最先赶往沪市和最高首长商议,苏葵留下随同他们夫妇前往沪市。   一路上,都是萨拉与苏葵交谈,一向健谈的桑代却显得有些沉默。   “我很抱歉,亲爱的,你知道他这几天都是这样。”萨拉无奈地摇头,“连他最喜欢的写作也没有兴趣了。”   苏葵正和萨拉谈到她的作品,就说起了目前的法国的文学创作,谈到了几个认识的朋友。比如两个流派的代表人物埃德蒙,巴尔,还有老弗洛朗先生,这些都是苏葵认识的,也是萨拉认识的,更是桑代认识的。   因为他自己也在搞创作,不过写的主要是社会政治著作,著有对各种国内外政策问题的研究。   “桑代阁下,您还在为会议的事情而苦恼吗?”   桑代微微抬起了头,看向这个正在说话的女孩。这次来华国是他第一次见到苏葵,但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这个人。   先是孩子,妻子,朋友,认识的行业顶尖人物,后来甚至发展整个文学行业都在争论,他总能从不同的人那里听到这个“苏”的名字,他们从不同的角度为她送上了许多溢美之词。   直到亲眼见到这个人,发现她站在领导人身后,心中竟升起一种果然如此之感——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优秀。   他知道苏葵不是普通人,也没有把她当成普通人,因为她不仅是首长的秘书,还担任法文组组长,同样是这件事的负责人。   闻言他直接叹气:“我的确为这件事而感到苦恼,恐怕不能完成领导人交给我的任务。”   萨拉也觉遗憾摇头:“其实我非常不想离开这里,非常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在之前的交谈中苏葵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态度,无论商谈是否成功,他们都并不会在华国多待,因为认为过长的逗留没有意义。   “何必这样悲观呢?”苏葵对两人说,“我们的要求并不是不能共存,既然两方都有共同的愿望,或者您应该相信我们会有合适的方法迎来转机。”   “真的会有转机吗?”桑代有些不能相信。   苏葵微笑不语,可就是这样自信的态度让桑代微微放下了心。   “我能相信她的,对吗?”   这话不知是在问萨拉,还是在问他自己。   *   来到沪市以后,苏葵立刻被首长叫走。   来到首长在这里的办公处时,他看见苏葵的第一句话就是:“小苏同志,可以请他们一并过来了。”   首长告诉她,他们已经第一时间面见了最高首长并且提交了商议结果。考虑到两国建交对双方的重大益处,华国基于“一个华国”的立场,拟定了一个默契的新建交方案。   新方案依旧是“直接建交”,不同于之前的要求法国先与对岸断交再与华国建交,而是采用和华国先直接建交的方式,从而以一种默契的方式来导致法国与对岸断交。   最高首长与几位首长领导商议之后,认为方案可行,已在方案上批示“照此办”。   再次见到桑代,就是在首长的办公处这里。他像是完全没有想到相隔不到一会儿就又见到苏葵。   “桑代阁下,这是我们拟定的新方案译文,请您看一看有什么意见。”   听到“新方案”,桑代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他看向苏葵,苏葵给他一个自信的笑。   难道真的……   他将这份由首长口述,苏葵笔译的“三点默契方案”拿在手中,认真看了起来。   “桑代阁下,想来您对这份方案应当是可以接受的?”看他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了。   桑代一扫这段时间的愁容,露出笑意:“是的,我认为这份方案合情合理,完全可以接受。”   这三点默契方案完美解决了双方之前存在的分歧——法国只承认华国为代表华国人民的唯一合法政府;法国支持华国在联合国的合法权利和地位;法国与对岸断交后,撤回他驻对岸的外交代表机构和外交人员。1   “桑代阁下,您认为这个转机怎么样?”定下了明天会议的时间,现在可以跟他开两句玩笑了。   “棒极了!”他难得的喜形于色,却又有些郑重,“我想这将是我来华国最难忘的一次经历,你们的智慧与包容让我感到敬佩。”   “同样,您的理解也让我们感到高兴。”首长也露出笑意,与他亲切握手:“但愿两国友谊长存。”   *   最后两场会议在沪市举行,桑代与几位首长就这“三点默契”展开进一步磋商,双方就建交关系达成了一致意见。   11月2日,最高首长接见桑代夫妇,标志两国建交谈判圆满结束。1   会议结束后的三天,他们将从京城离开,将这个消息知会他们的最高领导人。   “萨拉女士,我想我们当年的约定已经成真了?”   萨拉这次的笑容真心实意,她与苏葵拥抱:“是的,从此我们友谊长存,我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相信这个消息也一定让你的几位老朋友感到高兴。”   “当然,他们要是能见到你,一定感到更高兴。”她意有所指,还开玩笑道,“到时候我们甚至可以开一场茶话会了。”   苏葵再次送上自己给他们准备的临别礼物——《小草青青》的录影碟片,也笑着回道:“那我希望这个茶话会不会打起来?”   毕竟她认识的好几个人可都是对家啊。   萨拉笑了起来:“那你还是分开见他们比较好。”   “可惜这次没有时间看到你的小说改编的电影。”萨拉扬了扬手里的碟片,“不过听说你在其中出演了一个角色,我想这一定很有趣,也许也可以让你的几位朋友也欣赏欣赏?”   “那就太好了。”苏葵笑道,“早知道我应该多送您几部,哦对了,最好是给弗洛朗先生送一部,也许他会有兴趣引进呢?”   “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萨拉故意笑道,“我一定将它交给弗洛朗先生。”   两人都笑了起来。   临走前,桑代也对苏葵说道:“苏,我预备将此行写成回忆录,或许我可以送你一本?”   他想,不止是他身边人,自己的回忆录里大概也要出现这个女孩的名字了。   “那真是太感谢您的慷慨了。”苏葵期待道,“您的作品将是两国友谊的最好见证。”   在他走之前,苏葵忽然又笑道:“当然,如果您以后能够坚持创作侦探小说那就更好了,我可是非常喜欢您的作品的。”   桑代微微睁大了眼睛,直到上了飞机他都还有些不解,问一旁的萨拉:“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换了一个笔名创作侦探小说的事情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虽说在国内有一定知名度,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是他。   “这可不是我说的。”萨拉微微笑了笑,“你不是说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吗?或许聪明人的想法我们就是猜不透的。”   桑代一头雾水,他大概会一直怀着这样的疑问,直到再见苏葵之时了。   *   谈判完成后并不是一切万事大吉,之后两国还要进一步接触,商议正式发布建交公报的时间。   但是可以预见,我们已经踏出了最艰难的一步。   这几天外交部从上到下都是喜笑颜开,尤其是苏葵所在的法文组。从前组员们嚷嚷着自己不受重视,羡慕人家英俄两组,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可现在大家却都瘫了。   “我感觉这十几天好像是过了十几年。”   “我睁眼闭眼全是各种资料,我妈说我做梦都在念翻译材料。”   “我觉得我要回家缓缓——”   直到贺红峰的声音打断他们这些双目都快失神的眼睛:“你们组长都没喊累你们喊什么喊?”   大家纷纷看向他身后的苏葵,忽然就没了声音,个个都把脖子缩了起来。   “一个个平常不是挺能说的吗,今天怎么都哑火了?”他也看向大家都在看的苏葵,对他们冷哼一声,“现在是知道错误了?”   大家看着苏葵的微笑心里打鼓,再没人喊累了。   从桑代夫妇来华,总共十几天时间,辗转跑了京城沪市等几个城市,正式的会谈开了六场,私下的商议陪同不计其数。   苏葵当然每一场都在,除了担任翻译之外,她还要审核他们法文组交上去的稿件,以免交上去出现什么错误。别说,还真让她抓住几个错误。   当时忙于会议什么都没说,只打回来补齐重做,但有之前的事情在,大家都是胆战心惊,怕苏葵回来跟他们算账。   谁知道正说着呢她就回来了。   早死晚死都得死,又有贺红峰开头,于是大家反应过来纷纷认错。   “组长,这次是我们的失误。”   “是我没有检查仔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这态度来得太快,让贺红峰原本要说的话都想不起来了,哼哼两声就往旁边一坐,冲苏葵道:“你的组员你自己解决。”   苏葵从进来开始就没有说过话,她往座位上一坐,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惊得几个还坐着的人下意识站了起来。   隔壁的英文组见势不妙纷纷侧开了头,却悄悄竖起了耳朵听动静。   苏葵沉静的目光落在每一个人身上,所有认错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然后一片寂静。   他们先前是怕苏葵回来算账,还记得之前她指出他们错误时的样子,说话虽然是平和的,却仍旧给他们很大的压力。   可现在她不说话了,也不训人了,却让他们更害怕了。   “组长……”   苏葵收回目光,大家正松一口气,却听她沉静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写一份检讨,明天交给我。”   直接上结果?   有人把头低着红着脸,有人想问什么,有人不知所措,还有人直接站出来:“组长,这次是我一个人的错,不关他们的事,检讨我一个人写。”   旁边有人拉了拉她,但她不为所动,依旧坚定地看着苏葵。   何玉是前段时间进来实习的组员,他们总共五个人,有京大的也有外国语学院的。   何玉和刚才拉她那个都是外国语学院的,此刻他心里是直打鼓。   他们不是和苏葵一个学校的,对她的了解从来都在传说中,进来以后只见她几次都是来去匆匆,但跟他们交代什么注意事项都是温和平淡的,还让人带他们,鼓励大家好好学习,因此大家都觉得适应良好,这份工作除了忙没有缺点。   他们没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刚才还是第一次见到苏葵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说不吓人是不可能的。   他虽然不了解苏葵,可会看眼色啊,氛围这么吓人,没看那些老组员都哑火不敢顶吗?何玉她怎么就站出去了!   然而人已经站了出去,苏葵看她一眼:“你认为我不应该让所有人一起写检讨?”   “是,这是我一个人……”   她话还没说完,徐闻英就赶紧接过话头:“不是不是,组长,这事我要负责任。”   苗雨也紧接其后:“是我当时没有认真检查才出了错,检讨我应该写。”   “当时我们是一起翻译的,我看到修改涂了以后没有再印,还记着要提醒,结果后来一忙就忘了,也是我的错……”   “还有我,交上去的时候因为太多,二次核算来不及,想着一核没有问题应该就可以了,所以就交了……”   一个又一个,连新来的都在认错,说自己工作不严。何玉瞪大眼睛看着大家,明明她是在为大家说话,为什么他们还要上赶着认错?   没人解答她的疑问,大家都是看着苏葵,越说越抬不起头。   “让你们写检讨……”   “让你们写检讨还委屈了是不是?”   苏葵的才开个头就被贺红峰截走了,半天的沉肃气氛也被这大嗓门给打断,他眼睛一瞪好几个人,“还不服气,知不知道差点我都要跟你们一起写检讨?”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他们是犯了一点错误,可是组长发现了已经改了啊,怎么会这么严重?   贺红峰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亏你们还知道是小苏给改了,你们怎么不问问她什么时候给改的?”   什么时候?马上就要到首长手里的时候。   现在的外交部是没有电脑的,每次改动文件都是在稿件上先手改,上面有部门领导改的,有首长改的,然后终稿他们会打蜡纸。如果再有修改就在上面涂涂改液再打上去。   这次的事情就是这样,由于翻译文件太多,那天上面催得很紧马上就要开会用,但是稿件又出现了改动。结果就是大家一紧张,涂了涂改液之后忘了把新内容打上去。   直到交到苏葵这里来,她整理会前文件发现了这处错漏,要是一般人还要抓瞎。幸亏是苏葵,她记得所有稿件的内容,也记得首长做了怎样的修改,硬是赶在会议开始前把这处内容重新补上。   其余还有零零总总的小问题,着急的她自己改了,不着急的打回去重做。   事后向首长说明,首长当然没有怪她,毕竟她在事情发生前已经改了,就是不说也没什么,但还是站出来承认错误,是值得夸奖的行为。   然而当天在场的贺红峰头都抬不起来了,两人都知道这次是提前解决了,要不是在苏葵手里被发现而是首长那里才知道——   “你们知道上一次发生这种事情是多少年前吗?知道当时有多少人写了检讨吗?”   贺红峰把桌子一拍:“从负责的副部长到下面的司长科长,再到科员组员,全给首长写了检讨,你们还觉得自己写检讨很委屈吗?还觉得这事不严重吗?”   大家听得一愣。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在接待来访的外国元首,编译科(以前还叫编译科)人手少,也是在修改的时候忘记了新内容直接交到了首长手上,当时的检讨所有负责人没有例外,全部都得写。   也是从那以后,翻译处出了一套工作程序,要求所有稿件中外文都要进行二次核对。结果这次还是出了这种事。   也怪不得贺红峰气得火冒三丈了,就差一点,要真到了首长手上,别说是这几个了,苏葵和他这个部门负责人,上级部门办公厅的主任李先河,还有主管此事的副部长恐怕都要体验一遍一起写检讨的滋味了。   “大家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苏葵的声音打破了这个沉默的气氛。   她说过的话太多,但徐闻英就是想起了那句话:“说大家并不是不可以犯错误,而是让错误不要走出这个门……”   而他们这么多人,就因为每个人一点错误滚成了一个大雪球,不仅出了门,还差点酿成大差错。   苏葵最后站起来:“让你们写检讨,有意见吗?”   大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觉得自己只是一点小错误,而且不是都改了吗?写检讨可能还没那么情愿,等贺红峰发完火后,大家心里都是一阵后怕,更是觉得脸红羞愧,巴不得再写几篇。   就是新来那几个也是给自己紧了紧弦,收起了之前散漫的态度。意识到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工作,对待外交翻译,再怎么慎重的态度都不为过。   唯有何玉抿了抿唇,在苏葵出门前对她说:“组长,大家已经认识到了错误,以后也不会再犯,所以检讨可不可以不写……”   同个学校的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巴。   但他还没动作,就听苏葵冷静的话响起:“你可以不用写了。”   什么意思?她还有些茫然,结果看见大家震惊又摇头的表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等苏葵两人走了,同学才把愣在原地的她拉到一边:“何玉,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这不是同学间互相闹脾气和好就算,这是领导!领导在批评他们的工作啊!   不要因为苏葵和他们年龄一样大就能把她当同学相处了!比他们年纪大的乖乖给领导认错,她怎么就在这关头非要出头?大家不会感激她,只会觉得她拎不清。况且——   “你忘了吗,咱们还是实习生啊……”   *   苏葵第二天没有在外交部,自然也就不知道何玉主动申请调离的消息。   今天首长有文件找她翻译,正好苏葵也有外交部机电文件向首长转达,苏葵很早就过来了。结果一到西花厅前院办公室,就看见姜耀中红着脸站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   姜耀中还没回答,苏葵就听见首长的声音:“小苏来得正好,我也来考考你。”   作者有话说:   1.建交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第123章   办公室的北面墙上挂着一副世界地图, 看样子已经有些陈旧了,姜耀中现在就站在地图那里仔细看。   “首长,这是考地理呢?”苏葵笑了笑, “已经考糊了一个?”   首长反应了一下, 然后点点头:“考糊了这说法新鲜,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而考糊的本人姜耀中已经抬不起头了,他和苏葵关系还挺好的, 还悄悄给她指了指地图某处。   “小姜你别指, 我看得见。”   姜耀中赶紧缩回手, 首长笑了笑:“来,小苏,也让我考考你, 你先来说说非洲大陆都有哪些国家?”   地图在苏葵侧面,苏葵也没想过要去看,首长话音一落,她几乎不用思考就回道:“非洲位于欧洲以南, 亚洲以西,是世界第二大洲……非洲大陆共54个国家,习惯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大区域, 北部非洲包括摩洛哥,突尼斯,阿尔及利亚, 利比亚……”   苏葵没有任何停顿, 从地理位置到气候人文,她都仿佛如数家珍, 恐怕就是看着地图说都没有她这么流畅。   首长是越听越满意, 还专门点出几个国家让她重点说一说。   “……埃及横跨亚非两大洲, 首都是开罗,53年成立共和国,是阿拉伯国家联盟所在地,在非洲国际事务中有着重要作用……”   无论首长问哪一个国家,苏葵就没有不知道的。她说一个姜耀中就跟着地图看一个,一个错的都没有,现在他的头就是越埋越低。   “好,小苏同志。”首长显得十分满意,“贺同志没有说错,你是个聪明又勤奋的好孩子,可见平时的学习也没有懈怠。”   “你每天都花了不少时间在学习上吧?”   苏葵想了想还是说实话:“并没有,其实我已经好久没看书了。”   首长好奇了:“那你还记得这样牢固?”   “是从前记下的,只是我不会忘记而已。”   简单来说,靠天赋。   她所有的知识几乎都是在大学和学院里学的,自从工作以来她就没怎么碰过书本——一是忙,二是她记得。   姜耀中正准备听苏葵有什么高见,结果就被她一顿天赋出众的话砸得晕晕乎乎。确认了,这不是他可以做到的。   结果首长不这么认为,他还点了姜耀中的名:“小姜同志,你是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了,你还是国外长大的,按理说不应该让小苏给比下去啊。”   姜耀中叫苦不迭,他是国外长大的,可他也不是在非洲长大的啊!   他今天来时首长正在那里研究地图,就顺口说要考考他,问他非洲大陆上有哪些国家,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几个。   当年地理是学过,可这么多年了早就忘了,而且就是当初他们也没有把一个大陆所有国家都记下来啊!   他忽然想起来问苏葵:“你怎么会记这个?”不是相关专业,谁会专门记这个?   苏葵回答得理所当然:“世界地理与我们专业相关,我把它记下来不是很正常吗?当初上课的时候我们就有相关课程。”   不,这不正常!起码对我这个翻译来说不正常!   他怎么忘了,苏葵她还在外交学院(现已经由国际关系学院重新改回外交学院名称)进修过,系统学习过外交知识的培养,当翻译只是因为她水平最高,而不是她只会翻译啊。   首长点点头:“外交学院的开办对我们的人才培养的确有很大作用,小姜,有空你也去听听,对你有好处。”   首长是负责外交的,一向非常重视翻译的作用,认为翻译也必须懂外交,也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和应对能力,而不是仅仅做一个传声的存在。   “或者一个现成的老师不就在这里吗?”首长忽看向苏葵,“小苏她知识渊博,虽然年纪是比你小,但能力我是非常看好的,跟她学习对你是有好处的。”   看姜耀中又红了脸,首长就奇道:“小姜,你都工作这么久了,怎么还那么容易脸红?来这里这么久了还在紧张吗?”   姜耀中冤枉,他要怎么告诉首长,他不是容易脸红,而是羞愧的?   但他这人态度非常端正,立即认错保证道:“首长,是我懈怠了,今后我一定好好向苏葵同志学习,争取把非洲大陆,不,把世界地图都背下来!”   “或许可以暂时不用背完……”苏葵看向首长,忽然问道,“首长,您是不是打算去这几个国家?”   她指了指地图某处,就是刚才主要考他们的几个地方。   首长明显讶异了一瞬,而后带着笑意:“倒让你猜中了。”   “本来我正打算告诉你们这件事的。”首长说道,他预备在下个月访问亚非欧十四国,增强华国和亚非国家的友好合作关系。   自五十年代以来,亚非国家和华国的交流不断深入,同作为第三世界国家,首长亲自出访,旨在打破美苏对我国的孤立封锁,大力支持非洲的民族解放运动,扩大我国的国际影响。1   这将是一次具有外交战略意义的访问。   苏葵和姜耀中两人两个作为翻译,将要一同前往。   “这将是你们上任以来面临的最大一次挑战,你们能有信心吗?”   到时他们不是在自己国家,面对的不是一个两个外国友人,而是代表自己的国家,是在众多国家面前代表自己国家的脸面。   到时候出了任何问题,丢脸的就不是自己了。   姜耀中脑海里刚晃过这些想法,就听苏葵说道:“首长,请相信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叫您失望。”   “我也是!”这样的任务交到他们手里,让姜耀中也觉得斗志昂扬,也立刻表态道,“首长放心,我一定拿出全部的实力,绝不给国家丢脸!”   “好,听见你们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首长对他们这样的态度非常欣慰:“这趟旅途不短,到时候就要辛苦你们了。”   首长还说,也幸亏是换了他们两个年轻人上来,要是贺同志还在,自己也是不能放心让他去的。   但其实首长才是最辛苦的,他年纪比贺红峰还大,身体虽然看起来还很硬朗,但就像他说的一样,十四国旅途遥远,每个国家都要首长进行访问商谈,一趟走下来,肯定比他们所有人都累。   所以两人都赶紧摇头,说自己不辛苦,还让首长好好保重身体,一定休养好再出发。   “你们倒操心起我来了。”首长笑了笑,“医生说了,我身体还……”   “首长,医生说您确实应当好好休息了。”话没说完,首长的秘书刚好走进来,“比如现在,您就应该午休了。”   苏葵两人当即说要走,首长却喊住了苏葵:“不急着走,小苏,你今天是来给我送文件的吧,留下我看了你再回去。”   秘书不赞同地看着首长,却又对他无可奈何。首长在工作上面是个十分认真的人,有时候忙起来通宵都是常事。之前有机要文件来,但秘书不忍刚躺下就叫他起床,还是首长自己听见了出来处理的。后来还规定,凡是有任何重要文件来,无论他是不是在休息,必须把他喊醒。   长此以往,身体怎么会好?都是为了国家大事,叫秘书也没有办法,只能见缝插针让他休息。   秘书一个无奈的眼神投过来,苏葵马上明白过来了,在首长翻看文件的时候迅速开口:“外交部之前收到消息,桑代阁下已经回到国内,并且向他们最高领导人就建交方案达成一致。他称预备在今年年初公开宣布与我们建交的消息,美方或许已经听到风声,最近动作频频,对岸也对此不满,还亲自给法国领导人写信不过没有得到回应。外交部请您指示。”   她讲话逻辑清晰有条理,语速保持在一个能让首长听清楚却又比平时快一些的速度上。   于是,首长不用挨个看文件,苏葵已经把总要点说完了。   首长笑了笑,却还是拿起文件继续看:“小苏啊,就是你念了,我也是要自己看的。”   苏葵也笑道:“可这文件是我整理的,上面还就我说的这样。”   秘书悄悄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好吧,你们赢了。”首长笑了笑,终于是放下了,让秘书过来为外交部拟批示。   首长对此的指示就是:“嘱咐瑞士大使馆,尽快与法国确定正式建交的时间。”   他非常明白,只要尘埃落定,反对派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做无用功。   *   首长即将出访亚非欧十四国的消息一出来,瞬间震动了全国,报纸上处处都是头条。   这是首长第一次访问非洲,外交意义重大,本次出行的阵容也异常“豪华”——以首长为代表,随同人员有外交部部长,副部长,办公厅主任,调查部部长,公安部警卫局局长等众多部门主要领导。   本次出行交由外交部负责,上有部长副部长打头陪同,下有各个司局为出行事宜作准备,还有向苏葵这样的专业翻译人员随行。   别看说起来多,大家也都在忙,实际上能够陪同出国的并没有几个。上面几位主要领导就不说了,下面被选入代表团的就只有冯立国和苏葵两个。   冯立国是西欧非洲司副司长,是上面早就调过来培养的对象,这几年一直在让他接触这方面的事务。   而苏葵呢?她是翻译,还是首长的翻译,谁都取代不了的那种。   翻译处的大家眼睛都红了——别误会,激动的。   这可是跟随首长出访的大事啊!别说什么累不累的,要是他们有这个机会,别说十四个国家,跑一百四十个国家他们也没问题!   于是苏葵一回来,就见到几双激动的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好像看看她是不是会发光。   不然她怎么这么厉害,一会儿功夫她毕业了,一会儿功夫她进修完了,一会儿功夫她成他们领导了,现在又一会儿功夫,她都要跟首长一起出国去了!   一步差步步……不对,他们好像已经差了好多步,追都没法追的那种。   “你们也想出去?”   大家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苏葵鼓励他们:“加油,以后取代我的位置,你们也可以跟着首长出门了。”   大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取代……您的位置?”看吧,自从这两回以后,大家跟她说话都不自觉用上您了。   可她刚才,不是在说反话吧?   其实苏葵是说认真的:“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首长身边,总有人会接替我的位置,所以——”   所以他们都是有机会的!   大家纷纷激动起来,是啊,当初不就是他们贺处长要离开了所以推荐了他们组长上去吗?   等苏葵也要离开了,那下一任不还是她来推荐吗?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表现好,就能有被选中的机会!   看大家一时沉浸在高兴里,有人弱弱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不是忘了,组长比我们都年轻啊……”   大家呼吸一滞,还真是忘了。看她的气势,他们都已经把她当贺红峰那一辈了,不说都快忘了她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   还等她退下接班?恐怕还没等她退下,他们都已经退休了!   看大家全垮了,苏葵就是摇头叹气:“你们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难道你们觉得我会一直待在首长身边?还是觉得首长只有一个?”   好了,这下眼睛又亮起来了。   苏葵当然没想过一直做翻译,上面对她的安排也不是这个。而且国家有那么多领导人,哪个不需要用到翻译?   她清清嗓子:“你们要做的不是看着我,而是努力提升自己,真金总会发光,大家在全国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是毋庸置疑的真金,也是毋庸置疑的人才,而优秀的人是不会被埋没的。”   苏葵从鸡汤中找出了一碗最合适的,加上她本身的身份加成,把没见过鸡汤的人灌得晕晕乎乎,当场立下雄心壮志,说将来一定努力,努力到首长身边去,做那块会发光的金子!   *   苏葵回来是准备本次出行要用的材料以及办理护照的事宜。本来这事是交给礼宾司的同志统一负责,他们的司长就是这次出访筹备组的负责人。   但现在礼宾司正在联系荷兰皇家航空公司的人,为首长出行准备飞机。   礼宾司的司长正好看见苏葵回来,又正好她就是出访成员,就把这事情交给她办了。   其实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就是把所有材料拿过去,让护照科的同志办理。   办理护照不像后世一样是公安厅在管,现在是归外交部管辖,是办公厅秘书处下面的一个科室,它的全名叫做“护照签证科”。   因为现在出国的人特别少,所以这大概是整个外交部人最少的一个地方了,总共就三位同志,其中有个还是苏葵的熟人。   俞芳看见苏葵的时候眼神十分复杂,还往她身后看了几眼,没看到人就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只有你一个人来?”   苏葵反问:“那还应该有谁?”   俞芳几乎是脱口而出:“冯司长不是和你一样也要出国吗?”   苏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正当她还要问什么时,苏葵忽然收起了所有情绪,用办正事的口吻说道:“同志,请尽快将护照办理好,现在是工作时间。”   旁边两人已经把苏葵的材料接过来,同样正式道:“苏处长放心,我们马上就办。”   两人拿着材料就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俞芳同志,你不工作吗?”看她还愣在那里,苏葵好意提醒她一句。   工作什么工作?看那两个人积极的样子,哪有她插得进的地方?   然而两位女同志不会让她闲着:“俞芳,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啊。”   俞芳在那里气哼哼地坐着,这两人平时对她爱答不理,有事做的时候就会指使她了!   这护照科也是绝,原先两人一个科长一个副科长,什么事都让她们自己干完就好了,又把她安排进来做什么?给人伏低做小吗?   俞芳的目光落在给她们带任务过来的苏葵身上越发不平,人家已经在指挥她们了,而她还是被指挥的命,人与人的差别凭什么这么大?   要说其实那两人挺冤枉的,当初那批从外交学院出来的学员都按照个人能力被安排进外交部各个部门。像俞芳这种半路出家的当然没什么优秀的外交能力,语言能力也不会出众到达到进翻译处的水准,唯一优秀的就是有好几年的工作经验。   俞芳从前待的部门就是管材料的,加上她好歹还有一手好字,就被安排进了护照科这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部门挺好的,事情也不多,但俞芳不满意啊,天天琢磨着往外跑——办公厅在东楼,地方司在西楼。   那两人看她有事没事往西楼跑,还琢磨着调出去,就知道不是有共同语言的,索性没理。但两位科长对待工作是非常认真的,平时没事她跑出去就算了,一有工作还能看着俞芳不干活?   看她不动,两人都皱起了眉头,一人正要说什么,另一人拉了拉她,嘀咕道:“算了,看她那样,写坏了我们还得补。”   再说——她悄悄指指苏葵,俞芳这人就跟傻了一样,不会当苏葵还是他们同一届的学员这么简单吧?说话不客气就算了,竟然还敢当着人家的面这样不干事。   这是领导啊!领导过来督促办事她竟然不干?真不是脑子坏掉了吗?   等着吧,她铁定要玩儿完了。她们可是早就听说翻译处的人都让苏葵训过好几次了。   两人见苏葵往那个不干事俞芳身上看了看,还再问她一遍:“你真的不打算工作吗?”   “她们都挤在那里,我不去……”俞芳本来都想动了,但听见苏葵几次问她,那两人也往她这里看来,她在心里对她们翻了个白眼。   她就是不想听人指挥,尤其是在苏葵面前。   于是她就没动,发现苏葵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转移了目光,俞芳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辛苦两位同志了,快写吧。”   苏葵的声音温柔,其余两人却悄悄缩了缩头。   苏葵在那里看她们写护照,是的,这时候的护照是用手写的。护照上要写明姓名,出生年月,身长(就是身高)等,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目的地,然后盖外交部的章。   现在都还好一点,写的是简体字,还是横排横版。五十年代护照刚出来的时候,写的都是竖排繁体字,还要一式三份在外交部这里留档。   总之现在出国的人少,发的护照少,防伪技术等于没有,但作假的人也基本没有——主要是没有市场。   苏葵过来了三天时间,两位同志加班加点将护照全部填写完毕。在此期间,俞芳还真就没动过手,她不是不心虚的,但她也给自己找好理由了——那两人一直霸着所有材料,后来也不喊她,她还要怪她们排挤她呢!   可惜这个理由并不能让她免于惩罚,看到秘书处处长亲自给她送来的处分通知书,俞芳整个人都懵了。   她怎么就挨处分了?   “俞芳同志,鉴于你多次在工作期间的不认真态度,并且在领导交代的任务前拒不参与,现给予你一次记过处分。”秘书处的处长是个十分严肃的人,“有问题吗?”   她很想辩驳,处长一句话就给她堵了回来:“干部司是根据证据,严格按照规定出的处分,假如你对结果有疑问,请带上证据到干部司同志那里解释。”   证据?她哪儿来的证据?倒是别人那里肯定有她没好好工作的证据!外交部规章制度严格,三次处分以后她就不能够在这里待了!   她狠狠瞪着同科室的两人,却正被处长收入眼里,他皱了皱眉头:“假如没有疑问,请在三天内提交一万字的检讨。”   最后,他对几人道:“容我提醒一句,外交部不是谁想来就来的地方,但既然来了,就应当遵守我们的规章制度,假如不喜欢自己的工作,我们绝不勉强,可以请她回去。”   话是对所有人说的,听在俞芳耳朵里就是说她一个人,整个人都抬不起头来,心里是既慌乱又愤恨。   一个人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恨意有多深,会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清。   就是苏葵也不会想到这个在她眼前只是过客的人,之后会因为这些长久的不平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此时她正在自己家里,迎接几位长辈对她的关爱。   作者有话说:   1.《红色往事:dang史人物忆dang史》 第124章   “你是第一次出国, 又要去那么多国家,很多事情都需要注意……”   知道苏葵要出国的消息,赵芝兰立刻就忙起来了, 什么都想给她准备。   秦晓兰正在和她商量:“小葵他们这一去好几个月, 过年也回不来, 要不要弄点年货给她带上?”   不只是赵芝兰,秦晓兰也赶过来了。苏葵要出国的消息同样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收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   苏葵完全不用操心自己要带什么, 反而要操心把她们两个要带的东西减点下来。   比如什么年货, 那就完全不用了。   “妈,赵老师,我这趟是公务, 跟着代表团一起吃住都是统一的,用不着带这些东西。”   “怎么能不用,我听你赵老师说外面那些国家风俗完全和我们不一样,几个月时间, 我是怕你吃不惯他们的东西,换了个国家也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对了,是不是应该再装点土……”   赵芝兰考虑了一下:“还是多带点药, 那边蚊虫多。”   苏葵看着新买的却已经快要塞不下的大箱子,连忙制止她们继续往里面放东西:“我们有医护人员随行,所有药品都是齐全的, 真不用带了。”   很多东西要么是他们自备的, 要么是可以去那边采买的。要是苏葵自己来收拾,大概早就完事了。   苏葵又对两人说:“箱子就这么大, 多了我也不好拿, 带上必需品就够了。”   可她们觉得样样都是必需品啊——秦晓兰和赵芝兰看着周围一堆瓶瓶罐罐, 哪样都舍不下。最后挑挑捡捡,还是给她留下了好些东西。   “这是大队张婶做的肉酱,让我一定给你带着,你去那边要是吃不好就吃这个。这包酸梅是咱家里自己腌的,你大嫂之前怀孕那会儿吃着就好……”   苏葵眉角一跳,算了,看着这些东西体积小的份上,放着就放着吧。   *   两家人都不放心她,听说苏葵他们将要从京城先出发到昆市,然后再坐飞机出国,两人都硬要送她到昆市去,还是苏葵给制止了,于是他们只能一路送她到京城火车站,这下苏葵怎么说都不好使了。   12月份,京城的气候已经很寒冷了,也即将迎来今年的尾声。   苏葵提前出门和首长一起到的,人群中很快就看见了陆子光赵芝兰夫妇,秦晓兰也站在他们旁边。   京城火车站已经全面戒严,他们只能先站在外围,还有一些和他们一样的也站在那里注视着这边。   几人冲苏葵挥手,苏葵也向他们点头,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了。首长正在和随行记者说话,他们在这里拍摄一组照片,还要和首长一起赶往昆市,在出国之前再做一组采访。   “首长,时间到了。”秘书提醒他道。   “那就出发,别让那边的同志等急了。”大家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代表团一动,留在外围送行的人们也纷纷动起来,朝这边挥手喊话。   秦晓兰,赵芝兰,陆子光,三人都在向她挥手。隔得远,苏葵只能看到他们的口型,是在跟她说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她也向几人无声告别,叫他们早些回家。   “小苏,你和赵芝兰同志家关系很好吗?”   作为翻译人员,苏葵和姜耀中两人有幸和秘书一个待遇,能和首长坐一处。刚坐下不多久,首长就问了这么一句。   “您知道陆家?”她想起来赵芝兰的父亲,曾经的□□,首长也是认识的。   “我不是知道陆家。”谁知首长感慨笑了笑,“我是知道他们家的孩子。”   “他们家就一个孩子——”就是陆成明。   “是他。”首长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那是一位好同志。”   他还记得自己见到这位同志的第一面,沉稳内敛的脸上是坚定不移的神色。   “首长,此去必定不辜负国家之所托,请您放心。”   “即使隐姓埋名?”   “即使隐姓埋名。”   所有参与研究的科研人员首长都是亲自见过的,他们或许年轻,带着一往无前的朝气,或许年老,却仍志在千里。   而陆成明像什么呢?   像一座高山,沉稳如岳,像一条长河,始终勇往直前。   今天看到他的父母,又联想到之前收到基地那边的消息,首长就想起他来。   苏葵告诉首长,自己和陆家已经认识很久了:“两位老师都对我特别好,给了我挺多帮助的。”   旁边的外交部的几位领导在,李先河一听就叹道:“何止是特别好,我看赵芝兰同志是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待了。”   李先河开玩笑地和首长说起,说赵芝兰同志如何如何地对苏葵好,苏葵要是有事加班,她饭都给直接送过来,生怕他们外交部食堂不给小苏饭吃一样。   “小苏也是,这两年索性家也不回了,全留在赵芝兰同志家,人家都问我小苏家是不是就住那里了……”   听他笑话自己,苏葵回道:“两位老师家里孤单,我反正也留在京城有事,和他们一起过年也是正常的。”   好吧,主要就是太热情了推不过。   “小苏说得对。”首长站在了苏葵这一边,“两位老同志在家里孤单,多陪陪他们也是好的。”   首长敬佩所有为国家付出的科研人员,同样也对他们的父母亲人感到敬佩。   他们的孩子为国家奉献,却不能叫人知晓,分别多年也不能见面,只能一年一年地牵挂担忧。   “小苏做的好。”首长还夸她,“有你这样的好孩子陪在身边,两位同志应当是高兴的。”   “等以后……”等以后陆成明同志回来了,两位同志一定更高兴。   首长没有说接下来的话,脸上却带上了淡淡的笑,据基地报告——   他们应当是快要成功了。   他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这会儿首长和苏葵都想到一处去了。   不同的是,一个是根据进度推测。一个是早就知道了既定的结果。   *   不同于京城的寒冷,昆市常年四季如春,即便是十二月份,也依旧是暖如二三月。   一下火车,苏葵身上穿着的大衣就脱了下来,今天不仅暖和,还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来自荷兰皇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降落在昆市机场上。他们是世界上最早建立的商业航空公司之一,拥有欧洲最主要的斯西普霍尔国际机场,配有当时世界上最好的波音喷气式飞机和一流的空勤人员。1   在我国航空事业还不发达,又遭到西方外交封锁的时候,这两架租用的飞机承担起了首长出访国外的重要任务。   “首长,机组人员已经全部到了。”出访筹备组负责人礼宾司司长来请示首长,怎样安排他们。   “就以你的名义,先安排他们到昆市饭店下榻,他们是远道而来的朋友,我们应当好好招待他们。”   于是首长下令,今天将在昆市饭店设宴款待航空公司的机组人员。   机组人员欣然应邀。但当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属实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你们这是?”   机组人员共十八人,只见他们人人都大包小包,背上背着背包,手里也拿着几个包,脖子上还挂着他们的相机。   要不是他们穿着整洁得体,看上去就好像把把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要逃荒一样。   礼宾司司长主持这次宴请,几位领导还没有来,看到这个场面不止他愣住了,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说的是中文人家听不懂。   一看苏葵就在旁边,他赶紧把人拉过来。   苏葵还没开口,姜耀中刚走进来,也被惊住了,问出了大家的疑惑:“几位先生,你们为什么要把所有东西全带在身上?”   荷兰人不仅说本国的语言,也说英语和法语。   一位机组人员直接就说了:“听说华国穷,小偷特别多,我们不放心。”1   姜耀中整个人怔住!   第一反应是有这样说话的人吗?第二反应就是怒起来了。   “对不起,您刚刚说?”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们也是怕重要财物丢失……”旁边人已经看到姜耀中脸色变了,扯了扯这位心直口快的机长。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露出歉意不再说了。   但姜耀中已经气炸了,这都是什么谣言!而且这么离谱的谣言他们居然还信了!   他都顾不得跟人翻译他们说了什么,更顾不得其他听懂的人会是怎样的情绪,上前一步就要跟人理论。   这样的态度让那边有些害怕,没想到他会这样生气,大家一副做错了的不安样子。那位机长先生也再一次向他表露歉意:“抱歉……”   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听得多了所以都信了。   “你们……”   眼看就要把气氛闹僵,苏葵那边刚刚对司长翻译完他们的意思,然后一把拉住了姜耀中。   “戴恩先生。”苏葵已经从司长那里知道了这位机长的名字,她露出得体的微笑,“你们一路而来辛苦了,不如先去把东西放在房间里,然后出来用餐?首长说要亲自款待你们。”   她绝口不提刚才的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哦,当然当然。”戴恩抓住她递过来的台阶,立即答应了此事。   走之前,他再次对姜耀中露出歉意。   苏葵亲自带他们到饭店房间放下他们的大包小包,还请几位警卫局的同志帮了忙,这样的态度让他们稍稍有些脸红。   “戴恩先生。”苏葵看着他们依旧守着自己的东西,仿佛一动就会被人偷走的样子,她只是说道,“所有东西您都可以自由选择要不要带在身边,但可以告诉您的是,我们这里治安十分严谨,东西放在房间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说的都是废话,首长下榻的地方都出问题了那就不是偷东西的事情了。   而且就是没有首长在的地方,偷窃行为也是非常少的,无论是从现在的法律还是整体社会氛围上来说,大家普遍的犯罪意识都很少。   “华国自建国以来,犯罪率一直是世界最低,而据我所知,其他国家……”   她也露出歉意的笑,不再继续说了。   不管是戴恩这个年纪大的,还是机组人员里年纪小一些的,都觉得有些尴尬。两位年轻的空姐更是直接脸红了。   说起犯罪率的话,他们国家肯定是比华国高得多的,之前说出那样的话确实是太失礼了。   苏葵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请他们出门参加宴会时说道:“刚才您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的保卫力量充足,安全问题您是可以信任的。”   “是不是需要付小费?”戴恩懂得等价交换的原则,连忙道,“我们愿意。”   苏葵微笑:“当然不。”   “首长说,你们是远道而来的朋友,应当给你们宾至如归的感受。”苏葵态度真诚,“请您相信我们对待朋友的诚心,也相信我们是新华国,并不存在小费这种东西。”   华国将他们当作朋友真诚对待,显得他们刚才的话是那样失礼,那样让人感到寒心。这让大家更加脸红了。   苏葵再一次邀请他们的时候,个个都放下了自己的大包小包,低着头跟她出门,不再提什么放不放心的事情了。   回到饭店餐厅里,首长和几位领导已经到了。几人觉得自己刚才犯了错,便有些不敢面对这位他们将要接待的首长。   “戴恩先生?”还是苏葵提醒道,“首长正与您握手呢。”   首长的确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仍旧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亲切地向机组人员表示问候。   “……叫朋友感到宾至如归,是我们应当做到的。”   他平易近人,话语亲切,叫几位机组人员都怔在了原地。   首长博学多才,说起他们国家的历史人文来头头是道,让他们也渐渐放松下来。并且首长十分尊重和照顾他们,饭桌上甚至多了很多他们国家的菜,还请他们尝一尝是否有家乡的风味。   “您是一位了不起的领导人……”戴恩这样说道。   甚至还有几位年轻的红了眼眶。   宴会达到了首长的要求,宾主尽欢,主客相融。   就是姜耀中一个人不怎么高兴,戴恩跟他表示歉意他都不想理,刚才苏葵在那里他也没凑过去。   “小姜,还生气呢?”   “首长,我也不是生气。”姜耀中抿了抿唇,“就是觉得人家这样说我们,心里挺难过的,不反驳过去我心里难受……”   “你有这样的心理很正常,但机组人员有这样的心理其实也很正常。”首长宽和地笑了笑,“有些观念根深蒂固,不是靠你反驳就可以去除的,没有真实的体验来得叫人深刻。”   而这个体验,首长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他们将在昆市停留几天。   有了之前的苏葵的话和首长的态度,他们从一开始的寸步不离守行李渐渐发展为不带东西出门。不过几天时间,他们就彻底放下了,什么首饰现金都敢直接放在房间里,完全不担心安全问题。   他们游览了四季如春的美丽昆市风光,见到了许多热情友善的华国人,甚至他们还收到了首长送给他们的礼物——烟丝和普洱茶。   “这真让我感到羞愧……”机组里的一位年轻空姐再次低下了头。   对比他们之前的行为,这样的包容友善的确让他们感到了万分的羞愧。   可以说,他们对我国首长人格的崇敬也达到了顶峰。   苏葵见到他们的时候已经不是一副害怕防贼的样子了,他们带着热情阳光的微笑与她招呼交谈,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再一次真诚道歉。   “苏,你是对的,我想我们是被蒙蔽了双眼,失去了清醒的头脑,才会相信这样的偏见,对于您的国家造成的名誉伤害,我感到万分抱歉。”   苏葵对他说道:“戴恩先生,华国很久以前就有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正是您说的这个道理。”   “你们拥有的智慧再一次让我感到羞愧。”他叹了一口气,“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轻易相信听见的传闻了。”   他在航空公司任职多年,去过许许多多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还是会被这样的谣言蒙蔽,做出让人不愉快的事情来。   他还郑重保证道:“苏,等我回去以后,一定会告诉我所有的朋友,不,是告诉所有我认识的人——华国是个优秀的国家,同样拥有优秀的领导人,它是值得称赞的,而不应当被谣言诋毁。”   别以为谣言没有多大威力,这么离谱的传闻是个人都不会相信,但世界上就是有很多“非智者”。   就是现在还依旧有许多关于我国的离谱传闻在国际上盛行,信的人一大堆。更别说是在五六十年代,我国尚未发展起来,西方势力又对我们进行封锁之时了。   能够多一个友方,苏葵当然是欣然接受:“感谢您的慷慨,也感谢您的友善,我们也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不被蒙蔽。”   苏葵要走时,戴恩喊住了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也请您帮我跟姜表示歉意。”   大概是见面第一次得罪最狠的就是他,导致现在代表团和机组成员的关系与日俱好,但姜耀中却一直没给人好脸色。   每次道歉要么不搭理,要么直接别过头去。   “小姜,你这脾气啊,得改改。”首长知道了他做的事,就把他叫过来说道,“我常告诉你们,处变不惊,你这还需要再练练啊。”   姜耀中有些茫然,遇见苏葵跟他转达歉意的时候不解:“是我做错了吗?”   苏葵点头:“算是吧。”   他再次茫然看向苏葵。   两人一向是直来直往,所以苏葵直接告诉他:“今后我们要遇到的人很多,有友善的就有不友善的,难道你面对别人的时候也是不如意就给人脸色看吗?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份,考虑过大家看到这些会想怎么想?”   他是跟在首长身边的,不止是做个一动不动的翻译,他们是沟通的桥梁,只要站在首长身边,那一言一行都代表了首长,要斟酌,要思量。   这件事情一开始是航空公司不对,他生气是可以理解,但绝不是好的处理方法——至少作为外交来说不是。   之后他们已经解开了误会,表示了歉意,宾主尽欢,唯有他一直介意。往小了说,只是个人心里不平很正常,往大了说,首长身边的人一直对人是这个态度,大家或许会想,这是不是也代表首长对他们其实也不太满意?   这还只是在国内,机组人员与他们是合作的关系,他们没有多想,周围都是自己人或许也没有多想。等出国之后呢?面对的各个国家的领导,周围有各个势力的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任何言行都可能被人放大解析,任何表态都可能代表着他们的立场,代表着首长的立场——这是能够随意甩性子,想摆什么表情就摆什么表情的地方吗?   姜耀中让苏葵一通话说得冷汗涔涔,他之前虽然是在国外长大,又是做翻译工作的,但对外交真的没有多大敏.感度。   首长将他带出来,是信任他。要是因为他的不懂给首长拖了后腿,他自己都想打自己。   “小苏,不,苏葵同志,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他抹了抹头上的汗,郑重道,“我经验不足,以后但凡我有做的不对的,请你一定帮我指出来,我一定认真改正学习。”   首长知道后还点点头,对苏葵说道:“小姜是个好的,就是可能经验没那么丰富,你多提点提点他。”   “您放心,我会的。”虽然让她一个年纪小的去提点一个年纪大的看起来好像很奇怪,但没一个人觉得不正常。   *   苏葵发现姜耀中这人倒是挺情绪化的,说怒就怒,说改改得也真快,到出发的那一天,苏葵已经看见他和戴恩在一起热情交谈了。   “首长,记者同志请您过去拍照。”秘书过来告诉他。   此时昆市的机场上两架飞机已经整装待发,所有人员都已经到齐准备出发。   记者要为首长留下一张照片,作为今天国内头条新闻的配图。   本来是想让首长站在飞机前拍一张,首长却笑道:“光拍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出国是一起出的,拍照也要大家一起拍才对。”   于是这张带有全体出访代表团和机组成员的照片就出现在了今天《华夏日报》的头条大版面上。   ——首长携代表团正式出访亚非欧十四国   照片上的首长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笑容儒雅却又气势不凡。他的身后就是本次随同出访的几位领导和其余成员,苏葵两人被他亲自喊到旁边来,一左一右——后来被人戏称为“翻译双星”。   别人再一次在报纸上看到她会怎么震惊苏葵是不会知道了,12月14日,代表团正式抵达开罗机场。   第一站,阿拉伯联合共和国。   作者有话说:   1.资料来源于《dang史文汇》,是真事。 第125章   14日中午, 阿联首都机场飘扬着两国旗帜,群众穿上节日盛装,高举着横幅——   “阿联的朋友, 欢迎你。”   “阿联与华国的友谊万岁。”   四周高呼着首长的名字, 首长在一片欢呼声中走下飞机, 与前来迎接的几位领导人握手拥抱。   阿联对华国首长的亲自访问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当晚, 埃及领导人为首长设宴款待。   “小苏, 觉得怎么样, 能习惯吗?”   今晚参加宴会的都是阿联国家的领导人,这是苏葵第一次遇到这种大场面,首长怕她不习惯还关心她一句。   “挺好的, 您不用担心我。”苏葵站姿端正,跟在首长身边寸步不离,这是秘书和警卫员都没有的待遇。   看首长这样关怀她,苏葵还笑了笑:“您放心, 大场面我还是见过的,肯定稳得住,不给您丢脸。”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首长也就放心了。   也不怪首长这样关心她,因为这场宴会本不应该她来,原定的阿语翻译裘同志下飞机以后身体不适, 吐得天昏地暗, 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   阿语组虽然有两个人,但一个负责口译, 一个负责笔译。笔译这位同志口语水平不如裘同志, 怕自己耽误了首长的工作, 便想起一个人来。   一起来的人也想到了,外交部的副部长唐兴文,他负责统筹本次首长出访期间的一切外交,翻译,礼宾,安保等事务。那位同志刚把情况报给他,唐兴文就和他想一块去了,一拍巴掌道:“不是有小苏吗?让她去!”   于是苏葵就这样临危受命,接下了这个不属于她的任务。外交部几位领导都挺信任她的,毕竟是掌握八国语言的优秀人才,哪里不对都可以叫她去救场嘛!   苏葵也接受良好,就是首长特别为她担忧,担忧她是第一次出国,担忧经验不丰富,一来就要面对这样的大场面。   但苏葵会让人失望吗?她沉稳自如,不卑不亢,几位领导人亲自迎接首长入座,苏葵准确传达了几位他们的意思。   埃及领导人对首长感情真挚地说道:“亲爱的朋友,你在这里将会看到有许多人早就期待着你们前来阿拉伯联合共和国访问;你将会看到,他们全都对伟大华国的革命和她的决定性胜利怀着无限的钦佩和赞赏。”1   他的话音落下,首长看向旁边的苏葵。   苏葵作为首长的翻译,享受到和首长一起坐在第一桌的待遇,这个位置就显得万分瞩目。   苏葵没有被这么多人注视的不习惯和紧张,眉目沉稳谦和,仔细听着他们的话,第一时间将这位领导人热烈的态度传达给首长。   见她条理清晰,反应快速,是真的不慌不忙,首长总算是放下了心,安心与领导人交谈。   “……新华国已经成立十四年,我还是第一次来到非洲,我不是来得太早,而是太晚了。”1   首长对这位领导人给予了更加亲切的回应——他们早在55年就已经在一场会议中见过,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时隔八年再见,这位领导人也丝毫没有改变他对首长的钦佩。   他大力赞扬华国的一切,赞扬这位杰出的领导人是如何的具有革命精神,他是如何地崇敬他。   “朋友们,请随我一道站起来,向这位优秀的领导人,向我们最友好的朋友致敬——”   他是如此的热情洋溢,甚至将一枚共.和国勋章亲自挂在首长身上。   “请一定收下它,这是我们深刻情谊的象征……”   这一刻,即便是被称为含蓄内敛的华国人,也会为这样的热烈的情谊动容。   *   “……和这位领导人,他们都是我终生的朋友。”   在回去大使馆以后,首长提到了两个名字,其中一个就是这位埃及领导人。   苏葵心生感叹:“以诚待人者,人亦以诚待我。”   这样的首长,让她深刻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种独特的人格魅力,这就是那么多国家领导人都敬佩的首长啊!   “人亦以诚待我……什么意思?”   是姜耀中从繁忙的翻译稿中抬起了头。   首长回到大使馆之后并没有休息,而是询问了所有同志的安顿情况,知道翻译组还在工作,便过来看他们。   这忽然一问让繁忙的气氛轻松了一下,首长都笑了笑:“小苏,问你呢,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葵也笑了:“我夸首长呢。”   “姜同志,你这样可不行啊。”苏葵想起之前姜耀中让她提点的话,故意摇摇头,“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都听不懂的话,以后首长跟人交谈引用华国古文谚语的时候你怎么翻译?”   首长也问:“小姜,之前给你的书看了没有?”   姜耀中说他中文不好,对华国传统文化不了解,首长当时给他开了些书单,叫他有空多看看。   而现在——姜耀中赶紧道:“我看了的,我听您的话,每天都看,每天都做笔记!”   说着他还急了,要把自己的笔记拿出来,证明自己学习用功。可苏葵说的那句话,他就是没在书上看到!   “好了好了,不用找了。”首长制止他,露出了笑意,“小苏跟你开玩笑呢,学习传统文化非一日之功,你的努力我是看在眼里的。”   看他这样着急,首长还宽慰他道:“别急,最多在你学会之前,我都不用古文了。”   首长本身确实不常引用,并且由于他自己也懂一些英法文,说话时还会尽量按照别国的语言习惯来,给翻译工作减轻难度。   苏葵虽然是开玩笑,却完全说到了姜耀中心里,点到了他的短板。首长安慰他,更是让他觉得心中感动又羞愧。   首长要谈什么是有自己考量的,无论说什么翻译都是他们的职责,怎么能叫首长来迁就他?   “首长,我之后肯定更加努力,您再给我开点书,我把它们全记下来。”   “贪多嚼不烂啊,小姜。”首长摇摇头,“等你把现在这些掌握了再学其他的不迟。”   姜耀中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学点基础的……”   首长给他开的书单是什么,要么是古典名著,要么是传统经典。对于一个从小在国外长大的人来说,能够说一口标准华国话,达到比普通人还强的水准已经是他自己努力和家庭熏陶的结果了,再让他进阶学传统文化实在是太难了。   听了他的话,首长也是恍然:“倒是我忘了,是应该让你从基础的开始学起。”   话是对的,就是听起来让他觉得羞耻,这么大年龄的人了,还在打基础。   “不过我这里没有适合你的——”首长沉思,而后目光一转就到了苏葵身上,“这样,让小苏给你指导指导,她是当作家的,文学水平很高。”   “首长,您还记得这事儿?”工作以后,苏葵作家的身份都少有人提起了,只有首长还记得清楚。   首长点头含笑:“你们每一个人我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短短一句话,是首长对他们所有人的关爱。   “小苏,小姜他想要上进,你就帮帮他。”   苏葵点头:“您放心,帮忙是肯定要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时间——”   苏葵看了看手表,话音一转,“首长,您该去休息了。”   首长失笑:“你怎么也跟任秘书学了。”   任秘书就是他的秘书,首长的工作起居都由他负责,已经很多年了,任秘书还是天天操心他的身体。   姜耀中也反应过来:“对对,首长,已经很晚了,您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您要开记者招待会,还要举行会议,今晚必须早点休息。”   苏葵还说:“您要是再不走,任秘书马上就要过来找人了。”   “任秘书可是让我们都看着您的……”说漏嘴了。   这里还有几位同志在,也都一言一语让首长先回去休息。   今天从国内飞过来一直到现在首长都没有歇过。   不是他们担忧,而是首长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啊!虽说看起来还很精神,但长久这样劳累,谁不担心他的身体啊!   他们都是在关心自己,首长心里也只有感叹,却还是说道:“你们还没有休息,我怎么能去休息?”   姜耀中脱口而出:“这怎么能一样,您是首长!”   “首长难道就和别的同志不一样吗?”首长说得理所当然,“同志们能做的我也能做,要是当首长只是为了比大家享有更好的待遇,那我凭什么当这个首长?”   同志们一样是舟车劳顿,辛苦一天还要挑灯夜战,明天也要跟着他一起辛苦,现在却叫他这个首长去休息,他心里怎么能安心?   姜耀中整个人愣住,其余同志也是满脸震撼又感动,想劝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劝。   “我……您……”   “几位同志,还有多少工作没有完成?”苏葵忽然开口。   姜耀中下意识回答:“快了,马上还有个收尾。”   “我们的翻译稿还有一些。”   首长明天将要在开罗举行记者招待会,他们就是为首长准备明天要用的稿件翻译,一到大使馆这里就开始忙起来了。   这次访问非洲翻译组以英法文为主要,每组四个人,阿语组两个人,有负责口译的和负责笔译的,到哪个语种的国家就让哪组上。   除了外交部选派的翻译,比如苏葵和冯立国两个——是的,他这次是被派入翻译组的。苏葵就负责口译,冯立国就负责笔译。其他两位同志也是如此,按照能力分工。   除了他俩,其余译员同志都不是外交部的,有来自华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这种组织的,也有来自中央对外联络部的,还有其余中央外事部门办公室的。个个都有多年的译员生涯,经验丰富,能力出众。   这次到阿联,虽然他们除了阿语之外也说英语法语,但主要还是说阿语。但为着明天的记者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介入,英语组也要准备英文稿件。   法语就暂时闲下来了,所以苏葵才有时间被拉走救场,不然她今天也可以休息或者去帮帮后勤什么的。   这会儿听说翻译组任务还没有完成,首长又好像一定要等他们结束才肯休息——   苏葵反应迅速,当机立断:“还有多少没完的,都一起给我。”   几人都愣住了。   “明天的记者会你们要全程参与,现在马上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做。”   或许是她说话太过有气势,让人不自觉就听了她的话,几人都下意识拿起资料递给她。   苏葵一把接过:“首长,这下任务交给我了,您可以去休息了吧?”   首长都被她一通操作惊住了,半晌指着她笑道:“你这个同志啊——”   仿佛知道首长要说什么,苏葵还提前说道:“您别说也要等我,我的速度您知道的,保证一会儿唰唰给写完,待会儿说不定我睡了您都没睡。”   听着她这样的话,首长先是为她吹嘘自己感到好笑,紧接着就是感动了。他这几年思考的多,也经常昼夜颠倒,夜里不容易入睡,苏葵也是想让他早些躺下。   “行吧,交给你我是放心的。我们就比比,看今晚谁先睡。”   看着首长真的笑呵呵地走了,围观群众都惊呆了。   这也行?   被苏葵一起“撵走”的几人还恍惚呢。   “这大概就是天才吧……”姜耀中还拿着苏葵抽空给他开的书单(嗯——初中语文选篇)语调幽幽。只有天才才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也才有让首长都信任的能力。   比起他们的恍惚,任秘书还觉得稀奇呢。   首长竟然自己回来了?   他知道首长是去看翻译的同志了,按照往常,他一定是要等人然后待很久的,今天他还没去催,首长竟然就回来了!   “他们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没完没完。”首长笑着摆摆手,“我呀,是让人给‘撵回来了’。”   “谁能把您撵走?”任秘书瞪大了眼睛,忽然就想到一个人,试探道,“小苏?”   首长一听就做出恍然的样子,指着他道:“我说她就是跟你学的。”   任秘书微笑不语,并决定好好谢谢苏葵。   *   于是第二天苏葵看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他格外亲切地看着自己:“小苏啊,昨晚辛苦你了,听说还是你睡得更早啊?”   他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就觉得这人是个可造之材。啊不,不止是可造之材,而是他要学习的对象!   他跟在首长身边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犟得过首长?别说劝他早休息了,连给换支钢笔首长都不同意。   可苏葵一来,当即让首长用上了新笔,向来是要陪同志们熬夜的首长还破天荒早睡了!   固然有她能力强让人放心的因素,但她那话术也是强啊,他学两招,也让首长过得好一点。   “学两招?”苏葵听到他的话表情古怪,“如果我说我这是天赋——”   看他表情崩塌,苏葵笑道:“好了好了,不是天赋,就是掌握说话的艺术而已。”   任秘书觉得人家真不愧是当作家的,话术说成说话的艺术,格调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平时多观察首长,他勤俭节约,你不必制止,毕竟没用。想办法给他的旧物找个好去处,再为新的赋予使用的价值,同样想好它之后的去处,让首长不要觉得是铺张浪费,而是正常的使用——”   “首长热爱工作,敬业负责,是不可能抛下工作自己休息的。你应该想的也不是如何劝他保重,而是想办法使他的工作早些结束。如果不行,那就尽可能让首长用各种方法提高工作效率,使他明白及时休息才能够保证工作的质量……”   除了一些马上要处理的急件,其余文件完全是可以换时间的。   比如首长十二点或一两点睡,六七点醒,这属于熬夜。反正都是五六七个小时,还不如让他改成十点睡,五六点起,其实时间和工作量都是一样的,但这是早睡早起,对身体好啊!   还有各种提高效率的方法,苏葵说话都不打顿的,仿佛是信手拈来。   任秘书觉得自己已经要给她跪了,脱口而出就是:“要不咱俩换换,你来当秘书,我来当翻译好了。”   然而苏葵一顿,非常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您好像是不会法语。”   不,他不仅是不会法语,他还不会英语,不会其他语,他唯一会的语言是俄语,这里完全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就是有,他的水平怎么赶得上人家专业翻译?   这异想天开的想法是没有了,但苏葵这个人才却更让他上心了,决定回去把她传授的几招好好琢磨琢磨。   看见李先河的时候他还在感叹呢:“李主任,小苏她的秘书当得好啊。”   苏葵之前是给李先河当秘书,她当得也肯定好,完全是为领导分忧的左膀右臂——但她现在不是给首长当翻译去了吗?   李先河一头雾水,下意识就说道:“是好,但她的语言能力也一样强啊。”   所以干哪一行都是顶尖的,他都是完全放心的。   “任秘书,任秘书,你怎么了?记者招待会要开始了,你还不过去吗?”   *   今天的记者招待会不只面向非洲国家,世界各国的记者都来了这里。华国首长出访亚非欧十四国此举意义重大,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   翻译组的同志已经就位,记者招待会上翻译的工作可完全不轻松,作为口译,要及时传达首长说的话,及时转达所有人对首长的提问。笔译的工作也不轻松,他们要将所有讲话全部速记下来,再进行语言互翻,之后是要整理成公报发表的。   大家随身都带着新购置的瑞士手提打字机,还带上了复写纸、蜡纸等必要的文具,一派郑重严肃,精神高度集中。2   首长先是按照讲稿向所有记者阐述了自己出访的目的:向非洲人民学习,寻求友谊。   翻译组尽职尽责地用两种语言将首长的话同步传达。   接下来就是各国记者提问了。   看到自己旁边是《时代》周刊记者的身影,苏葵就是眉角一跳:“来者不善。”   李先河冯立国两人和她坐在一起,也看见了他们,眉头就是一拧:“我看他们是会刁难我们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出门坐车晕了,少一千,明天补上哈。   1.《百年潮》2015年第五期   2.《周访问十四国轶闻》 第126章   果然, 《时代》的两位记者率发问,开口就是:“请问华国为何反对核禁试条约?”   人群有一瞬间的安静。   下面做笔译的同志手都顿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在这位记者身上, 也等着首长如何回答。   首长却好像没有感受到这种气氛的逼迫感, 从容不迫回答道:“这个条约是表示三大国想要垄断木亥武器, 因此我们是反对的。”   “我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对,这样的做法是为了世界的和平。”   首长笑了笑:“可即便条约签字以后, 您的国家也依旧在进行木亥实验, 还想将武器转向盟国, 不愿承担责任——事实证明,这个条约不仅没有使战争减少,反而增加了风险。”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时代》记者却不甘示弱, 又一个尖锐的问题抛了出来:“那华国为什么反对东西方和平协商?”   一阵静寂后台下许多人私语起来。   “他们这是故意的吧?”扣这么大一顶帽子上来。   整个记者招待会上只有他们一枝独秀,句句不离指责与挑拨,简直把“不友好”三个字写在了头顶。   两位记者只觉得好些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其中有两道特别显著——因为就坐在他们旁边不远。   一道锐利, 一道探究。   寻着目光一看,一位中年男子坐得笔直端正,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们, 旁边另一个人跟他说了什么,他才转回了目光。   是华国人,难怪这样看着他们。   另一个则是一名年轻得过分的女性, 她看着两人若有所思, 见他们看过来还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微笑。   她竟然在笑,而不是生气?两人一头雾水。   难道是华国已经知道他们今天要做的事了?还是华国准备了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他们?所以她才这样胸有成竹, 仿佛在看他们的笑话一样。   两人不愧是干记者工作的, 脑洞开得就是大, 怕有不知名的陷阱,互相对视一眼,脑海里瞬间就转了百千回。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之间,他们继续盯着首长发问,措辞却收敛小心了很多。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问,反对东西方和平协商,对此您有什么解释?”   问题还是那个问题,态度却变了变,冯立国看得惊奇,转向苏葵低声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当然是看见了的,方才他下意识地向这挑事的两名记者投向锐利的目光,这是作为一名军人在战场上的直觉。而苏葵却制止了他,说了句“看我的”,然后对人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他们就这样了?   苏葵只是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聪明人’都喜欢多想吧。”   不过这两人想得其实也不算错,她还真是胸有成竹,知道这两人是不会成功的。   看他颇有些忧心忡忡,苏葵自信道:“跳梁小丑而已,你看首长的吧。”   大概这所有人里面,就只有苏葵对首长具有这样“盲目”的信心,几乎觉得他无所不能——起码在外交上无所不能。   果然,首长对他们的提问不慌不忙,直接反问道:“反对东西方和平协商——华国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这个当首长的怎么不知道?”   两位记者一时卡住,他们的逻辑很简单,你既然反对核禁试条约,那不就代表你不想缓和关系,不想东西方和平相处吗?   可他们还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面对这样的“污蔑”,首长依旧是不慌不忙,也没有对他们表露出任何态度,而是摆事实,讲道理。   “华国从来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也始终寻求其余国家的友谊,我想这次访问就是最好的证明。”   “无论是东方西方,华国全部一视同仁,追求和平的脚步从未停下。我们的大使在华沙同你们的大使进行了长达八年,多达118次的和平谈判,这在历史上是空前的。难道这还足以证明华国想要和平,想促进东西方和平协商的决心吗?”   他的话随着两位翻译清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招待会的会场。   在场众媒体领导纷纷点头,赞扬华国的和平主张,赞扬首长的包容与智慧。   就连那两位记者都一时被问住,硬是没想起来有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首长依旧是包容地看着他们:“你们能来到这里我向你们表示欢迎,我也希望能通过你们的杂志,报纸,向你们国家的人民传达友好和平的信息。但是有一点要说明,我们寻求和平,但依旧反对你们国家的侵略和战争,这两者并不冲突。”   首长站在台上,沉稳大度,有理有据,态度平和又不失威严。苏葵听着大家说着“大国风范”“华国智慧”“优秀的领导人”,仿佛是看见历史的一幕在自己面前重演,心里既震荡又觉愉悦。   两位记者还想说些什么,又下意识往苏葵那儿看去,正好看见她在笑,还转过来冲他们笑,她好像在说——谢谢?   两人心里越发惊疑不定,该不会是华国早就知道了他们今天要问什么,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要踩着他们上位?   没看见现在大家都在为华国赞扬欢呼吗?明天这新闻上了报纸,那不就是——   美《时代》记者刁难华国,华国回答尽显大国风范?   两人脸都绿了。   听到首长亲切问他们还有什么疑问吗,两人纷纷把还没说的话全咽了回去,并且扯出一个笑来:“并没有,我想您说的的确是事实,华国追求和平的心意我们已经深刻感受到了。”   可他们是做文字工作的,怎么就不明白呢,明天的头条还可以变成——华国尽显大国智慧,美记者承认华国和平主张?   《时代》记者,多响亮的名头,多优秀的广告,还是免费的,苏葵可不得跟人说声谢谢吗?反正来了也是为找茬的,得到个预料之外的结果也应该可以接受……吧?   最大的刺头两人偃旗息鼓,剩下的记者多来自于非洲国家,都是友好询问华国在非洲的主张。   首长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并且表示他将与非洲国家的领导人举行多次会谈,他们所关心的问题都会得到解决。   接下来的几天,首长与埃及领导人举行了四次会谈,两人旧友重逢,首长始终坚持以诚待人,和他交谈了华国对阿拉伯国家的政策方针,不结盟会议及第二次亚非会议,一直以来的华与美苏两方的问题,前段时间的华印两国边境问题,华国与对岸的关系……   首长真诚坦率,详细阐明了华国在所有问题上的立场,解释清楚了华国在国际上被人误解的地方,如此真诚的态度,让这位领导人几乎是热泪盈眶:“从前我们只关注自身的问题而不去考虑其他,您这样的真诚让我们感到羞愧,也让我们得到了更多的启发,我想我们的谈话一定是超越两国关系,也是超越时代的。”   要说苏葵怎么这么清楚,因为这四次会谈全是她在身边。   阿语口译的裘同志之前缓了缓觉得还可以,结果这两天天气忽然变热,人又不行了。   倒是没吐了,就是人恹恹的没精神。看着苏葵顶他的班心里是特别过意不去,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爱哭,一边哭自己给首长拖后腿了,一边哭自己是不是要完了,吃什么都吃不下,还让首长要不重新找一个来吧。   医务团队的几人都拿他没办法,劝不住。报给代表团“大总管”唐兴文了,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连有人带来的华国的土都给他喝了,什么用都没有。   还是苏葵看到土想起来自己好像带了点东西,回去翻开箱子找到那包腌过的酸梅,给他往嘴里一塞,瞬间让他干掉三分之一。   这下人也不哭了,胃口也开了,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好了。   就是问酸梅哪来的时候——   “哦,我妈自己腌的,说我大嫂怀孕的时候就爱吃这个。”   反正都是胃口不开又爱吐,应该是一样的。   “咳咳……”裘同志,正一口一口舍不得吃的裘同志,差点被一块梅子肉给呛死。   总之他这两天是好多了,前三次会议都是苏葵代替他,最后一次他也没去——苏葵让他躺着,要么就赶紧找找有什么能替代酸梅的东西去。   她是真心盼着他好的,真的——因为下一站他们将要前往阿尔及利亚,又是一个官方语言为阿语的国家。但他们的通用语言是法语,两种都要准备。所以他要是再不好,苏葵就要顶两份班!   最终他也没能找到能代替酸梅的东西,这包苏葵友情贡献出来的酸梅就成了他的救命良药,上了飞机后他小口小口当药一样含着,珍惜得不得了,看得大家眼角抽抽。   “裘同志啊,我怎么听说这是孕妇吃的东西呢?”有人跟他开玩笑。   这能让他尴尬吗?他现在已经波澜不惊:“谁说孕妇吃的别人不能吃了?只要能让我减轻症状,那就是救命的好东西。”   他一边含着“药”,一边手上写个不停,不时地打瞌睡,还是觉得心口照样不舒服。   他以前没出过国,没坐过飞机,谁知道自己晕机呢!明明他不晕车的。最关键的是,没一个人和他一样!   还是首长过来看他时发话了:“裘同志,看你的样子很不好,你们昨晚也辛苦了,工作先暂时放下,还是先休息,稿件等到大使馆再翻译也不迟。”   昨天晚上他们基本都没有休息——首长每离开一个国家前往另一个国家之前,必须将所有翻译稿件全部打印出来,还要提前准备好下一站讲稿译文。并且按照惯例,访问一个国家结束后,需要就会谈内容发表新闻公报。这个公报当然是最后一天才能出,意味着他们离开之前的一夜是绝不能休息的。1   他们组就两个人,虽说一个负责口译一个负责笔译,但也不可能把任务全堆那位同志身上。为了不叫首长陪他们熬夜,苏葵都加入了进来,就是他们三人都一直工作到半夜(假如没有她加入,那大概就是彻夜通宵),拿正式文本去给首长签字。   苏葵刚刚就是和首长在说公报发表的事情,结果回来一看,裘同志又不太好了。   她摇头扶额:“你不知道晕机的人在飞机上看东西只会更晕吗?”   又是熬夜工作,又是晕机,还在飞机上继续翻译,他不晕谁晕啊!   “是的,这位美丽的小姐说得对,先生,这样您只会更不舒服。”   “先生,您应该听首长的话去休息。”   是飞机上的两位空姐在说话,刚才苏葵已经和她们说了这个问题。   “可是首长的任务——”   他们要尽快把首长的翻译稿翻出来,怕到那里之后来不及。   “给我。”苏葵当机立断,“你们俩现在都去休息,睡一觉赶紧缓过来,落地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苏葵看过一些晕车晕机的研究,反正大意就是很多症状可以通过睡眠来缓解,好多晕车的人只要上车睡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   这确实是个好方法,但两人怎么好意思?苏葵已经帮了他们太多了,干的过儿比他们还多。   就是首长也说道:“小苏,这样你也太劳累了,你撑得住吗?”   从刚来第一天就是她顶上,除了那天记者招待会,一直到现在她都没停过,口译笔译的工作全都有她参与。   “您不用担心。”苏葵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我身体素质比他们强,不存在撑不撑的问题。”   虽然是这样吧,但两人就是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两位同志默默看向苏葵,发出灵魂疑问:“为什么你不累?”   同样是一起熬夜,同样是在飞机上继续工作,她之前还参与了好几天的随身口译,怎么她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首长一看也觉得奇了,她好像始终都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简直不像个连轴工作的人。看那两个熬夜的人,人都快垮了。   “小苏,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恰好这会儿坐在前面的李先河听到,就走过来道:“首长,您还不知道,小苏可是练过的。”   当初她给自己当秘书的时候,熬夜不见少,却比谁都精神。   苏葵也笑了笑:“确实是练过。”   苏葵怕首长不放心,还说道:“不信您问冯司长,当初他给我找的教官。”   “还有这回事?”首长想了想,“是当初外交学院说要训练学员身体素质的事?”   这个文件交到他那里过,还是他亲自批的,不过后来好像是没有音讯了。   不是没有音讯,而是大家都不干了,苏葵说了自己的教学成果还感叹呢:“大家都走了,于是我享受到了一对一教学服务,才能进步飞速。”   冯立国也走过来:“苏葵同志训练的效果确实挺好的。”   首长奇道:“冯同志,能让你夸一句可不容易啊。”   他是战场上走出来的人物,能让他说一句挺好的,可见是有真材实料的。   冯立国看向阿语翻译的两人,还点点头确信道:“是比这两位同志强。强很多。”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保守和委婉了,不然难道要说她一个可以打趴你们这样不运动的弱鸡十个?   可两位同志完全没感受到他的委婉,只觉膝盖又中了一箭。被一个女同志比身体素质比下去,真不是什么能抬头的事。   算了算了,或许他们当兵的,脾气就是这样直来直往吧……   好歹是证明了苏葵是真厉害,他们怀着愧疚又复杂的心情将工作暂时交给她,一步三回头补觉去了。   苏葵也在首长面前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仅接下了工作,还以自己和李先河为模板,跟首长讲锻炼的好处,竟让他同意了每天早上抽点时间来锻炼!   任秘书已经给她跪了,他好想再说一遍,咱俩换换吧,不,不是换,不如我来给你当秘书,你来给首长当秘书好不好?   *   非洲国家对首长的到来全部表示了万分的欢迎,从埃及到阿尔及利亚,他们都受到了高规格的对待。   从机场到到通往官邸的路上,布满了热情洋溢的围观群众,他们欢呼雀跃,街道两旁戴着面纱的mu斯林妇女为他们呐喊,喊着“哟,哟,哟”有节奏的声音,所有人都向首长表示了热烈的欢迎。1   阿语组的两位同志休息了一路终于是好了,原来睡觉这方法是真有用!   一觉睡醒,下飞机前再吃一颗酸梅,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裘同志终于顶上了他的位置。笔译组的同志一到大使馆就马上投入了工作,阿语法语都有。如果他们要说法语,翻译组也还有一位法语口译的同志——大家都在催苏葵去休息。   包括首长也说:“小苏,之前你辛苦了,这一站你就好好歇会儿。”   就是身体素质再强,也不能把事情全压给她叫她连轴转啊!   苏葵当然是领了大家的好意,不过她是不可能闲着的,一觉醒来没让翻译组的人拉走,却被“大总管”副部长唐兴文拉走了。   “我们收到大使馆的消息,阿尔及利亚的领导人即将在近期举行婚礼,首长叫我们给领导人挑选一份珍贵的新婚礼物。”   说到这个唐兴文就愁了,挑新婚礼物他怎么擅长?   看大家都有事情忙,小苏闲着,是年轻人,又是女性,脑子又活泛,出门还能让她当个翻译,就找她了!   于是副部长唐兴文,礼宾司的易司长,还有苏葵这个半道被拉来的翻译,三个人就出现在了卡斯巴区的阿尔巴吉大街上。   苏葵去找人问了问情况,对两人说道:“当地人把这里叫做阿拉伯市场,基本保留了阿拉伯风俗的原本风貌,大部分人都喜欢到这里来这里逛逛。”   的确如此,这里处处充满异国他乡的情调,商店建筑精美,多是卖毛毡,彩绸,铜盘,首饰的店铺,五光十色,在阳光下能闪瞎人眼。   还有众多饭店,咖啡馆,街头甜点小吃交杂其中,组成一副特殊又和谐的大型贸易市场图,闻到街头散发着阵阵香味,看两人都在找,“总管”掏钱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块甜点心,说是出都出来了,也尝尝人家的美食。   易司长一拍手:“这敢情好,难得总管掏钱给咱们买吃的,小苏,你别给他省!”   自从代表团出国后,一应出行,礼宾,安保,全是唐兴文在总管。不知道谁开玩笑开了个头喊总管,大家也跟着学,都不喊他部长了,天天喊总管。   他也不生气,总管就总管,反正确实是干的这个活儿,看同志们有活力开玩笑这是好事情嘛!   他大手一挥:“看上哪一块,自己挑!”   易司长不客气,就要指块最大的,唯有苏葵,一定要那个最小的。   “小苏啊,买块糕点而已,不用这样,喜欢哪个就挑哪个。”她算是两人的小辈,唐兴文对她还是很爱护的。   “小苏,你这是要替咱们总管省钱?”   “不,就要这个。”苏葵义正辞严,“我是怕自己吃不完,这是跟首长学的,勤俭节约!”   两人都感动了,满足了她的愿望。就是咬第一口的时候不太敢动。   这是什么东西!闻着是挺香的,就是差点把人给甜齁死。   两人的点心比苏葵的大了整整两倍,咬了两口,他们硬是再也下不去嘴。   他们纷纷看向苏葵,眼里疑惑纷纷,她是不是早就知道?   瞬间他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小苏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她这还是第一次出国。   而苏葵会告诉他们吗?她已经微笑着把自己那块小小的点心吃了,心里品味道,和自己从前吃的还是有些差别的,不过唯一没差别的就是那个甜度。   “这也太甜了……”两人现在就是后悔。   苏葵还点点头:“是有点甜,不过配茶吃应该还好。”   这叫有点?这是把糖罐打翻了吧!   没办法,自己买的东西只能自己吃完,现在就是后悔,看苏葵拍拍手一身轻松,两人还得把吃不下的包起来回去继续。   “得,这下不知道要配几杯茶才能吃完。”   看他这样,唐兴文都笑了:“易同志,这就是你要的最大的。”   易司长拎着自己的点心叹口气:“小苏,你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啊,最大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好看的不一定都是好的,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您最近是研究哲学去了?”   唐兴文笑起来:“他哪里是研究什么哲学,我看他是想写诗了。”   这位司长和外长一样,平时就喜欢写写诗,不说还好,一说他还真说要回去创作两首,到时候给苏葵瞧瞧。   “你是当作家的,正好给我点评点评,要不你也来写两首?”   “别别——”苏葵连连摆手:“给您看看可以,让我写我不行。”   诗歌赏析她可以,自己创作就算了,天赋技能没点在这儿。   还是唐兴文来解救了她:“易同志既然这么有感想,也别等写诗了,你现在就说说,什么才是最合适的礼物,我们到底应该选什么?”   此时他带着两人走进一家首饰店,里面玉石玛瑙翡翠俱全,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葵还问呢:“您是打算就送首饰吗?”   不然怎么顺路一拐就进了这里。   易司长刚刚还在苦恼怎么回答,一听苏葵的话却绷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苏葵不明所以。   笑够了他才说:“小苏,你知道大总管怎么非要找我们出来,而不是自己来吗?”   “因为他根本不会选礼物啊!你知道他从前选礼物给人选的什么吗?”无视唐兴文看他的目光,易司长一边笑一边给苏葵讲了个事。   就是曾经某个国家的领导夫人来华国访问,临走的时候外长让人给这位夫人买点礼品,任务就交到了唐兴文这个副部长头上。   “你猜他给人买了什么?”   “首饰?”   “是首饰店买的,但还不是首饰。”易司长笑得直不起腰,“他花两百块钱给人买了四颗绿宝石,说让人可以镶嵌在自己首饰上,哈哈——”   后来外长听了也是哈哈大笑,说人家是一国领导人的夫人,我们这么大一个国家就送这个怎么拿得出手?也不符合我们的友谊,最后还是重新给人挑了四块翡翠……1   唐兴文看他笑的模样也是无奈:“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和我夫人也没听清你们当时的要求。”   “是是是,当时是我们没有说清楚。”易司长继续笑,“可你现在还不是又拐进首饰店来了——”   他笑得止不住,还跟苏葵说:“小苏啊,幸亏是我们跟来了,不然你猜总管这次又会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苏葵也露出了笑意,故作沉思道:“大概这次会选成品首饰吧,贵一点的那种。”   起码不是直接送宝石了,还是便宜的。   看他们两人在那儿笑,唐兴文也无奈,那怎么办?难道出去?   “行,那你们说,什么才符合首长说的‘珍贵的’?”   珍贵的不就是价格昂贵的,整个贸易市场上,最贵的不就是珠宝首饰?   易司长就摇头:“我哪儿知道人家新婚礼物送什么,还是问小苏,他们应该比较懂。”   “您怎么就觉得我懂?”苏葵还好奇了,“我又没有结过婚,您二位有经验才对啊。”   “有什么经验?”易司长说,“我们那会儿结婚什么都不要,摆个席就过了,不兴送礼的。”   就是送也是送家里的米面鸡蛋红糖布匹,总不能把这些拿出来送人吧。   而唐兴文却关注到了另一个点:“小苏,你说你还没结婚?”   作者有话说:   1.《周访问十四国随员轶闻》 第127章   “是没有。”苏葵想了想, “这应该大家都知道吧?”   外交部所有人员档案他肯定都是看过的,别人他或许不清楚,苏葵这种天天在领导跟前晃的他能不知道?   所以——易司长笑了笑:“大总管, 您现在不仅管咱们外交的事情, 连同志们的个人大事也要一起管了?”   “我是小苏的领导, 又是这次的负责人,关心同志们的生活是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唐兴文和善地问苏葵, “小苏, 你已经工作这么久了, 有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   “总管,哪有您这样的,直接就问人家这个问题?”人家都是问父母的, 他上来就问本人。   苏葵猝不及防迎来领导对她的关怀,先是怔住一会儿,易司长正想说您别把小苏吓坏了,结果一看, 人家没有一点不自然的样子。   “这倒没有。”苏葵态度自然回答了这个问题,在唐兴文露出满意神色,正要更近一步的时候又说道, “我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   两人都愣住了:“怎么不考虑?”   要说苏葵现在的年龄是不大,但这是相对于他们外交部来说,和普通人比的话, 哪怕是和她的同学比, 现在就正是开始工作考虑婚姻大事的时候。   “这件事我确实暂时没有打算。”苏葵笑了笑,“总之不急, 感谢您的关心了。”   两人都是善解人意的, 唐兴文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再问, 可能以为是她家里有安排或者她自己有想法,只是颇为惋惜道:“我有几个老朋友的孩子,还想让你回去认识认识……”   这几位老朋友和他交情颇深,几家孩子都互相认识,有些到了年龄就四处托人看看,有些就找到了他这里,请他平时帮忙留意。   都是知根知底的孩子,唐兴文也乐于当这个中间人,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人,加上工作一忙事情就给搁置了。刚才听苏葵这么一说,他忽然就想起了——   这不就有一个最优秀的人选吗!   让这么多领导都喜欢的好孩子,闻名全国的天才,他那些老朋友恐怕都是听过她的大名的。   小苏是他最欣赏的小辈,那几个孩子也都是出众优秀的的人才,要是成了那就是皆大欢喜。谁知道小苏没有这个意思呢?   易司长也叹口气:“看来您想当媒人的梦是实现不了了。”   他说副部长今天怎么忽然提这个,不过想想也是,小苏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其实不被人关注才是不正常的。之前她是跳得太快,导致大家一时被她的光环闪住了眼睛,倒是忽略了她本身。   说实在,就是他刚才听唐兴文提起也动了念头,他也认识好多出众的年轻人啊——原谅他们,上了一定年纪的人就爱给小辈牵线做媒,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唐兴文倒是挺看得开:“既然小苏有自己的想法,那我就不多说了。就是现在不考虑,以后还有机会嘛!”   他又不是只认识一个人,而且万一人家就是乐意等着,等着等着就成了呢?   “就是就是,这事不急。”   易司长现在也觉得不急了,小苏还年轻嘛,又不是没有和她一样的,万一她还不懂呢,万一哪天见到人她就觉得行了呢?那就再等等,起码回国再说。   几人就这样达成了一致意见,而且丝毫没有尴尬的情绪,仿佛刚才谈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普普通通聊聊天。   而首饰店的老板,一个穿着长袍,留着大胡子的老板已经看他们半天了。   “几位尊贵的客人,请问你们有什么需要?”   苏葵几人在这里是典型的外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刚才他们在街道上就有不少人在盯着他们看,当然全都表露出了友善——他们都知道这是华国来他们国家访问了,这几位就是华国的客人。   老板从他们一进来就观察着人,怕打扰他们自己看便没有上前招呼,又听他们一直用自己国家的语言交谈,他也听不懂。   直到现在找到机会他才跟人打招呼,怕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还想让人去找个伙计来,那人会说英文。   苏葵把他的意思转达给两位,用流利的语言向老板道:“您不必去了,我们只是随意看看。”   “美丽的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求,或许我可以为您做一些推荐?”老板听她能够懂自己国家的语言很是高兴,态度也更加真诚友善。   见老板跟他们搭话,唐兴文干脆道:“小苏,要不你问问他,这店里什么最珍贵,或者这贸易市场上有什么能称为珍贵的东西?”   “您这是跟珍贵两个字杠上了?”易司长又在那里笑,“要不我们就把这店里最贵的珠宝买走,那肯定贵。”   而苏葵则是过去问了老板几个问题,又看着外面的建筑风景,想了想说道:“其实最珍贵的,不是价格,应该是心意。”   “怎么说?”   “每个国家的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从前那位夫人喜欢绿色,所以您想到送绿宝石,其实这也不算错。”就是出了一点点问题而已。   苏葵指着外面的街道说道,“而你们看,阿尔及利亚的人就喜欢白色。”   两人顺着她的手都往外面望去,果然从寺庙到高楼到普通居所乃至人们的服饰,全都是白色,苏葵也说自己问过老板,他说这里的人们普遍喜爱白色,因为它象征着纯洁与和平。   “那我们要不要选一件白色的首饰?”   再次听到唐兴文提起首饰,苏葵都笑了:“部长,白色是对的,却不一定要送首饰啊。”   她自信说道:“既然珍贵的是我们的心意,为什么不送我们从华国带来的礼物呢?”   “小苏说得有道理。”易司长点头,“这样既能代表我们的心意,又能顺便宣扬一下我们的传统文化,可行。”   唐兴文考虑了一下,也同意了这个意见:“就是我们带来的东西并不多……”   这个光荣的任务直接交给了苏葵,最终她从并不多的礼物中挑选了一柄白色折扇,折扇下方坠着一块玉坠,价值不菲。最妙的是,折扇上面正绘有一副和平鸽图。   据闻这位领导人和领导夫人见了礼物十分惊喜,称赞这份精美的华国传统文化的结晶,称这正是我们和平的象征,等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要将其当众展览(他们的风俗,婚礼上要将礼品展示出来)。   “这送来送去,还是我们自家的东西最好啊。”唐兴文在那里对首长感叹。   首长听了就笑起来:“幸亏这回是小苏跟着你去,要是你自己去,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要把人家店里最贵的东西买回来。”   那天回来苏葵就给首长讲了这事,说他们大总管是跟“珍贵”两个字杠上了,就想着往珠宝首饰店里跑。   “也怪我没有说清楚,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说那两个字了。”   唐兴文也没有不好意思,还顺势说道:“小苏头脑灵活,要不以后送礼这种事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去办,也省的我们这些老人为难。”   首长也是知道为难这位老同志了,还笑道:“你倒是会指挥小苏,她还当着翻译,又叫她把礼宾的事一起负责了?”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唐兴文就说他也不是故意为难人,给人增加工作,就是闲下来的时候请她帮参谋参谋,她眼光好嘛!   这首长还没法反驳了:“小苏还年轻,你也是长辈,要爱护小辈,别给她太多担子。”   “首长,您这可就冤枉我了。”唐兴文说道,“对小苏我是一直很关心的,之前还想着关心她的个人问题,介绍几位好同志给她认识,您可不能说我不爱护她。”   “哦?”首长乍然一听也是怔住了一下,他又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忽略了这个问题,“倒是我忘了关心同志们的问题了。”   “你说的那几位同志确实都是好的……”听唐兴文说起那几家,也是首长熟悉的,几位老朋友的孩子也都是优秀的人才,难怪他会考虑到小苏头上了。   听他说小苏暂且不考虑,首长又专门找时间跟苏葵谈了谈,问是不是工作太忙耽误了她,是否需要他为她做些什么,让她有什么难处都可以直接说出来,他一定想办法为她解决。   他是怕这孩子为人奉献才这样说。   “首长,我并不是因为工作,也不是因为什么难处才这样说,只是我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暂时不打算考虑这个问题。”   “那就好,知道是你自己的考虑我就放心了。”首长十分尊重他人,甚至不会追问她到底有什么想法,完全尊重她的想法,还说道,“唐兴文同志对你也是关心,你不要有任何压力,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   他还怕她碍于领导情面而答应什么,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首长对同志们的关心无微不至,苏葵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却仍旧感到心里一阵激荡汹涌的情感——是对他的敬佩,还有爱戴。   “是,您放心,我从来不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苏葵看着他依旧儒雅包容的温和脸庞,仿佛看见了一段历史与现实的重合,她情不自禁露出笑意,“假若将来我有什么想法,一定第一个告诉您。”   或者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呢?   *   首长在阿尔及利亚同样举行了四次会谈,这是苏葵最闲的一站,法语口译的事情由另一位同志负责接过,笔译的事情交给了冯立国和另一位同志。   她?她就被唐兴文叫走,四处搞后勤——简而言之,哪儿需要她就让她过去帮忙。   到二十六日上午,最后一场会谈的时候,她已经兼任过帮大使馆的人收发文件,帮警卫局的人看飞机,帮医疗组的人检查药品,帮要出门的领导同志担任翻译,给已经对华国有巨大好感的机组人员教中文等等几项工作了。   当然做的最多的还是翻译组的工作,他们的任务是最重的。本来口译是口译,笔译是笔译,现在有人顶她的工作苏葵应该没事。但谁让笔译工作实在是太多了,今天又是最后一天最后一场会谈,他们要赶在首长去往下一站之前发表新闻公报,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法文笔译组有两人,一位同志当年是秘书处速记组出来的,英法文都会,还上过战场谈判的,一分钟能记一百多个单词,完全跟的上对面谈判桌上骂人的速度。笔译工作对他来说除了多没有别的问题。   另一个就是冯立国了,他当初确实是读写比听说强,哪怕后来经过苏葵的训练现在还是这样。他不适合做口译,但做笔译工作沉稳严谨,几乎不出错。除了慢没有别的问题。   但事情一多,慢就有问题了。   他一慢,另一位同志再快也是拉不动进度的,于是又找到唐兴文那里,让他把苏葵给还回来,他们翻译组缺人!   所以苏葵结束兼职又回来了,三个人一起赶工。苏葵休息了好几天,这会儿头脑特别清醒,又惦记着赶紧把所有资料翻译完,不能让首长等他们,手下唰唰地不停,跟个流水线的机器人一样,激得那位速记组出来的同志来了斗志,拿出全部的实力跟她比拼,猛地就把进度推了一大截。   破天荒的,在今晚十二点之前,首长还正打算去看翻译组的同志之时,他们就把新闻公报整理完毕拿来签字了,惊呆了一众人。   那位速记组的老同志抹抹汗:“这全是多亏了小苏啊,我都被她吓到了。”   他快的时候她快,他慢的时候她还快,他写的时候她写,他歇口气的时候她还在写!   真是好久都没有人把他逼成这样了,他都想问,他们俩到底谁才是速记组出身的?   大家都看向苏葵,苏葵理所当然:“早点做完不就能早点休息吗,快有什么问题?”   他们当然没什么问题,早完早休息,就是那两位同志好像有点问题,看样子是被打击得不轻   尤其是冯立国,看起来人挺低沉的。   “冯同志,你这是被打击到了?”首长看出来了就问他。   “打击倒是没有。”他实话实说,“就是觉得自己确实不是那块料。”   无论是外交还是翻译,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他已经人到中年,却义无反顾跟随组织安排走上这条路,信念自然是坚定无比的,只是有时也会觉得力不从心。   好似今天这样,看着两位专业人士,一老一少,均是天才,他们在他面前比拼,他无比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无法加入。无论他有多么努力,这扇属于天才的大门也不会向他打开。   首长只是宽和笑道:“冯同志,不用这样妄自菲薄,世上并不总是天才,更多的都是普通人,能够将自己的工作做好,就已经无愧于‘敬业’两个字了。”   冯立国看向苏葵感叹:“我只是看到苏葵同志心生感触罢了,她仿佛是什么都会,而我却始终比不过她。”   苏葵简直哭笑不得:“冯司长,哪来的传言说我什么都会?”   虽然她是四处跑,也在各个行业做出了不少成就,但归根结底技能点都是点在外交翻译和文学上面——不过看他好像不这么认为。   “好吧,就算我什么都会,但我精通的就只有那么两三种不是,要是我所有技能都精通,那不是不给人活路吗?”   苏葵就笑道,“您不也是这样吗,已经在军事上有建树,还自己学会掌握了一门语言,换个职业重新起步还到了首长身边,您已经这么强了,要是再在我的老本行上和我比肩,您让我怎么端稳这个饭碗?”   他感叹,苏葵还感叹呢:“您换过来想想,要是我现在调到你们军队里去,用个两三年时间走到您的位置,把一大堆比我多学好多年的同志都打趴,您不是也觉得无法接受了?”   不得不说,还是苏葵的话说到了他心坎里,顺着她的话一想自己老本行,冯立国就能理解了——她本来在外交部就很强,如果换个地方还一样强,比他还强,他饭碗都端不稳了。   “小苏,你这安慰人的方法倒是新鲜。”首长觉得她说的话确实是十分有道理,懂得因地制宜换位思考让人理解。   没看冯立国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还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贪心,太得寸进尺了。换了职业走到今天,能有几个人有他这样的运道?他竟然还想达到人家真正行业天才的水准?真是太不应该了!   “首长,苏葵同志,我明白了。”他立刻反省了自己的行为,并发自内心地感谢了两人,“我以后一定戒骄戒躁,认真踏实地做好自己的工作。”而不是为自己天赋不如人而苦恼。   听完全程的任秘书再次给苏葵竖起了大拇指,笑眯眯对她道:“小苏,再给我教几招?”   *   苏葵是没时间教他两招了,接下来他们抵达了摩洛哥,首长只在这里停留两天,第一天到达,第二天上下午要连续举行两场会议。苏葵再一次上任,跟着首长一起连轴转。   首长在这里同样受到了最为隆重的欢迎——国王率领卫队亲自在宫门口迎接,这是前所未有的规格。因为按照惯例,无论来访者是谁,国王都不会出面,然而却为首长破了例。   就连机组人员也被惊呆了。   那位心直口快的戴恩机长就直接跟苏葵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公司曾经接待过世界各国无数领导人,陪同他们出行访问,但从来没有一个国家领导人能够向这位首长一样,受到这样多的尊重和爱戴——这真是太了不起了!”   苏葵好奇问了一句:“您从事这个行业多久了?”   “二十八年。”他说出一个让人再次惊呆的数字,而后激动道,“我发誓,他是这二十八年来我所见过的最优秀,最让人钦佩的领导人!”   这样对首长的钦佩之情甚至让他们到了下一站阿尔巴尼亚还不愿意离开。   按照荷兰皇家航空公司的安排,他们会在此地轮休,由另一组成员来接替他们继续为首长出行服务。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离开。   “戴恩先生,你们想好了吗?”唐兴文知道这个消息后亲自过来问他们的意见,苏葵也被他顺手拉来——这一站英法两组都可以休息了,全是阿语组的工作了。   苏葵也说道:“我们计划在这里停留九天,要轮换这就是最好的时间。”   “是的,我们已经考虑清楚了,请让我们继续为首长服务。”戴恩丝毫没有犹豫。   其余机长机组人员也纷纷表态:“我们要为首长服务到底,直到陪首长回到华国去。”   怕他们不同意,戴恩还说道:“我们已经向公司和荷兰驻阿公使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们已经同意了。”   对于航空公司来说,不换人不仅节省精力还节省开支,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大家都期待地看着两人,尤其是几位空姐,她们万分敬仰首长,此刻正眼巴巴地看着两人。   “大家的情谊实在令我感动……”不换人对代表团来说当然也是好事,毕竟已经相处久了。   “只是各位离家也久了,你们都有家庭子女,还有几位先生小姐有事情要完成,实在没必要为了我们而留下——”   唐兴文说得也对,他也已经知道好些人都有事,比如有位机组人员妻子快生了,有位空姐马上要结婚了,总不能叫人留下。   然而他低估大家的决心了,大家纷纷表示自己是心甘情愿留下,所有事情他们都会处理好。   那位婚期快到的空姐就说道:“我已经叫我的同事帮我跟家里通了电话,他们都是支持我的,请您一定相信我们……”   唐兴文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被一群热情的人围住,表示自己一定要留下的决心。   苏葵边看边笑,笑够了才过去解救领导:“部长,戴恩先生他们的情谊确实令人动容,您就同意了吧。”   他能怎么办,无论是哪方都同意了,他也只能无奈点头了。   大家激动得在那里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来的中文对两人说:“好人,好人……”   唐兴文哭笑不得,同意他们留下就是好人了?   “这是你教的?”   苏葵赶紧笑着否认:“您别冤枉我,教他们中文的可不止我一个啊。”   他们在阿尔巴尼亚和机组人员度过了今年的最后一天,一九□□年的脚步悄然来临。   然而新年却没有给他们一个开门红。   原本结束这里的访问,代表团下一站即将要飞往加纳。在此前夕,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月二日,加纳领导人遇刺。 第128章   “据悉, 这位领导人在出办公室时,发现门口的士兵似乎在扣动扳机,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这位士兵向他们连开五木仓。他的警卫被击倒, 而他在与士兵搏斗的时候受伤手臂和脸部受伤, 现在还在医院。”   负责首长安保的警卫局局长,调查部部长两人正在向首长汇报情况。   调查部部长继续刚才的说道:“目前加纳全国已经戒严, 他们在那位士兵家中搜出了一大叠美钞, 负责安保的警察部长等相关人员已被拘禁, 国内形势严峻……”   这次刺杀案件牵涉实在太大,原先还不能确认究竟是个人的行为还是背后组织的授意,结果从他家中搜出美钞的行为就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他们远在阿尔巴尼亚, 只能通过那边的大使馆传递信息回来,但目前看来,形势确实不容乐观。   唐兴文等他们两人汇报完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首长,我们的建议是取消这次行程, 相信他们是会理解的。”   这次刺杀行动震惊了国际,同样也为华国代表团引来了世界的目光。   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他们还会不会按期前往?按照国际惯例, 发生这种情况,他们取消行程是完全正常的做法,谁也不能指摘。   代表团的几位经过商议, 出于安全的考虑, 一致认为应当取消行程,拟定好文件交由首长批示。   然而首长却将手久久放在文件上没有落笔。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首长考虑了很久, 最终说道:“我们要去, 行程不能取消。”   几人都不赞同:“首长, 这太危险了……”   首长坚定道:“我们出国访问是来寻求友谊的,不能因为人家有困难就放弃,这是对别人的不尊重,越是困难我们越应当支持他们。”1   首长决定的事大家无法再劝,很快,代表团所有人都知道首长要如期访问加纳的事情了。   最震惊的不是代表团的人,比如苏葵一听就接受良好,甚至是意料之中。   只有几位机组人员在她周围咋咋呼呼地叫唤——其实他们受过最专业的训练,一般情况都稳得住,比如之前听到领导人遇刺的消息就很淡定,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后续结果也都大同小异,取消行程就完事,根本不必担心。   可现在他们淡定不下来了,即将访问的国家出现内乱,首长竟然还要亲自前往?这种情况还是他们职业生涯头一遭。   “我简直完全不能相信,这简直太……太勇敢了!”   “我用我二十八年的工作经验发誓,这一定是我见过最最了不起的领导人!”   苏葵就看着一群人在那里发泄震惊的情绪,平时稳重的机组人员这会儿全都失去了冷静。   她过来是受唐兴文要求为他们做提醒的:“戴恩先生,假如你们不想与我们一起,现在还可以申请……”   “不不,您怎么会这么想?”戴恩已经从刚才惊讶的情绪中回过神了,他连忙摆手,“我们答应了要全程为首长的出访服务,绝不会中途反悔的!”   “是的,失去信用的人我从来都是瞧不起的,你们是勇敢的人,我们也绝不懦弱,请一定相信我们!”   “无论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会陪同首长一起面对,我们现在是一个整体,不是吗?”   大家纷纷向苏葵表达决心,没有一个人想要退缩,而前几天要陪同首长的决心别无二致。   苏葵露出一个笑意:“大家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很高兴你们能同我们一起,也请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听到苏葵说的消息,唐兴文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现在的他们和以前是完全不一样了。”   遥想当初他们刚来到华国,一副防贼的样子,现在却想跟着首长一起不肯离开了。   “您还在为首长出行的事情担忧?”   看他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苏葵也知道他作为负责人背负的压力很大。   “其实情况没有这么坏,首长他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一切还是等大使馆的消息……”她忽然反应过来,“大使馆的消息来了?”   “是,我们已经收到了大使馆发来的电报。”唐兴文叹口气,“他说可以去。”   首长的出访也不是一拍脑袋冲动下的决定,他让华国驻加纳大使打听清楚了国内情况,询问他是否可以出行,现在得到了肯定了答案。   这样一来,首长出行就是定局了,但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   领导人遇刺后哪里接待首长?接待规模怎样改变,去了之后在哪里见面商谈?行程如何?首长的安全如何保障?   他几乎是一个头两个大。   “您想得太多了。”苏葵思考道,“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不如好好就这些问题跟首长商谈,请他先做出总指示,再确定我们之后的行动。”   苏葵还说道:“再说我们也不是马上就过去,或许可以先一步去了解了解情况,结合实际考虑您说的那些问题。”   唐兴文眼睛忽然有了神采,直接拉着苏葵去找首长:“首长,让我先去加纳看一看。”   他提出,明天首长按照原定计划先往突尼斯停留,他先代表首长去加纳看望他们的领导人,转达我方的意愿,也提前安排好迎接的事宜。   首长考虑了很久同意了这个意见:“好,你过去后先与大使馆的同志联系,再一起去探望这位领导人,有消息通过电报联系。”   “首长,我和部长一起去。”   唐兴文拧眉:“小苏,这可能会有危险……”   刚刚他一个没注意就把人一起拉来了,但只是想让她一起说明这件事,谁知道她这么莽,还说要一起去。   “危险哪里都有,您可以去,首长可以去,我也可以去。”苏葵说道,“现在不去之后也要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甚至很冷静地分析自己的优势:“我们先期到达,要做的事情很多,您总是要带上一个翻译,不能只依靠大使馆。而我对加纳的情况早做过了解,不管是他们的语言还是周边的通用语言我全部都会,并且我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需要特殊照顾——在这些上面,他们全部都不如我。”   她平时很少说出别人都不如我这种话,然而现在说出来不会让人觉得她狂妄自大,反而只让人感受到了她的决心。   唐兴文一时被她震住没说话。   首长看了她很久才开口道:“苏葵同志,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这正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首长,我向您说过,我从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而现在这件事就是我愿意做的。不过——”   她话音一转,忽然露出一个笑:“首长,部长,我们为什么要这样严肃?只是先去看看而已,现在倒好像说得要去上战场一样。”   本来沉肃的氛围被她一番话全给打散了,这样乐观自然的心态也让两人稍稍放下了心。   “的确不是去上战场,但也是和上战场没什么两样了。”首长叹口气说道,外交战场不比真实的刀光剑影,却也是处处充满危机,何况这次还可能就是真实的刀光剑影呢。   “首长,其实您不必这样担忧,加纳虽然发生了这种事,但安全等级也因此提升了。而且最近国际舆论沸腾,短时间内大概都不会再有任何动作,我们的安全问题并没有这样严峻。”   看苏葵这样一本正经的分析,首长都笑了:“本来应该是我来安慰你的,现在倒成了你来安慰我了。”   “小苏的心态值得人学习啊。”唐兴文也觉得感慨,他经过多年的打磨历练才有今天这样沉稳的心态,但遇上这样大的事还是觉得忍不住内心的担忧。   而小苏这样的年轻人却能够完全稳住心态,不仅主动要求前往还能反过来安慰他们,让他觉得唏嘘无比。   苏葵也叹道:“部长,我哪里值得学习什么,您和首长才是我学习和敬佩的对象。”   她说这话不是谦虚,完全是真心实意。他们对她的夸奖她只能占一半,毕竟她如此淡定自然,甚至要求主动前往,一半原因是她确实如此考虑,另一半原因却是因为她对未来的把控。   她是清楚知道这一趟没有危险才如此无畏,而两位领导却是在不知前路如何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决定前往,和她有本质的不同,这才是叫她敬佩的地方。   当然也因为这种敬佩,让她更加坚定这个决定。   最终,首长还是同意了此事,叮嘱他们一定注意安全。   于是,第二天一早,唐兴文和苏葵带着警卫局的几位同志乘一架飞机先去往突尼斯——从阿尔巴尼亚到加纳,需要中途在突尼斯进行加油补给。   到达突尼斯后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再次启程,要在这里等待首长进一步指示。首长在他们补给完之后便到达了。   “你们先行一步离开,我暂且要留在这里与突尼斯领导人举行会谈。”   唐兴文问:“是这位领导人想要与您交谈?”   “应当是我们双方都有交谈的意愿了。”首长说道,“他似乎对之前的六国会议,对我们国家与印方的边境纠纷存在一些误会,我想我有必要向他解释清楚。”   这属于意外情况,其实他们的出访日程上并没有突尼斯这个国家,当然这个国家也没有与华国建交,计划安排只在这里停留半天。   谁知突尼斯的领导人得知了首长愿意冒着危险前往加纳的事情大受震动,竟亲自前往机场迎接首长,以最隆重的态度请他对突尼斯进行正式访问。   正好首长在此停留等候加纳的消息,也能与突尼斯领导人会谈,使双方关系更进一步,首长便答应了下来。   当天下午,当首长与突尼斯领导人在迦太基宫举行第一次会谈时,苏葵他们已经抵达了加纳的首都阿克拉。   “小苏,你觉得怎么样?”   唐兴文一路上都在关怀苏葵的情况,一下飞机最先关怀的还是她。   “部长,我挺好的,没有任何问题。”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也问过其他同志了,机组人员也问了,大家都没什么问题。”   倒是唐兴文看起来比较有问题,他精神太紧绷了,一路上就没放下过心神,怕遇到任何意外情况,好在并没有发生。   华国驻加大使早已等候在此,大使姓于,一路边走边告诉他们:“领导人已经出院了,目前居住在克里斯兴城堡里,停止了一切外出活动。”   他这次受到的伤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确实让他更加谨慎害怕,就躲在这个坚固的城堡里哪里都不去。   华国代表团到来的消息大使已经告诉了他,现在就在城堡等候他们。   “怎么样,你也看到这里的情况了,应该还不算坏。”上了车,于大使看唐兴文还是一副拧眉的样子,便开口问他。   到大使馆安顿好以后,城堡派了车来接他们,苏葵本想让他休息一下,但想想他也不会同意,事态紧迫,他要马上见到领导人。   同去的只有四个人,除了他们两人就是苏葵和一名警卫员。   “是不算坏,但也说不上好。”唐兴文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摇头。   “你太紧张了。”于大使也看出来了,“其实现在首都的情况已经算是稳定了,不然我也不会同意首长过来。”   “事关首长的安全,由不得我不担忧。”他看向外面的眼神有些深沉。他们出行的路线宽敞,车辆周围还有城堡那边派过来的卫兵随行,安全是安全了,但这样的气氛却让他更加担忧。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于大使有心缓和一下气氛,看着苏葵笑道,“还没有这位小同志来得淡然。”   苏葵也在看外面,在发生了这样的案件之后,首都戒严了一段时间,街道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行走,不过不确定是这里没人还是其他地方也不敢出门了。   她正在思考,就听见人点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样,苏葵小同志,来了这么久,对这里有什么看法?”   别看他刚刚一副轻松的样子,还劝唐兴文别那么紧绷,实际上他自己也绷着,只是他对这里的情况更加了解所以多了一份从容。   但一看这位同志,她是实实在在的从容啊,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样子,还能四处打量人家的建筑,跟出门看风景一样,完全不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刚刚发生动乱的国家,这可不就让人注意到了吗?   听人点名苏葵也只是自然地收回目光:“我觉得您说得对,这里的情况确实不算坏,首长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于大使是早几年就来这里的,总之那会儿苏葵还没出名到人人都知道,所以对她不太熟。   见车上人都看着她,唐兴文还是一副拧眉的样子,她干脆把之前的话再拿出来说道:“虽然这次是遭遇了刺杀,但也导致这里的安全保卫力量提升了,清洗了不安定的因素,反而更不容易出问题。”   见于大使点头,苏葵继续说道:“并且,我认为这场行刺是预谋已久的,针对的是加纳的领导人而不是我们。代表团的这次出行世界瞩目,在这个关头,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利益向我们出手。”   “还是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于大使赞赏点头,“这场动乱来的时间其实还算是好的。”   幸亏是提前爆发,他们还有时间应对,假若是首长到了这里以后那个人才暴露,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他们的确是冲加纳来的,而不是为华国。   他又拍了拍唐兴文的肩膀:“听你说苏葵同志是首长身边的得力干将,也是你最欣赏的人才,她都这样说,你还是不放心吗?”   放心是绝不可能放心的,首长一天没有平安离开,他就绝不可能放松。不过经过他们两人这么一说,确实是让紧绷的精神缓和了不少。   他长叹一口气,还是露出了一些笑容:“小苏啊,有时候我倒是羡慕你们年轻人的心态了。”   苏葵正想说什么,就听他勉励地拍拍她的肩膀:“这次你主动跟我们一起过来,承担了很大的风险,等回去我一定为你请功。”   苏葵又想说自己并不是为了什么功劳,话头又被他截走:“这是你应该得的,我们从不抹灭同志们的功劳,任何有能力的同志都应该得到应有的荣誉和匹配的职位。”   “好吧,一切听组织的安排。”   苏葵从他的话语中品出了一丝什么,大概这次回去以后,她就会再升一级了。   *   加纳领导人现在居住的克里斯兴城堡建于十七世纪,是买卖黑奴的丹麦商人所建,这里的地牢曾经关押过成千上万的奴隶,因此这座城堡非常坚固,不过也透出一股阴暗的味道来。   这是他们随行的警卫员说的,他的感觉比较敏锐。实际上苏葵是完全看不出这里哪里阴暗的,作为领导人居住的地方,这里已经翻修了无数次,城堡看起来大气磅礴,十分符合领导人居住或接待的规格。   ——如果没意外的话,首长到时就会在此下榻,并且在此期间一切访问会谈宴请都在这座城堡里进行。这是首长提出的迁就他们的想法。   “这样我们也太失礼了……”加纳的领导人见到唐兴文,听说首长要照常访问已经是感动非常,再听见这样迁就他们的要求更是满含愧色。   他甚至直接下床来与唐兴文握手,当然是被唐兴文扶住了:“您不必如此,首长说您是我们华国的朋友,朋友有难,我们理应前来看望,传达我们的问候。”   苏葵就在旁边担任他的翻译,虽说大使也会说英文,但既然翻译在这里,就不用麻烦他来做这件事。   领导人的胳膊和脸上都还贴着纱布缠着厚厚的绷带,听到苏葵最后一句话落下,就是透过纱布也能看见他有些通红的眼睛。   “华国的情谊实在是令我万分动容……”他几乎是有些热泪盈眶,“我从未见过首长这样关怀朋友的领导人,他也实在令我敬佩,我想能和华国成为朋友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不怪他这样感动,华国照常访问一个刚刚发生动乱的国家这在世界上都是头一遭。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都以为首长是不会来了,心里遗憾但也觉得能理解。谁知首长不仅要来,还这样关心他们,表达对他们的支持与问候,完全体现了首长对一个小国的尊重,怎么能不让他感动?   “可是您看我这个样子,到时候要如何迎接首长?”   他是非常高兴与激动,但现在受伤行动不便就是一个问题。   苏葵温和的声音传达给他:“首长说,鉴于您的特殊情况,一切外交礼仪都可以从简,不必您亲自迎接,首长会来这里见您。”   “当然,为了安全问题,外出参观也可以取消,具体的安全保卫工作还要请您和我们的大使馆一同负责布置。”   加纳领导人已经完全怔住,苏葵甚至能够看到他眼睛有些湿润:“这样的情谊我们不会忘记,我们一定不会辜负首长对我们的信任……”   不止是这位领导人这样激动,消息传出后,加纳的内阁和委员会全都受到了震动,人人见到他们都是一副感动莫名的样子,对于安全接待工作是比他们还要上心。   “这也太夸张了。”随行的警卫员几人都快让他们挤失业了,觉得很不理解。   最不理解的还是那天一起去的警卫员,他跟苏葵挺熟的,也跟她说不太理解,明明是正常的行为,怎么就让他们这样感动?一国领导人居然会感动得热泪盈眶,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看来正常的行为,对他们来说并不‘正常’呢?”   对于华国,对于首长来说,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朋友有困难探望帮忙都是应该的,就是警卫员也觉得首长这样做是正常的。   但对于其他国家来说就完全不是这样了,遇到困难保全自己才是常态,向朋友伸出援手才让人侧目。   苏葵还告诉了他:“他会这样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立刻敏锐道:“什么原因,他想博取我们的同情?”   苏葵哭笑不得:“同志,你想太多了。”   “那是什么?”   “是对比。你是不知道其他国家是怎么对他们的。”苏葵告诉了他一件事,“两年前印方也想到加纳来访问,和我们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他都走到邻国尼日利亚了,马上就到。结果加纳北部就发生了一起行刺领导人的炸.弹案,哦对了,是未遂,但他一听说这件事马上就取消了行程赶紧走了……”   “所以——”苏葵摊手,“这才是国际常态,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有了之前的事情,再对比华国如今对他们的态度和包容,怎么能不叫他心生感动,热泪盈眶?   “小苏,你在这儿跟人讲历史呢?”   正说着,唐兴文就走了过来。   看他一脸喜色,完全是不同于这两天的担忧,苏葵问道:“是讲历史来着,您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是好事,大好消息!”   能让他这样沉稳的人喜形于色,又是这会儿提出来,苏葵都不等他说就思索道:“是首长那边的好消息吧,他目前在突尼斯——是我们和突尼斯的关系有进展了?”   “小苏不简单啊,这么大的事都让你猜中了。”于大使走进来露出惊讶的神色。   “随便猜猜而已。”苏葵微笑,“看您二位都这么高兴,我们两国是建交了?”   两人都一起看向她。   唐兴文拿着份文件点点她笑:“你这聪明劲还真是没变。”   “小苏厉害。”于大使不了解她,给她震住半天,但还是夸道,“这能待在首长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   两人直接把文件给她看看,首长一月九号到达突尼斯,与他们的领导人举行会谈,一月十号,就是今天——他们才刚到达加纳的第二天,两国发表联合公报,确认建交。   “这也太快了——”   “首长真是太了不起了。”   大使馆的人都在惊呼,再次与一个非洲国家建交,可以说代表团此行最重大的成果之一了,并且这还不是他们原先打算的。以这样快的速度建交,就是在世界上也是罕见的,大家怎么能不震撼不高兴?   唐兴文又向他们说起了正事:“首长将在一月十一号,也就是明天到达加纳,请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做好迎接首长的准备。”   说到这个,他原本还有些喜意的脸也严肃起来。   “你又来了。”于大使已经对他无奈,无论这边的安保工作做得怎么样,唐兴文都始终不能放心,不过他也能够理解,“放心吧,一切情况我们都会注意的,一定确保好首长的安全。”   就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一月十一日早,首长一行人终于如期抵达加纳。   加纳领导人不能亲自出迎,于是请内阁官员代表他,和大使馆的人一起,一路将首长迎接到总统府上暂且安顿。   首长到来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甚至找不出时间来慰问他们,因为他又收到了国内来的急件。   唐兴文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因为这两天文件是苏葵兼职负责收发的,一问她就说道:“是瑞士大使馆那边来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今天父亲节,我多更一千,耶!   1.《红色人物:dang史人物忆dang史》   感谢在2022-06-18 23:57:09~2022-06-19 23: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瑞士大使馆来信, 他们已经与桑代在日内瓦就华法两国建交一事达成共识,初步定于在一周后,即今年一月十八号签订建交公报, 一月二十七日正式发表建交公报。   “就在两天前, 桑代阁下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公开宣称对岸不能代表华国, 华国才是唯一合法政府,法国应与华国建交。”   时间已经定下, 代表人也公开表态, 代表正式将两国建交这件事推到了明面上, 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大震动。   确认建交对我们来说是绝好的消息,但对于美方来说就是火冒三丈了。   两国要宣布建交的消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国务卿及助理立刻约见法国驻美大使, 请他们不要与华国建交。同时也知会法国政府,同样提出了不要与华国建交的要求,然而法国政府完全不予理会。   看到文件后面,唐兴文也收敛了笑意:“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弃的, 总是要给我们添堵。”   苏葵却是微笑道:“可他们终究不会成功的,大概还会起到反效果,毕竟谁也不想受到威胁。”   本身与华国建交一部分原因就是要与第三世界国家交好, 摆脱美方在欧洲的控制和影响力。现在还来强硬地威胁他?不仅没有作用,反而会坚定他们与华国建交的决心。   “也是。”唐兴文点点头,“他们是把自己抬得太高了, 也不把下面的人放在眼里, 所以事情一超出控制就没法处理了。”   他们虽然封锁华国,警惕华国, 却仍旧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当初桑代借旅行之名来到华国的事情他们虽然事先不知晓, 但到事后是绝对查过的。   但不管是出于利益的考虑还是出于自身的傲慢, 他们并不认为法国会与华国这个被封锁的国家建交,只是警惕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而已。   导致现在被这个消息震了个七荤八素,一时难以有应对的方法。利诱不管用——本就是为利益而建交,不可能给他更大的利益。威胁更不管用——只会让他们更加坚定信心。   所以他们现在就把主意打到了华国对岸的头上,对岸现在可还和法国保持着建交关系,这就是他们最好做文章的地方。   而他们究竟要怎样做文章却没有人知晓。   “据我们得知的消息,美中情局对岸负责人已受到派遣迅速赶往对岸,目前已经到了东京,预计明天就会到达。”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看着文件上最后一条消息,唐兴文陷入了思考。   “小苏,你有话说?”他看苏葵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苏葵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确定,我们可以先等一等这两天的消息。”   “也是,现在只能等一等了。”唐兴文没有追问什么,只是道,“毕竟我们现在不在国内,很多事情是很不方便。”   主要还是要看国内怎么处理,他们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访问的事情。   *   很多人并不知道背后有什么样的暗涌,他们只知道两天之内收到了国家要与两个国家建交的消息,不,应该说一个已经成了,一个马上就要成了,个个都兴奋无比。就是身处加纳这个尚处于肃杀氛围的城市都无法掩盖这样的欢欣。   主要是首长在这里,大家的心就是稳的。   大家是稳了,负责安保工作的警卫局局长,调查部部长和唐兴文这个副部长就稳不下来了,从首长到这里以后,他们的提着的心就没有下来过。   今天首长要亲自去克里斯兴城堡与加纳领导人举行会谈,唐兴文一路很在首长身边寸步不离,还让警卫局的同志严格站在首长周围,警惕任何一个想要靠近的人。   领导人热情接见时他站在身边,首长举行会谈时他还站身边,会谈结束回来时他还站身边。   “部长他总是跟着首长,一步也不离,人家都以为他才是翻译,快把我挤得没地方站了。”姜耀中今天就担任首长的翻译,回来就忍不住跟苏葵提这事。   有英文组的同志接替她的工作,苏葵今天算是休息,不过代表团人少事情多,没一个人闲得下来的。她就去大使馆那里帮忙去了,顺便和秘书团一起负责收发国内的消息。   这会儿任秘书在首长身边,大使馆的文件她就一起带过来了。   一进来就听见首长在笑:“兴文同志,你这是草木皆兵了。”   要说苏葵也是没想到他这样紧张,之前紧张,落地松口气,然后更加紧张,都把自己当贴身保镖了。   “首长,不是我太草木皆兵,实在是您的安全是重中之重啊。”唐兴文也是叹气,“不仅是我,国内也非常关心您的安危——小苏来了,您问她,是不是又来信了?”   苏葵把文件放下,然后点头说道:“国内确实刚刚又发来电报,询问事件发展和您的安危。”   从首长决定要照常访问加纳起,国内就一直牵挂不已,几乎每天都要来电询问。首长到的那天,他们才算把“平安抵达”几个字发回了国内。   但危险的情况不止在半路,更是在加纳国内,所以大家是每一天都不能放心,无怪乎唐兴文是觉都睡不着了。   同志们都是关心自己,承受的压力很大,首长是非常理解的,他只是说道:“兴文同志,我了解你的想法,但这里有大使馆和有警卫局的同志,还有领导人的卫队,安保工作已经做的很好,你不必要时时刻刻跟着我。”   唐兴文也是摇头:“首长,这里的危险我们尚且不能完全排除,就是有安保力量也不能放松警惕,不跟着您我不放心啊。”   有安保不代表就安全了,不然这位领导人是怎么遇刺的?安保力量越多他还越担心,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还有内鬼没清除。   所以不亲眼看着他绝不放心。   首长都拿他没办法了,却听苏葵说道:“部长,其实您想太多了,而且就算有什么情况,您守在那里恐怕也没有什么作用。倒不如养好精神,好好规划怎样保护首长。”   说到底就是要贴身保护也是要选武力值高的警卫员,退一万步说真有事发生,他们才有经验有能力保护首长,而不是让他这个一点武力值都没有的领导来担任保护工作。   唐兴文被她噎住了,苏葵还劝道:“您管的事情多,身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还是别抢警卫员的饭碗了吧?”   “噗——”是任秘书笑出了声。   就是首长也露出了笑意:“小苏说得对啊,各司其职嘛,你把警卫员的工作做了,让人家做什么呢?”   苏葵还煞有其事说道:“对了,小姜同志还告诉我,您和他站一起,人家都分不清你们谁是翻译了。”   任秘书再次笑出了声。   “好吧好吧,你们赢了。”唐兴文总算是无奈道,“我之后不跟着首长了,行了吧?”   苏葵赶紧道:“行行行,您是总管您说了算。”   他摇头失笑:“什么总管不总管的,我是被你们这些年轻人给拿捏住了。”   首长反而点头赞许道:“可见团队里多些年轻人是好事。”   他们思想活跃想法多,性格也活泼,多了几个年轻人,让整个团队都是生机勃勃的。   别以为唐兴文就放下了,他说不过苏葵还说不过别人吗?不能随行保护首长还不能保护别的吗?   看苏葵抱来的一堆文件,他就对任秘书交待道:“这些文件放在这里并不保险,等首长批示完你就抱回大使馆,晚上最好是寸步不离守着。”   他们现在入住的是总统府而不是大使馆,所有文件又都是机要文件,任何消息都不能泄露,放在别人的地盘上他是绝不能放心的。   任秘书已经瞪大了眼睛,他已经对寸步不离这几个字感到害怕了:“您是让我晚上也抱着文件睡觉吗?”   “最好是这样。”他严肃点头,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这次苏葵附和了他:“所有文件信息的确不能泄露,这方面的安全保卫工作也是重中之重。”   尤其是他们现在在国外,住的还是别人府邸,这里不比国内重重安保,首长的身份又这样特殊,每天和国内外收发的消息哪一件不是大事?任何一个消息泄露出去都会带来无法预计的后果。   比起自身安危,首长也确实更重视机密文件,也同意好好保管文件。   任秘书也明白了重要性,已经做好了抱着文件睡的准备。   不过苏葵没有唐兴文那么魔鬼,她主动说道:“任秘书要跟在首长身边,文电收发保管的事情可以交给我,正好我现在没什么事,大使馆的事务我也熟悉了不少,大使馆和调查部的同志也会协助我。”   首长想了想,又问唐兴文的意见,唐兴文点了头:“小苏我是放心的,就交给她吧。”   苏葵做事的效率很快,又当过秘书,文电收发的事情已经是熟门熟路。她这两天就直接住在了大使馆,国内外来往消息全部都先经过她的手,然后向各位领导汇报。   做到这一步,她已经是代表团里举足轻重的存在了。   第二天首长刚刚与加纳领导人举行完会谈,并邀请他在克里斯兴城堡午休并且下午参观城堡。苏葵就带来了一份瑞士大使馆发来的电报。   城堡在首长来之后警戒更加严密了,不管是明面上荷枪实弹的士兵,还是暗中站岗巡逻的,给这里添了一份肃杀的气氛,进出都要再三检查身份。   不过城堡对他们的态度比较友好,加上之前是见过苏葵的,没花一会儿功夫就检查完毕请她进去。   “小姐,请您跟我来。”出来接她的还是一名内阁的官员,最近全权负责城堡里的一切事务,是领导人的亲信。   “其他人呢?”   “您不用担心,我们会请他们将车辆要停放在指定停车库,当然,也会请您身边的几位警卫先生在城堡里休息。”   也就是说,只能她一个人进去见首长。   “看来最近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苏葵边走边跟他搭话。   “的确如此,但好在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您知道,事关两国领导人,再怎样谨慎都不为过。”他也是一位健谈的官员,也不避讳跟苏葵谈这个话题。   “当然我们也非常感谢您的国家,感谢首长能够在这样艰难的时候向我们伸出援手,这样的尊重让我们万分感激……抱歉,我可能说的有些多了,但这些话都是领导人说过的。”   “是,我知道,领导人对我们的情谊我们已感受到了。”苏葵也是见过这位领导人的,完全能够想象他激动地说出这些话的样子。   知道苏葵见首长是有事,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到即止,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将她带进来。   或许这位官员是在向他们表达感激,或许他是想跟苏葵拉进关系,或许是想要让她不要忘记这种情谊,记得对他们的援助,或许都有。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归他是在夸华国,夸首长,他是抱有善意的。当然是否援助,怎么援助,这就不是苏葵说了算的,首长早就考虑好了。   首长此时正在房间午休,苏葵先见了唐兴文,听说是关于对岸的消息,他立刻让任秘书通知首长。   首长下过命令,只要有事汇报,不管他是不是休息,一定要将他叫醒。任秘书不敢耽搁,连忙将苏葵带着文件来的消息告诉他。   首长立刻起身,边披衣服边叫苏葵进来。   “是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城堡为首长安排的房间够大,环境也足够清幽,周围有许多城堡的安保力量,但能靠近首长的核心地带还是他们自己人。这会儿唐兴文在,调查部部长也在,警卫局局长在外面负责安全。   唐兴文示意苏葵可以说,她便汇报道:“是的首长,我们收到消息,就在前天晚上,美中情局负责人连夜调配一架军用运输机出行,昨天凌晨便到达了对岸,与对岸负责人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谈。”   之前他们收到的消息,说这位中情局负责人刚刚到东京,美驻对岸大使馆的大使亲自到东京接他。   他到东京时已经是晚上了,当天也没有去对岸的航班。谁知当天晚上美.国.务院就派遣了一架C-130军用运输机连夜把人送过去了。   唐兴文听完就说道:“居然这么大阵仗,他们这是着急了。”   “应当说,他们对阻挠两国建交的决心太大了。”首长手里拿着文件,面上也是一派思索。   威逼利诱都不成,那就在对岸身上下功夫,总之一定要给两国添堵,最好就是破坏建交关系。   调查部部长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他们会怎么做?”   既然是秘密商谈,让我们知道了还能叫秘密吗?最多也只能探测到他们的行踪,有什么打算是不会让人知晓的。   “他们是想让对岸出面指责,拿我们的建交关系做文章吗?”唐兴文是这样考虑的。   因为华法两国这次的建交采用的是法国不先与对岸断交,而是直接与华国建交从而默契导致它与对岸断交这样的形式。   这在华国外交史甚至是世界外交史上都是特殊的建交模式。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法国还没有与对岸断交,但已经宣布了要与华国建交,所以美方就想要利用这一点来做文章,让对岸跳出来阻挠我们的建交事宜。   “应该没有这样简单。”说话的竟然是苏葵。   “小苏,你现在是有想法了?”唐兴文想起之前问她想说什么,她说再看看情况,现在情况已经明了了。   首长也看着她点头:“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苏葵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考虑好了,闻言便直接说道:“对岸可能不止是要跳出来指责我们,而是要给我们一个难堪。”   唐兴文很快想到了以前:“你说的是他们会提前向法国宣布断交,给我们一个难堪?”   这也是对岸常常做的,一旦有哪个国家宣布与华国建交,他们立刻就会宣布跟这个国家断交。   “不,恰恰相反。”苏葵道,“我认为他们不仅不会先宣布断交,反而会一直拖着不与法国断交,以此来给我们一个难堪。”   几位领导没有说话,倒是任秘书一时有些被怔住。她在说什么?!   说出这样的话几位领导也没有打断她,只是思索起来,苏葵就继续解释道:“假如这件事只有对岸参与的话,依照他们原本的好胜心或者说自尊心,的确会先与法断交来彰显他们的自尊,发泄他们的怒气。但现在不一样,有人插手了,便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近段时间,美方一边在国际上对法国政府进行舆论输出,想要逼迫他们放弃华国,虽然那边的领导人完全不搭理他。一边又派人连夜赶赴对岸,运输机都用上了,这样争分夺秒的行为可不像是要对岸跳出来先断交再指责这样简单。   唐兴文很快就明白了:“所以他们是会要求对岸不与法国断交,也不撤大使馆,既在舆论上给法国压力,也给我们出一个难题。”   只要他们不主动宣布断交,不主动撤离,有本事法国政府就把他们撵走,不然他们就留在那里,好让国际社会看看法国是怎样对待他曾经的建交国的,也给之后要进驻的华国大使一个难堪,看到时候两个大使馆如何共存。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不要脸。   苏葵想了想又说道,“他们大概还会借此机会向一些欧洲国家,法语系国家发出照会,避免它们也跟随法国一起倒向我们。”   法国在欧洲的地位首屈一指,同样是法语系国家的龙头,一旦与华国建交,相当于打开了一个大缺口,很多国家都会随它一起倒向华国,到时他们想拦都没办法了,所以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还有吗?”大家都在思考,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首长是在问苏葵。   “这就是我目前想到的所有。”苏葵说道,“我想他们的秘密会谈大概就是围绕着这个方向来,请您指示。”   “几位同志,你们怎么看?”   唐兴文思索后直接点头:“小苏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认为确实应当往这方面防范。”   调查部部长是个严谨的人:“不排除这种可能,并且结合所有信息,这种推论是最有可能发生的。”   几位领导都位居上位多年,苏葵也不是信口开河。只要给出一点信息,他们也完全能得到这样的推论,有没有道理可能比苏葵还清楚。   “首长,那您的意思是?”   “顺其自然,见招拆招。”这就是首长最终给的指示。   “真正着急的不是我们啊。”首长看得十分清楚,目前我们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大动作,只需按部就班等到建交那一天,他们的一切阴谋都不会成功。一旦我们自己乱了慌了,才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知道对方的打算后,要知会国内让内部稳住,更要知会法国政府,请他们就对岸即将出的难题做好准备。   *   就像蝴蝶的翅膀扇一扇可能会引起飓风,苏葵的一番言论也不知后续会影响多少人,造成怎样的结果——总归是对华国有利的结果。   她眼前最大的收获,就是再一次收获了几位领导对她能力的信任和赞赏。   “小苏同志。”汇报完之后调查部的纪部长就喊住了她。   他是一位沉静稳重的领导,对苏葵也是有话直说:“我看你在信息推理上有很强的天赋,有没有考虑来我们调查部工作?”   苏葵一顿,随即表情微妙起来。   “怎么了吗,你好像对我们部门有什么想法?感觉你对我们部门很熟悉。”   他是调查部的部长,观察能力非同凡响,苏葵刚刚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被他捕捉到了。   苏葵的表情确实挺微妙的,调查部的大名她当然怎么也不会忘记。刚刚那一瞬她其实是在心里吐槽,我曾经给你们送过这么多情报,这会儿就别让我过去打工了。   谁知道他竟然这样敏锐,表情变了一下他都看出来了。   但苏葵的心理素质也是一等一的,她很自然地回道:“想法是有,就是觉得太累了,当初看那几位同志忙得连轴转,和我现在的工作也是差不离的。”   纪部长想起来了:“对,你当初是跟我们的同志接触过。”   华大间谍案发生的时候,苏葵也是主要牵涉人员,他们对她进行了好几次询问。   苏葵以为他放下了,谁知他忽然问道:“小苏同志,你有没有去过我们调查部?”   苏葵心跳骤然一顿。   作者有话说:   今晚居然停电!赶在关机之前发出来了,待会儿要摸黑了,太惨了我。 第130章   他是随意寒暄的一句话, 还是有意在试探自己?   苏葵知道自己当初的行为非常冒险,调查部能人辈出,一定从未放弃过查那个神秘人的身份。虽然她可以确保自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但本身送情报这个行为就是值得推敲的。   身为调查部的部长, 做过审讯工作多年的老同志, 他刚才真的是随意问问吗?   “去调查部吗?”苏葵心里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 还露出一个笑, “听说进您这个部门的不是审讯的就是要被审讯的, 我好像是没有这两种经历吧。”   “其实除了审讯和被审讯的,还有一种。”他像是很自然的和苏葵科普,“还有外面给我们送信的也算进来过, 不过我们的意见信箱最近收到的信好像是变少了。”   苏葵完全肯定他就是在试探自己。   她一无所觉地感叹道:“这说明我们国家是越来越好了,违法犯罪的事情也在减少啊。”   纪部长隐晦地打量着苏葵,苏葵没有任何不对的反应。   其实他和苏葵不算太熟,仅限于听过她的名字, 要说熟悉起来还是在进了代表团以后。她几乎天天跟在首长身边,大家几乎公认她是最全能,也是最厉害的一个翻译。   他从前只见过她在首长身边担任翻译的样子, 的确厉害。直到今天他留在这里,听了她一番分析,看到首长对她的信任, 才觉得她真正厉害的可能不在翻译上。   刚才真的是因为欣赏苏葵才跟她寒暄两句, 觉得调查部就缺这样的人才,结果那一瞬间看到苏葵有些微妙的眼神, 想起她曾经和华大事件有关, 忽然他的脑海里就闪过了一个想法。   ——当初那个人, 会不会是她?   苏葵说得没错,调查部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查那个人是谁,无关她的立场如何,是否是在做好事,确认一切不安定因素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何况这个人掌握的情报实在是太过惊人,他们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那个人来了三次,每次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本来他们已经做好准备,等她第四次来一定可以留下些什么,谁知这人好像知道什么,从此再也不来了,他们只能凭借现有线索推断。   调查部确实是能人辈出,虽然没有明显证据,但他们还是圈定了这个人的一些特性。   性格冷静,思维缜密,观察力强,善于分析,善于伪装,有一定的侦查和反侦查能力,目前看来对他们抱有极大的善意。   综合猜测,“他”是一位学识渊博武力也不弱的人,并且很有可能就在京城。不愿意暴露身份可以理解为对自己的保护也可以理解为“他”的身份特殊才不好出面。   他们的怀疑名单上有华大的老师教授,公安部门的退役成员,和那位间谍讲师有过接触的知识分子家庭或者军人家庭,甚至是他们调查部内部成员,但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直到刚刚他看见苏葵。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把人想成是一位老师教授或年长者呢?这些条件,学生也可以做到。   别的学生或许不行,但苏葵可以。她虽然年纪小,但学识渊博不输教授,性格镇定且沉稳,分析能力极强且极准(因为看首长对她的态度这不是一两次了,还给各个部门提出过非常多有建设性的意见),她是华大事件的牵扯者,每一方都和她有关系,她有强烈的爱国心,听说她跟部队教官训练过,身手不弱……   只要一动了这个念头,种种原因都好像可以往她身上堆叠。   只是苏葵本人暂且看不出任何不妥。   “纪部长,您这样看着我看什么?”被他一直看着,苏葵不仅没有任何慌张,还很自然地问他:“听您刚才说的,调查部现在应该不怎么忙,您怎么还想着拉我过去?”   纪部长也就回苏葵道:“其实调查部就没有一天不忙的,有很多事情都等着我们处理,一直都是缺人的。就是没有查案,没有举报,我们也是希望能收到群众不同的意见的。”   他看上去是在跟苏葵普通聊聊,实际上全都是在试探。   “真的不考虑来我们部门吗?小苏同志,你学习能力强,又善于分析,对了,听说你还跟部队一起训练过,应该懂得一点侦查和武力,很适合我们部门。”   苏葵只是笑着摇头:“您也说我是懂一点了,还是上外交学院那会儿跟教官学过一年,哪能跟训练好多年的同志比?您这是让我重新起步一个职业,并且还和我专业不对口,还是算了,我觉得我们外交部就挺好的。”   苏葵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分析行为和那个人有相同之处,但完全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只能这样在聊天中试探两句。   苏葵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要聊天苏葵就当是在聊天,他要试探,自己也可以打消怀疑。   果然纪部长听见她的话一顿,想起了一个关键点,她是在大学毕业后才在外交学院跟部队教官一起训练,而华大事件发生的时候她还在上大学啊。   那会儿她哪来的能力到调查部去给他们传递消息?除非——她并不是一个人。   有团体。这也是他们当初思索过的,会不会他们是有团体的,查探分析消息的是一个,给调查部送信的又是另一个?   “小苏,教你们的教官是哪一个,你从前认识她吗?”他状似很感兴趣地问,“听说你父亲是烈士,你以前有没有训练的基础?”   他等着苏葵进一步回答,谁知苏葵只是神情古怪地看着他:“纪部长,您这是真想把我拉走,所以才问这么细致?”   “什么拉走,到哪儿去?”是唐兴文跟首长谈完出来了,正好听见两人在聊天。   苏葵看了看两人叹口气:“部长,纪部长想要我去调查部工作,正找我查户口呢。”   “这是当着我和首长的面挖墙脚?”唐兴文一听笑了,“纪同志,你这眼光好啊,一看就看中我们最优秀的人才。”   “不过查户口是怎么回事?”   纪部长也没想到苏葵这样说,难道他刚才太急切了?   他也正常说道:“小苏同志,我可没有查你户口,就是跟你了解了解情况。”   苏葵比他还无辜:“您看,您都用上了解情况几个字了,这都不是查户口,是在询问我了。”   “我说怎么回事,你不用管他,他这是职业病又犯了,见到谁他都想审审。”唐兴文还跟她开玩笑,“虽然纪部长这人喜欢审讯人,但确实是一位优秀的领导,他这么欣赏你,真不考虑跟他一起工作?”   苏葵真心实意地感叹:“我是怕跟纪部长一起工作,每天都会被问问题啊。”   是开玩笑,也是她真切的想法。   唐兴文又笑了,还说道:“所以还是咱们外交部好,其他部门都不适合你。”   想要走苏葵的人还少吗?不都没抢过他们外交部吗?   苏葵立刻点头:“没错,这里才是我专业对口!”   唐兴文更加满意了,还对人劝道:“纪同志,你也听一听同志们的声音,改改自己,不然新同志都害怕你了。”   被两人这样一打岔,纪部长都差点忘了自己刚才的试探了。苏葵没有任何反常,逻辑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倒是自己刚才好像确实急切了一些比较反常。   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是苏葵这个人太过耀眼让他不由得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从而产生了这种别人看来可能非常荒诞的想法。   此刻他也只是平常地笑:“你也说是职业病了,改是改不了了,不过这职业病也没什么不好,让人害怕总比让人不怕的好。”   “也是这个道理。”唐兴文点头,“难怪你想把小苏给我挖走,她就是个让人害怕的。”   “部长,我人还在这儿,您就这样说我坏话,我什么时候让人害怕了?”   “我可是听贺红峰同志说,你组里的组员都很怕你……”   “他的话您不能信。”   “怎么不能信,贺同志这是在夸你这个领导当得好啊,同志们都佩服你。”   有领导力,处于团队领导地位,会侦查手段的那个人应当也是听她……不对,怎么又下意识开始分析了,刚刚不是都已经打消对她的怀疑了吗?   他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算了,现在首长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就不要再有这样莫名的怀疑了。   *   苏葵发现了这位部长态度的转变,两人碰见,他不再提起调查部的事情,也不再问她查户口一样的问题,只是很和善地和她打招呼。   看样子他是不怀疑自己了,或者说现在不怀疑了。苏葵也不怕现在还是试探,或者之后还有没有。因为传递信息的事情除了她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所有的一切就只能建立在猜测上。   而且他们猜测的人一定有很多条件和自己对不上,比如侦查手段,比如她的武力值,比如消息的来源。现在的刑侦技术不发达,她利用这个漏洞抹平了一切线索。   当初都查不到,过了这好几年还能查到吗?可以说她甚至都不用遮掩,只要她一切照常,调查部永远也查不到她身上。   就是首长对苏葵还挺关心的,听说这件事还把她叫来问问,问她是否有转业的想法。   开玩笑,别说苏葵在外交部干得好好的,算是平步青云,就是她真想跳槽也不会去调查部啊,那里的所有人员都经过专业训练,更别说还有那位部长在,过去不是要天天在他眼皮底下接受“审讯”?没事也变有事了。   苏葵是迅速摇头,斩钉截铁:“首长,我待在外交部挺好的,待在您身边也挺好的,哪里我都不去。”   “你是被纪同志给吓到了吧?”首长还安慰她,“他是做审讯工作做久了,其实对你的能力还是很赞赏的。”   可是赞赏自己和怀疑自己不冲突。甚至正是因为欣赏自己的能力才会产生怀疑,苏葵都不知道该不该摇头了。   首长当然是尊重苏葵的意见,而且别说外交部不愿意放人,就是他也觉得小苏就应该待在这里,调查部和她专业不对口,好在纪同志是放弃了。   于是苏葵就继续回去做她的文电收发工作,天天大使馆,总统府和城堡三头跑,让唐兴文都替她担忧,说多派几个警卫员跟着她。   “不用了……”   唐兴文打断她说话,显得很是心累:“小苏,首长一个人已经很让我担忧了,你就听我的吧。”   他是听了苏葵的建议没有亲自保护首长了,但安保手段丝毫没有松懈,每次首长要去什么地方——主要就是在城堡里活动,会谈,参观,看望领导人的夫人和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每个地方他都和警卫局局长,调查部部长两人先去排查情况,布置安保,才能放心让首长去。一个城堡的活动范围而已,他们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听他这样说,不仅是苏葵,团队里的人都露出了笑意,首长笑道:“好在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以少操心一些了。”   他还对苏葵说道:“小苏同志,就听你们部长的吧。”   “首长,我——等等,那是谁?”   苏葵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迎面一个人直愣愣向他们走来。   苏葵现在是和首长一行人从城堡结束会谈回来,由于她刚刚在车上和首长汇报一些事情,下车就站在一起,这会儿离首长最近的就是她和唐兴文。   一看见有陌生人向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记忆力超强:“这人不是总统府的,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什么?!   “保护好首长!”唐兴文马上就反应强烈。   周围的警卫反应更快,迅速将首长等人护卫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拔出武器对准他。   纪部长刚才走在最后,一见到这个动静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前面,苏葵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怎么出的手,一秒功夫那个人就被他按住。   “没有武器。”他摇摇头,抓住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别说苏葵没看清了,那个人,一个年轻的金发男人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他好像也被这种阵势吓蒙了,武器对着他,人也被扣住。   “等等,等等——”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开口,“我不是坏人,我是记者!”   这么大的阵仗对着他,他生怕说慢一步就要完蛋,连珠带炮地把自己的来历吐个干净。   他说的是英语,今天跟首长出门的是姜耀中和另一位笔译同志,这会儿被警卫员这么大阵仗包围着这会儿还在缓神。   而苏葵冷静的声音已经响起:“他说他是一位美国记者,负责国际上的新闻采访,您这次如期访问加纳的行为在国际上引起了震动,很多记者都慕名而来采访,他是听说您住在这里,所以提前在这里等您回来。”   总统府的负责人也被惊出来了,向他们解释了这位记者的身份,说他确实是来采访首长的,刚才就是被安排在会客室里暂时等待。谁知道看见人回来,他直愣愣地就冲上来。   弄清楚身份,确认他没有威胁,纪部长便放了他,却还是不让他靠近首长。   苏葵也向他转达首长的意思:“很抱歉,首长今天参加了会谈,不接受私人采访,明天上午首长将会公开答记者提问,还请您先回去,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明天再问。”   苏葵的态度非常好,无可指摘,那人也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没敢说什么,连连向他们道歉然后赶紧离开了。总统府的负责人也连连向他们道歉,赶紧将人送走,又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等他走了,好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刚刚真是吓我一跳。”   “从没见过的阵仗啊,我真以为他是来行刺的。”   “幸好不是,刚刚我手心都出汗了,现在心都还在乱跳。”   代表团里人业务能力出众,但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这种事,刚才也是被吓到了。   首长连忙安抚各位同志:“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刚才只是虚惊一场。”   是虚惊一场,但唐兴文的脸色却依旧沉重。   今天这人是没有威胁,但不是他们可以放心的理由。他甚至不敢想象,要是这人是怀抱着恶意来的,他们会遭受怎样的损失,这是他们承受不起的代价。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小苏啊,刚才是多亏你喊得及时了。”不管有没有危险,凡是身份不明的人接近是一定要拦下的。   苏葵倒没他这样紧张,只是精神也是高度紧绷,这会儿缓下来了,比起他们几个负责安保工作的领导看起来还轻松一些。   让那位身手不凡,观察力又敏锐的纪部长又多看了她几眼。   “我只是记忆力好一些而已,幸好只是一个意外。”苏葵没有多说什么,“您还是先处理这件事情的后续吧。”   负责安保工作几位领导的现在的确是高度紧张,唐兴文是想让首长直接离开,到大使馆居住,这里他已经完全不放心了。   然而首长思索后却道:“这是主人家特意给我们安排的最好的住处,就这样离开是对他们的不信任,也是不尊重。我不能离开。”   况且明天就是他们在这里待的最后一天,现在离开是没有必要的。   几人都没有办法,于是立刻跟总统府的负责人商议,要加强这里的警卫措施,一切人员进出必须经过检查登记才能进来,就是他们团队的随行人员也不例外。哪怕只有最后一天他们也不能放松。   这事一出,连苏葵都拗不过唐兴文了,他派了好几名警卫员和她一起去大使馆,保护她也保护文件。   他们几人则又寸步不离地开始守在首长身边,但是人太多也不好看。苏葵都主动提议要不还是她来担任翻译吧,又能起警戒的作用,又能给首长当翻译,姜耀中同志身体还是太弱了。   姜耀中正想说自己不弱,唐兴文就直接下了定论:“让小苏去,她在那里我放心。”   所有翻译里面,他当然更信任苏葵。   于是他们几人被派去大使馆看管文件,苏葵跟着首长去参加今天的记者会以及和加纳领导人的最后一次会谈。   这次唐兴文虽然更加担忧,但也思考得更加清晰,他清楚自己没有保护首长的力量,就没有跟在身边,而是让纪部长和苏葵一起。   苏葵已经听他说了,这位纪部长当年是上过战场的,更是专门训练进修过,不论心智还是身手都是最出众的,不然也不可能担任调查部的部长,还能负责首长的安全问题。   难怪。苏葵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才算了解到这位她经常打交道又不曾见面的调查部部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总有一种感觉,之后自己还会和他再打交道。   加纳的领导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同样是连声致歉:“我非常抱歉,这是我们的失误,希望没有令您感到不愉快。”   对于首长换了一个翻译的事情他都表示了关心,苏葵也只是得体地微笑,告知那位翻译因为身体不适,所以暂且由她代替。而他甚至说要派医生去看看,是这里最好的医生——   看得出来,他们对这件事有些不安,生怕我们有任何不满,影响两方的合作。   “感谢您的好意……”   听到首长婉拒他心有些凉,听完之后却再一次热泪盈眶。   首长不但没有任何怪他们的意思,还向他进一步阐述了今天在记者会上提到的华国对外援助的八项原则,又向他介绍了华国的经济建设经验,答应了他们的援助要求,增加了长期的无息贷款,总计提供1500万镑,支持加纳的七年发展。   会谈结束后,这位领导人几乎是握着首长的手久久不能言语,一个劲地说着华国好,首长好。   “我们一定是华国最忠实的伙伴,愿两国友谊长存……”   最后一天的氛围很好,什么也没有发生,苏葵一心二用,一边担任翻译,一边注意首长的安全问题,精神高度警戒。这会儿回去她刚刚松一口气,结果那位纪部长猝不及防又问道:“小苏,你以前真的没有经过训练吗?” 第131章   刚刚放松下来的精神瞬间又紧绷起来。   苏葵都不明白, 他到底是看自己表现好才随意这样问一句,还是故意挑在这个时候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看会不会露出破绽。   或者是两者都有?   “您说的不会是我小时候吧?”苏葵很无奈地看着他, 告诉他一个事实, “我父亲牺牲的时候我才六岁。”   还没到上小学的年纪, 训练……大概是在家里帮干活吧。   纪部长有些怔住,随后反应过来, 很自然地说道:“这倒是我忘了。我是看你自身素质高, 不像个新手, 总觉得你练过很久。”   “或许,这就是天才吧。”苏葵感叹一句。   “……什么?”   难得看这位领导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苏葵笑了笑:“开个玩笑。我是说您从业这么多年, 应该也见过不少天才,比我强的肯定不少,您怎么总是盯着我问?”   她忽然探究一般说道:“您是真想把我挖走——还是觉得我与什么事件有关?”   “为什么这样问?”他立刻敏锐起来。   “这不是一看就能看出来吗?”苏葵回答得理所当然,“那天……就见过首长的那天开始, 您就一直问我问题,处处不离我的个人素质是怎么来的,跟查我户口一样, 说是职业病吧,其他人也不见您这样,可见就针对我一个人。”   “所以纪部长, 到底有什么事情让您这么关注我?我跟你们调查部哪件事扯上关系了?”   纪部长没想到苏葵这样直接, 更不知道她这样敏锐,她为什么这样说, 也是在试探自己吗?   不, 刚刚升起的怀疑很快又被自己否定,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苏葵这个人尤其的聪明,自己不正是因为她超出常人的分析能力才对她有所怀疑吗?所以她现在问出来才是正常的。   苏葵也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直接挑明了。按照她个人能力来说,察觉不对劲是很正常的,不然要是等他反应过来就会怀疑自己明明知道却装作没事,那才是真的可疑。   而且她也想知道,他会不会告诉自己。   苏葵一直好奇地看着他,似乎真的很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他关注。   沉默一会儿后,纪部长终于开口了:“是,我之前的确认为你与一起事件有关。”   之前?也就是说,他现在不这样认为了。   苏葵做洗耳恭听状,然而他却说道:“这是我们调查部内部机密,假如你愿意加入我们部门,我就可以将这件事告诉你。”   “那算了。”苏葵拒绝得比谁都快,“您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和你有关的事情你也不想知道?”   “都说机密了还能随便说?”苏葵一副看透了的样子,“而且您不是还说我与这件事有关吗,您要是查这件事,不还得找我?我迟早会知道。”   她还说道:“给您提一个建议,当然只是建议,您要是有事问我,可以直接问的,不用这样迂回。万一我没能理解您的意思,让您错过了线索,或者说您就是怀疑我什么,这样不还是会让我察觉吗?”   这才符合她不知情做出的反应。   大方,坦荡,真诚。倒让他开始反思起来。   不是为怀疑错人而反思羞愧,他做这份工作就注定没有这个情绪。他只是在反思自己的做法是应该调整,面对苏葵这样的聪明人,之前的试探的方法就是无用的,开门见山才是最好的做法。   “你说得对。”所以他附和了苏葵的话,“之前是我考虑还不够清楚,之后有事情我会直接问你的。”   “还有之后?”苏葵表情微妙,“不如现在就问我?”   “现在最重要的是首长的出访安全,这件事等回国再说。”他顿了顿,“到时候说不定需要你的帮忙。”   假如不是苏葵的话,或许可以让她看看那几封信,说不定可以分析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是苏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一定夸他厉害。让她自己分析自己?不管成不成他好像都没亏。   *   好在两人把事情挑明了,之后他也不忽然就问一个问题出来吓人一跳,全身心投入保护首长的行列中。   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下,代表团终于度过了在加纳的最后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上了飞机,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部长,您昨晚一晚上没睡?”苏葵过来的时候看唐兴文的样子不太好,让空姐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种情况我哪里睡得着?唐兴文接过水跟她道谢,看苏葵好像要劝他,直接说道,“现在也不行。”   目前为止,加纳是代表团经历的最危险的一个国家,之前没事的时候就够他提心吊胆的,最后两天还发生一场惊吓,更是让他整个人都绷起来了。最后一晚上他眼睛都不敢闭,一直让人警戒着首长待的房间。   结果就导致首长也和他一样一夜没睡,现在被劝去休息了,而他还要继续坚持,因为现在还没有落地,飞机在加纳附近盘旋,他还没放心。   “我不是来劝您的。”因为劝不动,“我是说我们马上就要到马里了,到时候您肯定需要休息,所有事情应该交给谁来安排?”   他负责代表团的一切安排,几乎大事小事都是先向他汇报,一落地要安排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离了领导不行。   “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先交给你的老领导吧。李先河同志经验丰富,能够处理好所有事情。”   果真是自己的老领导。   他又看向苏葵,还没说话苏葵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她直接点头:“这一站还是由我担任首长的翻译,等首长醒后,我会一直跟在他身边,安全问题我一定会注意的。”   看得出来,他是被加纳这次闹出来的事情弄得草木皆兵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是这样,苏葵也能理解。   直到两架飞机平稳落到马里首都巴马科机场的时候,苏葵仿佛能听见好些人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他们终于离开加纳,终于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代表团已经和首长走过好几个国家,见识过各种各样热情的欢迎,可还是被马里人民的热情给惊讶到了。   苏葵陪同首长走在最前面,领导人在机场亲自迎接首长,从机场到总统府长达十公里的大路两旁,围满了首都热情洋溢的群众。   他们身穿节日盛装,一边举着横幅一边高呼“华国万岁!”“华国与马里的友谊万岁!”,甚至看到首长时他们还能准确高呼出首长的名字,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街边每隔二十米就有一个乐队,用他们自己的乐器演奏着欢快的歌曲,还有人随着音乐起舞,以最热情的姿态来欢迎华国的朋友。1   整个城市都陷入了过年一般的氛围中。   “这是您安排的?”苏葵向这位领导人问出首长的问题。由于外面欢呼声太大,她甚至都需要提高一些音量不然听不见。   “不不,秩序是我们安排的,但请相信,民众的心意是他们自发的。”   这位领导人显然也觉得十分激动,从他之前机场一见面就和首长热烈拥抱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继续激动道:“您或许不知道,您勇敢的行为给了我们怎样的震撼,我们所有人都为您感到敬佩。”   说的是首长在加纳有危险时仍旧前往的事情,他不仅去了,还为他们提供了援助,新闻公报发表出来的时候震撼了全世界,当然也震撼了他所要访问的这些国家。   这样一位领导人,叫他们国家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感到钦佩,民众得知华国代表团今天到来,全都自发组织前来迎接庆贺。   “这样隆重的欢迎场面,我们肯定是高兴了,就是部长那里——”苏葵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他现在还好吧?”   李先河正在和大使馆和总统府的人一起安排代表团的住宿问题,在首长休息室这里遇见苏葵,闻言就笑道:“是不太好,不过好歹已经过了,让他休息去了。”   要是没有之前的事,看到人多,肯定想到的是热闹隆重,但他们这位大总管,估计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人多危险,恐怕还会担心人群里会不会忽然窜出一个什么人来搞破坏,一路上也是难为他了。   “那好吧,待会儿他要是醒了您帮我告诉他,我一直陪在首长身边不会离开,之后冯司长也会过来,安全问题请他不用担心。”   本来这一站就是法语国家,是应该苏葵他们组值班的。她自己就不说了,冯立国担任笔译也会跟在首长身边,他可是军人出身的领导,比苏葵肯定是强多了。更别说还有警卫局局长和纪部长一直负责里外安全。   可以说这一站基本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苏葵说得也没错,直到一月十八日,他们到来的第二天,唐兴文才匆匆往首长办公处走来。   “首长,好消息!”不是坏事而是好事,“瑞士大使馆来电,今早华法两国正式在日内瓦与签订建交公报!”   签字落下的一刻,才代表这份公报具有了意义。只差最后一步,两国同时发表建交公报,就代表他们在国际上正式成为建交国家。   哪怕是早就知道的结果,首长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笑意。此刻在办公室的还有几位负责安全的领导和苏葵冯立国两个翻译。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也露出了笑意,唯有纪部长立刻追问道:“其他方面有什么动静?”   他看向自己正对面的苏葵,更想知道后续的发展。   首长也在等他汇报,唐兴文也没耽搁,继续回道:“法国那边已经收到了我们给的消息,那边的官员暗示对岸驻法国大使自己离开,但对岸并没有什么动静。”   “暗示?”   “是的,暗示。”唐兴文也很无奈,“法国政府应当是不想与对岸直接闹翻,所以暗暗表示希望他们的大使能够自己主动离开,然而对岸就好像没接收到这个消息一样,就在那里不动。”   说着说着,他就看向苏葵。   说着说着,纪部长也看向苏葵。   苏葵正想说什么,正好首长也看向她:“小苏啊,还真是被你给说中了。”   法国不想和对岸撕破脸皮的事情他们是早就知道的,否则当初也不会直接提出这个建交方案,就是想让他们看到华法两国建交后自己识趣点默默离开——   谁知对岸的打算还真是苏葵说的那样呢,有本事直接撵人,否则什么暗示不暗示的,我听不懂也听不见,就是死扛着不走。   “这可真是……”大家一时都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   见大家都看着苏葵,主要是纪部长一直看着苏葵,气氛有些古怪,首长还笑了笑:“大家都看着小苏做什么,给她多大的压力。”   是啊,苏葵也想说,都看着我做什么?其他人倒无所谓,就是那位纪部长,苏葵总觉得他又在想什么。   所以她直接问了:“纪部长,首长都说了,您别老是看着我,给我特别大的压力。”   纪部长又没想到她如此直接,一时竟有些卡住。她会有压力,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过分关注苏葵了,连首长都发觉了,于是从善如流解释道:“我只是为小苏同志的之前的分析猜测觉得惊讶,没想到真是这个结果。”   苏葵不信,首长也不信。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先是向唐兴文交待了给国内的回信,对这件事情再跟法国政府进行交涉,如果对岸能够自己离开当然是好事,如果一定要死皮赖脸留下,也希望法国政府进一步采取措施,不要给两方的交往留下隐患。   可以说,这是最大限度的尊重法国政府,先交由他们,按照他们希望的方式来解决。   等事情交待完,首长单独留下了纪部长谈话。苏葵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他出来以后跟苏葵道了个歉:“抱歉,真是职业病了,之前说过要直接问的,就是有时候控制不住往你那里想,一想又想多了。对不住,小苏同志,我没恶意,之后我尽量注意的。”   苏葵都不知道该被领导跟自己道歉而觉得惊讶,还是该为他的坦诚而觉得惊讶。瞧瞧,说的都是“尽量”!就是说他之后说不定还往自己那里想!   她眉心有些跳,无奈看着他:“您别这样,也不用道歉。当然也别以后了,现在,就现在,有什么问题马上问我行吗?”   “还是回去再说……”看苏葵看着他的表情,他难得地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考虑了一下,他正色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一点,之前我确实对你有所怀疑,不过不是因为你犯什么事了,而是调查部的一件未解事情我认为可能与你有关。”   “那现在您还觉得有关吗?”苏葵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之前有怀疑,但发现很多事情对不上就打消了怀疑,但总是因为你的行为又让我产生一些联想。当然这种联想只是我个人的原因,并不代表我在怀疑你。”   他真的好坦诚啊。   之前是不说,后来苏葵让他直接点,结果他现在直接得苏葵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也不需要苏葵回,想起首长刚刚跟他说的,对于自己的同志应当要坦诚,既然信任她,就不应该再做出让人误会的行为。   于是纪部长就把话都跟苏葵说清楚了:“我说回去再说,也不是要审讯你的意思,我不再怀疑你了,而是有事情要请你帮忙,查一查我们要找的人有什么线索,请你不用担忧。”   苏葵微笑脸,她……不用担忧?往调查部一去,帮忙查查自己是谁,嗯……确实不用担忧。   “看样子您现在是不会告诉我具体的事情了?”   他点头,说证据都在国内,回国一并告诉她。   行吧,好歹好消息是他真的没怀疑自己了,就是这件事显得特别喜感又诡异而已。   *   自从那天过后,纪部长仿佛真的打开了对于这种聪明人应该直接的按钮,平时跟苏葵说话很少,一句话也拐来拐去的,现在他跟苏葵说话直接多了。直接问她对某件事的看法,问她平时是怎么学习才达到这个水平的,甚至直接问她对调查部怎么看。   前面都还好,不就是天赋加努力吗,她也没说说谎。   最后一个问题,苏葵能怎么看,只能告诉他同志们都很优秀,“就是职能有些分散。”   本是随意一提,他却来了兴趣,让苏葵仔细给他讲讲。   幸好苏葵要担任翻译,没多少时间跟他聊天,只简单说道:“公安部和调查部的职能有重合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之后会不会调整。”   而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早就有了肯定的答案。不仅是有调整,甚至还是大动作。   调查部是建国以后联络部改组成立的,自1955年才正式叫做调查部,是国家最高情报机关。简而言之就是负责国内外一切情报工作,维护国家安全。   然而公安部也有维护国家安全的职责,按照道理来说,一般这种间谍案件应当是交给国家安全部门负责,然而在这个时候,公安部也在处理这种事情。调查部更多的是称为情报部门而不是安全部门,即便它一直就在负责这方面。   “你是说我们的职能应当调整得明确一些。”他点点头,“其实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不过我认为现在并没有必要。”   苏葵正想说什么,结果就有人来喊她过去,最后她就只给纪部长留下一句话:“现在可能没有必要,但这是迟早的事情。”   其实她也觉得挺唏嘘的,现在调查部还赫赫有名,谁能知道几十年过后再也没人听过这个名字呢。   大家只知道神秘的国家安全部,并不知道这个部门其实是公安部,调查部等好几个部门的职能合体,才在八十年代的时候组成了这样的一个职能明确,延续到后世的部门。   *   代表团的大家并不知道苏葵和几位领导都在谈什么,大家现在只被一件事牵扯着心神,人人都扒着指头数日子。   连中途到几内亚,二十万民众来欢迎首长这样重大的场面都没有动摇大家的心神,但是他们的艺术家为赞美华国写的诗歌被郑重收了起来。   终于,在一月二十七日,当华国代表团抵达苏丹首都喀土穆的时候,他们等到了!   一九□□年一月二十七日,华法两国正式发表建交公报。代表两国关系正式得到承认,代表华国终于打破了美方对华国的外交封锁,代表我们与欧洲国家的外交正式打开局面,代表新华国外交又一次取得了重大胜利!   消息一出,国际震动。   连他们远在一个小国家都能感受到这种震动的氛围。   “国际媒体将华法两国建交称为‘外交木亥爆炸’,美政府,对岸政府两方均对此表示强烈抗议……”   苏葵正拿着新鲜出炉的报纸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实,怎么就那么让人高兴呢?   结果她一看,原来代表团的人已经高兴疯了,年轻的几个是又哭又笑,年长的几位领导也是笑容满面。   她是知道历史的后来人,只是等一个既定的结局,而这些同志,却是真真切切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才终于品尝到胜利的果实。   此刻身处这样真实的历史里,苏葵也会被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所感染。   这场喜悦一直持续到他们本站的行程结束,大家也缓过神来准备面对一个重要的问题——   “小苏当初说的是真的,这几天对岸天天在报纸广播上抗议反对,甚至辱骂我们两国政府,但就是只字不提要断交的意思。”   就是打定主意要给两国难堪。   首长已经早就了解了,倒没有多大波动,只是问唐兴文道:“国内有什么指示吗?”   “有。”唐兴文将文件拿出,“刚刚收到国内消息,最高首长今日接见法国国民议会法华友好小组代表团,就此事向他们提出明确要求,只要法国与对岸的关系不解决,那‘我们不接纳你们的大使,我们也不派大使到你们那里去’。”1   “那边怎么说?”   “他们暂时同意了,说会尽量解决这件事。”   “尽量。”首长品味着这两个字,“好,那现在就等着看他们要怎么办了。”   等着的时候他们当然也是闲不下来的,首长应埃塞俄比亚领导人邀请,将于明日访问埃塞俄比亚。   结果就出了一个问题——   “迫于美方压力,他们不在首都迎接首长,要把首长安排在远离首都的阿斯马拉,一个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原城市。”   苏葵又捡起了她文电收发的职责,只是当她汇报的话落下的时候,大家全都气懵了。   作者有话说:   1.来源于百度百科感谢在2022-06-21 23:57:48~2022-06-22 23: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埃塞俄比亚目前并没有和华国建交, 但他们与美方的关系很近,曾经在53年的时候签订过《共同防御条约》等一系列军事协定,每年都会给埃方提供大批军事支援。   这次的情况就是他们想要华国来访问, 但美方得知此事, 向他们施加压力, 不让埃方邀请华国。在埃方坚持下,美方提出不能在首都迎接华国代表团, 于是埃塞俄比亚迫于压力就把接待的地点改在了阿斯马拉。   代表团的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义愤填膺。   “这也太过分了!”   “明明是他们邀请我们过去访问的, 现在又做出这种事, 太不尊重人了!”   “要不我们就不去了,凭什么受这个气?”   任何一个国家的代表出访别国,按照国际惯例都应当在首都迎接, 现在埃塞俄比亚却迫于压力将首长安排在一个远离首都的城市,这是对我们绝大的不尊重。   别说代表团里的年轻人了,就是几位领导也是眉头紧皱,华国出访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打脸的事。   “首长, 您看我们要不要再与他们交涉一下?”   不同于年轻人气血上头,唐兴文是了解首长的,他绝不会因此取消行程, 但埃方这样的做法也确实不应该。   几位领导也都认为应当向他们表明我们的态度,不能接受这样的接待规格。   然而首长却说道:“不必交涉了,我们就去阿斯马拉。”   “首长……”   看大家都在劝, 首长只是笑着解释道:“没有关系, 外国对他们有压力,我们应当体谅他们。”1   首长决定的事情大家也无法更改, 只能照此回复埃方, 听说他们是大受感动, 然而代表团里大家都心里不忿。   姜耀中就跟苏葵说:“我明白首长的考虑,去是肯定要去的,就是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从前他喜欢把情绪摆在脸上,机组人员误解可华国,他就跟人家摆了好几天脸色。后来听苏葵的话算是改了,一心跟着首长走。但有时候这情绪也是控制不住的,就跟苏葵说两句。   “你看了报纸了?”苏葵一看他憋不住的样子,就知道肯定被报纸气得不轻。   因为这事已经不仅是华埃两国的事了,还闹上了国际。美方没法改变埃方一定要邀请华国代表团的事,所以就让他们改了地方接待,然后马上在国际报刊媒体上大肆宣扬这件事,说埃塞俄比亚是故意要降低对华国的接待规格,蓄意挑拨两国关系。   最气人的就是明明知道是挑拨,大家还就是会如他所愿地生气,毕竟大家觉得他说的就是事实!   “他们说得对,埃塞俄比亚他们就是故意的,人家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好吧,我知道他们也是被迫的……算了算了,两方都不是好的……”   苏葵就看他一个人在那儿纠结,纠结得翻译稿件都不想写了,另几位笔译同志也是见怪不怪,甚至也和他一样义愤填膺。   “你再纠结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新闻公报整理出来?”   苏葵本来是给首长送文件来的,走的时候过来翻译组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毕竟今晚他们就得把新闻公报整理完给首长签字,结果一来就被迫听了他一大堆纠结愤慨。   不过这种事情愤愤不平也是正常的,看他心里不服,苏葵一边翻译稿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只看到他们不在首都迎接我们,但没注意到阿斯马拉是一个怎样的城市。”   “什么城市?”他在地理上一直是弱项,之前恶补了一番,现在大致的国家是知道了,但细致到城市,还是那种连首都都不是的城市他哪里会知道。   “你是说他们把我们安排在那里有深意?”一听苏葵的话,翻译组的人也顺着思考起来。   姜耀中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资料:“不就是一个高原城市吗?气候条件特别差,住宿条件也不好,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高原反应之类的……”   越说他就越生气。   “是高原城市没错,但你们知道那里驻扎着什么吗?”苏葵写下最后一个单词,在几人或好奇或明了的眼光中说道,“那里有美军的军事基地。”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耀中也明白过来了:“你是说他们不是要下我们的面子,而是故意选在这个地方接待的?为了打美军的脸?”   听起来怎么就那么魔幻呢?   苏葵只是淡笑道:“是与不是,明天过去不就知道了吗?”   “小苏说得好,究竟是什么情况,过去之后他们总是会告诉我们的。不过小苏的意见我也是认同的。”   “首长!”大家看到门口首长的身影,纷纷下意识要站起来。   首长请大家都坐下,和蔼道:“大家继续工作,我只是来看看同志们。”   每次翻译组工作到半夜,首长都会来陪着大家一起,一过来正好就听见苏葵在说话,他就接了那么一句。   “小苏同志,你刚刚可是发表了真知灼见啊。”显然首长对她的意见十分赞赏。   姜耀中也反应过来首长刚刚说了什么,他问道:“首长,您是说苏葵同志说的是真的?”   “小苏不是说了吗,真的假的你明天就知道了。”首长只是笑笑。   他还想问苏葵,苏葵却看看手表说道:“大家还是先把工作做好吧,不然首长又得陪着我们了。”   “抱歉抱歉,马上就完了。”姜耀中反应过来立刻把头低下去工作。刚刚只顾着说话都忘了做事了,而苏葵却是一边讲话一边把事都做完了。   首长看着这一幕也笑了:“小苏啊,自从你来翻译组以后,我是每天都睡得早了。”   为了让首长能够不必陪他们熬夜,苏葵就盯上了翻译组的工作,哪天工作多她必定加入其中,尽量赶在十二点之前将所有翻译工作做完。今天也是这样,因为她揽走了一大部分工作,众人压力骤减,现在马上就要完工了。   甚至都不必等首长回去,就跟大家说一会儿话的功夫,翻译组就将新闻公报整理完毕,就在这里就能交由首长签字。   走之前首长专门对姜耀中所在的英文组几人说道:“大家都好好休息吧,明天过去还有得忙。”   因为埃塞俄比亚官方语言是阿姆哈拉语,这个基本没人学,因此他们会用英语交谈,还是该英文组的同志上任。所以这一站,苏葵又可以闲下来了,连带着可以回去睡个好觉。   *   可是这一夜代表团还是有人失眠了,姜耀中就是。埃塞俄比亚究竟是像报纸上说的那样故意降低对华国代表团的接待规格,还是真像苏葵说的那样,选在那里是为了打美军的脸?   这样的纠结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飞机落在阿斯马拉的机场上。   机场里,埃塞俄比亚各部官员,高级将领,柯普特主教以及驻埃各国使节都在此等候。站在最前面的是最高领导人埃皇,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是非洲国家领导人里资历最老的一个。他身材消瘦,戴着头冠,穿着卡其布制服,外披黑色斗篷,看到首长第一时间就迎接了上去。   看到这样郑重的迎接场面,代表团的人总算是心里好受了一些,起码说明他们并没有怠慢我们的意思。   接下来埃皇的话更是证实了这一点,他上前与首长亲切握手后立刻向首长说明为什么不在首都接待:“请您相信我们,绝不是像美方报纸上说的那样,我们要降低对华国的接待规格。恰恰相反,我们正是要在美军的军事基地处,当着他们的面叫他们见识到我们与华国的友好……”   担任翻译的姜耀中已经惊呆了,听完差点就忘了要给首长翻译。苏葵说的竟然是真的?   给首长翻译完,他是彻底感受到这位埃皇对华国的友善了,心里不得不佩服苏葵。入住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找到苏葵,正想问点什么,就发现调查部的纪部长也在跟苏葵说话。   “又一次让你猜中了。”他听纪部长对苏葵说,“这都是第几次了,你这真的是天赋吗?”   他现在真的好直接,苏葵也回道:“您不都说我是猜的吗,这算什么天赋?而且首长不是也想到了吗,就是您也应该猜到了吧?”   苏葵着重说了“猜”这个字,她还故意说道:“不然您认为还能是有人告诉我吗?”   纪部长也笑了笑:“好了,知道你‘记仇’,我真不是来怀疑你的,也不是试探,就是觉得感慨而已。”   他们调查的资料比苏葵更多,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但大家都只是猜想,谁也不像苏葵,每次都说的跟真的似的,关键是她每次都还说对了!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四五次不是天赋就是实力。他也是觉得感慨,刚刚遇见苏葵就跟她说两句,谁知道她还记着之前的事。   姜耀中已经搞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了,什么怀疑什么试探,他们两个难道关系不好吗?可他常常见苏葵和纪部长在一起说话啊,难道之前都是……   “小姜同志,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唐兴文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吓得他身体猛然一抖。   “怎么跟做贼一样。”唐兴文也看见了苏葵两人,向他们走过去,“正好我有事情跟你们说。”   姜耀中只好也跟过去,其实两人早就看见了,毕竟人站得那么显眼,两人都没反应,倒是姜耀中觉得自己听见了人家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纪部长说完两句就该离开,唐兴文过来就正好跟他说事:“警卫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出门在外必须要守在首长身边,你这边也要注意,旅馆里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最好是你亲自陪在首长身边。”   每到一个地方,首长的安全就是他最操心的,尤其是经过了加纳的事情以后更是把“寸步不离”四个字挂在了嘴边。   纪部长是负责安全的随行人员里武力值最高的一个,他没唐兴文这样紧张,但也是将首长的安全看得最重,立刻就应下来:“我会一直跟在首长身边的。”   唐兴文又转向姜耀中,姜耀中立刻反应过来:“我明白,这一站还是让苏葵同志来……”   之前在加纳的时候就是唐兴文不放心首长,所以让苏葵代替他跟在首长身边。他不仅没有任何不满,毕竟首长的安全也是他最关心的,反而他还会因为自己太差把担子都分给别人而感到羞愧。   他都做好准备了,结果唐兴文说:“小姜同志,你还是继续担任首长的翻译,首长的安全问题有纪同志负责。”   看姜耀中瞪大眼睛看着他,唐兴文都笑了笑:“这里并不是加纳,我也不是每次都要压榨小苏的。”   那次是没有办法,那么危险的环境,他是恨不得所有人把首长包围在中间不出门算了。现在已经到了安全环境,不必要连翻译也换了。   姜耀中就跟接过重任一样,立刻保证道:“请您放心,我也一定寸步不离首长,保护好他的安全。”   虽然保护重任是落在纪部长身上,但姜耀中有这份心唐兴文还是表示了支持。   他又对苏葵说道:“小苏啊,之前也是辛苦你了,这回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唐兴文说的也是真的,哪能每一站都压榨小苏呢。   两人都给安排了,苏葵就问道:“那您的意思是我可以闲着了?”   “……我看看吧。”话是这样说,唐兴文还是犹豫了,看苏葵看着他了然地笑,他也笑了:“这样吧,你就暂时先休息,有事我再找你,反正我知道你也是闲不下来的。”   *   他说得也没错,苏葵从来没闲过,总是四处做“兼职”,领导们知道她特别全能,什么事都爱喊她。   这会儿她就被礼宾司的易司长找去,和他一起去给埃皇送讲话稿。   “小姜同志也是特别负责了,说跟在首长就真的寸步不离,人都喊不走,让我来找你去……”   首长现在住的地方是埃皇包下来的旅馆,这旅馆的名字很奇特,就叫“东宫”,但和宫殿的宽敞高大一点关系都没有。   总共两座旅馆,埃皇夫妇一套,首长和几位领导住一套。地方不怎么大,连警卫员都只能安排住在客厅里,所以其余人都被安排在附近的住所,离旅馆也并不远。   易司长要送的讲话稿是首长即将在答谢宴会上的讲稿。   “首长是想着这些观点都已经讲过,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再讲,但有些观点我们是有争论的,不讲清楚又怕发生误解。”   苏葵明白了:“所以就亲自给埃皇看一看,询问他是否应该在宴会上讲解。”   “我觉得他不会。”苏葵已经下了定论,“宴会上不仅有两国代表,还有其余国家的代表领事,如果有争论大概会不好看,所以他应当是不想首长讲解的。”   易司长忽然停下来,看了她半天。   “怎么了?”   “……没什么,你说得对,首长也是这样想的,想给埃皇留一些面子。”   苏葵相信没什么就怪了:“您现在看我的表情,和之前纪部长看我的表情是一样的。”   这下他没话说了:“好吧,我是之前见他总是找你谈话,所以问过那么一两句。”   “所以您刚才肯定是在想,怪不得纪部长对我这么不放心又放心,这天赋太可怕了,可怕到不正常……是这样吧?”   易司长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惊讶,最后凝结成一个复杂的表情:“小苏同志,你再这样,我就要怀疑你有读心术了。”   苏葵只是随意一叹:“没办法,天才就是这样容易被人误解。易司长,封建迷信要不得。”   他一下被噎住。一时都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好了,开个玩笑。”苏葵笑笑,“我都跟纪部长说好了,让他以后有话直说,您也是,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的,毕竟‘没什么’三个字很容易让人觉得有什么。”   这甚至都不用分析,一听就是托词。   最终易司长叹道:“我现在觉得纪部长想让你进调查部不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苏葵挺有他的风范,说不定去了以后又是一个传说。   而埃皇的反应再一次证实了这个“传说”的精准性,他果然说请首长不要在宴会上讲这篇讲稿。   “我们是知道首长的意见的,也同样尊重首长,他的主张我们已经知晓,可以在后续交谈中进一步了解,宴会可以不必进行讲解。”   在被卫士们护送出门后,易司长也不得不给苏葵竖起了大拇指,感叹道:“这次你都没跟在首长身边,竟然还能这么了解情况,我看这世上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了。”   “……倒也不用这么夸张。”苏葵被他一通夸只是笑笑,“其实我也只是知道大事,再从大事推小——”   说着说着,她忽然就停下了。   她说的也没错,她几乎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一切大事,只是小事细节不清楚。但有了结果再推过程,再结合她自己所处的地位,能够查到的资料,很多事情就可以被分析出来了。   这一次的出访就属于大事,国家日期她都记得很清楚,只是在每个国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   易司长看她忽然停下来,话也不说了,就问道:“怎么了,你刚刚说你能从大事推小事,具体是怎么做的?”   他以为大事是国家政策,首长决策之类的,然后她从中分析事件发展,就想和她聊聊,谁知苏葵就好像没听见似的,他正想再问什么,就听苏葵忽然问道:“今天是几号?”   “三十号,怎么了?”   “下一站是索马里,是我们非洲之行的最后一站——二月十四日,首长要去缅甸,巴基斯坦和锡兰。”   “是这样,行程有什么问题吗?”   在结束索马里访问和到缅甸访问之间有一段十天的时间,他们是要安排回京城的,还赶得上华国的新年。   这些行程没什么不对——不对,她好像记得,首长不是单纯因为行程安排或者新年才回国的。那是什么?   苏葵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又有易司长在这里,她就暂时收起了思绪,还是给他提了一个醒:“我只是觉得最近可能不会太平,首长的安全一定要万分重视。”   “你也被大总管传染了?”从前她可不会这样,他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猜想?”   “没有。”苏葵摇摇头,要是有就好了,“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本以为她会说什么重要情报,苏葵的意见他现在可不能不重视,谁知道她说感觉?   不过难得看苏葵有些焦虑,易司长还是说道:“你放心吧,首长的安全大家都很重视,几位同志一直都守在首长身边,而且这里也很安全,应该不会有人来搞破坏的。”   即便是这样说,也不能减轻苏葵心里的焦虑,埃皇要请他们一行前往首都国宾馆的一路上,大家都在高兴,说埃方现在是给了首长应有的待遇,首都怎么也比那个高原城市强。   只有苏葵一个人比较沉默,其实她也不是沉默,而是在思考,准确来说,是在回想。回想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切有关于此行的蛛丝马迹。   当然,明面上她摆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翻译资料,大家看她认真,都没人来打扰她。   他们到首都国宾馆已经是晚上了,苏葵先是帮唐兴文的忙将人员都安顿好,等他把明天的安排跟随行人员讲完,他问苏葵道:“听说你一直很担忧首长的安全,怎么回事?”   苏葵直接实话实说:“我也不清楚,一种感觉吧,反正您多注意一点。”   唐兴文也被感觉这两个字弄得一愣,不过他惯常是比苏葵还要紧张的,也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转头他就叮嘱纪部长,还让他多带两个警卫陪首长一起出门。   于是,纪部长的目光又落在了苏葵身上。   苏葵都没空跟他说话,回自己的住处后终于能集中精力坐着思考,不写字的话看起来跟出神一样。因为她不能把信息写在纸上,容易暴露,只能在大脑中一项一项地过滤。   访问十四国,最大的一次外交访问活动;   首长“求同存异”,与突尼斯一日建交;   首长入乡随俗,尊重各国的文化风俗,平等对待所有工作人员;   十四国之行华国取得重大外交成果,提出对外援助计划,获得非洲国家友谊和国际赞赏;   首长……   华国……   不是不是,都不是——   那是什么?   清晨的光已经照在了她的房间里,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苏葵听见外面有人说这是几天来第一次降雨,对于这种天气非洲人民一向是很喜欢的。   伴随着雨声,苏葵的脑海里终于划过了一则消息——   好像是一篇报道里说过,首长带伤如期访问缅甸三国,背后原因竟是这样!   这种不知道哪个网站的标题党,苏葵是不会点开的,因此只记得一个标题。   带伤?带伤!   就是这个!   苏葵立刻站起来往外走,动作之快把外面的人正在打扫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连背后有人喊她她都没注意。   苏葵直接去找唐兴文,说要和首长一起出门。唐兴文有些不解:“按照昨天安排的行程,首长今天要应埃皇代表和他们外长的邀请去郊区参观农场,现在马上出发,你去做什么?”   苏葵一看,果然外面埃方已经等着了,首长也正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1.《红色往事:dang史人物忆dang史》 第133章   苏葵看着唐兴文:“部长……”   唐兴文也觉得她不会没事找事, 总归也是为了首长的安全,多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就点了头。   首长听说她要跟着一起出门还笑了笑:“现在你也跟人学了, 出个门也不放心我。”   “您就当我闲不下来吧, 反正我也没事, 出门给您当个安保还是可以的。”   苏葵已经打定主意,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发生在哪一天, 那回国前的两站她就一直跟在首长身边, 总能未雨绸缪。   真正的安保人员纪部长一直都看着她,不清楚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   首长出门只是参观农场,她想去也没什么不行, 听说她要当安保的话也只是笑笑,然后就答应下来了,于是苏葵就和纪部长站在了一起。   “你怎么回事?”纪部长压低声音问她,“是有什么情况?”   苏葵也跟他实话实说:“我就是心里有些不安, 在这里坐不住,不如一起出门好了。”   纪部长深深看她一眼,最后承诺道:“我会保护好首长的。”   姜耀中也听见了, 正想说他们只是去郊区农场而已,这么多人都在,自己也会看好首长的, 苏葵可能是操心过头了。   这时埃方的外长已经进门来, 邀请首长可以出发了,他只好收敛心神给首长翻译。   埃方的态度非常友好, 首长一边和他交谈一边往外走, 很快就到了迎宾馆主楼外面。此时外面正在下雨, 随行人员为他们取来雨伞,下了台阶下面就是等候的车辆。   “尊敬的首长,希望这种天气出行不会使您感到不愉快,其实降雨日在我们这里是非常受欢迎的一种天气,也请您相信,雨中的农场也是不一样的景色。”   首长从来都是客随主便,尊重他人,何况天气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定好的行程也不会因为下雨就改变。闻言只是说道:“在您的国家,我也为降雨日而感到高兴,也非常感谢您的盛情邀请。”   同来的有埃皇的代表和他们的外长,为了让首长和东道主更好地谈话,首长身边的随行人员都让出了位置,连担任翻译的姜耀中都往后退,让首长和两位代表能够走在一起。   苏葵心里却猛然跳动起来,目光落在前面几人下台阶的步伐上。下雨天,台阶显得非常湿滑,苏葵自己踩在上面都觉得有些滑。   她眉头一皱,对姜耀中道:“不是说寸步不离吗,你回去首长身边。”   姜耀中不明白她怎么这么紧张,压低声音告诉她:“大家都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待会儿上车我就跟着首长。”   他很想告诉苏葵,寸步不离不是一厘米都不离啊,现在首长跟埃方代表走在一起,他当然就要先后退了。下个台阶的功夫而已,众多警卫都在,纪部长也在,他们也隔不了几步,完全能够护卫首长安全。   可苏葵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在大家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苏葵三两步往前一走,挤掉了姜耀中现在站的位置,姜耀中愣住了:“真不会有事……”   苏葵正要说什么,一直关注着前方首长的眼睛猛然睁大。   正和两位代表走在一起的首长脚下忽然一滑,身体一个趔趄就往下倒,一旁随行人员魂都吓飞了。   “首长——”   苏葵现在是离首长最近的一个,身体比她自己反应得更快,她一步冲上去,在首长已经半摔倒,下意识要用右手撑地的时候,苏葵一把拉住了他,却由于惯性和湿滑的台阶整个人都摔出好几步台阶,发出咔嚓一声。   “首长——”   “小苏——”   从首长踩滑摔倒到苏葵冲上去把人拉住,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随行人员全都在远离首长好几步的地方,事发突然,根本没人想到会有这种意外,也根本来不及上前搀扶。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姜耀中更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不会动弹了。随行人员已经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去将两人搀扶起来,还有人立刻回迎宾馆报信,有人在向埃方的两位代表说什么。   现场一片混乱。   首长已经是站起来了,被苏葵一扶他没有摔倒在地上,此刻也顾不得自己,连忙道:“别管我了,我没事,快去看看小苏怎么样了!”   好几个人已经来到苏葵身边,纪部长来得最快,语气焦急地问她:“怎么样,能动弹吗?”   弄不清楚她的情况,他们都不敢挪动她。   “没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当时事发突然,她什么都顾不得就冲了上去,不过最后要摔倒的时候她还是注意着保护自己,尽量减少伤害,本来要磕到头的她用手挡了一下。   他看着苏葵的眼神有些复杂。   迎宾馆里已经得到了消息,唐兴文带着医疗组的几位同志飞快向他们跑来,连伞都来不及打。刚听到人报信的时候,不夸张的说,他才是真正吓得魂飞魄散那个。他是万万没想到,才刚刚走出这个门就出了事情。   医疗组的同志很快就看了苏葵的情况:“应该是左手受伤了,其他暂时不能确定,需要进一步检查。”   医生让大家尽快把人带进去。   苏葵现在还半坐在台阶上,外面依旧下着雨,身上全部都是摔下去的污水和雨水。   “我觉得没多大问题,我可以自己走。”苏葵也知道自己手受伤了,但走路还是没问题的,但大家都不同意,最后竟然是让人把她抬进去的。   回迎宾馆后,随行医生立刻给他们做了检查。   “首长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一些擦伤,幸好只是滑倒没有摔在地上,也幸好首长当时没来得及用右手撑地。”   随行医生是跟随首长多年的,对他的情况最是了解,此刻不免感到害怕又庆幸。   其余领导也是同样感到后怕——首长的右手当年因为堕马摔伤过,当时就留下了后遗症,不能再受到伤害。假如刚刚他摔倒后用右手撑地,还不知道旧伤会怎样复发。   “小苏怎么样了?”首长在众人的劝解下已经换下了湿衣服,都顾不得医生要给他抹药就要去看苏葵。   苏葵这里也是怕她感冒刚刚换下湿衣服,看起来她的状态还好,医生正在为她的左手做检查。   首长过来的时候正好埃方派的人也过来了,出了意外事件,去农场参观的事情当然就作废了,两位代表回去立刻向埃皇报告了这件事。听说首长差点出了意外事故他十分担忧,连忙让首都的医学专家往迎宾馆来,甚至还派出了自己的私人医生。   首长和几位领导乃至代表团所有人几乎都守在这里,等着两国专家给她做会诊。   姜耀中站在外面,整个人头都抬不起来,正在跟唐兴文认错,明明他自己说要寸步不离守着首长的,谁知道离开一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之前他还觉得苏葵小题大做太过紧张,要不是她刚才及时冲出去,首长有个什么问题……他是怎么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纪部长则是一五一十地跟他说明当时的情况,看着里面医生来来往往,他的脸色同样显得有些沉重。   要说失职,他这个负责安全的人才最是失职。只注意到外界的危险,自负自己能够保护好首长,却完全忽略了最眼前的危险,看得到远处四面八方却连脚下都看不见。   要不是苏葵,要不是苏葵……   他深呼一口气。   迎宾馆里没有病房,苏葵现在其实就被安置在她房间旁边的一间大的会客室里。   医生特别小心的为她处理擦伤的伤痕,一会儿功夫她的手已经有些红肿了,看她脸色有些白,两位年纪小一些的女同志已经红了眼睛。   “你疼就说出来,我们会再轻一点的。”   疼当然是疼的,不过苏葵忍耐力比较强,即便手都控制不住地在颤抖,还是对她们露出一个笑:“大家已经够轻了,不用顾忌我,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看到代表团大家都在这里守着,好几个还要哭不哭的,要不就是一脸担忧沉重,苏葵也说道:“大家不用守在这里,都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没多大事。”   苏葵有心让大家回去,尤其是首长,他接下来还有外事活动,不能为此耽误。   但首长没听到结果是不会离开的,大家对她的伤也是分外关注,没一个人离开。   “小苏怎么样?”看他们检查完毕,首长第一个出声询问。   苏葵当然不如专家来得专业,最终专家组给出的结果是要慎重治疗,建议立刻前往医院,检查清楚伤势。   如果受伤的是首长,他一定不会同意去医院,因为会耽误接下来的行程,所以他会一直带伤忍痛进行接下来的活动。但现在受伤的是苏葵,首长当即就拍板同意此事,让人立刻把苏葵送到医院。   苏葵当然是不必人陪的,但首长不放心她,唐兴文主动说:“首长,这边的行程不好耽误,您继续外事活动,我带几位同志和小苏一起去医院,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您汇报。”   苏葵也说:“首长,您继续工作,这里有很多同志陪着我,您不用担心。”   首长最终还是同意了,又再三叮嘱唐兴文,一定要照看好小苏,有任何情况及时报给他。   还不到中午,苏葵就在代表团几位领导和同志的陪同下来到了首都医院里,给她做会诊的据说是这里最好的骨科医生。   埃塞俄比亚的医疗条件虽然不是什么一流的水平,但他们与美方一直关系密切,这里甚至还有他们的军事基地,得到了不少援助,就医疗设备来说其实和华国也差不离。   专家会诊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苏葵是清醒的,所以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她本人:“伤势确实有些严重,但好在没有骨折。”   早就等着结果的唐兴文也是松一口气,又叹一口气,没有骨折当然是好事,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果然,问起诊疗,医生就告诉他们:“治疗周期还是要按骨折来,三个月周期最为保险,最少也要休养两个月。”   明明之前还很有活力的一个人现在却吊着左手动弹不了,唐兴文心里是又感动又愧疚:“小苏啊,这回是多亏你了,让你受罪了。”   苏葵用能动弹的右手跟他挥了挥:“部长,您不用这样,不管是谁遇到这种情况我想都会这样做的。我自己受伤总比首长受伤来的好吧。”   苏葵倒是心态良好,她的防护手段还是起了作用,没有骨折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你会乱说!”唐兴文不赞同地瞪她一眼,“受伤还有好的?”   其实苏葵说得也没错,她受伤了可以立刻治疗,养养就好了,首长受伤了那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在埃塞俄比亚还有事情,接下来还要去索马里,外事活动一件接一件,首长是必定不肯接受治疗的,带伤的右手每天疼痛,还要强忍疼痛和众多人握手,更加加重伤势,导致右手都肿胀起来,直到回国才能接受治疗,还只有十天时间,因为他马上就要接着访问缅甸三国……   好在现在一切都改变了,这些都不会再发生了。   唐兴文虽然是瞪她,但总归是担忧她。会诊的结果立刻报给了首长,下午擦黑时分,首长结束了今天所有的活动,带着代表团的人来医院看她。   除了代表团的人,埃方竟也派了外长作为代表过来看她。   “非常抱歉,陛下托我向您表达真挚的歉意,当然,他也为您的勇敢感到钦佩和赞赏。”   能不赞赏吗,要是首长在他们国家真的有什么事,这简直是他不能承受的代价,所以他们对苏葵的感谢是真真切切的。   “请您在此安心养伤,我们会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所有花费都由我们一力承担,直到您痊愈为止。”   也就是说,他们想让苏葵留在这里养伤。   首长已经了解完苏葵的情况,也跟她说起了之后的打算:“我是想让你留在这里接受治疗,明天就不必跟着我们去索马里了。”   今天就是他们在埃塞俄比亚待的最后一天,明天按照行程要去往非洲之行最后一站索马里,结束后就先回国。   但首长考虑到苏葵的情况,就想让她待在这里先养伤。   苏葵却说道:“我想和代表团一起去索马里,结束后一起回国。”   唐兴文也考虑道:“首长,这里不是长期久待之地。”   埃塞俄比亚虽然对我们表示了友好,但毕竟还没有和华国建交,加上他们与美方特殊的关系,几天访问还好,几个月都待在这里,别说苏葵不愿意,大家也不能放心啊。   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苏葵现在直接回国接受治疗,苏葵在首长还没有说之前率先说道:“首长,代表团最好是不要分散。只有最后一站了,就几天时间,我可以坚持,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管是留下人在这里陪她,还是让人和她一起回国都不是保险的事情。   几位领导也就此事向跟首长一起分析利弊,他们也是担忧苏葵的身体,几乎都是想要苏葵马上回国去。   但苏葵是不会同意的,荷兰皇航空公司给他们派了两架飞机,如果她要回国,势必要有一架飞机和她一起离开,为了安全也要派人和她一起回去。这样会分散代表团的力量,她是绝不会因为自己把代表团的力量分散了的。   领导们都拗不过她,而且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首长站在那里考虑了很久,哪怕苏葵说她可以坚持,他还是仔细问了问医生,确认她的状况是否会恶化,又叮嘱随行的医生一路密切注意苏葵的伤势。第二天,苏葵才得以和代表团一起踏上去索马里的飞机。   *   “小苏,怎么样,还能坚持吗?”听说她情况不太好,首长立刻就赶过来了。   上了飞机,苏葵直接和医护人员待在了一起,此刻他们正在给苏葵的手做冷敷止痛,又给她抹药。为什么说她不太好,是因为她的手已经红肿起来,甚至有些发青了。   不仅是首长过来了,几位领导也来关心她,看着这样子都是一脸担忧。   苏葵却说道:“首长,我没事,只是看着吓人而已,这会儿抹了药已经好多了。”   这些药还是埃方给他们提供的,知道苏葵要走,他们没法跟随,就给代表团提供了很多治疗的药物。   看她虽然是在笑着说话,但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涔涔,首长又问:“是刚刚才开始痛的吗,还有别的止痛药没有?”   “是刚刚……”   苏葵话还没说完,一位年轻医生就说:“你昨晚上一夜没睡,我都知道了。”   昨晚上她们也是陪着苏葵的,虽然苏葵没有让她们守着,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一晚上没睡,不就是说她从昨晚一直痛到现在吗?苏葵从来是个忍耐力强的人,如果她都痛到无法入睡,那一定是很严重了。   几位领导都是担忧不已,唐兴文指着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孩子!   首长立刻说道:“待会儿一下飞机就让大使馆跟当地医院联系,送小苏去医院接受治疗。”   她这种情况也只能在医院待着了。   首长要在索马里进行三天的外事活动,苏葵就住进了医院三天,每天事情结束后,首长不管再晚再忙,都一定要来医院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苏葵明明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严重,她身体素质强应该很快好转才对。可事实就是相反,她的伤势都在变严重,怎么治疗都不管用,可把代表团的人都吓坏了。   要不是医生说她暂时没有危险,苏葵也不肯离开,他们肯定立刻就要把她送回国。   二月四日,代表团结束了对非洲最后一国索马里的访问。此时,苏葵左手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甚至发起了低烧。在首长催促指示下,代表团一刻也没有耽搁,迅速乘着两架飞机赶回京城。   唐兴文也向首长汇报:“我已经和卫生部的同志联系了,一下飞机他们就会来接我们,那边已经安排好医生,马上就可以治疗。”   当天下午,代表团到达京城,早已等候在此的卫生部同志迅速将苏葵送到了医院里,医生也早就安排就位,立刻为她举行会诊。   首长自己都没有回去,一直就在医院等着,其他同志也都没有离开。   一直到天色渐晚,医生终于给出了结果:“烧已经退了,她的伤势不算严重,也确实没有骨折。至于情况恶化大概是由于国外的气候影响,加上又一直奔波没能得到充分休养才导致的,回国就会好快些了。”   得知这个结果,大家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苏葵也是又一次猜对了,还真是因为国外的环境啊。既然结果已经出了,在大家看过自己之后,苏葵就让首长离开,工作不能耽误。   首长回国是有很多事情要汇报的,他看过苏葵之后确实要离开了,走之前又叮嘱卫生部的同志好好照看她,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他。   “记得通知一下小苏的家人,别让人担心。”首长还记得考虑这件事。   李先河点头:“小苏的家人都不在京城,我先通知赵芝兰同志,让她过来看看。”   他是最了解苏葵和赵芝兰家的关系的,苏葵正想说不忙告诉他们,不然现在看到她的情况肯定担忧,结果李先河就告诉她:“你说晚了,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唐兴文也指着她不赞同:“你这孩子,这么大个人了,受伤还想瞒着人,这不是让人更担心吗?”   苏葵现在是说不过他了,赶紧认输,请留在这里的姜耀中帮她给秦晓兰拍个信。   “我说你写,别说得太严重,就说让她来看看我……”   唐兴文又瞪她一眼,苏葵没办法:“行吧行吧,照实写。”   赵芝兰两口子也知道代表团今天回来,但他们是不能去机场接的,也知道回来后苏葵也肯定暂时走不开。   两人只能在家里等着她,买了一大堆菜准备给她做顿好的,谁知道人没等来,却等来一个坏消息。   苏葵受伤进医院了!   赵芝兰当场就吓白了脸,满脑子都是那些混乱国家的木仓林弹雨,连人家跟她说是左手摔伤她都没听见。还是陆子光稳住了,听清楚地点后,带着还缓不过神的赵芝兰迅速赶往医院。   “你说什么!她受伤了?在哪家医院,现在怎么样,严不严重?”   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也被苏葵受伤的消息惊到了。   作者有话说:   是谁慌了 第134章   周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一向冷漠的脸上竟然也会出现名为担忧焦急的情绪,让正在和他汇报消息的三爷微微拧起了眉头。   “我也是偶然知道这件事……”他向周平说明今天自己去医院见到的大阵仗,“连华国首长和几位领导人都待在那里, 安保十分严密, 为防万一, 所有医护人员我都暂时没有接触,只探听到了她的名字……”   本来他今天汇报的事情不是这个, 但遇上了这么大一件事必须向他说明, 谁知道周平第一时间不是关心什么事件, 而是对这个计划之外的名字有超出寻常的反应。   此时周平也从刚才的情绪中恢复了一丝理智,听出了他话里的重点:“你又去医院了,我不是说不要再管那个女人了吗?”   当初那个被车差点撞死的乔海燕, 现在就在那家医院,成了植物人一样的存在,她妹妹乔凤玉不肯放弃,一直盼着她能醒过来。   “她好像快要醒过来了。”三爷一句话就让周平暂时停止了对他的指责。   “我们的人得知了消息, 说她可能有苏醒的迹象。”所以今天他去医院就是为了亲自确认这个消息,结果没想到会撞见苏葵一行人。   看得出周平现在的心已经不在这上面,他抓紧时间深呼吸一口气又说道:“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那个女人的妹妹,她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我们,现在——她好像是发现什么了。”   周平锐利的眼神看向他, 三爷低下头, 复又抬起:“是我的失误,我会解决这件事。”   虽然周平让他不要再动, 但那个女人一天不死他心里一天不安, 于是一直让人盯着她们两姐妹, 所以这次才能及时得知乔海燕快醒的消息,当然也因为长期监视,让那个一心想找凶手的乔凤玉发现了端倪。   “你想怎么解决?”周平忍着不耐烦问他这个问题,不满他擅自行动,更不满他造成的麻烦。   “那个叫乔海燕的,她曾经看见了我的脸,也记得车长什么样,绝不能让她醒过来。”他的脸上露出阴沉的狠色,“她的那个妹妹已经察觉到我们了,为了避免暴露,她也不能留!”   “这次你还要阻止我吗?我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必须去除这些不安定因素,把暴露的可能性直接掐灭。”   他说的是真心话,新红门是他现在赖以生存的大本营,他是绝不允许有任何因素让自己生存的地盘受到威胁的。   “现在知道要暴露了,当初怎么不知道要收敛……”正说着,周平又想起是自己交代他的任务,不过是被他放大了而已,后面的话他就收了回去。   他直接把话题转到他的扫尾计划上:“一下子清除两个人,你是嫌现在的生活太平淡了,还是觉得国家机关都是废物可以任你拿捏?”   他已经默认了这个计划。   三爷垂下眉,他当然知道周平不是什么好人,生气也不是因为他杀了人,而是他的行为给组织带来不可控,带来危险。   换句话说,周平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不想要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情发生,只要事情是“符合利益且可控的”,他其实并不在乎他杀人还是放火。   “这件事我不会亲自出面,即便有危险也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来。为避免夜长梦多,我打算这两天解决她们,乔凤玉好说,她就在外面,我们可以马上动手。但乔海燕一直在医院,因为苏……就是那个人,现在医院人多不好动手,恐怕还要再等两天……”   然而周平却说:“那就先不要管她,查清楚苏……苏葵的事情,我要马上知道她的情况,能查多详细就查多详细。”   这才是他从刚才一直到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我不管你要怎么解决那两个女人,什么时候解决她们,但有一点,无论做什么,都不要惊动她,更加不能够伤害她……”   他的声音满是对人命和道德的漠视,却在这种冷酷中又夹杂了一丝“人性”,让人无法理解的同时又升起了对他口中“那个人”的探究。   *   苏葵并不知道背后都有谁在关心她,毕竟明面上的人就已经太多了。   陆家老两口,接到消息迅速赶过来的秦晓兰和她大哥大嫂,甚至连苏全福也赶过来看她了,光是他们就能把屋子都站满。   更别说还有外交部和代表团的各位领导同事,对了,首长忙完了事情也会赶过来看她。   当首长的身影出现在这间还算宽敞的病房里的时候,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晕头了。   “您是小苏的母亲秦晓兰同志吧?”首长亲切地和她握手。   秦晓兰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甚至都不敢伸出手去,其余人何尝不是这样,李桂珍悄悄掐了苏爱国一下,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又掐自己一下,痛得眼泪直冒,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首长!只在报纸上看见过的首长!首长来看小葵了?还跟咱妈握手?   妈呀!   他们是知道苏葵当官了,进什么部门工作去了,这对于一个农村人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了,后来又听说她能跟着首长一起出国,还在报纸上的大合照上看见了她站首长旁边——   但报纸,传闻,听说,这些和现实是不一样的!直到现在看见首长真人出现在这里,大家才有一种传闻落地的真切感已经随之而来的因为差距太大造成的不真实感。   “是的,我是……首、首长,您好……”秦晓兰讲话都结结巴巴的。   首长的态度却如春风般和煦:“不用这样紧张,我只是来看看小苏,顺带表示对她的感谢。”   感谢?本因首长亲切态度而放松下的秦晓兰又结巴住了。   还是苏葵打破了他们不知所措的氛围:“首长,您再这样说,才真是要把大家吓坏了。”   “本来也是应当感谢的,小苏啊,这次的确是多亏了你,不然我现在也不能安然地与大家握手了。”首长动动自己毫发无损的右手这样感叹。   不得不说,苏葵和首长这样熟稔的态度又把大家吓了一跳。他并不高高在上,好像只是长辈在对晚辈表示关心一样,面对这样的首长,大家也渐渐放松下来,首长问什么,他们也能神色激动地回应两句了。   不过多半说的都是苏葵的家乡还有她本人传奇的事迹,首长听得很认真。   此时例行检查的医生也把结果带回来了。   “目前看来没有任何恶化的迹象,甚至恢复得很好,照这样下去,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完全恢复。”   首长第一时间问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不会,苏葵同志没有骨折,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只能算轻伤,只要好好修养,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位骨科专家给了肯定的答案。   回来后不过两天的功夫,苏葵左手的伤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恢复,连专家也夸她身体素质好,所以恢复力强。   “那我现在是否可以出院了?”这是苏葵最关心的问题。   正如专家所说,她这只能算轻伤,最多只是左手暂时不能用而已,应该是不必住院的。但从首长到她的身边的亲人全都不同意,一定要她待在医院里。   就是现在大家也是不太同意的,苏葵只好看向专家。   他想了想还是照实说:“只要情况稳定,你可以在家里休养,只要定时来医院检查就可以。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再多观察一天。”   专家都这样说,大家也没办法了,结果苏葵还问道:“如果我想要尽快好起来,有没有什么办法?左手受伤应该不耽误我工作吧?”   “你还想要工作?”和首长一起来的是李先河都被她惊到了,他苦口婆心地劝,“小苏啊,受伤你就好好养着,外交部再缺人我们也不能让你一个病号做事,之后首长的行程也都交给英文组的同志翻译,你好好养伤就是。”   首长最后要访问的三个亚洲国家基本都可以用英文交流,只要英语组随行就好,法语组和阿语组都可以解放了。   首长也不赞同:“小苏,我知道你闲不下来,但还是身体要紧,等你好了再回来不迟,这段时间外交部就当给你放假了。”   然而苏葵却幽幽叹道:“首长,不管为了什么,我也想要尽快好起来,实在不想拖着伤过年啊。”   而且放假?最近事情这么多,她真的放得了假吗?她算了算时间,知道马上又有事情来了。她可不想有事来临的时候自己因为受伤没法应对。   首长也理解了她的想法,考虑后说道:“我和卫生部的同志交涉一下,看他们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   这话说了不到一天,卫生部就给出了意见,他们认为想要尽快好转,或许可以采取中医的手段。毕竟中医骨科传承多年,对人体跌打损伤有着更丰富的经验。   唐兴文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她,和他一起的还有调查部的纪部长。   “首长非常关心你的情况,已经让人派人去外省请一位武术专家前来,大概今天下午就会到达,他在治疗跌打损伤方面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武术专家?”苏葵本来今天就打算出院回家了,因为这个消息又停下来了,“和纪部长一样吗?”   “我可不会治疗跌打损伤。”纪部长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还细心试了试水温,“这位专家我也没见过,不过他确实挺有名的,应该能让你好快些。”   “您这样让我害怕啊……”苏葵迟迟不接这杯水,看向他的神情有一些古怪,“您不会是等我好快些,然后好问我问题吧?”   纪部长一噎,把水塞她右手里:“我没这样不近人情。”   只怪当初试探太多,让苏葵一直记着这件事。   苏葵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有些乱的声音,正好秦晓兰也敲门进来,她刚刚借医院食堂给苏葵炖汤去了。   秦晓兰先是跟两人打招呼,这段时间她已经见过太多领导了,态度总算能平静一点。   苏葵还没问就听她说:“也不知道外面怎么回事,来了好几个公安……”   公安?   苏葵看向纪部长,他摇头:“不是我们,我出去看看。”   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如常,说的话却不平常:“有人死了,公安是来了解情况的。”   秦晓兰一听这句话就是一抖,手里的搪瓷缸子都发出咣当一声。   “怎么回事?”什么命案能和医院有关系。   因为秦晓兰在这里,案件也是公安的机密,纪部长没有多说,只告诉了苏葵那个遇害人的名字:“是一个演员,叫乔凤玉。”   听到这个名字,苏葵猛然睁大了眼睛。   “你认识?”   “对,我认识,我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苏葵几乎说不出话,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听到这个消息,“她是已经……”   纪部长点头:“是在湖里发现她的,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他也没有说出那个字。   苏葵苏葵的心一下子沉入到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让本来存在的人竟然没了。   她找个理由先让秦晓兰出去,然后笃定地说道:“她应该不是溺亡的吧?凶手是谁?”   “你知道什么?”毕竟不是一个体系的,查案还是归公安管理,他刚刚出去也只是了解了大致的情况。   “我知道一些情况,是她之前告诉我的一些怀疑……我想见见几位公安。”   两人都不想她受累,但人命关天,还是同意了。   苏葵也从公安这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乔凤玉的确不是溺亡,准确来说,她的致命伤在于头颅受到重力敲击导致碎裂,然后才被投入水中。   简单粗暴又高效,大概是想制造失踪案,按照目前的刑侦手段还真不容易被破获。   结果不知道乔凤玉怎么想的,她曾经偷偷告诉过自己几个要好的朋友,假如她哪一天没有出现在她们面前,就证明她一定是出事了,请立刻帮忙报警。   大家一开始只当她开玩笑,或者是压力太大有被害妄想症了,结果她还是来真的,每天必定与她们其中之一见面,大家其实也没当回事。直到昨天,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人。想起乔凤玉曾经说过的话,大家都害怕了,咬咬牙报了警。   正因为此,所以公安才能及时出动,在她经常出现的地方展开搜索,终于在附近的一片湖里找到了她的尸体。   这种一看就是谋杀的案件立刻引起了公安的重视,并且立刻和前段时间乔海燕受袭的事情联系起来。   “上面已经成立了专案组,目前由我担任专案组组长。我来这里是为了查案,也是听我爸说的,顺路来探望你,没想到你先找上来我了。”   之所以这位年轻的专案组组长亲自来见她,是因为这人是苏葵的熟人,冯立国的儿子,他之前说过他有一个孩子在公安系统里工作,现在看来,能担任专案组组长的话,地位应当不低。   为了照顾苏葵,他是在医院一间办公室里跟她聊的。苏葵条理清晰地将所有有关的事情都一一说明,连猜测也一并说出来,一直到医生告诉她那位武术专家来了,请她去接受治疗。   “你的治疗很重要,我就不耽误你了。”对面的人也收起了笔录,站起来与她握手,“苏葵同志,感谢你为我们提供的消息,后续有任何情况我们还会再找你的。”   “其实我说的情况你们大概也都知道了,我只是没想到她根本没有放下这件事。”想起那天,苏葵有些叹息,“冯组长,希望你们尽快找到凶手吧。”   苏葵了解的情况其实也不多,当时乔凤玉的确听了她的话,把怀疑乔海燕是被人有意害了的消息告诉了公安,结果她自己也没有放弃追查。现在这种情况,恐怕是她真的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被人迫不及待地灭口。   “这件事也是我们的失误,当初没能把乔海燕同志遇袭的事情查清楚……”他的脸庞和他父亲一般坚毅,语气郑重道,“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真相,绝不让这种危害社会的危险分子存在。”   话虽这样说,但他心里并没有这样乐观。这世上最难查的案子是什么?不是高科技犯罪,不是高智商犯罪,而是“没有理由”的犯罪。   这里的“没有理由”指的就是受害者与凶手完全找不到利益与情感的纠葛。好比有人在巷子里毫无理由地忽然捅死一个陌生人,没有监控没有生物检测等手段,这个凶手大概永远都找不到。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爱恨情仇什么都没有,什么社会关系也扯不上,这种案子就是最难破的。   现在乔家两姐妹的事情就和这个差不多了。现在可以推测乔凤玉是因为追查乔海燕的事情遭到灭口,如果推测成真,也能证明乔海燕当初被撞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所以问题又绕回了原点——乔海燕。她究竟得罪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值得别人花这样的代价毁了她?   他们排查过她所有的社会关系,没有人有这样的恨意,也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   难道她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或者是撞破了别人的秘密所以才遭到这种报复吗?   “真相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好在医生说她可能快要醒了,到时候也许会有什么线索,我们会一直安排人守在这里的……”   不得不说,这种猜测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也算是间接保住了乔海燕的命。   *   然而这个消息就让红门的人恼火了,尤其是策划整件事的三爷,整个人都是阴沉沉的,语气中还有一丝隐藏的慌乱。   “这个女人居然留了一手,公安很快就发现了她,还成立了专案组,时间太急,我们还有些证据没有抹平,乔海燕也被看管起来没法下手,她要是醒了……”   他尽量稳住,深呼吸一口气问周平:“现在怎么办?”   而周平的脸色只会比他还要沉:“事情都没有调查清楚就动手,这就是你说的好好解决?”   三爷平常是个十分谨慎小心的人,但谨慎小心都是为了自己不暴露。周平知道他为这件事失了冷静,但自己不会。他不会被任何事干扰失去判断。   “不用慌。”他的声音里带着沉静,明明是个还没成年的年轻人,却是让对面穷凶极恶的中年人无端稳了下来。   这是多次以来他带领组织避开生死危机又带领组织发展至今的事迹给人带来的信任与底气。   “乔凤玉的事情不用再管,让他们去查。”   “可是还有一些扫尾……”   “大部分证据都已经抹消,仅凭现在的线索他们根本就查不到我们身上。”周平语调淡淡地看着他,“你要知道,做得越多就错得越多,专案组里不是没有聪明人。”   三爷心中一凛。   他什么都不做那边多半会一无所获,毕竟留下的痕迹确实不足以追查到他。而一旦他慌了,要出手扫尾,那反而给人留下更多证据。   这个道理他不懂,但周平非常懂,虽然他也不知道周平为什么懂这么多,但事实证明听他的确实没错。   “那乔海燕呢?她可是看到了我的脸。”   “醒了也不会马上说话,公安是不会马上询问她的,甚至她都不一定还记得你,这中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再做打算,但这几天绝对不能动。”   他的头脑清晰又冷静,还带着强大的自信,很快三爷发慌的头脑也冷静下来了。   “我明白了。”他说,“这段时间我会让大家按兵不动,绝不给公安抓住的机会。”   周平已经不想再应付他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说道:“之后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找我,减少我们见面的次数,这才是保险的行为。”   “……那那个苏葵的消息要不要继续跟你汇报?”   三爷顿了顿又问:“你已经知道她的情况了,你现在是想去医院?”   “我劝你最好不要去,当然你要去我也没有办法。”见周平拧眉不语,三爷看着他认真说道,“不过你最好考虑清楚,去了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周平沉默了,良久后他终于开口:“有什么方法能让她好快一些?”   “只是左手受伤而已,都没有伤到骨头,我就可以让她几天就好——问题是,你敢让我出现在她面前吗?”   作者有话说:   坏人,又不是纯粹的坏,周平这人挺复杂的。感谢在2022-06-24 23:57:33~2022-06-25 23: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乐 14瓶;2414642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你敢让我出现在她面前吗?   他为了这个人能否将自己的秘密显现, 这个人又能否为他保守秘密?   既然都不能,做出这样的姿态又有什么用。   “我觉得你对她的关注太多了。”多到他都觉得不正常,周平就是对他亲妈也没这份劲儿。   他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 除了苏葵当初有着差点成为他后妈之外这两人还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   周平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也听出他想要试探,顿时就怒了:“收起你那些肮脏的想法!”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让人误解, 但有些事情没有向他解释清楚的必要。   “你只需要知道我把她当作长辈, 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就够了。”   结果这么一说, 三爷的表情反而更加古怪。长辈?他认真的吗?   难道是在他以前不知道的时候,苏葵帮过周平什么,导致他记着往日的恩情?虽然周平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不过他知道分寸, 只是说道:“既然你是这样决定的,我当然没有异议,你想保护她当然也可以。”   就是保护这两个字从他们这种人嘴里说出来显得特别好笑而已。   “不过我希望你明白,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想你也不会打算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这就意味着她并不知道你的好意。甚至假如有一天——我说假如,她发现了你做的事, 你猜她是会感激你,还是向公安举报你?别忘了她的身份。”   毕竟整个组织实际上还是周平撑起来的,明面上三爷也不想反对周平的决定, 当然他的决定还从来没有出过错。   他只是觉得这个叫苏葵的对周平的影响力太大了, 指不定以后他就真昏了头做出错误的决定。而且苏葵的身份还是政府人员,身边全是位高权重的各部门领导, 和她过多接触就像在高压线上踩踏。他只是想提前给周平打好预防针而已。   然而周平只是回他一句:“你不懂。”   “她不会这样做。”   三爷不会懂, 他说的“假如”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她发现自己走上了这条路并没有举报,而是一心想把自己拉回正途,甚至可以为他付出生命。   即便现在她改变了,但有些东西他始终相信是不会变的。这也是他内心一直坚守的,支撑他往下走的存在。   天真。   三爷一瞬间只从他身上看到这两个字。这是一份罕见的,仿佛新生的孩子无条件信赖母亲般的本能天真。   他不禁想到,如果有一天这种“天真”被打破,他会变成什么样?   三爷几乎是打了一个抖。   *   还好苏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否则也一定说一句天真。   原谅他的,包容他的,要把他拉回正途的,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那是原主,和她苏葵有什么关系!   要是她知道周平干了什么,保证第一时间让他把牢底坐穿。   可惜她现在还不清楚这件事,连专案组的查案都陷入了僵局。案件进度当然不会通知她,苏葵只能从当初问询自己的只言片语,还有专案组组长不太好脸色中推测他们并不太顺利。   苏葵现在正在医院接受这位名叫林定山的武术专家的治疗,他既是武术高手,也是中医骨科方面的专家。两天两次治疗下来,苏葵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好多了。   苏葵正好问他:“林先生,您觉得能够把一个人大脑颅骨击碎,需要用到多大的力道,什么人才能够做到?”   “你是说之前的案子吧?”林定山一边给她做理疗,一边回道,“别的我可能还不知道,但这案子我还真了解过。这么跟你说吧,即便是用了锤子这种凶器,但凶手也一定要有一定的力度和技巧,才能做到一击得手,干净利落又不留下多少痕迹。”   “就是说凶手肯定不是普通人,还是训练有素的那种。”苏葵又问,“会是和您一样的武术高手吗?”   “你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怎么胆子就这么大,谈论起命案来眼都不眨。”不过林定山想想也是,能在危机关头冲上去,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人的,年纪轻轻就处在这个地位上的,胆大才是正常的。   说实在,他还是非常佩服苏葵的,得知苏葵事为救首长受伤,他收到邀请后马不停蹄就赶来了京城,拍胸脯跟首长保证一定治好她。   林定山是很健谈的人,苏葵也对案件很关注,两人就一边治疗一边讨论起来。   “像我这样可能不至于。”林定山回答苏葵的问题,他认真思考起来,“假如是我这种水平的出手,一定还会做得更加干净利落,现场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出手的人没有那么厉害,然而这依旧令人担忧:“这也说明他背后还有人啊,有更厉害的人。”   一个组织,苏葵脑海里只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这不是个人的行动,而是有预谋的。   一切的源头都在乔海燕身上,是她得罪了某个人导致组织报复,还是窥破了组织的秘密遭到清洗,这两个有本质的区别。   苏葵有预感,这将是查明真相最重要的问题。   “听说您被安排查房去了,之前不是说乔海燕快醒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乔凤玉死了,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证据,或者说留了他们没找到,总之本案的关键全都在乔海燕身上。为防她遭黑手,不仅公安一直在这里守着,还让林定山这个过来出短差的医生负责一下这段时间的查房。   “是快醒了。”这件事在医院也不是什么秘密,林定山就告诉她,“今天她的手指动了,距估计,大概就在这两三天她就能醒过来。”   虽然不知道她醒过来后会不会因为大脑受到撞击变傻,会不会得知自己残废毁容亲妹妹还死了变疯,又还记得多少东西,但终究是一份希望。   *   几天前,领导们还想着苏葵好好养伤,不想让她工作。找中医武术专家来也只是满足苏葵想要早点好起来的心愿。   现在他们就不得不关注起苏葵到底哪天能好了。   “小苏,我们原本的安排是要让你之后过去法国的,但现在需要人提前作为先遣队过去,但你现在的状况我又不放心……”   唐兴文说着说着也是无奈:“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都堆在一起了。”   坐在他对面的苏葵已经拿起文件翻阅起来了,双手灵活看不出有任何阻滞。   文件上正是法国方面传过来的一则大消息。   之前两国建交公报发表以后,按照约定,双方应在三个月内互派大使。但由于美方在这件事中挑动对岸横加阻挠,对岸不肯与法国断交,也不把大使撤走,专门给两国添堵。   华国和法国协商后,请他们处理好这件事,否则就不派大使过去。法国方面也确实协商了,在怎么暗示对岸都不听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明着来了。   二月十日,离华国新年还有两天的时候,法国驻对岸临时负责人直接约见了对岸的“外交部长”,告诉他们法国已与华国建交,请他们撤离巴黎,将大使馆交由华国接管。   在这样的“撕破脸皮”下,对岸也深感没脸,哪怕美方一直要他坚守,他们还是迫于这种形势宣布和法国断交了。法国撤回了驻对岸所有外交人员,对岸撤回了驻法国的大部分人员。   注意,是大部分而不是全部。这就是现在苏葵他们要面临的问题了。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他们也没有办法了,想要我们派人先去巴黎,挤走对岸的外交代表?”   “是这个意思。”唐兴文说起这事也是连连皱眉,“虽然对岸大部分人都已经撤离,但仍旧留下了一位文化参赞带人守在那里,怎么都不肯离开,那边还要求他守好馆产,不得离开。”   总之就是到了最后关头,他们也一定要给两国制造麻烦。法国做到这一步也拿人没办法了,只好让华国派人过去解决。   外交部接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召开了会议,认为先遣队可以派,并且要马上过去,尽快解决这件事,首长也是这个意见。   “部长,就让我过去吧。”苏葵已经明白了始末,和自己想的也差不离,“现在部里人手不足,我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   苏葵说得也不是大话,外交部本来人就不多,能负责的领导就那么几个。之后首长马上要继续出访亚洲三国,他们几位领导还是跟之前一样随行。这样人就走得差不多了,所以算来算去,还是她比较合适。   “我们最先考虑的人选确实就是你和冯立国同志。”   两人都是他们早就培养起来的,尤其是苏葵,她完全精通那边的语言和文化,大家最放心的就是她,第一个提出的名字也是她,可谁叫她受伤了呢?   大家总不能叫她带伤上任吧?   所以唐兴文才让她过来亲自问一问,苏葵现在并没有住在医院而是回家休养,家里一大群人围着她照顾,苏葵只每天固定时候去医院找林定山为她做诊疗。   弄清楚唐兴文在担忧什么,苏葵也解释道:“林先生说我的伤并没有什么问题,大概再过几天就能完全好了。”   除了治疗的时候他劲太大有点痛之外,没什么别的缺点,起码苏葵现在动动左手腕,只有轻微的疼痛,只要不碰重的东西,基本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   “先遣队定于什么时候出发?您要实在不放心,也可以亲自问一问林先生。”   谁知他还真点点头:“之后我会问的,先遣队初步定于14号出发,和首长出访同一天走,你还能京城过个年,不过我要先看看你的情况再做决定。”   他们是不会拿苏葵的安危来开玩笑的,很快唐兴文就找林定山确认了苏葵的情况,连首长也关心了此事,表示一切以她的安全为重,让她不行不要勉强。   “小苏她确实恢复得比较好,这应当和她身体素质有关,平时多锻炼还是有好处的……时间的话,年前吧,最多到过年那天,我就能为她做最后一次治疗,后续只要不再受到重击,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听到这位专家的保证,几位领导才算是放下了心。也正式定下了先遣队的成员,以冯立国和苏葵两人为首,另外再带一部分人员过去,做好大使馆的接收整顿工作。   二月十二日,是华国的除夕,林定山在医院为苏葵做了最后一次治疗。   苏葵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基本痊愈,之所以说基本,是林定山叮嘱她不能用这只手跟人干架。   “林先生,我出国是跟人讲道理的,是去谈判的,不是去打架的。”   “那谁知道呢,万一说不通不得打起来?听说那国外都乱得很,木仓支弹药横飞,大家都凶得很,你就是练过的也得小心点儿……”   苏葵都不知道他对国外的印象是哪来的,不过也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我们是去首都,见的也都是官员,这都能出事……好吧,您是专家听您的,我肯定不乱动这只手,有什么事冯司长会保护我的。”   正说着他,冯立国就进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他儿子。   无论是作为同事还是作为此行搭档,冯立国一直都很关心苏葵的情况:“后天就要出发了,你恢复得怎么样?”   苏葵动了动手指,表示自己没有问题:“您应该也听到了,林先生除了让我不要打架什么都可以做,所以之后要是有动手的事情只能交给您了。”   什么叫除了打架都可以做,两人正想说什么,可苏葵的重点已经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冯组长,乔海燕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院的医生估计得没错,挣扎几天之后,乔海燕终于在昨天晚上醒过来了,医院一下子多了一倍的公安保护。   苏葵是知情人,又常常在医院里,还有给她治疗的林定山一直在医院值班查房,她知道也是正常的。   这位专案组的组长也没有瞒她:“是醒过来了,就是情况不容乐观。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医生还在确认她的情况,短期内是没办法问话的。”   毕竟是躺了这么几个月的,全身机能都要退化了,现在都不敢告诉她任何消息,只能用简单对话先唤醒她正常的神智,之后确认她可以承受,他们才敢问话。   这个过程说不定是多漫长,而且还不知道她知道消息后会不会发疯,专案组的同志说起来也是发愁,也更加坚定了他们要抓到凶手的决心。   但这个凶手真的十分狡猾,明明留下了一些证据,按常理推测,他不想暴露的话,他们只要等着他回来处理的时候就能抓住更多证据,谁知道凶手竟然没有任何动作,这让大家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这说明什么?说明凶手是冷静的,缜密的,存在有别于一般罪犯的聪明头脑。或者说,凶手背后的人拥有这样的头脑。   这样麻烦就大了。   林定山也为此事叹息:“真是造孽啊,两个那么年轻的女娃,还是大学生,之前那么多人来看她,人缘也是好的,真不知道凶手怎么下得去手……”   人缘好的是乔凤玉,听说了她的死讯,电影学院的同学,京影的同事领导都不敢相信。他们把哀思寄托在乔海燕的身上,过来看她好几回。   苏葵忽然想到了什么:“冯组长,可以多注意一下之后来看望她的人,我总觉得他们还会再动手的。”   谁也不知道乔海燕掌握了什么秘密会不会说出来,凶手也不知道,现在人醒了,他们还能坐得住吗?   公安已经守住了医院,能合法接近乔海燕除了医护人员就是来看望她的人了,这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我们已经考虑过了,之后还会加大……”   “不,不是加大力度。”苏葵再次动了动自己的手腕,“你们应该放松,并且适当把她的情况透露出去。”   “内紧外松?”苏葵一说他就明白了,“是个好方法,但只怕他们不会相信。”   “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愿意相信的人。”苏葵说道,“假如这是一个组织的话,有聪明人就有蠢货,有冷静的就有冲动的,钓不出背后藏得深的那个,钓出一个冲动的也够了,起码说明他们不是铁板一块,是能找到突破口的。”   “不来我们没什么损失,但要是来了,就算抓不到人,最起码也能说明乔海燕确实掌握着能够威胁他们的东西。”   苏葵是不会破案,但她有不逊于专业人员的分析能力,就是专业人员,这会儿听了她的话,也不能说她说得没有道理。   在在场所有人员包括他爸都赞同的情况下,这位专案组长最终点了头:“我会和大家进一步商议这个计划。”   *   事实上苏葵说得也没错,果真有人为此感到着急了。毕竟乔海燕是真真切切看到了他的脸,如果她醒过来,告诉公安复原出他的样貌,他们马上就会知道是自己这个通缉犯做的,甚至会怀疑红门势力卷土重来,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势力会遭到又一次清洗。   所以她必须死!   周平让他这几天别动,他是听了的,可现在从医院里打听出来的消息已经证明乔海燕能说话了,公安下午就会去医院问话,不能再等了。   他是想找周平商量的,谁知道他今天偏偏不在。   “你现在就去,假装是去看她的同学,身份证明我也给你准备好了,公安查也来不及。去医院后找机会直接了结她。成功了你就按照计划去老地方,失败了……你自己明白。”   “三爷,您放心,我这条命都是您给的,一身本事也是您教的,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说话的人还正是之前他吩咐去干掉乔凤玉的人,他抬头露出一丝狠色,“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定杀了那个女人,就是失败了也绝对不会连累您,不会连累组织。”   “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不要让我失望。”整个组织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周平的身份,其余人都当三爷才是领导。   要是周平在这里,肯定告诉他这是上当了,公安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可惜现在少了他这个把控的“智囊”,人一害怕冲动,就会做出蠢事来。   *   二月十四日,大年初二。苏葵一行人作为先遣队,要在今天前往法国,现在正从她家里出发。   苏家陆家的人都在这儿,一群人正围着她检查行李,叮嘱她注意安全,关心她的手到底有没有问题,连行李箱也不让她提。   自从她受伤的消息传回去以后,秦晓兰来了,苏全福来了,她大哥大嫂抱着孩子也过来了。要不是她买的房子够大,人都住不下。   来的那几天正好快要过年了,苏葵要治疗肯定是不能回家的,大家也担忧她的伤,就全留在这里一直到过年,知道她大年初二又要走,又留到今天送她离开。等苏葵走了他们也一起回清河大队去。   于是就有了这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苏葵一边向大家保证自己一定注意安全再不受伤,一边把行李箱接过来:“外交部那里有车等我们,到时候会直接送我们去机场,这过去要不了几分钟,大家不用送我了,都回去吧。”   总不能一大群人跟着她一起去外交部吧,送小学生上学都没这么大阵仗。   大家也拗不过她,苏爱国帮苏葵把行李箱提出巷口到大街上,苏葵就让他们都回去了。   临走前她又叮嘱苏爱国:“大哥,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   “一定一定。”李桂珍抢答得比他快多了,“咱肯定好好照顾妈照顾好家里,小葵你放心操心国家大事去,其他啥也不用管!”   她现在是谄媚的不像话,只要不闹事,苏葵也懒得敲打她。   “妈,二叔,陆老师,赵老师,都回去吧——”   好不容易告别完所有人,苏葵在大家叮嘱下右手提着箱子往前走。   刚穿过另一条胡同,她脚步忽然停下。   “谁,出来。” 第136章   苏葵停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内心不见慌乱。说来奇怪,这是因为她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恶意。   或许是她一副不出来就不走的样子, 隔了一会儿, 背后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是你。”苏葵看眼前这个人, 既熟悉又陌生。   他这两年变化很大,本就显得成熟的脸因为年龄增长更加成熟, 已经和同级的大学生相差不大了, 哪怕他和他们并不是同龄人, 而是跳了好几级上来的。   苏葵看见他仿佛是早有预料,没有丝毫惊讶,只是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周平不知道她会发现自己, 不出现也是吸取从前的教训,毕竟苏葵根本不待见他。   现在两人面对面站着,面对苏葵的问话他不会不回答:“我听说你受伤了,所以来看看你。”   “你知道我受伤了?”短短一句话, 苏葵心里却已经百转千回。   而且他还知道自己家住这里。即便这事有很多人知道,但苏葵是肯定没有告诉过他的,那就是他自己打听到的。   并且自己刚刚出门他就跟在后面, 看样子对这里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这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   重点也不是这个,而是他知道自己受伤了。这事说起来很大, 但因为关乎首长, 实际上知道的人更少。   只有代表团,医院的医护人员, 几个亲近部门的领导, 外交部的人和过来看她的苏家陆家人知道。   问题来了, 他们都没有和周平接触过,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苏葵注意到,刚刚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是落在自己左手上的,说明他还知道自己是左手受伤——   周平不知道苏葵在想什么,也没听出她言外之意,或者说根本没往那儿考虑。因为苏葵这次看见他竟然没有转头就走,甚至还和他说话,导致他根本想不到其他地方去,还真就告诉苏葵说:“是有人在医院看见你,我才知道你受伤了。”   他说的也不是假话,毕竟苏葵也算是知名人物,医院有人把她认出来也正常。   苏葵觉得不正常,医院里医生那么多,来往的人也多,但谁会那么刚好知道自己受伤而且还是左手受伤的消息再告诉周平?   这个“有人”值得推敲啊。   同学朋友?周平这人说不好听就是性格孤僻,属于一个朋友都不会有的那种,世界上的人对他来说大概只能分为三种,亲人,敌人,还有……属下。   毕竟这可是原书里最大的反派之一。   她不动声色,把右手提的箱子准备换到左手,果然见他面色微变,上来就要帮她:“我帮你吧。”   果然。   “不用了。”她继续用右手拖着箱子,恢复了惯常的对他的冷淡,“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听别人说的。”看苏葵似乎不高兴,他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别人么?心里想着事,她的语气却骤然冷了下来:“既然不是有意的,以后就不要再来了,更加不要偷偷摸摸跟在我后面,更别让我知道其余时间你也在,我的生活和工作不需要有人来窥探。”   周平以为苏葵误会他一直都在这样做,来不及多思考她的话便解释道:“我没这样做,只是听说你受伤了我很担心,我是想去医院看你的,但医院……”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生生拐了个弯:“但我怕你不想看见我,所以只好来这里等你,我知道你不欢迎我,也没打算出现,只想送你一段路而已。”   这话信息量太大,苏葵只是记下来,并没有表露什么。   “最好是这样。”她惯然一副冷淡样子,看不出察觉到什么,“也请你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他仿佛是大受打击,却仍旧倔强地抿唇:“我说过,这辈子我会好好对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会保……”   “我也早就说过,如果你真为我好,就请离我远一点,别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瞬间,他失了言语怔在原地。   说完苏葵转身离开,却不动声色地拿出了早上顺手塞在大衣里的一面小镜子,借角度便利往后面看去。   那个人还站在原地,只是脸上的表情全然不是她曾经见过的温良倔强,而是一种深沉的阴暗。如果他是以这个面貌出现,别人绝不会把他当做一个好人。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苏葵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一直以来都把原书当作一个参照,完全没有把它当作真实。简单来说,书中人物和现实她其实是分开的,不让书里的标签来完全定义现在的人。   比如周平,书里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反派,假如不是原主多年付出陪伴,又有以命相救这回事,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回头。   而重来的这一次,由于苏葵早就知道结局,又有一开始周平痛哭祈求原谅这回事,她虽然不为所动,却仍旧在心里留下了一个印象——周平这辈子是打算改过的。之后做的好好学习考上京大等事,更证明了他要悔悟的心,他和书里的周平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观念导致她忽略了很多事实,他偶尔流露出的一丝狠色,他说无论如何都可以保全自己,他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他知道自己受伤住院,他知道自己今天出门……   这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吗?这是没有势力没有底气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一个习惯了用非正常手段做事的人,一个当了一辈子反派的人,一个肉食性的狼变成了彻底听话的绵羊,这可能吗!   苏葵一路上想了很多,结合他曾经说过的所有话,终于把忽略的事实全都串联了起来。   周平,他曾经是红门的人。   第一批被发现的红门势力,在贺县。   那封要寄给红门幕后主使程奇的信,在贺县邮局。   红门覆灭了,他们的残余势力最后出现的地方,又在贺县。   她抓住了这一条清晰的线索,心猛然沉了下去。   别的不能肯定,但周平一定和红门有接触。   他是又走上老路了吗?走到哪一步了,曾经红门发生的事情,还有最近发生的事情和他有多少关系?   “小苏,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外交部,大家基本都到齐了,首长的出访队伍也是今天走,他们一会儿会直接去机场和首长汇合。   这会儿唐兴文第一个看见她,就发现她脸色不对,连忙关心道:“是不是伤还没好,身体撑不住一定要说啊。”   “还有一些时间,要不送你去医院看看?”李先河也很关心她的情况。   看大家都有围过来关心的趋势了,苏葵连忙收回思绪:“不用了,我没事,刚才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好在他们是不会追问苏葵在想什么的,苏葵也没办法把这件事说出来。即便她有一些怀疑,有一些思考,但没有任何证据,她也没有时间没有理由没有专业手段去查。   她也有想过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红门的事显然就应该交调查部。但也是同样的道理,她什么都拿不出,也不可能泄露穿书的事情。   匿名举报?她的目光落在现任部长纪部长身上,他对那个神秘人万分上心,还曾经把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恐怕再出现一次就会被他们发现了。   就如此时,苏葵目光落在他身上不久,纪部长就发现了,他直接走过来问苏葵:“怎么了,找我有事?”   苏葵也瞬间有了应对:“就是之前您请我帮忙的事情,因为受伤耽搁了,现在我又要出国,大概只能等我回来再说了,应该不会耽误您的事情吧?”   “你说这个,不用着急。”既然之前说好了,他就没有再怀疑苏葵什么,直接告诉她,“反正我也要跟首长一起出去,等回国我会找你的,到时候你直接去我们部里。”   苏葵点头。   那就等看了他给的信息再视情况怎样透露信息给他们,这次就算要匿名投递,也绝不能再选调查部的意见信箱了。   苏葵思索着之后的应对,看了人群一圈忽然想起刚才就没看见的人,问唐兴文:“冯司长去哪了?”   待会儿就要走了,怎么这个负责人还不到。   “他回家了一趟,取一份……那不是来了。”   冯立国有自己专属的吉普车,一眼就知道是他来了。下车后,他又不知道拿着什么文件向东楼那里去。   直到出发的时候两人坐的是同一辆车,苏葵正想问什么,他就先说道:“有一个消息,我想你应该想知道。”   “他让我告诉你一声,你的计划起效果了。”   *   就在先遣队登上去往法国的飞机之时,专案组按照苏葵建议的方法,竟真的钓到了一条“鱼”。   果然苏葵同志说得对啊,一个组织要全是聪明冷静的,那他们早就翻天了。   有人落网消息振奋了整个专案组,哪怕不是什么大鱼,也给完全没有进展的案件带来了重大突破。   “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是,这人是个特别硬的骨头,被抓后一句话也不肯说,问什么都不答应。”   专案组冯组长年轻的面孔上一片严肃:“看好他,防止他找到机会自尽。”   看样子,他们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绝不能不防。   汇报的公安也严肃起来:“是,我们已经收缴了他所有的东西,一直都有两位同志看着他。”   “乔海燕的情况怎么样?”   “发现得及时,她没有受到伤害,现在又晕过去了,医生正在给她做检查,受伤的两位同志也在接受治疗了。”   说起来这事也是让他们惊魂未定,虽然大家是有计划地请君入瓮,但谁也不知道那个人那么疯,发现医院不对劲以后,不但不打算跑,也不顾忌这是医院病房,直接掏刀就砍,一定要把乔海燕砍死不可。   “那个人的身手确实很厉害,我们准备充足都差点吃了亏,还要多亏林先生的帮忙。”   正如他所说,那个人根本不知道练了多久,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两位公安都在和他打斗的时候受了伤,又不敢动用武器,还好林定山这个武术高手及时出手,才终于把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给擒住。   现在整个医院都因此戒严,刚刚清醒不多久的乔海燕还没感知完外界,就被一阵刀光剑影给刺激得晕了过去。   “那个人一会儿我亲自审讯,让医生密切注意乔海燕的情况,一旦能够说话立刻通知我们。”冯组长的目光炯炯,“这一次真相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   苏葵虽然知道人落网的消息,但其余一概不知,就是冯立国也不可能去打探专案组的机密。苏葵也不着急,等她回国应该就会得知大进展了。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二月十四日下午,华国赴法国先遣队抵达巴黎,前来迎接他们的正是他们的外交部部长,政府的几位官员,甚至还有两位老熟人。   萨拉热烈地与她拥抱:“亲爱的,天知道我盼着你来我们国家有多久了,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桑代在旁边对她说道:“我想你应该矜持一些,毕竟苏是代表华国来的,我们应当尊重他们不是吗?”   华国人,一向都是内敛矜持的代名词,也许不会习惯他们的热情。   “不不,你不了解。”萨拉反驳他,“苏一定能理解我对她的想念,是我们全家人,包括一些老朋友对她的想念。”   苏葵也回抱她:“萨拉女士,我已经感受到您的热情欢迎了,这使我感到非常愉快。”   她得意地看桑代一眼,又对苏葵道:“亲爱的,大家都非常想念你,阿诺德,你知道的,他非常想见你,当然还有几位老朋友,不过很遗憾他们并不能来这里迎接你。”   能来这里的都是政府官员代表,别的朋友当然是来不了的,听得出她的高兴与言外之意,苏葵也笑了笑:“或许我应该说声恭喜?”   恭喜他们夫妇能够重回政坛。   冯立国作为此行级别最高的人先与几位官员握手,而后他们也一一与苏葵握手问好,苏葵也终于知道他们夫妇现在的情况。   萨拉重回□□任职,桑代因为之前担任特使促进与华国建交的事情受到了政界广泛的关注。在大家纷纷猜测他是否要就任下一任总.理时,最高领导人却是安排他继续负责国外的几项事务,似乎有让他往外交方面发展的意思。   他们显然知道苏葵是来办正事的,提出等她解决完事情后,就和几个老朋友聚一聚。   负责与先遣队交涉对岸事务的其实是外交部的部长阿德里安,之前也是他一直和华国方面为此事交涉。   这位外交部长是一位非常有礼貌的中年人:“两位客人,我们已经为你们安排了住处,请你们先下榻休息,具体事宜可以明天再进行商议。”   冯立国本想点头,又看向苏葵。不是他不能做主,而是想起了临出发前几位领导把他叫去叮嘱的话。   “冯同志,你是革命的老同志了,身手和头脑都是一等一的。我们十分信任你的能力才将这个重任交给你。但你毕竟是半路转业,在外交上面经验有所欠缺,这方面苏葵同志正好可以补足,也请你多多听她的意见,遇到事情多与她商量,相信你们一定能妥善解决好这次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支先遣队虽然他级别最高,但实际上领导们更希望他能够多听苏葵的,毕竟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专业中的专业人员。   他也不是一意孤行的人,也能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其实他也明白,要不是苏葵现在从业年限太短,级别不够,恐怕这次她一个人来就行了。   从前都能向苏葵请教,现在当然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一次的任务就是多听多问多学,主要看苏葵怎么做。   苏葵也知道他的打算,这样也正好,他们两人的性格就适合这样,想来领导们也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   苏葵现在就说:“阿德里安阁下,感谢您的好意,我们的确需要在之后好好商议这件事,今天能否先初步了解一下情况?”   她不想拖着这件事,既然说尽快解决,那最好是现在就开干。   对面也没想到她这样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不过这对他们也是好事,一直拖着他们也是受够了。   “当然当然。”看得出苏葵是作为决定者,他就转向对她说话,“请您一行人先去迎宾馆下榻,稍后我会为您送来所有的资料,如果有任何疑问,随时可以与我交流。”   冯立国默认了她的一切行动,于是在他们住进迎宾馆的时候,所有资料就送到了。   看得出来,阿德里安对他们到来是非常高兴的:“华国的代表已经到来,我想他们就没有理由再继续待下去了。”   法国没办法把人直接撵走,只好让华国自己派人过来。想的就是有了名正言顺的一方到来,另一方自然也待不下去。   “我们会再次告知他们,请他们尽快离开,将大使馆交由华国管理。”   苏葵是觉得事情绝没有这么容易,不过他愿意这样做当然也不是不行,正好可以看看那边现在的态度。   他们过来已经是下午,苏葵也没让东道主陪她熬夜的打算,她只是想在今天先拿到资料而已。   “我明白了,您请放心,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   阿德里安还和他们约定,明天就这件事举行一次会议,商讨具体的措施,苏葵也同意了。   “今天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预备将对华国的欢迎晚宴定在明天,您对宴会是否有什么要求?”   本来今天就应该为他们举行晚宴的,不过时间已经不合适了。   冯立国对宴会没有任何意见,但苏葵对宴会有一个要求:“阁下,我想宴会可以不必急于举办,或许我们可以等到接收完大使馆的时候再一并举行,更能欢庆我们的友谊,您认为呢?”   “这当然是一个好主意。”阿德里安是赞同的,只怕华国的客人觉得他们失礼。毕竟谁也不知道大使馆什么时候能拿回来,如果一直不做欢迎工作,显得他们对华国太不尽心了。   苏葵听出了他的担忧,她只是自信道:“阁下,请相信我们,时间不会太久的。”   他以为这个不会太久是好几天,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就听人告诉他,华国的代表苏葵女士说自己有了解决方案,待会儿在会议上与他具体交谈。   他们都不用休息的吗?阿德里安可是知道华国的客人昨晚很晚才睡的。   连冯立国也在对苏葵感叹:“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的精力怎么这么充沛。”   昨天一下飞机,她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阿德里安谈话,结束时天都晚了她也不休息,连夜和他一起看资料,商讨对策,准备今天的发言,一直到半夜才睡。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居然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谁能知道前几天这人还躺在医院呢?   “不是您以前告诉我的吗,锻炼身体素质好,年轻人熬个夜算什么?”   冯立国摇头:“你看看我们团队里,哪个年轻人跟你一样?”   一起过来的还有外交部的好些人,有翻译有礼宾有秘书,他们会在接收大使馆后在此驻扎,等候大使到来。   其中有大部分是年轻人,当然这个年轻是和冯立国比,所有人全都比苏葵大。昨天一路飞过来,他们也没休息,陪着两位领导熬夜,精神都是不太好的。   苏葵想了想,有些微微的笑意:“那大概是事业使我快乐吧。”   第一次以代表的身份参与甚至是决策大事,哪怕挑战大责任重,也会使她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   华国先遣队过来的法国的消息还是算大事的,起码对于对岸赖在大使馆不走的人是绝对的大事。   “刘先生,大陆代表团是昨天下午到达的,他们并没有举行欢迎晚会,而是第一时间和阿德里安先生谈话,具体谈话内容我们也无从得知。”   被称为刘先生的是一位穿着讲究,颇有文化人风范的中年人,正是对岸被留在这里“看守馆产”的文化参赞。   听了秘书的汇报,他紧紧皱起眉头:“他们还与哪些人接触过,来这里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代表团的负责人又是谁?”   一连串问题让秘书叫苦:“刘先生,自从我们的人撤离以后,想要打听消息就没有以前那样容易了。”   “政府的官员呢?外交部呢,他们也不肯告诉我们吗?”   “……”秘书只好更小声地提醒他,“您忘了吗,我们已经与法国断交了。”   他们不再是建交国了,甚至人家还想撵他们走,脸皮都快撕破完了,还指望人家告诉他们什么?   “欺人太甚!”刘先生脸色扭曲了一瞬,听到秘书问他之后怎么办,他一拍桌子说道:“死守!总之无论谁来我们都绝不离开,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办!”   这种无赖的想法对其他人或许有用,可惜,现在要来的人是苏葵。 第137章   苏葵能把他们怎么办?答案很简单。   在这位刘先生坚守大使馆不出, 誓要给两国一个难堪的时候,苏葵带着人上门了。   听起来似乎是上门打架,实际上是苏葵在会议上向阿德里安表示, 两国既然已经建交了, 大使馆名正言顺应当由华国接管, 所以他们直接过去接手是合情合理的行为。   华国一过来,作为东道主的法国当然也要陪同, 而为了保护两国这么多重要人员的安全, 再带上军警陪同也就是合情合理的行为……吧?   不管这个“合情合理”到底合不合情理, 总之他明白了苏葵的意思,于是就有了现在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往大使馆来,军警为他们戒严开路, 两辆车载着两国官员代表走在后面。   大老远的,大使馆留守的人就看见了这么大阵仗。   “刘先生,现在怎么办?”   听到秘书的话,这位姓刘叫刘文生的文化参赞是又惊又怒:“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能直接强抢吗?”   他又转向对面的人:“费尔南先生, 您也看到了,这完全是无礼的行为,我们受到这样的欺压是不公正的, 请您一定要帮助我们!”   对面的人留着大胡子,眼睛是带着灰霾的蓝色。他是从事新闻媒体行业的,同样也是一位知名文学家, 也在文化协会担任职务。   刘文生作为文化参赞, 向来负责文化方面的工作,和法国很多文化界人士都有一定交情。虽然因为断交的事情文化联系断了, 但那是官方, 私人交流又没有人会管。对岸撤离的时候单留下他一个负责人, 也不是没有这个考虑。   得知华国大陆来人的消息刘文生不是什么都不做,他找了许多之前有交情的朋友请他们在舆论上为自己站台,虽然大部分人都没同意,但总有人愿意听一听。   今天他请来的这位费尔南先生就是他最看重的人,他在新闻界和文学界的号召力都很强。反正法国政府也不敢来硬的,大陆那边就让他们在舆论上被打压。   因此他十分殷切地看着费尔南:“您在文化协会的地位举足轻重,有您在这里,想来他们也会有所顾忌。”   本来他是想请文化协会的会长埃德蒙来来的,但那人根本就不理他,听说他好像跟大陆比较亲近。只好让平时跟埃德蒙不太对付的费尔南过来,他们两人虽同处协会,为推广法国文化做工作,但文学理念不和。   所以费尔南考虑了一下就道:“假如政府和华国的确做出无礼的行为,我会尽量向他们劝说。”   很快,他们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无礼”的行为。军警走在前面在大使馆门口站定,后面的轿车上两国官员代表陆续下车。   阿德里安走在最前面向苏葵两人介绍:“这里就是大使馆,请您看一看有什么问题。”   最大的问题当然就是里面的人,刘文生走出来,正好听见苏葵在说:“这里的确是一处环境优美的地方,这样高雅的建筑也令人惊叹,我们非常满意,也十分感谢您国家的慷慨。”   刘文生已经气得青了脸,他们在干什么?跟回自己家似的,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他们几个大活人,马上就要住进去一样。   而苏葵还在说:“这样好的地方,也难怪有人赖着不走了。”   她也是真心的感叹,这处大使馆存在的年份十分悠久,现位于最繁华的巴黎市区乔治五世大道上,而且据说这里是法国传奇女性茶花女的故居。茶花女的故事在世界上都是广为人知,有了这样一层文化色彩,为这处使馆更增添了一份典雅气息。   当然价值上更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对岸也是看中了这处使馆具有的价值,所以在给两国添堵之余,也想把这里据为己有。   而刘文生已经被苏葵说的话气到了:“你是谁,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这里是我们的地方,请你们立即离开!”   他当然知道苏葵是华国大陆来的代表,只是没想到说话人这么年轻。而站她旁边那个看起来更像是负责人的中年男人反而跟哑巴一样不吭声,摆明了要站在苏葵那一边。   他又问同来的政府官员:“阿德里安阁下,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   “这当然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我们只是遵照华国客人的意思,带他们过来接收大使馆,毕竟这是应有的行为,也请您理解。”   然后他就看向苏葵,来之前他们就商议好了,虽然可以同意苏葵说的带人过来直接接手,就像之前两国建交采取的特殊方法那样,但他们不愿意和对岸起正面冲突,因此还需要华国自己出面交涉这件事。   苏葵当然也明白他们的顾虑,要是有这个魄力,早把人撵走了,根本不需要等到他们来。   于是,在阿德里安看着自己,刘文生怒视自己的时候,苏葵微笑着开口了:“刘先生是吧,听说你也是文化人,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受邀请而来的才是客,比如我们。那种赖在主人家不走的,不是客人,那叫无赖,叫赖皮。”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毒的话,一下子把刘文生都震住了,震完过后当然就是火冒三丈:“你竟敢说我们是赖皮?”   “我说谁了吗?提到谁的名字了吗,你要对号入座我有什么办法?”   他还想说什么,苏葵却不愿意跟他浪费时间,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她不仅敢说,还敢做。   “阿德里安先生,冯司长,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还是尽快进驻大使馆,把准备工作做好,前期工作可是不少。”   两人点头后,她首先打头,带着人径直就往里面走,跟回家似的,完全无视大门口还站着的人。   刘文生已经被她的行为惊呆了,他上前阻止,大声叫嚷起来:“停下,不许进去!这里是我们的管产,你们无权私闯!”   “不,我们这是合法接收。”   苏葵一边走一边让旁边一位秘书同志拿出两国建交公报文本,上面清清楚楚写明,大使馆应当由华国政府接管。   他们几个人怎么抵得上一群人,冯立国和苏葵一起进去,刘文生挡路?轻轻一推就闪旁边去了。至于其他人?最大的领导都抵不过他们能做什么,别忘了旁边还站着军警呢。   于是苏葵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大使馆大厅,一同来的政府官员全都对视一眼,眼里闪过复杂之色,还是跟华国代表团一起进来了。反正他们只起一个出面陪同的作用,具体怎么做还是看华国。   刘文生在外面叫嚷着进来,让他们滚出去,苏葵也不跟他多废话,让秘书将所有文件直接摆在桌上。   “刘文生先生,现通知你,此处已正式由华国政府接管,请你带上所有无关人员立刻离开。”   刘文生都被她气了个倒仰,他看也不看什么文件,只冷笑一声:“这里是房产属于中.华民国,和你们华国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才应该离开!”   “阿德里安先生,对岸与法国建交良久,和各界人士都有交往,您现在就看着华国大陆这样对待我们吗?”   阿德里安已经打定主意不掺和,反而回道:“建交是从前的事情,我只知道现在华国才是我们的建交国家,带领我们的朋友来接收大使馆是合情合理的行为。而且我们并没有对您做任何无礼的事,只是友好通知您离开,我想这已经是非常有礼貌的行为了。”   而是还是三番两次地通知他们,就是昨天还又告知了一回,想要避免他们和华国起冲突,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们,像是笃定他们不能做什么。说起来阿德里安心里对这种赖皮行为也是厌烦透顶。   见两边都不站在他这里,刘文生一边对秘书说:“去请费尔南先生下来。”   一边又对阿德里安说:“我们与法国一向友好交流,而你们却不顾我们的要求,径直与华国建交,现在还同华国一起上门来逼迫我们离开,这到底是不是无礼的行为,相信社会自有公断。”   “费尔南先生。”正说着,这位大胡子就从楼上下来了,刘文生便问他,“事情您也看到了,您认为华国政府的行为是正确的吗?”   再怎么说费尔南也是法国人,他当然不会问他法国政府做错了没有,问的就是华国政府。   费尔南也是也是认识政府几位官员的,不然刘文生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他也已经在秘书处了解了情况,看见大厅里华国直接“闯”进来,也确实是皱紧了眉头:“阿德里安阁下,即便我们的确与对岸断交,但这样的行为是否太过不近人情了?”   他没打算和自家政府对着干,只想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您知道,这样做或许会让新闻媒体方面有不好的声音。”   他们的政坛也不是铁板一块,或许就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说法国政府对待曾经的建交国家手段太过了。   但阿德里安早有打算:“费尔南先生,我们做的一切只是遵照华国朋友的意愿,同时也是符合要求的行为。”   接收大使馆本来就是应该的行为,而且这也是华国方面要求的,他们当个陪客而已。   刘文生再次义愤填膺道:“的确如此,费尔南先生,华国大陆这样抢占别人房产的行为才是完全不应该的,我想不管是新闻媒体还是文化界人士都不会赞同这种强盗行为!”   他就是要把华国的行为打成强抢,他们今天不出去,明天就有新闻报道这种强盗行为,就是不行,他也要让华国在属于上层的文化界先丢尽脸面。   阿德里安打定主意将这里交由华国解决,费尔南既然答应了刘文生,便转向华国一行人,不赞同道:“几位华国的客人,即便我们两国已经建交,但这样强闯的行为太过迫切,也太过不礼貌,并不是一个大国应该有包容与风度……”   “抱歉,您说的风度,是指主人家回来,看见小偷在屋里不能赶走他,还要把他供起来,甚至是把房屋让给小偷的风度吗?”苏葵遗憾摇摇头,“我想这样的风度应当不是衡量大国的标准吧,不过假如您是这么认为的话……”   她微笑不语了。   一番话两人都被她扫射到了,刘文生跳得最厉害:“你说我们是小偷?你们才是无耻的强盗!”   “费尔南先生,华国大陆实在太过分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对你们也是毫无友谊,这样的‘朋友’真的是你们的朋友吗?”   他们孤立无援,就指望别人给他们站在他们这一边,最好把水搅得越浑越好。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苏葵淡然开口,“华法两国既然已经是朋友,怎么还会有人不去指责犯错的一方,反而帮着他们与友方作对?”   这话当然是对着政府官员开口的,甚至不对着费尔南说话,因为这是两国官方的事情。   阿德里安被苏葵看着,也认为费尔南的行为确实不应该:“接收这里这是华国应有的权利,费尔南,我想你并不应该插手。”   费尔南先是被苏葵噎住,又是被政府官员阻止,心里堵了一口气,不能冲政府表达不满,还不能冲苏葵这样的年轻人表示不满吗?谁让他们要让一个年轻人出来说话的?   “这位女士,或许你还年轻,并不懂得什么叫做尊重,你这样做,只会让文化界群体……”   “您是说您一个人可以代表整个文化界?”苏葵已经打断了他,“费尔南先生,听说您是新小说流派的代表人物,同时也是文化协会的中流砥柱,但我实在是不明白,明明巴尔先生和埃德蒙先生都向华国的到来表示了友好欢迎,怎么到了您这里就偏偏和他们相反,要为一个批评过你们流派站台呢?”   他已经没注意苏葵后面说了什么了,满心都是惊讶:“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他们……”   说着说着,他忽然就停住了,看着苏葵的脸满是惊疑打量。   “费尔南先生?”见他说着说着不说了,刘文生急了,他知道这人一向高傲,不喜欢人家反驳他,正巴望着两人争起来,闹得越大越好,谁知道他不动了。   他又喊了一声,费尔南看着苏葵是开口了,不过却是:“我看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那个……苏?曾经写过一部小说……”   苏葵微微挑眉:“假如您说的那部小说叫《小草青青》,那的确是我。”   他浑身一震:“巴尔先生曾经去过华国,回来后说过他十分欣赏这位作者……”   “如果您说的是您所在的新小说流派的代表人物巴尔先生,那的确也是我。”   他再次怔住,又惊又疑地看着她:“之前弗洛朗公司引进过一部华国纪录片,里面的解说……还有之前报纸上获过奖,和约瑟夫站在一起的那个……”   “都是我,如假包换。”苏葵带着微笑明知故问,“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您想说,您认识我的这些朋友,想请他们来阻止我这种……嗯,无礼的行为呢?”   不,不是,他请得动吗?   真正把苏葵认出来后,费尔南也是嘴里叫苦,不管是他所在的流派还是所在的组织代表人物,或者是行业领袖,全是她认识的!没听见她还说朋友吗,那不全是站在她那一方的!   刘文生还在问:“这是怎么了?她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有大问题!要是早知道是苏葵在这里,他绝对不答应来这一趟!   苏葵也问他:“对啊,我有什么问题?”   费尔南现在已经打了退堂鼓了,他直接说道:“没什么问题,是我的问题,不应该干涉两国政府交接大使馆的大事,请自便,不用顾及我们。”   要是个不认识的人说不定他还说两句,可跟苏葵作对有什么好处?还拿什么文化界要挟,凡是他认识的文化界人士,不管哪个流派的,不管上层领导还是下层职员,甚至现在在□□任职的萨拉,不全是这个女孩认识的人吗?说出去他才是孤立无援的那个,到底谁威胁谁啊?   苏葵已经想笑了,却还是说道:“可您刚刚说我们的行为太过无……”   “我说您的行为太正确不过了!”他迅速接过苏葵的话,“华国已经与法国建交,理应由你们接管大使馆,这是完全合情合理且合法的行为!”   刘文生已经被他惊呆了。   别说他,就是其余所有人也是惊呆了地看着这一幕,刚刚还在理论,句句带刀,五分钟不到他就迅速倒戈了?这会儿完全就是一副支持华国的样子,和刚才仿佛不是一个人!   “费尔南先生……”刘文生是被惊得怒气都不知道往哪儿发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然而他却是先一步堵住了话头:“事情我已经说清楚了,现在既然主人家都回来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人家工作了,再见。”   一边是有交情的刘文生,一边是完全占优势的华国代表,还有政府官员在这里,留在这里做什么?帮也不是,得罪这边也不是,还是赶紧走吧,谁也找不上他。   刘文生想不到他就这么走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没影了,而且你听他最后说什么,什么叫主人家回来了所以他要走了,他这也是站在大陆一方了!   大家为这戏剧性的一幕面面相觑,而刘文生却是铁青着脸。就因为见了苏葵一面,因为她什么莫名其妙的身份,他最大的“盟友”竟然就临阵倒戈了!   他狠狠地瞪着苏葵,然而接下来还有让他脸色更加铁青的,他听那个罪魁祸首轻松地说道:“现在阻碍的人已经不在了,该履行刚才未完成的事了。”   什么事?当然是让所有无关人员离开的事。   “刘文生先生,现在没有人供你挑拨了,更加没有人站在你这一方,请吧。既然是作为文化参赞,也应当要点文化人的脸面,能和平解决是最好的,别让我们采取非必要手段。”   他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文化人,文化人的风骨就是不向你们这种恶势力屈服!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采取什么手段,我还就告诉你们了,今天馆在人在,馆亡人亡!有本事你们就直接踩着我过去!”   说着,他竟直接往地上一坐,高高昂起头颅,留在他身边的秘书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一起坐下了,颇有种静坐示威的味道。   连法国政府官员都被他们惊住了,他们的无赖行为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突破他们的认知。   阿德里安皱起了眉头:“刘先生,您这样的行为是否太不合适了?”   今天来的不仅有两国政府官员代表,还有记者跟随,他这样的姿态被传播出去,影响实在是太不好了。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这都是你们逼迫我的。”他继续冷笑,“阿德里安阁下,你们对盟友做出背弃的事情,现在又纵容他们欺辱我们,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吗?你也不敢让记者进来吧,你也怕了,怕被国际上谴责你们的背信弃义!”   他对政府也没有了什么好脸色,反正都撕破脸了,就比谁更横了。   阿德里安被他的话气得不轻,靠着身居高位的修养才压下了这种怒气。   他们对对岸一直以来都是采取和平的态度,从未对他们有过什么无礼的行为,反而是他们一直踩着底线蹦哒,现在还换来这种背刺与指责!   而苏葵用实际行动告诉刘文生,她一定是比他更横的。   “阿德里安先生,现在您是否还觉得应当采取和平手段?”   阿德里安沉默了一会儿:“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都由我们决定吗?”苏葵微笑。   他终于点了点头:“是,这是我们的约定。”   “那好。”苏葵直接冷酷对军警道,“把他们所有人扔出去!” 第138章   听到她的话,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军警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上级领导。阿德里安接收到苏葵的目光,最终还是点了头。   于是军警立刻行动, 把这几个赖坐地上不走的人直接“请”出去。   “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你们凭什么这样做!”刘文生完全没想到苏葵会采用这种非正常手段, 声嘶力竭地挣扎起来, “这里暴力,这是暴行, 我一定会在国际上谴责你们的暴行!”   “何必这么麻烦。”苏葵冷漠道, “阿德里安先生, 现在就让记者进来,拍下他们这种无赖的丑态。想把事情闹大很简单,我保证明天国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如何赖在别人家不走又被人撵出去的。”   早就守在门外的媒体记者得到允许几乎是瞬间就进来了, 喀嚓喀嚓的声音留下了这万分精彩的一幕,尤其是他所有狰狞的嘶吼全被留在了镜头里,让刘文生的面色更加扭曲。   尤其是苏葵还在说:“正好明天的头条新闻就是‘对岸强赖大使馆,出言不逊被驱离’, 一定满足你们在国际上扬名的愿望。”   “滚开,滚开,谁让你们拍的!放开我, 这是我们的地方,你们无权占领!”   他们就几个普通人,怎么挣脱得了训练有素的军警, 但就属他挣扎得厉害, 又不能真对他下死手,就只能拖着他走了半米出去。   他强行要往地上坐, 大声嚷道:“你们休想占领这里, 除非从我身上……”   “把他抬出去!”苏葵已经不想听他翻来覆去地叨叨了, 冷然道,“两人抬一个,直接把人抬走!”   军警也被他这种无理取闹的态度折腾烦了,听了苏葵的话瞬间眼睛就亮了,二话不说,两人一个抬肩一个抬脚,瞬间就让他离了地,架起人就往门口带,当然这会儿摄像机比他们的眼睛还亮。   刘文生哪里经过这种阵仗,抬着他怎么也挣脱不开,还在叫嚷就被抬出了大使馆门外,然后向门神一样站着不让他进来。   “阿德里安先生,为了所有人的安全以及大使馆的归属问题,这段时间还要麻烦军警守在门外,一切无关人等都不能放进来。”   阿德里安不愧是当高官的,见过大场面。除了刚才因这样的铁血手腕怔住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是应当的行为,请您放心,我们会负责华国大使馆的一切安全问题。”   不说这本身就是他们的职责,而且他也从这位年轻的负责人身上看到了这个国家锋锐的一面,他明白,华国并非以往了。   苏葵向他表示了感谢,看向剩下几个被惊呆震住的人:“你们也想被抬出去吗?”   不不不,以刘文生的秘书为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负责人都被抬出去了,他们哪有反抗的余地?他们可不想被抬出去,还是被媒体拍下丑态的那种。   他对刘文生在外的叫骂已经不敢听了,只小心翼翼道:“我们会离开的,可不可以允许我们收拾一下东西……”   没了刺头,果然剩下的就听话多了,苏葵当然不阻止他们拿走东西,不然还得自己清理。   她的语气颇为和善:“十五分钟够吗?”   “够够够,够了。”他觉得苏葵就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不管够不够,必须得够。   于是他们几个人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飞快把所有东西收拾起来,只敢匆匆收拾个人物品,大使馆的一切全都不敢拿,甚至贴心地把刘文生的东西也一起带走了。   整个过程甚至不到十分钟。   苏葵又体贴道:“需要我送你们出门吗?”   “不不不!我们自己走!”秘书知道这是下逐客令了,一刻也不敢多留,带着几个人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大门口刘文生还在叫嚷,叫了十分钟他也不嫌累,当然军警一步也不肯放他进去。   见到秘书几人出来还带着行李,他脸色黑了,指着人就是一顿骂,问他们为什么不留在里面,竟然还主动出来。   秘书心里也苦啊,心说反正都要被撵,自己走还体面一点,难道要跟你一样被抬出来把脸丢光了才行吗?   刘文生是不肯放弃的,在门口叫嚷不停,苏葵却不担忧,除了让军警再把他抬远一点以外,就是让记者把他的行为全部拍下来。   “你真的不担忧?”等法国政府官员与他们约定了之后的交流合作,又承诺提供一切保护离开后,冯立国看着外面的人问苏葵,“他总是在外面,这太影响我们了。”   哪怕苏葵告诉军警,只要他靠近十米远,就把人抬走。总归是荷枪实弹的守卫,又严格遵循客人的指示,每次过来必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抬得远远的。吸取教训后,刘文生现在就是在远处徘徊,谁劝他都不离开。   “其实最担忧的不是我们,最要面子也不是我们。”苏葵正在和一起来的几位同志说话,商议接下来对大使馆的接手布置。   她微微笑了笑:“之前我们不是已经与阿德里安先生商议过了吗,等明天刘文生扬名过后,大概就没有闲心在我们这里搞事情了。”   苏葵说得没错,新闻舆论的力量是强劲又快速的,何况又是这么大的事情。   很快,一则法国政府的报纸头条席卷了国际新闻,醒目的标题简简单单,就是苏葵曾经说过的“对岸强赖大使馆,出言不逊被驱离”。而配图却不简单,从刘文生赖在地上扭曲着不走到被军警直接抬出门外,又在外面大叫大嚷的图片应有尽有。   毕竟是法国自己出的新闻,更是详尽叙述了他们是如何好意对待,礼貌请离,却被出言不逊,遭受辱骂。法国政府还表示,对于这种违反国际规定,强占他国大使馆房产的行为,他们是坚决不允许的,表示一定会维护建交国家的利益。   不得不说,这是他们继和华国建交以来,又一次用强硬的态度给西方扇了一耳光。   毕竟现在国际上谁都知道对岸之所以一直拖着不与法国断交也不肯撤离背后全是美方在主导。   如刘文生所愿,他在国际上彻底火了,带着对岸的名字一起火了。   这件事最生气的还不是西方那边,对岸才是被这个消息气得火冒三丈。本身以他们一贯高傲又看不起大陆的态度,凡是哪个国家跟华国大陆建交,他们都要立刻与人断交。但这次先是迫于美方的压力一直拖着不跟法国断交,让他们心里憋屈得要死,现在刘文生又闹出这样的事,让国际社会都指责他们“无赖”的行径,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更别说,他们得知消息,刘文生现在还在大使馆那儿徘徊不走,各国记者已经慕名赶过去,势要挖出更大的新闻。   这对对岸来说不是新闻,而是丑闻!他们的“外交部”负责人压抑着怒气,立刻给刘文生通电报,让他马上滚回来,还嫌给对岸抹黑不够吗?   于是,匆匆而来的各国记者只抓到刘文生一行人的尾巴,疯狂追上去要对他做采访,他咬死了不肯开口,心里也是怨上了负责人,明明当初是他们要自己留下,说不惜一切守好馆产,现在又嫌自己手段给对岸抹黑了?那个女人手段那么狠,明明换谁来都是这个结局!   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不敢说,毕竟还要回去生活,反正最好能为自己减轻罪责的办法就是把事情全推到大陆代表团身上,尤其是那个叫苏葵的!全是她不留情面,也全是法国政府不留情面,和他们没有关系!   苏葵还不知道刘文生打定主意让她背锅,就是知道了也无所谓,这只会让她的能力更加深入人心,她依旧淡然地给国内打报告。   而先遣队的人现在都好像在做梦一样,做着工作都有些不真实。来的时候人人都知道任务棘手,毕竟法国政府都搞不定,大家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结果这才几天啊!   第一天,国内出发,下午到达,拿到资料,正常。   第二天,早上开会,正常;中午带人上门,从这里开始就不正常了。   半天时间,请来站台的人跑了,占着大使馆不走的人被抬出去了,大使馆被他们接收了。   就是还在外面叫骂不走的人也在今天自己跑了,舆论上华法两国还赢了。   三天,不,两天半都没有,他们就已经没有阻碍地接收了大使馆开始工作了。   这是什么神仙速度?要知道他们一位晕机的同志现在才刚刚缓过来呢,结果最大的事情就已经被解决了!   别说是先遣队的人恍惚了,消息传回国内,传给正在亚洲访问的首长,大家也都被惊住了。   李先河得知消息也是笑笑说:“我还想到时候结束这边的情况要不要去她那里看看,恐怕他们应付不来,谁知道……”   “原来她说的尽快……是真快啊。”唐兴文也想起苏葵之前说的话来。谁也不知道她的尽快就是两三天啊!他们都还在第一个国家没走呢,那边就完事儿了!   首长看了她打的几份报告和新闻消息,也是笑叹一声:“小苏其实还是适合做外交的。”   大家都懂了首长的意思,虽然她的翻译水平也是罕见,但翻译好替换好培养,外交人才却是十分难得,尤其是这种可以独当一面的,在现在的条件下真是很稀缺了。   首长大概是想让她往这方面努力发展了。   *   苏葵接到了来自首长的指示,请他们将大使馆的工作整理好,并留下一部分人在此守候,她和冯立国可以在安排好工作后先回国去。   苏葵是想回去的,然而冯立国却说他准备留在这里主持工作。   “总共就两个负责人,都走了我怕下面的同志应付不来,而且我也想留在这里多学习一些事务。”   其实现在还没有互派大使,很多事务不用进行,但冯立国已经清晰感受到自己的不足,他大概也知道国内的意思,多半是要重新派一位大使过来,而他会作为下一级公使或参赞。这并不是对他能力的不信任,反而这样重要的大国职位,才是给他真正学习的机会。   而苏葵,他现在已经看不懂国内的看法了,感觉她做什么都行,也不知道最后会怎样安排她。   他说要留下也是真心的,报告给首长后也得到了同意。   苏葵是说要回去,但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因为她的朋友似乎有些过分多了。   “亲爱的朋友!苏!你真是太厉害了,太了不起了!我真遗憾当时没有在现场!”这是很久不见的阿诺德。   “的确是非常简单粗暴的方法……我是说,你太让我惊讶了。”萨拉也好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一直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她。   “但这也是最有用的方法,不是吗?”一家三口中的桑代为苏葵端来一杯咖啡,对两人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认识了苏很久,已经不会为她的言行感到惊讶了。”   “这不一样。”阿诺德立刻反驳,“无论什么时候,出乎意料的行为总是会让人感到惊讶,尤其是像苏这样的天才,天才总是被人关注的。”   他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位朋友而感到自豪,很明显,他的母亲也是这样想的。   “好吧,天才的苏小姐,请你尝一尝我亲自泡的咖啡,抱歉,我们家里没有茶叶,这是我的疏忽,或许你应该也会喜欢咖啡。”   “桑代先生,我喜欢茶叶,同样也喜欢喝咖啡,而您的咖啡确实非常好喝。”今天是他们一家人邀请苏葵来家里做客,还为她准备了很多甜点和咖啡,就是忘了准备华国的特产。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入乡随俗苏葵一向和首长学得很好。   真正的重头戏在桑代写的回忆录身上,他当初和苏葵提过,要就访问华国促成建交一事写一本回忆录,回来就开始动笔,现在已经基本完本。   “您是希望华国能够将这本回忆录翻译回国吗?”   苏葵看了他写的回忆录,时间线拉得很长,是从他的妻子萨拉到华国的第一次开始写的,一直到他后来带着领导人信件亲赴华国,后来两国正式建交。他本身也从事过写作,文笔优秀,这本回忆录不像是日记,倒像是在叙述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   也如他原来所说,里面提到苏葵占的篇章还真不小,几乎每一个部分都有她的身影作为不同的身份出现。   苏葵看了看,最近一章写的竟然就是他们作为华国代表来接收大使馆的事情,应该是他刚刚才写的。   “目前两国还没有互派大使,我想回忆录大概之后还会有一些补充。”桑代说道,“我也只是想将这份回忆保存下来,也希望能够被两国人知晓。”   苏葵没有不同意的:“当然,这是两国友谊的见证,我很希望它能够出现在我的国家。”   能让更多人了解到国家建交的艰辛,能让不怀好意的人见证两国友谊的牢固,也能进一步与他们达成合作。   苏葵又对萨拉说:“之后我们预计会与贵国达成文化上的一系列合作,包括书籍,电影等方面的引进和推出。桑代先生的作品会在第一批引进之列。”   这话是对萨拉说的,毕竟她现在就在□□任职。这本不该苏葵管的,但谁让他们现在担任的算是临时代办的职位呢,大使不在,一切事务都归代办管。   所以苏葵来做客都不是坐坐而已,还是来谈工作的。   之后的朋友见面也是,埃德蒙和她见面谈的和萨拉一样,主要就是两国文化的交流,文学作品的引进,他们还预备在华国开一所语言进修学校,推广法语文化,这已经在世界各个地区都有了。   不过苏葵结合华国现在的实际情况告诉他:“专门是法语教学的学校恐怕行不通,其实您可以直接公派教师专家过去大学任教,更能有发挥的余地。”   这也是她给大学拉拢人才的方法啊,大学里是真缺外教。   埃德蒙表示这个建议不错,他会好好考虑。   末了,他还为费尔南的事情向苏葵道歉:“这并不是协会的意见,我们是万分欢迎华国的,也只承认华国的政府。”   苏葵当然知道那是费尔南个人的想法,他被和刘文生的情分左右,所以才出来搅和。   而她就在巴尔先生这里又见到了他。   “非常抱歉,苏,我想这是费尔南做错了,我替他向你,也向华国表示歉意。”   至于巴尔这么大年纪,又德高望重的老人为什么要替人道歉,苏葵也明白了,原来他们不仅是一个流派的领袖与追随者的身份,还是一门关系不远不近的亲戚。   看到巴尔老人为自己道歉,已经人过中年,胡子都有些变白的费尔南也感觉到了羞愧。   他不是个懦夫,亲自向苏葵表达了歉意:“……是我太多冲动了,不应为情分而指责正义的一方,给您造成的不愉快,我感到万分的歉意。”   这些都不算什么,主要是他说:“之后我会在报纸上发表一则声明,让更多人知道华国是正义的行为,对华国的到来我们都是万分欢迎的。当然,您与桑代先生,埃德蒙先生,巴尔先生等人的见面交流,我也会一并刊登。”   这当然是好事,他愿意配合,就不用苏葵自己交涉了。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苏葵又见了弗洛朗公司的人,与他们商议《小草青青》电影的引进。弗洛朗看了萨拉带回来的片子,还真就决意第一部就引进这部影片。   一是有原著打底,讨论度非常之高,无论国内外文学界都为它争论过。二是质量的确不错,女主的演技的确非常有灵性,甚至还有原著作者在里面客串角色,讨论度比较高。三是它本身就被引进过还取得优秀了成绩,在大陆播放后迅速被港城引进,票房喜人,也掀起了很大一阵对华国大陆的讨论,连他们都有所耳闻。   “就是女主角不幸离世,实在是太遗憾了,本来我们可以请她过来宣传的。”弗洛朗是一个商人,既为生命逝去感到遗憾,却也觉得这并不是坏事,一个死亡了的女主角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真正的“永恒”和绝唱!   或许他骨子里也有着一些所谓艺术家的特性,然而苏葵不希望他们消费死者:“弗洛朗先生,她也许只想作为李小草而被全世界人知道,却不想被人过多关注是否存在,希望您能够理解。”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弗洛朗道,“其实我是非常喜欢这位女主角的,当然也会尊重她,那就让她作为一个电影人物永恒存在吧。”   能够以李小草的面貌被世人知道,留下她在世上的“绝唱”,电影不衰她不亡,也算是对这个可怜的女孩,对这个一生追求成为李小草的女孩最后的慰藉了吧。   想起乔凤玉的事情,苏葵的心情就有些沉重。在和法国的几位文学界朋友举行了一场文学交谈会后,听到首长即将结束行程回国的消息,苏葵也准备回国了,因为调查部部长要一起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文学交流会场面实在太大,新小说流派和现实主义流派许多代表人物都来了,虽说很多人是慕巴尔大名而来,看看是谁能让他夸了又夸,又有很多人是听埃德蒙传达过苏葵点评的作品,想来和她进一步聊一聊,比如弗洛朗的父亲老弗洛朗先生……   总之,场面很大,人很多,连主持会场的费尔南都被惊呆了,差点应付不过来,临时抽调了很多人来维持安全。   这些人的身份能聚在一起这在以前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现在因为一个人做到了!连很多新闻媒体都听说了这件事,想要进一步追踪报道,但都没能进去会场,一手资料被费尔南拿走了。   隔天苏葵上了飞机打开报纸就是关于这场文学交流会的报道,还有一个醒目的标题。   ——文学的盛宴,流派的连接,始于曾经那位神秘的东方作家   苏葵再往前翻,还有很多关于她这段时间和几位名人见面交流的报道。   应该说,现在“神秘”两个字已经从她身上去掉,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大家不由得看向更前一段时间的新闻。   她是优秀的作家和翻译家,是文学界耀眼的新星,各流派都对她赞叹不已,现在他们又知道了她的另一重身份,来自华国的——外交官!   苏葵并不知道她走后又掀起了什么波涛,因为交流会多耽误了一天,她是在首长的后一天回国的。几乎刚下飞机不久,她就被纪部长喊走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那会儿是没有外交官的说法的,大家也不称自己为外交官,但国外有。 第139章   “你看看, 能看出什么来吗?”   苏葵也没想到这位纪部长这样信任她,竟然真的把那几封信给她看了,虽然她也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苏葵既然展现过自己的能力, 就不可能藏拙, 否则很容易被发现不妥, 哪怕现在她要分析的人就是自己一样。   和部长坐在一起的调查员想不通,为什么要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告知别人, 还让她来分析。虽然苏葵这人他也认识, 但人家不是外交部的吗, 这专业明显不对口啊!   在纪部长沉静的目光和调查员不解的眼神中,苏葵放下了手里拿着的信件,淡然开口了。   “如果是个人所为, 那此人头脑灵活,心思缜密,身手不弱,懂得侦查与反侦查技巧, 知识面很广,能对世界局势了如指掌,但年龄性别暂且无法肯定。”苏葵将所有能推出来的信息整合道出, “假如是团队所为,那证明团队分工明确且跨多个领域,并且大概率人数很少, 有一个能够凝聚整个组织, 领导力极强的首脑。”   她淡然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认为是个人的概率比较大,团队毕竟目标太大也没什么必要。只是这个个人一定与很多行业, 甚至国内国外的许多人有联系或者能接触到这方面信息, 才能得到这么多情报。”   她的回答不含半点水分, 分析也是合情合理,甚至推到了他们之前没深思的地方。毕竟按照常理推测,能够得到关于间谍和国外间谍组织的情报,那确实涉及到对国外的势力的精确了解,要么就是出过国,要么就是能够接触国外情报系统。   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提前知道未来的信息,所以从这方面来说,苏葵更加没什么可能,反而是让纪部长怀疑的目光转向了他们内部。   要论对国外情报的掌控,还有谁比得过他们情报部门?调查员就觉得部长的目光凉嗖嗖的。   这番话能听出苏葵的确有这个能力被请到这里来,推测得也好像也对,调查员就顺势和她讨论起来:“照你这样分析,极有可能是我们内部人员,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直接说出来不行吗?”   这就是大家普遍的疑问了,就是这个人为什么要隐藏身份。   “我可没说这人是你们内部成员。”苏葵点点那份关于“华国运动”组织和“红门”组织的举报,“毕竟这些你们内部也没有分析出来,这份信息也绝不是普通人能知晓的,不暴露身份也许是因为身份实在不方便透露,当然也有自我保护的原因。”   能得知这些信息的,身份一定非同寻常且处于十分危险的位置,这就是常理。   “可说出来我们也一定会保护他啊。”   苏葵微笑:“能比得上现在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来得安全吗?”   调查员一下子没话说了。   纪部长也点头轻叹:“你说得对,这位同志不出现或许就是出于这个考虑,谁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除了调查部少数几人和中央几位领导,根本没人知道曾有人给他们提供过关键信息。但要是这人显露出来,他们一定会严查他获得信息的途径,而且再严密的保护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安全,反而会加重别人对他价值的估量。   “所以我们是永远找不到这个人了?”调查员有些沮丧。   “是的,其实找不到才是最好的。”苏葵摇头道,“而你们这样一心想把人找出来,依照这个人的谨慎,‘他’绝不会再来了。”   纪部长皱眉:“你是说他知道了我们做的事?”   “不,我是说,不管你们有没有做什么,他都不会再往这里传消息了,事不过三。”   这也是她当时的考虑,一两次人没反应过来,三次一定严密起来,第四次说不定她就要进来见见人了。   纪部长眉头更加拧住了,这样谨慎的话,实在是太难办了。   调查员也叹气:“他不来的话,我们的损失可太大了,其实我们对他没有恶意的……”   虽说什么东西都是靠人不如靠己,而且这人还身份不明,立场不能完全确定,但谁也不能否认这人给他们带来的巨大收获。   间谍,间谍组织,反动组织,任何一个都会对国家造成巨大的危害,而这些信息帮助他们将这些斩灭在了摇篮里,之前轰动全国的几件大事,哪一件背后没有这些信息的影子?   他每一次提供的都是能引起震动的大消息,几乎都与国家安全息息相关,所以谁不盼着人再来啊?现在好了,照苏葵的说法,人再也不会来了。   调查员都提意见道:“要不,我们把调查部守卫减一减吧,意见信箱那儿别安排人了,别去查人家是谁,万一他就回来了呢?”   苏葵察觉到不对了,问纪部长道:“我能问一句发生什么了吗?您这么着急找我过来,又这么着急要知道这个人的信息,是出什么事要人帮忙了?”   “你刚回国,应该没看到新闻。”都到这儿了,纪部长也没瞒着,直接告诉她:“红门的残余势力出现了。”   苏葵是没来得及了解国内的情况,不过她一想就明白了:“乔海燕的事情是红门做的?”   出国前她就听说之前的计划成功了,成功抓住了想来斩草除根的人,现在看来是有消息了。   然而出乎意料,纪部长说:“不是那个人招供的,他什么都不肯说,倒是公安比对了乔凤玉的遇害案的证据,证实了他就是凶手,但背后指使的人他不肯说。”   “是乔海燕清醒过来了吧?”苏葵已经明白了,“她认出了当时害她的人是红门的人。”   “是,她醒了很久,也疯了一段时间。”纪部长想起当时看到疯癫惨状也是叹了一口气了,“大概可能是她妹妹的死讯刺激到她了,她清醒了一段时间,我们已经凭借她的证词复原出了凶手样貌,证实就是红门当年逃出去的通缉犯三爷,这几年红门残余势力极有可能就是他在领导。”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震动了整个调查部,虽说这里面也没放弃追查他们,对那位领导者也是颇为忌惮,结果这几年什么也没有发生,好像人都已经解散了一样,谁知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犯下这种大案。   “现在这个案子已经交由我们调查部审查,专案组也一并并入调查行列。”   没想到由一起凶杀案会扯出当年清剿的反动势力来,他们在京城动手还没被查到,实在是太过嚣张,也说明了他们把势力扎到了这里。   所有领导都是震怒,回国后他立刻接手这个重大任务,在京城各地严查反动势力,确实狠抓住了一些人,但不知道是其他人跑得快还是藏得深,或者京城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就是抓不到人了。   “好消息是,据抓住的人交代,他们组织确实是那个三爷在领导,他们也确实在京城建立了据点。坏消息是,除了自身所在的地方,其他人的情况他们一概不知,甚至不知道京城是不是总据点,更加不知道三爷在哪儿。”   调查员也说道:“自从上一次后,他们谨慎了很多。我们从他们嘴里再也得不到更多信息。”   不像当初端了红门老巢一样,根据口供就能顺势端了其他据点。现在的红门组织更加严密,即便有人被抓,能招供的也只是他们自己的信息,别人的,上级的,他们全都不了解,因此调查陷入瓶颈了。   苏葵听了表示了解:“所以你们是想从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这里得知红门的更多消息——”   见他们点头,苏葵面色有些古怪:“又想得到帮助,又想防着人家?”   调查员有些年轻,免不了不自在咳嗽一声:“不是防着,就是找不到人,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没办法就是努力要查查别人是谁?苏葵摇头,真心实意道:“你们总不能事事依靠别人,把线索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人身上。”   她自己也不是万能的,很多事情也是她结合两辈子的信息推出来的,还要自己去验证,有完全的把握才敢把信息透露出去。   比如这次的红门势力重新出现,她虽然有一些想法,但不能完全肯定,也没有经过验证,是不会说出去的。她的信在调查部有很高的“信任”基础,错误或残缺的信息不仅不会提供帮助,说不定还要打草惊蛇。   调查员被苏葵一番话说得有些叹气:“我们也是想要尽快抓住这个组织,不让他们继续做危害社会的事情……”   然而现在他们寄予希望的神秘人,自己也还没搞清楚,是不可能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的。   纪部长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小苏说得有道理,我们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有当然好,没有我们也要自己查,这一次,一定要将这个组织一网打尽。”   他担任一个部门的领导,能力还是非常强的。   苏葵主动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现在你也是这件事的知情者……还是算了,我知道你工作忙,之后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虽然有动过让她加入部门的念头,但她没有答应,外交部的工作也非常忙。   就是苏葵走之后,调查员有些为难地开口道:“部长,我觉得你是不是有些……怀疑苏葵同志啊?”   见部长看过来,他解释道:“就是我觉得你总在观察她,尤其是我们提到那个人到底还会不会来的时候……”   调查员也是经过训练的,对情绪特别敏.感。尤其是忽然叫这么一个人过来让她分析机密,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纪部长沉默了很久,最终叹道:“职业习惯而已,以后不要再提了,我是相信她的。”   即便他刚才真的又下意识去打量评估别人了,又下意识想说出困境后,那个人会不会真的给他们送消息来?   *   苏葵早就知道他们做这行的,脑子见天都在转,什么事情都会在脑海里下意识地分析。所以纪部长说不怀疑她了,苏葵也不可能真的放飞自我。   就像这次,他刚刚跟你谈了这件事,说那人很久不来了,他们全都盼着他的消息解燃眉之急,转头苏葵就真把信息给他送去,这是个人都知道你有问题了。   别说苏葵自己都还不清楚情况,就是清楚了,也绝不会在这个点撞上去。   她回国后先被调查部拉走了,现在该去跟首长具体汇报法国一行的情况了。   苏葵回来的消息周平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可他却不能第一时间做什么,甚至连关于她的报纸新闻都来不及看,因为现在他正在给人收拾烂摊子。   “因为你愚蠢的行为,导致我们这次损失了很多人,组织提前暴露出来,现在你又成了人人喊打的通缉犯,这就是你自己做事的后果。”   周平之前已经生过很大一场气了,现在说话颇为平静,却像是一种隐藏的暴风雨般的宁静。   “是我的失误。”三爷把头低着,眼窝都凹了下去,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过得非常不好,“我之前是想通知你,但你不在,怕时间来不及,所以才让人行动……”   “你是承认离了我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了?”   三爷咬牙:“是。”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假如不是周平一直掌控组织大方向,他们哪能安稳混到今天?   周平的声音更加冷漠:“既然知道离了我什么都做不好,那就不要自以为是地做什么多余的事!”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去送个人的功夫他就捅出这么大篓子,直接中了公安的圈套。   三爷深吸一口气:“小四是我一手养大的,他是不会背叛我的,最多只能查到是他杀了乔凤玉,只有那个乔海燕,她……”   周平冷声打断他:“我明明叫你不要轻举妄动,乔海燕醒来后还有很长时间,我有几百种方法叫她死得无声无息,偏偏你用了最愚蠢的一种办法!”   三爷几乎不敢反驳:“那还要不要……”   “她现在已经把你供出来了,就是现在杀了她也无济于事。”周平冷沉道,“一个废人而已,就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好为她做过的事情赎罪。”   至于仅仅是散播谣言中伤别人就要她偿命是否惩罚过重,那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了。   这个女人害她身份暴露,三爷现在对她是杀意沸腾,但还是听了周平的话,狠狠道:“也好,死了太便宜她了。”   又是毁容,又是断腿,亲姐妹也死了,听说她现在人都是疯的。   但两人都不会有什么动容,三爷更关心组织和自己的安危。   “现在调查部在到处找我们,已经有好几个地方被找到了,暗地里是”   “最近你待在这里不要再出门,身份正常的人正常生活,但什么都不要做,其他人蛰伏起来。”周平再次重复道,“记住,现在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绝对不能有任何动作,就算真有人被抓走,也随他们去。”   他们在京城盘旋几年不是没有收获的,而且在周平的几番改革之下,组织变得更加严密,要是往常有人被抓其他人也要一起完蛋,但现在就算人被抓走,也是损害不了其他人。   “但那么多人被抓,对组织也是不小的打击我们本来人也不多……”   周平知道他向来沉不住气,只意味不明地说道:“你要明白,组织和个人哪个更重要,你又是靠着什么生存的。”   红门还在,他们就还有退路还有保障,但如果因为多余的动作将他自己,将红门一起拖入深渊,那就彻底完蛋了。   三爷心中一凛:“我明白了,以后肯定全都听你的。”   不得不说,在红门面对这样紧急情况的关头,还有这样一位冷静沉着的人指明方向,只看周平不慌的态度他心里就是安稳的,对周平也更多了一份信任。   他却不知道,这种信任也是有代价的,只是还不到偿还的一天。   *   苏葵在向首长汇报完事情后,又被关心了一下身体。   “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现在做什么都没问题,您不用担心。”   首长却道:“你说好了不管用,得医生说了才管用,但还是做个复查比较好,林同志现在还留在京城医院,你明天就去找他看一看。”   “林先生还没回去吗?”他家可不是京城的,这次连过年都没有回去。   “之前我跟林同志谈了谈,希望他能够将这一手家传的医术继续传承下去,这是咱们祖国文化的瑰宝,不应该断了。”首长笑了笑,“结果林同志说他早就把医术传了出去,以便造福更多人,这是位特别有奉献心的同志啊。现在留下来也是在跟京城医院的同志互相学习。”   这个时期多得是敝帚自珍的人,当然也会有林定山这样一心奉献不求回报的人。   苏葵也不想推了首长的好意,正好她也想去医院看看乔海燕的情况,就同意了。   “还有一件事。”首长对她道,“小苏同志,你之前是在外交部做秘书和翻译的工作,后来又是专门做翻译,水平确实是十分优秀,但几次在外交上做出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   包括明面上的,也包括暗地里的。   苏葵已经有些明白了:“首长,您的意思是让我转外交?”   虽然早就是这么打算的,但不知道这天来这么快。   “是,你也知道,部里的几位领导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当然也包括我。”首长不顾身边秘书已经快瞪出来的眼睛,直接说道,“我们是希望你能够独当一面,也觉得你有这个能力。”   任秘书已经不会说话了,虽说首长翻译转外交是常事,贺红峰要不是自己拒绝了现在也在搞外交。可苏葵才来当翻译多久啊!她还没到退休的时候呢!   最关键的是,她从首长身边出去再任别的职位,起步一定不低。就像他一样,以首长秘书的经历放下去主政,起步怎么也在市级以上。   但他们两个不一样啊,他干了多少年工作了……算了,看着一份一份的报告,想起她干过的丰功伟绩,任秘书觉得好像也很合理,毕竟苏葵是比他厉害多了,之前他不是还说让苏葵当秘书,他当翻译好了。   苏葵也没管这人想什么,思索起这件事来。   首长也不是马上就让她决定:“这件事不着急,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翻译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还是有很多同志能够接班的。”   只是像苏葵这样全能又马上适应的基本没有,大多要磨合学习一段时间,就跟姜耀中那样。   苏葵其实也不用怎么考虑,她沉吟道:“首长,我听从组织上的安排,哪里需要我,我就到哪里去。”   之前翻译需要她,她就过来了,现在外交需要她,她也可以回去。   首长当然是十分感动,欣慰道:“小苏,我了解你的想法了,之后部里会对你有所安排的。”   这个安排大概就是她的职位变动了,这次出国她累计了不少功劳和资历,不是说她救了首长这件事,这是不可能作为什么功劳资历的,当然她自己也绝不会有这种想法。   是指她曾在代表团中做的一切工作,包括本职工作以及份外工作,还有这次作为临时代办身份前往法国处理大使馆交接一事。当然,还有她曾经给领导写过的几份分析论文,提出过的所有针对港城和国内的一系列政策提议,全部都有她的功劳。   不知不觉间,苏葵其实已经做过很多事情,取得了很多人无法达到的成就,就连领导们也可以把她当作独当一面,交付重任的同志了。   *   苏葵暂时是不知道领导们会怎样安排她,连问个人也没有,因为外交部给她放假了。   或者说是给她补年假,当初她一回国就进了医院,刚刚好起来,大年初二就被派出国去了,现在才终于闲了下来。正好最近外交部没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主要就是处理首长出访十四国带来的一系列成果。别的同志都错开放假了,没道理不给她假期。   所以苏葵就来医院看看了,本来秦晓兰是要陪她一起来,但苏葵不止是来看病的,就没让她过来。   “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了。”林定山给她做了最后一道检查,笑了笑,“新闻我也看了,你确实是听我的话,没跟人动过手。”   因为她全让别人动手了。   “干得好!”林定山给她竖起大拇指,“那群不要脸的就该给扔出去!你这女娃有魄力,咱们就该这么硬气!”   他是练武的,苏葵这人就最对他胃口,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苏葵说个什么他都要叫好,对她是夸了又夸。说自己没想到能因为她认识那么多领导,能认识她给她治伤,回去跟人聊天都有资本!   苏葵知道他就这一个爱好了,也没打断他,跟人好好聊了会儿才问起乔海燕的事情来。   “那女娃也真是造孽,那个什么组织的也不知道到底什么秘密被泄露了,一定要杀人灭口……犯罪分子没人性啊。”   林定山跟苏葵说了之前的事情,反正现在就是确定了是红门干的,直接凶手也抓住了,但背后主使抓不到,为什么要杀人也不知道。   “连乔海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情况……算了,你要想看她,我带你去吧。”   苏葵还没靠近这间所谓特殊的病房,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门口站岗的公安仿佛已经是习以为常,只是眼里依旧有同情和怜悯。   “我带一位同志来看看她。”林定山向他们出示证件,苏葵也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甚至还有工作证。   检查完了也没让人进去,他们只能隔着透明的玻璃看见里面的景象。不仅是为了保护乔海燕的安全,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安全。   毕竟苏葵已经从玻璃墙那里看见她疯得到底有多厉害,她一会儿在病床上疯狂嘶吼挣扎,喊着“我要报仇,我要杀人,我不活了——”两个医生都按不住。一会儿又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喊着“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饶了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医生也不敢上去,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发疯,林定山告诉她上次一位医生差点让她把耳朵都咬下来,脸上手上都让她挠出了无数血丝。   苏葵已经明白了:“所以她现在是很难保持清醒的。”   “是啊,当初清醒过一段时间,说出了凶手,结果把凶手图像给她确认后,她又被刺激成这样了。”   “凶手,凶手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人听到了凶手两个字,她看见了苏葵两个人,猛然从床上往玻璃这儿扑过来,由于腿断了没法行走,她跌在地上,却仍然疯了一样向他们爬过来,一张脸贴在玻璃上,和苏葵两人面对面,十分扭曲吓人。   “凶手,告诉我,凶手在哪里——”她捶打着玻璃。   医护人员都吓坏了,拖都拖不住她,林定山正打算进去帮忙,苏葵却忽然问她:“凶手跟你说了什么?”   她觉得乔海燕应该还有一些思维能力,只是刺激太大了才稳定不下来。   “凶手,凶手,说了什么,不知道,从我身上撵过去,啊——”她又尖叫起来。   医生们看她情况变坏,赶紧要把人带回病床,可她忽然就哭了。   “他说我不会说话,让教教我怎么说话,我什么说什么话了……”她的眼泪长流,呆呆愣愣,又呜呜咽咽的,“我会说话的,为什么说我不会说话,我会说话,我没说过谁坏话……呜呜呜……”   苏葵心中一凛。   作者有话说:   哈哈,我多更!感谢在2022-06-29 23:58:16~2022-06-30 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andaxing 10瓶;重度拖延症患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这是乔海燕时隔几天之后再次说出有关的线索, 很快专案组和调查部的人就知道了。   可她其实并不太清醒,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但有了这样的线索, 调查部还是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推测出了事情的一部分。   “听她的意思是, 那个三爷曾下车跟她说过话, 说要教她学会说话。也就是说,她曾经在言语上得罪过他, 所以才招来这场祸端。”   这是大家普遍赞同的观点, 可是问题来了。   “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过交集, 怎么会在言语上得罪他?”   “也有一种可能,乔海燕发现了他们组织的秘密然后说给了别人听,所以他才要报复她, 教她学会说话。”   这个观点提出没多久,就有人推门进来道:“刚刚乔海燕清醒了一会儿,我们问过她了,她从来不知道红门, 也从来没有和他们接触过,更不存在把什么秘密告诉别人。”   这就麻烦了。   大家之前知道凶手是三爷之后,最大的推论就是她曾经撞破红门秘密, 所以遭到灭口。现在却完全推翻了这个观点,乔海燕她竟然完全不知道红门,要杀她灭口的理由只能是那句“教你学会说话”。   “一个通缉犯, 一个大学生, 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乔海燕到底是怎么和他结仇的?”   之前说过, 世界上最难破的案子, 就是那种“没有理由”的犯罪。现在这案子又重新回归了这样, 谁也不知道那个三爷到底为什么要害人,总不能是哪天乔海燕走在路上遇见他骂过两句吧?   调查部因新的线索反而陷入了瓶颈。   由于乔海燕是在苏葵去了以后说的话,苏葵和林定山也被留下询问。   但苏葵除了跟她说过一句话之外什么也没做,纪部长和苏葵聊了聊,没瞒着她,讲了讲他们现在的疑惑。   苏葵点头:“确实有些奇怪,凶手犯案的理由就是本案的关键所在。”   话是这样说,苏葵却没打算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因为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乔海燕一个大学生是和三爷这个通缉犯没有任何关系——但如果她得罪的那个人不是三爷,而在大学里呢?   从前苏葵就怀疑过,能够知道乔海燕的行踪,布置下合适的犯罪时间,那个人多半就在大学里。   苏葵和两眼一抹黑的调查部不一样,她知道的事情更多。   人在大学里,是反派容易记仇,和红门有关系……乔海燕得罪的人几乎是呼之欲出。   ——周平。   这个名字一推出来,好像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   周平现在多半是走上了老路,和红门又搅和在一起了。乔海燕性格太坏,或许无意间得罪过他,给她一个教训是反派做得出来的事情。   自从重视起了原书中的描写,苏葵就不惮以最坏的态度来揣测反派。毕竟都叫做反派了,还能指望他们五讲四美有良知有底线吗?   就是这个猜测还需要进一步验证,她还是有些不明白,如果是周平的话,究竟要得罪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下这种死手?   苏葵心里想着事,面上再也不露分毫,免得被人看出来。   只要她不表现出来,纪部长当然不会发现她在想什么,只是叹道:“现在只能继续等了,等乔海燕再清醒一些,看有没有更多线索,也看能不能抓住更多人,总不能让这些人在京城蹦哒……”   *   调查部查红门残余势力的事情进行得如火如荼,投入了大量的人力,一定要将这股黑恶势力铲除,把整个京城的风气都肃清了一遍。   红门势力却不知道得到了什么风声,全都躲藏起来不冒头,罪魁祸首三爷更是一点踪迹都没有,完全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就在调查部投入人力物力,和公安部门一起合力追查红门的关头,远在京城七十里外的湖安县劳改农场却爆发了一件大事。   “你说什么,他越狱跑了?”   纪部长的脸色黑沉如墨。   程奇,红门组织曾经的幕后主使,越狱逃跑了。   “……他杀害了看守的人员,拿走了他们的武器,还挟持了人质,现在农场里面不少人死伤,还有几个犯人也一起跑脱了……”   汇报起这件事的调查员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人间炼狱一般的情景愤怒无比,为这个残忍的杀人恶魔而感到愤怒。   “农场守卫森严,他是怎么跑出去的?”   湖安县的劳改农场面积非常大,基本上京城的犯罪人员都会被送到那里接受劳改,港城来的几个人就去过。   但不同的人关押的区域不同,死刑犯就是单独一个劳区,守卫十分严密,全都是荷木仓实弹的公安,每天都要监督他们在固定时间固定区域劳作,连探监都要经过重重审查,基本不可能越狱跑出去。   “程奇这批马上就要被执行死刑的,农场会给他们换了一块劳作区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他才袭击了看守人员。”调查员的脸色十分凝重,“而且,外面有人接应他,所以他一跑出来就无影无踪了。”   又是抓住时逃跑,又是放出其他犯人扰乱视线,又是有人及时接应,怎么看都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行动。   死刑犯越狱,还是程奇这种身份特殊的人,这个大案迅速震动了整个调查部和公安部的人。   “立即追查他的行踪,抓住所有逃跑的人,绝不能让他们危害人民的安全!”   “继续追查红门,程奇越狱的事情一定和他们有关系!”   “根据我们以前查的,红门早就分裂开了,现在的负责人三爷应当是不想程奇出来的。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程奇的死忠秦红一伙人做的。”   秦红,和三爷同为在逃通缉犯。曾经指使过程发来京城挑动风雨,试图趁乱将程奇救出来。   结果被苏葵识破了他们的手势交流,捣毁了他们在贺县和平公社的据点,程发被抓,秦红却跑脱了。   现在三爷被一桩凶杀案牵连露面了,秦红竟然也因越狱案出现了,两者之间难道会没有关联吗?   “查,两人一起查!一定要把这些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公安部那边的负责人怒不可遏,这次他们好几位同志因公牺牲,让他恨不得把这些社会蛀虫全部消灭。   *   苏葵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正在京城大学开讲座,她是准备趁着放假这几天来探听一下消息的,没想到会在报纸上看到这样的这个新闻。   程奇竟然越狱了?   看着报纸上这张儒雅随和仿佛是一位文人学者般的面庞,谁能想到他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呢?也难怪官方登报请大家注意安全了。   原本程奇这辈子已经被苏葵提前透露了红门总部导致被抓,也被判了死刑,还有几个月就要执行了,谁知道他会在这个关头跑了。   程奇这人在原书中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杀人犯,丝毫人性都不会有的,简直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根本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麻烦大了。   京城大学三月份刚刚开学,郑云和请苏葵来给外语系的学生们开开讲座,讲讲翻译或者外交的事情,很多学生都有从事这两方面的志向。   不仅是外语系,其他学院也来了很多人,但最值得关注的还是坐在第一排的周平。   苏葵一边讲话一边关注他,心里面的疑惑更重,周平肯定也知道了程奇越狱的事情,他们会怎么做?程奇是红门曾经的老大,他出来后,现在的红门到底听谁的?   由于是带着目的来的,苏葵在讲座结束后并没有离开,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但还有一个人也没有离开,周平正在那里跟郑云和两兄妹说话。   苏葵过去的时候就听见他们在说考试的事情,似乎是周平上学期期末考了第一。   郑云虹看见她过来正好夸道:“这孩子不愧是和你一个地方出来的,实在是太优秀了。”   郑云和也笑道:“周平同学确实是他们这一届成绩最好的一个。”   周平不在乎两人怎么夸他,他留在这里不走也是为了苏葵,取得这样的成绩,他只想让一个人夸奖。   然而他忘了苏葵这人铁石心肠,对他希冀望过来的眼神压根就不动容,也对两兄妹的话不置可否。反而石破天惊地转移了一个话题。   “郑校长,我想向您问一问乔海燕的事情。”   果然,被问的人还没怎么样,一旁的周平就心里一跳,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想起来要问她?”他成功被苏葵带偏,正想说什么,又看见周平还在这里,便对他说道:“周平同学,你先回去吧,之后我再找你说奖学金的事情。”   她不去注意周平的表情变化,却也知道他根本不想离开,但也只能点头离开。   苏葵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反而径直向校长解释道:“我前几天去医院看过她了,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怎么说也是同学一场,就顺便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听到这话,周平离开的脚步顿住了,但又不能留在这里,只微微皱眉,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恐慌。   她为什么会这样关注乔海燕,是她知道了什么?当着自己的面问是无意的吗?   周平并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后悔,但他却害怕被苏葵知道这件事,因为她从来都不想自己走上这条路。他恐惧会从她眼里再次看到失望的表情。   如果她真的知道了应该怎么办?他忽然又坚定想到,从前苏葵不曾放弃过他,就算她知道了,也一定不会对他失望的。   他约束了很多人,没有让他们做坏事。他做的一切全是为了留下退路,他只是想拥有更多能够保全她的力量。那个女人恶意中伤她,现在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他和从前不一样,这是没有错的。   苏葵回想起他的表情变化和方才的背影若有所思。得亏她不知道周平在想什么,不然肯定说他脑子有问题。   郑云和正在跟苏葵说乔海燕这个学生,说起他也是叹气:“其实之前公安也来问过很多次了,但我们的确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而且不是说凶手已经确认了吗,是之前那个红门组织的人做的?”   是他们做的,却不是因为组织的原因。   苏葵没有多透露,只问道:“她平时在学校得罪的人很多吗?”   郑云和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转向郑云虹,她是系主任比较了解。但郑云虹也开不了口,只能说道:“你也和她相处过,她是什么性子你应该也明白……但就算是得罪人,学校里也不可能有人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是她得罪的人确实不少,但学生几句口角还能上升到杀人的地步吗?之前他们也是跟公安这样说的,绝不相信是学校学生做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凶手真和我们学校有关吗?”公安这样问过,苏葵也这样问过,连郑云和也有些搞不懂了。   郑云虹眉头皱起:“乔海燕进校确实是得罪了不少人,但最多就是言语冲突,最大的事情也就是那次写举报信了……”   举报信。苏葵抓住了这个关键。她闹出过最大的事情就是这一件了,把苏葵和胡芳两个人都拉下水,搞得全校都知道了。   这场闹剧苏葵算是被牵连,乔海燕想整的人是胡芳,要说得罪最狠的人大概就是胡芳了。最关键的是,就在举报信的事情刚刚过后,乔海燕都没来得及写检讨,就遭到了报复。   时间实在太巧合,实在不难联想到两者有什么关联。然而事后胡芳第一时间被调查,证实她并没有这个能力做这件事。   所以举报信的事情才没有被公安列入最佳怀疑点,他们更怀疑她是撞破了什么秘密才被灭口。   苏葵却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案件的核心。   她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只叫她觉得荒唐。   *   京城外某处。   这里是远离京城的一处小村庄,当年受过饥荒,后来有人偷偷挖了好几个山洞来存粮,现在却便宜了藏在这里的一行人。   洞口隐蔽,外面还有几人暗中警戒。洞里却是改造过的宽敞,存放着许多物资,一眼望去,竟然还有好几把木仓。   “大哥,红门现在已经被老三那个叛徒把持住了,他们早就不听我们的,也根本没有打算救你出来!”   说话的正是一名打扮利落的中年女人,语气十分凶狠。   “我知道。”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长相儒雅,即便是听到这样的话也没有变色,好像是老师在听学生汇报一般,对他满意的学生赞赏道,“阿红,这次辛苦你了,不然我也没有这么容易离开。”   他们正是刚刚越狱跑出来的程奇一行人。   秦红对着这个自己一直追随的人露出敬仰崇拜的光:“其实我什么也没做,全是大哥自己的布置,他们想关住你全是痴心妄想!”   程奇是个天生的猎手,认命只是他装出来的假象,就像伪装无害的毒蛇,只等合适的时机便露出獠牙。当初在调查部的时候,假如不是发现得早,他要来的一支钢笔就能作为要命的凶器扎进别人的脖子。   他也是个向来有耐心的人,几年不声不响,抓住了最合适的机会,将一根铁签如愿扎进了看守他的人脖子里。   那个留着血的人死不瞑目啊,完全不敢相信几年来都安静得像一个真正文化人的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明明他们已经很熟悉了,甚至还能说两句话,前几天还恭喜过他小女儿快要满月了……   而程奇杀他的时候毫无愧疚,甚至还是笑着的,说一定出去好好看看他的女儿。   他瞪大着眼睛,像是对他恐惧到了极点,又像是在对他哀求。   秦红当然不觉得这种神经病可怕,反而满是病态的狂热:“大哥,现在你回来了,要不要把红门重新夺回来,还有农场里的人……”   “只是一群废物和叛徒,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秦红几乎是万事都听他的,毫不犹豫点头,又道:“那要不要我们清理门户,老三那个叛徒带走了组织大部分人,还敢越过您当老大,我去宰了他!”   “不,阿红,你弄错了。”程奇轻笑一声,“老三可没有这个本事。”   现在的红门可不是他那个废物能撑起来的,想起曾经收到过的那封放在贺县邮局的信,他缓缓露出了笑容。   “他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秦红完全不会质疑他,只坚定说道:“大哥,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秦红手下没有几个人了,但全是忠于她的,自然也是忠于程奇的,即便他们都没见过这个老大。   “你说得对,门户还是要清理的。”程奇露出一个微笑,“总不能让大家忘了谁才是主人。”   他也很想见见那个很有意思的人。   秦红向他说明了现在的情况:“调查部查得很严,我们在国内的行动十分危险,大哥,要不我让人送你先离开……”   “不用。”程奇几乎不用思索,淡然说道:“提前准备一下,办完事情我们就出国。”   秦红也没有反驳,从善如流道:“身份证明我们有准备,但出国的护照是个问题。”   护照是手写的可以伪造,但上面要盖外交部的章,这个难以伪造,容易被发现。   “护照么……”   见程奇向她看过来,秦红立刻保证道:“我一定想办法尽快办好。” 第141章   结束了几天假期, 等苏葵回到外交部工作的时候,关于驻法大使馆的人员任命已经下来了。   由办公室主任李先河任驻法大使,现任西欧司副司长任公使, 其余参赞, 一二三等秘书, 翻译技术人员等不一而足。   最让人跌破眼镜的是这里面竟然没有苏葵,大家原以为看部里对她的重视程度以及她个人对法国的熟悉, 会派她过去担任参赞的, 谁知根本就没有。   “应该是因为她给首长当翻译去了, 所以没法走开。”   “是吗?我怎么听说部里好像有意安排她走外交路线的。”   正当大家疑惑的时候,另一道任命迅速下达,才是瞬间跌破人的眼球。   ——任命苏葵同志担任西欧司副司长, 主管法国事务。   西欧司原身为西欧非洲司,现西欧司事务变多地位上升,便单独独立出来,其中尤其以法国事务最为重要。一般来说, 一个地区司里是一位司长,两位副司长,分别主管不同的事务。   之前大家还在为她疑惑为什么没让她去法国, 结果一个任命就把人震得晕晕乎乎。   她是没去,因为她直接主管法国事务了!之后驻法大使馆,法国驻华大使馆, 国内外两处使馆的交流事务, 她就是第一负责人。   “我的天,她今天才多大, 竟然已经当上副司长了?”   “这大概是咱们部里最年轻的一位副司长了吧。”   “其实也不奇怪, 小苏……算了, 还是不叫小苏了,苏司长原先就是翻译处的副处长,又担任过首长的翻译,这个履历已经远超好多人,现在的任命也挺合理的。”   总的来说,这个消息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不过仔细一想竟然完全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领导更加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这本就是他们深思熟虑的结果。   苏葵也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是上任第一天,一来领导就把她叫去交代工作了。   “我们和法国方面已经达成共识,他们的大使将在五月末到达华国,等大使到后,我随后前往法国赴任。”李先河说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协调好出国人员的安排以及驻华大使的接待工作。”   既然苏葵担任了这个职位,很多事情就要交给她来负责。   苏葵也没有骤然接过任务的不安,迅速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赴法人员的安排我会尽快和其他部门交接,大使馆的布置和之后的接待工作会从这个月开始安排。”   根据规定,特命全权大使由人大常务委员会和国.务院决定,公使,参赞外交头衔由外交部批准,外长授予。这些重要职位都是由领导商议决定。   其余秘书随员也由外交部派出,程序就要简单得多,不必经过最高层领导的商议。但除外交部以外,其他部门也会派出专业的随行人员作为参赞,比如经济,科技,文化参赞等,军方也会派出武官代表,同样是使馆的组成部分。   所以作为负责人,苏葵不仅要负责外交部人员安排,还要和其他部门交接派遣人员。驻华大使的接待也要她和礼宾司的同志一起负责。   “小苏啊,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李先河一路看她走到今天,心里也是十分欣慰的。   李先河出国就任大使,办公厅主任将由章副主任接任,他这段时间就要把所有工作交接好。   李先河的秘书,曾经和苏葵一起担任过主任秘书的贺旭东,现在看见苏葵的眼神十分复杂。   她是学生的时候,自己已经在秘书处工作了,自己好不容易到了主任身边,结果苏葵也来了。他还想着未来几年跟她竞争呢,人家直接一步登天当首长翻译去了,而现在人家都当副司长了,自己还在当秘书!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   没等他沮丧两天,外交部一批人员变动就下来了,法国是第一个和华国建交的西方大国,重要性不言而喻,赴法大使馆的任命十分重要,好几位同志都要调任岗位。   贺旭东就听见苏葵问他愿不愿意去法国大使馆工作。他当场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我去!我跟主任一起去!”   本来他要是不去的话,要么继续担任秘书,要么调任地区司工作,但直接上任哪有出国一趟的履历来得有分量!这样他回来以后就可以凭这份优秀履历担任更重要的职位。   于是,经由苏葵整理,再和各位领导商议,将这批秘书和随员的名单正式确定。贺旭东就担任的是驻法使馆二等秘书。   由于很多人员赴法离任,人事也出现了一些变动。西欧司一位处长升任上来和苏葵一起担任副司长,现任西欧司司长的是一位革命的老同志了,李先河私下告诉她,大概明年这位同志就要离任,上面领导属意她接任司长的位置。   也就是说,她才刚刚到任,后面马上又要升职了。   除此外,由于法文组暂且没有能够挑大梁继任组长的人,便让苏葵继续兼任法文组的组长,反正她现在也在负责法国事务,业务是有重合的。   当然这话是贺红峰说的。   “能者多劳!”他对苏葵说得非常理直气壮,“反正现在廊桥那儿也修好了,你过去过来也方便。”   办公厅下面的几个部门都在东楼办公,西楼是地区司的办公处。两栋楼其实不远,西楼二楼还有一处跨空的廊桥连接两栋楼,就是年久失修好久了,现在终于又把它重新修好,两栋楼的工作来往再也不用多跑冤枉路了。   所以贺红峰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苏葵总觉得他就是想让自己多干活。   于是她想了想:“徐闻英同志工作认真负责,我建议由他担任副组长,负责组内的日常事务,熟悉之后再接任我的工作。”   组长的工作是负责大方向的审查,但由于人员不足,很多时候组长要把组员的工作分担很多。现在经过大学和外交学院补充,法文组进了好几个人,之前实习的几位也正式转正工作,但随之而来的工作当然也更多了,尤其是两国建交以后,可以预见之后陆续会有很多法文国家与华国建交,法文组的工作只多不少。   贺红峰的打算她也知道,就是觉得工作太重要,所以不能轻易交付人。   徐闻英已经激动得脸色发红,完全没想到苏葵会给他这个机会。然而一看贺红峰犹豫的样子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   “小苏,实在是我不放心啊。”贺红峰指着几个人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们,都是工作好几年的同志了,之前还能犯错误,让我怎么敢放小苏走?”   他说的就是法文组前两次出的错,一次翻译不统一,一次更好,送到首长那里的文件都弄掉了几句翻译,全是苏葵给及时发现的。他上了年纪,很多大事就指望着苏葵,还想苏葵之后接他的班,结果现在倒好,人都直接给他调走了。   徐闻英把头低得更加厉害了,没办法,贺红峰这位处长就是要求特别高,一个错误他能念叨一辈子那种。整个翻译处,大概只有苏葵是让他完全满意的。也怪不得当初谁也不提拔,一定要苏葵来担任这个位置。   看大家都被他训得低头,苏葵还是替自己的组员说了几句话道:“贺处长,犯错误是正常的,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已经改了,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您总要给同志们锻炼的机会。”   贺红峰也知道苏葵现在的岗位非常重要,处理的事务更加多,最后还是点头了:“那就让小徐来试一试吧,日常事务就交给他这个副组长,重大文件审查还是从你这儿过一遍手。”   他暂时还不能放心把所有事都交给他,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徐闻英高兴了。   贺红峰又对他郑重道:“小徐同志,既然是你们组长对你的信任,我就把法文组的事情交到你手上了,可别小苏一走,你们就出错误。”   徐闻英特别感激地看着苏葵:“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和几位同志一起做好法文组的翻译工作,绝不让你们失望。”   好歹态度是端正的,也算是让贺红峰欣慰一点了。   大家都纷纷对徐闻英表示了羡慕,对苏葵则是更加服气。虽然她要求严格,但他们组的工作质量也是最优秀的,从她来后短短一段时间,法文组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谁都以在这里工作自豪,现在她调任了也不惦记着揽权,反而更愿意给组员锻炼的机会,这样的好领导就没有人不服气的。   *   然而不喜欢苏葵的人还真有,苏葵在去西楼办公的时候要从二楼过去,走到最后一间办公室就听见有人正在说她。   “她今年才多大,进外交部才几年,为什么让她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你们没有想过吗?”   苏葵也不想听见的,谁让护照科这儿不关门呢?说话的人还是她的熟人俞芳。   听了俞芳的话,有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这有什么好想的,凭她的履历去西欧司任职不是很正常吗?俞芳,你想跟人攀比也得找对人啊!”   俞芳则是更加激动,冷笑一声:“你觉得正常,那是根本就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能做什么?”陈秀娥白她一眼,“这么大的职位变动,是要经过领导多次商议决定,还要首长那边批准才能任命,你以为是过家家吗,谁一拍脑袋就能决定?拜托你动动脑子好不好!”   “陈秀娥,你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还不是冯……”   俞芳正说得起劲,却发现大家全看着她背后,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   陈秀娥的声音更是像催命一样:“苏司长,您怎么来了?”   俞芳僵硬着身体,几乎不敢转过身去,侧身一看,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还不是什么?”苏葵问她,“俞芳同志,请你继续说,或者我们可以去问问领导,我到底是怎样左右了他们的想法,又是谁帮了我让我上去的?”   俞芳冷汗涔涔,哑火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秀娥看着她这样子十分解气,谁知道过来这儿办个事还要听俞芳说人坏话,可不就得跟她吵起来吗?   两位科长看着俞芳也是厌烦,平时嫌职位低不肯办事,之前让苏葵抓住一次写了检讨,虽然改了但性格没改,就爱在背后抱怨是非,反正也没人理她,就让她自言自语去吧,谁知道她这次怨气这么大,而且还被正主听见了。   苏葵静静地看着她:“你是要在我这儿说,还是去领导那儿说清楚。”   护照科的两位科长都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科长说道:“俞芳,快给苏司长道歉。”   俞芳却死咬着嘴唇不开口,仿佛要维持自己仅剩的自尊。要她给苏葵道歉,给一个比她小这么多的人道歉,她做不到。   几人都不知道俞芳哪来那么大胆子,苏葵又不是她可以指责的小辈,反而是她的领导,职位远在她之上。换成外交部任何一位司局级干部,俞芳敢这么在背后指责领导是非?难道就因为她当年和苏葵是同一批进来的学员,现在苏葵远远超过她而感到不平吗?   而陈秀娥知道得更多,她冷笑一声:“有人是觉得人人都跟她一样,自己得不到,还觉得有人抢了她东西,也不看看别人什么时候把她放在眼里过。”   俞芳一直想抱冯立国的大腿很久了,谁知道他眼里从来她这个人,反而是苏葵能常常和他一起工作。之前出访十四国,去法国,全是苏葵和他共事。   大概在她看来,苏葵能一跃上这个职位,不是她自己的努力成就,而是冯立国给她的机会,是冯立国让她有了这份优秀的履历——嗯,假如是她俞芳待在冯立国身边,现在苏葵的一切就是她的。   所以苏葵现在升上和曾经冯立国同样的高位,让她心理怎么平衡!   看她死活不道歉,觉得自己很有理的样子,苏葵都懒得跟她废话,也不管她到底因为什么,直接说道:“既然你对任命有疑问,那我们就直接去问领导,现在就去。”   “不,我不去!”俞芳这会儿知道怕了,却还是梗着脖子,“我就是觉得不公平……”   苏葵冷声开口:“那就更应该找领导问清楚,问问是不是我占了你的位置,是不是应该由你来担任副司长的职位。”   陈秀娥笑出声来:“噗,一个连副科长都没当上的科员觉得副司长应该是自己的……对不起,太好笑了,我没忍住——”   就她这样外语不行,外交也不行,甚至连个科员都当不好的,完全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   “你……”俞芳被她一顿阴阳怪气涨红了脸。   苏葵却冷然打断她:“俞芳,现在,立刻,马上和我去领导那里把话说清楚,我没有时间在这里听你说话。”   “……我、我不去!”俞芳当然不肯跟她走,要真见了领导她就完了。   这下大伙儿觉得她真是疯了,领导喊她谈话她不去?真以为自己是谁啊?   苏葵却由不得她:“好,那我就请领导过来请你,看看要什么样分量的领导才请得动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办公室的人都已经被俞芳惊呆了,科长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俞芳,你真的疯了吗?副司长都喊不动你,难道你真要主任,要部长亲自来请?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想干了是不是?”   “是啊,人家可高贵了,在这里待着是屈就了才华,是外交部没眼光,一个副司长怎么配让她出门?必须得部长亲自出面请她担任职位才能让她勉强满意才对。”   陈秀娥又把她阴阳了一通,追着苏葵出去了,好像是要去看好戏,又好像要去添一把火。   她知道,俞芳这回肯定完蛋了。   俞芳看到苏葵离开心里不是不恐慌的,下意识也想追上去,但怎么也低不下那个头。万一她是诈自己的呢,她就不信苏葵真能把领导喊来。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就是不动。   然而她太不了解苏葵了,不一会儿,贺旭东亲自来这里找她:“俞芳同志,主任让我叫你过去。”   他话音忽然一转:“听说苏司长叫你过去你都不愿意,我只是一个秘书而已,应该也请不动你——要不我叫主任亲自上门来请你?或者主任也不行,那我去叫部长……”   “不,不……”俞芳嘴唇颤抖,再也没有了刚才不认输的劲头,连忙向他解释道,“我没有不听,我只是……”   “俞芳同志,你不用向我解释,你不是质疑领导的决策不公吗,反而主任还得向你解释呢。”也不知道贺旭东跟谁学的,面带微笑,说出来的话却能噎死人。   见她脸色煞白他还追问:“俞芳同志,你到底去不去?算了,我就知道秘书不够格,还是请主任自己过来……”   “别,我去!”   贺旭东笑眯眯的:“那就快点吧,几位领导都在等着呢。”   “几、几位领导?”她噎住了。   “是几位领导啊。”贺旭东恍若不觉,“正好苏葵同志过去的时候领导刚开完会,他们的决策被质疑不公,这么大的事情不得向你好好解释吗?”   贺旭东还觉得惋惜:“要是我没把你请过去,几位领导还说看看哪个过来才能让你觉得有分量呢。”   俞芳已经站不稳了。   作者有话说:   大姨妈来了,人不行了,我之后补 第142章   贺旭东领她去的地方正是会议室, 几位司局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就坐在一起,苏葵也坐在那里。所有领导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俞芳瞬间就开始流汗了。   “俞芳同志。”李先河喊她, “请问你对苏葵同志任职副司长一事有所怀疑, 正好几位领导都在这里, 我们想向你问一问情况,把话都说清楚。”   俞芳现在哪敢说话, 可领导们都看着, 她也只能支支吾吾说道:“主任, 我、我只是,只是怀疑……”   西欧司的司长现在就在这里,他严肃开口:“外交部是国家重要部门, 任职程序严格,绝不允许任何不公平的行为存在,如果你有怀疑,请拿出证据来。”   俞芳要有证据她早宣扬出去了, 还用在背后嚼舌根?   见她怎么也说不出来话,苏葵开口了:“也就是说,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 造谣我是靠关系任职,并且质疑国家机关的公正性是吗?”   这种话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还是当着几位领导的面, 俞芳哆嗦着嘴唇, 脸从耳朵根红到脖子,想说什么又解释不出来。   李先河已经明白了, 他失望地摇头:“俞芳同志, 是这样吗?”   俞芳明白, 闹到这一步,要是处理不好她就真完了,于是低了头:“主任,是我的错。”   又咬牙向苏葵道歉:“苏葵同志,是我一时口不择言,请你原谅……”   “是口不择言还是早有打算你自己心里明白。一边道歉,一边在心里骂我我也不想知道。”   苏葵直接揭破她的想法,见她隐忍的表情只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会以为造谣这种事情说两句轻飘飘的话就算了吧?你的行为给我,也给部门带来了声誉上的损失,也让群众质疑部门的公正性,是不甘不愿的道歉就可以抹平的吗?”   她红着眼睛:“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句话几乎可以列入人们最厌恶的话前三,杀伤力足以让一个脾气好的人都点燃。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苏葵沉下脸来,“你是在跟受害者道歉,不是在向我讨债!”   苏葵冷下脸来的时候连亲近的人都会被她吓到,更别说俞芳了,这会儿她才终于觉得她有领导的气势而感到害怕了:“我、我……”   “俞芳同志,现在我问你答。”苏葵也不打算跟她废话了,直接问道,“是你背后造谣我,说我借别人帮助,以不正当手段任职,是这样吗?”   在苏葵一副气势压迫下,俞芳只能点头:“……是。”   “你是觉得如果没有我,这个职位就是你的,觉得我抢了你的机会,抢了你的位置对吗?”   见领导们都用震惊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俞芳脸羞红了个彻底。   “我只是觉得……”   苏葵打断她:“别说多余的话,你只回答是或者不是。”   摄于她的威力,俞芳终究还是点了头:“……是。”   领导们更觉得不可思议了,苏葵是什么人?高精尖的专业人才,做出的成就不计其数,好些同志十年干的事说不定还没她一年干的事情多,从外界到内部,从领导到同事,就没有一个不说她天才的。   俞芳是什么人?半路出家进来的半吊子,连最轻松的工作都要玩忽职守,外语外交两项技能是一点都不沾边,她就是嫉妒同科室的同事都还勉强说得过去,嫉妒苏葵?觉得她上她也行?   要不是顾着她的自尊,领导都想说一句要不去看看医生吧,脑子坏了得治。   “所以——”苏葵最后问道,“你是想通过谣言达成什么目的?让我声誉受损好给你腾位置,让领导们认清楚我的‘真面目’,最好再认清自己有眼无珠,把你这个怀才不遇的人才请回去,还是说,你想让外交部的干部任职失去公信力……”   “不,不是!”见她越说越严重,俞芳冷汗涔涔,她哪有想这么多,就是单纯地想要发泄戾气。当然苏葵说的这些她也想过,不过终究是在梦里,想也知道现实不可能,所以她戾气才加倍的重。   她嗫嚅着说:“我就是随便说说,就是觉得心里不平……”   事情到这里,真相已经全部清楚了,西欧司的司长曾经也是部队出身的,为人最是刚直,听到这话面上严肃得吓死人:“心里不平就去造谣别的同志,你对得起党和国家对你的栽培吗?”   “我、我没有,就是觉得她……”   俞芳还待反驳,就听他猛然一拍桌子:“外交部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不是让你来勾心斗角的!你的行为是在给自己抹黑,是在给部门抹黑!”   马上快要接任李先河工作的章副主任是位女性,却也十分看不惯俞芳的行为,也说道:“既然你嫌弃我们外交部让人怀才不遇,那不如早点离开另找出路,也免得说我们耽误了你。”   贺旭东听了好久,也叹气般地说道:“也是,反正俞芳同志这么大架子的人,连地区司的负责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只有主任才请的动,我们外交部上面也就还有几位副部长了,你说这以后主任走了,得找哪位部长去请人啊,这也太麻烦了。”   说完他还摇摇头,似乎真的在苦恼,俞芳被他呛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而且要赶自己走?俞芳是彻底慌了,顾不得跟他辩驳什么,连忙对最大的负责人李先河道:“主任,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我道歉,我检讨,我再也不犯了!”   不是她低头快,而是没办法不慌。离开了外交部她去哪?回原单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她的位置早就有人顶上了,就是回去也绝不会是原岗位。更别说她还是被外交部开了的,不说丢脸不丢脸的问题,而是她的工作就彻底完蛋了,这是会被记到档案一直跟随她的的!   李先河考虑了一下,问苏葵:“小苏,你怎么看?”   她求救的目光又看向苏葵,不停地跟她道歉,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看起来仿佛她才是备受欺压的那个。   苏葵才是最大的苦主,只要她原谅自己了,那就什么都解决了,想到这里她哭得更真情实感:“求你原谅我,别赶我离开这儿,我也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她还指望着我……”   西欧司的司长看她这副做派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正想训斥两句,就听见苏葵更加冷漠的声音响起:“俞芳,这里是会议室,不是你家,更不是大街上,我们是找你来说明情况的,不是在这里听你哭哭啼啼说自己都多可怜,道德绑架逼人原谅你的。”   “没人关心你家里有没有女儿,你有几个女儿都是不是造谣我的理由,你有几个女儿也不能抹灭你做过的事情。”苏葵的声音冷淡中带着讽刺,“要是别人去你女儿的单位造谣,我看你早就跳起来了?平时玩忽职守,勾心斗角,一出事就卖惨,你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些话的?”   苏葵给她一顿突突,把她整个人都突傻了,挂着眼泪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至于怎么办?看苏葵的样子是会心软的吗?她铁面无私道:“人要为自己行为付出代价,规章制度怎么规定的就怎么处理。”   这才是正确的处理方法。   最后,几位领导做出的决定就是,俞芳造谣领导的事情十分恶劣,记一次大过处分,由于她已经因玩忽职守记过一次处分,本次处分后职位留待观察半年,也就是留岗察看的意思,假如半年内她再犯错,那就请直接离开。   除此外,她还要写一份一万字的检讨,由于造谣事件严重损害公信力,所以检讨和处分都会一起张贴出来,讲明事情真相,让大家引以为戒。   这是几位领导一致同意的,俞芳屈辱地接受了这个处分。检讨和处分被贴出来的时候,震惊了整个外交部,全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俞芳。   一个名字都没人知道的普通人非要去针对人家知名天才人物,她不是疯了是什么?   也有了解内情的,比如陈秀娥,总之会不经意间跟人说出真相,叹气说人家冯司长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见这么个死缠烂打还打着他名号搞事的人,这下大家看俞芳更像脑子不正常的人了。   面对所有人避之不及的样子和讥诮的眼神,俞芳连头都抬不起来。   苏葵,苏葵!她把牙齿紧咬,从前在学院苏葵就一个人独占风头,进了外交部又压在他们这些大人的头上,她两次处分都是由于苏葵告状,让她把所有脸面都丢尽了,从此后只要还待在外交部,都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哪怕她的处分都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但她又不敢怪别的领导,当然只能把苏葵这个罪魁祸首恨到骨子里。   可她能怎么办呢?人家是领导,以后大概还要往上升,而她现在还是待察看人员,朝不保夕,再敢做点什么那就真要滚蛋了,只能在家里偷偷咒骂,把所有愤怒不平都写在日记本上。   *   而一个满心愤怒的人,一个没法改变现状的人,注定是最好利用的。   这天周末,俞芳借住的大姨家一家人出门了,她心里烦闷不愿意出去就一个人留下了。   就在她去厨房端两个馒头回房的时候,竟发现床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中年女人。   “啊——”她吓得三魂没了六魄,手里的盘子咣当一声摔碎了,发出一半的尖叫却猛然卡在喉咙里。   因为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她。   那个女人冷漠的声音响起:“看看是你的声音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俞芳当然不敢跟子弹对抗,看到枪的时候她腿都软了,连忙说道:“别、别杀我,你想怎么样,要钱还是要票,我都给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见过你的……”   她没认出这是通缉犯秦红,但也听到风声,京城最近在查处一伙黑恶势力,这女人指不定就是被公安追得无路可逃,才躲在这里的。   这样穷凶极恶的人怎么就会盯上她?俞芳手脚瘫软,心脏狂跳,生怕对着她的枪口走火了,心里不断祈祷公安快点来救她。   而秦红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笑一声:“不用想了,公安可不知道我在这里,没人能来救你,你就是死在这里……”   说着她好像是要扣动扳机,俞芳面露惊恐,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瘫软在地上求饶:“别杀我,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秦红嫌恶地看着她身下的液体:“像你这种软骨头的废物,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早就被我打死了。”   俞芳不在意她的辱骂,只听到自己还有用,她可以活下来了!   可听到秦红让她做的事情,俞芳瞬间就瞪大了眼睛,是和刚才一样的惊恐:“伪造护照?不可能!”   枪口直接抵上了她的太阳穴,秦红冷冰冰道:“你再说一遍。”   “我、我……”感受到那个冰凉的东西在自己脑袋上,随时给她开花,俞芳浑身都在颤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这是犯法的,我、我不敢……”   这年头办护照的人根本没几个,还大多都是为了外交。所以连办假护照的市场也基本没有,谁知今天就被她遇到了。   “身份的问题我们可以自己解决,但需要盖外交部的章,这对你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秦红冷声道。   偷公章?这还是小事?更别说给这种逃犯造假,现在的判刑那么严,这种大罪一旦被发现,等待她的还不是只有枪毙?   秦红又看出了她的想法,继续冷笑:“做了可能是之后有事,但要是不做,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一程。”   面对生死威胁,俞芳还是怕了:“可外交部……”   秦红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嘲讽道:“难道你还真对什么外交部有感情不成?你看他们有人把你当一回事吗?”   这会儿俞芳才发现,自己的日记本竟然一直拿在她的手上。   她看到了多少,她观察了自己多久,她找上自己是早有预谋的!   俞芳更加冷汗涔涔,   秦红又对她循循善诱:“我们的身份是正常的,加上公章那就是一份真的护照,出国是不会被发现的,盖个章而已,又有谁会知道是你做的?”   等他们成功逃出国外,知道是谁做的又怎么样,俞芳的死活关他们什么事?   俞芳也好像被她说动了,是,没人能证明是她偷拿了章盖的,只要这女人跑了,又是以正常身份出的国,事情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   主要是她现在不答应也不行,枪还在脑袋上顶着,那就先稳住她,之后……   “俞芳,你家是住在平市吧,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父母也都健在,要我找机会问候他们一声吗?”秦红忽然对她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意,“还是我把这本日记寄到你们外交部去,我看你在上面写好像只有一次犯错机会了……”   俞芳彻底瘫软在地上。   秦红是个特别聪明的女人,一来就用武器先震住她然后再把控谈话。一边是生死威胁,一边是自己的家人和前途,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秦红终于移下枪口拍拍她的脸:“这就对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我们好了你才能好,懂吗?”   俞芳被迫点头,心里却生出一股怒气,凭什么她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凭什么她就要被威胁做犯法的事!她不敢怪秦红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只好怪外交部的那个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她在外交部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就不会写在日记上被人发现,拿捏住把柄。   她咬了咬牙,既然做都要做了,为什么不替自己讨个利息?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秦红冷嗤一声:“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条件。”   “一件事,就一件事,对你们这种……”俞芳还是亡命之徒几个字咽了下去,“教训一个女人而已,对你们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   没等秦红皱眉,俞芳就狠狠看着日记道:“就是这个叫苏葵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要她……”   话没说完,秦红就一巴掌把她扇在了地上,又抓起她的头发撞在地上:“普通人?贱货!你敢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苏葵是谁?叫我们在京城动司局级高官,你这个贱人是不是故意想送我们去死?”   红门发展这么多年,害死的人不计其数,闹得最大的也就是这次的越狱,死了不少公安是政府的人。   现在这女人说什么?叫他们对付苏葵?那可是真正的政府高官,不是她日记里勾心斗角的对象。他们现在的行动全是暗中进行,清理叛徒都要小心再小心,俞芳这个蠢女人好拿捏也就算了,苏葵这种身份的人一旦出事那就绝对要完蛋了。   秦红一时不知道她是真的蠢钝如猪还是想故意引他们去送死,目光不善地盯着她。   俞芳已经被她折磨得头破血流,又不敢哭出声来:“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敢了,我没想让你们送死,只是想你们给她一个教训而已。”   “最好是这样。”秦红冷哼一声,放开她的头发,又让她重重磕在地上。   俞芳不敢哭出声,忍住满心的愤恨又恳求道:“我不要求你们杀了她,给她一个教训,叫她在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她又不会知道是谁做的,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   看她那副蠢得没法救的样子,秦红狠狠皱起眉头,又怕这蠢女人真因为这个坏事,最终还是嫌恶地点了头:“行了,这事我们会安排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2 23:57:41~2022-07-03 23:5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 1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这段时间先是红门闹出凶杀案, 正在调查部和公安部合力打击这股残余势力的时候,又闹出了程奇越狱逃跑的事情,尤其是后一件, 性质极其恶劣。红门这个组织先后两个负责人都犯下了大罪, 是必须要铲除的对象。   但京城那股势力在他们开始扫除的时候就躲得严严实实的, 让他们即使抓到人也没法掌握所有据点。程奇那伙人更是难办,华国这么大, 他们随便往哪个地方一跑一钻, 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人。   这几天两个部门的领导脸色就没有松下来过。   “三爷都还好, 起码他在京城是不敢露面了,但程奇……他们有枪。”原先专案组的组长冯组长现在和调查部一起办案,神色万分凝重。   不怎么抽烟的纪部长也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渺渺,几乎看不清他的神色:“这伙人是比红门的残余势力还要穷凶极恶的人,程奇那个疯子没有任何良知,也没有任何道德底线。”   三爷领导的红门他们还有一些把握, 除了乔家两姐妹的事情,红门这些年都在隐晦发展。但程奇不一样,没有人了解他, 他领导红门多年,没人知道他到底留了什么后手。   拥有武器,毫无底线, 这样一伙人到底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敢想象。   这一个组织的两伙人, 几乎耗尽了两个部门所有的精力,堪称前狼后虎。   有人提出了一个观点:“有没有可能, 他们会先联合起来?”   毕竟老大都出来了, 剩下的人投靠过去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不会。”冯组长先是否了, 又皱眉道,“但程奇领导红门多年,又有逃狱的手段,难说以前的人会不会重新跟他。”   “也是一条路。”纪部长没有否决也没有分析,只点头道:“让同志们继续严密盯紧京城,不管是他招揽还是这边投奔,都一定会有动作。”   *   然而他们还是不够了解程奇,他是回京城了,却不是来收揽旧部人手,而是来清理门户的。   三爷躲了许久此时也坐不住了,听说最近底下还真有去投靠前老大的声音,他就发出一声冷笑。   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他冷眼打量着底下几个心腹:“听你们说,底下有人想去找老大,或者把人接回来继续领导,是这么回事吗?”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点了头,说确实有人这么想。要说这也是人之常情,老大进去了,三爷把剩下势力组织起来,现在老大都脱身了,交还给他也是应该的。   三爷都不想跟这些个蠢货说话:“想死就去找他,我不拦着。”   几人大惊失色:“三爷,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他冷笑一声:“没有就好,我还以为才没过几年,你们就忘了当初被撵得像丧家之犬,差点跟老大一起去作伴的日子了。”   几人讷讷不敢言,又连连保证道:“三爷,您当初救了我们,兄弟们都是效忠您的!”   老大的位置只有一个,这才是真正救他们于危难的人,孰轻孰重很明显了。   “你们以为自己放弃他投靠我是表了很大的忠心吗?”三爷却冷笑道,“一群蠢货,想迎人家当老大,却不知人家想要的是你们的命。”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你们以为程奇是个好人吗?监狱里的那些人是背叛了他,你们就没有吗?可别忘了是哪些人把他救走的。”   投靠了新的老大,还从没打算过救人,最后还是秦红带人救他出来。对于程奇来说,他们这些人大概全是叛徒。   几人想明白这一点,脸都白了:“老、老大……我是说之前那个老大,他会不会找上门来,我们是不是应该提防他……”   “晚了。”三爷脸色森然,又带着一丝察觉不到的恐惧,“他已经找上门来了。不然你以为最近失踪的几个人是去哪里了?”   那些人不是被公安抓走而是被前任老大带走的,对于叛徒的下场大家根本不敢想。   所有人都是心里一寒,纷纷表示回去警告下面人。事到如今,只能一条道跟三爷走到黑了,起码三爷还能保全他们这么多年。   *   然而这个保全到现在似乎不怎么起作用了,一段时间以来,他们躲过了公安的抓捕,却躲不过一个个人悄无声息的失踪。   “他这是在向我下挑战书。”   听了三爷有些慌乱的汇报,周平拿着手里一封信却显得有些平静。   这是当初他给三爷出谋划策的信,辗转被秦红的人临死前放在贺县邮局,他知道三爷后面有人,也知道秦红正在准备营救老大。等程奇逃狱出来后看到信一定能查出这个幕后的人。   谁知道这信提前被苏葵看到举报上去了,程奇最初的逃狱计划也失败了。但结果没变,程奇依旧在调查部里看到了这封信,明白了老三的背后是有人指点,现在的红门组织也是这个人在领导。   拿着的信纸只有四个字——   找到你了。   信就出现在他宿舍的枕头边上,若是一般人看了只以为是什么恶作剧,但周平明白,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我们应该怎么办?”三爷知道程奇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也听说过他的手段事迹,现在减少的人数正加重了他的不安,“他会不会直接把我们的消息送给公安?”   这个曾经的老大的确不是盖的,秦红更是最熟悉组织里的每一个人,找到了他们好几处据点。要是他有心报复他们,只要把消息暗中透露给公安,一定会对他们造成重大的打击。   “他不会的。”周平冷淡道,“他大概是想跟我们来一次公平的较量。”   说到公平这两个字,他略微讽刺。   程奇是个自负的疯子。他知道红门好几处据点,却不会惊动公安,而是选择自己处理。他知道周平的身份,却没打算向公安告发他,而是向他下挑战书。   就像周平也知道他现在就在京城,甚至还知道他在哪里,但没打算去告发他一样——   这是前任和现任的默契,这是属于他们的对决和游戏,程奇的对手只有周平一个。   恰好,周平也是这样想的。   “……也是时候跟他做一个了结了。”   前面的话声音太小,三爷隐隐约约只听见什么前世今生几个字。   *   底下的暗涌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调查部和公安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阴差阳错地增加了京城了人手。   周平接下了程奇的挑战,接下来的斗争两方各有减员,这样的动静引起了调查部的警觉,几乎确认了程奇一伙人在京城出没,更是加大了对他们的搜查。   有了政府势力介入,在两边老大的默契之下,两伙人有志一同地隐藏得更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和宁静。   因此眼见时间都到了六月,外交部前往法国的队伍都已经出发了,秦红答应的事情还没做到。   俞芳忍了好久,还是壮着胆子去催秦红,被她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现在查这么严,她天天身边那么多人,你是想让我死是不是?”   前几天,法国驻华国大使罗兰抵达华国,在他到达后三天,李先河作为驻法大使也正式前往法国上任。自此,两国外交才算是走上正轨。   所以苏葵这段时间是忙得飞起,要么是在外交部,要么就是出入各种政府部门和大使馆,周围全是政府官员,安保工作肯定是重中之重。   你说她回家的路上?不好意思,她家离外交部就只有十分钟距离,周围不是银行学校就是公安局,要他们怎么下手?直接冲进她家里去吗?   秦红都有点后悔答应她了,然而俞芳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跟他们谈条件,说要看到人出事,她才肯把公章偷拿出来,还可以给他们直接把护照写好。   秦红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不需要你们多费事的。”俞芳颤抖道,“我、我已经打听过她的行程,明天,明天她要回老家一趟,你们一定可以找到机会动手。”   在京城风险太大,回老家去就不一样了。   “这是我对你的唯一一次容忍。”也是最后一次。秦红之前本想随她自生自灭,现在却打定主意事成以后一起解决了这个女人。   俞芳还不知死期不远,只为秦红答应她而振奋,忙不迭地把打听来的关于苏葵的消息全告知她。   *   “苏司长,听说您要回家里一趟?”陈秀娥去西楼那边办事,看见苏葵就问了一句。   苏葵也没什么好瞒的,点了点头:“家里给我来信,说我二叔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医院,我正好有几天假期,就回去看看。”   信里苏爱国这个没文化的人也说不清楚,只说有点严重,说二叔家里好像也出了什么事,现在乱成一团。毕竟是亲二叔,苏葵也好久没回家了,便打算和秦晓兰一起回去看看。   “苏司长,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陈秀娥也不是单纯跟她打招呼的,小声道,“就是那个俞芳,我发现她最近在偷偷打听你的消息。”   陈秀娥和俞芳是死对头了,关注她是本能了,一有什么不对劲马上就发现了。   “我觉得她铁定是在记恨你,苏司长,你可千万要防着她。”鬼知道着女人打听人家消息是要使什么坏。   听完陈秀娥悄悄打听来的消息,苏葵冷然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苏葵要回家的消息当然也会被周平知晓。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说道:“买一张和她一起的车票,我和她同路。”   这趟回家的路程,注定不会平静了。   作者有话说:   还要再补一更,大家明天来看吧 第144章   “你、你是周家那个老大?”   在火车上看见周平的时候, 秦晓兰还有些没认出来人,直到他出声喊人,又把手上提的东西主动帮她接过去。   “是我。”周平不复往日的冷淡, 只是不怎么爱说话, 若是旁人见了保证将他当成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秦晓兰就是这么觉得的, 坐下的时候她还对苏葵小声感叹道:“这孩子好像跟周家那些人不太一样。”   她不知道周平的听力很好,只隔着一个过道, 再小声也能被人听见, 目光隐晦地落在这边。   说完秦晓兰就后悔了, 想起从前小葵和周家的事情,她就不该提他们家里的人。她正想转移话题,却听苏葵说道:“是不太一样。”   周家所有人加起来大概也抵不过周平一个人做的孽。   秦晓兰没听出这话里有什么情绪, 周平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一丝讽刺,微微有些怔住。   对苏葵的盲目信任导致他没有怀疑什么,只以为她是不满自己掌握她行踪的行为。   他想跟她道歉,却见苏葵的目光撞过来, 没有落到他身上,而是不经意地在他对面人身上转了一圈又离开。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般, 样貌不显眼,普通就是他唯一的特点,是那种放进人群里都不会显眼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 从上车开始就多次暗中打量苏葵, 如果不是她感觉敏锐都没法察觉到。   周平方才心神都放在别处,根本没注意对面坐了什么人, 现在看苏葵如此, 不由得也暗暗观察起这个人。   这一观察他的眼神就变了。   虽然这人穿着普通, 但他坐姿端正,透过衣服能够看到肌肉隆起的线条,是个练家子。最关键的是,他的手上虎口等几处都有茧子,这是握过枪的人才会留下的痕迹。再看他的脸,伪装过的痕迹处理得再好也逃不过周平的眼睛。   周平几乎在第一时间断定了这人的身份,这是红门曾经的特有的一种伪装手法,换言之,这是程奇的人。   他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了自己?不,他好像根本没认出自己是谁,反而是一直在往苏葵那里看。   程奇的人不可能和苏葵有交际,除非是他想要掀翻棋盘,吩咐人对自己在意的人下手——想到这里,周平顿时杀意骤起。   一瞬间的变化让对面那人有些警觉,但又觉得是自己感觉错了,对面就是一个大学生而已,哪来的什么杀气。   至于秦红交给他的任务目标苏葵,他已经观察过了,基本没什么威胁。哪怕这一趟多了两个人与她同行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到了贺县,他动手的机会多的是。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在两人眼中,周平正想着让他怎么死,苏葵更简单了,在得知这人可能对自己心怀不轨后,借着去打热水的功夫直接找到了乘警报案。   “你是说,你怀疑那位乘客有问题?”   他们的疑惑还没完全扑开,就见苏葵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明。   苏葵,现任外交部西欧司副司长。   几位乘警一看,瞬间眼神就变了,立刻通知了负责人。   苏葵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他们,尽量长话短说:“这人大概率是个犯罪分子,目标就是我,身上可能携带有武器,请大家抓捕的时候务必小心。”   乘务长已经吓出了一声冷汗,竟然让这样一位犯罪分子上了火车,还盯上的是国家官员,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胆子,背后到底牵扯到什么利益?她已经不敢想下去了,要是苏葵真出点什么事,他们全都付不起这个责任。   几位乘警也是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了,在惊诧过后也迅速制定了抓捕计划,苏葵还表示到时候自己也可以出一份力。   这乘警哪敢答应,乘务长也道:“司长同志,这太危险了,这人就是为您来的,要不您就留在这里别回去了。”   苏葵却坚定道:“既然是为我来的,我不回去只会引起他的警觉,况且我妈还在那里,很多乘客也在周围,不能让他提早发现。”   谁让她是领导,大家拗不过她,只能胆战心惊地看着她端着水回到座位。乘务长迅速将此事报告上级领导,乘警则立刻开始了行动。   苏葵只是去接热水而已,即便回来面对一个要害她的犯罪分子也是表情不动,没有引起他的警觉,还能自在地跟秦晓兰说人有些多,所以她回来晚了。   周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听见有人大喊着:“抓小偷,我钱包不见了!”   闹哄哄的动静引来了乘务员,那位“乘客”不依不饶又叫来了乘警,到这里好像都没什么不对,火车上确实会发生这种事情。   然而乘警在经过苏葵这里的时候,却猛然一转,迅速按住了过道旁边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立刻疯狂反击,竟将两名乘警都惯倒在过道上,过道狭窄,乘警施展不开,而他已经下意识要去腰间掏东西,黑漆漆的枪口往头顶嘭的一声响,火车上一片尖叫声。   “都别动——”   那人想着既然暴露,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挟持人质逃走,而最好的人质就是他的任务目标!   “你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周平惊怒交加又带着恐慌的声音中,他正要把枪口对准苏葵,苏葵却在秦晓兰的惊叫声中一脚踢飞了他的手上的枪,并且在他愣神的时候迅速上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   周平没办法旁观了,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暴露什么,立刻上前扣住了他另一只正要掏刀子的手,在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后,又带着十足的怒气反手就往他腰腹上一捅,在里面拧了几圈,鲜血立刻流了一地。   腰间传来剧痛,这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是万万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惊变,先是乘警莫名其妙地发现了他的身份,然后是苏葵这个他认为没有杀伤力的任务目标竟然可以跟他对抗。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坐在他对面这个大学生模样的人,竟然拥有这样高的武力值,而且更加仇恨他,眼里的杀意仿佛化为实质,恨不得现在就让他死。   没有了武器又受了伤,他的威胁性立刻下降。   然而现在看起来更危险的却是周平,他的手还握在刀上,看那人的脸上满是扭曲痛苦之色就知道下的手有多重,只要敢动一下,刀就进得越深。一会儿功夫,人就已经口吐鲜血,气若游丝了。   “这位同志……”乘警小心喊他一声,“你可以先放手了。”   实在是他现在看起来很不冷静,乘警怕他把人直接弄死了,这么大的案子可是要交上去审讯的。   许是见苏葵也在这里看着,周平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暴虐的杀意,将手从刀上放开,却重重一脚踢在他腿窝处,仍旧是咔嚓一声后让他跪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在两人的帮助下,乘警终于按住了这个犯罪分子,给他戴上了手铐。然而第一时间要做的却是要给这个犯罪分子治伤止血,免得他死了失去重要证人。   乘务长在安抚车厢里的所有旅客后还要处理善后工作。   “苏司长,您没事吧?”知道她真的亲自出手的时候,乘务长也是魂都吓飞了,那可是持枪暴徒啊,她也太胆大了!当然也太稳了,如果不是苏葵眼疾手快解决了他的武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没事,你多注意安抚乘客们。”苏葵声音冷静,有条不紊地向她布置任务,“把这里的事情尽快通知上级领导,中间不必停车,等到杨市后把他交接给杨市的公安部门。也要看好那个人,千万别让他找到机会寻死。”   她是这里官职最大的领导,乘务长找到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不是谁都能在生死危机后这样淡然的,这大概就是人家能当领导的原因吧。   而苏葵还要忙于安抚秦晓兰,她自己是不害怕,秦晓兰看到她冲上去的时候却吓得魂飞魄散,现在都是手脚冰凉,抓着苏葵的手还在颤抖。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忘记方才的情况。   “大娃,刚才多亏你了。”她看到这孩子义无反顾冲上去帮忙,心里不是不震撼的。   哪怕周平现在手上衣服上都是血,看起来跟个真正的杀人犯一样,很多人都惧怕地看着他,秦晓兰也没忘记这是怎么来的,不断向他表示感谢。   “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只这样说。   周平根本不在意周围人怎么看他,却抿唇站在原地,连乘务长请他去换件衣服,说乘警有话要问他都好像没听见,只不经意地看着苏葵,似乎在等待什么。   “小葵……”   秦晓兰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苏葵却没有任何反应,正当他心里沉沉不抱希望时,苏葵终于开口了。   “周平,我有话要问你。”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本来今天要补的,结果去医院扎针去了,手没法动了,我看明天行不行。   其实我有点怀疑,会不会根本没人在意我更没更啊,沉思.jpg 第145章   苏葵作为领导, 暂且接管了这件事。周平这种情况是一定要询问清楚的,苏葵就是第一个要问他的人。   “你想问什么?”   这是一间单独腾出来的小房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的, 刚才的事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即使没有我, 你自己也可以应付那个人……”   苏葵看着他,许久后, 她冷然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还和红门有联系?”   周平忽然怔住。   他不说话, 苏葵不开口, 两人就这样沉默以对。   她抬眼要望进他的眼里,声音仿佛不带任何情绪:“周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哪怕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 周平却觉得此刻万分狼狈,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大人发现,甚至不敢面对她的目光,因为不确定会不会在里面看见失望。   苏葵就这样轻易地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竟然根本就不设防,只要问了就会回答,好像她以前的思索推论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苏葵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只是沉默着。   “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周平鼓足勇气,真诚地看着她, “只是不想给你带去危险。”   苏葵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周平以为苏葵是在为刚才的事情讽刺, 连忙解释道:“刚才不是我们的人,是程奇, 就是逃狱出去那个红门曾经的老大, 是他的人想要害你。”   他还不知道苏葵是招来了俞芳的报复, 只以为是程奇要对苏葵下手,为此十分自责,心里更是一阵后怕,假如刚才一个不好,苏葵真出什么事……   他捏紧了拳头,语气有些森寒,向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伤害你的。”   程奇的行为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他正想着怎样和这个昔日同归于尽过的仇人来一场了结,苏葵却冷不丁地发问:“他在哪里?”   周平劝她:“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用……”   “我问他在哪里?”   也许周平是想让苏葵多知道一些情况好及时避开,也或许是有了前世的记忆,他潜意识里就万分信任苏葵。最终,周平还是告诉了苏葵程奇现在的藏身地点,顺便还将他知道的所有情况告知,叮嘱她一定要小心。   苏葵静静地听了很久,许久后她站起身来,离开前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周平,人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他显然不明白,因为他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本就是身处深渊的人,谁又能把他救得回来?原主或许可以,但苏葵不可以。   *   杨市的领导还是苏葵认识的老熟人方市长,火车上发生的这起事件几乎是震惊了所有领导。   方市长见到苏葵还觉得心有余悸:“苏葵同志,幸好你没出什么事,可真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犯罪分子伪装上火车,意图对政府官员下手,这得是多大的胆子!更别说要下手的人还是苏葵,一瞬间大家就想到了她现在的职位,外交部的官员,正在负责法国的事务。因此怀疑那人也许是境外势力派来的特务。   由于牵涉过大,杨市公安局接手这个案子后迅速知会了京城,更是准备连夜审讯这个犯人。   苏葵是本案主要人员,按理说应当留在这里,但考虑到她是回来休假加探病的,因此在将所有情况说清楚后苏葵就可以回去了。   周平,苏葵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公安交代的,总之并没有人怀疑他。   反而秦晓兰还有些担心他:“公安同志,这孩子不会有事吧?”毕竟刀是他捅的,血都哗哗地流。   “您放心,周平同学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是见义勇为的行为,我们不会对他进行任何追责。”   就是他们遇见这种持枪的,而且还是对人们造成巨大威胁的暴徒,直接击毙也是符合规定的。周平只能说他下手太狠,但要是不是他直接废掉这个人,说不定还会造成什么后果。   有了这个惊吓,方市长是不敢让苏葵自己回去了,一定要派车送他们,还要带上警卫随行才行。   依苏葵现在的级别,在外交部可以拥有自己的公车出行,也应当拥有自己单独的警卫员,但苏葵基本不需要所以先搁置了,估计这次回去是一定要给她安排上了。   她也没拒绝方市长的安排,不然秦晓兰一路上肯定还要提心吊胆的。   苏葵不愿意劳动太多人,两名警卫,一名充当司机,一名在副驾驶警戒安全,将他们三人一路送到清河大队。   已经是傍晚时分,伴随着小汽车闪烁的车灯还是引起了全大队的围观。   汽车这种交通工具,就是县城里也没有几辆,是大队里好些人都没有见过的。   “这、这就是小汽车吧?”   “听说这车是领导才能坐的,咋到咱们这儿来了?”   “我见过咱们县里的领导,开的好像不是这个车……”   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这辆“伏尔加”小汽车缓缓停在苏葵家门口,先是下来两个穿着军装似的人把大家都震了一跳,觉得是不是什么大人物来苏葵家找人了,然后后面车门打开,下来的人还真是大人物。   “葵花,是葵花回来了!”   “还有葵花她妈也在,那不是周家那个大娃吗,他也在!”   一见到是熟人,乡亲们都迅速围上来,尤其以李桂珍跑得最快,笑得最欢,扯着大嗓门道:“是妈和小葵回来了,咋还有车送你们呢?啥?你说市长,市长派人送小葵回来啊,哎哟,市长对咱家小葵可真好,不过也是,小葵现在也当大官了,坐车回来也是应该……”   “大嫂。”   见苏葵正看着她,李桂珍吹嘘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忙讪笑着转移话题:“路上都累了吧,快进屋休息去,几位同志饿不饿,我做饭去,做饭去!”   两位警卫员确实是要和苏葵一起留在这里的,负责她的安全问题,这是方市长特地交代的。   苏葵看秦晓兰一路上脸色就没好过,知道她还没缓过来,就对苏爱国道:“大哥,妈好像有些晕车,你带她先进去,安排两位同志住下。”   苏葵家现在的房子够大,住下两人完全没问题。   苏葵则留下和大队里的人解释情况,没说路上的事,只说自己请假回来看看二叔,至于警卫随行的事情,一是她级别到了,二是最近有黑恶势力重新冒头,所以方市长才这样谨慎。   有些人也在报纸上看见过这个消息,也说注意安全是应该的。   “葵花现在是真出息了,比咱县里的领导都厉害……”   他们可是听苏家人说了,连首长都去医院看葵花呢,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他们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人家现在都当大官了你还喊葵花呢,得喊人家领导了!”   “就是大队长现在还在医院,他要知道你回来,肯定比谁都高兴,你说说他们家……”   张大婶子的话还没说完,他男人就打断了她:“葵花一路上肯定累了,大家都别围在这里了,赶紧让人家歇歇,有啥话之后再说!”   这一出声大家觉得也是,于是纷纷散了,张大婶子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只让苏葵有空一定来家里坐坐。也有八卦没过瘾的,想起周家那个大娃也是一起坐车回来的,想跟他说两句,结果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   “二叔他到底怎么了?”苏爱国写的信不清不楚的,方才张大婶子也没说完。   苏爱国一五一十地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据说苏全福那天要去县城办事,就骑着大队里的自行车去了,结果半路下坡时自行车出了意外,连人带车直接冲到一处山坳里。   还没等苏葵说自行车摔了应该也没多大威力,就听苏爱国继续说道:“二叔说他在下面的时候正准备爬起来,结果一块大石头正好就滚下去,如果不是他躲得快,石头砸到的就不是他的腿而是他的头了。”   “这也太巧合了。”   “还有更巧合的。”李桂珍神神秘秘道,“就二叔出事儿之后吧,他们家就跟倒了大霉似的。二婶那儿不知道怎么招大队里的狗扑着她咬,里面还有几条狼狗是打过猎的那种,凶得狠,要不是大家去得快,她都不知道被咬成什么样了,医院说要打啥犬啥疫苗的,不然以后就会变得跟狗一样咬人……”   “还有那个苏梅你知道吧,她也倒霉!她家那个丫头差点让人给拐走了!”李桂珍一说这个也是心有余悸,“这事你问你哥,他最清楚!”   因为人就是他救下来的。   那天苏爱国从后山那儿过,虽然这里平常没什么人过,但有一片竹林在,他是准备去砍点竹子回来编筐的,结果就看见两个人正抱着一个小孩子快速离开。   苏爱国一看,两人根本不是大队的人,抱着那个孩子不哭不闹跟睡着了似的,但好歹自家亲戚,一看穿的衣服苏爱国就认出那是苏梅她女儿周珍珍。   这不就是人贩子吗!   那两人走得急,根本没注意旁边会跳出一个提着砍刀的人,还大叫大嚷抓人贩子。眼见事情败露,又被苏爱国提着刀追,还有人听到声音往这儿赶来,那两人赶紧扔下孩子就跑了。   “人抓到了吗?”苏葵问。   苏爱国也是摇头,当时他肯定是先顾着周珍珍的,后面大家赶来再追过去早就没人了。   至于报案,现在很多人都没有这个意识,苏梅是有,据说她当时哭得腿都软了,扬言一定要让这些人贩子被抓去枪毙,结果才第二天,她出门就跟没长眼睛一样,不知道被哪里的藤蔓绊倒,正好撞在一块尖石头上,好悬她自己错开了,只在额头上划了一条口子,医院给缝了好几针,除非以后用头发遮掩,不然这疤痕是去不掉了,她天天又哭又嚎,是再也不敢出门了。   一件又一件,苏全福家里所有人都莫名其妙遭了大祸。说完所有事,又是晚上,两口子觉得屋里的灯火都不能给他们安全感了,只觉得瘆得慌。   李桂珍就神神秘秘地跟苏葵说:“你说他们家这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然哪能这么多事儿全让他们撞上了。   所以事情撞在一起就不是巧合,而是人为。   有人专门针对苏全福一家。   李桂珍见苏葵不说话,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正想说要不他们要不去哪儿悄悄拜拜,免得他们也被惹上了,却听苏葵说道:“收起你那些封建迷信的想法,是不是巧合,等公安查了就知道了。”   “报、报公安?”他们可没想过啊,这点事也要找公安吗?   “这件事可一点都不小。”苏葵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出的话让两口子更加害怕了,“这可能牵扯到几条人命,必须要报公安查清楚。”   听他们所说,苏全福一家人的情况可不是进医院那么简单,如果苏全福没有及时躲开石头,吴莲英没被及时救走,周珍珍没被苏爱国看见,苏梅没有错开——这幕后的人究竟是下了狠心要人命,还是已经算到了之后,只想把他们教训到这个程度?   *   第二天苏葵去医院看苏全福的时候从他那里得知了更详细的情况,更是觉得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   “你是说有人专门针对我们家?”苏全福还有些不敢相信,正在外面的苏梅也顿住了脚步。   苏葵按照逻辑思维分析了所有的事情:“……这几件事堆在一起,几乎可以肯定是人为的行动,背后的人对你们或你们中的某个人有仇恨,所以才这样实施报复。”   苏全福只觉得讷讷:“我们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哪来什么深仇大恨……”   不,有。门外的苏梅心里一瞬间就能划过好几个名字,她得罪的人当然有,但如果说深仇大恨,那一定是周家这两兄弟。   想起曾经半夜出现在她床头的那把刀,隔了这么久时间,苏梅还是能想起的恐惧。   周平,一定是他做的!   而苏全福还在为此事而不解:“如果是我们得罪了人,可那两个人贩子我们并不认识……”   这是唯一出现过的两个人,其余的事情真就跟撞了邪一样的巧合。   “是不认识,因为他们很有可能是别人派来的。”苏葵顿了顿又道,“并且我认为,你们应当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与人有过交恶冲突,所以才有了这场报复。”   苏全福还在思索自己到底和谁结过仇,苏梅心里已在电光石火间划过了一个人的名字。   苏梅猛然冲进来:“爸,是周家,是周二娃,一定是他要害我们!”   因为就在半个月之前,周老娘想着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怕苏梅找茬了,她一个不能生的凭啥不让她乖孙回来?   所以她什么招呼也没打直接把周二娃接回来了,苏梅哪里肯干,和吴莲英一起跟周老娘对撕对骂,说要敢回来她们就敢报公安!反正当初的证据又不是不在。   没办法,周建林又不在家,没法给她撑腰,周老娘只好骂骂咧咧地把人重新送走,前几天他们家出事,那老太婆还幸灾乐祸,说不定就有她撺掇的!   苏全福已经愣住了:“怎么会……”   他是想说,周二娃才多大,怎么可能做得了这样的事情?   “怎么不会!”苏梅是明白他们两兄弟不是好东西的,一想到是那个狗崽子害了自己,害她留下那么大的容貌瑕疵,她就恨得心里流毒,“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这个狗崽子害我!苏葵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苏葵不去管她现在的情绪正不正常,只说道:“不管是不是,报案交给公安来查。”   *   苏全福的右腿是粉碎性骨折并且十分严重,一个不好就只能之后就真的完了,医院也明确告诉苏葵没有必然的把握让他完全康复。苏葵联系了之前给自己做过医治的林定山,请他能否过来看看,假如情况真的不行,苏葵就考虑让苏全福去京城接受治疗了。   与他相比,被狗咬伤的吴莲英和被额头缝了几针的苏梅还要好一些,起码不用住院。   一锁定周二娃是那个害她的罪魁祸首,苏梅气势汹汹地冲向公安局,很快公安就来到医院向他们了解情况。   苏葵将自己推论的情况告知他们,苏梅却一直叫嚷着说是周安干的。   说实在,公安是不怎么相信一个未成年孩子能干这种事,但还是说道:“我们会找他进行询问……”   “还询问什么,就是他干的,你们现在就去把他抓起来!”   公安的眉头紧皱:“苏梅同志,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是不能随便抓人的。”   在这件事上,苏葵觉得苏梅的感觉也许是对的,周二娃是没有这个能力,周平呢?   原书里他也曾带着一伙人干些投机倒把的事情,不过却不是真的想做生意,而是喜欢搞垄断,搞武力镇压以黑吃黑,揽了不少钱在手里壮大了一个组织,也是一个劝不回头的反派。   依他现在的年纪,和国家几次清扫黑恶势力,连红门都被端了,更别说曾经一个规模小小的团伙了。周安现在应当是没有走上那条路,但周平却可以给他另一条路。这次的事情背后有没有他的授意?   不管怎么样,查了才知道,苏葵对公安道:“公安同志,要辛苦你们了,这事情可能有些复杂,请你们无论面对谁都一定注意安全。”   毕竟谁也不能肯定周安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这次的事情与他又有多大的关系。   几位公安都向她敬礼:“领导同志,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的。”   看到这一幕,苏梅只觉得心里怔怔的。   她说话是报案人和公安对话,而苏葵说话却是领导在和人讲话。他们对她的态度就像在给领导汇报工作。   从没有一刻她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苏葵和她不一样了。   没关系,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周建林以后功成名就了,这些人对她也会恭恭敬敬的。   可心里又有一种声音在告诉她,即便将来周建林走到那个级别,他们尊敬的是周建林,汇报工作的也是周建林而不是她。   最关键的是,依照苏葵现在的升迁速度,将来周建林和她谁高谁低还说不准。   苏梅的心里忽然就迷茫起来。   *   苏梅现在看到周家的人心里就满是恨意,公安去问周老娘的时候她也在场,还是她亲自给领过去的。   “我们家的事情全是有人故意害我们,现在公安同志就是要来查清真相,抓住凶手!”   啥!大队长家的事儿是有人害的,连公安都来大队查案了?全大队的人都被惊动了。   看到人往周家去更是瞪大了眼珠子,周老狼已经不依不饶地喊起来了:“你这个丧良心的,之前把我乖孙撵走,现在还带着公安上门,大林不在,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你这个死老太婆,在这假惺惺地嚎什么丧!”吴莲英一瘸一拐地过来跟她对骂嗓门大得所有人都能听见,“就是你这个死老太婆撺掇那个狗崽子害我们家!把那个狗崽子撵走你就想整死我们家,你这种恶毒的婆娘就该被抓起来枪毙!”   人群里一阵混乱,全被这消息给吓到了。   老周家竟然要害老苏家!这不能够吧,这两家可是亲家啊!   亲家咋了,当初可是因为二娃的事情差点闹出人命的,人都送走了,两家见面跟仇人似的。   但他们一个老一个小的,真能干成这种事吗?   公安本来只是来向周老娘了解情况,谁知苏梅和吴莲英两个一定要闹得全大队的人都知道,这下人群围着他们都不好工作了。   公安局过来的负责人,一位副局长向苏葵征求意见:“苏葵同志,您看?”   “你们进去问话……”苏葵正想说让两位和她一起的警卫员帮忙维持一下秩序,结果苏梅又闹出幺蛾子了。   周老娘撒泼打滚说自己啥也没干,就知道骂人丧良心,看起来好像真不知情,吴莲英不甘示弱,一个一口恶毒婆娘,巴不得现在就把她枪毙。   苏梅知道这死老太婆难缠,就一把抓住了旁边的周宝丫:“说,快说!是不是你们要害我们家!”   “放开我,放开我,坏女人!”周宝丫被她抓在手里拼命挣扎,还要去咬她的手。   “死丫头,你敢咬我,看我不打……”苏梅一巴掌就要给她扇上,还是公安给制止了。   “苏梅同志!”   拦得住她打人,拦不住她骂人,捂着手上被咬出的血痕,苏梅是张口就来:“你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就跟狗一样,又邋遢又四处咬人,就该找跟绳子把你栓起来,省得跟你那个妈一样,就知道跟野男人跑……”   “不许你骂我妈——”她猛然冲上来,一脚就踢在苏梅脚上。   “坏女人,该死的坏女人,坏女人一家人都是坏人——”她小小的年纪,眼里满是恨意,“我二哥说了,你们一家没一个好东西,全都要弄死!等他回来,我就让他把你们全打死,打死!”   周宝丫只顾着放狠话,没注意周围是一片寂静。   苏梅咬牙对拉着她的公安说:“你们都听见了,她已经承认了,就是那个狗崽子干的!”   公安也是心中一凛,正想问什么,苏梅就直接扑了上去,死死地抓着她:“是那个狗崽子害我们家的是不是,是不是?”   周宝丫哪里经得起她折腾,一边哭一边骂,公安又把她从苏梅手里解救出来询问,她又一边哭一边说,竟也把事情倒了个七七八八。   她的确是听见周安说要弄死苏家的人,说马上挡路的人就不在了,只要那个坏女人不在了,爸爸就能回来了。   “你抢走了我爸爸,二哥说等你们都不在了,爸爸就会回来了——”   苏梅猛然间反应过来,谁也拦不住地上前掐着她:“之前珍珍被拐走,是不是也有你的份!”   “没有!我没有!”她一边哭一边挣扎,苏葵让维持秩序的两位警卫同志将人救下来,周宝丫立刻躲到他们身后哭得更加凄惨:“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   公安已经对苏梅的行为很不满了:“苏梅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行!”   要是她不哭最后一场,苏葵指不定还相信她,这么一哭,苏葵百分百肯定她在撒谎。   “周珍珍的事情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吗?”   她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对上苏葵的眼神只有闪躲的份。   她没有告诉他们,周安在说要弄死苏家一家人的时候,她告诉二哥,她想要周珍珍和她一样过苦日子。   明明都是同一个爸爸,周珍珍被人捧在手心,有穿不完的好看衣服,吃不完的零食,什么活也不用干。她却被踩在泥里,穿着很久没人洗的脏衣服,天天被奶奶支使着干活。   周珍珍被带走的时候她就在那儿偷偷看着,却完全没有打算要喊人救她,反而心里有着隐秘的兴奋。二哥答应的事情真的做到了,他们要把周珍珍卖到一个很穷的地方,以后她再也炫耀不了新衣服,有干不完的活,没有了她,爸爸就只有她一个女儿了!   最后这件事从周宝丫嘴里扣出来的时候,苏梅差点冲上去要掐死她。   公安也没有想到苏梅说的话竟然是真的,从目前调查出来的信息来看,周安和这件事有莫大的关系。   “如果这些消息属实,那么周安的后面一定有人手供他指挥,也或许他和某个组织有关系。”副局长神色严肃,“这是一起性质严重,故意谋杀的大案,就算是未成年人也绝不能姑息。”   他看向苏葵:“苏葵同志,您对此有什么意见?”毕竟是他们这里的人。   “我没有什么意见。”苏葵同样正色道,“请大家秉公办理,任何人犯罪都请依法处理。”   *   此时周安还不知道大祸临头,反而为几个人办事不利而发怒。   “现在他们家一个人都没事,这就你们干的事!”   这两人是周平派过来教他的,不得不说,周安骨子里就是坏的,学了更好的手段后性情也更加偏激。他早就扬言要报复苏家的人,却被周平一巴掌扇过去不许他做,积累了无数的怨气。   这次周老娘让他回去又被苏梅撵走的事情就是最后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他心里积攒已久的恨意。他现在有实力了,一定让他们死得很难看。   他制造了各种意外让人不会怀疑,结果不知道是这两人没用还是苏家运气真那么好,一个出事的都没有。在他看来,没死就算没事。   “你们……算了,之后再找机会,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好运。这件事也不许告诉我大哥,听见没有!你们要明白,你们现在是跟着谁做事。”   他是背着周平做的,根本不敢让他知道。   *   他不说,周平却要问他这个问题:“二娃,你老实告诉我,苏全福家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巧合的是,周平今天去蒋家那边看周安了,于是没能目睹清河大队的一切,等他过来的时候,周安又装成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死不承认——   于是还没等他问清楚事情,想好怎么善后处理,公安已经找上门来,说周安牵涉一件谋杀案,要将他带走问话。   蒋父蒋母听到这话已经瘫软在地上。   从两个属下那里终于得知周安做的所有事情,周平脸色铁青,既惊且怒。   这起有预谋的凶杀案在苏梅刻意宣扬下迅速震动了整个贺县地区,公安连夜审讯,周安依旧是死不承认。   北方军区。   再过两天,他们就要往基地去执行最后一次护卫任务,为这项秘密任务划上一个句号。就在此时,周建林收到了苏梅的信。   厚厚的信封不是催他上进,不是抱怨家长里短,却让他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   二娃谋杀苏家满门的人?他的儿子要害自己岳父一家,这怎么可能,这简直荒唐!   他拿着信的手指都在颤抖,看着上面苏梅说周宝丫已经承认,公安已经把周安带走——   速回!速回!速回!信的后面满满全是这几个字,苏梅在信里歇斯底里,一定要他回去主持公道,她是绝不会让步的!周二娃做了这些事情,牢底坐穿都是轻的!   “建林,你现在要回去?你确定?”政委看着他满是不敢相信,“这是你最后一趟任务了,结束后你们才算完成这项秘密任务,你现在走了就是前功尽弃,你可要考虑清楚!”   “是,我考虑清楚了。”周建林捏着信纸的手还在颤抖,政委看了信也是瞠目结舌:“这、这……”   这种匪夷所思……丧心病狂的事情真的存在吗?   许久后他也只能长叹一声,让他签署了各种协议,然后让周建林回家了。就是可惜了他这好几年的功劳。   就在周二娃被公安审讯的时候,杨市那边的审讯也有了消息,调查部的同志连夜赶过来,终于从那个中年男人的嘴里扣出了消息。   是秦红派他来做这件事的,并不想要苏葵的命,只是想给她一些教训。除此之外他也是听命行事,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连程奇现在藏在哪儿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老大说事成以后出国,红姐最近就是在处理这件事……”   出国,秦红,给她一个教训却不要命,有人在打听自己的消息——   苏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电报文件太慢,苏葵借着方市长办公室的电话,直接打到外交部办公厅章主任那里:“主任,立刻扣下护照科的俞芳,她涉嫌与犯罪分子勾结,危害国家安全罪!”   作者有话说:   一更来啦,今天还有一更,爱你们哟~ 第146章   周安的事情闹得非常大, 苏梅从前被周平一把刀插在床头威胁,安生了好几年不敢作妖,现在终于抓到这样一个机会, 让周二娃难以翻身的机会!   现在可没有什么未成年保护法, 只要事情属实, 他最低要把牢底坐穿,最高就得一起上路!   周二娃害她全家, 周宝丫害她女儿, 都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她不信周平没在里面充当什么角色,如果能把他一起查出来他们三兄妹就齐活了。   在周建林回来的时候,苏梅占据了制高点, 抱着周珍珍哭得凄凄惨惨:“以前他差点要了我们的命,我没有追究他,结果现在他是真要我全家的命。我就只有珍珍一个女儿,还有人容不下她, 是不是要我们全家都死了才能不碍别人的眼?”   吴莲英也是又哭又嚎地打他:“你教的的好儿子,以前害了我家小梅,现在要杀我们全家, 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周珍珍也听苏梅的小声哭:“爸爸,他们要卖掉我,我不要被卖掉, 呜呜……”   周建林几乎没办法面对他们, 更没法面对整个大队的人异样的眼光。   “我要见二娃,我要听他怎么说。”   他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在贺县公安局见到周二娃的时候他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口是不是他做的。   “没有, 爸, 我没有!”   周安进来以后当然是死不承认, 但他毕竟没有修炼到家,有了周宝丫说的话,公安多问几句他就会露出破绽,于是他就少说话,翻来覆去只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的身份特殊,是军人子女,犯的案子性质又太严重,公安局也觉得事情很棘手,正好周建林来了,就让他好好跟人交涉。   “爸爸,我什么都没做过,是那个坏女人,是她故意要害我的!”周安急切地向周建林证明自己的无辜,“你快让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   他在撒谎。   来之前,周建林尚且抱着一丝侥幸,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感五雷轰顶,连身体都在摇晃:“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没有……”   周建林厉声喝问:“我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周安没见过他这样盛满了怒火又严厉的样子,像是被吓到了,一句话也不说。   “害人性命,杀人全家,这都是谁教你的?”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不敢置信,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珍珍也是你的妹妹,那么小一个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周二娃眼里只露出不屑之色,她算什么妹妹,那个坏女人家的都没一个好东西。   看他分明对这些事全都不以为意,甚至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周建林只觉头脑恍惚,心口一阵钝痛。这真的是他的儿子吗?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周安还在一无所知地问他:“爸,你都过来了,我应该能出去了吧,这里一点都不……”   “你不用出去了。”   他的声音有些无力又有些惨然:“二娃,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没能陪伴在你身边,没能教你做人的道理,但今天我要教你一个道理,做错了事就要承认,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二娃,主动认罪吧。”他对周安颤抖着声音说。   起码还能为他减轻一些罪责。   “爸——”周安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能让我认罪,我说了,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在你没有交代清楚犯罪事实之前,我不会再来看你。”周建林站起身来离开,没人能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周安在他背后不住喃喃:“你是部队的军官,你可以让我出去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周建林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对公安说道:“我是一个父亲,更是一名军人,周安的事情,请你们……秉公办理。”   最后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走出公安局的时候,他一直笔挺的身姿好似也弯曲下来,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   周安为周建林的态度大受打击,他毕竟没有受过特殊训练,在公安局几天还能坚持,再多留一段时间他大概就要被攻破防线了,好在这时他收到了周平暗中递给他的消息。   不要承认任何事情。   那些事情是周安让人干的,就算公安查到任何证据也是那两人的,只要他们不被抓,就不能证明与周安有关。   公安不可能在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长久关押他,只要咬死了不承认,他会想办法让他早点出来的。   收到这个消息,周安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就是爸不站在自己这边又怎么样,他还有大哥,大哥是不会不管他的。   等他出去了,那些人就等着吧!   周平则是冷眼看着周建林住到别人家去,向别人道歉,说会给他们一个交代,会交给执法机关秉公办理,仿佛那里才是他的家。   周平只勾出一个冷嘲的笑。   苏梅本来是想再举报一波周平把他也查查清楚的,结果对上他的眼神瞬间就没了这个胆子。   算了,反正已经废掉两个人了,周平就等以后再慢慢打算。殊不知周平也是这样想的,苏梅这个女人和他一样得知未来的事情,变数太大,而且每次出事都有她在旁边煽风点火,他不打算留着她了。现在让她多得意一会儿,等他把京城的事情解决了就来处理她。   *   苏全福的腿在小县城确实难以医治,苏葵听了林定山的建议,准备回去的时候就把他带去京城医院。   临走的时候苏葵见到了周建林,他塞给苏葵一些钱,说是给苏全福的医药费。   苏葵没收也不说话,苏全福本来也不说话的,最终看他低着头还是长叹一口气:“把钱给小梅吧,你们的事情我是不想再管了。”   苏葵要带苏全福去京城治疗,吴莲英当然是一万个愿意,从苏葵一回来她就哭着喊着对苏葵说不能不管你二叔。   一家子的顶梁柱要是倒了,他们以后怎么活?何况苏全福还是大队长,要是这腿废了,以后又怎么当大队长?   但问题是,她不想给钱。   就想着苏葵都当官了,那么有钱,什么都她包完就行了。   她不敢跟苏全福提,就私下跟苏葵说:“你也知道,家里之前进医院的进医院,治伤的治伤,啥钱都花光了……”   “然后呢?”   吴莲英以为暗示到这里就行了,结果苏葵还要追问,她只能继续道:“你也知道那个杀千刀的把我们家害成这样,现在家里的情况苦啊!”   “然后呢?”苏葵继续问。   吴莲英已经笑不出来了,她还要什么然后?   “然后就是我们家里实在是,实在是很困难……”   “继续说。”苏葵微笑看着她,“我理解能力不好,听力也不好,说话不够大声,话不说到清楚明了,我是不知道别人要做什么的。”   怎么才算清楚明了?难道要她直接说我们家里没钱了,你把二叔的花费全包了吧。还要大声,就是这种事够光明正大,她还用私下来说吗?   谁跟苏葵似的,这种事还要逼人说出口!   “葵花,不,小葵啊,你看你二叔这么多年来对你……”   苏葵打断她的话:“听不懂。”   吴莲英已经彻底卡住了,抖了抖嘴唇还是说道:“我是想家里没钱了,你二叔去京城的花费你就、你就帮忙一起付了……”   “不还的那种?”   吴莲英又尴尬地顿住了,不知道她讲话怎么就这么直接。虽说是这个意思,但说出来就是显得十分没脸。   “要我负责全部花费当然可以。”没等吴莲英高兴,苏葵就话音一转,“既然你不想管他,叫他和你们断绝关系到我们家去,这花费就由我负责了。”   “啥?断绝关系!”吴莲英瞪大了眼睛跳起来,“那是我男人,凭啥和我家断绝关系!”   “哦。”苏葵淡淡开口,“既然是你们家的人,那凭什么全由我负责?”   吴莲英说不出话了。   “我明白了。”苏葵显得意兴阑珊,“不就是要钱不想还又不想丢脸吗?最好我还识趣点,主动提出这件事,你再假模假样地推拒一下,然后跟人说是我一定要主动给的,你没办法才收下的……”   看她快崩不住的表情,苏葵继续道:“被我说中了,心里肯定在各种骂我,怨我不给你面子,骂我不识抬举,把钱送上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不用否认,看得出来。”   吴莲英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骇来形容,苏葵看着她:“二婶,你说,我天天在背地里骂你,诅咒你,然后去找你要钱,你给吗?”   她还知道自己常在背地里骂她的事情!   苏葵还在问她:“你知道向我要过钱的人都会什么后果吗?”   后果,什么后果?吴莲英看着苏葵淡然坐在那里的样子,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她的身份。   她不是在向自己的侄女要钱,而是在向一个国家官员伸手要钱!   她想起她如今的身份是比苏全福还要大上无数倍,想起报纸上看到的新闻,各种似真似假的传闻,总觉得苏葵要整死她就跟整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而且她好像还很记仇——   吴莲英骤然吓出一声冷汗:“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我去找你二叔……”   “他不就在门口吗?”   一句话又吓得吴莲英心脏猛地一跳,一看门口,真是苏全福坐在轮椅上,正怒气横生地看着她,捏着拳头的青筋暴起。   完了,他肯定全听见了!   吴莲英惴惴不安,一边害怕苏葵会找机会报复她,一边又害怕苏全福骂她。结果他竟然很平静,仿佛之前的气怒是假象,这样却让她更加恐慌了。   “他爸,你说句话,你这腿到底咋整,家里实在是……”   “没钱就不治了。”苏全福很沉默,“问人家要钱又不还的和抢钱没有两样,我是大队长,是人民的代表,宁愿自己瘸了也不做这种事情。”   吴莲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就是不敢去看他的脸。   *   走的那一天苏葵看见苏全福苍老了很多,将一张借条塞在苏葵手里,没等她说根本不需要苏全福就道:“别急着推,听我跟你说。”   他的语气里带着怅然:“其实二叔这腿本来是不想治了,又想着一大家子人指望着我,我要是废了她们怎么办……小葵,二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都是我家里人对不住你。”   “我已经和她们说好了,要么就不治了,所有钱省下来家里也能过日子,等到过不下去的时候我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也省得拖累人。”看苏葵不赞同的样子他却有些欣慰地笑道,“好在家里人对我还算是有情分,说一定要治,给你打欠条也要治。”   起码吴莲英和苏梅对他还算有真心。   “小葵,你一定要拿着。”苏全福对她道,“这借条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全家给你的,要是你不想二叔从此没脸见你,这借条你就必须收下。”   小葵愿意给是她的事情,但他们绝不能当作理所当然,更加不能得寸进尺。苏葵给他的已经比他曾经给的多了十倍百倍不止,他哪能无休止的索取,把情分和本分分得清,往来的关系才能长久。   “既然您都这样说了,行吧。”最终苏葵还是收下了这份特殊的借条,本次治疗的所有花费,他们家会一直偿还直到还清为止。   不仅如此,借条还被他直接公示在了大队办公室外面的公告栏里,既是让大家做个见证,也是让家里人明白他是认真的。他们家就是欠了小葵的钱,没法耍赖,没法不还,有借钱的事情在,也没底气去针对人了。   大队里的人看到还会熄了向苏葵借钱的心,人家亲二叔借钱都得往公示栏里公示借条,其他人不都得比照着这个来?   以前好些嘴碎的,想来攀亲戚的,瞬间就哑了火。   *   苏葵是在周平的前两天回到外交部的,回去的第一时间就去调查部见了被抓捕的俞芳。   俞芳被扣留的时候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还在等着苏葵出事的消息,结果人就被外交部的几位警卫员拿下了,他们严阵以待的态度,仿佛在对待什么重犯,还提防着她会不会掏出什么武器来。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也的确是重犯。在外交部的时候她还在喊冤枉,等调查部的同志把人带走,并从她家里找到了几本只差盖章就能完善的护照时,俞芳说不出话了。   她也不是什么能扛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被轻易威胁。进了调查部,俞芳早就忘了当初的什么雄心壮志,心里把秦红骂个半死,不到半天时间就把所有事情全部说了。   勾结犯罪分子,给他们制作假护照,她全都认了,这是秦红逼迫她的,不做就要死她也没办法。   但苏葵的事情她死活不承认。   俞芳不傻,前面的事情可以说她是受害者,哪怕她后面依旧瞒着人给他们做事也可以说是害怕,说是脑子不好使不知道求助。犯的罪当然很大,但事情不是还没成功吗?只要她咬死是被迫的又是未遂,一定能减轻罪责。   可苏葵的事情不一样,这是她自己要求的报复,是主观地想要害人,而且这个人的身份还是如此特殊。一旦落实,前面的被迫也站不住脚了,所以她绝对不会承认。   “所以她现在是说什么都是秦红让她做的?”   纪部长点头:“她说不知道你的事情,她只负责制作护照,秦红要做什么,要杀什么人她怎么可能知道。至于打听你的消息就是随意打听,就是巧合。”   “她在撒谎。”   “是在撒谎,我们完全肯定她与这件事有关系。”   就俞芳那点道行,调查部里随便一个调查员都能看出来她在说谎。可她就是仗着秦红不在,那个派出去的人也只认识秦红而不认识她而咬死了不承认,一时半会儿他们还真没有证据。   “证据——”苏葵正想说秦红能控制她多半不只是因为武力镇压,应当还捏住了她的把柄所以俞芳一直没有反抗的意识。   结果就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部长,我们发现了秦红的尸体!”   刚刚还在讨论的人现在就成了尸体?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的情绪。   要知道秦红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红门几次被清洗她全部都逃脱了,后面还能策划接应程奇越狱的事情,可以说是一个心智手段都极高的女人。调查部以为还要与此人打持久战,把她的危险性和重要性列在仅次于程奇的程度,可现在人竟然死了。   秦红的尸体是在一处巷子里被发现的,死前经过激烈打斗,最后一刀入心口处毙命。死亡时间是在晚上,此处偏僻,不会有人知道看见是谁做的,直到今天一个清洁工往里面走发现了尸体报案。   最重要的是,在她的尸体旁边还放着一本日记本。   正是那本俞芳写来骂人的日记,被秦红拿走窥破了她的隐秘借此威胁。而现在,它出现在了秦红的尸体旁边。   当这本日记被摆在俞芳跟前时,她脸上立刻失了血色,尤其是苏葵还站在她面前的时候。   “我、我没有,我只是随便写写,我不是故意骂你的,写日记应该不犯法,骂人也不犯法……”   苏葵静静地看着她:“你还是看到最后几页再说话吧。”   前面是她不堪入目的辱骂诅咒,后面几页却多出了不一样的笔迹。竟然是秦红把他们每一次的谈话都记录下来了,包括她是如何跟人谈条件,几次要求秦红教训苏葵,又是如何改口从要她命到让她躺个十天半月就好,全都记录详细。   “啊——”俞芳尖叫一声,差点冲上去把日记本撕了被调查员制止,她又拼命从椅子上后退差点摔下去,“不是我,不是我,是她故意的,是她陷害我!”   秦红这是想她死!她从来没打算放过自己!   “陷害你是吗?要不要我们找她来和你亲自对质?”苏葵问她。   俞芳还不知道秦红已经死了,只以为她也被抓了,一听说要和那个可怕的女人对质,她瞬间就想起了当初被她拿枪抵着,抓着头发往地上撞的恐惧。   日记本她都交了,自己还能怎么对质,那个女人一定把关于自己的什么都说了!   “不,不对质!我、我要交代。”她终于没有了护身符知道害怕了,颤抖着声音,“我多说一点他们的事情能不能给我减刑……”   俞芳是扛不住交代了,一个大威胁秦红也死了,但调查部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因为那个杀了秦红的人。   作者有话说:   谁杀的应该很明显了。感谢在2022-07-06 11:57:11~2022-07-06 23:5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秦红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致命伤虽然在心口处,但身上仍旧有多处重伤,她的双腿都被打断, 两只手同样断裂, 还留下了用脚碾压的痕迹。我们初步判断, 这是由于他们内部争斗导致的,出手对付她的人身手很强。”   透过这份报告, 仿佛都能看到那个人冷酷地踩在她断手上的模样, 再冷静地给她最后一击, 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而后从容离开。   “是为争斗,还是为了……泄愤?”   “部长, 您是说这是私人恩怨?”一同听了报告的调查员顺着他思考,“如果是单纯争斗,杀人才是目的,用这种折磨的方式, 看起来确实像有仇。”   他们拥有一份红门在逃成员的名单,根据以前被抓的人交代,对上面的人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有能力和秦红对抗的人总共不超三人。而能够用这么利落的手段杀了人的甚至自己没怎么受伤的(起码现场没留下他的血迹), 他们只锁定了一个人。   就是那个带领红门暗中发展到今天的人,三爷。据说他从前就是红门里数一数二的高手,虽然大家也不知道他和秦红谁更强, 但无疑他是现在最厉害的一个人。   “他们从前都是一个组织的, 结过仇也不稀奇,而且两方还要争统治权, 也有可能既是清理障碍, 也顺便报私仇。”   调查部锁定了三爷作为嫌疑人, 本就是通缉犯的他当然不在乎身上再背一条人命。   但苏葵知道这事不是他做的。   *   这段时间苏葵在和两边大使馆沟通文化引进的事情。   她之前和埃德蒙商议过,想要引进文化,开语言学校行不通,最好是直接派外教过来。于是由法国文化协会牵头,和巴黎大学等几个大学达成协议,他们将在本月派一批老师过来华国大学担任外教,就以京城大学和京城外国语学院两所语言强劲的学校作为主要试点。   她往京大去和郑校长商议此事的时候就看见了周平,他的右手缠上了一层绷带,据他跟人解释是不小心划伤的。   不小心这几个字绝不会出现在周平的字典里,看到他苏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得知是秦红做的开始,周平在心里就规划好了她的死法。那个女人确实有些难缠,废了一番功夫才解决她。   秦红是程奇最大的心腹,他就是想要告诉他,这就是掀翻棋盘的代价。他们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收到秦红死讯的时候,程奇也倏尔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让下面仅剩的几个人都噤若寒蝉。   “做得好,做得好啊。他真的很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他没有生气,反而开始赞叹他,让下面的人根本摸不着头脑。   “老大,红姐她……出国的事情怎么办?”   程奇只是嘴角微勾:“人都死光了,还有出国的必要吗?”   大家心里一寒,又听他说了一个地点,吩咐道:“去联系一下这位朋友,他们会有办法解决我们的问题。”   等人走后,程奇拿起了桌面上的一本书,手指放在作者的名字上,眼里是诡谲的风暴。   “我也应该送你一份大礼才对。第一个是你,下一个是谁……”他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愉悦,“就那个小女孩好了,该送她去和爸爸团聚的。”   *   苏葵收到了一封信,忽然就出现在她床头的的信。   幸亏不是秦晓兰第一个看到,否则一定把她吓死。   因为这并不是一封普通的信,而是一份死亡通知单。有人通知她,一周以后他将会上门来履行承诺,请她做好准备。   后面还友情提示她,或许她可以利用最后一段时间给自己写一份回忆录或者是遗书,他还是非常喜欢她的作品的,到时可以代为收藏。   嚣张,狂妄,不计后果,对自己有无比的自信。   苏葵几乎第一时间就确定了给自己送通知的人,除了程奇那个神经病没有别人。   他肯定已经知道周平的所有事情,周平杀了秦红,毁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他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所以他盯上的人就是自己?   他这是想告诉自己,随便你怎么准备,随便你躲到哪里,随便你会不会告诉别人,他都一定能做到。   这样的情节苏葵只在悬疑小说中见过,没想到现在就见到了现实。   正常人收到这种信息会怎么办?惊叫,害怕,恐慌?然而苏葵不是正常人。   她反手就是一个举报,直接把信交给了调查部的人。   “这、这也太嚣张了……”这是调查部所有人共同的感触。   纪部长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这么嚣张的凶手他也是头一回见。   竟然直接把死亡威胁送到了人家里,而且他要杀的人是谁,是苏葵,是国家政府官员,是全国都挂得上名号的人!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又是谁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程奇。”都不用苏葵自己分析,纪部长立刻和她想到了一处,“也只有他才能做出这样的事了。”   尤其是最后一段,让他想起当初程奇索要书看的事情,虽然当时看书多半是为了麻痹他们,也为了合情合理地得到“凶器”钢笔,但他确实对苏葵的作品表现出了喜爱的态度。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向国家部门挑衅吗?”   “也许是为了完成秦红没有完成的事情,之前她想对苏葵同志下手,但没成功人就死了,程奇很可能是要把这件事做完。”   他们并不知道周平的事情,提出的这两种分析是最合理的。但不管什么原因,目前苏葵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纪部长一边让人继续追查他们的行踪,一边对苏葵道:“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不要工作,就待在我们这里,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来!”   “不妥。”没等纪部长再说什么,苏葵就解释道,“我目前的工作岗位很重要,就算文件可以在这里批复,但很多项目都需要我亲自出面,是不能够推迟的。并且您也知道这属于挑衅行为,如果我真因为一封恐吓信就躲起来,那就正如了他的意了。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您怎么知道他说的一个星期就真的是一个星期,如果他一直不出现,我就一直躲在这里吗?”   “部长,躲起来是行不通的。”苏葵最后道。   纪部长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也觉得此人可恨又可怕。恐怕早就算准了他们的这种心理,知道苏葵就算报上去,也绝不会因此让工作停摆,不会放弃出门。   一直躲起来当然行不通,但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抓到,苏葵也是没法说服的,他只能道:“我多派几位同志跟着你,这样,让小冯同志也跟在你身边。”   很多人并不赞同苏葵这种行为,连外交部的领导听了都是一边发怒一边说给她放几天假。   然而苏葵还是婉拒了,不过答应出门一定把部门刚给她安排的警卫员和调查部派给她的几位同志带上。   就连唐兴文都对着她无奈叹气:“真不知道你这种胆大的性子是好是坏。”   苏葵只是微笑,她不是因为胆大,而是早有准备。   *   红门的残余势力在京城暗中发展多年,犯下了乔家两姐妹的凶杀案,曾经红门的幕后主使程奇更是制造了震惊全国的越狱案件,造成的死伤巨大,给社会治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现在更是得寸进尺,公然给国家官员寄死亡威胁!   调查部和公安部对他们都是深恶痛绝,抓了一部分人后却仍旧没有办法把主使者找到。   正在调查部为此一筹莫展,纪部长都恨不得亲自去苏葵身边守着看能不能抓人的时候,他们收到了一封不知道谁寄来的特殊的举报信。   信件上面依旧没有任何姓名住址,只有收件人地址,按理说这样的信邮局是不会收,收了也没法寄出去的。但据送信的邮差说,这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这里,看到是熟悉的单位,他就给他们拿过来了。   “是那个人,是那个神秘人又重新给我们传递消息了!”   不怪调查员如此激动,因为看到信件的时候,连一向稳重的纪部长都豁然站起身来。   调查员稳住自己激动的声音说道:“这封信是由摩斯代码写成的,我们已经将它全部破译,译文就在这里。”   这封信和从前用报纸上剪裁的字粘贴的不太一样,却仍旧叫他们确认了送信人的身份,是因为上面的内容实在是太过惊人,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更是与“他”从前送的大消息如出一辙的震动。   信上告诉他们两件事,第一件就是他们现在最关心的程奇的下落,光是这个就足以让他们震动了。第二件事却让纪部长都有些难以置信,一时怔在那里。   “部长,部长,您有在听吗?”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不说话,喊了好几声都好像没听见。   “……你说什么?”   调查员有些严肃的声音响起:“我说是这份摩斯电码有问题。”   摩斯密码作为电报专用,掌握的人确实不少,这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份电码是他们内部专用的,并且内部都才拿到不久,根本没有投入使用,不是外面的人可以掌握的。   而且最开始的摩斯密码只有英文符号和数字标点,中文其实是不在标准编码中的,国内邮电部专门为此编写了中文电码。现在他们内部通行的这份就是改版后的,据说以后都要使用这版。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人是怎么知道他们自己都还没用的东西?   调查员说:“目前有能力知晓这份电码的人不超过一只手,不是编写人员就是电报员,他们都是普通人,不是能够向我们传递消息的人。”   排除所有接触过的人,除非这人是来自未来,否则根本没可能,所以调查员是百思不得其解。   纪部长也怔住很久,正当调查员问他要不要仔细查一查那几位同志的时候,他开口道:“不用查了,‘他’不想我们知道身份,再查也是没有结果,也容易得罪人。”   “能给我们送来这样重要的消息……”纪部长看着那些惊人的信息目光深深,最终道,“以后都不用再查他的身份了,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只有帮助。”   *   程奇对苏葵的七天死亡通知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这场战斗空前惨烈,程奇被列为高等危险分子,身上还携带有武器,调查部万分重视,和公安部一起出动,调动了大批精锐,发生了十分激烈的火拼。   带队的纪部长下令,此人为高危分子,可就地击毙不论死活。然而就是人数碾压的情况下,己方人员依旧牺牲了好几人,受伤无数。   最后抓住人的时候,他已经身中两枪,一处在腿上,一处在胸口,只剩下一口气了,但连靠近他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看到己方的伤亡,纪部长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把罪魁祸首马上就枪毙,却还是保持住了理智:“立刻送他去医院,别让人死了。”   “别去了,救不了的。”出乎意料,即使是受了重伤,程奇却还在笑,看到几把枪对着他严阵以待的态度,更是笑得牵动伤口咳嗽起来,“原来你们这么怕我……”   “不要跟他多废话,立刻把人抬去医院。”纪部长已经充分了解了这个人,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一边让人给他止血,一边废了他的手,绝不让他有自杀或任何逃跑的行为。   还有他手下被抓的人,也一并送去了医院,因为没有一个没受伤的,甚至死了两个人。   *   程奇藏起来地方其实不在偏僻处,起码在京大都能隐约听见枪声的程度。   周平一听就知道是程奇那边出事了,正在写期末考试试卷的手也顿住了,心里猛然一跳。这么密集的枪声一定是发生了火拼,是程奇的所在地被发现了?   可那里只有自己知道……不,他还告诉过一个人。   是苏葵揭发了程奇的下落!她就不怕危险吗?假如程奇死了还好,要是被他逃脱,一定会报复回来!周平是又惊又担心,完全忽略了其实程奇根本不知道是苏葵干的,多半以为是他说的,要报复也是报复他。   不过疯子谁说得准,程奇早得知他十分在意苏葵,报复的时候还能放过她吗?   不行,他必须去打探清楚情况,确保她的安全。   然而他才刚刚踏出教室门口,就在同学们的惊恐的眼神中见到了全副武装包围他的武装人员。   “周平同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   程奇最终还是被救了回来,虽然救回来还是要死,但这才是法律对他的审判,并且他们也有很多事情要他交代。   虽然他就跟死了一样什么都不肯说,但他们不是还抓住了其他人吗?   从前调查部以为红门只是个从事非法勾当的地下组织,那次的华大间谍事件也曾怀疑过他们是否与境外势力有联系,可最终什么也没有查到。   现在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们推翻了这个结论,红门也许和境外势力没有联系,但程奇有。   他让手下去联系的那个人也被一起抓了,经过审问,竟然就是境外势力派过来的间谍!他们与程奇在多年前就有联系,这次程奇找到他就是想让他安排出国的事情,作为交换,他们会尽量向间谍方提供关于华国的一切信息,尤其是关于核弹研究的!   万万没想到这次抓捕还会炸出这么大一个消息,调查部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迅速通知了所有相关领导。   *   苏葵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件事,原因无他,因为顺着间谍的口供,供出的上线竟然是法方的人!   这样大的事情一个闹不好,就要引起两国的纠纷,苏葵作为法国方面的负责人,必须立刻就这件事做出反应。   苏葵参加了外交部几位高层领导举行的会议,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段时间以来,由于核弹研究的事情,我们受到了国际上的广泛关注。尤其是美方,更是早就听到风声预备对我们横加阻挠,我认为这次的间谍事件背后也是他们在主导。”   华国的原子弹研究虽然隐秘,但不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从前他们没有把华国当一回事,也同苏联一样认为我们无法成功。但自从今年以来,他们几次向华国派出侦察机侦查,从各种蛛丝马迹中确信华国有可能真的在造原子弹并且很有可能成功,所以一边在国际上散播华国威胁论,一边又派出间谍来,务必要确认华国是否真的在研究,是否真的会成功。   苏葵认为是他们干的完全是合情合理。   “法国与我们刚刚建交,正是发展友谊的时候。他们既然想要与第三世界联合共抗美苏,华国越强,对他们的好处只会越大,是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苏葵又补充道,“起码现在这个关头不会。”   几位领导其实也是这个想法,实在是他们太了解美方的作风了。   一边打击华国,派出间谍打听消息,如果被抓了那也没关系,还可以推到法国头上去,挑拨两方刚刚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   但这件事不是说他们自己相信就算了,依旧要拿出一个态度。   唐兴文最后道:“小苏,你明天约见罗兰大使,向他们说明这个情况,讲明我们的立场和态度。”   既然她要负责这件事,有些事就要她一并了解了。   后面唐兴文单独交给她一份资料:“这是首长主持会议的资料,你先看一看。”   “是关于……”苏葵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是关于原子弹研究进程的。”唐兴文露出一个微笑中又带着郑重的表情,“胜利就在眼前了,小苏。我们一定要守卫好这份来之不易的成果。”   作者有话说:   看到好多眼熟的小天使,你们的昵称我都记住啦,爱你们哟~   感谢在2022-07-06 23:57:50~2022-07-07 23: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法国驻华大使馆就位于朝阳区三里屯东三街3号, 离外交部不远,离苏葵家更不远。   罗兰大使曾经在国内外交部担任过重要职位,在促进华法建交一事上发表过很多积极的意见, 近段时间对两国文化互相引进的事情也十分关注。   却没想到刚刚才开始进行文化交流, 就发生了这种足以让两国关系出现裂痕的事情。   他看完了苏葵提供的资料, 立刻向她解释道:“阁下,法华两国是友好的朋友, 我们的友谊是经过全世界见证的, 这样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做。我可以向您保证, 这人的行为与我国政府无关,请您相信。”   两人之间交流最好的就是可以完全不用翻译,能够最直接地明白对方的意思。   苏葵听完微微点头:“罗兰先生, 我当然相信两国朋友的友谊,事实上我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今天来只是想向您说明这件事,同时也表达清楚我们的立场。”   她正色开口道:“华国和法国一样,是独立自主的主权国家, 对于任何威胁我国安全,试图干涉我国政治,刺探我国机密情报的事情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我想您应当能够理解。”   “当然,这是应该的。”罗兰懂了苏葵的意思,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们坚决支持华国维护国家安全的行为, 无论那人是谁,都应该受到制裁。”   只是他又提到:“他虽然是法国公民, 但我们仍旧不知道他们的背后究竟是谁, 难以在舆论上对此发声……”   “请您不必担心, 我们已经有了答案。”苏葵另外给了他一份资料,微微笑道,“我想您也早就有所预料了,不是吗?”   谁还能不知道背后是谁干的,关键就是要拿出证据来。有了结果去倒推过程,不得不说调查部的速度还是无愧于“情报部门”这个称谓的。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通知国内,尽快就这件事发表声明。”罗兰收起了所有的材料,既对华国的效率而赞叹,也为这件事中透露出的信息感到心惊。   华国,恐怕是真的有沉睡苏醒的一天了。   *   不只是他有这种感觉,全世界都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华国造成的一种紧迫感。   难道华国真有可能会成功吗?   这可是能够改变世界格局的大事,以美方为首,急得像失了智一般,比当初在华法两国建交一事上还要着急,还要不能忍。毕竟两国建交还只是被称为“外交核.爆炸”,而这次却是真正的要“核炸”了,由不得他们不心慌。   飞机派了,间谍派了,就是没一个有肯定答复的。正当他们还要继续,并且在国际社会上继续操纵舆论,宣扬华国威胁论,试图联合其他国家对华进行施压打击时,国际社会上率先爆发出了一则大新闻。   华国政府表示已逮捕多名潜伏在华国意图刺探机密情报的间谍,并且将他们的身份全数公布,声明国家安全绝对不容侵犯。   法国政府紧跟其后,宣布那名法国籍男子系美方派过来的间谍,目前已经以间谍罪逮捕。他们表示严重谴责美方这种行为,法华两国的友好关系不容他们进行挑拨。   法国是坚定的反美党,之前不顾威胁和华国建交已经被国际社会评为“给了美方一个响亮的耳光”,从这耳光过后,他们更是屡次在各种问题上和他们对着干。   比如这次的声明,就是完全不留情面,直接指名道姓,把他们脸皮都扒下来。   “这属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该!这下看他们怎么有脸继续!”   不用说,又是贺红峰这个暴脾气的在拍桌子骂人。   只有苏葵微微一顿:“您怎么知道人家就没脸继续呢?”   他们的作风还有人不了解吗?天大地大,利益最大。虽然华法两国此举让他们大伤面子,但相比于华国可能给他们带来的威胁,那是什么面子都可以扔了。   “你说真的?”   贺红峰其实是来给苏葵送材料的,苏葵说自己去取或者让别人送过来他还不乐意,就是一来就跟西欧司的同志聊上了,结果苏葵无情地打断了他们的幻想。   下面的同志也问苏葵:“苏司长,您是说他们还会再得寸进尺?”   都已经指出是他们干的了,谴责他们的行为了,不收敛还要继续吗?   苏葵只问:“你什么时候见他们理会过别人的谴责?”   果然,就在声明发布后的两天,美方丝毫不顾国际舆论对他们的谴责,甚至在记者会上声称要华国停止核试验,否则将会对华采取进一步措施,最严重的就是要对华进行核打击。   外交部也为此召开了专门的高层领导会议。   “刚刚专委会传来意见,他们在会议上向最高首长提出了两个应对方法。”   外长亲自主持了这次会议,参与人员只有几位副部长,办公室主任还有地区司的司长负责人。   他说道:“专委会提出,一个方法是推迟原子.弹爆炸的时间,继续发展,一个是尽快进行核.爆炸。”   苏葵已经看过了首长主持会议的材料,华国的原子弹研究进程是由首长一力负责的,每一个阶段每一个项目的进行都是首长亲自把关。到62年的时候,华国就已经搭好了研究框架,拿出了全部的图纸。负责人向首长表示,只要所有条件能够跟上,华国就可以在64年的时候研制成功核.武器。   于是,为了这项重要进程,由中央十五位领导组成专门委员会(简称专委会),由首长担任专委会主任,专门负责协调领导发展原子能工业和核科技的任务,集中全国上下所有力量攻克“两弹”,制定了关于核试验的“两年规划”。   截止到目前,专委会已经召开了第九次会议,就是在这第九次会议上,针对美方对华国的一系列监听探测和威胁行为,专委会提出了这两项应对措施。   苏葵已经知道了答案是什么,果然就听外长说道:“两项方案已经上报最高首长,目前已经得到了答复。”   听到他说“最高首长指示,我们不惧怕任何威胁,应尽快进行核试验”的时候,就是一向稳重的几位领导也为露出了欣喜的笑。   因为在上半年的会议上,专委会就已经得到了最准确的消息,在今年下半年就可以正式试爆原子.弹。现在听到最高首长的指示,证明这个日期就在眼前!   欣喜完过后又提出了现存的问题,章主任就问道:“尽快进行当然是好事,但美方对我们的威胁一直存在,假如他们真的要对我们进行打击,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显著的问题,也是他们今天开会的目的之一。   苏葵正想说话,看唐兴文有话讲就让他先说,他却道:“小苏先说吧,我听听你是什么看法。”   “好。”大家都点头让她说话,苏葵也就没有推辞,一开口就是,“我认为美方是不会对我们进行核打击的。”   在座领导都是身居高位多年,气质稳重,即便听到这样的话也不会一惊一乍打断她,只是静静听她分析。   “根据调查部传来的资料,美方对阻止我们进行核试验提出了五项解决方案。其中包括实施海上封锁,支持韩方发动第二次朝战,对我国东北地区施加压力,空中兵力渗透,破坏我国核设施,以及最后的精确打击方案。”   苏葵说的这些就是调查部得到的精确信息。   外长手里拿着这份资料,也是沉重点头:“的确如此,这上面无论哪一种,都会给我们造成巨大的麻烦。”   苏葵却道:“如果成功了对我们当然是麻烦,但现在对他们来说,假如真对华国实施各种打击,才是最大的麻烦。”   她拿出了自己准备的材料传递给各位领导:“这是我对美方这几年对华行动的资料分析。”   是她从翻译处那里调出来的,那里的资料和图书馆对接,是最齐全也是分类最好的。   趁着大家都在翻看的时候,苏葵解释道:“五十年代的时候,美方不认为我们能够研究成功,六十年代的时候,他们通过模糊的情报判定我们极有可能研制成功,并且还意图联合苏联一方对我们进行阻止,但苏联并没有同意这个提议。现在他们又向我们发出威胁,虽然声势浩大,但仍旧没有得到国际舆论的响应,这可以说明两点问题。”   见大家都认真听着,苏葵继续道:“第一,他们的行为得不到苏联以及其他大国的支持。一旦他们要对华国动手,大家都明白核武器的威力,不说其他国家不会让他们这样做,就是真的硬要这样做,也要考虑我国对此的反击,战争势必会升级到一个严重的地步,苏联就正好能趁此机会向他们施加压力,这是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相对于华国这个刚发展起来的国家来说,苏联这个超级大国才是美方最主要的警惕对象。   大家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唐兴文就同意她的话:“的确,假如因为对上华国而让苏联有机可趁,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划算的。”   至于为什么不划算,那就是苏葵说的第二点了。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其实他们并不怎么相信华国能够研制成功原子弹,即便真的成功,也一定是威力不强的,是技术落后的。他们更加不能肯定我们到底会在什么时候试爆,所以目前采取的措施也只是限于常规手段。”   比起封锁海岸,掀起战争,进行精准打击,现在的监听探测派间谍的行为还真就属于常规手段。   苏葵的意思大家已经听明白了,美方根本不相信不确定华国能成功,所以现在华国的威胁只能算萌芽,为着一个萌芽的威胁让苏联有机可趁显然是不划算的,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苏葵最后补充了一句:“起码在最近一段时间,或者说今年以内,他们不会对我们真有什么威胁。”   按照他们得到的模糊情报和傲慢自大的思维,推测华国将在65年也就是明年的时候才能试爆已经觉得很给我们面子了。所以现在也就是搞搞常规手段和嘴上放狠话的一套,真要动手起码也要等明年,真的确定华国有这个实力,才敢对华进行打击。   谁知道华国会在今年就给他一个惊喜呢?   章主任就很同意苏葵的看法:“等我们今年成功了,以后就再也不怕他们时不时对我们进行核威胁了。”   “小苏说得好,这两个问题就是他们不敢对我们进行打击的关键所在。”唐兴文也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对国家安全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他们知晓我国现在的研究进程。”   只要把这个关键问题把控好,别人无从知晓华国的具体实力,就绝对不敢轻易动手,而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华国已经取得了成功,不再惧怕任何人了!   明明很严峻的问题,这么一说仿佛就解决了一般。几位领导不是想不到,而是没有苏葵那样的经历,能够从未来的结果倒推现在的过程。   *   最后,外长带走了苏葵提供的资料以及这次会议的研究结果,向专委会进行汇报。   上级领导的反应更加快速,在加强国家安全的事情上下了十二万分的功夫,并且下达了一个严正命令。   凡是以任何方式泄露国家机密,与境外势力,非法势力有所牵连的人员,无论是谁,一律从重处罚,不得减刑。   好巧不巧,俞芳就在这个范围内。   她为程奇一行人制作了假护照,还牵涉到谋害国家官员的事情里,后来积极举报了秦红等人的事情要争取减刑。虽然说的事情不多,最多她也就知道秦红和境外势力有联系。   本来看在这种“立功”行为上可以为她减刑,结果就刚好撞上这个条令出来,她现在就是妥妥要完蛋,连牢底坐穿都是最好的待遇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俞芳腿都一下子软了,然后在调查部里疯狂大吼大叫:“不可能的,这不可能,我要出去,我要上诉,我要上诉!”   这是中央直接下达的文件,上到哪里都没法改变这个结果。她犯的事情本来就不小,还是身为公职人员知法犯法,虽说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按照现在严苛的法律(贪污几十块钱都被枪毙了)和刚出台的文件,能够保留下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俞芳怎么能接受这个结果,现在的无期徒刑可不是只有一二十年还能减,说牢底坐穿可真就是要关到死啊!而且还不是单纯坐牢,而是要去农场进行劳动改造。在农场里在劳改中度过下半生,这对她来说一辈子都毁了。   俞芳尖叫一声直接晕过去了,她的父母得知这个消息也是老泪纵横,亲戚全都避着他们走,还有不想被她连累的子女宣布跟她断绝关系,表示坚决配合国家的审判。   *   连俞芳都这样了,真正和境外势力有牵连的程奇结果可想而知,可惜这是个不怕死的。   自从他被抓住以后,病房处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荷枪实弹看守,等到他伤势稍微好转一些就不再待在医院,而是又被送进了他原来待过的地方,同样全程严密看守,既防止他逃脱,也防止他自杀。   之所以不能让他这样死了,是因为调查部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他。程奇经营红门多年,是里面最神秘的一个人,秘密不计其数。   就连和程奇一起被抓的那几个人都不知道他竟然与境外势力有联系,调查部猜测可能只有秦红才知道这个消息。   现在他们要问清楚程奇所有的事情,他到底泄露过什么秘密出去,还与哪些势力有联系。   然而程奇还是和原先一样,只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总之都是要死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程奇,你放端正态度!我警告你,这一次你别想再逃脱!”   程奇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只自顾自地道:“我实在不理解,究竟是什么让他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两个人的游戏让官方这群蠢货加进来还有得玩吗?那个女人好像对他来说很重要,真是可惜,要是能让他看到那个女人死在面前,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他就跟个神经病似的自言自语,也不管调查员是不是在怒视他。   程奇至今以为是周平知道了死亡通知的事情,所以才不管不顾地掀翻了棋盘。   殊不知周平也是这样想的。   他也以为是程奇被抓后报复自己,所以才把他的身份抖了出来。   因此他一点也不慌,平静应对所有审问。   “我已经说过了,红门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们没有证据,无权扣留我。”   他是认识程奇但没人知道,是认识三爷这是曾经就和调查部说过的,但不代表他们后面有联系。   是领导了红门但只有三爷一个人知道,就是问被抓住的人也没人说认识他,都说三爷才是领导。   总的来说,就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犯法。   而三爷,周平只有一个冷淡的笑,他是绝对不可能再出现了。   他从来不会只给自己留一条路。   他也从来没有信任过这个人。   其实要不是那个神秘人的话,调查部的人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还未成年的大学生竟然是一切的幕后黑手。毕竟真的毫无理由,而且他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可部长好像万分笃定的样子。   周平心里还在想着程奇,他说了又怎么样,自己还可以出去,而他却一定会死在这里了,就是可惜没有死在自己手上。不过死了也好,从此后就没有任何威胁了。   “周平,你知道吗,”纪部长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告诉他,“其实不是程奇举报了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7 23:57:36~2022-07-08 23:5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周平终于肯抬眼看他。   “你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纪部长说, “周平,你还年轻,不要毁了自己。”   他是京大的学生, 是以最小年纪入学的天才, 是国家优秀的未来栋梁, 纪部长其实很为他感到惋惜。   他提出:“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们,我可以向上级领导建议……”   “谁?”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只有一双眼睛深深的不见底, “是谁?”   纪部长对上他深深的目光, 沉默后道:“我们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我认为,你应该知道。”   只有周平才明白谁知道他的秘密。   这个世界上知道他秘密的人很少, 周平眼里有着不明的情绪:“你们抓到他了?”   纪部长知道他说的是三爷,他说:“没有。”   周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审讯室的,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大脑浑浑噩噩, 仿佛有好多声音在说话,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部长,他怎么了?怎么忽然就跟……”调查员想了半天, 才找到一个形容词,“就跟精气神全部垮掉一样?”   *   “你相信宿命吗?”   这是程奇得知不是周平举报他后对调查员说的第一句话。   “程奇,你老实一点, 别转移话题!”调查员紧皱眉头, 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癫,“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事情……”   “不, 你们没有。”   程奇整理着自己有些乱了的衣服, 让自己显得更加端正体面。并不怎么理会调查员的反应, 只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   “有人曾经告诉过我,有一天我会遇到一个人,把我带向最终的深渊。”他的一双眼睛幽深不见底,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原本我是不相信宿命的,但一切都在走向最终的结果……”   “什么这人那人,谁告诉你的,你也知道是谁举报了你?”   “也?”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周平也知道了……”   “你们都知道那个人是谁?”调查员立刻追问,“到底是谁举报了你们,你刚才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周平,周平……”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有些抽搐,“终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程奇……不好!”调查员一见不对,立刻上前制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死了。”   两位调查员的脸色都非常难看,千防万防,竟然还会让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   “是藏在牙齿里的毒药,作用于神经,发作速度特别快,市面上无法找到,应该是他自己制作的。部长,抱歉,这是我们的失职。”   谁能想到他还会有这种手段,而且就选在这个关头自杀了,他还有那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结果人就这样没了。   程奇的尸体还摆在那里,衣着体面周正,眼睛睁着,脸上还带着笑,似乎是在嘲笑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答案。   纪部长只是略沉默后摇头:“算了,他是不会交代任何事的。”   从进来以后他就没有想过要交代什么,或许想过要逃走,却不知怎么改了主意,直接死在了这里,临死前还要给他们留下最大的谜题。   “部长,他之前说的那个举报他们的人……”   周平和程奇都对这个人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态度,调查员并不相信程奇那些神神叨叨的话,什么命中注定,什么宿命,搞得那个人不像正常人一样。不过他又想到了那个人多次透露的大消息,还有那份用刚出的中文电码传递的信息……这真的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吗?他忽然又有些不敢肯定了。   “部长,你说会不会——”会不会程奇说的那些话还是有可信度的?   纪部长只最后下了一个定论:“我已经说过了,无论‘他’是谁,都不必再查这位同志了。”   *   程奇的死代表着以他为首的利益集团迅速崩塌,也代表着国外的间谍势力无法从他手里得到任何关于华国的消息。   自从上一批潜伏的间谍被抓以后,美方又陆陆续续派了许多间谍来华国收集关于核研究的消息。   “这个月以来,我们又在几个工厂附近发现了几架高空侦察机,依旧是是美方从对岸那边派出的,同时也抓获了六名身份不明的境外人员,一直试图靠近几个重要工厂,还有人试图接近我方政府人员,想要套取消息……”   调查部不仅是负责国家安全问题,同时也是最优秀的情报部门,这段时间响应中央的号召,为维护核研究安全整个部门上下都快速运转起来,一边整合国内外情报,一边严厉打击国内间谍。   纪部长亲自领导这件事,并对中央负责,了解完后问道:“人都审清楚了吗?他们现在掌握了什么情报?”   “他们的侦察机已经派了几年了,因为航程关系始终无法进入我国试验最隐秘的地方,只能航拍到一些工厂。”他们当初就是凭借这些模糊的工厂图判定华国正在进行核试验的,但也仅限于此了,更多信息只有派人过来打探。   调查员继续说道:“我们的同志非常警惕,几位境外人员还没有来得及靠近就已经被抓了,他们现在依旧不知道华国的试验进程。”   “国外的消息怎么样,美方是什么态度?”   另一名调查员露出了笑:“部长,据国外传来的消息,就在本月,美方的情报部门向他们的政府提供了一份情报分析。分析认为我国的钚产量不足,最早也只能在明年才能试爆原子弹,并且认为我们只能造出钚-239式的‘枪式核弹’,所以一切针对我国的计划都会往后推迟。”   一切都和苏葵当初说的一模一样!纪部长也收到这份从苏葵那里出来,又由中央下发的资料分析,此刻也不由得感叹,有人就是拥有这样天生敏锐的政治性。   感叹完后就是喜悦了,华国一定会给这群傲慢自大的人一个惊喜的。   美方万分信任自己的情报局,于是针对这份情报分析做出了对华政策的调整。   万万没有想到,震惊他们,也是震惊世界的一天悄然来临了。   *   一九六.四年十月十六日。   远离内陆地区的新疆罗布泊戈壁滩,是华国为龙吟声响选择的最终地点。   这里黄沙纷飞,昼夜温差极大,几千名科研工作者在此顶着酷暑罡风严寒夜以继日地工作。   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凌晨四点,高达102米的铁塔上,原子弹已经被送往引爆室就位,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准备工作。   凌晨六点三十分,插接雷.管,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工作人员撤离爆炸区。   下午十四点,工作人员进入距离爆炸区六十公里外的白云港观察所,他们将在这里见证属于华国的奇迹。1   陆成明的身边站着曹院长等一众主要科研人员。几年的风霜没有磨灭他们的热情,每个人的眸子都是熠熠生辉。   曹院长笑着问他:“成明,这次过后就可以回家了,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陆成明算是主要团队里最年轻的一个,几位比他年长,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是啊成明,以后可就不用藏着了,也该让我们大家知道到底是谁了。”   几年的相处下来,他藏着掖着一张照片的事情还有人不知道?   陆成明也显得温柔了许多:“如果有机会的话。”   看他这样,曹院长来了兴趣:“是哪个姑娘这么厉害,大不了我这个院长亲自上门帮你说说。”   “好主意。”旁边的同志笑道,“等今天过了,我们都一起去,看起来阵仗也好大一些嘛。”   看得出来,他们对此非常有信心,这是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研究给予他们的底气和信念。   他们都指着他一个人调侃,陆成明心里既充满期盼又有一些忐忑。   他也无法肯定是否真的会有这一天。   *   此刻,京城指挥中心。   专委会领导围着会议桌正襟危坐,望着那台连接试验场的电话机,等候着这个重要的时刻,等候着前方传来的消息。   外交部。   在大家正在为苏联领导人下台的消息热议的时候,苏葵看着自己的手表,同样在等候这个已然知晓又必然来临的时刻。   下午十四点五十九分,随着主控室中负责人“十、九、八……三、二、一,起爆!”的声音,“嘭”地一声惊天巨响,像是炸裂在所有人心中,爆发出的强光几乎与太阳比肩,巨大的蘑菇云升空而起。   龙吟声响,华国原子弹试爆成功了!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几千个日日夜夜的辛苦研究,成千上万无名英雄地辛勤付出,终于取得了今天的成功。   在场所有科研人员喜极而泣,守卫在此的军人同志甩开帽子就开始狂欢,很多人望着爆炸的方向,哽咽着跪倒在黄沙上。   望着空中升腾的蘑菇云,陆成明缓缓露出了笑容,手掌轻轻放在自己胸口处,他可以回家见他心念的姑娘了。   *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中央专委会,首长再三向现场人员确定是否真的是核爆炸。   负责人也已经激动到热泪盈眶:“首长,是核爆炸,我们确认过了,是核爆炸,是核爆炸!”   得到肯定答案后,首长连说几个“好”字:“我代表中央,向全体参与的的工作人员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缓缓放下电话,向所有人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同志们,我们的原子弹爆炸成功了!”   回想从前华国遭受欺压,遭受威胁的历史,此时的胜利让在座的领导全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意。   很快,中央广播电台向全国人民通报了这个消息。举国沸腾,大街上一片欢欣鼓舞,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高喊着“我们胜利了”“我们崛起了”“华国万岁”!   赵芝兰听到这个消息愣住半晌,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成明,是不是……是不是成明可以回来了?”   陆子光也带着泪意点头:“是,成明马上就要回来了。”   外交部的人刚刚收到苏联领导人下台的大消息不久,谁知道几个小时后就被这个大消息再次震撼。   “真的……真的吗?真的是今天吗?我们真的成功了吗?”   “是今天,是今天……我们有原子弹了,同志们,我们有原子弹了!我们成功了!”   哪怕早就有所准备,很多人也泪洒当场。没有人不知道这对华国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华国成为了世界上第五个有核国家,意味着从此我们有了保护自己的武器,不再惧怕别人的核威胁了!   苏葵在一片欢呼雀跃声中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也应该要回来了。   *   华国成功爆炸原子弹的消息不仅炸响了国内,更是把国际社会炸得人仰马翻。   美方的领导人当即就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否则怎么会听到这么魔幻的消息,华国成功爆炸了原子弹,这怎么可能!   尤其是接下来的高空采集到的放射性微尘分析结果更是让他们如遭雷击。   原来华国的原子弹所用填料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钚-239,而是更加先进的铀-235裂变材料。1   可笑他们还以为华国的钚产量不足,最早也要明年才能完成,谁知道他们不声不响地造出了更先进的东西!   得知这个消息,情报局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相信了情报局送来的情报,他们也不会对华国的形势做出了错误的估计。然而即便他们再怎么生气发怒也不能改变华国成为有核国家的事实。   以往对华国的封锁,对华国的打压,对华国的核垄断核威胁再也没有作用了!   和美方一样,苏联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被炸得晕晕乎乎。   刚刚下台的这位领导人还在办公室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收到了这份华国送给他的“大礼物”。   曾经他撤走了对华援助的所有专家,断言华国离开苏联一定造不出原子弹,而现在华国就用自己的实力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事实证明,即便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一样可以造出属于自己的原子弹,不必要受到他们的要挟,而是可以自己挺直腰板站起来!   他站在办公室里,久久沉默着没有说话,可以想象国内随之而来对他的攻讦。   *   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美方不肯相信华国真的爆炸了原子弹,于是到处宣扬这事儿是假的。   “两个目的,要是真是假的当然好,要是是真的,华国要证明就要拿出证据,他们就可以从证据中得出更多有关于我国核研究的资料。”   “小苏说得好。”今天是首长亲自来外交部这里主持会议,参与人员还是原来那几位高层领导。   首长到这里来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借由苏葵的话作为会议开幕,首长说道:“虽然我们已经成功爆炸了原子弹,但在美方主导下,目前世界上大部分国家还没有完全相信这个事实,我们应该公布一部分资料,向全世界证明这个消息。”   这部分资料就包括纪录片和现场照片。   “纪录片的拍摄片段较为混乱,已经交由新闻制片厂的同志进行剪辑。主要是这些照片,我预备将一部分刊登报纸,一部分送给我们的友邦国家。”   苏葵拿到了首长发给他们的照片,要刊登报纸的是一张火球照,一张蘑菇云照,都是首长亲自选取的。此外,首长还亲自选取了六张蘑菇云照片,这就是要送给友邦的礼物。   所以才需要他们各个国家的负责人先与大使馆交接这件事情。   苏葵看了照片马上就发现了问题:“首长,这些照片是被截取过的?”   而且全都被截取了下半截。   苏葵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您是担心这些照片会泄露关于秘密,这样他们就没法从照片中判定拍摄点的距离,也没法估算蘑菇云的高度了。”   首长听她说完就对大家一笑:“有小苏在我都不用解释了,话都让她说完了。”   首长说他确实是出于这个考虑才让人截去了照片的下半部分,这样不影响大家认识原子弹的威力,也能最大限度地保证秘密不外流。   至少苏葵在把照片给罗兰大使看的时候,他就发出了惊呼。   “实在难以置信。”他惊叹道,“我是说你们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像华国一样,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取得成功。”   法国是有核国家,可他们花了多长时间,整整十五年!华国花了多久?从59年正式决定,到64年成功试爆,仅仅五年时间!   更不用说两国的国力相差巨大,华国在这期间还遇上了苏联撤走专家,三年自然.灾害这样的天灾人祸,可华国依旧是用最短的时间造成功了!   也难怪他发出这样的感叹了。   “罗兰先生,现在您是否相信我们已经拥有了大国的实力?”苏葵一语双关。   “是的,在我认为,华国从来都是一个大国。它完全拥有能够与我们比肩的实力。”   两人的微笑尽在不言中。   第二天,《人民日报》发表了首长选出来的两张照片,瞬间引起了各国媒体的震动,争相转发第一手资料,把华国爆炸原子弹的消息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同时,首长也向全世界发表声明,表示华国绝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一切核武器都应该被全面禁止,彻底粉碎了美方宣扬的华国核威胁论。   当天下午,首长亲自接见了刚刚返京的科研人员,向他们表示了祝贺与问候。   首长握着他们的手,由衷道:“几年艰辛不容易,各位同志,我们永远感谢你们的付出,这段时间都回去陪陪自己的家人吧。”   *   “你确定成明是今天回来吗?”   这话赵芝兰已经问了无数遍,一天无数次地看向门口。   “是今天。”陆子光知道无法劝住她,陪她一起等在门口,“爸也打听了,成明他们今天……”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门口提着行李箱的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爸,妈,我回家了。”   “回来了,是成明回来了……”说着赵芝兰的声音就哽咽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留。   陆子光握着她的手,也让自己激荡的情绪稳定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到两人这样,陆成明的心里愧疚非常:“爸妈,抱歉,让你们担忧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妈还能不知道你是去做什么了……”赵芝兰抹了抹眼泪,“你说我哭什么哭,这是好事才对。”   赵芝兰早就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这会儿都已经冷了,她连忙去热,陆子光接过他的行李箱。   饭桌上,两人也不问他的具体工作,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知道他去了一个怎样艰苦的环境中工作。看到他有些消瘦的脸,心疼得又要抹眼泪,只不停地给他夹菜。   “成明,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暂时不走了。”陆成明说,“两弹的研制工作还要继续,但之后不会再像这次一样离开这么久了。”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赵芝兰急忙问,“你自己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惦记着……”   赵芝兰忽然顿住了。   而陆成明也抿唇不语,下意识地就往自己的行李箱看去,那里放着他最重要的东西。   看他有些希冀和温柔的眼光,陆子光忽然有些张不开口,过了很久他说:“成明,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之前我们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曾经告诉小苏,叫她……叫她不必等了。”   这全是为了苏葵好,也是应该的,可此时面对陆成明的目光,他却很难再把这句话说出来。   陆成明有些怔住,良久后他道:“……是,这是应该的。”   “那她是不是,是不是——”   陆成明从来没觉得一句话这样长,仿佛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把那几个字说出口。   “没有!”赵芝兰看陆成明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连忙否认,“还没有!”   只是她又想起最近的事情来,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小心翼翼道:“但是我听小苏她妈妈说,有几位领导在给小苏介绍对象。”   “听说他们今天就在开联欢,在国际饭店那里,好些单位都去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陆成明甚至没有听清她说这个联欢会是做什么的,忽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饭都还没吃——”   赵芝兰被他惊呆了。   陆子光也怔住了,两人对视着,赵芝兰问:“他不会是找小苏去了吧?”   *   外交部每年都会在春节的时候举办联欢晚会,有时候在部里的大食堂举行,有时候在国际饭店,还有是在公安部的礼堂里举行的。   现在当然不是春节,但为庆祝华国成功研制原子弹,外交部决定提前办一次联欢会。消息报给首长,首长也批准了,到时还会一起来参加。公安部,调查部等几家单位也都一起参与,于是地点就被定在了东交民巷的国际饭店这里。   虽说赵芝兰没说清楚联欢会是干什么的,但阴差阳错其实也差不离,联欢不止是联欢,还能给人做媒。   此时的联欢可不是想象中的像开宴会一样,一人端杯红酒互相交谈品评,而是准备了一大堆内容丰富的游戏,大人小孩一起玩儿!   比如套圈猜谜夹弹珠,还有室□□击比赛,全是各个单位自己出的游戏,还全是有奖游戏,奖品也由各个单位提供,从给小孩子的文具到给大人的毛巾搪瓷缸子等日用品,奖品不算贵,就是图个热闹。连首长都出了两份自己写的毛笔字当作奖品,大家都摩拳擦掌一定要拿到。   苏葵参加了吗?参加了。   你以为苏葵很厉害吗?排不上号。   没办法,公安部和调查部的同志个个身经百战,眼力准头全是一流的,射击游戏全被他们包揽,好些人还能蒙眼开枪。   套圈游戏能让他们玩儿出花儿来,摆出十米远也是百发百中,还换着花样扔圈,要什么就能套什么。夹弹珠更是稳得不行,还成了小孩子和大人们较量的战场,几个刚上初中的孩子比那些大人还快还稳,让大家戏称这就是当兵的好苗子。   所以苏葵是套了几个圈之后就歇菜了,也就这个她还可以说自己百发百中,能跟人较量较量,好歹凭奖券能领到一条围巾。   “小苏怎么不玩了,年轻人就是要多参与活动,也能多认识一些朋友。”   苏葵听到唐兴文的话就无奈笑了:“部长,有话您就直说吧。”   其实她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唐兴文果然是老调重弹,他也笑了笑,和善问道:“你看刚才那几位同志怎么样?”   “是啊小苏,之前你说暂时不考虑,现在这个暂时不会还没过去吧?”他们礼宾司的易司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唐兴文在国外的时候就对苏葵说过他有几位老朋友家的孩子想介绍给苏葵认识,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他又把这事提起来了,现在人就在现场。   当然也没走明面,就是先问问苏葵的意见,把人悄悄指给她看一看,假如她有这个意向,他再出面就完美了。   苏葵被他这种好像选女婿一样的方法弄得哭笑不得,她不由问:“那几位同志知道吗?”   他说的几位男同志苏葵也看见了,同样在各个部门担任重要职位,的确都是优秀的人才,看得出他也是费了心的。   “他们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唐兴文说得理所当然,“要是知道对象是你,绝对没有一个人不同意!”   “……夸张了部长。”   事实证明,领导对苏葵的滤镜就是非常厚:“总之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肯定不会有人不愿意。”   就是易司长看她一点波动都没有,问道:“小苏,你不会是打算一直不考虑个人问题吧?”   看她的样子实在是有这个趋势,他甚至都想象不到苏葵和人站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我是老远就听见你们在说什么个人问题了。”首长刚好走过来,对两人道,“你们又在给小苏出难题了是不是?”   “这倒没有。”苏葵不知道是在回答易司长的问题还是首长的问题。   她正要再说什么,就看见大厅门口站着一个人。他好像是跑过来的,气息略微有些不稳。   苏葵看着他似乎有些惊讶。   陆成明一眼就看见了苏葵,却在看到她的时候无法挪动一步。   “那是……陆成明同志?”首长是认识他的,隔着一段距离也认出人来。   见到首长也在这里,陆成明还是走了过来。   “首长。”   首长对他的态度很和善:“成明同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们现在都应该在和家人团聚才对。   “我……”一时冲动跑过来,现在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尤其是余光中看到苏葵带着笑意的脸,更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脸红感。   “首长,陆同志大概是来接我回去的。”还是苏葵笑着替他解了围,“是赵老师让你过来的吧?”   事到如今,陆成明只好道:“是,我待会儿送你回去。”   他根本都不敢对上苏葵,只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真是蠢透了。   首长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摇头笑道:“成明同志,既然都来了,就和他们年轻人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吧。”   苏葵却扬了扬手里的奖券:“算了首长,游戏我们是争不过了,还是趁现在去把我的奖品兑了的好,一会儿都让人抢完了。”   首长又笑了:“去吧去吧。”   等苏葵示意他可以走了,陆成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知道跟着她走。   唐兴文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半晌说道:“居然是我来晚了。”   易司长也一拍巴掌道:“所以不是不打算,而是早有打算?”   *   陆成明只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处处都透露着一股莫名,一定让人很不高兴,所以苏葵才不跟他说话。   “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陆成明鼓起勇气问她,“你们刚才在商议什么吗?”   “也没什么,”苏葵把兑换的围巾一折,看向他道,“是几位领导在关心我的个人问题。”   陆成明不说话了。   “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苏葵问。   他本来有很多话想说,见到苏葵却再也无法开口了,连那句“没有”也说不出来。   以什么立场,以什么理由说——   陆成明只觉得内心盛满了苦涩,仿佛多年的期盼转瞬成空,叫他陷入最深的深渊,见不到一点光明。   苏葵等他好久也不说话,看他表情变化只觉得好笑,忽然把围巾往他手里一放:“这么远过来,你吃饭了吗?”   他下意识接住,又下意识摇头。   “你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   1.资料来源百度   日八不是万!我明天继续补!   另,你们有没有感觉,这文快完结了   感谢在2022-07-08 23:57:46~2022-07-09 23:5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8瓶;晞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国际饭店这里平常人本来就不多, 现在大家都在外面热闹,饭堂这里就没有什么人。   “是苏葵同志来了?”做饭的杨师傅正闲得跟人聊天,他认识苏葵, 看见她就笑眯眯的, “怎么没和大家一起玩儿?”   “争不过了。”苏葵笑道, “惦记您的手艺,我带朋友过来尝尝国宴大厨的水平。”   苏葵也没说错, 这位师傅可不是一般人, 是主持过国宴的人物, 手艺在全国都是一流的。   “那敢情好,正好现在没人,就让我给你们露一手。”他把袖子一挽, 对陆成明道,“这位同志我没见过,不过我保证今天过后你一定记住我!”   他豪情万丈:“说吧,吃点什么?”   “你想吃什么?”苏葵问陆成明。   其实到现在陆成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苏葵说:“面就好。”   杨师傅的豪情万丈瞬间就没了,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同志,我说给你露两手, 你就点碗面?”   陆成明去看苏葵,苏葵正在笑,笑完她才对杨师傅道:“面挺好的, 越简单的东西才越考验手艺。再说了, 您做的东西什么不好吃?”   “还是咱小苏领导说的好。”杨师傅一听就笑了,“得, 我给你们煮面去。”   他招呼自己的小徒弟:“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这做面也是要有水平的!”   苏葵去结粮票和钱, 陆成明终于反应过来:“我来给。”   结果他发现自己出门什么都没带。   苏葵问他:“陆同志,饭也不吃,东西也不带,你出门有这么着急吗?”   现在是十二月份了,首都的天还是有些冷的,看他穿那么少,苏葵无奈道:“围巾给你不知道戴上吗,拿在手上做什么?”   陆成明一时有些怔住:“这是……给我的?”   “不然呢?”苏葵理所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选这个颜色,又为什么要放在你手上呢?”   “你是——”陆成明只觉得呼吸有些不稳,正想问些什么,就被杨师傅的大嗓门打断了:“面好了!”   一碗普通的鸡汤面,却兼具鲜香浓的特点,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海鲜的鲜味。就是吃饭的人心思没有在这里,不时去看对面的人,脑海里全是她刚才的话在回荡。   直到苏葵问他:“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被人指出来,陆成明有些窘迫,连忙把目光移开:“抱歉,我只是……只是在想刚才的事情。”   苏葵端着一杯水静静看着他,忽然问:“真的是赵老师让你来接我的吗?”   感受着柔软而温暖的围巾,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陆成明忽然间就有了一丝勇气,他说:“不是,是我自己想来找你的。”   苏葵脸上笑容不变:“那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听爸妈说,今天你们在这里开联欢会……”   苏葵脸上笑意更深:“我看你是以为我们在这里开相亲联谊会吧。”   苏葵以为他还要不好意思,谁知道他竟然承认了,神色颇为郑重:“是,我怕我来晚了,你会有了心仪的对象,我怕我错过了,从此再也不会有机会。”   陆成明看着她的目光很认真:“我还记得你从前对我说过的话,你说等我回来再考虑,现在是否有答案了?”   苏葵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本想跟他开两句玩笑,却在触及他认真的目光时心生感触。   他的脸庞依旧成熟俊美,端坐的姿态十分稳重,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他的紧张。苏葵一时没说话,每一秒钟都叫陆成明的心一寸寸跌入谷底。   也许当初的话只有自己记得,她已经忘了,或者不想记得了。   “没关系。”他明白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清楚,只是心里仍旧像是空了一大片,怎么努力也无法露出笑,没注意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并不是……”   “陆成明同志,你哪天有空?”   什么?   “我妈这段时间都在家,应该年前都不回去,你看哪天有空去见见她。”苏葵说,“然后我们再去见陆老师赵老师他们,你看有问题吗?”   听到苏葵的话,陆成明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苏葵伸手在他跟前一晃:“怎么人跟傻了一样,我在跟你商量事情。”   陆成明可不就是傻了吗?   他怀疑自己不是幻听了就是在做梦,明明刚才他还在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感到痛苦,现在却听苏葵说什么?   “你说……你说去你们家见你妈妈,然后见我父母。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此刻他的声音是真的颤抖了,心跳几乎要震破胸膛。   他紧张又期待,似乎满腔的情绪都要溢出来。终于等来了苏葵含着笑意的肯定:“对,你看你哪天有空?”   “今天,现在就去!”他立刻就站起身来要走。   “今天已经很晚了。”苏葵提醒,“你还什么都没带,不会是打算空手上门吧?”   “明天,那就明天!”他希冀地望着苏葵,“明天可以吗?”   苏葵没有让他失望,只是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好吧,看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我会告诉我妈的。”   走的时候杨师傅问他面的味道怎么样,陆成明露出了笑意:“很甜。”   小徒弟满脸问号:“师父,这面哪甜了?”   杨师傅琢磨出味儿了,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懂什么,人家吃的不是面,是情怀!”   *   秦晓兰今天去医院看苏全福去了,回来的时候跟苏葵说起他的情况:“医生说他手术后恢复得还可以,过了这个月情况看稳定下来就可以离开医院回家休养了,你二叔的意思是他想回清河大队去。”   多待一天就得多给苏葵添一天麻烦,他是实在不愿意再在这里麻烦苏葵了。   苏葵也尊重他的意见:“就听医生的吧,等好一些我就送他回去。”   秦晓兰点头,正想问苏葵今天联欢会开的怎么样,就听苏葵说道:“妈,你准备一下,明天陆成明要到我们家里来。”   谁?秦晓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陆成明……哦,是你赵老师的儿子吧,他已经回来了?”   不是听说他走了好几年了吗?   苏葵简单说了说陆成明是做什么去了,这件轰动国内外的大事秦晓兰还是知道的,听完就是一阵唏嘘感叹:“难怪,成明他们也真是太了不起了,这么多年呢。”   她就是个农村妇女也知道这项研究成果对我们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心里一时充满了敬佩。   “不过你说他要上我们家来?”秦晓兰反应过来,“是他们一家人都来吧,那我得多去买点菜回来……”   苏葵说:“不是都来,就他一个人过来。”   “一个人?”秦晓兰不明白。   “您还没怎么见过他,我先带他回来见见您,过两天我们再去他家。”   等等,秦晓兰已经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震惊得说话都结巴了:“你是说、你是说……你和他,他……”   她完全就没有想到!   “他有什么问题吗?”苏葵问。   秦晓兰下意识摇头:“没有。”   “那不就好了吗?”苏葵看着呆滞的秦晓兰笑了笑,“有什么问题,您明天可以自己问他。”   *   自从陆成明饭都没吃就跑出门后陆家老两口就没放下过心。   小苏的事情他们两个其实也不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谁受到伤害他们都不愿意看到,可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   他们只怕他这样不理智地过去,根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知道会给他怎样的打击。   两人正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呢,就看见陆成明回来了。   出门时空无一物,回来时手里却很宝贝地捧着一条灰色的围巾。不说哪儿来的,关键是这么冷的天他还舍不得戴,就跟那种下雨天拿着伞不打的人一样令人迷惑。   而他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爸妈,明天我要去苏葵同志家里见她母亲,你们说我应该准备什么礼物上门?”   赵芝兰怀疑自己儿子是傻掉了,不然怎么大白天,不,大晚上说胡话?   显然陆成明没有看出她的眼神,他只是回到自己房间将围巾小心叠好,又仔细地放好,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一样。   陆子光走上去问他:“成明,你是说你明天要去小苏家,去做什么?”   “是去见她母亲。”陆成明的目光是从来没有过的喜悦和温柔,“之后我们再一起回来见你们。”   夫妻俩对视一眼,赵芝兰有些小心地开口:“成明啊,你见到小苏了,她是怎么说的?”   “见到了。”陆成明说,“她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她家见她母亲。”   “所以你就说明天去她家?”陆子光接过他的话。   陆成明点头,然后又好像意识到什么:“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他此刻才从喜悦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谁家是这么着急要上门去的?他当时竟然还说今天就去!想起苏葵了然的笑意,他又开始觉得自己做错了。   不,不是着不着急的问题,而是是不是在做梦的问题。   赵芝兰疑心是他受到的打击太大,所以变得不正常了。   明明之前什么都没有,他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才刚出去一趟回来,他竟然就说要见人家长了,这可能吗?!   陆成明觉得喜悦,赵芝兰却只觉得心酸,想开解他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还是道:“成明啊,妈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小苏是个很好的孩子,妈也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强求的,你看开一点吧……”   陆成明终于明白赵芝兰在说什么,他神色温和中又带着认真道:“妈,这件事是真的,我没有开玩笑。”   两人见他这样笃定,神色都是惊疑不定。   *   今天是周六,秦晓兰一大早就去买了菜回来,就是在招待的事情上犯了难,一会儿说不知道到底做些什么菜,一会儿又觉得家里还有没打扫干净的地方,看起来比苏葵还要紧张。   “妈,您不会以为他真是来吃饭的吧?”苏葵一边帮她的忙一边道,“就是让您见见人而已,不用这样紧张。”   秦晓兰有苏葵这个女儿,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连首长都跟她握过手,但今天要见的人不一样啊,事关自己女儿的大事,由不得她不紧张。   还不到中午陆成明就上门了,苏葵去给他开门,很是自然道:“这么早就来了?进来坐吧。”   其实陆成明没好意思告诉她,他一大早就过来了,但是想到自己太着急了怕她不高兴,所以一直等到现在。   苏葵只是平常一句话,陆成明却很快联想到昨天,以为自己做错了连忙向她道歉:“抱歉,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看他这样,苏葵觉得好笑:“现在觉得着急了,昨天说要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样说?”   他不语。   “好了好了,没人说你不该来。”知道他容易当真,苏葵也没跟他继续开玩笑,只对他笑道,“进来吧,我妈早就在等你了。”   “最近天气降温,你就穿这么少,我给你的围巾呢?”   见苏葵并没有不悦之色,还这样关心他,陆成明只觉得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即便寒风凛冬,也浇不熄内心满溢的滚烫情感。   黑色的大衣衬得他的面容更加冷俊不凡,此时陆成明不觉得它单薄,只觉得太厚重,太温暖,让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家”的感觉。   至于围巾,他说道:“我已经收起来了。”   因为舍不得戴,舍不得叫它染上任何灰尘,只想珍藏。   “所以,”苏葵问他,“这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   秦晓兰是第一次正式见到陆成明,按理说有见家长的成分在,气氛不该如此凝滞,但事实就是如此。   一个不知道说什么,一个不知道怎么说话。   苏葵看得好笑,提醒秦晓兰道:“妈,您不是有问题要问他吗?”   “哦是,是……”   陆成明立刻正襟危坐,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考验。   他听秦晓兰问:“成明啊,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现在暂时会留在京城,之后还要进行下一步的研究工作,但不会像上次一样离开太久。”这也是他对父母说过的。   “挺好的,挺好的。”秦晓兰说,“那你们结婚以后就不用分居两地了,之后还是会回京城的吧?”   陆成明已经被她惊呆了,明明他都已经做好准备要迎接任何盘问考验,谁知秦晓兰就问了一句话就话题就跳到结婚上去了,完全没有任何为难他的样子。   他有些蒙:“是,不是,我是说……您已经同意了?”   “同意什么?”秦晓兰比他还要蒙,“小葵不是已经都带你回来了吗?”   在秦晓兰看来,苏葵的意见就是她的意见,她从来都知道苏葵是一个有主见有能力的人,她选定的人秦晓兰还能有不放心的吗?何况陆成明也确实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两家人更是早就熟得跟一家人一样。   所以在她看来今天真的就是见见人而已,至于什么为不为难同不同意的,根本就不存在。   秦晓兰还说呢:“小葵,成明刚刚给我们提了这么多礼物,回头去见你赵老师他们你也记得多带点东西。咱们家里带的酒你陆老师喜欢,要不现在就让成明给带回去吧?”   *   “你妈妈她……真的就这样同意了?”   直到真的拎着一瓶酒出门,陆成明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苏葵笑他,“那是不是要她把你撵出去,然后说绝对不同意你才觉得是真的吗?”   陆成明迟疑着摇头。没告诉苏葵其实他还真的这么想过。   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但和他一起工作的研究员好心向他传授经验,一个个说起见女方的家人,别管老丈人丈母娘看他们都是横眉冷对的样子,毕竟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让你一个外人接走了,你就是千般万般好,人家心里也是看你不顺眼的。   所以他们教他一定要会说话,一定要态度好,就差说任打任骂了。   陆成明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上门的,谁知道什么都没用上,他们说的全部都不准!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是让他惊喜的。   陆成明的眼睛里仿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他问苏葵:“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见我爸妈?”   “你想什么时候?”   “不如明天?”   苏葵笑着看他:“一定要这么着急是吧?”   “他们不相信我,”陆成明看着她,薄唇微抿,“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觉得你是不可能同意和我在一起的,认为我是不正常了。”   就是今天出门前,赵芝兰还很担忧地看着他。   苏葵听了他的话本来想笑的,却隐约看到他神色中的一丝委屈,好歹是收住了笑意。   她伸出手,对着他眉眼弯弯:“那还等什么明天,我们现在就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   如果说苏葵这边是甜甜蜜蜜,调查部这里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周平,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微弱的光打在他的身上,能看到他黑沉的眼眸,里面是死寂一片。   “我们找到了三爷的尸体,死于一种慢性中毒,这种毒药很罕见,需要长期靠解药维持生命,一旦没有解药,不久就会毒发身亡。”   “我知道这是你做的。”纪部长说。   他依旧一动不动,哪怕是听到唯一知情人死了的消息也没有任何反应。   “周平,你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人。”越是知道他做了什么越为他心惊,纪部长叹道,“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你完全信任的人吧。”   他没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周平的眼眸微微动了动。   见他始终不说话,纪部长最后道:“你的事情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父亲,他很快就会过来。周平,希望你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9 23:59:00~2022-07-10 23:5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幼安 20瓶;X仏 5瓶;明舒是用来红烧哒 4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白皙的手指修长, 明媚的笑颜快要晃花他的眼,陆成明只觉得心跳加快,听到她说的话更是满溢着热烈滚烫的情感。   他试探着将手伸出, 见她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最终, 他的手掌缓缓包裹着她的手。   柔软, 温暖,几乎想让人落泪。   “好, 我们一起回家。”   开门见到陆成明, 赵芝兰脸上的担忧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就看见了和他站在一起的苏葵。   “是、是小苏来了……”   赵芝兰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苏葵,下意识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在目光下移时瞬间傻了一样怔在原地。   “赵老师, 赵老师,不让我们进去吗?”   赵芝兰呆呆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手指着都不会说话了:“你们,你们, 这、这是……”   “怎么了?”陆子光闻言上前,也惊得眼镜都掉了半边,“这、这……小苏, 你怎么,怎么……”   看到两人世界观都震碎了的样子,想起陆成明说过的话, 苏葵就是一笑:“两位老师, 听说你们并不相信他,觉得人不正常了, 所以我是来向你们证明人是正常的。”   陆成明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神色郑重又温柔:“爸妈, 我带苏葵同志回来见你们。”   *   赵芝兰花了很久的功夫终于才让自己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听到陆成明说今天已经去见了秦晓兰,并且非常同意他们两人的事,赵芝兰是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好好,我是没想到,我是真没想到……”她拉着苏葵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以为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了,小苏,我真是,真是……”   这样的结果是她在梦里才会有的,现在竟然有成真的一天。成明从此不再孤孤单单一个人,不必再为求而不得黯然神伤,他们真的走到一起了!   别人上门见家长是要担心对方为难,但陆成明不存在这个问题,苏葵更加不存在这个问题,她反而要为赵芝兰的过分热情而困扰。   比如她现在说着说着就要去把珍藏的东西给苏葵,首饰古董字画,一股脑的都要全部塞给苏葵。   苏葵是没法推过她的热情的,只能说道:“赵老师,你现在给我我也拿不走,还是先放在这里吧。”   陆子光悄悄提醒她:“你收敛一点,别把人小苏吓坏了。”   “你还说我,看看你笑的那个样子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给小苏拿了一堆东西!”   最后还是陆成明把苏葵解救出来,带她去书房看书去了。老两口则是琢磨着要做顿好的,还不许他们插手。   陆家的书房不算太大,但布置得很有文艺气息,墙面上挂着赵芝兰的作品,传统的国画,西方色彩浓厚的油画,不同的风格搭在一起却不显混乱,反而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我想起来从前赵芝兰老师也给我画过两幅画,有一副赵老师带走了。”苏葵顺便就问陆成明,“现在画还在这里吗?”   苏葵本是随意一问,谁知陆成明竟然沉默了。   沉默了一会儿,看见苏葵疑惑的目光,他俊美的脸悄悄红了:“其实,其实这画我拿走了……”   苏葵挑眉看着他,等着他坦白从宽。陆成明只好将当初的事情一一交代,并且拿出了“罪证”。   “这几年我都一直带在身边,看着她就像看着你,好像有你陪伴在我身边……”   本来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可眼前的人是他最爱的姑娘,她已经答应会和他携手同行,陆成明忽然就有了勇气,带着回忆又温和的光:“当我迷茫的时候,我会想着你,看着你,给你写一封信……”   “你给我写了信?”苏葵心有感触,“给我看看。”   “你要看?”   看他怔住的样子苏葵笑道:“不是写给我的信吗,怎么,我不能看?”   “不是,我……”   他可以向苏葵表明心迹,可要将那些日思夜想的话叫她看到,他只觉得有种公开处刑的感觉。   可他无法拒绝苏葵的任何要求,于是这个当事人就当着他的面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只是我的一点思念之作,你不必为此感到困扰,”他的神色有些不安,“只盼你不要怪我孟浪,不要笑话我才好……”   “这样珍贵的情意,我怎么舍得笑话你?”   他撞进她的眼波里,只觉得里面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情意,是告诉他这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他沉溺在其中不愿一丝一毫地离开。   *   周平的事情并没有惊动太多人,除了京大的师生。   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周平会是犯法的人,一直以来挂在他身上的标签除了冷漠就是都是天才,就是第一,他们甚至认为周平会是继苏葵以后京大最优秀的一个学生。   “他平时不爱说话,但学习一直很努力,每次都考第一,还在学习其他的语言。”   郑云和说着说着就沉默下来,“曾经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说要向苏葵同学学习……”   苏葵是京大的一个传奇,周平就是另一个传奇,面对这个曾经寄予过厚望的学生,郑云和无法相信他真的做出了犯罪的事实,他来调查部许多次想要见周平,但周平都不肯见他。   或者说,他不见任何人。   眼前这个穿着军装,满脸风霜疲惫的男人,是周平的父亲,可他仍旧不见。   听了郑云和的话,周建林的神色似乎有些恍惚,声音急切中又带着沙哑:“郑校长,你也说大娃是个好孩子,你也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情的,是不是?”   当听到周平的事情时,周建林只觉得五雷轰顶,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顾不得看部队领导的表情,顾不得他会因为这件事再和调查部有什么牵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京城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他想要知道真相!他要听大娃亲自说!   可周平看到他一句话也没有,任凭他如何质问如何恳求,都只有一种空无一物的,冷漠到极致的态度。   他急切地想要别人告诉他,这件事情不是真的。   那可是大娃啊!是从小到大从未让他操过心的孩子,是他最优秀的孩子也是最骄傲的孩子,让他怎么可能相信他犯罪,还是犯那么大的罪?   此刻他不是部队里严肃的军官,只是一个为孩子担忧的父亲。看他这样,郑云和也仿佛感同身受:“我也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很抱歉,无论你们相不相信,周平的事情我们都是一定会追查到底的。”纪部长走进来,放在一份文件在桌上,“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周平犯的事情非常严重,不是他不说就可以逃避制裁的。当然我们更加希望他能够主动说出来,也许可以替他减轻责罚。”   郑云和还是非常相信国家机关的,纪部长说得这样明确,他心里一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如果……”郑云和难以开口,“如果周平的犯罪事实成立,他会……怎么样?”   “大概率是枪决。”   “什……么?”周建林脸上骤然失了血色,只觉头脑轰鸣,身体摇晃,如果不是扶住桌子,整个人就要跌到地上去。   郑云和也是大惊失色:“怎么会,怎么会这么严重?”   “周平长期以来收容并领导红门反动势力,更是在多处地方甚至是京城都建立了据点,并指使人犯下命案,给社会的治安造成了严重损害,他知法犯法,是不会被轻判的。除非——他有重大立功表现。”   “所以,周建林同志,”纪部长看向遭到重大打击的周建林,认真道,“我是希望你能够劝他迷途知返,假如他能够主动交代犯罪事实,并且说出红门其余人员的下落,我们可以考虑为他减刑。”   当初周平他们建立了不止一个据点,他们虽然之前也抓住了一批人,但还有很多人都没有落网。三爷死后他们更加不敢冒头,现在恐怕只有周平这个真正主使者才知道所有人的下落了。   “大娃……大娃他什么都不肯说……”周建林声音有些颤抖。   他们早就这样劝过周平,可他就是不说,没想到周建林来了也是这样。   纪部长看向桌上的文件:“红门的案件牵涉过广,近期我们会和公安部一同审理,在此期间我希望你能够劝他尽快交代清楚。”   这就意味着周建林要一直待在京城不能回归部队,因为调查部请他过来不止是要劝周平。   “周建林同志,现在就周平的案件,我们有一些事情需要向你了解。”   *   周建林到了京城,也去医院里看了苏全福,得知周平的事情苏全福同样是不敢置信。   “这……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呢?”哪怕他一直不怎么喜欢周家的人,但也不得不说周平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能在这么小的年龄考上京大的,放在全国也是绝无仅有的天才。   说这样一个孩子犯法犯罪,纠结反动势力,对一辈子没怎么见识过犯罪的苏全福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要不,要不我让小葵帮你问问,她认识的领导多,问问是不是弄错了……”   “爸,大娃的事情……”周建林一双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一句话也不出话来。   现在谁说话都是没用的,只有周平自己说话才有用。   苏全福本来这两天就要回去了,可出了这件事他是怎么也没法安心离开了。想着还是找小葵问问,这怎么可能呢?   收到苏全福写回去的信,苏梅起先是怔住,而后就是狂喜。   周平被抓了,周平竟然被抓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周平这人极难对付,又不知道暗地里掌握着多大的势力,苏梅根本不敢轻易得罪他,战战兢兢过了好几年。   自己还在考虑对他长期打算,谁知道他就自己完蛋了!   不,还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完了,苏梅当机立断:“妈,我要去京城一趟!”   她必须要亲自确认周平的情况,确保他不能翻身,现在周建林也在那里,如果周平真的完了,她更是要第一时间守在周建林身边安慰他陪伴他,挽回之前因为周二娃的事情造成的隔阂。   吴莲英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迟疑道:“你这样过去行吗,他都没告诉你,就是不想你知道……”   “那有什么不行,我就说我是去看我爸的,我去接我爸回来的。”苏梅想好了借口,神色激动道,“对了,珍珍呢,我要把她也带上,以后她就是建林唯一的孩子了!”   至于周宝丫,苏梅根本没把她当个人看。周平周安两兄弟都废了,周宝丫又是个坏的,一个是从小就想要害自己姐妹被拐走的女儿,一个从小就听话乖巧的女儿,谁轻谁重还用说吗?   *   陆成明去科学院继续工作,快下班的时候曹院长问他:“成明啊,你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个姑娘到底是谁,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的忙啊。”   “不用了院长,”陆成明的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我们已经见过父母了。”   曹院长震惊了,听见这个消息的其余人也震惊了。   陆成明从前藏着掖着不告诉任何人,大家都猜测这位姑娘大概还没有同意,或者根本就不知道,所以都很是为他忧心。   可他才回来多久啊!这就直接从不确定到家长都见过了?   “这位女同志到底是谁?”   既然已经确定了,陆成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是苏葵,大家应该都听过她的名字。”   人群有一瞬间的安静。   “等等,”有人不确定,“你说的苏葵……是我想的那个苏葵吗?”   “是她。”陆成明的神色更加温和,“她现在在外交部工作。”   这下大家是真的震惊了。   苏葵,真的是那个苏葵!   曾经闻名全国的高考状元,学习天才,知名作家,教育模范。她还是作协成员,曾任首长翻译,是外交部官员,西欧司司长!   别人他们或许不清楚,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他们还能没听说过吗?   “成明,你这是不声不响闹了个大的啊!”有人被震得反应不过来。   曹院长也惊叹道:“原来你惦记的就是这位同志,也难怪……”   难怪他一直患得患失,也一直无法确信了。   这样一位人物可不是普通人,更不是普通人能轻易打动的。不过——   “你说你们已经见了家长?”   见陆成明点头,大家纷纷酸了。   他找的对象这么厉害,速度还这么快,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之前向陆成明传授过经验的几人纷纷打听起来:“那位苏葵同志的家人有没有为难你,你有没有按照我们教你的来应对?”   “没有。”陆成明实话实说,“我们的父母早就认识,她的母亲只问了我以后会不会待在京城,结婚后会不会分居两地。”   就这?直接跳到结婚去了?都不用考验一下他吗?   被丈母娘为难过的人感觉好酸啊。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有没有为难苏葵同志?”   陆成明很是认真地告诉他们:“我爸妈和她早就认识,从前我不在家的时候,苏葵同志就常常陪伴他们,他们对她比对我还好。”   也就是说,连婆媳问题也完全不存在。   深受家里婆媳关系困扰的人感觉更酸了。   陆成明还补充了一句:“我认为你们说的那些都不准,我们两方的父母并没有那样可怕,他们都非常支持我们。”   大家忍住心里一梗的冲动:“成明啊,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不是谁都能跟他一样,自己取得了巨大成就,找的对象是万中无一的好,女方的家里人完全认同他,他父母和女方亲如一家,事业爱情都没有任何阻碍,这都是什么人生赢家的剧本?!   他们都要酸死了。   然而更酸的还在后面,之前跟在他身边参与研究的小庄跑进来:“陆教授,有位苏葵同志在外面,她说来等你回家!”   陆成明迫不及待走出去,两人相视一笑的样子好晃眼——   哦对,他们还忘记了,这位苏葵同志不仅厉害,还很漂亮,和成明站在一起只觉得登对又养眼。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酸的事情?   *   其实不仅科学院的人这样想,外交部的人也这样想。   这月开始,苏葵正式接过了西欧司司长的位置,成为了外交部最年轻的司局级官员。对此升迁速度大家除了羡慕就是敬佩,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这个年纪做出这么多成就的。   可人家还不仅是事业上升,还有好多领导争着抢着要给她介绍对象,个个都是青年才俊高干家庭。   本来大家都在猜测到底谁才能让她看得上,谁知道人家一个也没选,不声不响地给自己找了个对象,还是科学院的教授!   国人从来都是对这些做科研工作的人怀抱着特殊的滤镜,更别说现在还有了核弹研究的事情,对他们的敬佩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个是外交部官员,一个是科学院教授,大家先是怔住一会儿,随即就是恍然。   “是不是一个天才都会选择另一个天才?”   “也许——只有天才之间才有共同话题?”   人家升了职,收获一个天才的对象,这对象的父母还是她的熟人,是对她跟亲闺女一样的老师——也没别的,就是好酸哦。   更酸的也在后面,他们的司长同志一下班,那位陆教授就在外面等着接她,要把她送回家。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路上就十分钟而已!   对此,苏葵的警卫员是最有话说的,回家的这段距离他也是要负责保护苏葵的,可陆成明一来他都快失业了。   好在他知道人家是想跟苏司长说说话,陪她走一段路,他的工作还是不可替代的。   所以每次都是默默跟在他们后面,默默警戒着安全。   “谁,出来!”   本来这段路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谁知道还真让他发现有人跟踪他们。   陆成明下意识将苏葵护在身后,警卫员立刻挡在他们跟前。   见出声后人还不出来,警卫员迅速掏出武器对准某个地方,厉声喝道:“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听到开枪两个字,那边藏着的人才好像一抖:“别开枪!”   看到人小心地站出来,苏葵眉头一皱:“苏梅?你怎么在这儿?”   “司长,您认识这人?”没有确定她的危险性,警卫员的枪没有放下。   苏葵也没有让他放下,问苏梅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见枪指着自己,苏梅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跟着你们,我只是……只是,我是去看我爸的!”   “你爸在医院,这不是去医院的路。”   苏梅一下卡住了:“我、我找不到医院,不,我以为他在你家,所以,所以……”   她话半天说不清楚,很是可疑,虽然苏葵大概已经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但警卫员还是按照程序规定让苏梅自己搜身,确保她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才放下了枪。   苏梅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更没被人用枪指过,一通操作下来额头上都是冷汗。   “抱歉同志,我要负责苏司长的安全,这是规定也是必要的程序。”警卫员对她道,“也请你以后不要做出暗中跟随这种令人误会的事情,很容易被误伤。”   “我、我知道了……”她咬着唇,看向警卫员向苏葵尊敬的样子目光很复杂。   其实今天她说是故意也不是故意。苏梅来到京城先找到了周建林,两人一起去医院看了苏全福。一去他们两人就是在位周平的事情担忧,苏全福就一直念叨不可能,念叨想让苏葵帮忙问问周平的事情。他们现在就只能指望她了。   苏梅听了就心烦,天天苏葵苏葵,不就当个官吗,好像有多了不起一样。听说苏葵是在外交部任职,鬼使神差的,她就一路打听过来。   外交部,这是她前世经常在电视上见到的部门,更是现在的人们十分敬畏尊崇的国家机关。   即便心里再想着没什么了不起,可看到门口荷枪实弹的武警,她就已经有些震撼了。苏葵出来,武警官兵向她敬礼,警卫员跟在她身后,对她尊敬非常地喊“司长”,一个长相很英俊的男人温柔地看着她,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   听人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如自己亲自见到来得震撼。这就是苏葵如今的地位吗?她见过曾经的周建林出行,也是像她现在一样,有警卫员随行,对他尊敬非常……   在周建林还没有达到这个高度的时候,苏葵已经有了这种待遇吗?   还有旁边那个男人,她听人喊他陆教授,是哪里的教授?他……是苏葵的对象吗?   她站在那里有些呆呆的,苏葵也不关心他在想什么,只说道:“二叔在京城医院,你要是找不到路就自己问。”   这么大一个人还能连问路都不会?   说完她就和陆成明一起走了,根本没有把苏梅当回事。   “你知道建林最近发生的事情吗?”她忽然在苏葵身后喊,“你不关心他了吗?”   这话听起来特别歧义,很明显她是说给陆成明听的。   两人回过头来,苏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但她心里只觉得痛快,凭什么苏葵这样容易就获得了幸福,她就是要让那个什么教授知道,苏葵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可她失望了,她一直看着的陆成明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握住了苏葵的手,更加温柔地看着她。   她不死心:“苏葵,建林他……”   苏葵看着她只有厌恶:“他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陆成明对苏葵温和道:“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了,我们走吧?”   “嗯。”   苏梅愣在原地。   苏葵不想被他们打扰,然而事情不会如她所愿。   只是这次不是苏梅找她,而是周建林找她。   “请你帮帮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0 23:58:43~2022-07-11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幼安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周建林还记得自己那天去见周平的样子。   他已经被移交公安机关审理, 却仍旧是不发一言,假如再不交代,等待他的只有最终判决, 没有转圜的余地。   周建林红着眼睛, 几乎是嘶哑着声音求他:“大娃, 你交代吧,你还这么年轻, 爸爸不想看到你走上绝路……”   隔着铁栏, 周平只坐在那里垂首不语, 无论他说任何话都没有反应。   会见室里气氛很凝滞,只有周建林的声音在回响。   “我知道这些年我没有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们, 你恨我,怨我,什么话也不肯跟我说。”   周建林无法看着自己的孩子走上绝路,他说:“我把你妈妈叫回来, 你把所有事情告诉她,好吗?”   孩子总是跟母亲亲的,如果蒋美琴回来能够让他承认错误, 他——   “不。”周平终于抬眼看他,却是道,“我不要她。”   这是这么久以来周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却是这样的冷漠, 连亲生母亲也不能让他动容。   “大娃,那是你妈妈……”   “我想见一个人。”周平看着他, 眼眸深深不见底, 在周建林惊诧的目光中说出那个名字, “明天,我想见她。”   周建林无法明白他在想什么,对上他那双如同古井幽深般的眼睛,他只沙哑着声音答应。   “……好。我会让她来见你。”   *   “他想见我?”苏葵的神色不甚分明。   “是。”周建林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恳求,“大娃不肯跟我说话,也不肯交代任何事情,我希望你能够去见他一面。”   “我去了,他就会告诉我吗?”苏葵这句话很轻,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大娃曾经说过,你是他最感谢的人,他也曾经说过,视你为榜样,要向你学习……”周建林已经无人可求,只能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苏葵同志,他想要见你,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我的话他一定会听……   苏葵久久不语。   周建林这一生从未有过这样向人低头的样子,可为了他的儿子,他放下了所有尊严和面子,几乎要给苏葵跪下:“苏葵同志,我知道从前我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大娃,大娃他——求你……”   “你回去吧。”在他要绝望的时候,苏葵说,“我会去见他一面的。”   她看向远方的目光幽远深深,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   *   周建林出门的时候遇见了陆成明。   两人看到对方都是一怔。   “成明来了?”秦晓兰看到陆成明很是自然地说,“你先进屋去,小葵在家里呢,我送送人。”   陆成明看向周建林,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温和道:“既然是客人,我帮您送送人吧?”   “不用不用,这是她二叔家的女婿,来找小葵……找小葵有事。”   秦晓兰说着说着就尴尬了起来,因为她想起周建林曾经和苏葵相过亲的事情,本来想介绍一下的,现在也开不了口了。   反倒是周建林向他打了招呼:“陆研究员。”   “周同志。”陆成明只知道这人姓周,却不知道他还和苏葵家有关系。   “你们认识?”秦晓兰有些惊讶。   陆成明说:“从前做研究的时候见过。”   “是,从前见过。”周建林说。   在基地里,他是研究员,他是负责保卫安全的军人,本来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人却在此时以一种特殊的身份见面了。   陆成明不认识他,周建林却是认识他。   曾经看到过的画像,听到过的言语,都不如在这里看到他的时候来得真实。   或许是周建林的眼神太过复杂,让陆成明也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说不清是敌意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周同志,怎么了吗?”他问。   “没有。”周建林此刻的心绪全在周平身上,终究还是压下了心里那种莫名的情绪。   看见秦晓兰尴尬为难的样子,周建林道:“大伯母,您不用送了,今天是我麻烦苏葵同志了,我就先走了。”   *   陆成明知道了周建林找苏葵是做什么的,他对苏葵道:“我希望你不要去。”   并不是他为周建林的事情吃醋,即便知道这人是苏葵曾经的相亲对象,陆成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失礼的地方,反倒是周建林好像对他的观感很复杂。   陆成明只是单纯担心苏葵的安全。   周平的事情他已经了解过了,那是个十分危险的人,谁知道他忽然要见苏葵会不会对她不利。   然而苏葵却说:“我应该见他一面。”   “那好。”陆成明没有问她为什么应该,只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去。”   *   苏葵见周平的地方是在公安部的会见室里。   会见室在监狱的尽头,阴暗,没有什么光。这里其实并不是拿来招待人的,而是一间小型的监狱,这段时间周平一直被单独关押在这里。   “是你?”看守他的公安见到苏葵明显有些惊讶。   本来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实在是当初在火车上的周平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明明是个半大的少年,眼里却有着杀人罪犯般的凶狠。   他从来没想过几年后这个人会以反动势力的组织者,杀人罪犯这样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而当初那个和他坐在一起,被他一口一个要孝顺的年轻女子,他也不会忘记,一看到苏葵就想起来了。   “两位同志,你们进去吧。”他其实还是有些为里面那个人可惜的,听说还是京大的学生,前途无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还什么也不肯说。   他悄悄看了一眼苏葵,总觉得这位同志去了会有一点作用。   *   周平就坐在一个角落里,不是不给他地方坐,而是他就喜欢蜷缩在那里,谁来也不动。   看到苏葵的时候,他目光微动,却在见到陌生面孔的时候微滞。   “他是谁?”许久不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两人站得很近,那个男人会下意识对她做出保护的姿态,看向她的目光是温柔,看向他的目光却是慎重。   陆成明看向苏葵,苏葵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她平静地告诉周平:“他是我打算结婚的对象。”   “结婚……对象……”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好,真好。”   周平慢慢站起身来,竟离开了从不离开的地方,走到苏葵面前来。   “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苏葵看着他,对陆成明说:“你先出去吧。”   陆成明有些不放心,但看苏葵坚持,只能说道:“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   “是你吗?”   除了苏葵,大概没人知道周平在问什么。   她一时没有回答。   “是你吗?”他颤抖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他紧紧盯着苏葵,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我说不是,你就会相信……”   “是。”周平看着苏葵,只有一种决绝的信任,“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   苏葵忽然沉默了。   “不是你做的对不对?”像是黑暗中微弱的烛光,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怀抱着希望不肯放手。   只要她说,他就信。   苏葵始终没有开口。   “为什么不说话?”周平忽然抓着铁牢,手掌青筋暴起,带着红血丝的眼里全是疯狂的祈求,“你说话啊,你告诉我,告诉我不是你做的,你说了我就相信你——”   “周平,”苏葵对他说,“我曾经告诉过你,人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好像浮木翻于巨浪,烛光彻底熄灭于黑夜,他的心里破了一个洞,所有坚持的信仰全数崩塌。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颤抖着声音,是绝望中的人不肯放弃,“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红门的势力是你接收的,他们做了太多错事,你也做了太多错事。”苏葵微微摇头,“周平,违法犯罪是会让你拥有力量,却也会带你走向毁灭,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仿佛怔住很久:“对,你说得对,红门是我接手的,乔海燕的事情是我做的,秦红也是我杀的,他们都伤害了你——”   “我做错了,原来你认为我是错的,”他骤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流下了眼泪,椎心泣血,“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   “你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苏葵皱眉,冷然打断他,“你从来没有听过我的意见,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是为了自己的权力欲,为了享受打破规则,肆意操纵人命的感觉,无论重来多少次,你都不会改变。”   “不是!不是这样!”周平疯狂反驳,“我只是想要补偿你,我想要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   “从前的人已经不在了,你的补偿毫无意义,这样的补偿也没有人会想要!”苏葵看他的眼神才像是淬了冰,“一条命的代价,重来一次你却还要走上老路,周平,你到底对得起谁!”   轰的一声,他如遭雷击。   苏葵不是为自己说话,是在替原来的苏葵不值!有些人根本就不值得拯救,重来几次都一样!   这里一瞬间寂静无比。   良久,他的声音响起。   “是不是——”他的脸上苍白到没有血色,“我做的所有事情在你看来都是错的?”   “你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动容?”   他的目光是绝望的,却仍旧在听到她的话时控制不住流下更绝望的眼泪。   “是,从前只是陌生人,今后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苏葵最后看向他:“周平,不认罪不会让你显得勇敢,最终伤害的还是那些在意你的人,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意我吗?”他下意识抓住苏葵的衣服,像孩子抓住要离开的母亲,哭着哀求她,“你别走……”   苏葵掰开他的手,一步也没有停留。   “妈——”   他在后面哭得撕心裂肺地喊她。   他跪在地上痛哭,向她伸手求她回头:“你别走,别抛弃我——”   苏葵没有回头。   *   苏葵走后,看守他的公安进来看他,发现他正跪倒在地上。   “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   从前所有人都会忘,只有一个人不会忘记。   公安听他在喃喃,问道:“什么生日,今天是你生日?”   “原来一切都会走向最终的终点……”   “周平,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怎么了?”   “哈哈哈——”他忽然疯狂大笑,“没有意义,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谁都不要我,错的错的,全是错的——”   “周平,你到底……你你……”   他在公安惊骇的目光中拿出了一把枪。   这位年轻的公安惊得魂飞魄散,根本不知道这么严密的搜查下他怎么拿到一把枪的,如果周平想越狱逃跑……此刻他已经是冷汗涔涔。   “周、周平,你冷静一点……”   在他的惊骇眼神中,周平把枪对准了自己。   一声枪响。   血色四溅。   他用最惨烈的方式为自己重来的一生划下了句号。   作者有话说:   全书最大反派下线了,其实他还是挺让人唏嘘的   丢稿找不回了,我只有重写啦,呜感谢在2022-07-11 23:59:26~2022-07-13 04:3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终有一天, 你会和我一样。   随着两任幕后主使的自杀身亡,红门这个建立多年的反动组织彻底归于湮灭。   “他……他给我们留下了一份名单,上面有所有在逃人员的信息, 这些人很快就能全部落网, 你……节哀。”   周建林一瞬间眼泪纵横。   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精气神, 什么都散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动不动。   苏梅都没敢跟他说话, 只指挥着周珍珍去看他, 里面传来她的惊呼声。   “爸爸, 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   苏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拿着笔的手忽然顿住,久久没有说话。   很久以后,纸上留下了一部书的名字。   ——《深渊》   一个从小不幸的家庭, 一个高智商犯罪分子,一个自以为社会清道夫的人,一个……从光明走向毁灭的故事。   *   周平的案件影响十分巨大,首当其冲就是周安的事情。   他曾经指使手下两人制造了苏全福一家人的意外事件, 原本没有证据,那两人躲起来了,只要他咬死不说, 就没办法判刑,之后大哥会救他出去的。   可谁能告诉他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我大哥死了?”他疯狂摇头,“不可能, 不可能的……”   他说过要来救他的, 他以后还要跟他学更多东西,他在他心中是无所不能的, 他怎么可能死了, 怎么可能自杀!   而周平的死讯带给他的不仅是精神上的打击, 还有他犯案的证据。   按照那份名单,所有有关人员相继落网,包括犯案的两个人。   被抓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抵抗的心思,从周平派他们过来教导顺便保护周安,到周安让他们制造意外将苏梅一家全部解决,大事小事全部都交代了。   周平已经死了,周安再也没有办法逃脱惩罚。   他参与谋划杀人,拐卖等恶□□件,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后又拒不交代,性质恶劣,本应判处死刑。但因年纪过小,杀人未遂且被害人一家愿意谅解(周建林亲自恳求苏家谅解),最终在周安的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他被判二十年劳改,不得减刑。   这起轰动全国的未成年犯罪案件终于落下了帷幕。   周建林去见了他最后一面,回来后看着家里两间空荡荡的房间,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周安被关起来了,最大的威胁周平也死了,周宝丫已经遭到了厌弃,此后周建林就只有周珍珍一个乖女儿了,本来苏梅应该高兴的,可她现在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只觉得恐慌。   因为周建林并没有升职。   五年的时间已经过去,按照时间线来说,周建林会在今年升职,将她带去随军才对,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建林,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建林未来的成就是苏梅最大的底气,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别人取得多么大的成就,她都会在心里安慰自己,将来周建林也会有的,他会取得更高的成就。   只要跟紧他,这辈子她什么都会有的。   可现在事实并没有按照她记忆中的来发展!   此时她也顾不得周建林是不是沉浸在哀痛中了,连声追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没有升职,都五年了,五年了,你为什么还没有升职?”   相比她的惊慌失措,周建林很平静:“部队的名额有限,别的同志立的功劳更大,资历更深,自然名额就是他们的。”   “你立的功劳不够大吗?”苏梅急了,“你不是还参加了什么特殊任务吗,那么大的功劳还不够让你升职吗?”   “因为我中途回来了,任务不算完成。也因为我家里的事情,政治审查难以过关。”   他平静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哪怕调查部已经查明周平的事情与他无关,可接连两个孩子违法犯罪,还是这样的重罪,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无法置身事外。   别人都是因为受到父母的连累,只有他是被自己儿子牵连,他曾经最骄傲的孩子,给了他最大的打击。他没有犯错误,部队不会叫他离开,却很难再更进一步了。   可苏梅怎么能接受这个结果,她如遭雷击:“是他们害了你,是这两个害人精!害了我还不够,现在还要连累你,早知道当初就——”   “就把他们早点解决吗?”周建林忽然问,他慢慢抬眼看向苏梅,“你也害过他们,苏梅。”   “我、我没有……”对上他的眼神,苏梅一下子慌了,“我怎么可能害他们,每次不都是他们要害我吗?”   “你曾经向调查部举报过大娃,说他和反动势力勾结,曾经去蒋家那里宣传二娃母亲被判刑的事情,挑拨他和别人打架……你想他们三个都不在,想要这个家里只有你独占利益。”   随着周建林平静的声音,一句一句说着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对他们三兄妹起过的恶意,苏梅只觉得越来越惊慌。   她是做过这些事情,是想解决那三个前妻生的孩子,却没想过周建林会知道这件事情!   “建林,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我没有……”   “你做过什么,总是会有人知道的。”周建林看也不看她,只道,“你在撒谎。”   苏梅委屈的神色霎时一顿。   明明他之前什么也不知道的,周平,是周平!他都死了还不放过她!   “我做错什么了吗?”苏梅索性道,“如果不是他们自己犯错,谁举报又有什么作用,现在没有我出手,他们还不是一样被抓,分明就是罪有应得,根本不关我的事!”   周建林沉默很久。   “……我明白他们是罪有应得,他们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对苏梅说,“但我也无法接受你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事情。”   “无法接受,什么……意思?”   苏梅为他这样平静而冷漠的态度而感到恐慌,立刻后悔起刚才说的话了,连忙解释道:“不,建林,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   “就这样吧,苏梅。”周建林站起身来。   他们俩有对不起你苏梅的地方,苏梅也做了伤害他们的事情。人如灯灭,谁是谁非也不用再辨了。   “建林,你是说……你不要我了?”苏梅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些恐慌。   “不,我们还是夫妻。”也只是夫妻。   只是他的脊背好像再也无法挺直,沧桑疲惫的脸上永远不会再有笑容,只等待哪一天痛苦将他吞没。   “建林——”任凭苏梅怎样喊,他也不曾回头,看到这样决绝离开的背影,苏梅只觉得什么东西也离她远去了。   对未来的先知失效会让她觉得惶恐,可此刻周建林对她真面目的看穿和失望才是让她更加惶恐的地方。   她的荣辱,她的后半辈子全部都系在周建林身上,假如周建林真的厌烦了她,对她失去了所有感情,她以后要依靠谁?   *   苏葵的长篇小说《深渊》才发表一半,“高智商犯罪”这个名词就迅速在文学界掀起了一阵狂潮,也在作协内部引起了很大的讨论。   宋万章就对她感叹道:“每次都变一个风格,一看就知道是你写的,别人是没你这个尝新的劲头的。”   作协时常举行文学交流会,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交流作品和观念,这次讨论的重点就放在了苏葵新写的作品上。   因为她一来又是一个悖于现在主流的题材。   “这应当属于国外所说的侦探小说,这次为什么要写这个题材?”   徐奚年现在并不会像以前一样批评她,反而很愿意听听她的看法。   国内的侦探小说或者应该叫悬疑小说能够追溯到古代,多以断案为主体现世情,是通俗文学的一种。然而在近现代,这种题材几乎销声匿迹,不被主流文学界接纳,只听说西方那边比较喜欢。   徐奚年以为苏葵是受到了国外文化的影响,苏葵却说:“应该是有感而发吧。”   写的时候落笔就成,没有想过此时的国内外文化创作环境。   不过既然大家问起,苏葵正好有话可以说:“其实侦探悬疑题材的作品在国外已经盛行许多年,在西方国家形成了一套独有的文化体系。而最近这些年,这种文化也被很多国家引进发扬,假如要更多地考虑与国际文化交流,我想在文学创作上我们也应该做到一定的了解,互相学习。”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华国题材单一断代的时候,国外却正是发展的黄金时代。   她今天过来也不只是为了参加交流会,也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作品创作虽是偶然,却刚好能借它来与大家交流这个问题。   作协的人知道苏葵现在是在外交部工作,接触国际上的事情比较多,也负责对外文化交际的事情,所以她的话说出来就不是随便说说了。   宋万章问:“那现在的国家方面的意思是什么?”   “目前我们和文化.部商议过,在引进国外优秀文学作品的同时要学习创新,丰富我们的文学创作种类。让传统文化也能以新的方式焕发生机,增强华国的文化影响力。”   本来应该文化.部向作协讲明,但这个政策也是苏葵在任上提出来的,既然今天来了苏葵就一起提出来。   “你的意思是,上面要让文学作品百花齐放?”大家听了苏葵的话都是一阵心潮澎湃。   说实在,作为文学创作者,没有人不想看到作品百花齐放,更没有人不盼望着华国文化能走向全世界。   “可新的文学题材成长起来并不是一件小事。”苏葵的话已经不仅是在谈论文学了,现在是宋万章作为作协领导在和苏葵讨论政策,“至于向国外传播,恐怕难以兼顾两方文化。”   “所以我们才要发扬本土特色,使新的创作方式与我们的文化相结合,形成具有华国特色的文学作品。这样既有创新,也能更好地宣扬华国文化。”   华国也不是没有悬疑类型的生存空间,民间就拥有一批创作反特小说的人,以公安民兵等人和敌特分子斗智斗勇为蓝本。只是由于题材问题不容易被主流接受,当然宣传也不足,因此得不到重视。   所有他们想到的想不到的苏葵都已经考虑过了:“我们还会出一笔专门的款项,专门扶持鼓励文学作品的创新,也会积极与国外进行版权沟通,将更多文学作品翻译出海。”   她不仅考虑到了,还拿出了初步的计划书请大家发表意见。   然而这初步已经详细到他们提不出任何意见,简直是属于走一步看百步,把后续所有的领域配合都已经安排上了。   不过他们关注的还不是这个,而是——   “《深渊》已经被国外的出版社买下了版权准备引进,还是好几个国家的出版社?”   她不是还在报纸上连载吗,怎么就已经被国外注意到了?   对此,苏葵的回答是:“我写的时候正好部门在商议文化输出的事情,我就将我的文章翻译了前半部分给国外的出版社,这样的题材正符合他们的主流文化,所以基本都给了我回应。”   这部小说有别于民间反特小说多用来纪实的故事创作,而是更偏向西方侦探小说中的强大的解密铺垫和人性的深入思考。   何况她还用了“高智商犯罪”这种简单精炼的名词作为概括,最能激起人的兴趣和挑战。又用了人性的生存和毁灭作为思考点,不得不说,完美契合此时西方的文化正确。   并且她还不是名不见经传的作家,在国内是知名人物,在国外引进过作品,改编过电影。知名作者的高质量作品,他们怎么会拒绝?到时候再宣传一波东西方作家推理作品的比较对决,关注不就来了吗?   作协的人算是听明白了:“这么说来,你的这部作品就是先行,可以视它后续的发展来验证政策是否能够取得良好的效果。”   说起来,苏葵算是作协里作品最少的一个成员,但没有一部作品没造成轰动的。   第一部《小草青青》引起了国内外大规模的讨论,又是翻译又是改编电影出国,第二部《清河乡之变》促成了解散公共食堂大政策的实施,改编连环画还获得了金奖出国展览,第三部更好,还没写完国外就要走了,是文学作品创新推广政策的先行军。   每一部作品都伴随大事件大政策发生,所以奠定了她在文学上面的成就。   “这个政策是好事啊,苏葵同志这书也出得好。等影响力扩大,也让国外知道,我们本土的创作从来不输给他们。”   在座都是苏葵的老师长辈,他们不为她年纪轻轻得大荣誉而不平,只为她高兴,更为这个政策而高兴。   苏葵今天来的目的也达到了。   作协是作家群体的领航者,风向标,只要从这里转变,再配合政策宣传,各处文学作品就会跟随风向标一起百花齐放。   就是结束的时候宋万章问她:“苏葵同志,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这部小说的收益全部捐出?”   要知道她现在的影响力不同以往,稿费是最高的一档,更别说这部作品还被国外引进,各种版权费也是很大一笔,之后假如要改编电影,后续加印出版,收入更是不少。这么多钱都捐出去,实在让人不解。   苏葵只是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把这笔钱捐给学校,让更多孩子能够上学不好吗?”   上学知事明理,不要走上歧途。   宋万章作为《六月》的主编,拿到了下面一卷的文稿,他问苏葵:“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你写的这样智商高的人,能够进行完美犯罪吗?”   不怪他好奇这个,实在是里面很多犯罪手法都是闻所未闻。   “有。”苏葵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不是在跟他说话,“完美来自于残缺,好似空中楼阁,崖边行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就像她结局写的那样,凝视深渊,坠入深渊。   *   六五年的元旦到来的时候,苏葵落下了《深渊》的最后一笔。   明年,就是六六年了。   她的桌面上还放着一封未曾署名的信,那是她给调查部的最后一份礼物。数次给神秘人立下无所不知的印象,数次送去最准确最震撼最需要的消息,都是为以后未雨绸缪。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他们心中应该已经有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猜测。现在,她要为“神秘人”这个身份划下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句号。   这天,对调查部来说注定是不一样的一天。   调查员以最郑重的态度,最快的速度将一封突兀出现,没有任何署名的信件交到部长手中。不仅是因为这个人是他们内部第一机密,更是因为“他”传的消息从来都是绝密大事,他们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纪部长敏锐地感觉到,这一次的传信不同于以往。   里面不再是报纸剪裁,不再是密码翻译,反而是手写的字体,公正整齐,仿佛印刷出来的一般。   纪部长心中一沉,这样的转变不是意味着“他”想要换方式,就是意味着“他”可能要消失了。看信件的厚度,只怕是后一种答案,这一次的内容一定是比从前都还要重要的消息。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信件开头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瞳孔紧缩。   —— 一份来自六十年后的答案   仿佛一道雷直击头脑,他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压下快速跳动的心脏。   他细细看下去,越看越是控制不住内心的震惊,这上面写的比从前收到的所有信息都要让他惊骇。   待到看完所有信息,纪部长没注意放下信纸的手都有些颤抖,他重重靠在椅背上,只有这样才能平复此时震惊澎湃的思绪。   六十年的答案——   从前怀疑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从前不知道的事情原来是这样的来源,这就是“他”给的最后一次回答吗?   他忽然站起身来往外走。   “部长,您去哪里?”   “去见几位首长。”   他拿好所有东西以平生最郑重的姿态往中央走去,他清楚地知道,这薄薄的几张纸也许承载着改变历史的力量。   *   今年的春节苏葵是在京城过的,因为赵芝兰和秦晓兰商议两家人一起团个年,两个孩子都确定了关系,秦晓兰没有不同意的。   听说小妹有了对象,苏爱国李桂珍带着孩子也过来了。   苏葵家地方比较大,年夜饭就摆在这里,陆家也没有什么意见,老两口现在是把苏葵当成了比亲闺女还亲的人,苏家就是他们最亲的亲家,早和一家人没什么两样了。   这是两家人最齐,也过得最热闹的一个除夕。   年夜饭摆在大厅里,一张大圆桌上有鸡有鸭有鱼,人人都不让苏葵干活,她好不容易做了两个菜就被掌勺的两位请出去了。   大人们忙着端菜摆桌,还开了一瓶酒,苏爱国家的女儿秀芬正一边欢呼一边从院子里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就撞在陆成明的腿上。   他还没说话,李桂珍的大嗓门就吆喝起来了:“你这孩子,干啥撞你小姑父身上!”   小姑父一出,陆成明的脸有些红,下意识去看苏葵,却见她在笑,被她的笑晃花了眼,他有些移不开眼。   陆家老两口一听也怔住,随后就笑起来。   “成明,回神了。”陆子光看他那样子就是摇头笑。   赵芝兰也说:“我看这人是傻了,还没到时候喊他呢。”   “成明是个好孩子,”秦晓兰看了看两人,露出和善的笑,“早晚都是一样的,”   两人虽然是确定了关系,可到底没结婚,还没到改口的时候,现下见苏家这个态度,陆家人怎么能不高兴?   这说明他们的事情大有希望了!   年夜饭结束,两人还想找陆成明叮嘱两句,叫他记得多说点好话,却发现根本不用他们操心了。   苏葵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就挨着那棵枣树。   见陆成明就站着,她轻笑:“站着干什么,坐下。”   她拉着他的手,叫他坐自己旁边。   天色暗下来,有烟花升空,远处有鞭炮响起的声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传得很远。   “苏葵同志。”在这样静谧的温柔中,他俊美的脸庞也更加温柔,“从前我在基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新年,我很思念你,没有办法见面,只好让信纸寄托我的思念情意。”   每当他想念的时候,就会将心中的思念化作纸上的情意,所以给苏葵留下了许多情真意切的信。   “写信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在想这是我喜欢的姑娘,我想让她永远都幸福快乐。会不会有一天我可以带给你这样的幸福……”   他的目光深邃又温柔,看着苏葵,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所以,我们可以一起组建一个革命家庭吗?”   说完,他又疑心自己是太过着急了,薄唇微抿:“我只是……”   “好啊。”苏葵说。   陆成明有些怔住:“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苏葵对他笑,“看最近哪天有时间,我们去把证领了。”   陆成明几乎已经不会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那是藏在心里最深切的渴望,在此刻终于得到圆满。他的眼眶有些红,满腔的情意似要决堤,只让他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的笑容明媚:“陆成明同志,结婚以后还给我写信吗?”   “要写。”他抱她在怀里,好似有泪,“要写一辈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接下来还有几个番外